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样的太监文》 第1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1 春日的紫禁城,红墙黄瓦间点缀着几株垂柳。 蒋明兰端着漆木托盘,沿着长长的宫道快步走着。托盘上是刚熬好的银耳莲子羹,尚冒着丝丝热气。 她长得不引人注目,身着淡青色宫装,腰间系着象征尚食局女官的杏色丝绦,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一支素银簪子。 “明兰姐姐,您慢些走,当心脚下。"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气喘吁吁地提醒。 明兰脚步未停,只微微侧首:“皇后娘娘午睡将醒,这羹凉了便失了滋味。”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如她在这宫中的位置——尚食局正七品典膳,不高不低,刚好够得上为后宫妃子们侍表膳食。 转过一道影壁,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明兰本能地停下脚步,只见几个小太监簇拥着一个身着青帖里无补的男子走来。 那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苍白,眉眼间透着一股精明。他正低声训斥着身旁的小太监,语气严厉却不失分寸。 “...这香料是给淑妃娘娘准备的,你们也敢偷工减料?若是被发现了,脑袋还要不要了?” 明兰垂下眼帘,贴着墙边让路。 宫中规矩,女官与宦官若无必要,少有交集。 即使他与自己是同乡,但是上前贸然打招呼不是个好选择—— 万一他不认得她了呢?很久前,他们一同进宫时,短暂互相介绍过,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那男子也抬眼望来。四目相对的刹那,明兰迅速低头。 男子打量着她的脸,然后又扫了眼她挂着的腰牌(职务)。 明兰听见对方轻轻"咦"了一声。 “这位女官请留步。”男子挥手示意随从停下,自己上前两步,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在下御用监李德全,看女官眼熟的很,似是扬州人士?” 明兰很是高兴,只微微颔首:“李公公好记性,奴婢确是扬州人。” 李德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恢复那副恭敬模样:“真是他乡遇故知。在下扬州江都县人,不知女官...” "奴婢(注释1)姜氏,祖籍扬州府城。”明兰简短回答,“李公公若无要事,奴婢还要赶去送膳食。” 李德全的笑容更深了,没有想到,她居然记得他,于是侧身让路:“是德全唐突了,姜典膳请。” 明兰福了福身,带着小宫女快步离去。 ———————————————— 注释1: 宫女(包括女官)面对宦官时,通常需保持谦卑态度,尤其是面对有品级的宦官时,自 称"奴婢"是常规礼仪。 即使明兰是七品典膳(尚食局女官),而李德全只是从六品奉御,但宦官作为内臣,在宫廷权力体系中地位特殊,宫女往往仍以谦称应对。 第2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2 尚食局后院的小库房附近,明兰正带着两个小宫女清点新入库的干货食材——香菇、木耳、笋干等。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麻袋上,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菌类香气。 她仔细核对着清单,声音清晰而平稳: “......香菇上品一百斤,次等五十斤;木耳上品八十斤,次等..…..嗯?” 她顿住,发现次等木耳的数量似乎对不上,微微蹙眉。 “明兰姐姐,怎么了?”小宫女问道。 “次等木耳的账目似乎有出入,少了十斤。”明兰指着账册,“把入库当值的张内侍叫来。” 小宫女应声而去。 明兰低头继续核对,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蒋典膳?真是巧了。” 明兰抬头,只见李德全正站在月门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他已换下了初见时那件青帖里无补的常服,穿着一件更正式些的靛青贴里,胸前隐约 可见鹭鸶补子的轮廓 明兰了然—— 他虽是从六品,但已有资格缀补,地位在升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卷轴,像是公务在身。 “李公公。”明兰放下账册,彬彬有礼地打招呼,“您来尚食局,可是御用监有何吩咐?” 她心中警惕,这里并非御用监常来的地方——还是看着便是如此前途无量之人 “哦,无事无事。”李德全摆摆手,走近几步,态度自然,“是掌印公公让给内官监送份图 纸,路过此处,闻见这干货香气,倒想起家乡的味道了。” 