《海桐巷》 第1章 放牛班没有春天 在江南的小城,林荫的小巷,无人,但有花儿独自绽放,它们在等待,等待两个普通的女孩,每天到来,诠释着一份喜怒或哀乐。 小城只有一所中学,坐落在繁花深处,是每个孩子从小便凝望过的地方,也许还没有到年龄入学,但校内的布局已了如指掌——在小小的年纪,暗自向往。这个地方,承载着不知多少梦。 苏款款静静地伫立在班级门口,不愿进去,似乎有什么令她难以接受的地方——班级门口的牌子,黑字写着“16班”,一个年级总共16个班,末尾的班,则多数是放牛班,叫人心生偏见。 她本是外向的性子,却选了最角落的位子,照不到阳光,桌上蒙蒙地落了一层细灰,夹杂着窗外飞来的枯枝落叶,兴许上学期也没有人坐在此处。呆呆地撑着脑袋,眼里只有落寞,自己是不够努力,还是运气不好呢? 她变得安静,对于新同学,她无话可说,有什么事,她自己琢磨,头一次发这么长时间呆,就算在她耳边大喊一声,她也未必会有反应,如此状态,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吱嘎一声,前方座位的椅子发出陈旧的声音,有人坐了下来,藏青色卫衣,束着微微自来卷的低马尾,很苗条的身形,这样一个女孩,款款不禁有些紧张,不敢想象如果她也是个被放掉的学生,该是怎样的可惜。 窗外是棵桂树,九月的天,金桂开得馥郁,香气浸入教室里来。窗缝只开了一点点,风穿进来变得猛烈,卷着点点桂花,扑到前面女孩的发上。 款款想伸手帮她关上窗户,只听那女孩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不用了,这样挺好。”语气带着几分稳重,与高冷,不像是不良学生的浪荡。 款款悬着的心没有那么紧张了,这放牛班或许不是想象中那么糟糕。 风依旧卷着细碎的桂花悄然飞进来,落在前面女孩的发丝间,卷得恰到好处的头发经其点缀多了三分俏皮,款款摸一把自己稀疏的辫子,有些羡慕地叹口气。 细碎的花有些凌乱了,款款欲伸手将其捋去,在碰到发丝的一瞬间停了下来,这不太礼貌,不好冒犯别人。 那女孩的感官似乎非常灵敏,骤然回头,款款才看清了她的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睫毛很长,脸是从未见过的小,碎发荡在脸颊,透着淡淡的清冷与慵懒。 这张脸看着极有书卷气,而且……款款卷着十分面熟,这女孩应该是个年级里颇有名气的人物。 “你是……安以沫?”款款几乎是惊愕地问。 “嗯,你,认识我?”她正是以沫。 “我听说过你啊!你可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大学霸啊,上学期拉了我们班第一名二十多分!但怎么……” 接下来的话说着可能会挑起人的不快,款款没有再说下去。 “分班考而已,用不着尽全力。” 以沫不在乎16班是末尾的放牛班吗?这让款款难以置信。 “有足够的能力,就不会被外界干扰……”以沫说得一本正经,“不过,我是做不到。”她两手一摊,露出一丝苦笑。 听闻大学霸都受不了这种班级,款款只得叹气。 “有我这种更委屈的人和你一个班,你不庆幸吗?”以沫眨巴着眼睛,像在自嘲。 “我们这叫同病相怜,难姐难妹……” “哈哈哈,也没有那么夸张。”以沫轻轻笑了两声。 “你和安以沫一个班啦?不错不错,多和人家学学啊!”苏爸爸一听有这种好榜样一个班,对于放牛的不满瞬间消散了,“闺女啊,你的目标,在你眼前喽!”给女儿鼓了两下掌。 “安以沫多少名?我多少名?完全没有可比性啊?这个目标还是不太实际。”款款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人家光那定力就够我学的了……” 这话是有原因的,以沫的课桌,是一片净土,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令她一心一意地沉浸在作业纸里,能够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款款又补充了一句:“与其说矜持,不如说高冷。” “没有人找她,她绝不去打扰别人,待人嘛,挺和善的,但就莫名地有种距离感。”她托着下巴思索来。 “好学生大概都有点儿特别。”苏爸爸点头。 “但她这次,怎么考到16班来了?发挥不好吗?”苏爸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款款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能,她压根没把分班考当回事儿吧……” 苏爸爸把手放女儿肩上,笑容不减:“总之你跟着人家跑就对了,有人为你挡阻力,会跑的更快!” 款款没有再说什么,心底却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有人在前面为你开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愿自己能够追得上吧。 