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依十一，拾忆依依》 第1章 范依依，还不把校牌还我 少年拿着康乃馨和蛋糕走向公交车。公交车一步一步驰远，他的目的地是一个小村庄。到站后，少年走向大山里。乌云开始集聚，天空越来越暗，就要下雨了。 少年到了半山腰处，迎面而来的是一处荒坟，少年把康乃馨插进坟头，拔了拔坟头的杂草。 少年打开蛋糕包装，里面还有几根蜡烛和一些火柴，少年插了三根蜡烛上去，一根一根点燃。 “妈妈，今天是我们三个的生日。您在天上会保佑妹妹平安吧？”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少年闭上眼睛许愿。一阵微风吹过，蜡烛已经被吹灭了一根了。 少年睁开眼睛后吹灭蜡烛，拿起蛋糕刀切了一块放在康乃馨边上。少年又切了一块，准备拿叉子的时候，听到了手机的来电。 少年停顿一下。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妹妹前天就一直昏迷不醒，昨天也是没有任何动静，冰冷的仪器上清晰的图像诉说着女孩身体的羸弱。 “喂，我是莫拾忆。” “莫先生，您妹妹……” “我知道。东西我晚上之前就来收拾掉，还有欠的那一笔钱我会一点一点还的。” “不用了，又来一位姓莫的，应该是您父亲，已经收拾妥当了，医药费您父亲也已经付完了。” “莫天启？” “是的。” “我知道了。”莫拾忆挂掉电话后，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莫拾忆把手指移向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备注是：恨。 “喂，莫天启，把我妹妹的东西还给我。” “十一，雨梦是我的女儿，她的东西自然是我收着。” “莫天启，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雨梦的生日是几月几日。” “……”沉默回答了一切。 “就是今天！”莫拾忆突然骂到，“姓莫的，你有什么脸面来说雨梦是你的女儿！前面我急得找你要钱的时候你不说话，现在人死了你在这里当好人了。” “我是她父亲！” “扯淡！你还是她父亲？你连个人都不是！姓莫的我告诉你，自从你逼死我妈之后你就不配跟人划等号，你连个畜牲都不如！” “我还是你爹！混账东西，没大没小，怎么跟我说话的！” “王八蛋，你信不信我把你这事说给老头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软了很多，但依旧能听出来这是威胁的口气：“莫拾忆！别以为老头子很喜欢你，你就能拿这个来威胁我。你不是想见你妹妹最后一面吗，简单，晚上滚回老宅祭祖，吃完晚饭后，我带你去见她。” 莫拾忆没有再说话，莫天启挂断电话后，莫拾忆坐在坟边又和妈妈说了好多话。天黑了，莫拾忆靠在妈妈“身旁”，在妈妈冰冷的“怀抱”中熟睡。 莫天启早就到了老宅，和一家子熟悉又陌生的亲戚吃着饭。莫老爷子最边上还有个空位置，猜都猜的出来，这是给莫拾忆留的位置。 而莫拾忆迟迟不来，自然老爷子开始逼问莫天启。 莫天启无奈，出门之后开始打电话。 莫拾忆被电话声吵得半醒不醒，摸索着拿到手机，接通电话被迎面而来的怒喝声彻底吵醒。 “莫拾忆，我是不是告诉你了晚上回老宅！你是不是不想见你妹妹了！” 莫拾忆没有立马说话，揉了揉眼睛才平淡说道：“过来接我。” “在哪！” “今天什么日子你都不知道吗？”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你知道还来问我！莫天启你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莫拾忆直接挂断电话不再理会莫天启。 莫天启自然猜到了莫拾忆在哪里，打电话给秘书让她去接莫拾忆。 莫拾忆慢慢走下山，浑身泥土的坐在山脚下的亭子里。很快，一辆混身通黑的豪车便停在了亭子边。 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女人，身高很高，甚至只比莫拾忆矮半个头。那女人一步一步走向莫拾忆：“少爷，老板让我来接你。” 莫天启的秘书叫沈秋，也是莫拾忆的家庭教师。沈秋脾气极好，在莫拾忆的印象里，沈秋从未发过火。所以莫拾忆对于沈秋还是很尊敬的，至少不会让她在莫天启那里难堪。莫天启也深知沈秋才是目前来说唯一可以稳住莫拾忆的人，所以才不会自己去接莫拾忆，而是让沈秋去。 莫拾忆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抬起头看向沈秋。 沈秋再重复了一遍：“少爷，老板让我来接你。” “嗯。”莫拾忆点了点头，便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车内。 沈秋见莫拾忆一身泥，上车后沈秋就对莫拾忆说道：“少爷，您先去洗个澡吧。” 莫拾忆摇了摇头：“直接去老宅里。” 沈秋将莫拾忆带到老宅后便走了，莫天启看莫拾忆浑身泥的就来老宅气的直接在门口大骂：“混账东西，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来，还想着你那个早死的妈！” 莫拾忆瞬间暴起，按住莫天启的脖子往墙上逼近。 “莫天启，你没资格提我妈！” 莫天启的喉咙快被这小子给直接掰断了，呼吸困难，脸憋的通红。 直到莫老爷子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莫拾忆扭头就看到爷爷在那看着，慢慢松手。 莫天启终于喘上气，脸色慢慢恢复红润。 “十一，怎么又跟你爸闹气？快道歉。”莫老爷子象征性的批评莫拾忆，然后挥挥手让莫拾忆直接进来。 莫拾忆自然接下了这个楼梯，怒视一眼莫天启后便直接跟着爷爷进屋。 “哟，看看你生的好儿子。”莫天兰在边上阴阳怪气，笑道，“这脾气可真像你，不愧是亲生的。” 莫天启咳嗽两声缓一缓，随后反嘲讽道：“姐，你费尽心思爬上李羽生的床，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怎么就一个女孩子落地了呢？” 莫天兰脸色瞬间拉下来了，扭头直接进屋。 莫拾忆坐在爷爷身旁，脸色不明不暗。老爷子看出了莫拾忆的心事。浑身上下全是土，不是去祭那个被莫天启抛弃的女人还能祭谁？ “十一，爷爷去年给你留的衣服还在，应该还穿的上，你去洗洗，换一套衣服再下来吧。” 莫拾忆简单应了一声便上楼洗澡去了。 莫拾忆洗完澡后躺在熟悉的木床上，回想着自己幼时的记忆。 妈妈姓陈，是一个江南女子，生的很是伶俐。 当时陈家在做生意，陈老爷子和莫老爷子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所以便一起发展。 莫老爷子生了两个孩子，男孩莫天启，女孩莫天兰。陈老爷子膝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女儿便在两人的说媒下，和莫天启成婚，婚后两年生下一个孩子：莫拾忆。 陈雨知书达礼，伶俐聪明，尽管已经是提倡刨腹产的年代，她还是信奉顺产的孩子更聪明。 在莫拾忆四岁后，听说妈妈又生了个女儿，也就是莫雨梦。