他目光扫过那些麻袋,眼神带着怀念,道:“尤其是这笋干,冬笋晒成,炖肉最是鲜美,在扬州时,家母常在冬日做这道菜。” 他刻意提起将话题引向乡情啊,明兰心中微动,否则他怎么十天半个月后忽然到这里莫名其妙提了一嘴,早干嘛去了?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李公公说的是。宫中虽好,这些家乡风味却也难得。” “正是!”李德全语气更热络几分,“说来惭愧,入宫十年,许多家乡的味道都模糊了。今日偶遇姜典膳,倒勾起不少回忆。” 他话锋一转,“不知姜典膳可还记得‘四美 斋’的酥糖?那芝麻香气,甜而不腻…...” 明兰答道:“自然记得,那是扬州老字号,孩童时难得能吃上一块。” 李德全眼中笑意加深,像是确认了什么。他从袖中变戏法变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来,:“说来也巧,前日托采办的同僚从宫外带了些小食,恰好有这‘四美斋’的酥糖。宫中扬州同乡不多,姜典膳若不嫌弃,便请尝尝,也算...聊慰乡思?” 明兰看着那包酥糖,心思飞转。 接受?等于默许了他这种私下的、逾越规矩的“同乡情谊”,日后他若有要求,便不好推拒。 拒绝?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可能得罪这个看起来正在上升期的同乡,且他姿态做得十足,理由也冠冕堂皇。 算了,只是一包小东西罢了,又不是甚么奇珍异宝。是她太提防了。 李德全脸上的笑容未变,看着她接过酥糖并道谢,他道: “姜典膳太客气了。一点家乡小食,不值得什么。” 他转而问道:“方才见姜典膳似在核账?可是有何难处?德全在御用监也管些物料采买,对账目略知一二,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提到“御用监管采买”是何意? 他可能掌握物资渠道,未来可能利用这个做文章,莫不是要在食材上做手脚构陷她,或者反过来帮她解决物资问题? 明兰心中警惕,面上却带着为难:“多谢李公公好意。只是些寻常账目核对,尚食局份内之事,不敢劳烦公公。” 恰在此时,之前去找人的小宫女带着张内侍回来了。 明兰立刻借机脱身:“李公公,奴婢还 有公务在身,失陪了。” 她福了福身,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挽留的意味。 李德全也顺势道:“姜典膳请便。公务要紧。” 他看着明兰转身,带着小宫女和张内侍走向库房深处。 第3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3 一段时间后。 “蒋明兰,只是......听说冯保公公对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申饬内官监办事不力,颇有些介怀。这风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她毕竟也是有点人脉的,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大为吃惊。 “那……可是皇后。” “显然,当今圣上更看重淑妃。”那人和她交了心般地说了句,然后死死地闭紧了嘴巴。 明兰指尖微微发凉。 她立刻寻了个由头,避开众人耳目,将隐忧原原本本告知了坤宁宫的心腹——锦瑟姑。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明兰。”锦瑟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你做得对。这风,怕是要刮到尚食局了。自己当心,尤其......娘娘入口的东西。” 她用力握了握明兰的手,那力道很是沉重。 明兰沉着脸回到尚食局。次日,与她交好、负责淑妃部分点心的柳儿,便因一道呈给淑妃的杏仁酪“滋味不纯正”,被当场掌嘴二十,剥夺品级,发配去了暗无天日的洗衣房。 她越发谨慎,皇后那份温补药膳,从药材入库,到清洗、熬煮、过滤、试毒、封罐,直至最后一步呈送坤宁宫,她寸步不离,目光如鹰隼般检查过每一个环节,她才能放下心来。 她分身乏术了。 可能是那人乱传的消息,可能淑妃毕竟是害怕皇后,也可能是她这段时间的检查起了效果—— 一段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朱红廊柱上,空气里飘着新蒸点心的甜香。 明兰刚核完一批药材单子,倚着廊柱稍歇,眉宇间带着深重的倦意。 “蒋明兰。”熟悉的声音响起。 明兰抬眼,李德全又已站在几步开外。他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小竹篓。 “李德全。”明兰没有动作,目光却落在那小竹篓上。 李德全走近,将竹篓递过来,脸上是如同以往每次见到的笑容:“瞧见新采的荸荠,鲜嫩得很。家乡这时节,塘里刚出的荸荠最是清甜爽脆。”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想着你或许也喜欢,便拿了些来。” 