第2章 小巷里的奶茶店 开学几天,以沫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冷若冰霜的状态,把自己泡在作业里,已得到精神上的隔绝,不愿被班上的混乱所感染。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偏偏不得清净,班长这种职务,还是丢给了她。就算如此,这个班也是救不回来的,全年级最吊车尾的学生“云集”。 而她呢?全年级的典范,全班的希望,做不了任何理由的推托。 于是放牛娃们,称她“老班”,不知是套近乎,还是调侃。 以沫其实是最有经验当班长的,从小学三年级,直到现在,班长次次莫名其妙地到她头上,她却从未主动争取过,也许在每个班,都是鹤立鸡群。 眼下老师给以沫扣了个班长头衔,并没有指望这个班能改邪归正,长期处于沸腾状态的油锅突然调小了火力,也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冷却。只是对这为数不多还有希望的学生们一点安慰。 在最差的班,做最好的学生,命运有时充满了戏剧性。 以沫甚至感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无助。 好在以沫算是极有耐心的人了。 款款只看得出其表面,却窥不进以沫心底去。 款款回家总要经过一条小巷子,因两旁栽满了海桐花,名曰“海桐巷”,人不多,但其静谧更令人心旷神怡。 看以沫若无其事地忍了放牛娃一天后,款款带着新的情报,回去与父母分享。 百无聊赖地漫步在小巷,现在不是海桐的花期,树丛中并无花香幽幽,款款觉着无趣,倒也不着急回家,在里面闲适转悠。 抬眸,一个身影撞进她视野里。 藏青色卫衣,低马尾,金丝眼镜,是班长以沫无疑。她正站在奶茶店门口,一手托杯子,笑容满面地和店主说着些什么。 款款加快了脚步,还未赶上便大喊一声:“老班好巧啊!” 以沫回头,见是款款,轻轻招了招手。 “苏款款?真巧呢。” 声音似水般轻柔,能听出她心情很好,一改往日的毫无感情。 款款问店主:“敏阿姨,你们认识吗?” 以沫抱着胳膊,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敏阿姨和我认识很久咯!” 敏阿姨则开心不已,普通话中夹带着江南方言:“哎哟,原来你们两个小姑娘认识啊,蛮好蛮好……” 以沫笑而不语,把吸管凑近嘴边喝了几口,眼神未聚焦,似在发呆,不像往日一般矜持,懒懒散散的更为亲和。 款款道:“老班也喜欢喝奶茶吗?”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以沫反问。 学霸怎么说,也只是个和我一样的女孩子而已嘛……款款意识到自己貌似把以沫神化了,有些好笑。 “还有,你们可以别叫我老班吗?”以沫突然换了一种语气,这句话像在命令。 款款的眼神先闪出一些惊讶,随之又多了几分殷切。 “可我已经说习惯了,我觉得这么叫,挺好的呀!” 以沫此刻揪了一片叶子在掌心,细细瞧了两眼,便迎着风任其飞去,看起来漫不经心。 “我总觉得这个称呼,给人距离感。”她摇摇头。 “我换个语气就不疏离了,你听着哈……”款款一声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地重复着“老班”这个称呼,有意想击溃以沫的表情管理。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幼稚,先笑了,一个人歪在墙边,咯咯地笑个不停,叫人总觉得,她身上有种没长大的天真。 以沫静静地看她笑,本想等她自己止住,但款款笑点着实奇怪,自顾自地闹,自顾自地笑,以沫想陪她笑两下也做不到,上前轻轻拍她肩,半开玩笑:“别窒息了啊!” 款款正色,想起这句玩笑,又被激起了一阵笑意。 “看来,她是很爱笑,没完没了了。”以沫觉得这个同学挺可爱。 她伸手比了个日常管纪律时最常用的安静手势:“Stop……” 见这个从小就叫人烦透的班干手势,款款笑声戛然而止,随即皱眉:“不要在学校外面还打这个手势嘛……” 以沫的语气又语重心长起来:“可以矜持一点。” 款款不爱被说教,趁以沫不备,将以沫手中杯子一推,险些飞出去:“你喝你的就行……” 以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见对方听不进去,面上不解,将目光收回脚下的地面,又在思忖着些什么。 自己是又职业病范,叫人家扫兴了吗? 更何况,她原来想和这位同学好好聊个天的,这位的笑点如此低也是她没想到的,眼下没忍住打断了别人的笑,突然蹦出个无关的话题则显得莫名其妙。 以沫只是不想在别人眼中留下“高冷”的刻板印象。 “诶?”她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开口了。 “你每天也路过这条巷子吗?” “当然了!我还以为这么小众的地方只有我天天在走呢!” “那以后,一起走?”以沫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包含恳切。 话音没落款款便点头了,一个人回家总觉得孤零零的,有人陪,她如鱼得水,又求之不得。 