而雨梦的难产却导致了陈雨的死亡。 “十一！下来祭祖了！”爷爷苍老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莫拾忆的回忆。 莫拾忆穿好衣服后便下楼，走到后院，看见祠庙外的莫天启和莫天兰。 莫拾忆早就在里面了，莫拾忆没管天启和天兰，直接进祠堂，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祠堂。 回到客堂，爷爷叫住莫拾忆：“十一，爷爷知道你恨你爹，不愿坐你爹车子来老宅子，但是你距离老宅子确实太远。我给你买了一辆摩托，你记得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你记得我老头子是真心欢喜你的就好。”莫老爷子难得落下一滴浊泪，莫拾忆也突然有点鼻酸，伸手擦掉爷爷脸上的泪水。 莫老爷子白手起家，拼搏了半辈子，手下儿女也算有成，莫天启清越金融大学毕业，莫天兰清越法律大学毕业。但都不符合老爷子的标准，他们姐弟两个互相猜忌夺利，公司真给他们早晚要散。干脆老爷子也不想管了，手底下公司依旧自己独掌大权，等到百年之后自己都已经去阴间了，还管阳间的破事干什么。唯独这个亲孙子，儿子有了个儿子，老爷子还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心里头给莫天启的股份多了一点。 莫拾忆简单应了一声，手里被塞进一个被攥的热热的车钥匙。 “就在小门后面，去吧。”莫老爷子背过手，一步一步走回祠堂。 莫天启突然发来一条消息：“雨梦在离求殡仪馆。” 莫天启还算守信用。 莫拾忆鼻酸更加明显，在泪水涌现之前走到后门，戴上头盔开走摩托车。 一路飞驰。 这辆摩托车似乎还被特殊改装过，最高时速能到370。 离求殡仪馆到了。 莫拾忆根据莫天启发来的号码找过去，一直跑到了三楼十一号。雨梦的东西都在那个不大不小的棺材里，甚至连个遗照都没有。莫拾忆的脸颊突然感觉湿润，他一步一步走向莫雨梦的棺材，右手轻轻抚摸着棺材，泪水彻底绝堤。路经的工作人员看着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靠在棺材，哭的泣不成声，就连陌生人都觉得心疼。工作人员慢慢走过去安慰着莫拾忆，把他拉到一旁的座位上。莫拾忆默默抹了一把眼泪。 莫拾忆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一切，又真实又虚假。 莫天启跟莫拾忆说，妈妈是因为莫雨梦才死的。那天，雨水倾盆，医院手术室外，五岁的莫拾忆坐在冰冷的靠椅上，静静听着手术室内的声音。 莫拾忆只觉得那个声音熟悉又陌生。那不是妈妈的声音，可是爸爸说妈妈因为难产死了，只留下来这么一个妹妹。 雨梦生患白血病，右腿几乎没有知觉，她短短的十一岁生命全在病榻和轮椅上渡过。莫天启不在意这个妹妹，他的眼里只有他的事业，对于这对兄妹几乎不管。只是偶尔莫拾忆生日的时候会寄回来一个蛋糕，而拾忆的生日和莫雨梦又刚好重合，所以拾忆会把生日祝福送给雨梦，期待她的病魔可以远离。 但是，莫拾忆终究还是跟莫天启翻脸了。那天也是四月四号。莫雨梦缠着莫拾忆出去医院看看，于是在护士的建议下来到了医院的后花园。那里很漂亮，鲜花盛开。 莫拾忆却在花丛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莫天启。莫天启搂着一个妖艳女人的腰，两个人漫步在花园里。莫雨梦也看到了。莫雨梦轻轻拉了拉莫拾忆的衣角，她不想看这些。 “哥哥，我们回去吧。小雨感觉有点累了。” 莫拾忆机械的推动着轮椅，他的心思全在莫天启的身上。十四岁的莫拾忆明白莫天启是在干什么，而雨梦也知道。 推到住院部门口，莫拾忆拜托护士照顾一下雨梦，他有件事情必须要去查实。 “小雨乖，哥哥很快回来，要听护士姐姐的话哦。” “小雨会听话的。”雨梦轻咬嘴唇，不再多说，莫拾忆想干什么她一清二楚。 莫拾忆跑回花园，亭子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那个女人。莫拾忆一步一步走过去。 “爸爸……她是谁？”莫拾忆开门见山，指着他身旁的女人问道。 莫天启不想多说，正欲拿出烟和火机抽烟。那女人却突然拿过他的火机：“这里是医院，这孩子也还在呢，你怎么能抽烟呢！” 莫天启“啧”了一声，把烟放回烟盒里，看着莫拾忆说道：“十一，叫妈妈！” 五个字念的斩钉截铁，莫拾忆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莫天启，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我和小雨未来的妈妈是吗？”莫拾忆的声音突然不再富有少年感和阳光，只有冰冷的质问。 莫天启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莫拾忆的脸上：“小兔崽子，怎么跟我说话的！” 莫拾忆也不恼，硬生生挨下这巴掌。 “我问你，她就是我和小雨未来的妈是吗！” “你妈那种货色就不要再提了！生出来的东西也这么混账！” 莫拾忆彻底恼火了，一脚踢向莫天启的肚子。莫天启突然失去重心向后退了好几步，莫拾忆瞬间冲上来朝着莫天启的面门一拳打去，莫天启惨叫一声，鼻血喷涌而出。 莫天启旁边的女人尖声叫道：“打人了！” 这一声叫来了好几个护士，还有一个保安。保安拉住莫天启，护士拉住莫拾忆。 “莫天启，你再说一次我妈的坏话，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莫拾忆的咆哮声几乎要震聋身边护士的耳朵。 老子被儿子打了这件事说来就丢脸，莫天启就没有多说话。 那女人拉着莫天启一步一步离开这里。护士简单教育了几句莫拾忆后就赶紧忙自己的去了。 莫拾忆眼神空洞的躺在地上。 莫拾忆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深夜了，冰冷的地板和白瓷砖。旁边是莫雨梦的棺材。这里是现实，不是回忆里那个破烂不堪的世界。 莫拾忆起身离去，跨上摩托车飞驰在大路上。莫拾忆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简单洗了个澡后便再次沉沉睡下。 “哥哥，爸爸是不是不要小雨了？” “哥哥，小雨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爸爸才会这么生气？” “哥哥……” 莫拾忆猛地惊醒。 窗外的云朵黑压压的，但能看出来这是白天。莫拾忆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开摩托车去学校能节省很多时间。 洗漱后，莫拾忆披上一件黑色风衣后便跨上摩托车，准备去学校。这次莫拾忆摩托开的很慢，没有之前在马路飞驰那么快。 莫拾忆看着一个公交车站里一个紧张的小姑娘，在哪里焦急等待着什么，看了看校服似乎就是跟他一个学校的。 诗涵高中。 莫拾忆把头盔上的玻璃板往上剥，仔细观察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那边有个黑风衣的摩托车再看着她，不免的更加慌张，本来刚刚就遇到个流氓，现在不会又遇到一个吧？