这次不是酥糖,也不是其他特色了,只是普普通通的、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荸荠。 明兰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接过竹篓,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怔。 “多谢李……公公。”明兰低下头,看着篓里沾着湿泥、紫红发亮的荸荠,乡愁瞬间弥漫。 她唇角弯起弧度:“我很喜欢。” 坤宁宫的大宫女锦瑟姑姑神色凝重地匆匆走来:“明兰!皇后娘娘的药膳....” 明兰和李德全瞬间恢复常态,方才的温情仿佛只是错觉。 明兰立刻将篓放在一旁,快步迎上:“姑姑,药膳怎么了?奴婢亲自验过……” 第4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TE 锦瑟姑姑打断她,脸色发白: “娘娘用了药膳后,突发心绞痛,昏迷不醒!太医..….太医在汤羹里验出了断肠草粉末!” 明兰的脸瞬间失了血色,身体晃了晃。 李德全脸上也布满震惊:“断肠草?这......这怎么可能?” “皇上震怒!所有经手之人即刻拿下!”锦瑟姑姑的话音刚落,几个面容冷肃的太监已冲了过来,不由分说架住了明兰。 “奴婢冤枉!” 虽然没用,但是还是要喊的。蒋明兰苦中作乐地想。 她最后看了眼尚食局,还有原地站着的李德全。他脸上是惊愕、愤怒和一丝痛心。随即,他迅速垂下眼帘,退到后面的阴影中。 明兰很是失望,但是想到从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她便只剩下了然地叹息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同任何其他的人别无二致。 ……回忆…… “明兰近来清减了些,可是尚食局事务繁重?”他语气体贴地问。 她正要答,前方假山石后却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和低低的哀求声。 “王公公,求您行行好,再宽限两日......奴婢的月钱前日刚托人捎出宫给娘治病了,实在...”是一个小宫女绝望的抽噎声。 “哼,宽限?咱家是开善堂的吗?”油滑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耐,“你爹欠赌坊那二十两银子,白纸黑字画了押的!利滚利,现在可不止这个数了!拿不出?行啊,我看你这小模样还周正,跟咱家去浣衣局刘管事那儿走一趟?他那儿,有的是来钱的门路.…..” “不!不要!王公公,求您.....”小宫女的声音更凄惨了。 李德全的脚步停住了。 他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侧耳听了片刻,嘴角重新勾起笑容。 “呵,胖子又在放印子钱,逼良为娼了。” 他低声了然地对她解释,“这厮,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他像看戏般驻足了一会儿。直到假山后的哭声变成绝望的呜咽,那王太监似乎要强行拉人了,李德全瞄了一眼她,看她神色不对,才清了清嗓子,用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假山后的人听清的声音道: “哟,这不是王公公吗?好兴致啊。” 假山后的拉扯声戛然而止。 王太监那张油光胖脸从假山后探出来,看到李德全,脸色一变,立刻堆起笑容: “哎哟!是李奉御!小的该死,扰了您的清 净!” 他狠狠瞪了那小宫女一眼,低声威胁:“下次再说!” 王太监又点头哈腰地凑到李德全面前: “李奉御,您看这......一点小事,污了您的眼。” 李德全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摆摆手:“无妨。不过王公公,”他话锋一转,“放印子钱也要讲点规矩,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逼 得太紧,闹出人命,惊动了上头......怕是不好 交代吧?” 王太监一哆嗦: “李奉御教训的是!小的糊涂!小的这就收敛!” 李德全点点头,转向面色发白的她,笑着说:“一点小插曲,让姜典膳见笑了。咱们走吧。” 王太监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在他俩面前来回打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知道是误会他俩的关系了,但是她当时也无暇顾及了—— 为何她会面色难看?只要还有基本的道德观,都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但是她不会去救,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去管他人的事作甚? 只是她在思考时,忘了,她只是会避过这些事情,他却是亲手参与这事的,只是见她接受不了,才在最后关头——那宫女绝望的关头,象征性地阻止一下罢了。 