见款款点头,以沫原本紧揪着的心舒展开,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愿意接近我。” 款款想不到班长有这样子的心理,上前几步,杏眼睁得更圆:“谁会讨厌你啊?” “可能……可能是你气场太强了,别人怕扰你清静吧。”她看着以沫的眼睛,眼眸无比晶亮,像是一个小孩子以天真的想法,回答一道难题。 以沫瞳孔微微挣了两下,款款能从她的瞳孔里看到此刻不语的自己,因为它没在转动,又在放空。 “可我从小就这个性子,改不掉啊。”以沫苦涩地笑了笑,像在自嘲。 款款还在想着怎么接话,一只手又在她肩上拍拍,反倒像在安慰自己。 “不用为我担心哦。”那声音轻柔,仿佛真的没有事。 敏阿姨静静地看着她们吵吵闹闹,莞尔,这对她来说并不是打扰,而是无形中的慰藉。 干裂的土地,即使只有一滴水,亦是值得感激的馈赠。 第3章 乘着歌声的翅膀 以沫款款从此便一道回家,在苏爸苏妈看来,款款算是出息了,交了个学霸班长朋友,所谓近朱者赤,是件幸运至极的事。 金秋的校园,斜阳亦是金灿灿的,衬得满世界耀眼,隐隐地还有桂花的馥郁从不知何处飘来,所有人的步调,似乎都慢了半拍,急急匆匆易打破这份美好。 斜阳带着些暖意,以沫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胳膊上,走一步,卫衣帽绳儿灵动地晃一下。 款款与她并肩走着,学校的小路今天格外的长,漫步许久,校门还在远处。以沫平日里习惯了行如风地快步走,今天却有兴致闲适下来,款款呢?喜欢与人交谈,此时却无言,没有什么话题讲来能与现在的氛围相配。 这一段闲暇时光,像一首纯音乐。 不过还是有性子热闹的同学笑声盈盈——二人身后一阵爽朗的笑声逐渐逼近,看来这同学已经走近。 一回头,是本班的同学,性格极外向的一位—— 钱秋妍,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活跃分子,她便是16班最社牛的女生,而且,没有之一。她虽没有同自己一起乐的人,但很擅长自娱自乐,即使对面是以沫这样冷的人。 钱秋妍面上自是含笑,她总藏不住事,显然,这次肯定是有令她产生分享欲的事了。 “老班,苏款款,你们俩……”她还未组织好语言,在关键的字眼上卡了壳。 “唔,呵呵,我发现啊,你们俩的身高差,还挺萌的。” 款款转头注视着以沫,这么久了,她竟未发现以沫比自己高一截。 以沫在全班女生中身高排第二。 同时以沫也撇过去瞧款款,她的视线看旁边的人是微微向下的,款款的半个头顶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老班,你好高啊,真心羡慕。”款款道。 “我还愁长太高呢,女生不就应该小巧玲珑吗?你不用觉得自己矮。”以沫这话好似一个长者的劝告。 “你们要不找块镜子什么的照一照……嘶,照例身高相近的人容易玩到一起去啊……”钱秋妍语速甚快,嘴角弯弯,觉得这件事十分有趣。 以沫也好奇心大增,拽过款款奔到一扇窗边。 窗中映射出两个影子,一个纤细高挑,另一个到其耳朵的位置,小巧可爱,两个影子差了大约半个头,用手比来不算多,但在窗影中看来尤其明显。 窗影中,款款被衬得小小的,一旁的以沫却显出一丝不大好接近的气场,风扬起她额边的碎发,窗影飘动,徒增淡淡的忧伤之感。 见身高差属实很萌的款款半开玩笑:“老班,以后发生什么,记得保护我哟!” 以沫嫣然一笑,扬起一侧的秀眉:“答应你当然简单,不过嘛……” “我在家族里是最年长的孩子,保护小弟小妹等事我从小干过太多了……怎么?认我做姐姐么?”眼角含着笑意,像在捉弄款款。 “不,没门。” “凡事还得靠自己的呀……”以沫转身缓缓走开,抛下若有若无的一句话,款款跟了上去。 行至校门口的梧桐树水泥道,地面斑驳地散落了金色的梧桐树叶,整条路延伸到远方,凝聚成一个小点。 学校的广播不知何时响了起来,传出一首歌的声音,轻柔到像是从云中散落: “乘着那歌声的翅膀,亲爱的随我前往。” “去到那恒河的岸旁,最美丽的好地方。” 是首《乘着歌声的翅膀》,学校竟能想出放如此治愈人心的一首歌,从前倒是隔三差五就放歌,不过总是《光辉岁月》等励志型歌曲,用来激发学生斗志。 可是,纯净的歌声往往最能感化人的心灵,恍恍惚惚,看似只是在耳边掠过一瞬,其实早已穿透了整片脑海。 以沫本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当下听到这一段音乐,脚步悄然顿住。 款款见她停下来,心想应是喜爱这音乐而流连,便也停下,一言不发地陪她倚在栏杆上,仰望天空。 天空蓝悠悠的,天际线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款款视野的边缘,能看到以沫似乎是在笑,于是转头看看她,见她怔怔的,在放空。 “远处那圣河的波涛,发出了喧嚣声……” 听到这一句,以沫的眼仿佛穿过了千重山万重水,点点微光涌动。 她在强忍。 却见得,一抹泪,闪着光的,从她脸颊无声滑落。 是款款看不见的那侧眼睛。 款款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踌躇几番,没有打扰身旁的她。 