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斤胖妞硬撩禁欲九皇叔》 第1章 穿成白胖冤种,摄政王救命 刺骨的寒冷和尖锐的碎石硌痛感将福满满从混沌中强行拽醒。 “嘶……”福满满倒抽一口凉气,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没有一处不痛。 眼皮沉重地掀开,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灰蒙蒙、飘着零星雪沫的天空,几根挂着残雪的枯枝斜斜地伸着。 她正仰面躺在冰冷的、铺着薄雪的山坡下! 昨晚的记忆碎片和一股不属于福满满的信息流瞬间冲撞进脑海。 那本狗血网文!福满满揪住小说的逻辑漏洞和道德瑕疵,在评论区与作者足足对线了五个小时,直到凌晨三点才不甘地偃旗息鼓! 那本《状元郎夫人的甜宠日常》! “我靠……”一声沙哑的低咒逸出喉咙,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悚。她,二十一世纪独立女性/福满满,真的穿书了! 而且,好死不死,穿成了书里那个被作者轻描淡写称为“反派女二”,实则在她看来是全书第一冤种炮灰的福满满! 原主福满满,身份尊贵得令人发指:皇商福家三代唯二的掌上明珠!姑姑是当朝手握实权的太后!表弟是龙椅上的少年天子!九个宠妹狂魔的哥哥!三十多个视她如明珠的侄子,个个恨不得把星星月亮摘给她! 财富?金山银山堆着!权势?一句话能让京城抖三抖!容貌?撇开那身被作者恶意强调的、约莫九十公斤的丰腴体态不谈,单看那张被养得白里透红、眉目如画的脸蛋,也是极美的! “这哪里是反派?这分明就是个镶金嵌玉、行走的超级宝库!难怪山匪惦记,更难怪那个渣男柳文轩处心积虑地瞄准了她!”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冰冷让福满满浑身发颤,不只是因为穿书,而是因为她刚刚从鬼门关滚了一圈! 剧痛的身体和脑中残留的原主的情绪,瞬间让她明白了处境。 原主的情绪强烈到令人窒息,那是混杂着巨大的恐惧,被背叛的刺痛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自卑。 是了!赏梅!柳文轩! 记忆碎片清晰起来:那个道貌岸然的“新科状元”柳文轩,明明已与右都御史的千金林婉儿定了亲,婚期就在明年春日。 前世柳文轩清贫度日,仕途不顺,重生归来后,竟把主意打到了原主这个拥有泼天富贵和滔天权势的“傻白胖”身上! 几句精心设计的“福小姐气质独特,非寻常胭脂俗粉可比”、“在下欣赏的是您金子般纯善的心”的鬼话,就精准地戳中了原主因体型而深藏心底的自卑和渴望被认同的软肋。 那份因长期压抑而爆发的“恋爱脑”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智商直接清零! 为了这次“独处”的“浪漫”赏梅之约,原主鬼迷心窍,费尽心机地甩掉了九个哥哥安排的精锐护卫! 满怀着隐秘的少女情怀,同时内心掺杂着巨大不安和强烈期盼,孤身一人,揣着塞满了金叶子的荷包,来到了这偏僻的城外梅林! 结果呢?柳文轩那渣男连影子都没出现!等在原地的,是早就埋伏好的凶悍山匪!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劫持”!目标是原主头上那支象征着福家滔天富贵和无上地位的赤金点翠凤尾簪!那是足以让福家倾尽家财也要赎回她的信物! “簪子……”福满满心头一紧,忍着剧痛抬手摸向发髻,指尖触到了冰凉坚硬的簪体!它竟然还牢牢地插在散乱的发髻里! 原主的最后记忆汹涌而至:山匪狞笑着扑上来要扯簪子,原主虽然被“恋爱脑”糊了心,但福家血脉里那股子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和与生俱来的精明瞬间觉醒! 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山匪之手! 巨大的体型在那一刻成了武器!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利用体重优势猛地撞开最近的匪徒,像个失控的沉重石球,不管不顾地朝着陡峭的山坡下滚去! 剧烈的撞击和窒息感……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所以……原主是为了保住这簪子,保住自己的清白和福家的尊严,硬生生选择了滚下山坡这条可能粉身碎骨的路?用自己的命,赌一个不被彻底羞辱的可能?” 福满满躺在冰冷的雪泥里,感受着身体每一处传来的尖锐痛楚,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原主那份被自卑扭曲的“恋爱脑”固然可悲,但这绝境中迸发出的血性孤勇和宁折不弯的刚强,却让她肃然起敬。 香消玉殒的是那个痴心错付的原主福满满。 而在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里醒来的,是来自现代的福满满,她绝不会再被人当肥羊宰割! 山风卷着血腥味和远处隐约的呼喝声传来,危机并未解除。 福满满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当务之急是活着离开这里!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 福满满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铺着薄雪的崎岖山道上狂奔。 方向?远离京城!福满满脑海里警铃大作,根据那本糟心小说的剧情推测,柳文轩那个渣滓此刻正领着人“恰巧”往这边来“救援”! 名义上是救她于水火,实则要将她“被山匪劫持”的污名宣扬得人尽皆知!然后,他这位“不嫌弃”她“失节”又“肥胖”的“救命恩人”,就能顺理成章地以“负责”之名,纳她为妾! “妾?去你大爷的妾!老娘是行走的金山!想拿老娘当钱袋子和通天梯?做梦!”福满满在心底疯狂咆哮,巨大的愤怒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恐惧。 原主那份残留的对柳文轩最后一丝可悲的幻想,被现代灵魂彻底碾碎成渣。 目标很明确:再往前三四公里,就是福家的温泉庄子!只要到了那里,她就安全了!哥哥们的人手一定在那里!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却沉重得让人绝望。 九十公斤的体重和原主常年深宅缺乏锻炼的身体,让她的“狂奔”比寻常人快走还慢!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如同擂鼓,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汗水混杂着雪水浸透了里衣,冰冷刺骨。 身后,山匪粗鲁的叫骂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臭娘们!站住!” “看你往哪儿跑!抓住她!”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那带着汗臭和血腥气的喘息仿佛已经喷到了她的后颈! 一只布满老茧又肮脏的手带着劲风,猛地抓向她的肩膀! 完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心脏。 福满满甚至能想象到被抓住后,柳文轩那张伪善的脸出现时,自己百口莫辩的屈辱境地!她不甘心!她才刚来!老天爷不会这么坑吧?! 就在那魔爪即将触及她衣料的千钧一发之际。 “咴——!” 一声穿透云霄、充满力量与威严的骏马嘶鸣,如同惊雷般炸响!紧接着,是急促到令人心脏骤停的马蹄声! 那声音并非由远及近,而是仿佛撕裂了空间,刹那间就降临在咫尺之间! 福满满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凌厉无匹的罡风擦身而过!眼前寒光一闪,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啊……!!” “呃啊……!!” 两声凄厉短促到极致的惨叫,如同被掐断了喉咙的鸡!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噗嗤”一声,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洇开两摊死狗般的血痕! 两个凶神恶煞的山匪,连哼都没能多哼一声,如同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上还凝固着贪婪与狰狞的扭曲表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福满满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猛地抬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匹通体玄黑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凝聚而成,正喷着灼热的白气,前蹄微扬,稳稳钉立在她面前不足三步之处。 马背上,端坐着一个男人。 天神!这是福满满脑中瞬间炸开的唯一念头。 逆着冬日午后稀薄却依旧刺目的天光,他身披玄色绣金蟠龙纹大氅,身形挺拔,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孤绝与冷冽。兜帽被风微微吹落,露出一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颜。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渊,幽暗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里面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万年不化的寒冰与掌控生死的漠然。 那是一种超越了世俗审美的俊美,糅合了极致力量与极致冷漠,凛冽而锋利,带着致命的压迫感! 劫后余生的狂喜,对绝对力量的震撼,对极致美色的冲击,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福满满所有的理智堤坝! “哇……!!!”福满满想也没想,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爆发出惊人的潜力,猛地扑了过去!她不是扑向马,而是精准地扑向马背上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一双沾满泥雪的手死死抓住他垂落的玄色衣袖,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浮木,嚎啕大哭! “谢谢!谢谢!呜呜呜……大将军!大英雄!大善人!活菩萨!我的再生父母啊!呜呜呜……” 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福满满只能用最原始、最激烈的哭嚎和所有能想到的最高级赞美词,来表达心中那排山倒海般的感激与庆幸! 什么仪态、什么男女大防、什么认不认识,统统见鬼去吧!她只知道,是他!是这个天神般的男人!把她从地狱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被福满满死死抓住袖子的男人,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低垂,落在福满满哭得涕泪横流而毫无形象的脸上,低沉醇厚却听不出半分情绪的声音响起: “你不认识本王?”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冷冽,却该死的好听。 福满满哭声一滞,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近距离地对上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本王’?原书中只有一位王爷,正是九皇叔萧彻,也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是他!九皇叔!摄政王萧彻!原书中女主林婉儿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天!福满满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怎么能有人……帅得如此惊心动魄!如此冷酷!如此……强大! 原书作者那贫瘠的文字,根本描绘不出他此刻降临所带来的万分之一震撼!这哪里是人?分明是踏破虚空而来的神祇! “认……认识!您是九皇叔!天啦!您怎么能这么帅!帅得没天理了!这么冷!这么酷!这么……这么……”福满满语无伦次,满脑子只剩下对眼前这张脸的极致欣赏和对他孤寂结局的暴殄天物之感,“……难怪是原书林婉儿的白月光!这么帅的人居然孤独终生!这简直是对造物主的亵渎啊!”她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 萧彻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那双寒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无奈? 他冷冷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福小姐,如此盯着男子看,实属唐突。回头本王会让皇嫂拨两个得力的教养嬷嬷去福家,好好教导你闺仪。” 福满满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脸上瞬间爆红,几乎能煎鸡蛋。 她手忙脚乱地试图擦掉眼泪鼻涕,挤出一个尴尬又讨好的笑容:“九…九皇叔教训的是!您好看!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看!是我没见过世面,失礼了!我以后一定注意!求求您千万别告诉姑姑,好不好?她老人家知道了,我九个哥哥能把我念叨死……” 她嘴上认着错,保证着,但那亮得惊人的眼睛,却依旧像粘了强力胶一样,舍不得从那张俊美绝伦又冷若冰霜的脸上挪开半分。这颜值,这气场,看一眼少一眼啊! 萧彻看着她那副“我错了但我不改下次还敢”的模样,似乎也懒得再纠缠礼仪问题。 他目光扫过她狼狈的衣衫和苍白的脸色,无悲无喜、无怒无笑,声音依旧冷冽如冰泉:“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柳文轩!”这个名字瞬间将福满满从对美色的极致欣赏中狠狠拽回残酷的现实!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脸上残留的红晕瞬间褪去,只剩下惊怒交加的苍白。 她甚至顾不上再看萧彻,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继续朝着温泉庄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边跑边喊,声音因急切和愤怒而尖利: “九皇叔!帮帮我!拦住后面那个人模狗样的败类柳文轩!是他设计我!他勾结山匪想败坏我的名声,然后再装模作样地来‘救’我,好顺理成章地纳我为妾!把我当成他的钱袋子和往上爬的垫脚石!这个畜生!” 萧彻并未立刻行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抖缰绳,那匹神骏的黑马便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了踉跄奔跑的福满满身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问道:“你既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通透,怎还会上当受骗,落入此等圈套?” 