她不自觉的握紧口袋里的喷雾。 莫拾忆看着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她把自己当成什么危险人物了。他撩开风衣，露出一样的蓝白色校服，一模一样的校徽。然后再一点点驰向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一样的校服也没有彻底放下警惕。这次莫拾忆彻底看清楚小姑娘了。一双大大的眼睛透露出不安，右眼角还有个泪痣，显得楚楚动人。突然，莫拾忆好像想起来什么，但又想不通透。泪痣？泪痣！雨梦也有跟她一样的泪痣！ 莫拾忆莫名有点鼻酸，清清嗓子之后再开口说道：“上车吧，不然要迟到的。” 小姑娘有点不想信他，莫拾忆看出来了她的担忧，主动拉开书包，把自己的校牌给她看。 “高一三班莫拾忆。这回信了吧，上车。” 小姑娘这才勉强相信了他，跨上了莫拾忆的摩托车。莫拾忆剥下玻璃板，开始慢慢加速向学校开去。 校牌上的莫拾忆也不是丑照，反而很帅。小姑娘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叫范依依。”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让莫拾忆有点分心。 “别说话，有事下车说。” 到校后，莫拾忆下车推着摩托，看着小姑娘道：“范依依，校牌还不还我？” 范依依突然被叫了一声有点吃惊，想起校牌还在自己手上就赶紧还给她。 “范依依？”莫拾忆心理默念着这个名字。好熟悉的名字，那个次次年级第一的学生好像也叫范依依。 “范依依，你是1班的那个吧？”莫拾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范依依点了点头，看向莫拾忆，“怎么了？” “没事，我……我功课不好，有问题我可能会来找你。”莫拾忆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简直尴尬极了。 没想到范依依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好，我一定教你。我还欠你个人情呢。” 人情？指的是快要迟到了载她来校吧。 第2章 范依依，我送你回家吧 莫拾忆独自把车推进停车场，范依依在边上等着他。 “你是哪个班的？”莫拾忆收拾好后，范依依问道，“如果是边上的几个班的话那就好办一点了。” “三班。”莫拾忆平静的回答，“刚刚在公交车站的时候我说过了。” 范依依思索了一会儿，好像确实说过了，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于是问道：“你们班那个楚老师是不是很凶啊？” “老楚说话冲。”莫拾忆挂好自己的校牌，“我挺讨伐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很快就到班级了。范依依挥了挥手，表示再见。莫拾忆也同样的挥了挥手。 “莫哥，那个不是考试第一那个小姑娘吗？你什么时候跟她好上了？”一个打耳环的凑过来跟莫拾忆讲话。“今天早上我开车想跟她聊聊什么，结果跑掉了。” 这应该就是范依依早些时间遇到的那个流氓吧。 “刘杰，你话怎么这么多？”莫拾忆平静的说道。 那个打耳环的突然就不敢继续说了：“莫哥，那你怎么跟她好像……挺熟？” 莫拾忆回忆着小姑娘的声音和容貌，没有理会刘杰的话。 刘杰自觉没趣，于是出教室门，回八班去了。 下午放学后，因为一班是尖子班，全班二十人不到，但是却有一节固定的复习课。别的班级下课后，他们班反而还要上一节课。 莫拾忆似乎想到什么想跟范依依说，于是拎着包在一班门外等着。 范依依没有注意到莫拾忆，她同桌李婷雅先注意到了门外的莫拾忆。莫拾忆算是楚老师的名人了，楚老师一个人教三个班的物理课，上周的周测卷子只有三班的莫拾忆满分，老楚在一班和二班疯狂炫耀着自己手里的宝贝疙瘩，所以一班基本都认识莫拾忆。 这节课老楚主要是复习过往的题目，一人发了半张A4纸的题目，让他们好好巩固一下。 李婷雅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范依依：“依依，那个人是不是莫拾忆？” “莫拾忆？”范依依看向门外，莫拾忆靠着走廊栏杆在那里看手机。 莫拾忆的脸很精致，五官立体，如同被天使吻过的颜值。 他的手骨节分明，一只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他的手甚至比一些女生的手还白。 “莫拾忆，在校不允许使用手机！下不为例！”老楚突然冲出去训了一句莫拾忆，然后把一张卷子塞进他手里。 “这是惩罚？”莫拾忆懒散的看着楚老师，“老楚，能不能有点新意？” 楚老师不听他解释，只说到：“卷子写完，不然你手机的事情我可要好好跟周老师聊聊了。” 莫拾忆轻叹一声，走进一班的讲台，靠在讲台上，拿出纸笔开始算题。 范依依偷偷看着莫拾忆。近距离看，他的手更加白皙，细长。范依依全然心不在焉，李婷雅拍了拍范依依，道：“依依，你怎么犯花痴了？” 范依依察觉到有人拍她肩膀才反应过来。 “没有，怎么可能。”范依依迅速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红晕。 “李婷雅，范依依，一人一边窗台站着！”楚老师苍老有劲的声音让两个小姑娘面露苦色。 两个小姑娘互相笑了一下，拿着笔和卷子走到两边的窗户上。 之后，教室里寂静无声，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老楚，写完了。”大概过了大半节课，莫拾忆把笔帽盖好，试卷推向楚老师。 楚老师戴上眼镜，仔细看着试卷。 “去吧。”楚老师打了两个大勾，“手机的事情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不急，我等人。”莫拾忆平淡说道，摸出手机继续看。 “嗯？”楚老师察觉到了危机感，“你看上谁了？” 莫拾忆笑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找人帮我辅导一下化学。” 楚老师如梦初醒：“啊哟！我差点忘了你化学成绩，赵老师没少骂你吧！” “老楚，差不多得了。”莫拾忆无奈的说道，“不能这么揭人老底啊。” 两人随意聊聊什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楚老师招呼同学们把试卷上交。 “范依依，莫拾忆的卷子你保管好，明天贴后面让同学们对一下答案。”楚老师吩咐了一下后，又多嘴两句安全问题便走出教室了。 另外同学都一哄而散，赶紧回家。李婷雅想跟范依依说些什么，但又感觉自己过去像个……像个电灯泡，于是打了声招呼后直接回家了。 莫拾忆静静的看着范依依整理东西，范依依都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 “莫拾忆，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范依依有些害羞又有点无语。 “范依依，我送你回家吧。”莫拾忆平静的说完这句话。 范依依却突然面红耳赤。