一曲终了,以沫脸颊不见泪痕。 “你……还好吗?怎么愣愣的。”款款小心翼翼地问。 以沫耸耸肩:“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觉得这首歌……好神奇。” 款款抬头,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面前的人不语,可能是在组织语言,也可能是在犹豫,瞳孔里的光左右忽闪。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它像一张滤网,过滤人心中的杂质,经它过滤后,心灵,真的纯净了……”她很认真地说。 “所以它神奇啊,我甚至觉得,它不像人间俗世的声音了……”声音幽幽的,因以沫已哽咽。 “你能听我说完,很感谢你。”她隔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 款款听她道来,顿觉自己才疏学浅,只会说“好听”,而在以沫眼中却这么深奥,一时难以理解她的话。 事实上,每个事物都有能看懂它的人,就像千里马,有识得它的伯乐。 “老班,我还想听……能给我唱一遍吗?”款款没有追问刚才以沫所言有什么深意。 以沫什么都没说,站直了身子,和倚靠的栏杆分开,继续向外走去,脚步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梧桐树水泥道上,以沫的身影已走远,踩着枯黄的落叶,沙沙作响。 “紫罗兰微笑地耳语~”款款隐约听到清丽的歌声,是以沫在前方轻唱,咬字清晰,假声表现出不尽的细腻温柔。 “原来老班唱歌这么好听。”她听着听着微微一笑。 知道这是以沫一种形式的倾诉,款款没有说话,单纯地想着: “她唱出来了,也就没有心事了吧。” 她只静静地,追逐着那背影,在耳边捕捉尽在不言中的流露。 第4章 桂花梢里若流连 行至几步,短小的一曲终了。以沫回头,想看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从面上看,似乎释然了许多。 款款赶紧追上去:“老班,你唱歌原来这么好听。” “还有,能被一首歌感动的人,绝对是感情世界很丰富的!”这不是款款在故意夸,而是她真实的想法。 只当是歌曲太感人罢了。 以沫心底悄悄舒一口气,顺着答下去:“嗯,有人感性有人理性嘛……你不是问过我怎么才能写好文章嘛……就是得有丰富的情感体验——” 款款竟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提到作文这一坎,她有些苦恼:“可……要写的时候我哪来的情感?以前的事我怎么知道是哪门子情感?我是不是冷血动物?” 以沫心底被她天真的话拨动了一下,就这样的你怎么能算冷血动物呢? 以沫云淡风轻地将话题转移到“作文诀窍”上,看着面前这位超级好忽悠的前桌,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 “心思简单是你的缺点,可天真无暇又是你的优点。” “我不是不想对你说什么,只是我觉得消极的情绪没有必要传染给你。” “你要保持你的天真。” 想完最后一句话,以沫的作文诀窍也胡扯得差不多了。 “嗯,在下今天受益匪浅啊,老班以后和我多讲讲……诶你怎么又沉默啦?不要总那么高冷。”款款两手扣在脑袋后面,很悠闲地走着。 “我习惯了。”简短的四个字,字字把款款拉回班长“刻在骨子里的冷”的现实。 “哈哈……不好意思,刚刚你讲那一串可一点也不高冷。”款款说着笑弯了腰。 又是一片桂花栽在道旁,满目金黄,馥郁幽香。 不时有几抹细碎的花兀自掉落,落在树下人的发梢。 以沫微卷的乌黑长发缀上碎花,款款一下子想起刚开学那天,窗边的座位有相似的情景。 以沫在头发间轻轻摸索,捋去零落的花瓣儿。 想起那天,款款觉得有些奇怪:“你把它们弄下来干嘛?” “待会儿估计还要掉更多下来……我洁癖。”以沫站得远离了一些树,一面说一面认真抚弄发丝。 “你那天满头的花,怎么就不管了?”款款抱上胳膊,问的显然是开学那天。 “我不知情啊!”以沫两手一摊,“这桂花香归香,花蕊太碎了,弄不干净。” 款款则不在乎满头的花,反而很高兴:“这不连香水什么都省了?还纯天然无污染呢!” 以沫不自觉地就会心一笑。 风儿越发猛烈了起来,吹得整个天地乱舞。 “老班,这下你头上的来不及弄掉咯……”款款的发尾在风中凌乱,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脸颊。 这样还不忘打桂花的主意,在树底下张望:“早知道应该那个篮子在树底下接着的,可惜了。” 以沫伸手接住了一点飘散的花,满不在乎的样子:“等有机会了吧。”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 款款只觉得以沫往自己头上夹了个什么东西,一摸是个夹子,夹住额前乱飞的头发。 “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你戴夹子。” 