福满满又气又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她喘着粗气:“我……我……” 她能说原主是被恋爱脑糊了心吗?这锅背得真冤!她只能含糊道,“以前眼瞎!现在看透了!九皇叔,求您快……” 话音未落,萧彻的耳朵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冷冽的目光投向山道拐弯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不必跑了。你若再拖延,柳文轩的人马,顷刻便至。” 他微微侧身,露出马鞍,“上马。本王送你。” 福满满脚步猛地顿住,抬头看向那高头大马,再看看自己圆滚滚、沾满泥污的身体,一股强烈的自卑和难堪瞬间涌上心头,脸颊再次火烧火燎。她窘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算…算了……我太重了……马……马会累坏的……我还是跑吧……” 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笨拙爬马的狼狈样子落在这位天神般的人物眼中。 萧彻闻言,目光在她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她预想中的嫌弃或嘲讽,只有一种纯粹的的平静,似乎只是在衡量骏马的承载能力。 下一瞬,他动作快如闪电! 福满满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沉稳而强大的力道箍住了她的腰,不是搀扶,不是托举,而是如同扛起一件物品般,干脆利落地将她整个人凌空提起!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已经侧坐在了那匹神骏黑马宽厚的马背上!玄色的大氅带着清冷的松木气息拂过她的鼻尖。 “坐稳。”萧彻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拎起了一个包袱。他翻身上马,稳稳坐在她身后,一手自然而然地绕过她身侧拉住缰绳,另一只手……似乎为了维持她的平衡,虚虚地扶在她腰侧的后方,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和分寸。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份力量感与控制力,令人心惊。 他竟然……真的毫不费力!而且,没有丝毫的嫌弃!这个认知,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福满满心中因体型而筑起的最后一道自卑防线,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震撼和……悸动。 骏马迈开稳健的步伐,朝着温泉庄子的方向走去。福满满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匹的移动微微起伏。 后方,是男人宽阔挺直的脊背,玄色的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身上传来的清冽松木香和一种沉稳如山岳的气息,将她牢牢地笼罩其中,隔绝了身后的血腥与可能的追兵,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福满满悄悄扭头,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着那颀长挺拔、如松如岳的身影。 人间绝色!有权有势有颜有身材!关键是对她这具被世人耻笑的身体,没有流露出半分鄙夷! 在这个以瘦为美的世界里,原主因为肥胖承受了多少恶意和嘲笑,深宅自闭,压力之下只能靠厨艺天赋慰藉自己,越吃越胖,哥哥们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形成了恶性循环……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平静和力量,对她而言,是比救命之恩更珍贵的礼物!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念头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壮大:拿下他!一定要拿下这个极品王爷! 不是为了攀附权贵,虽然这确实是个巨大优势,也不是仅仅贪图美色,虽然这美色实在过于惊心动魄,而是因为他值得!她喜欢这份强大,欣赏这份冷冽下的公正,更感激这份不带偏见的援手。 福家需要!缓和福家、太后姑姑与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之间的关系,至关重要。 她自己更需要!这样一个强大、可靠且不以外表取人的男人,简直是这个操蛋世界里为她量身定制的避风港! 一举多得!必须拿下! 第2章 轰!温泉山庄变减肥基地 福满满坐在颠簸的马背上,身体贴着后方那堵坚实而冷冽的“人墙”,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松木气息,一颗心却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拿下极品王爷”的宏伟蓝图里横冲直撞。 减肥!这是第一要务!幸好福满满在现代有本硕七年泡健身房的硬核经验,对付原主这九十公斤的大基数,虽然过程漫长艰辛,但她有绝对的信心! 可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啊!等她减掉一身赘肉,恢复前凸后翘的自信身材,黄花菜都凉了! 萧彻这种日理万机的顶级大佬,怕是早把她这“意外救下的小胖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了!”福满满脑中灵光乍现,差点激动地在马背上蹦起来,当然,考虑到体型和马背的承受力,她只是激动地攥紧了拳头,“美食诱惑!” 福满满飞快地调取着关于萧彻的“原著背景设定”:这位爷幼时被国师一句“克父”的预言,直接打包扔进寺庙养到十六岁,青灯古佛,清汤寡水;后来又被先帝一脚踢去北疆苦寒之地守边九年,风沙铁血,物资匮乏…… 长期这种极端匮乏的生活经历,必然造就他对美食的深层渴望! 而原主福满满,虽然因为自卑把自己吃成了球,但那登峰造极的厨艺天赋,可是实打实的金字招牌! “天助我也!”福满满在心底无声地狂欢起来,“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用美食做纽带,既能持续刷存在感,又能展现价值,完美!” 减肥和攻略双线并行,她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到了。” 萧彻那低沉冷冽的声音如同冰泉浇下,瞬间打断了福满满的头脑风暴。 还没等福满满反应过来,腰间那股熟悉的力道再次传来,又是干脆利落地一提一放! 她整个人就被稳稳地“卸”在了温泉庄子那扇略显古旧的大门前。 脚踏实地,福满满却满心不舍,眼巴巴地望着马背上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 减肥是个系统工程,尤其大基数,追求速度容易皮松肉垮,效果打折。保守估计,至少得一年不能见他……一年啊! 这么养眼的顶级男神,不能看,不能撩,简直是酷刑! 对上福满满那充满遗憾和不舍的眼神,萧彻似乎被她那过于“**”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微微侧了侧脸,线条完美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些,冷声道:“快进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福满满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往门边挪,刚抬起手准备敲门。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庄子内部猛然炸开!脚下的大地都仿佛抖了三抖!门板剧烈地震颤着,连带着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萧彻眼神骤然一凛,周身冷意瞬间暴涨!他反应极快,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另一手已经扣住了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冲进去查看究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扇饱经摧残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一股混合着硫磺、硝石和木头焦糊味的浓烟扑面而来!浓烟中,一个浑身漆黑,头发倒竖,脸上只剩眼白和牙齿是白的“人形焦炭”猛地窜了出来,还伴随着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圆圆?!你怎么来了?!”那“焦炭”看到门外的福满满,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大叫起来,露出一口在黢黑背景下显得格外晃眼的白牙。 “六……六哥?!”福满满被这造型惊得倒退半步,原主的记忆让她勉强辨认出眼前这个“爆炸头”应该是她的六哥福六顺,但这副尊容……着实考验眼力! 福六顺这才注意到门旁高头大马上的萧彻,连忙收敛了夸张的表情,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动作间,他那身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袍子还在冒烟:“见过九王爷!” 萧彻的目光扫过福六顺堪比刚从灶膛里爬出来的模样,又落在他袍角残留的几点火星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福六顺,你悠着点。”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福满满身上沾着的泥污和几处被树枝刮破的痕迹,补充道,“下次再这般莽撞,小心炸着人。” 福满满在心底默默点头。 福家九个哥哥,八个都是人中龙凤,各有建树,唯独这位六哥福六顺,是全家公认的“歪脖子树”,平生最大爱好就是“炸家”。他喜好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发明”,然后把他爹气得七窍生烟。 二叔忍无可忍,终于一脚把六哥踹到这个温泉庄子来,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实则是怕他把京城的宅子彻底夷为平地。 福六顺显然没把萧彻的警告太当回事,依旧笑嘻嘻地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我有分寸!坚决不会伤着人!就是……就是这动静嘛,嘿嘿,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福满满对自家六哥的“分寸”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她探头往门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六哥,里面……还有完整的房间吗?能住人的那种。” 福六顺挠了挠他那头爆炸式的焦黑卷发,尴尬地嘿嘿一笑:“那个……都……都塌了。这木房子吧,它……它不太结实,嘿嘿,不太结实。” 福满满:“……” 萧彻看着眼前这对兄妹,一个炸得亲爹不认还嬉皮笑脸,一个满身狼狈却眼神灵动,他沉默了一瞬。 随即,他利落地调转马头,留下一句:“你们先进去等一会,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玄色大氅在风中扬起一道冷冽的弧线,一人一马已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行动力强悍得令人咋舌。 福满满和福六顺对视一眼,无奈地拴好门,走进一片狼藉的庄子。 看着眼前断壁残垣、焦木横陈、如同被小型陨石袭击过的“战场”,福满满彻底无语。 只能庆幸自家六哥虽然是个行走的“拆家狂魔”,但命够硬,还能活蹦乱跳。 福满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高高低低的瓦砾土块往里走,目光忽然被前方吸引。在废墟的边缘,竟然完好地保存着两个天然形成的温泉池!一大一小,池水氤氲着热气,清澈见底,在满目疮痍中显得格外珍贵! “天助我也!”福满满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减肥计划最关键的基础设施——温泉和场地,竟然以这种方式“炸”出来了!有了这温泉辅助代谢,再加上合适的运动场地…… 搞起来!搞起来!必须搞起来! 福满满兴奋地拉着还在研究一块焦木的福六顺,指着温泉池和旁边被炸出来的巨大土坑,手舞足蹈地描绘起她的宏伟蓝图:“六哥!你看!那个大坑,正好可以改造成一个超大的游泳池!旁边再修一条曲里拐弯、坡度够陡的盘山道!光泡温泉游泳不行,还得加强度!每天负重爬坡!游泳加爬坡!双管齐下!……” 福六顺一听“改造”、“工程”、“修路”,眼睛也亮了!他可是福家最闲不住、最爱折腾的“破坏王兼建设狂”! 妹妹这计划简直搔到了他的痒处!“好主意!圆圆!包在六哥身上!保证给你修得又结实又……呃,尽量不炸!” 他拍着胸脯,豪气干云,仿佛已经看到了热火朝天的工地景象。 兄妹俩正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减肥训练基地”,门外再次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儿,萧彻清冷的声音响起:“开门。” 福满满和福六顺连忙跑去开门,只见萧彻去而复返,身旁多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车夫,以及一辆看起来就异常结实宽敞、车厢蒙着厚实棉帘的马车。显然,他是特意去寻了交通工具来接应他们,考虑得极其周全。 萧彻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在福满满身上,依旧是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他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提”上了马车。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搬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嫌弃。 当福六顺也笑嘻嘻地搓着手,准备跟着钻进那温暖舒适的车厢时,却被萧彻阻止了。 “你,” 萧彻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坐车夫旁边。” 福六顺脸上的笑容一僵,缩了缩脖子:“啊?王爷,这大冷天的,坐外面多冷啊!我跟圆圆挤挤就行……” “男女有别。”萧彻打断他,目光如寒冰利刃般扫过福六顺,语气斩钉截铁,“即便是嫡亲兄妹,同处一密闭车厢,于礼不合,亦失分寸。坐外面。” 那份对规矩近乎苛刻的坚持,展露无遗。 福满满扒着车帘,看着萧彻那张在寒风中更显冷峻绝伦的侧脸,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完了完了……这老和尚……哦不,这九皇叔,规矩比天大!连亲兄妹坐个马车都要划清界限?这以后还怎么近身撩拨啊?难度系数直逼登天!” 