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明显的暗示吗？ “不要……”范依依十分抗拒。 “……” “你生气了？”范依依察觉到莫拾忆沉默了，以为他可能生气了。 “没有。不愿意就算了吧。”莫拾忆走出教室门。 范依依赶紧追上去。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发育真快，莫拾忆一步的距离范依依得两步才追上。 范依依一路小跑着跟着莫拾忆。 “我去推车。”莫拾忆看了看时间，“公交车还有吗？” 范依依思考了一下：“嗯，应该还有。” 莫拾忆也不再多问，跨上摩托车之后就要走。 “等一下，莫拾忆……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莫拾忆微愣，但很快就把微信二维码让范依依扫了。 “加好了，我先回家了。”范依依把手机收好，应该是要去赶公交。 莫拾忆则开车向家的方向赶去。 范依依走到公交车站，看了看时间。还好，车这个时候才刚刚发车，再等十分钟就好了。 范依依点开了莫拾忆的微信。 范依依的大多同学网名都是花里胡哨的，只有莫拾忆的微信名字，简简单单两个字：十一。 他的头像大多是黑色，范依依点开看了看。好像是晚霞的印照下，一个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子。 范依依有些好奇，这个女人是谁，那个女人怀里的孩子又是谁。 “美女，要不要陪哥哥玩玩啊？”一双咸猪手摸着范依依的肩膀，范依依猛地拍掉。 “哟！脾气还挺烈，哥就喜欢这样的！”流氓耳边的耳环泠泠作响，范依依有些害怕，又想到了莫拾忆，手放在身后，摸着不明白随意打了几个字母发过去。但愿莫拾忆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美女，陪哥哥喝杯酒，哥哥就让你走。”刘杰不怀好意的笑道，手向范依依的脸上摸去。 “流氓！滚开啊！”范依依骂到，口袋里的防狼喷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范依依顿时感到糟心和害怕。 “别这么说嘛，哥哥怎么能是流氓呢，我可是大好人。”刘杰不怀好意的笑道。 摩托的轰鸣声在不远处响起。 范依依顿时一喜，应该是莫拾忆！ “哟，这是想通了？”刘杰看到范依依喜悦的神态，以为她同意了，笑着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 轰鸣声越来越近。 “刘杰，你想干什么？”熟悉又冷漠的声音响起。刘杰浑身颤抖的看向身后的莫拾忆。 “莫哥，你怎么来了？”刘杰谄媚的笑道。 范依依顺势走向莫拾忆，刘杰一下子愣住了。这小妮子竟然真的和莫拾忆好上了？ “滚！”莫拾忆骂了一声，刘杰落荒而逃。 范依依强撑的坚强在刘杰跑远的刹那间崩溃，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在那一瞬间，范依依庆幸自己问了莫拾忆的联系方式。 如果没有莫拾忆的联系方式，范依依遇到流氓绝对会宁死不屈。她宁可去死也不愿被流氓玷污。 莫拾忆拿出纸巾擦去范依依的眼泪。 范依依抽噎着，莫拾忆静静的听的她的抽噎声。 公交车在莫拾忆眼前走过。 直到范依依突然来了一句，打破了原有的样子。同样，这句话也打破了两个人应该永远不会相交的世界。 “莫拾忆，我好怕……我害怕漆黑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人。那里没有任何东西期待我的回来。我在想，也许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莫拾忆听完后心里颤抖了几下。 他以为的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个阳光开朗的，活泼灵动的，至少不可能会有现在这样的窘迫。 “别害怕，我在你身旁。”莫拾忆又拿了一张纸巾给她，“范依依，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我不要回那个家……”小姑娘哽咽的说着。女孩心里藏着许许多多的密码，希望有人来解读她的密码，但又不想跟任何人敞开心扉。 等到半年后的一天夜里，他才明白小姑娘此时此刻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你的家只配叫住所，有你在的住所无论多简陋，都叫家。 但是莫拾忆有些发愣，范依依不想会自己家还能去哪？他总不能把范依依接到自己家里去吧？ 就算她自己没意见，流言蜚语还不会击破范依依脆弱的心理防线？ “你总不能跟我回家。”莫拾忆简洁明了说了一句，但又感觉太冷漠了，又赶紧补上一句。“风言风语的，不太好。” 范依依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莫拾忆偷看了一眼备注。 平安。 范依依清了清喉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像是没有哭过一样。 她接过电话，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安，姐姐现在在公交车站……哦，那姐姐马上就来医院。” 平安似乎是个人名吧，她的弟弟或妹妹。 医院？那个叫平安的人好像身体不适吧。 莫拾忆随口扯了个谎：“我顺便去医院买药，我载你一程吧。” 范依依擦掉眼泪后，坐上他的摩托车。 范依依不敢抱着他的腰，莫拾忆特意把车开的很慢。 二十几分钟后到医院了。 莫拾忆跟着小姑娘一起跑到住院部。 三楼十一号，熟悉的病房号。莫拾忆心里猛然跳了一下。三楼的病人几乎全是重病。 范依依在门口顿了顿，用纸巾再一次的抹了抹眼睛，摸出一个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上没有泪迹后，清清嗓子，慢慢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小男孩被一条白色的东西遮住。他好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不哭不闹，等待着什么。 范依依用手挡住小男孩的眼睛，俏皮的说道：“猜猜我是谁啊？” “姐姐，你别闹了。你的声音太明显了。”小男孩拉开范依依的双手，一脸童真的看向范依依身后的莫拾忆。 “姐姐，你交男朋友了？” 他好像也不怎么童真吧…… 范依依的脸瞬间通红，莫拾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于是选择了沉默。 “他是……他是我的同学，也顺路来医院，干脆就一起来看看你了。”范依依急忙说道，“向大哥哥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范平安，今年九岁。”范平安瘦弱的身躯，发出的声音却异常清脆。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不至于这么小吧？”莫拾忆随口问了一句。