以沫手指戳着下巴,目光往上:“其实我不是拿它夹头发的,一般是夹手指的,晚上就困不起来了,类似悬梁刺股……” “到你这才发挥它的本职工作,你一会儿头发别吹没了。”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以沫心底快笑疯了。 “我头发有这么少吗……”款款嘟囔了两下,“我看看这小东西威力怎么样。”说着把夹子取下来,不知怎么想的,去夹了手指。 “啊呀呀呀……”一面手指剧痛,一面头发挠脸,属实有些狼狈。 很快地把夹子从她手上拿下来,将她额前碎发轻别至耳后,夹子往上一放: “现在知道它有多提神了吧?”以沫摇头表示十二分的无奈。 “学霸的耐力就是高,这哪是提神,根本就是自虐啊……”款款揉着手指倒吹凉气。 “那个,你不要了?”以沫指着旁边树杈,挂了一条围巾,是刚才被吹上去的。 款款皱了皱眉,思考怎么才能把它拿下来。 “这里怎么连个长点的树枝都没有……老班你会爬树吗?”她灵光一闪。 “一窍不通……”以沫的声音讪讪的,这个词她这辈子几乎没用过。 她伸手取下款款肩上的包,一甩甩到自己肩上:“只能你去拿了,树不高,小心啊。” 款款连声夸:“老班真贴心啊,咳,我小时候爬树爬得很厉害的。” 开端还很顺利,树本就不高,她上到树杈之间,一伸手就能够到围巾。 奈何只是差了一点点,便与围巾遥不可及。 她想把手伸得再远些,但这种姿势往往容易失去重心。 猛地一抓,身体随之前倾,重心一偏抓住旁边树枝。 在这个位置不会掉下来,但款款还是心惊胆战。 所幸她一跳便能回到地面。 以沫原本漫不经心地在下面踢着石子,头上的树叶沙沙响得厉害,是某位同学在上边发抖。 抬头便是款款坐在上面牙齿打颤。 以沫歪头看她:“你下来啊。” 款款在上面又急又气:“没看见我遇到了点……小小的问题吗?”想试着下来,看见与地面有些距离,探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 “果然上山容易下山难啊……你还好吧?”以沫抬头看着树上。 “我恐高……” 款款几乎是抱着树杈子,不敢动一点点。 以沫心底小小地无奈了一阵,又觉得自己怎么出了个危险的主意给这位同学,偏偏这位同学还真的听了,终究是愧疚。 “你挪下来一点,然后……跳下来吧。”以沫走近。 “真的行吗……”上面还在打冷战。 以沫在树底下伸出手,朝着款款的方向,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着:“我拉着你,你下来吧。” 面前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很干净,剪的不长不短。 款款注视着这只手,心底鼓足了勇气,咬着牙:“行,我不管了。” 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离地面更近一些的位置,轻轻一跳,一瞬间紧紧抓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并没有使劲,只是抓着款款,随她下来。 款款几乎要一头撞上以沫:“真是的,以后再也不爬树了。” “我出的主意,我不对,还真的放你去爬了。”以沫叹了口气。 “对不起。” “不怪你不怪你。”款款很无所谓地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拿下以沫身上的书包便大步继续走,刚才的恐惧忘了个一干二净。 以沫跟上了她,从她身后递过去一样东西——拿围巾方才慌乱之中被塞到了以沫手里,卡其色的方格纹。 款款竟把这东西忘了,欲接过,身后的以沫却已把那方格纹围巾展开围住款款的脖子,一圈圈绕得一丝不苟,打了个结,最后用力拽了拽围巾的末端:“好了。” 款款低头摆弄着那个打得极紧的结,手欠想把它解开,被一手拦下:“等会儿又要吹飞了。” 愣神中,款款突兀地问了一句:“老班,你有弟弟或妹妹吗?” “没有,我独生女。” 眼下已到了海桐巷的尽头,以沫懒懒地揉眼:“哦?这么快就到巷子里了?今天可晚了,那么再见啦!”转身走入拐角处,一面轻轻招手,手指略显骨感,但又修长。 背影在海桐巷深处,渐行渐远,仿佛是春日午后的一场梦,很酣沉的样子,一梦方醒,已消逝在了脑海之中,破碎,却叫人流连。 第5章 在最想哭的时候 深秋时节,天气不似盛夏那般闷热,不容易一不留神就昏昏睡去,以沫的发夹也终于可以休个假了。 其实“天亮不容易犯困”这种道理在放牛班依旧不适用,即使在最闷最压抑的深夜,也依然有一个极其宁静的学习氛围——除了个别人,大部分人都在梦乡里。 指不定今天放牛娃们精神了些,以沫等人还要多屏蔽一些杂音。 一个不听课的学生选择睡觉,已经是对所有人最大的尊重了。 因此以沫也当他们不存在。 款款却有些反常了,近些日子少了许多精气神,肉眼可见的明显。 老师抱着书冲出教室的一瞬间,她就能“嘭”的一声瘫在桌上,便一动不动了,靠近些看,她竟以脸朝下这种生硬的姿态睡过去了,看来上一节课,她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钱秋妍准备挠她手心叫醒她,以沫一伸手拦住了:“算了……别叫醒她。” 