她仿佛看到自己宏伟的“美食攻略计划”还没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福六顺被萧彻那身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慑住,又碍于对方的身份,终究还是怂了,蔫头耷脑地爬上了车辕,坐在车夫旁边,还不忘把外袍裹紧了些,活像个受气包。 就在福满满放下车帘的瞬间,萧彻的声音再次穿透帘子传来,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福小姐,左侧座位下的抽屉里,备有金疮药和干净的纱布。你身上有伤,先自行简单处理止血,待回府再请大夫仔细诊治。” “什么?!圆圆你受伤了?!”车辕上的福六顺一听,顿时炸了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又蹦起来要往车厢里冲,“伤哪儿了?!严不严重?!疼不疼?!哪个龟孙子干的?!是不是……”他急吼吼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旁边马背上的萧彻,带着一丝怀疑。 萧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显然在忍耐什么。 福满满在车厢里翻出抽屉里的药瓶和纱布,心里对萧彻的细心和执行力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一边摸索着处理手臂上被树枝刮破的伤口,一边隔着帘子,吧啦吧啦开始了她的“告状大会”。 她把柳文轩如何设计陷害、山匪如何围追堵截、自己如何滚下山坡逃命的惊险过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连带着把昨晚在评论区跟无良作者对线积攒的怒火也一并倾泻而出,骂得酣畅淋漓。 “柳文轩那个渣渣!!”福六顺听得怒发冲冠,在车辕上气得直拍大腿,“敢这么算计我妹妹?!等着!老子这就去炸了他家祖坟!” 这句充满“满满特色”的“渣渣”和“炸了”,明显是现学现卖自家妹妹的词汇。 萧彻策马跟在马车旁,听着车厢里中气十足的控诉声和车辕上暴躁的附和声、拍大腿声,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充满了市井烟火气和家人间毫无保留的关切。 这份喧闹,在萧彻过往冷寂的生命里是极其罕见的噪音。他本该感到不耐,甚至呵斥其安静。 然而此刻,他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上,竟破天荒地没有流露出丝毫厌烦,只是沉默地听着,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捉摸的情绪。 那是一种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审视,这份鲜活、吵闹却无比真挚的兄妹之情实在太过陌生,甚至还带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向往? 旁边老实巴交的车夫大叔,偷偷瞄了一眼自家王爷那异常平静的侧脸,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要知道,这位爷最烦的就是吵闹啊!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福满满在车厢里包扎好伤口,听到六哥要“炸祖坟”,赶紧掀开帘子一角喊道:“六哥!冷静!炸他就不必了!太便宜他了!给我盯死他!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这种又渣又贪的伪君子,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装得人模狗样!只要他敢做一点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哪怕就一丁点!咱们就‘法办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她掷地有声地喊出了关键口号。 “法办他!”这三个字清晰地传入萧彻耳中。他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深邃的目光透过掀开的车帘缝隙,深深地望了车厢内那个圆润却眼神锐利、闪烁着不屈光芒的身影一眼。 那目光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福小姐,”萧彻的声音依旧冷冽,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公式化,“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多谢九皇叔!”福满满赶紧放下帘子坐好。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积雪和碎石,发出规律的吱呀声。车厢随着行进微微摇晃,温暖而密闭的空间,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棉布的气息。 福满满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确认暂时安全、又被萧彻的马车和安排妥帖地包裹后,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起先的激动,紧张,愤怒,狂喜……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席卷全身。 福满满靠在柔软的车厢壁上,眼皮越来越沉,耳边六哥还在车辕上絮絮叨叨地骂着柳文轩,声音却仿佛隔着一层水雾,越来越远。 萧彻策马护卫在侧的身影,在脑海中渐渐模糊,最终,她头一歪,陷入了沉沉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安稳梦乡。 第3章 顶级团宠,她偏要减肥撩冰山 福满满从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中悠悠转醒,梦里她正叉着腰,把那个写死原主的无良作者怼得哑口无言,扬眉吐气! 嘴角的笑意还没消散,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手机,指尖触到的却是绣着精致缠枝莲的锦缎被面。 “嗯?”福满满迷蒙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雕花拔步床顶,帐幔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不是她现代的小公寓,而是这个架空王朝的深宅大院。 心底那点刚燃起的胜利小火苗,“噗”地一声,被现实无情浇灭,只余下一丝小小的、无人知晓的惆怅。 “圆圆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着欣喜响起。 福满满循声偏头,只见床边端坐着一位温婉秀丽的美妇人,正是她三哥福三阳的妻子柳氏。 “三嫂?”福满满惊讶地撑起身子,锦被滑落,“你怎么坐在这里?你不会……一夜没睡守着我吧?”她望向窗外,天色才蒙蒙亮,透着一丝鱼肚白。 柳氏连忙伸手帮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却笑得无比温暖:“傻丫头,瞎想什么呢。昨夜轮到你三哥在宫里值夜,我横竖一个人,想着你受了惊吓,便在你院里歇下了,也是刚起来不久。你大嫂她们几个,昨儿个急得不行,恨不得都守着你,可你也知道,大嫂管着那么大一摊子事,实在分身乏术,你四嫂身子又弱些,我便自请留下了。” 一股暖流夹杂着浓浓的愧疚瞬间涌上福满满的心头。以她继承的原主记忆来看,她在福家,那是实打实的“团宠”! 大哥福一鸣大她整整十五岁,大哥、二哥、三哥各相差一岁,下面还有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八哥,最小的九哥福久久还是她的龙凤胎兄弟! 更别提哥哥们每家都生了好几个儿子,一屋子光棍,就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妹妹/姑姑,简直是被全家老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疙瘩。 “三嫂……”福满满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真切的歉意,“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以后……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闯祸了!”她竖起三根手指,小脸满是认真。 柳氏被她逗笑,爱怜地伸手抚了抚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发顶,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傻圆圆,咱们福家还怕你闯祸不成?天塌下来有你二叔和哥哥们顶着呢!只是啊,”她语气柔转关切,“可万万不能再像昨日那样任性甩开护卫了,瞧瞧这一身的擦伤淤青,看着都让人揪心。答应三嫂,保护好自己,嗯?” 福满满心头暖烘烘的,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记住了,三嫂!” 姑嫂俩又亲亲热热地说笑了好一阵,屋内的气氛温馨融洽。 福满满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她昨天不是在马车上晕过去了吗?怎么回来的? “对了三嫂,”福满满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我昨天……是怎么从马车上下来的呀?谁抱我进来的?”总不能是护卫吧?那也太不合规矩了。 柳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微妙又有点后怕的神情:“别提了,偏生就那么不凑巧!你三哥在宫里当值,你大哥、四哥他们要么体格文弱抱不动你,要么当时也不在府里。后来还是……还是摄政王殿下,亲自把你抱进来的。”她压低了点声音,“那位爷抱着你进来的时候,那脸色冷的哟……跟结了层寒冰似的,怪吓人的。府里上下大气都不敢出。” 福满满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萧彻那张俊美无俦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里嘀咕:“萧彻这人其实心肠挺好的嘛,就是脸冷了点,不爱说话罢了。” 这天晚上,福满满才算是真正、全方位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顶级团宠”的待遇。为了安抚她受惊以及庆祝她平安,福家能赶回来的核心成员几乎齐聚一堂,那阵仗,简直像过年。 二叔福永存,四十九岁,皇商巨贾,福家在商界的擎天柱,此刻正一脸心疼地指挥下人给她端燕窝羹。 大哥福一鸣,三十岁的户部侍郎,平日官威十足,此刻却笨拙地想给她剥橘子。 二哥福双全远在江南任知府,人虽未到,心爱的江南干果却快马加鞭送来了。 三哥福三阳,二十八岁的禁军副统领,刚下值就赶回来,盔甲都没脱,就坐在旁边虎视眈眈,仿佛谁欺负他妹妹就要跟谁拼命。 四哥福四海,二十六岁的光禄寺少卿,正琢磨着明天去宫里给她顺点什么新奇贡品。 五哥福五和也在江南打理皇商事务,同样送来了心意。 六哥福六顺,二十二岁,无业研究型人才,正绞尽脑汁想逗她开心。 七哥福七安,二十一岁的镇北军低阶将领,一身风尘仆仆,刚回京就直奔妹妹这里。 八哥福八方,十七岁,国子监里的商业奇才苗子,正偷偷给她塞私房钱。 九哥福久久,十五岁,她的龙凤胎兄弟,如今依旧是小皇帝的陪读,好不容易溜出宫,正绘声绘色给她讲宫里的趣事。 至于那三十多个侄子……好吧,福满满看着眼前晃动的小萝卜头们,实在有点脸盲,但每个小家伙看她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小姑姑”的崇拜和亲近。 然而,福满满雄心勃勃的减肥大计,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宠爱攻击”下,简直寸步难行! 尤其是二叔二婶和哥哥嫂嫂们,心疼她“遭罪”,变着法儿地用美食诱惑她。 “圆圆,看!你最喜欢的八宝鸭,刚出炉的,皮脆肉嫩,香得很!” “乖女,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你二婶亲手做的,鲜掉眉毛!” “小妹,新得的玫瑰露,甜滋滋,美容养颜!” 这顿饭更像一场意志力的拉锯战。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闻着那勾魂夺魄的香气,福满满肚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口水不自觉地分泌,小眼神黏在那些菜上几乎挪不开,心里那个失落的小泡泡咕嘟咕嘟直冒。 好想吃啊!就一顿,这一顿……吃完这顿,再开始减肥! 帅哥在前,减肥大业为重! 虽然艰难,但福满满还是鼓起勇气,咽下口水,眼神坚定地看向围坐的家人:“二叔二婶,哥哥嫂嫂们,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但这次我是认真的!我要瘦下来,变得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你们……你们就支持我吧,以后别再诱惑我啦!”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韧劲。 席间,二叔福永存听说福六顺那个“不务正业”的儿子又把温泉庄子给炸了,气得当场就要去抓戒尺:“福六顺!你个混账东西!又给老子拆家!看我不抽死你!” 福六顺吓得脖子一缩,下意识就往福满满身后躲。 福满满赶紧起身,像只护崽的小母鸡似的拦住二叔:“二叔息怒!别打六哥!”她一边拦着,一边朝福六顺使眼色,让他别顶嘴。 福六顺得了妹妹这个“免死金牌”,胆子又壮了点,探出脑袋小声嘟囔:“爹,我都二十二了!您动不动就要抽我,我这面子往哪搁啊……” “面子?你还知道要面子?”福永存气得吹胡子瞪眼,“二十二岁的人了,一事无成!整天就知道瞎鼓捣那些没用的,炸完东边炸西边!你是拆家专业户吗?再这么下去,将来分家,你是打算喝西北风还是指望你兄弟子侄养你一辈子?” 福满满连忙抱住二叔的胳膊,软语劝道:“二叔,您消消气。六哥不是瞎鼓捣,他是有研究精神!您想想,他那些想法其实很新奇,只是还没找到对的路子。我觉得只要把研究和实际用起来结合起来,六哥将来肯定能成大器!您就再给他两年时间好不好?我们兄妹俩一起努力,保管让您看到成效!”她拼命朝福六顺眨眼。 福六顺也机灵,立刻顺着台阶下,拍着胸脯保证:“爹!我信圆圆的眼光!您再给我两年,就两年!要是到时候我还折腾不出个名堂来,我二话不说,您让我干啥我干啥,绝无怨言!” 福永存看着宝贝侄女恳求的眼神,再大的火气也消了大半,重重哼了一声:“哼!我是看圆圆的面子!要不是圆圆替你求情,老子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他指着福六顺,“你给我听好了!好好听你妹妹的话!她不是想要个温泉庄子吗?你就给我建!建个让她满意的出来!要人?给!要钱?给!要什么给什么!赶紧的,麻利点,给我安排上,尽快建好!听见没?” 峰回路转!福六顺和福满满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异口同声地笑着应道:“是!谢谢二叔(爹)!” 有了二叔的鼎力支持和福家资源的全力倾斜,福六顺和福满满这对兄妹搭档效率惊人。 福满满不喜欢那些繁复累赘的雕梁画栋和艳俗色彩,设计理念主打一个简洁实用、自然舒适,因此温泉庄子的重建工程进展顺利,仅仅用了三个月就宣告完工。 然而,这三个月对福满满而言,除了监工建庄子,还有另一项持续进行却收效甚微的“心意表达”,给摄政王萧彻送美食。 起初,福满满兴致勃勃,隔三差五就亲自下厨,挖空心思琢磨些新奇又美味的点心、羹汤、小菜,连盛放的食盒和摆盘都精心设计,力求尽善尽美。 