莫拾忆猛然间想到了莫雨梦，十一岁的小雨因为白血病体重甚至不到五十斤，这个小男孩不会也是白血病吧？ 范依依低下头没有回话，范平安却平静的说了出来：“我的身体不好，所以就很瘦小。” 莫拾忆看出了范依依的密码。 莫拾忆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也只是张张嘴唇，没有出声。 “姐姐，你回家吧，我这里没事的。太晚回去妈妈会担心的。”范平安说道。 范依依说道：“在医院好好听护士的话哦，不要调皮。” 范平安点头示意，又看向莫拾忆，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拾忆轻轻揉捏了一下太阳穴，心里更想小雨了。 莫雨梦七岁生日那天，莫拾忆私自带着雨梦回到了家里。 本来拿着莫天启的蛋糕，要好好的给雨梦庆生。没想到莫天启突然回来了，还是带着浑身酒气。看到莫雨梦的一瞬间莫天启震怒，恶狠狠的摔碎蛋糕后痛骂着莫拾忆。 “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今天是她生日，我就带小雨回来过生日。”莫拾忆以为是未经护士同意的情况下带莫雨梦回来导致莫天启的暴怒。可没想到莫天启一句话把莫拾忆砸的眩晕。 “她妈妈就是个祸害，她也是个祸害！”莫天启毫无温度的话语让莫拾忆眩晕。 莫拾忆在那个时候愣住了：“妈妈是祸害？为什么！” 莫天启似乎是说漏嘴了，急忙说道：“妈妈不是，她是。是她害死的妈妈啊，十一，爸爸一时有点生气。” 莫雨梦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她瘦削的小手抹着眼泪，头发散落下来遮挡住她的窘像。 莫拾忆的泪水早就悬挂到下巴处了，一把推开莫天启：“妈妈不是祸害！小雨更不是祸害！” 莫天启也不想多费口舌：“十一！你现在已 十二岁了，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不要再这么无理取闹！” 莫拾忆不管不顾，一直哭着说：“小雨不是祸害！” 莫天启也听的心烦，酒劲又上来了。干脆抽下皮带抽莫拾忆。莫拾忆挨了好几鞭后，突然感觉身上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莫雨梦爬过来盖在哥哥身上，莫雨梦替他挨了十多鞭。直到酒精抑制莫天启的神经后，莫天启扔掉皮带摇摇晃晃走回卧室里呼呼大睡。 “对不起…对不起…小雨，是哥哥没用，小雨不要怪哥哥……”莫拾忆哽咽着。 莫雨梦轻轻用她的小手，擦去莫拾忆滚烫的泪水。 “怎么会呢？”莫雨梦稚嫩又坚强的声音渐渐在耳畔响起，“哥哥为了小雨那么努力，小雨又怎么会怪哥哥呢？” “还不走吗？”范依依用手在莫拾忆眼前晃了晃，“怎么愣住了？” 思绪回到了现实。 “没事。”莫拾忆不想说出内心深处的伤，不如就这样一直一直，烂在肚子里，无人知晓。 “走吧，我送你回家。” 范依依跟在莫拾忆身后，一步一步走出住院部。“我买个药，你先去我车的地方等我。” 莫拾忆简单说了个大概位置后，就去买药了。范依依走到车库，找到了他的黑色摩托，在一边上等待莫拾忆。 莫拾忆买了一盒药之后，医生又叫住莫拾忆，说是快速谈一下。 “最近睡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心里的东西最好不要藏着掖着，说出来能痛快点。也没人规定心里的东西一定要对着人说，你跟空气谈心都行。” “知道了。” “就这样吧，下周再来一趟。” “谢谢。” 莫拾忆把袋子留下，药盒藏进口袋里。 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什么，但没有明说，只是在淡淡说道：“越不想让人担心，越容易露馅。” 莫拾忆听出来了内在意思，不屑说道：“我会藏住我的所有秘密，不可能被任何人知道。” 医生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莫拾忆双手插兜，走向车库。 “久等了。”莫拾忆推出摩托车，面露抱歉的跟范依依说道。 “没事没事，我才找到你的车在哪。”范依依扯谎的能力可真是张嘴就来。她已经在这里画了几百个圈圈了。 “你家住哪？” “黎安小区。你送我到那里就好。” “黎安小区？”莫拾忆回想着自己的家，好像就在黎安小区边上。“那挺顺路啊。” “你家也在那里啊。”范依依开朗的说道，空灵的声音对于莫拾忆来说，怎么也听不够。“我们也算是邻居呢。”此时的范依依全然不见之前的忧愁，莫拾忆有时候总认为这样子的范依依，才是真正的范依依。那些苦难对她来说应该不可能与她相遇，她就应该是这样开心的长大。 “嗯。邻居。”莫拾忆听着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推着摩托车出医院。 莫拾忆戴上头盔，一步跨上摩托车，等待范依依坐好后出发。 范依依也戴好头盔。但是莫拾忆却很想笑。范依依人很瘦小，一米六多一点，体重估计不过百，小小的身体套上一个巨大的摩托防风头盔，多少有点可爱。 莫拾忆忍住笑声，听到朦朦胧胧一声“好了”之后才发动车子。 第3章 莫拾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摩托车在路上行驶着，到了黎安小区门口后，范依依拍了拍莫拾忆的肩膀，让他把她放下来。 “这里就行了，放我下来吧。”声音很朦胧。 莫拾忆嘴角微微上扬，打算逗逗这个小姑娘。一路加速越过黎安小区，直奔高速公路。 范依依受惊尖叫：“莫拾忆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啊！” 莫拾忆没有理会她，高速公路上疾驰。 直到范依依模糊的声音带上些许的哭腔之后，莫拾忆才猛然放慢速度。 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隔着头盔也能听到范依依的呜咽声。 莫拾忆一时有点慌了神，索性已经下高速了，停在一个亭子旁边，打算把范依依抱到亭子里冷静一下。 莫拾忆刚把手伸向范依依，范依依猛地拍掉莫拾忆的手，含糊不清说了句“滚”，然后就继续哭。 看来玩笑开的不是有点大，而是非常大了！ 莫拾忆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他的第一反应是把范依依的头盔先摘下来。 莫拾忆抵住范依依的挣扎，把她的头盔摘下来。掀开头盔后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梨花带雨的一张小脸。 小姑娘的大眼睛微微红晕，两只手擦掉眼泪，顺便遮挡着眼睛，不想让莫拾忆看到自己的样子。脸颊通红，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莫拾忆突然想到了以前安慰莫雨梦的时候，莫雨梦靠着透析过活，透析很痛，莫雨梦很讨厌透析。莫拾忆就每次买只玩具熊放在莫雨梦边上，莫雨梦也慢慢安静下来了，虽然过程依旧在哭泣着。 反正都是小女孩，应该也能用这个办法吧？ 莫拾忆想都没想，把头盔给她重新带上，开车奔向最近的游戏厅。 路上范依依依旧在哭，但明显有点缓过来了。 到了游戏厅门口，范依依透过头盔的玻璃杯看到一个装修特别可爱的游戏厅。 