钱秋妍在一旁惊叹不已,托着下巴直点头:“苏款款倒头就能秒睡,羡慕羡慕啊……” 以沫当然知道这是累出来的,这种情况自己也经常经历,简直是在拼命。 上课犯困永远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越是想清醒,越不能清醒,在与自己眼皮做斗争的同时,一堂课也浪费得差不多了。 款款也是半梦半醒中混了一节课。 费劲心思撑了一节课,上午第二节课就到了极限,不知什么时候手心里的笔啪嗒一掉,整个人就窝在座位上沉沉地睡了。 正后排座位的以沫当时并未叫醒她,边奋笔疾书边叹:“还不如叫她睡着呢……” 写着写着还是放心不下,动作极其轻微地把款款椅背上挂着的外套展开,悄悄披在她身上。 压抑的课堂,这个窝在座位上昏睡的女孩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温馨。 一节一节课,款款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连老师都察觉出了些不对劲——这个孩子刚刚好像也在睡来着。 走近些想把她叫起来,后面的以沫摆摆手:“老师,她有点累,希望您谅解。” 款款刚睡着时还是上午,猛然睁眼已经是中午,刺眼的太阳高悬在头顶。 她还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教室里空无一人,揉揉眼睛看一眼墙上的钟,午饭时间,全班都去食堂吃饭了。 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自己睡一上午一个人都没来叫醒她。 接着后悔不已:一上午的课都没听,得错过多少知识啊。 瞪着眼睛发了阵呆,才瞥见桌角一张薄荷绿便利贴: 款款同学: 你看见这张便利贴了吧^_^ 看见的话去我桌子里找一本薄荷绿的活页本,里面记的是课堂笔记,简单的我没记,你应该也会了,有空看下。 需要风油精可以找我^_^ 嗯,我方便问一下,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吗,你看起来好像……挺困的,不要熬夜啊。 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在班里而不是在医务室里吗?今天上午每个老师都想把你叫醒来着,我都和他们解释清楚了。 午饭的话我带给你好了。 安以沫 款款看见最后落款处的名字,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很轻的一下:“谢谢。” 便利贴是薄荷绿的,活页本也是,她看了不禁莞尔:“你的喜好,我记下了。” 正午的阳光真好啊,暖暖地抚过每个人的心。 在课桌上一动不动睡了一上午,款款觉得自己落枕了,脖子疼头疼,正伸懒腰时一个同学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打破了安宁。 “哎哟苏款款你可算是醒了啊。”钱秋妍差点撞到旁边桌角。 “你在那里睡一上午,可把我们几个吓坏了。”几下打开饭盒,食物已经满满当当盛在里面。 款款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钱秋妍忙摆手:“不要谢我,饭是老班帮你打的,我只是个跑腿的啊,要谢等老班会来你慢慢谢。” 款款一面吃,一面从后面的桌子里找笔记。 班长的桌子收拾的整洁,只有寥寥几本书,翻两下就找到了那本活页的薄荷绿本子。 打开,熟练的行楷布满,透着一丝不羁,行笔令人赏心悦目,写得很认真。 “班长字真漂亮啊,我只会写方块字,像小学生。”款款凑近看。 钱秋妍有些贱兮兮地吐了四个字:“字,如,其,人……”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款款怼回去。 “行行行,班长是美丽,你是可爱行吧?”钱秋妍抢过笔记本,“班长的笔记可是珍惜物种,给我看看!”款款还在看前一页,她就翻了过去,最后这本活页本确确实实是被拆散了,款款按着自己的认知,把它拼了回去,塞回后面的桌肚里。 下午的课紧挨着午饭时间又开始了,款款转头看看后面奋笔疾书的以沫,薄荷绿的笔记本静静摊开在一旁,无言。 许是上午睡了几个小时,下午头几节课她竟然没有打瞌睡,心底暗自庆幸。 今天有节体育课,铃一响班上的男同志们就跑没了影儿,上什么课都没这么积极,只是对在操场上肆意驰骋情有独钟。 以沫从来没有什么运动的热情,陪款款慢吞吞地从楼梯上下来,一面问她:“你……昨晚到底睡的多晚?” “额……应该算是,今天睡的。” “行,你不用说了,够晚。”以沫无奈。 款款忙证明自己的用功:“我可是全部用来学习了啊!又不是在玩儿……” “要适度啊,适度你懂吗?”这几个字可谓毫无感情。 “哎……” 今天跑800米,女生们的噩梦,众女生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跑道,一个劲往内道挤,体育老师哭笑不得:“差不了几米的……” 一吹哨,女生们开跑。 以沫在人群中间的位置跑,拿前排同学挡风,还算游刃有余。 