然后满怀期待地让最机灵的小厮福来送去摄政王府。 结果呢?福来每次都是垂头丧气地回来,禀报的话千篇一律:“小姐,摄政王府的门房……还是不让小的进门,不过这次倒是把食盒收下了!” 一次、两次、三次……连着一个月,次次如此。 食盒是送进去了,但人连门槛都没迈过,东西最终是到了王府下人的手里,还是被处理了,亦或是……有没有可能送到那位冷面王爷面前?福满满无从得知。 起初的期待如同被冷水浇头。精心准备的佳肴,连送进去的人影都见不着,更别提得到那人的任何反馈了。 福满满看着空手回来的福来,心里那股子失落感像小蚂蚁似的,细细密密地啃咬着。 期待落空的感觉,真不好受啊。她蔫蔫地趴在桌上,对着窗外的花发了会儿呆,小脸上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挫败。 不过,她福满满是谁?打不死的小强!这点挫折算什么?她甩甩头,很快就把那点小失落抛开了。 行吧,王爷门槛高,咱的心意送到了就行!至少食盒是收下了,证明王府的门房知道这是福家小姐送的,这就够了! 福满满依旧热爱烹饪,把热情都倾注在最疼爱她的家人们身上。只是在给家里人准备丰盛大餐时,会习惯性地顺手多做一份。 这份“顺手”做出来的美食,依旧会让福来按时送去摄政王府。流程照旧:福来送到门口,门房收下食盒,福来转身回来。 至于那份食物最终的命运?她不再去揣测,也不再多问,权当是表达一份持续不断的、不求回应的善意。反正给家人做的时候多做一份也不费事,心意到了,她心安。 这三个月里,福满满对自己的减肥大计执行得堪称“残酷”。 温泉庄子没建好,没有合适的运动场地,她只能靠严格的饮食控制。 每日餐食几乎固定:清蒸鱼虾、寡淡的鸡胸肉、白水煮蛋、大量各色蔬菜、以及各种杂粮饭团……味道?那是不存在的。吃得她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最“残忍”的是,福满满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力,还经常亲自下厨给家人们做色香味俱全的大餐!红烧肉油亮诱人,糖醋排骨香气扑鼻,清蒸鲈鱼鲜嫩无比……而她,就坐在旁边,捧着自己那份绿油油、白生生、没滋没味的“减肥餐”,眼巴巴地看着大家大快朵颐,听着他们满足的喟叹和夸赞。 那大餐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馋得她偷偷咽了无数次口水,心里那个馋虫挠得她百爪挠心,小委屈咕嘟咕嘟冒泡——好想吃一口啊!就一口!但不行!为了目标,忍住! 家人们看着福满满这副可怜巴巴又强装坚强的模样,心疼得不行,轮番上阵劝:“圆圆,吃一点没事的!” “你看你都瘦了,补补吧!” “这菜多香啊,尝一口嘛!” 每次都被福满满笑嘻嘻却无比坚定地拒绝:“不行不行!我要坚持!你们快吃,我看着你们吃也高兴!” 她越是懂事坚强,家人们就越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加倍地在其他方面宠着她、顺着她。 付出总有回报。如此“惨烈”的三个月坚持下来,效果是惊人的,她足足瘦了十二斤!虽然离目标还有距离,但整个人感觉轻盈了不少,精神头也更足了。 春末夏初,微风和煦。属于她的温泉山庄终于建好了。福满满带着满满的期待和崭新的决心,包袱款款,正式搬了进去,准备开始她的“山庄减肥 新计划”。 “美食投石问路计划……效果不明!”福满满站在山庄门口,叉着腰,对着空气总结,小脸上没有沮丧,只有更昂扬的斗志,“没关系!此计不成,还有别的招!等我瘦成一道闪电,直接现场开撩!哼哼,萧彻,你等着瞧吧!” 福满满深吸一口山林间清新的空气,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目标就在前方,帅哥在召唤! “加油!福满满!加油!加油!加油!”她给自己打完气,换上轻便的衣裳,扑通一声跳进引了温泉水、特意为她建造的简易泳池里。 清凉的池水包裹着身体,驱散了初夏的微燥。 福满满奋力向前划水,心里的小马达轰隆作响:“帅哥在前面等着呢!我还要再游一圈!游完一圈……再来一圈!” 水花四溅中,是她元气满满、永不放弃的笑脸。 第4章 偷吃三个月,皇叔脸都绿了 某日,福三阳在摄政王府书房向萧彻汇报完禁军事务后,并未如往常般立即告退。 他身形挺拔地站在原地,眉头微蹙,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与他平日的雷厉风行大相径庭。 萧彻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如冷冽的寒星扫过来,声音低沉无波:“福统领还有事?” 他敏锐地察觉到福三阳的异常,这位福家三郎向来沉稳果决,少有如此踌躇的时候。 福三阳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郑重抱拳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兄长独有的那份沉重与维护:“末将确……还有一事,思虑再三,必须当面谢过王爷!” 萧彻微微侧身,视线完全落在福三阳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更甚,静待下文。 福三阳抬起头,目光坦荡,直视着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上次舍妹福满满遭受意外,承蒙王爷恰逢其会,亲自援手送回府中。末将当时在宫中当值,未能当面道谢。事后听闻,拙荆及阖府上下皆感念王爷恩德。末将身为兄长,更是感激不尽!此恩,福家铭记于心!” 他再次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只为妹妹那份恩情。 萧彻神色淡漠依旧,语气冷淡得如同在陈述公事:“职责所在,顺手为之,福统领不必多礼。” 何况当时福家老大福一鸣已在场郑重道谢,事后福家送来的那份厚礼也早已入库。在萧彻看来,此事早已了结。 福三阳直起身,眉头却蹙得更紧,语气中带着无奈,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锁住萧彻的神情:“王爷所言极是。只是……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末将这妹子,自小被全家上下宠得有些过头了,性子执拗得很。她感念王爷恩情,总想着要报答。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一头迷上了下厨,还……”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寻找更委婉的措辞,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表达,“还隔三差五打发她那个最机灵的小厮福来,往王府送些她亲手捣鼓的点心羹汤。家里人说了她多少次,说她胡闹,不懂规矩,怕扰了王爷清净,更怕那些……呃……她鼓捣出来的粗陋之物污了王府门庭!” 福三阳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萧彻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当捕捉到那极其细微的一愣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时,福三阳心中悬着的大石“咚”地一声落地,怒火也随之升腾。果然如他所料!王爷怕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妹妹三个月的心意,全喂了狗了! 心中大定,福三阳的语气更添了几分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末将今日谢恩,也是想斗胆替舍妹赔个不是。她年纪小,不懂事,王爷您日理万机,府上规矩森严,外食自有忌讳。若是……若是让王爷为难了,或是府上觉得不便收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王爷只需让门房给那小厮递句话儿,说明白规矩便是!末将回去定会严加管束,绝不再让她做这等没分寸的事,烦扰王爷清修!” 这话掷地有声,既是请罪,更是划清界限的宣告。 “只是,”福三阳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低沉下来,“那丫头心思重,又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若是一腔赤诚心意,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或是她那个跑腿的小厮被门房呵斥吓着了,回去学给她听……怕是又要闷闷不乐好些天,饭都吃不下。末将看着她那强颜欢笑的小模样,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所以……”他再次抱拳,带着恳求,“末将今日才冒昧恳请王爷,能否给个明示?也好让那丫头彻底死心,安心在家养养性子。” 萧彻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紫檀桌案上轻轻敲了一下,才缓缓道:“福小姐……有心了。王府规矩,外食……确需谨慎。”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就在福三阳以为他会用官腔搪塞过去,准备告退时,萧彻的目光似乎极其随意地瞥向不远处的回廊转角。 那里,几个身着王府亲卫服饰的身影正凑在一起休息。 其中一人正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半块精致的点心,得意地跟同伴显摆着:“瞧见没?福家小姐的手艺,绝了!比宫里的点心还清爽!” 另一个护卫则眼巴巴地看着,咽了咽口水:“哥,分我一口呗……” 萧彻的眼神骤然转冷,那寒意仿佛能瞬间冻结骨髓,清晰无比地传入福三阳耳中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上十分:“看来,是本王府上的护卫……太过清闲,胃口也养得刁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 福三阳心中那股替妹妹憋屈的火气也“噌”地冒了上来,他冷哼一声,语带讥讽:“王爷明鉴!是该好好管管了!” 想到妹妹辛辛苦苦三个月的心意,全进了这帮家伙的肚子,他就替妹妹不值! 萧彻没有回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回到福三阳身上,那眼神深邃难辨。 福三阳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收敛怒容,再次拱手,语气恢复了恭敬,但维护之意不减:“抱歉,末将唐突了。想来王爷自有御下之道,根本无需末将多嘴。末将……只是太过心疼妹妹的一片赤诚之心罢了。” 说完,他再次郑重行礼,带着一丝不甘和满心对妹妹的疼惜,告退了。 萧彻独自在书房静坐了片刻,周身气压低得骇人。他召来王府总管。 管家进来时,感受到书房内不同寻常的寒意,心头一凛。 萧彻开门见山:“福家小姐送点心之事,为何从未详细禀报?” 管家心头一跳,连忙躬身解释:“回王爷,第一次福小姐派人送来食盒时,老奴是向您汇报过的。当时您正思虑北境粮草调配的紧急军务,只‘嗯’了一声。老奴……老奴便以为是寻常人情往来,照旧例分给当值的护卫们尝鲜了。原以为是一次性的,没想到福小姐竟坚持送了三个月……老奴正想着下次再送来时,务必再向您详细禀明,没想到王爷今日会问起……”管家额角渗出冷汗。 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吃了人家三个月的东西,连个像样的回礼也不曾给过?” 管家更惶恐了:“回王爷,一开始福小姐送来,老奴是代表王府回了礼的。只是……后来福小姐可能看出回礼是府中惯例的物件,不是王爷的意思,便让那小厮传话说‘只是些不值钱的吃食,请王府不必次次回礼,太破费了’。老奴……老奴便没再坚持。” 他当时还觉得福家小姐大气懂事。 萧彻沉默了片刻,指节在桌面上又敲了一下:“以福家的家财,你回那些寻常物件,自然不合适。” 他顿了顿,直接下令,“下次她再派人送食盒过来,你亲自将那送食盒的小厮,直接领到本王书房来。” 管家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是!老奴明白了!” 萧彻又冷冷地补充道:“今日当值及之前三个月轮值门房、沾过福家点心的所有护卫,全部记下名册,每人轮流扫一个月马棚,刷一个月马桶。即刻执行。” 管家冷汗涔涔,连忙应诺:“是!老奴这就去办!” 他顿了顿,带着请罪之意道:“老奴御下不严,也愿自罚去扫……” “回来!”萧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你要是去刷就别进内院了。管好你分内之事。” 管家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过了三日,福满满果然又让福来送来了新的食盒。这一次,管家笑容可掬地将一头雾水的福来直接领进了王府深处,径直带到了萧彻的书房外。 福来捧着食盒,紧张得手心冒汗,战战兢兢地进了那间充满肃杀之气的书房。 萧彻示意他将食盒放在书案上。 福来放下食盒,一股清新自然的、带着艾草芬芳的草木香气便幽幽地弥漫开来,冲淡了几分书房的冷硬。 萧彻打开食盒。五层精巧的屉格映入眼帘,每一层都整整齐齐码放着六颗圆润饱满、色泽翠绿欲滴的青团。 京城并无清明食青团的习俗,这是福满满凭着在现代网络上看到的视频记忆,反复试验了六七天,失败了无数次才终于做出的、令她自己满意的成果。 萧彻拿起银箸,夹起最上层一个青团。外皮软糯适中,带着艾草的独特清香。轻轻咬开,细腻温润的豆沙馅涌入口中,甜度恰到好处,正是他心底最偏爱却从不宣之于口的甜味。身为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喜好甜食,实在太过违和。 萧彻不动声色地吃完一个,又夹起第二层的一个。这次是芝麻花生馅,香甜浓郁,颗粒感带来奇妙的口感,同样是他的心头好。 第三层,枣泥馅,甜而不腻,带着浓郁的枣子原香,好吃! 第四层,笋丁鲜肉馅,咸鲜可口,带着春笋的时令气息,虽不如甜馅惊艳,但也别有风味。 第五层,咸蛋黄肉松馅,咸香交织,沙沙的口感异常满足,丝毫不腻。萧彻忍不住又多吃了一个。 萧彻放下银箸,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迫人的寒意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看向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福来:“这些青团,都是你家小姐亲手做的?” 福来连忙躬身回答,语气带着自豪:“回禀王爷,千真万确!从去庄子上挑选最嫩的艾草尖儿,到捣汁、揉面、调馅、包制、上笼蒸,每一步都是小姐亲自领着小的们做的!不过最关键的调味配比,都是小姐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厨娘们试了好多次都做不出小姐想要的那个味儿。小姐做事特别精细,她用小秤称糖称油称面粉,一遍遍尝试各种配比,直到选出味道最最好的那个才罢休呢!” 萧彻拧眉思索了片刻,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回馈方式,问道:“你家小姐……最近可有提起需要些什么?”这话问得有些生硬。 福来一愣,随即摇头如拨浪鼓:“回禀王爷,没有!小姐真是什么都不缺!府里各位少爷、小少爷们,还有老爷太太,把小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要是随口提一句想要天上的星星,少爷们都能想办法搭梯子去够!但凡小姐有点什么想法,立刻就能办到!”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福家团宠的待遇,无人能及。 