那他为何对她如此好?仅凭浅薄的同乡吗? 她都忽略了。 ———李的视角:之前的某日—————— 李德全的值房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李德全独自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靛青贴里袖口上冰冷的鹭鸶补子。 冯保傍晚时召见他的话挥之不去。 “德全啊,”冯保当时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签剔着指甲,眼皮都没抬,“你在御用监,也熬了些年头了。司礼监那边,最近缺个懂实务、知进退的随堂太监......位置,几乎是给你留着的。” 李德全的心猛地一跳。 表忠心还是要的。他立刻跪倒:“谢干爹栽培!德全肝脑涂地.....” 冯保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皇后那边的风头似乎盖过了淑妃啊,敲打敲打,让她知道,这内廷,不是她坤宁宫说了算的。” 李德全抬起头,对上冯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锦瑟那老货,是皇后的左膀右臂,碍眼得很。”冯保将银签轻轻点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找个机会,让她栽个狠的。最好.....能牵连到她的主子本人,让她沾点腥臊。尚食局那个位置,很合适。” 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那个叫姜明兰的典膳,听说,和锦瑟走得也近?” 李德全明白了冯保的意思,太阳快要落山了,透过窗户纸照着的最后一丝夕阳也隐藏了去,他道:“放心。” ……我明明想写的不是这样[捂脸笑哭]怎么变成阴谋文了,还是打个te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TE 第5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1 HE分线: “那个叫姜明兰的典膳,听说,和锦瑟走得也近?” 李德全明白了冯保的意思,太阳快要落山了,他突兀地感觉有些不安,心里像是被石头压着一样难受。 李德全静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冯保只用那双如同古井寒潭般的眼睛,审视着跪在面前的李德全。 李德全深深低下头去。 冯保想,这小子没像往常一样立刻磕头领命,拍着胸脯说好,反应不对。 让他去构陷一个小女官罢了,又不是让他去捅破天!这点事,对他本该是手到擒来、甚至求之不得的晋身之阶才对。 莫非......这点“小事”都嫌脏手了?还是.….... 冯保的眼皮微微抬起,寒光乍现。 他在犹豫?为了那个小宫女? 这个念头一起,冯保心底便涌起一股极其不悦的、被冒犯的感觉。 一个阉人,一个奴才,心里竟然还揣着点不该有的东西,是乡情?还是怜悯?简直是笑话! 看来,是咱家看走眼了?冯保抓起银签尖,无意识地刮过指甲缝,发出刺耳的轻响。 原以为是个可造之材,如今看来......哼! 妇人之仁。这种废物,留在身边就是祸害!今日能为一介宫女迟疑,明日就能为别的什么阿猫阿狗背叛咱家。 冯保脑中已经闪电般掠过 了几个备选的名字。 御马监的那个张永?够狠,但太蠢,容易坏事......内官监的王孝礼?倒是够听话,就是胆子太小...... 他像评估货架上待价而沽的物件一样,迅速比较着。 ……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怎么了?”冯保的心思不过一分钟不到,但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时间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当冯保开口问的时候,李德全才惊觉过来,他竭力镇定地说: “干爹,让您久等了,德全刚刚在想如何将此事办得最是妥当。既要让那……栽得彻底,又让那宫女认罪认得‘心服口服’,绝无翻案可能!干爹将此重任交给德全,德全岂敢怠慢?必得思虑周全,方能不负干爹栽培大恩。” “记住你说的话。”冯保阴冷的声音如同一块冰砖砸落,随即是拂袖离去值房时带起的冷风。 沉重的门扉并未关上。外面更深露重,一股寒意的风,猛地钻进来,直扑李德全。 他依旧维持着躬身垂首的姿态,是一尊凝固的石像了。直到那阵冷风如同冰水浇头,激得他浑身哆嗦,他才惊觉他身上都是汗了。 他不该犹豫的,但是……当冯保轻描淡写地说出要用她做棋子时,他的心脏尖锐地、撕裂般地疼了。那感觉就像他刚刚进宫的时候——许久未见的怜悯竟然出现了? 不,那更像是一种......恐惧!恐惧失去她。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一片狼藉的内心轰然炸响一—他爱她! 