款款性子急,一开场就冲到了最前面,阻力自然也是最大的那一个,刚开始还想着耍个酷,但坚持不了多久就渐渐被超越。 最后一圈,所有人的步伐明显快了许多,以沫即使体力所剩无几,还是把一个个人甩在身后,超过款款时,款款只看见她发丝飞扬的背影,喘着粗气想:“老班怎么跑那么快?我……我可跑不动了……” 最终以沫跑了第二,满分。 款款拼了命跑了个中规中矩的成绩,躺在地上大喘气:“呼……累死了……” 后来她想站起来,却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头晕乎乎的,还没来得及仔细想,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以沫正奇怪视野的边缘有个什么东西倒下去,转头一看是个同学,还是叫苏款款的那一位,大惊失色:“你怎么了?”随机奔过去。 一手拽住钱秋妍,到款款身边大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喂……” 没反应。 “不好了哇,她晕了,快,送医务室……”钱秋妍手忙脚乱地和以沫一左一右把款款架起来就往医务室跑。 款款醒来发现自己在医务室的床上,忙往四周看,只看到班里几个女同学和老师焦急地看着自己。 “我……”她揉揉太阳穴,还是隐隐作痛。 “你以后还能参加800米吗?” “我们可以和体育老师请假……” 七嘴八舌之中款款不禁怀疑自己: 我身体有这么差吗? 怎么就这么晕了呢? 太矫情太矫情…… 脑子极其地乱,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 众人留下以沫在这里。 “你今天睡真早……”以沫无奈地说着反话。 “我要学习的啊!” “学习……又不等于拼命,你这个样子,一天的课也没听,不划算是不是?”以沫反驳。 “我不这么学怎么办呢?我怕我不用功,就会掉队,更何况,我还要往前冲,一直冲到……” 说着说着她顿了顿。 “我要冲到你那里去,做和你一样的好学生。” 她说的坚定不移,以沫都怔了怔。 在床边坐下:“你如果一直都在为了一个人而费劲心思,那不值得。” “不是不让你上进,只是一直保持冲刺的状态,会累的,比如我们今天跑的800米,你一开始在最前面,但跑着跑着就会力不从心,掉下队去,因为,累了。” “所以,你,应该用你自己最适宜的速度,从容地前进,还有……” “你只做你自己便好。” 说了这么一大串话,以沫觉得自己有些啰嗦,笑了一下:“你……不要嫌我烦……”款款却不觉得,听完这一通直入心底的劝诫,仿佛解开了某个心结,泪水一点点在事业中弥漫开来,模糊了以沫的身影。 以沫温柔的话再次萦绕在耳边:“你是很难过吗?” 款款倔强地摇头:“不……我很好。” 以沫只是浅浅笑了一声:“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吧,我不打扰你了……”随机起身离开,隐隐约约传来一句: “想哭的话,不要忍着。” 似有似无,款款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尴尬,给自己一个独处的环境。 滴滴答答,泪水在衣摆上漾开。 划过脸颊,挂在下巴上,汇聚成晶莹的一颗。 她终究独自痛哭了一场,为的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你只做你自己便好。” 这句忠告一遍遍回响在她的脑海中,催生出一抹一抹热泪,夺眶而出。 “你……真好。” 她含着泪,笑得释然。 第6章 夜深可有人好眠 待到款款从医务室里面出来,已经接近放学时间时间了,她有点懒,想在医务室多赖一会儿,省得去上课,到了要放学不得不走的时候,才慢条斯理地往教室走。 走到一半下课铃就响了,到教室,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不对,还有一个—— 以沫还等着她呢。 她百无聊赖地歪在椅背上,眼睛放着空,手指甲啪嗒啪嗒地发出轻响。 见款款出现在门口,眼神回过来看向她:“医务室的环境挺好的吧?”似笑非笑,站起身顺手拿上书包。 “走吧,回家。” 款款回座位上,取下旁边挂着的文件袋,另一手作出要单手拿书包的样子:“嗯,今晚要再不早睡,那我可就太不长记性了。” 那书包却已被以沫拎走了,她一甩把包甩肩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眨巴眼睛看着款款:“你这书包里有书吗?这么轻?” “怎么可能没有?我想想啊,一,二,三……” “那就是我书包太沉了吧?”以沫苦笑,“你掂量掂量?”说着把包扔款款手里。 款款一接整个人往下一沉,仿佛手里是个实心秤砣:“我去,每天背这个重量,你不累吗?” 以沫把那包从款款手里拿回来,半开玩笑:“这也是一种体能训练好吧?负重前行……” “怪不得八百米跑得比某些男的还快……” “过誉了过誉了。”她转身往外走,“那群人跑太慢而已。” 款款跟在她后面,盯着那书包看,忽然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嘻嘻笑起来:“班长,你是溜肩?” “嗯,挂不住包。” “是背包背出来的吧?