萧彻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又问道:“她除了钻研这些美食,平日还在做些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福来这次没犹豫,竹筒倒豆子般回道:“小姐可忙啦!除了琢磨好吃的,她还给各位少爷出主意呢!那些主意都特别管用,帮大少爷理清了户部的账册法子,帮二少爷在江南弄出了新商路赚钱,帮三少爷改良了训练法子……特别是六少爷!” 福来眼睛发亮,“自从小姐给他出主意,六少爷再也不炸家搞破坏了!他发明了好多新奇玩意儿出来,什么肥皂、蜂窝煤、改良的水车……可厉害啦!老爷现在都夸六少爷呢!” 萧彻静静地听着,末了又问了一句:“她都是帮助哥哥们,没有为自己做些什么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突兀。 福来挠挠头,想了想道:“有啊!她在减肥!这算不算为自己?小姐可惨了!”他语气充满同情,“天天就吃些水煮的青菜、鸡胸肉,白水蛋,连盐都放得很少。然后呢,她还经常亲自下厨做一大桌子喷香喷香的菜,红烧肉、糖醋鱼、炖肘子……馋得小的们直流口水!她就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老爷太太少爷们吃,自己只吃她那碗没滋没味的水煮菜!她说……她说这是在锻炼什么‘自我意志’!看着都让人心疼!” 福来真情实感地为自家小姐叫屈。 萧彻听着福来的描述,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小丫头对着满桌佳肴咽口水、却强忍着的倔强模样。 他万年冰封的嘴角,竟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提笔,在案头一张素净的宣纸上,凝神写了一个遒劲有力的“忍”字。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萧彻将纸递给福来,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福来如获大赦,捧着那张墨宝,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回了温泉山庄。 他激动地冲到福满满居住的院落门口,扯着嗓子就喊:“小姐!小姐!大喜事啊!” 温泉山庄人手精简,只有八个外围护卫,四个跑腿小厮,四个守门嬷嬷,以及贴身侍候的两个大丫鬟桃红和绿萝。 因福满满每日要游泳,护卫和小厮的活动范围都在外院,内院由嬷嬷把守,贴身伺候的只有桃红和绿萝。 桃红闻声掀帘出来,压低声音嗔怪道:“福来!你鬼叫什么?小姐刚午休起来,正梳妆呢,惊扰了小姐看我不拧你耳朵!” 福来兴奋得脸都红了,也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激动:“桃红姐姐,是真的!我今日见到摄政王了!就在他书房!他还跟我问了好多话呢!王爷还赏了小姐墨宝!”他扬了扬手里的宣纸。 里屋正在梳妆的福满满和绿萝听得真切。福满满眼睛一亮,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扬声道:“福来?快进来回话!” 福来得了令,乐呵呵地进了屋,绘声绘色地把今日在王府的经历,尤其是萧彻问的每一个问题和他自己的回答,都详详细细、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连萧彻那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努力描述了出来。 福满满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萧彻问起她为自己做了什么以及福来描述她减肥惨状那段,她忍不住捂嘴偷笑。 当福来最后献宝似的递上那张写着“忍”字的宣纸时,福满满接过来,仔细端详着那铁画银钩、充满力量的字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合不拢嘴。 “福来!好样的!本小姐重重有赏!”福满满开心地宣布。 虽说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好歹是回应啊!而且是亲手写的!这说明她三个月的“投喂”战略,终于在冰山王爷那里砸开了一条缝! 福满满原本以为这个充满鼓励的“忍”字就是今日最大的收获了,正美滋滋地想着怎么装裱起来挂到减肥专用泳池边激励自己呢。 没想到,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绿萝又一脸惊喜地进来禀报: “小姐!摄政王府又派人来了!送来了这个!”绿萝捧上三个巴掌大小、触手生温的白玉盒。 福满满好奇地打开一个玉盒,里面是凝脂般细腻雪白的膏体,散发着清雅的药香。 绿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小姐!这是‘玉雪膏’啊!听说是南方的附属小国,每年进贡的珍品!一年拢共也就那么十盒!宫里娘娘们都抢破头的东西!听说先帝在时,后宫为了争这一小盒‘玉雪膏’,不知闹出多少风波,好些位份低的娘娘连见都见不着!天爷啊!摄政王竟然……竟然一次就给您送了三盒!这怕不是把他分到的全都给您了?” 福满满看着那三盒价值连城、象征着无上恩宠的玉雪膏,再想想那张孤零零却充满力量的“忍”字,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灿烂得晃眼。 无论这代表什么,萧彻能把如此珍贵、连后宫都难得的东西,一下子全给了她……这份笨拙却实在的回应,足以让她心满意足,干劲十足了!帅哥的冰山,看来也不是完全撬不动嘛! 第5章 断粮七日,皇叔他杀上门了 自从收到了萧彻那三盒“玉雪膏”和一张“忍”字墨宝,福满满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源泉,精神头前所未有的高涨。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投喂美食,开始提笔给那位冷面王爷写信。 信的内容天马行空:端午节前洋洋洒洒写南方防治“龙舟水”的实用措施;过些日子又兴致勃勃地描述她和六哥福六顺捣腾出的简易测量高程仪器,并附上大篇阐述如何绘制带有等高线的地形图;当然,更多时候,信纸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两句“昨夜月色真美”这样的废话。 无论收到的是什么,萧彻都会放下手头无论多紧要的公务,第一时间拆阅。若是看到那“昨夜月色真美”之类的闲笔,他沉默片刻,便会召来送信的福来,问上一句:“福小姐近日……可还开心?” 得到的回答永远是福来那元气满满、带着与有荣焉的肯定:“开心!我家小姐每天都可开心了!” 似乎那个小丫头真如阳光般,没有一丝阴霾。 得到这个答案,萧彻便不再多言,亦不回信,仿佛那两句问答已足够。 但若收到的是一篇如同策论般严谨实用的长文,萧彻的神色会明显专注许多。他会立刻提笔回信,字斟句酌,条理分明地追问其中的关键细节、实施难点、理论依据……直到将福满满信中所言彻底理解通透,方肯罢休。 他的回信逻辑缜密,字字珠玑,唯独少了半分温情,更像是在批阅一份极有价值的奏报。 福满满对此倒也洒脱。她写信的初衷是撩帅哥,又不是考科举博功名。她享受分享的乐趣,却不会为了得到萧彻的“策论式”回信而绞尽脑汁去搜刮那些治国安邦的方略。 甚至,当萧彻特意派人送来几本他亲笔誊写的、堪称书法范本的字帖时,福满满也只是笑着收下,礼貌致谢,转头就束之高阁。 她清楚自己那手字,规整有余,风骨不足,但能让人看懂便足矣。何必为了追求字字如花去折磨自己?有那功夫,不如多捣鼓点新美食,或者帮六哥改良他的新发明,她每天可忙着呢!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临近中秋。 福满满穿越而来已满九月。这九个月,她过得顺风顺水,无忧无虑,深刻体会到了那句至理名言:当财富雄厚到足以解决生活中绝大多数问题时,日子确实可以只剩下纯粹的快乐。 中秋前一日,福满满精心准备了十种口味各异、造型别致的月饼,每种都配以她亲自设计、风格独特的包装盒,足见其用心之深。 福来照例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送到了摄政王府书房。 萧彻打开食盒,馥郁的甜香弥漫开来。他没有立刻品尝,目光落在福来身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福小姐中秋……可要入宫赴宴?” 问完,他端起茶盏,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他与福满满书信往来已近五个月,自去年那次意外相救后,竟再未见过一面。 福来恭敬答道:“回王爷,小姐要去的,按礼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中秋当夜,宫宴华灯璀璨,丝竹盈耳。 萧彻难得早早处理完堆积的政务,提前来到了大殿。他端坐于席位上,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视着殿门入口处涌入的人群,精准地在那些衣香鬓影、环佩叮当的女眷中搜寻着一个特定的圆润身影。 然而,直到宴会正式开始,那个想象中该出现的人影始终未见。 整场盛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在萧彻眼中却变得格外漫长而乏味。 他维持着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周身的气压却低得让近侍都不敢大声喘气。 宴毕回府,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庭院中,取出福满满送来的月饼,对着清冷的圆月,默默独酌。香甜的月饼入口即化,奇异地填补了心底某个角落的空落感,却又带起一丝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怅然。 又过了几日,福来再次登门送食盒。萧彻甚至没顾上看这次是什么点心,也没问有没有信,在福来放下食盒的瞬间,便直接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家小姐……中秋那日可是身体不适?” 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她缺席宫宴的画面,最终归结于此。 福来茫然摇头:“没有啊王爷,小姐身子骨一直挺好的,没听说不舒服。” 萧彻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低声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仿佛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福来却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过……小姐那天心里头好像不太痛快。本来嘛,她因为试做月饼尝了不少,体重回弹了几斤,正懊恼着呢。结果在宫里头,又无意间听到几位官家小姐私下里嘀咕……嘀咕小姐……嗯……体态丰腴了些……” 福来小心翼翼地措辞,“小姐当时脸色就不太好看。后来六少爷知道了,气得要冲上去撕了那些人的嘴,是小姐硬拦住了。小姐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人家说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做好自己就行了。’” 萧彻静静地听着,眼前清晰地浮现出福满满曾经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法办他!”时的模样。 他深知她是个讲道理、有底线的人,不愿滥用身份特权去堵悠悠之口。否则,以她在福家受宠的程度和自身的身份,要处置几个口无遮拦的官家小姐,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旁人又能置喙什么? 然而,道理归道理,萧彻心底那股无名之火却压不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动声色地调动了手下的力量,彻查了那几位“碎嘴”小姐的父兄长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很快,各家的“门道”和把柄便被一一揪出。 萧彻雷厉风行,依法依规,将他们彻底“法办”。这些人或贬谪,或罢官,或查办,连带他们的家眷,自然也失去了出现在福满满视线范围内的资格。 户部侍郎福一鸣得知消息时还颇为纳闷:他这边刚查到点眉目,还没来得及动手替妹妹出气呢,怎么那些不长眼的人家就纷纷倒了霉?下手的人是谁?动作竟比他这个苦主还快还狠? 福满满听闻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除了那位冷面王爷,谁还能有这般通天的手段和效率? 这份无声无息的维护,让她心头发暖,减肥的动力瞬间爆棚!她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温泉山庄里吭哧吭哧猛干:游泳游到筋疲力尽,爬坡爬到双腿打颤,跟着自己琢磨的普拉提动作拉伸,甚至撸起了铁。没错,她和福六顺合力打造了一整套“健身房”设备!她还把三哥福三阳拉来当展示模特。 福三阳二话不说,被妹妹的活力感染,直接在自己院子里也整了一套,天天苦练,那身板眼看着就要朝“金刚芭比”的方向发展了。 秋去冬来,年关将近,只剩下半个月了。 福满满摩拳擦掌,决定要在盛大的年宴上“亮瞎”萧彻的眼,正式开启她的“强撩”大计!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稍骨感,她的体重距离设定的目标体重七十公斤还差那么一小截。 于是,这些日子她彻底化身温泉山庄的“闭关狂魔”,各种运动轮番上阵,意图在年宴前突破这恼人的瓶颈期。 这日,萧彻被年终堆积如山的军政要务、朝堂纷争折磨得身心俱疲。 他放下最后一份奏报,用力揉了揉刺痛的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书房内一片寂静,他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问道:“福小姐……上次送餐过来是什么时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总管李忠平立刻躬身回答:“回王爷,上次是腊八那日,福小姐送来了腊八粥和各色小菜。” 萧彻眉头微蹙:“已经过去……七日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难以置信。 李忠平小心翼翼地应道:“是,王爷,整整七日了。往常……间隔都不会超过五日的。”他悄悄抬眼觑了下王爷的脸色,心里叫苦。 福小姐送来的美食和那些或新奇或家常的信笺,早已成了王爷繁忙政务中不可或缺的慰藉。 每当那食盒送达的日子,整个王府的下人都能感觉到王爷周身那股迫人的寒意会消散些许,心情也会好上几分。 他们私下里甚至盼着王爷心情不佳时,能有人去给福小姐递个话……当然,这念头也只能想想,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真做。 萧彻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初七!” “属下在!”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 “去查查看,” 萧彻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但话语的内容却泄露了他的关切,“福小姐是不是病了?看看她最近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天下姓福的小姐自然不少,但能让摄政王亲口问起、且需要初七这等心腹亲卫去“查看”的,普天之下,唯此一人。 