李德全猛地闭上眼,想将那个名字,连同那张总是带着谨慎、偶尔在他递过吃食时才会露出笑容的脸一同驱逐出去。 可是,越想忘记,那画面就越是清晰。 “我该怎么办?”李德全浑身没劲了,扶着桌子轻声喃喃。 居然有1个人看?那我就为了这个读者写一下吧[奶茶]都搞得我不好意思了[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1 第6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2 ————皇后事发第二天———— 御医跪在地上,对皇上道:“皇后并无大碍,因是凶手取的大量巴豆霜(强力泻药)与微量的断肠草粉末混合。” “知道了,起吧。”皇上不急不忙地说,太监连忙起了。 …… 与此同时,慎刑司的寒气贴着骨头缝往里钻。明兰蜷在霉烂的稻草上,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儿—— 牢门外传来放轻的脚步声,一个老狱卒佝偻着腰,将一碗稀薄的菜粥从栅栏下推进来。浑浊的眼珠瞥了她一眼,枯槁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着…… 好像是“别认罪”。 ————几天后———— 门外传来淑妃宫中大太监王瑾的通禀。 一个忠心有余,脑力不足的好运气的人——冯保想着,起身迎接他。 可王瑾进来,只是草草给冯保行了礼,便急不可耐道:“冯祖保!淑妃娘娘听闻那尚食局的蒋明兰掌握一道偏方!巧了,娘娘此前一直在找寻一道古方,关乎天家子嗣,万望……” 王瑾的话点到即止,眼神却灼灼盯着冯保。 冯保的眼珠转了一转,突然笑了几声。 他完全明白了——淑妃求子心切,这是她的命门。李德全啊李德全,他的好儿子啊,竟然出了这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主意。 此时,李德全通禀进入。 王瑾还瞪着眼,等着冯保的回答。 “需要我离开一会儿吗?”王瑾见李德全进来,还是耐着性子问。 冯保笑了一笑,摆手道,“一同坐下吧,等着,回答也便有了。” 李德全立在冯保阴冷的书房里,姿态恭谨如木雕。 “干爹,德全协助查验,发现那断肠草粉末......性状殊异。”他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调查人问我,我如实告知——它倒与宫外‘永和堂’售卖的某种驱虫药散有七八分相似.......那铺子,恰是尚食局张典膳胞兄所开。” 冯保捻着翡翠扳指,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李德全腰弯得更低了:“且听闻张典膳在尚食局库房‘失手’,跌损了专为皇后娘娘研磨金礞石的铜杵。” “是听谁说的?”冯保追问道。 “赵福当时经过尚食局后门口。” “是……”冯保回忆道,“那个扫了六十多年地的那个?”——而且脑子一根筋,且近年来有些痴呆相了。 “是,可惜现在他已经出了宫。” “倒是可惜了,但是他向来老实,想必他所见是千真万确的事,”冯保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你退下吧,等我向皇上报喜去——抓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真是件幸事,你说对吧?王瑾。” 见蒋明兰有保出来的希望,王瑾很是高兴,见李德全退下,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什么时候罪人变成了张典膳了?” 冯保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是什么珍稀品种的物件,他惊异地打量了几眼王瑾,才懒洋洋道:“瞎说甚么,现在蒋女官是沉冤得雪了。” 为了读者支持,我更[星星眼]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方法…… 不能藐视皇权(比如制造混乱逃出宫,到时候成黑户了,而且制造太大混乱比如放火……当时封建思想的人不会这么干——架空封建也是!) 不能选择背叛冯保(冯保只给了几天期限,而且李德全是他的专业狗腿) 不能牺牲李德全自己的前途(否则他前面机关算尽就变成了恋爱脑,恋爱脑打咩) 所以只能开个小挂: 小剧场: 蒋明兰:什么?什么好孕偏方?我不知道啊? 李德全:偶然得到,偶然得到,你就照着我给的偏方熬吧! 蒋明兰:?你从哪里得到的? 李德全:(指指天上) 蒋明兰:是皇上吗?!(震惊) 所以得出一个结论,我是小皇帝[奶茶](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2 第7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3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暖阁内无形的紧绷。 皇帝斜倚在明黄锦缎的软榻上,面色沉郁。 皇后脸色依旧苍白,倚在锦瑟捧着的软枕上,难掩虚弱。 