范依依一时半会有点没反应过来：莫拾忆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莫拾忆停下车后瞬间冲进游戏厅里，跟在那里看店的小姑娘换了一点游戏币之后就去找娃娃机。 就在莫拾忆去抓娃娃的同时，范依依也走进游戏厅。 里面坐着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趴在桌上做作业。 “您好，换游戏币吗？”小女孩见又来一个人，就放下笔看向范依依，“如果常来的话可以办张卡，有卡之后换游戏币有八折优惠。” 范依依摇了摇头，拿了十块钱出来换了十枚游戏币之后就进去了。范依依的大脑闪过一张张图片。 在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带她来这里玩，据说爸爸还办了一张卡，范依依想到这就问想那个前台小女孩。 “小妹妹，有一张卡你能不能查一查？”范依依问道。 “可以啊，用电脑查查看。卡主人的名字叫什么？” “范谋远。”范依依说出爸爸的名字，她想搜集爸爸的东西，以此来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并在这个他爱的深沉的世界上留下了一些东西。 “嗯……找到了，范先生的卡里还有近一万积分呢！”小女孩惊讶道，“您是她的女儿吗？” 范依依点了点头，问道：“我爸爸的卡丢了，能不能补办一下？” “可以的，那您可以说一下范先生的卡号吗？” “我记得是……1125吧？” “好的，卡给你，信息已经录入进去了。” 范依依接过小女孩递过来的那张卡，满怀柔情的摸了一下，然后把卡收好。 莫拾忆突然摸了一下范依依的头，范依依转头就直接撞上了一只熊娃娃。 “不生气了？”莫拾忆冰冷的声音响起，但怎么听都像是他在哄范依依。 范依依抱着熊娃娃，一脸天真的看着莫拾忆：“不生气，只是吓到了。下次不要把车开这么快了！” 莫拾忆笑着应了一下后就带着她离开了。 莫拾忆这次老老实实的把小姑娘送进小区里，跟着她一同上楼。 “就送到这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情找我。”莫拾忆伸手愣了一下后又收回去了。 范依依微笑着说：“好，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莫拾忆慢慢走下楼梯。范依依抱着熊娃娃打开门，一位面容沧桑的妇人看向范依依。 “一一回来啦，晚饭快好了，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知道啦。”范依依抱着熊娃娃走进卧室。妈妈在一旁看到了她手上的熊娃娃，笑了一下：一一终于有点小女孩的样子了，有了自己的爱好。 范依依洗了个手帮妈妈端饭菜，妈妈打开一个铁盒子，装好饭菜后赶忙给它放进热锅里。 “一一啊，那个熊娃娃挺可爱啊。”妈妈无意说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依依以为妈妈怀疑她谈恋爱了。 “嗯…很可爱…”范依依心不在焉道。 妈妈看着范依依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一一，你怎么了？” “没什么…妈妈，我吃完后就去给平安送饭。” 妈妈也不再追问。晚饭后，范依依帮妈妈收拾好后便拎上饭盒走向公交车站。 与范依依家不同，莫拾忆的家冷的令人害怕。沈秋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开门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顾自的忙碌。 莫拾忆换了拖鞋之后就直接进卧室里了。莫拾忆看着手机不知道干什么，于是点开微信看范依依在慌忙状态下发的消息。 几个无意义的字母吧，莫拾忆却猜到了她此时此刻在哪里，并且猜出来了她可能面临着危险。 毕竟谁没事会给人发一堆字母，而且问她什么话也不回答。 莫拾忆便把车开向离学校最近的公交车站。看到了刘杰在骚扰范依依…… “少爷，晚饭做好了。老板还要开会，晚上不回来吃饭。您写完作业后请拍照发给我检查。”沈秋轻轻叩了一下房间，她一直都是只敲这么一下的。 沈秋了解莫拾忆的怪脾气，吃得很准。莫拾忆讨厌噪音，尤其是敲门声这种如果不回应就会一直响的声音。 沈秋说完后直接出门，换上高跟鞋后就开车回公司了。 莫拾忆听着那句熟悉的话语。自从沈秋被莫天启提拔为秘书之后，她便出现在他的家里。给年少的莫拾忆教书做饭，莫拾忆甚至有时候怀疑莫天启根本就不是他的父亲，只有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倒像是她的继母，尽管沈秋每次说着都是一模一样的话语，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 莫拾忆把床头柜上的照片清了清擦了一遍后，默默祈祷着：“妈妈，再过六天，小雨就去陪你了……希望您可以多多照顾一下小雨，她的腿不太好……” 哽咽声越来越明显。 照片上的是一个坐姿端正，端庄美丽的女人。她的左手拿着一把团扇遮着自己鼻子以下的脸，右手微微摸着鼓起的肚子。这是他妈妈怀上莫拾忆四个月左右拍的照片。 莫拾忆擦了一把眼泪后就走出卧室，看着桌上的饭菜。莫拾忆简单吃了几口后就放下筷子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莫拾忆把写完的作业拍照发给沈秋，在她回复一句“已阅”的后，就不再发任何消息了。 莫拾忆洗了个澡，吃下半片安眠药后，沉沉入睡。 范依依给范平安喂完饭之后就回到家里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范依依简单洗了个澡后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梦里，模糊的身影朝范依依走去，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范依依鬼使神差的走向那个黑影。突然，模糊的黑影变的清晰，那是范谋远的样子。 范依依在霎那间流下眼泪，扑进范谋远的怀中。但她却扑了个空，黑影消散。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啊！”范依依委屈的喊到。 “一一乖，爸爸要去海的彼岸，那里有很多事情需要爸爸去解决。一一要乖，要听妈妈的话。”范谋远的声音清晰又朦胧。 范依依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哭泣：“爸爸，你是不是不要一一了……” 范依依突然跑远。 “你不是我爸爸！”范依依哭着从梦中惊醒，枕头湿了大半，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范依依收拾一下心情后重新躺下，尝试着入睡，但又特别害怕，怕那个梦。 第二天，范依依吃完早饭后就准备出门上学，平安的早饭妈妈会去送的。 莫拾忆早就把摩托停在范依依的门口，他正坐在摩托上看手机。 “你怎么来了？”范依依惊奇的问道。 “上车。”莫拾忆收起手机，把头盔递过去。 范依依有点推辞：“算了吧，今天来得及。” “又想被流氓骚扰，然后被迷晕到某个角落里？”莫拾忆半开玩笑道。 范依依突然又想到了昨天公交车站的那个黄毛。在经历一阵挣扎之后还是妥协了，戴上头盔后爬上他的摩托。 “抓紧，我这次可能会开的很快。”莫拾忆穿上那件风衣之后把头盔戴好，跟小姑娘说一声有点心理准备。 “能不能稍微慢点，又不会迟到。”范依依轻轻问道。 “嗯。”莫拾忆透过后视镜看到已经坐稳的范依依，双手抓着座位边上的铁杆子，轻轻“啧”了一声。 “怎么了？”范依依听到了莫拾忆的啧声。 莫拾忆特意把嗓子夹了一下，矫揉造作道：“你宁愿抓着两根冰冷的铁杆子不愿意抱着我这个温暖的人。” 范依依一时间愣住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了？ 但又仔细一想好像有道理，昨天莫拾忆开车特别快把范依依吓到了。范依依感觉铁杆子都要抓不住了，要不是他及时把速度慢下来，范依依都感觉自己很有可能就这样直接被甩出去。 这应该算是他在关心我吧？ 范依依松开铁杆子，双手环抱住莫拾忆的腰。莫拾忆浑身上下几乎全是肌肉，莫拾忆被抱着不难受，甚至还有点舒服。但范依依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她的手被莫拾忆肌肉隔的难受，但又不敢松开。 莫拾忆慢慢开动着摩托向学校驶去。 范依依感觉车速并不快，就想到一些别的事情。直到把头换了个方向后才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对劲。 四月的天气不说炎热，但还是有点热的，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这应该是恋人之间的关系才有的亲密吧。 范依依瞬间脸颊羞红，想远离一下莫拾忆的后背，却突然刹车一整个撞了上去。头盔还是有点重量的，莫拾忆被撞了一下后闷哼一声。 “怎么突然停车了？”范依依问道，“我撞疼你了吗？” 莫拾忆下车说道：“我买早饭而已……” 范依依问道：“你还没吃饭吗？我书包里还有两个面包，你吃吗？” 莫拾忆顿了一下，回答道道：“那我买两杯豆浆吧，就当是换你的面包了。” 范依依应了一声后，莫拾忆走到早餐店买了两杯豆浆，递一杯给范依依。 范依依把书包里的面包给莫拾忆，莫拾忆拿过面包后便靠着摩托车吃着早饭。 范依依跳下车子，重新换了个坐姿坐了上去，这次她把两条腿换在同一侧，嘴巴里嘬着豆浆杯的吸管。 莫拾忆注意到了，问道：“坐的不舒服？” 范依依点了点头。 莫拾忆不再多问，吃完早饭后看着范依依喝豆浆的样子。 小嘴巴含着吸管，她纤细的咽喉那里一动一动的，显得十分可爱。 范依依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干脆跳下车子背对着莫拾忆。 莫拾忆似乎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了，低着头闷闷的笑着。 范依依把豆浆杯子扔进垃圾桶里之后就跟莫拾忆说道：“走吧。” 莫拾忆重新跨上车子，驶向学校。 范依依和莫拾忆在教学楼分别，各回各班。 范依依一回教室就听到了李婷雅的碎碎念：“依依和莫拾忆在一起了……依依和莫拾忆没在一起……” 李婷雅在桌上拨弄着手指头，仅仅几秒钟，她就下了定论：“依依那家伙肯定和莫拾忆在一起了！” 范依依把书包里的书本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李婷雅才意识到范依依已经来教室了。 李婷雅不打自招：“我没有说你和莫拾忆在一起了！”但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范依依有点无语：“你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李婷雅一副八卦的样子，凑到范依依耳边：“莫拾忆不是等你放学吗。”李婷雅在说完话后看了一眼时间，又忙问道：“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比往常快了十多分钟耶。” 范依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说做莫拾忆的车子来的？这不就是侧面证实了李婷雅的八卦吗！说是坐公交来的？范依依每次坐公交来学校都是固定不变的七点半，最多上下偏差五分钟，怎么可能会信！ 范依依索性心一横：“我坐莫拾忆的车子来的。” “啊！”李婷雅惊讶道，“原来你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 范依依赶紧捂住她的嘴，但似乎全班人都听到了，他们都回头看向范依依和李婷雅。 “都怪你！”范依依生气道，“你能不能不要随便讲别人的事情！” 李婷雅听范依依的语气不善，意识到这次玩笑有点过分了。赶紧贴近范依依求饶道：“依依，你就原谅我吧，我以后肯定不会这么乱说话的。我的好依依，我下次肯定不会这么说了。” 范依依冷哼一声：“再有下次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莫拾忆在进入教室前就看到刘杰了，他的黄毛是真的很明显…… 在莫拾忆进教室的一瞬间，刘杰突然“扑通”一声跪在莫拾忆眼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莫哥，我不知道那小学霸是你的人啊！我要知道她是你的人你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调戏她啊！” 莫拾忆不想理他，随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刘杰见莫拾忆点了一下头之后就明白了：他这是不想跟我算账啊，那我不就没事了吗！ 刘杰向莫拾忆道了谢之后就一溜烟的没影了。 “莫哥，你真和那小学霸在一起了？”说话的是一个比莫拾忆矮一个头的帅哥，他的五官虽说没有莫拾忆好看，但也是个帅哥了。跟莫拾忆关系挺好的，他还是莫家的商业伙伴李羽泉的儿子，叫李羽炽。李羽泉是李羽生的亲弟弟，论亲戚，李羽炽和莫拾忆还有点堂兄弟关系。 “应该不算吧，我还没表白。”莫拾忆回答道。 “小姑娘应该都喜欢花吧，莫哥你买几朵玫瑰送给他吧。”李羽炽毕竟长的帅，他自己没有跟女孩子表白的经验，都是女孩子找他表白。但网上都是这样的视频嘛，于是就想着这样子可能是真的可以的。 “算了吧，你一个花花公子的经验算什么。三天两头的换一个，不是觉得这个烦就是觉得那个丑。”莫拾忆几把刀狠狠插进李羽炽的心里。 “莫哥你又不接受她们的表白，那我这个当弟弟的总得给你收拾烂摊子吧？”李羽炽一脸笑眯眯的。 莫拾忆想骂人来着，但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行得通了。 “行，如果我按照你的方法失败了，你就死定了。”莫拾忆半开玩笑道，毕竟他心里也没多少底气。“但是我这几天没时间，忙。” 