初七领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门外。半个多时辰后,他回来复命:“禀王爷,属下探得福小姐并未抱恙。她近些时日一直待在城外的温泉山庄,据庄子上的人说,小姐是在……‘锻炼身体’。属下未得允许,不便进入内院,未能亲见小姐查探实情。是否需要安排嬷嬷递帖子前去拜见询问?” “不必了。”萧彻立刻否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他总不能对下人说,他是在等投喂等得心焦了吧?“下去吧。” 他挥挥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案头的公文上,然而效率却低得可怜。那份等待的焦灼,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心间。 又煎熬了两日,那熟悉的食盒依然杳无音信。王府内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萧彻处理完一桩棘手事务,烦躁地将笔掷于案上。 他叫来初七,从书案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紫檀木匣,递了过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亲自跑一趟温泉山庄,把这个交给福小姐。就说是本王……亲自为她打造的年礼。” 初七不敢怠慢,快马加鞭赶往城外。当福满满接到这个意外之礼时,惊诧不已。 以往都是她送,萧彻回礼,这可是头一遭他主动派人送礼! 她带着满心好奇打开木匣,里面竟是一副打造得极其精巧、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袖箭!精巧玲珑,机括复杂,一看便知是大师手笔,且完全贴合她的手腕尺寸。 福满满先是惊喜地眉开眼笑,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这礼物……也太有萧彻的风格了吧?哪有人给姑娘家过年送武器的?一般不都是珠宝首饰、珍玩玉器吗?不过,转念一想,这袖箭倒比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更实用,更显心意。 看来他们初次见面时,她甩开护卫导致受伤的“壮举”,给这位冷面王爷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让他总下意识地觉得她需要点“防身保障”。 初七回王府复命。 萧彻看似在批阅公文,头也没抬,声音却清晰地传来:“福小姐……可说了什么?” 初七躬身道:“回王爷,福小姐非常开心,捧着袖箭看了许久,郑重地感谢了王爷好几回。” “别的呢?”萧彻手中的笔顿住,抬起了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初七,“别的什么也没说?”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初七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属下离开时,隔着院门,隐约听到福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在商量……准备些什么食材……” 他不确定这话是否与王府有关,因此一开始没敢提。 萧彻“嗯”了一声,挥手让初七退下。他重新拿起笔,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食材?准备食材……会是为了给他做吃的吗?他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便越重。第二天,他从清晨等到日上三竿,又从午时等到日影西斜,王府侧门始终静悄悄的。 那份等待的煎熬,混合着年终事务积压的烦躁,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滚雪球般在他胸腔里越积越大,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冷的自制。 申时过半,书房内一片死寂。 萧彻猛地站起身,那惯常的冷静自持终于被一种更强烈的、无法再被忽视的情绪彻底撕裂。 他甚至没叫侍卫备马,径直大步流星地走向马厩,牵出自己的坐骑,翻身而上,一夹马腹,朝着城外温泉山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6章 佛珠缠玉足,圣僧他破防了 萧彻一路策马狂奔,冷冽的寒风刮过脸颊,却丝毫未能冷却他心底那份莫名的焦灼。 直到福家温泉山庄那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疾驰的马蹄才骤然放缓。 理智如冷水般浇下,他猛地勒住缰绳。 他在做什么?就这样毫无缘由、风风火火地闯进去?以什么身份?用什么借口?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驱使他飞奔至此的急迫感,究竟因何而起,又指向何方。 可人已到了这里,那无法言喻的渴望像藤蔓缠绕心尖,不看一眼,如何甘心?一个念头迅速占据上风,避开所有人,悄悄地、远远地看一眼,确认她安然无恙,然后立刻离开。 仿佛这样就能平息那无名之火,又仿佛……只是为了满足那份连自己都尚未承认的念想。 萧彻深吸一口气,将马匹隐入山庄外的密林。 他身形如鬼魅般轻盈,纵身越过山庄不算高的外墙。 一股浓郁诱人的、混合着肉香与复杂香料的气息瞬间将他捕获。 几乎是本能地,他循着这勾魂摄魄的香味而去,轻易翻过第二道内院围墙,落在一处氤氲着白茫茫水汽的池边。 傍晚的天光染着橘红,与蒸腾的温泉水汽交织,将整个院落笼罩在如梦似幻的仙境之中。 萧彻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投向那香味最盛的屋子,一阵规律而有力的划水声先一步攫住了他的听觉。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波光粼粼的池水中,一个身影如同矫健灵动的美人鱼,正破开水浪自由穿行。 薄如蝉翼的湿透纱衣紧紧贴合着肌肤,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水珠顺着光滑的肩背滚落,在朦胧水汽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那并非寻常闺秀的柔弱之美,而是充满力量、生机勃勃的、极具侵略性的视觉冲击! 每一寸线条都仿佛蕴含着生命的张力,每一道水痕都像是无声的邀请。 萧彻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呼吸都停滞了。二十六年来,心如古井,波澜不惊,此刻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躁动瞬间填满,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附在那水中精灵身上,随着她每一次优雅有力的划臂、每一次舒展腰肢的转身而移动,无法移开分毫。 那身影忽然掉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径直游来!萧彻脑中警铃大作,他应该立刻离开!立刻消失!以他的武功修为,悄无声息地遁走易如反掌。 然而,身体却背叛了理智,脚下如同生了根,半步也挪动不得。高强的武功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力量,他只能像个最普通的凡夫俗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吸引力越来越近。 福满满在水中隐约瞥见池边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吓得心脏骤停,猛地从水里钻了出来。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她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水珠,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定睛一看,萧彻?!! 汹涌的波涛瞬间在她心中翻腾!怎么办?怎么办?!她的减肥目标还没达成,她精心设计的“闪亮登场”剧本还没排练好,他怎么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这里了?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刻?! 当福满满破水而出的瞬间,萧彻的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字:“出水芙蓉”。不!这远远不够!这世间所有的词汇,在她此刻绽放的光彩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沾湿的乌发贴在她圆润甜美的脸颊边,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没入被手臂半遮半掩的、引人无限遐想的深壑。 那湿透的薄纱非但没能遮掩,反而将那饱满的起伏勾勒得更加分明,欲盖弥彰,比**更具致命的诱惑力!强烈的视觉震撼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防之上。 最初的惊愕过后,福满满那“强撩帅哥”的初心瞬间占了上风。管他什么计划不计划!人都送上门了,此时不撩,更待何时?开干! 福满满缓缓游到池边,双臂慵懒地交叠着搁在光滑的池沿上,仰起那张被水汽蒸腾得愈发红润娇艳的脸蛋,刻意放软了嗓音,甜腻腻地问:“九皇叔~ 你是想我……做的美食了,才特意跑来的吗?”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萧彻被迫低头,视线撞入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她甚至还带着促狭笑意。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水珠沿着她精巧的锁骨一路下滑,最终隐没在那被湿透薄纱勾勒出的弧度之下。 这穿了比没穿还要命百倍的姿态,让他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股陌生的热流在四肢百骸间乱窜。 福满满顺着萧彻那过于专注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非但没有羞怯,反而噗嗤一笑,理直气壮地说:“我可规矩着呢!半点也没露!你不许批评我哦!” 她对自己的特制泳衣很有信心,确实比现代的比基尼保守得多。 萧彻被她这直白的话语惊得耳根微热,猛地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看向院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这围墙……矮了些。回头让你哥再加高六尺。”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让他失控的源头。 福满满闻言,眼底的笑意更盛,故意夹着嗓子,用更加甜腻撩人的语调问:“圣僧哥哥~~你是打算自己来帮我加高吗?嗯?” “咚!” 一声清脆的落水声骤然响起。萧彻手腕上那串常年盘捻、浸润了檀香的紫檀佛珠,竟在他心神剧震之下脱手而出,直直坠入池水中,迅速沉向池底。 福满满看着那圈涟漪,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光芒,故意用魅惑的语调拖长了声音:“哎呀呀~佛珠!圣僧哥哥,你的佛珠掉了呢~这水汽蒙蒙的,白茫茫一片,可看不清呀。要不……我帮你捞上来?”她作势就要潜下去。 “不……不必!”萧彻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福满满却充耳不闻,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水面瞬间恢复了平静,只余下圈圈涟漪。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萧彻紧盯着那片水面,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次被故意拉长的钟声撞击。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冲动:跳下去,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撩拨完就跑的小丫头抓出来!这念头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 “哗啦……” 水声再次响起,福满满如同一条灵动的鱼儿破水而出。 她故意用力甩动长发,晶莹的水珠如碎玉般飞溅开来,有几滴甚至调皮地落在了萧彻的衣襟和手上,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她笑靥如花,带着点小得意:“圣僧哥哥~怎么办呀?没捞到呢!要不……我明日把这池水放空,再给你捞上来?”她眨巴着大眼睛,语气无辜又促狭。 “圣僧哥哥”四个字,像带着小钩子,一声声钻进萧彻的耳朵,挠得他心尖发颤,一种陌生而强烈的酥麻感在体内流窜,让他既沉醉又恐惧于这种失控。 他猛地沉下脸,试图用冰冷严厉的语气找回掌控感:“不成体统!你是我皇嫂的侄女,该称本王‘王爷’或‘九皇叔’,乱叫什么哥哥?!”他努力维持着长辈的威严。 福满满嘟了嘟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小声嘀咕:“人家不想当你侄女嘛……”见他脸色越发沉凝,生怕真把人惹恼了,连忙换上乖巧的表情,伸出手,“好吧好吧,叔叔就叔叔。九皇叔,拉我一把,可以吗?”湿漉漉的手臂在夕阳和水汽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萧彻的目光扫过几步之外的石阶,抬了抬下巴,声音冷硬:“自己从那上来。”他需要一点距离来平复狂乱的心跳。 福满满气呼呼地小声嘟囔:“老古板!不解风情!”但还是乖乖地扶着池壁,从石阶处一步步走了上来。 然而,当福满满的身体完全脱离水面,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时,萧彻的呼吸再次一窒!湿透的薄纱紧贴着肌肤,毫无保留地展现出那经过数月锻炼后愈发玲珑有致的曲线。 高挑的身材比例完美,双腿修长笔直,腰肢纤细却蕴含着力量,饱满的胸臀在湿衣包裹下形成诱人至极的弧度。 他向来无法理解世人对病态瘦弱的追捧,而此刻眼前的景象,才真正诠释了何为动人心魄的、充满生命力的美!像一朵在月光水汽中盛放的、饱满丰盈的牡丹,每一寸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萧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在低头的一刹那,目光死死定在了她纤细的脚踝上。那串深褐色的紫檀佛珠,正松松地缠绕在她白皙如玉、还挂着晶莹水珠的小腿上! 深色与雪白,佛性与诱惑,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禁忌般的视觉对比!这画面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将他刚刚勉强筑起的心防再次彻底击溃!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在这一刻彻底出走! “阿嚏!”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热情似火的福满满瞬间破功,冻得浑身一哆嗦,牙齿都开始打颤。 