淑妃则坐在稍下首的绣墩上,妆容精致,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期盼,目光不时扫过御座。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躬身立着,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经东厂,司礼监人员与慎刑司连日严查,谋害皇后娘娘凤体一案,已水落石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冯保身上。 “祸首,乃尚食局八品掌膳,张氏。”冯保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凛然,“此女因觊觎同局典膳蒋明兰之位,心生歹念。其兄张奎于宫外开设‘永和堂’药铺,某驱虫药与断肠草粉末......性状殊异。且张氏故意于尚食局库房内,‘失手’跌损了专为皇后娘娘研磨金礞石的铜杵。然,张氏之毒计,正在于此。经查,张氏于那备用铜杵交付尚食局前,趁人不备,将于其兄处窃取的粉末,填塞于杵头一处极其隐秘的凹槽之内。蒋典膳不明就里,使用此杵研磨金,震动之下,毒粉混入药引,最终酿成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之祸。此乃人证、物证俱在,张氏本人亦已画押招供。” 冯保说完,深深一躬,将一份“详实”的奏报呈递给皇上。 皇上面无表情地扫了几眼,皇后气得发抖,此时,淑妃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柔弱的哽咽: “皇上,皇后娘娘真是受苦了,这张氏真是罪该万死!只是......臣妾听闻,那尚食局的蒋明兰,知晓一道古方,又心思手巧。臣妾近来为了你我,遍寻宫中,唯恐此女尚有一线之能.…” 她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地望向皇帝:“臣妾自知不该此时烦扰圣听,然此方关乎......臣妾斗胆,求皇上、皇后娘娘开恩,也算物尽其用,赎其看管失职之罪。” 皇帝看了连连心疼。且他又想着,皇后刻板固执,淑妃多么善解人意。只是他们没有子嗣,变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淑妃所求,不过一个罪状轻微的宫女,既能安抚皇后(毕竟真凶已伏诛),又能满足他们的愿望,且更关乎皇嗣。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氏,构陷同僚,包藏祸心,竟敢谋害中宫,其行可诛,当灭。着即杖毙,夷其三族。其兄,助纣为虐,绞监候,家产抄没吧。” “尚食局……”皇帝发现,他忽然忘了那人的称谓了。 “典膳蒋明兰。”冯保适时提醒道。 皇上继续说:“典膳蒋明兰,虽非主谋,然看管药引器具失职,致凶器混入皇后膳食,险酿大祸。罚俸一年,且另行抽空到淑妃宫中执役,戴罪立功吧。” 说完,皇帝疲惫地挥挥手:“跪安吧。皇后需静养,冯保,叫人给淑妃好生伺候着。” …… 监狱中的日子像是一场梦。明兰被放了出来,维持原来的职位,只是还要为淑妃提供受孕的偏方——那还是李德全给她准备的。 听着淑妃宫中管事太监宣读着她的新职责和诸多禁忌。阳光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惨白的光斑。 她活下来了。 第8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4 明兰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挪回尚食局。不过几十天,一切都像是物是人非了。 慎刑司那不见天日的牢房,早已将她的筋骨都浸透绝望了,此刻站在尚食局明亮的日光下,竟有 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 狱中真不是人能过的。哎,曾以为尚食局的差事已是劳心劳力,如今才知,能安稳地活着、劳作, 竟已是莫大的奢侈。她曾珍视的正七品典膳身份,那象征着地位与尊严的杏 色丝绦,如今想来,不过是个虚幻的泡影。 在那些握着刑具的人眼里,在那些翻云覆雨的大 人物掌中,五品如何?四品又如何? 都只是贱命一条。 到头来,不过是草席一卷,乱葬岗上多添一具无名枯骨的事罢了! 明兰为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到吃惊——人怎么会没有三六九等? 但是她还是觉得没错。红墙之下,命如草芥。 她为自己这“离经叛道”感到荒谬的疲惫,正想甩开这些念头,目光却无意识 地胶着在通往外院的那扇门。 心底深处,隐隐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不经意地从门 外掠过。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口掠过。 这是真的。 