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女大概都是觉得对方长的好看就谈恋爱了，在无忧无虑的年纪享受一下爱情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是莫拾忆连续五天都没有付出行动，每次李羽炽问他什么情况，莫拾忆都回答：“还没表白。” 第六天的时候，莫拾忆把范依依送到学校后，托她给老楚带个话，让他帮他请个一天的假，有事情要办。 范依依还没问什么事情要做的时候，莫拾忆已经走远了。 但范依依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又感觉不出来。 楚老师知道莫拾忆家里的情况，跟三班班主任周老师说过后，周老师立马批假了。 今天天空很快的暗淡下去了。莫拾忆飞驰到离求殡仪馆，在门口，他深呼吸了几次，把手机关机后，走到三楼十一号。 “小雨，今天是你的头七，哥哥送你去找妈妈。”莫拾忆淡淡的说着，抚摸着棺材，一直和莫雨梦说着悄悄话，直到下午。 “十一号家属，请远离棺材，我们要进行火化了。” 莫拾忆静静的看着工作人员的忙碌身影。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工作人员拿着一个盒子递到莫拾忆眼前。 “请节哀。” 莫拾忆接过妹妹的盒子，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自己的摩托车边。 他靠在墙边，缓缓坐下，泪水一点一点浸润他的眼眶。“妈妈……小雨找你去了，我应该很快也要去找你了吧……”莫拾忆静静的哭着，他靠在墙边，心中是说不尽的忧愁和悲伤。 莫拾忆叹了口气，走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检查没有泪痕之后，开车驶向学校。 已经四点多了，应该很快诗涵高中就放学了。 莫拾忆把车停在学校旁边，内心盘算着什么：或许我不应该跟范依依说明自己的内心，我的命运本就不幸。可我却偏偏爱上了这个女孩，我不幸的命运会给她带去灾难。 学校里的铃声响起。 莫拾忆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放学了，范依依应该还有一节自习课。莫拾忆干脆一直在门外等着，不想进去，也不愿进去。 “莫拾忆！”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莫拾忆的思绪。 “范依依！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还有节课吗？”莫拾忆一脸震惊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她应该还在教室里上老楚的物理自习课。 “我担心你，所以跟楚老师请了节课想出来找你。我早上中午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有回我，你干什么去了！”范依依的大眼睛里透露出不安，“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莫拾忆为了防止莫天启那个混蛋来扰乱小雨的葬礼，就把手机关机了，但也同样屏蔽了范依依的消息。 莫拾忆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小雨的事情。 范依依见莫拾忆不是很想说，就不再追问：“不愿说就不愿说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说了，就什么时候再说吧。” 范依依走到莫拾忆身旁，用手轻轻拉了拉莫拾忆右手的食指。 “莫拾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范依依羞红了脸，声音细若蚊蝇，说完之后赶紧把脸遮上了。 这几天，范依依那边也没闲着。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心意：她就是喜欢莫拾忆的！可她又不敢表白，毕竟这几天莫拾忆比往常要冷淡很多。没有跟她开玩笑，但也没有以往的亲密。 于是她就询问李婷雅：“感觉这几天莫拾忆好像很冷淡啊。” “分了？”李婷雅一语惊人。 “我就多余跟你讲这事！”范依依一脸无语的说道。 “依依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莫拾忆的事情？” “什么事情？” “她的妹妹，莫雨梦。” “不知道，她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三班那个李羽炽是我邻居，他又跟莫拾忆关系好，我就去问他莫拾忆对你是什么感觉……” “啊？你去问莫拾忆对我的感觉？” “你别插嘴啊。我继续说了，李羽炽给我的答复是喜欢但不敢表白。原因出自他的家庭。莫家全家上下都知道，唯独莫拾忆不知道的一件事：莫雨梦是□□出来的孩子。”李婷雅特意顿了一下让范依依吃惊一下。 “啊！莫雨梦的妈妈不是莫拾忆的妈妈？”范依依瞬间惊住了。 “李羽炽跟我说，莫雨梦是他爸爸跟他的堂妹的孩子。我记得好像叫莫梦吧？当年好像说莫拾忆四岁了还不会说话，以为莫拾忆的智商很低，又相逢高考录取书发放，莫梦进了京大师范。莫天启就起了歹心：一个小姑娘成绩这么好，那么她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会很聪明。又是想了个理由，要她来看看为什么莫拾忆四岁了还不会说话，莫天启就趁机把莫梦迷晕，不知去向。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们那种大家族还有些重男轻女，就算女孩子考进了京大师范也不会很在意。四月四号，莫梦难产，莫天启立刻决定保小，莫梦就这么死了。生物你不是全班第一嘛，那你肯定知道近亲生子的代价有多庞大。莫雨梦天生右腿无知觉并且还有白血病。莫天启见生了个女孩就彻底不过问她了。这一切都是莫拾忆操劳着。上个礼拜的今天，莫雨梦去世了，今天是头七，莫拾忆这几天心情不好大概是因为她妹妹的丧事吧。” 范依依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她这才意识到，莫拾忆一直这么冷淡的原因。她知道，这一切不只是莫雨梦的原因，更多的是来自于他原生家庭的不幸和灾难。 “莫拾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是……”接下来的话范依依不敢继续说，怕戳到莫拾忆心里的伤疤。 莫拾忆的泪水已经滴落在地了，范依依拿出纸巾给莫拾忆擦掉眼泪，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欺负的小孩子。“别担心，莫拾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莫拾忆哽咽着回答，他坐在摩托车上哭泣，像是个失去航行方向的水手，独自一个人在大海里漂泊。直到范依依突然闯进他的生活，让他在大海上找到了方向，迈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