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心里哀嚎:“失策!失策啊!这鬼天气真不是强撩的好时机!冻死我了!” 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的、宽大厚实的玄色鹤氅兜头盖了下来,瞬间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暖意包裹住冰冷的身体。 福满满从鹤氅里探出头,胡乱地整理了一下,把自己裹成个蚕宝宝。 只见萧彻侧身站在她旁边,目光望着别处,声音依旧冷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快去换衣服!”那语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哦,好吧。”实在太冷了,福满满那点撩汉的心思也被冻得七七八八。她小心翼翼地裹紧鹤氅,赤着脚,一步一挪地走向不远处的浴室。心里还懊恼着:强撩不成反丢脸,真是出师不利! 然而,祸不单行。地面因水汽湿滑无比,福满满忘了穿鞋,加上裹着过长的鹤氅行动不便,几重因素叠加,脚下一个趔趄,“啊呀!”一声惊呼,整个人就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摔去! 福满满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强撩变社死!这下脸丢大了! 预期的疼痛并未传来,反而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清冷的松柏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檀香瞬间将她包围。 福满满惊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萧彻那张近在咫尺的、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俊朗脸庞。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他……竟然伸手抱住了她?!这绝对不是撩不动的老和尚能做出来的事! 福满满心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她立刻伸出湿漉漉的手臂,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仰着小脸,眼神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控诉:“九皇叔……地上的石板又冷又滑,我的脚好冰啊……你……你能不能抱我去浴室?” 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装的。 萧彻的目光扫过福满满纤细脚踝上那串“碍眼又刺目”的佛珠,仿佛被烫到般立刻移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没有拒绝。有力的手臂稳稳地将她抱起,大步走向浴室门口。 短短几步路,萧彻却走得异常艰难。怀中的温软馨香,隔着湿透的薄纱和鹤氅清晰地传递过来,不断挑战着他的意志极限。他目不斜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到了浴室门口,萧彻几乎是立刻将她放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随即迅速转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福满满靠在门框上,一边动手解开湿透的泳衣系带,一边隔着门板对还没走远的萧彻说话,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九皇叔,我今天试着煮了佛跳墙哦!第一次做,心里没底,怕味道不好,就没敢往王府送。想着再多试几次,做到最好再给你尝尝鲜……”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清晰地传出门外,紧接着是水瓢舀水、清水淋在肌肤上的哗啦声。 这声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萧彻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他再也无法停留,几乎是狼狈地、用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速度,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朦胧的暮色与水汽之中,留下身后那氤氲着暖香和无限遐想的院落。 心,却如同擂鼓,那被强行压下的悸动与前所未有的强烈兴趣,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狂滋长。 第7章 皇叔他暗送女护卫 福满满穿好舒适的寝衣,裹着厚厚的毯子走出浴室时,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萧彻走了,像一阵风,来得突然,去得也悄无声息。 福满满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因笨拙“强撩”而带来的小得意,瞬间蔫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 不过,转念一想,萧彻抱了她,还留下了佛珠……这结果也不算坏吧? 她摸了摸脚踝上那串微凉的深色珠子,终究没有取下来,权当是他留下的、带着点禁忌意味的独特饰物。 也许是长达一年紧绷的减肥和撩汉计划突然松懈,也许是在寒风中站了太久,又或许是心绪激荡后的疲惫……总之,当夜,福满满毫无预兆地病倒了,来势汹汹,高烧如火,烧得她意识模糊。 温泉山庄里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深更半夜城门紧闭,根本无法入城求医。 整个山庄乱作一团,仆人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是福来机灵,当机立断:留下四个护卫守庄,命另外四个护卫分头策马狂奔,去最近的村庄寻访大夫。 两个时辰后,四个护卫各自带回了一个村里的大夫。 可这些乡野郎中,一踏入温泉山庄的富贵之地,再隔着重重帘幔,连病人的面都看不清,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下重药? 战战兢兢地开了些不痛不痒的方子,折腾半天,毫无用处。 福来焦心如焚,只得先将这些无用的大夫打发到外院。 眼看小姐烧得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口中呓语不断,他再也等不下去。 天刚蒙蒙亮,城门将开未开之际,福来便带着两个护卫守在城门口。 城门一开,兵分两路:一队火速回福家报信求援,福来则毫不犹豫地直奔摄政王府。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且可能愿意伸出援手的,只有那位冷面王爷。 凭借“特权”,福来被王府门房直接引了进去。 内院演武场上,萧彻正一身劲装,剑光如练,汗水沿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仿佛不知疲倦,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厉,似乎要将昨夜那场旖旎的梦、那水中动人心魄的身影、那一声声勾魂摄魄的“圣僧哥哥”,连同体内翻涌不息、让他感到陌生而恐惧的燥热,统统斩碎在这冰冷的剑锋之下。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萧彻收剑转身,气息微喘,看到是福来,心中莫名一紧:“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你家小姐……”话未问完,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然升起。 “王爷!小姐病了!病得很重!烧了一整晚,人都糊涂了!求王爷快派太医去救救小姐啊!”福来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声音嘶哑。 萧彻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昨夜那鲜活灵动、带着致命诱惑的身影,与此刻福来口中“烧得糊涂”、“病得很重”的形象重叠,一种尖锐的恐慌瞬间刺穿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 “初七!”萧彻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请刘太医!初九,去请李太医!用最快的速度,直接将他们送到福家温泉山庄!不得有误!”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院门外。 萧彻一边疾步向外走,一边压抑着翻腾的怒火和担忧,厉声质问福来:“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主子的?!病得如何严重?完全意识不清吗?还是烧到说胡话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福来被萧彻身上的寒意慑得发抖,哽咽道:“奴才……奴才没敢进内室,只听桃红姑娘说……小姐烧得糊涂,一个劲儿地哭,还说胡话……但……但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他看到萧彻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阴沉可怕,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走到内院门口,一阵冷风吹来,萧彻才惊觉自己一身汗水淋漓。他猛地停下脚步。 不能这样去见她! 昨夜那个旖旎而混乱的梦境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 水汽氤氲中,那湿透的薄纱,那玲珑的曲线,那脚踝上缠绕的佛珠……还有此刻福来描述的,她脆弱哭泣、意识模糊的模样……如果他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因高烧而泛红、带着泪痕的脸,看着她毫无防备的脆弱…… 他不敢想象,自己那被强行压抑在冰冷外壳下的、从未有过的汹涌情感和陌生的占有欲会如何失控地爆发出来! 昨夜练剑两个时辰试图冷却的一切,恐怕会瞬间决堤,将他彻底吞噬! 萧彻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的世界,是权力的沙盘,是冰冷的政务,是深不可测的宫闱倾轧。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情感的荒漠。 福满满的出现,就像一轮骤然闯入他灰暗世界的、炽热耀眼的太阳,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和毫不掩饰的明媚,蛮横地照亮了他荒芜的内心角落。 他本能地被这光芒吸引,却又本能地感到恐惧,这温暖太过灼热,这光芒太过明亮,会融化他赖以生存的冰层,会让他暴露在从未经历过的脆弱之中。 萧彻猛地转身折回内室,动作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仓皇。 他迅速脱下汗湿的外袍,用冰冷的布巾狠狠擦拭着身体,试图将那份不合时宜的悸动和担忧一同擦去。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上一身干爽冷峻的玄色常服,他才重新走出内室,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无懈可击的冷峻。 萧彻走到外院,看着跪在地上的福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听不出情绪:“别哭了。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他甚至没有说一句“本王随后就到”。 福来茫然又失望地吸了吸鼻子,不敢多问,告退离开了。 看着福来消失的背影,萧彻心中那片荒芜的沙漠仿佛滚入了一块巨石,激荡起层层不安的涟漪。 他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来填补这份因无法亲自前往而产生的巨大空洞,来确保那轮太阳不会因任何意外而黯淡。 “初三。”萧彻沉声唤道。 一个身影无声出现。 “十五、十九两人的功力,如今如何了?”萧彻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初三恭敬回道:“回王爷,十九天资卓绝,这一年进步神速,已可独当一面。十五武学天赋虽有限,但胜在心细如发,沉稳可靠,尤其擅长防御和守护。若论保护闺阁女子周全,十五之细心稳重,恐比其他所有侍卫更胜一筹。” “很好。”萧彻眼神幽深,“以皇上的名义,把十五和十九送去给福小姐。就说……是皇上体恤表姐,赏赐给她的贴身女护卫。” 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且不会引人遐想的理由,将最可靠的力量送到她身边,守护那道他不愿、也不敢靠近的光。 初三领命,身影如风般消失。 萧彻强迫自己回到皇宫,回到那个庞大帝国运转的核心。 他依旧是那个威仪赫赫,一丝不苟的摄政王,九皇叔。堆积如山的奏折,错综复杂的政务,各方势力的博弈……这个王朝像一头永不餍足的巨兽,一日也离不开他的支撑。 他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为了一个晚辈,一个让他心绪不宁、充满危险的吸引力的晚辈,而辜负了肩上的万钧重担,辜负了无数人的期许。 只是,萧彻近来发现一个微妙的变化。那个“馋猫”小皇帝,总爱在读书或处理政务的间隙,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福满满。 说她做了什么新奇的点心配方呈给了御膳房,皇太后和他都赞不绝口;说她帮六表哥福六顺弄出了什么有趣又实用的玩意儿;说她给表哥福久久出的主意,如何巧妙地化解了宫里的某个小麻烦…… 小皇帝说得眉飞色舞,仿佛找到了一个能让严厉的九皇叔“网开一面”、允许他短暂喘息的话题。 萧彻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小皇帝的“鸡贼”之处。 他敏锐地发现,只要话题一转到表姐福满满身上,九皇叔那冰冷的目光虽不会变得柔和,但通常不会像谈论其他事情时那样立刻打断他、训斥他回归正事。 即使他絮絮叨叨讲上小半个时辰,只要没有紧急军务,九皇叔也只是沉默地听着,仿佛神游天外,又仿佛……在捕捉着每一个字眼。 因此,小皇帝特意向表哥福久久打探表姐的种种趣事,再“不着痕迹”地在九皇叔面前提起,这成了他在高压学业和政务间隙,难得的轻松时刻。 然而今日,萧彻的心绪格外烦乱。似乎所有事情都在与他作对,每一份奏折都写得词不达意,漏洞百出。 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他紧握着朱笔,几乎要将笔杆捏碎。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修为,才将那股想要掀翻桌案的暴戾压下去,耐着性子,一件件、一字字地去批阅,去处理。 