依我说,你还是少放两本书吧,太重了,压着肩。”她凑到以沫背后说。 以沫则摆摆手,搬出她的一套说辞:“丢在课桌里我不放心,再说了我回家也得看的,它们必须跟着我走……” 款款唏嘘不已:“也就你能这么想。” “哎呀每个人总有那么点儿习惯很固执,改不掉嘛。” 走了一会儿,面前又是那条每天必经的巷子——海桐巷,巷口立了一块路牌,写了“海桐巷”三个字,不是寻常路牌的蓝色或绿色,而是木头制成的,带着原木的圈圈纹理,看着倍感自然风。 从前从没有注意过这牌子,今天不知怎的,两人把目光投向了它。 “这块牌子是什么时候立在那里的?我怎么不知道?”款款问道。 以沫走近了瞧瞧:“嗯,看着挺旧的,应该早就有了。”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它为什么要叫海桐巷吗?” “好像有种花长在路边……”款款停下想了想,“就是叫海桐花吧,是个什么花啊?” 以沫闻言轻轻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换个名字你肯定听过,海桐花,就是七里香,听过吧?” “听过啊,但是……”款款略显尴尬地吐了几个字,“七里香是个什么花,我也不知道。” 她接着念叨:“七里香,七里香……千里香?那个千里香馄饨是真的好吃啊……”说着吞了一下口水,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一碗热气腾腾,清汤鲜美,撒了葱花的鲜肉小馄饨。 以沫无奈:“这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好好吃的!你吃过吗?” “嗯,就是校门口街上那家,对吧?”以沫回忆了一下那馄饨的味道,叉着腰一本正经地怪款款,“你还把我说饿了,厉害厉害。” 正是晚饭时间,巷子里飘着一股浓浓的饭香味,不知是谁家炒了好菜,款款闻着饭菜香更饿了,笑着叹气:“唉,回家吃饭去吧。” 以沫换了一种温柔些的口气邀请:“有机会的话,我下厨,让你尝尝我包的馄饨。” 语毕,旁边的款款愣了一下,吐了三个字:“你会包?” 只见过拼命刷题,整天快节奏的安以沫,却没见过包馄饨,在厨房忙碌的安以沫。 款款想象中班长的代名词一向是“矜持”“高冷”“优雅”等等,此时竟然莫名地,体现出些“温柔贤惠”的意味来。 “这有什么难的,江南人包馄饨都是从小练起的,我十多年的手艺,应该差不到哪去。” 以沫又用手比了一个圈:“是这么大的荠菜肉馅。”把圈比小了一点,“还是这么大的鲜肉馅,你想吃那种?” 款款则有些受宠若惊,眨巴着眼睛:“如果班长真的愿意给我包的话,我都想吃。” 眼见着面前的以沫轻柔地笑了,丝毫不张扬,淡漠着,瞳孔却是饱含着笑的,斜阳洒在她侧脸,暖暖的,暖到人心里去。 夜深了,款款洗漱完毕靠在床头,没有什么困意,也无事可做,打开手机微信,翻翻好友列表,翻出一个十分文气的名字—— “锦瑟” 毫无疑问是以沫,从加了好友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聊过,款款眉一挑发出去一条消息—— 款儿:班长不会还在学习吧? 此时此刻的以沫刚把台灯关了,准备入梦乡,枕头枕得好好地突然“叮咚”一声,气得她从床上跳下来,摸着黑在窗边桌上摸到了手机,准备看看是哪位亲爱的同学深夜问候,一打开还是那位苏款款,气鼓鼓地一时竟没回她消息,后面迷蒙着眼敲下一句话。 锦瑟:没,有何贵干? 款儿:没啥事,无聊,你睡这么早干嘛? 以沫见那位没事儿还来打扰她睡觉,敲着屏幕的手指多用了几分力,烦躁不已。 锦瑟:早?十一点了很早? 款儿:以前我都是几个小时后睡的……当然了因为上次的悲惨遭遇我已经改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锦瑟:我反正是要去睡了,生物钟就是这个点儿。 敲完这句话她就把手机丢在桌上准备躺回去睡觉。 刚躺下还未睡着,耳边又是“叮咚”一声响,震得以沫彻底没了耐心,差点把枕头砸过去,最后还是决定礼貌地和那人表示自己已经睡了,别来打扰。 屏幕亮起来,发消息的人却不是“款儿”,而是一个更陌生的名字,叫“小梨涡”。 “这个点了,还会有第二个人有雅兴给人发消息吗?”以沫思来想去也不明白。 “这个名字是谁来着?小梨涡……梨?好像是那个,姜梨吧?”她想起同伴同学的名字来。 姜梨,同班的一个女生,性格不像款款那么叽叽喳喳,有些内向,不爱凑热闹,大家聚个餐想带上她,她总摆摆手:“我……我就不参加了。” 想到发消息的人是姜梨,以沫朦胧的睡眼瞬间回过神来,刚才催着她睡觉的生物钟已经不起作用了。 姜梨半夜给人发消息,应当不是闲聊这么简单。 点开她发的消息,以沫的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 小梨涡:班长,你不要介意我打扰到你了,我……我有件事,挺重要的,像请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