明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直到看到他崭新的六品鹭鸶补子官袍。 明兰条件反射想垂下眼睑行礼扶身,但是想到她刚刚在想的,便还是不动了——随便吧。即使李德全可能因为她的不敬惩治她,但是还是随便吧。 于是她抬起头,直视着李德全,却看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 李德全看到,她就那样站着,脊背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麻木的挺直,目光直直地迎向他。 他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更复杂的情绪攫住了。 明兰的不敬如此明显,如此不合规矩,换做旁人,他早已厉声呵斥。可这是明兰,且刚从狱中出来。 等等,她为何一直打量着他?目光还如此……胆大包天。 为何她又一言不发? 李德全不由地紧张起来,难道他的打扮不够得体?但是他明明检查了好几次,六品鹭鸶补子官袍,一丝褶皱也无,腰带束得端正,连帽檐的角度都调整过。 为了今日来见她,他特意选了这身崭新的行头,就是为了彰显身份,让她看看他这个“救命恩人”如今的分量……不应该有失仪之处啊。 他爱着明兰,但明兰对他的感情如何,他打心里觉得,是没有吧——她怎会喜欢一个太监?她还年轻,还能等到出宫。 所以他想了个主意,本想用着“救命恩人”的名号,让明兰当他的对食的,反正她不知道他先前害了她的事…… 时间拖得越久,她身体恢复些,心思活络了,或者 被其他人注意到,他的“痴心妄想”就越发渺茫。 所以他今天迫不及待地来了……也许明兰刚从大难中出来,脑子一糊涂,就答应了呢? 然而,此刻迎上明兰那双荒芜、疲惫、却异常直白的眼睛,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那些关于恩情、依靠、对食——不知道为什么,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了。 他迫切想要打破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李德全张了张嘴,想用温和的语气询问她的状况。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臂,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油包纸,搁到一旁的桌子上,落荒而逃了。 蒋明兰目送着他远去,伸手拿起那个熟悉的油包纸,是四美斋的酥糖——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给的东西。 “你就送不出别的东西来了。”蒋明兰自言自语着,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续:短线BE。指HE的世界中又分支了一条BE线……因为写着写着,明兰自己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4 第9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BE (先看蒋明兰与李德全正文和HE1-4,接下来再看此篇就是BE篇) 这包酥糖就像他刚开始对自己的样子。 她当时被陷害时,就想明白了,李德全那样的人,为何对她如此好?仅凭浅薄的同乡吗? 当时,她真是蠢得可笑。竟然被一包家乡的酥糖收买了。兴许他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不知为何,他花了很大的精力,救了她出来,一定又要图谋什么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好像有的。 只能是她这副身子骨了。 是了。她年轻,虽然被牢狱折磨得憔悴,但底子还在。他是太监,位份不低的,在这深宫,有权势的太监找宫女做“对食”,虽不合规矩,却也并非罕见。一个刚被自己从狱里救出来、无依无靠、只能仰他鼻息生存的宫女,岂不是最合适的对象? 想到这里,她感到屈辱。 这包酥糖就像他刚开始对自己的样子——始于欺骗,终于欺骗,都是欺骗。 …… BE线,完 我发现自己写成了是大臣婚姻危机那种了……结合文字剧情的选项游戏[托腮]但是这是人物一念之间的想法造成的不同结果,所以还是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BE 第10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5 (接HE4) 蒋明兰毫不怀疑,他救她出来,或许就存了以此恩情相胁,逼她做“对食”的心思。 可奇怪的是,他什么要求也没提,给了个糖就匆匆走了,好像她是吃人的猛兽。 初见时,他巧舌如簧,硬是让她收下了这包糖。如今,他官升了,手段倒是退化了?糖给了,却连一句像样的“压惊”或“庆贺”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真是......怪人。 却也.....怪别样的。让她心头莫名一动。 没想到,第二天李德全又来了。这次他提了个不小的包裹,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各色精致的点心蜜饯,几盒上好的药膏,甚至还有一小包温补的药材。 “昨儿个……是我疏忽大意了。光顾着看就你全须全尾地出来了。忘了你在里头,怕是吃了不少苦头,”他拿起一盒药膏,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瓷盒边缘,懊悔道,“连药膏都没想着给你备上,真是......我欠考虑了。” “奇怪是奇怪了,里面日子是难熬,但好像没人对我下太重的手。” 李德全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什么,明明……” 明兰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的笑:“看来你打点过了。” 李德全赧然道:“这事能叫打点吗,听着不雅。” 明兰抬杠:“那应该叫什么?” “疏通。你说的可不是好词。” “那疏通就是好词吗?” “我的姑奶奶,你可轻点吧,”李德全把吃食和药膏隔开,边整理着边说,“总之,这疏通也不到位,本应该是你毫发无损的。” “所以,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明兰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德全帮忙整理东西的样子,问,“你应该很忙的呀,老乡。” 李德全想都没想就要开口,那些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的腹稿——同乡情谊、宫中互助、救命之恩——几乎要冲口而出了。 但就在第一个字将滚出舌尖的刹那,他看到了明兰清亮透彻的眸子,一股自卑与恐惧的浪潮猛地将他淹没了。 他凭什么? 一个阉人罢了。 于是,他最终只发出一点无意义的短促气音,像只被扼住了脖子的鹅。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绞着官袍的下摆,那簇新的六品鹭鸶补子在他指下扭曲变形。 “我发现,十几天没见,你突然变哑巴了。”蒋明兰打趣道。 “没有,我说着呢,只是有点忙,瞧瞧,这个包裹太难整理了。”李德全做着云淡风轻的表情。 明兰看着他把带来的东西整理又打乱,打乱又整理,忍无可忍道:“你真的好闲!还是我来吧!”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三下两下把包裹整理好了。叉着腰,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所以,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李德全眼睁睁看着他转移话题的技巧失败了,只好含糊道:“同乡之谊罢了……” “同乡什么呀同乡!你说实话!” 李德全只是无奈道:“以前的你哪儿去了,当时你可没有这样的……” “那我以前是怎样的?” “就是……这样的。”李德全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不对,于是含糊道,但是又一次,明兰穷追不舍。 “哎,”他灵机一动,试图用调侃脱身,故意模仿着明兰从前的样子,“那时你可有礼有节多 了,断不会这般咄咄逼人地追问不休。”他一边说,一边偷瞄明兰的反应,果然见她作势要抬手“教训”他。 “那是因为......从前是规矩。如今在.…..”打闹完,明兰似乎在斟酌字眼,最终还是清晰地说了出来,“在......亲密的人面前,我便是这样了。” 李德全心中狂跳,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这只是她无厘头的发言。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明明你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我想我们应该是倒过来了,”明兰笑着说,“所以,你也是……只有在亲密的人面前,才会这样吗?” “什么亲密不亲密的,每天把这等词语挂在嘴边,不好,不好。”李德全强行板起脸,端着老神在在的架势,道。 大家还要我继续写他俩的故事吗?基本就是像这章一样的甜甜日常了,毕竟前面te,be都结束了 还是新开一篇?否则这篇越写越长了,还能叫“各样的太监文”吗 如果要新开一篇,大家对男女主的性格有啥要求的?还有身份背景?当然,男主基本盘是太监,否则这文章题目就要改了[坏笑] 没人的话,那我看缘分写了[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蒋明兰与李德全HE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