直到宫门下钥的沉重声响传来,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王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 萧彻将自己重重摔进宽大的紫檀木椅中,揉着刺痛的额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初七、初九回来了吗?” 两道身影立刻无声地出现在书房中央。 “她怎么样了?”萧彻坐直身体,目光如炬地锁定在初七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冰冷面具下,是无法掩饰的关切。 初七连忙躬身:“回王爷,刘太医妙手回春,施针用药,不到半个时辰便让福小姐的高热退了下去!只是刘太医说,病去如抽丝,这几日体温恐还会反复,需小心照料。他今夜会留在山庄,亲自看护。” 萧彻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目光又转向初九:“李太医怎么说?” 初九回道:“李太医仔细诊察后说,福小姐此番急症,与她此前减重过于迅猛大有关系。身体根基受损,抵抗力大减,故而邪气趁虚而入。李太医严令,日后绝不可再如此急功近利地减重!他说,医者看来,过胖过瘦皆非康健之道,尤其忌讳短时间内体重大起大落,有损寿元根本!” “她……答应了吗?”萧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答应了!王爷放心!”初九语气肯定,“当时福家几位少爷都在场,福小姐亲口保证,以后定会循序渐进,爱惜身体。刘太医和李太医都夸赞福小姐,说她是极让人省心的病人,极为……乖巧懂事。” 初九斟酌了一下用词,“明明烧得难受,药汁苦涩难以下咽,她却硬是强撑着喝下去。听说……有一碗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她竟还能笑着对太医说‘无妨’,让人再煎一碗,又乖乖喝了下去……” 萧彻静静地听着,眼前仿佛清晰地浮现出那个场景:她烧得小脸通红,浑身无力,却倔强地捧着药碗,皱着眉头,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汁,即使吐了,也能扬起一个虚弱的、却依旧明亮的笑容……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何在病痛缠身、如此脆弱的时候,还能展现出这样近乎不可思议的乐观和坚韧? 若她真如平日表现的那般无忧无虑,阳光普照,那她高烧呓语时,那模糊不清的哭泣和胡话,又是因为什么深埋心底的、不为人知的隐痛? 这矛盾,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更深地吸引着萧彻。她像一束穿透他情感荒漠的、永不熄灭的阳光,明媚、温暖、充满生机,让他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探究那光芒之下是否也有阴影,却又本能地畏惧那光芒会灼伤他早已习惯冰冷的灵魂。 温泉山庄里,福满满看着榻前围着的、一张张写满关切和心疼的脸庞,哥哥们、嫂嫂们、侄子们……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和感动。 她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穿越到福家,拥有这么多真心疼爱她的家人。 还有……那个虽然别扭、却在她最需要时悄然伸出援手的冰山王爷。 这份穿越的幸运,足以抵消世间一切病痛。 福满满欣然接受了小皇帝“赏赐”的两位女护卫,给她们取了新名字:温柔细致、气质优雅的十五叫“红玉”;英姿飒爽、眉宇间带着侠气的十九叫“木兰”。这两个名字,寄托着她对她们的喜爱和期许。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福满满这场病,缠绵了半个多月,才渐渐有了起色。原本计划在年宴上“闪亮登场”的宏图大计,自然是彻底泡汤了。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这场大病,竟阴差阳错地让她突破了困扰许久的体重瓶颈期,硬生生掉了十斤肉!只是病愈后调养了半个多月,体重又回来了两三斤。 这一次,福满满学乖了,再也不敢贸然进行那种近乎自虐的急速减重,运动量也乖乖降回到了闭关前的水平。健康,远比那几斤肉重要得多。 阳光依旧明媚,只是需要更和煦地照耀。 第8章 冰山落荒而逃,她泪崩了 一个多月了。 萧彻的世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色彩和温度,重新回到了遇见福满满之前的荒漠。然而,这片荒漠却比以往更加空旷,愈发死寂。 案头的奏折堆积如山,宫中的事务依旧繁重,但他处理起来却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迷雾,心不在焉。 没有那些或新奇或家常的信笺,没有那些总能精准熨帖他味蕾、更熨帖他孤寂内心的美食,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胸腔里那份比以前更强烈的空洞感,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这日,初七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进萧彻的书房,脸上带着久违的、难以抑制的兴奋:“王爷!王爷!福小姐来了!人就在府外!” 萧彻猛地从堆积的奏报中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亮光,如同荒漠旅人骤然望见绿洲的倒影。 几乎是本能地,他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就向门口走去,唇角甚至无意识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份源自心底的喜悦几乎要冲破冰封的面具。 然而,就在萧彻的脚即将跨过书房门槛的刹那,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猛然窜上心头,死死缠住了他的脚步和心脏。 昨夜辗转反侧时反复咀嚼的噩梦再次清晰浮现,她高烧不退、呓语哭泣的脆弱模样;更深处,是那些缠绕他半生、早已融入骨血的冰冷预言:母亲的难产而亡、父皇的早逝、兄弟们的凋零…… 国师那句“克父”的判词,早已在他无数个孤寂的深夜里,被自我诅咒般地延伸为“克亲”。 他仿佛一个身负不详诅咒的怪物,所有与他亲近之人,最终都难逃厄运。 脸上的那一丝微光瞬间褪尽,只剩下比寒冰更冷的苍白和僵硬。 萧彻硬生生收回脚步,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快去拦住她!告诉她……本王有紧急公务入宫了,此刻不在府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是王爷……”初七看着萧彻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痛苦挣扎,急得还想劝说。 “快去!”萧彻猛地低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恐惧压倒了渴望的证明。 他不能见她!绝不能再因自己的靠近,给她带来任何可能的灾祸! 上次温泉山庄一面之缘,当晚她便高烧不退,这难道不是最直接的警示吗? 初七无奈,只得领命匆匆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萧彻和一直沉默侍立在一旁的初三。死寂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初三看着王爷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忍不住低声开口,试图驱散那沉重的阴霾:“王爷……您又想起那些无稽的谣言了?” “谣言?”萧彻背对着初三,声音空洞而苦涩,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认定的、无法摆脱的宿命,“也不全然是谣言。本王出生之日,便是母妃的忌辰。国师预言本王克父,父皇便将襁褓中的我送入深山古寺,青灯古佛相伴。可即便如此……父皇依旧在我六岁那年龙驭宾天。兄弟九人,如今……也只剩下我这孤魂野鬼一个。想来国师还是看得不够准,本王不是克父,而是克尽血亲!”最后几个字,带着刻骨的悲凉和自我厌弃。 初三心头大恸,急切反驳:“王爷!那几位殿下,皆是先帝登基时为稳固帝位所诛,与您何干?先帝亦是沉疴难起,药石无灵,这如何又能算到您头上?这太荒谬了!” 萧彻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荒谬?那先帝为何至死都未曾见过我这个亲弟弟一面?一道诏书便将我从古刹调往北境苦寒之地,封我为镇北王,亦不过是通过冰冷的奏疏和战报了解我。临终托孤,授我摄政王之位,却依旧……不肯见我最后一面。” 那份被亲生父亲和兄长彻底摒弃的孤独感,早已成为他灵魂深处无法愈合的伤口。 初三连忙道:“可如今皇上呢?您日日在皇上身边辅佐教导,小陛下龙体康健,聪慧仁厚,这不正说明那‘克亲’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吗?” “皇上?”萧彻的眼神更加迷茫和痛苦,“他还小,时日尚短,岂能作数?也许……也许叔侄之情,尚不算在‘克亲’的‘亲’字之内……” 话音未落,他自己都惊住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何时……竟已在潜意识里,将自己与福满满之间的关系,如此自然地归入了那个最恐惧、最禁忌的“亲”字范畴?! 萧彻被自己这个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的念头彻底击溃,脸色煞白,惶然失措地后退半步,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刺中。 初三捕捉到他眼中巨大的恐慌,立刻抓住话头:“王爷!福小姐福泽深厚,气运极佳!您还曾救过她性命,这分明是她的福星,怎会是克她之人?” “福星?”萧彻痛苦地闭上眼,声音沙哑,“焉知不是因她注定要遇见本王,才遭了那劫?上次……本王不过与她见面不足一刻钟,当晚她便高烧不退,缠绵病榻半月有余!” 福满满病中苍白脆弱的脸庞再次刺痛他的神经,“红玉打听得很清楚,她减重最迅猛的前半年都平安无事,偏偏见了我之后,在根本没有继续减重的情况下,就病倒了!这难道……还能说是减重之过吗?” 他的逻辑在巨大的恐惧下变得偏执而扭曲,将所有可能的巧合都强行归咎于自身的不祥。 只要想到每一次靠近都可能给她带来灾难,他宁愿压下心中所有汹涌的渴望和思念,只求她能永远平安喜乐,光芒万丈地活在远离他的世界里。 初三彻底语塞。他看着自家王爷深陷在自我诅咒的泥沼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恐惧和为了保护所爱而强行割舍的痛苦,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到窒息般的沉重。 他既心疼王爷的孤苦,又恐惧那预言万一成真……也许此刻断绝关系,对两人都是残忍却必要的保护? 福满满是怀揣着一腔滚烫的期待来的。 她半夜就爬起来,守着那坛耗费了无数心血、煨足了时辰的佛跳墙。汤沸鼎鸣,香气浓郁得能掀翻屋顶。 出锅后,她特意沐浴更衣,精心描画了妆容,换上最衬气色的衣裙,像捧着一颗赤诚的心,兴冲冲地坐着马车直奔摄政王府。 果然,福满满在王府享有“特权”,总管李忠平亲自迎接,笑容恭敬殷勤。只是……福满满心底那点小小的雀跃,在看到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身影的路径时,稍稍黯淡了些。那个别扭的冰山……会亲自来接她吗?她忍不住偷偷期盼着。 然而,就在快要踏入萧彻院门的那一刻,初七的身影拦在了面前。 他脸上写满了为难和深深的歉意:“福小姐,实在抱歉……王爷……王爷他临时有紧急公务,入宫去了。” 福满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借口!如此拙劣的借口!若萧彻真的出门,李忠平怎会如此笃定地将她一路引到内院深处?这分明是……他不想见她!他在躲着她! 一瞬间,一个多月前温泉山庄那场笨拙而大胆的“强撩”画面无比清晰地涌上脑海。她矫揉造作的“圣僧哥哥”,她刻意的甩水,她滑倒的狼狈……当时自以为是的风情万种,此刻全都化作了最辛辣的讽刺!她像个蹩脚的戏子,在他面前卖力表演,而观众……早已厌烦离场,甚至觉得恶心反胃!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如同岩浆般轰然冲上头顶,烧得福满满脸颊滚烫,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找个地缝钻进去! 网民说得对极了,女人不能太上赶着!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会觉得你碍眼、恶心! 福满满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是……是我太唐突了,未曾递上拜帖便贸然上门……摄政王日理万机……” 客套话说到一半,那虚假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猛地低下头,语速飞快地结束了这难堪的场面,“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提起那盅还散发着热气的佛跳墙,几乎是落荒而逃。 钻进马车的那一刻,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福满满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 有什么脸哭呢?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是她把长辈出于道义的回礼和疏离的关心,一厢情愿地解读成了爱的回应。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红玉默默地递过一方素净的手帕,看着她无声流泪的模样,心疼得揪紧,却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 木兰骑着马,沉默地护卫在马车旁,眼神警惕而忧虑。 回到温泉山庄,福满满没有哭闹,只是沉默地打开那盅精心烹制的佛跳墙。 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却再也勾不起她半分食欲。 她拿起勺子,机械地、近乎发泄般地将满满一盅珍馐,一口接一口地塞进嘴里。鲍鱼的软糯,海参的弹滑,花胶的丰腴……所有极致的美味在此时都味同嚼蜡。 她吃得又快又急,直到胃部传来阵阵胀痛和抗议,直到不停地打着饱嗝,才颓然停下。 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放纵地对待饮食,仿佛想用这满腹的油腻,填满心口的那个空洞。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下人报的信,福满满的几位嫂嫂很快便闻讯赶来。 看着眼睛红肿、神情萎靡却还在强撑的福满满,嫂嫂们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大嫂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着浓浓的心疼:“傻丫头,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啊!在自家人面前,还要强撑着笑脸做什么?” 三嫂柳眉倒竖,直接开骂:“哼!那个又老又冷的木头疙瘩有什么好?我们圆圆才不要为他掉眼泪!又老、又冷、还克亲!沾上他准没好事!” “克亲?”福满满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震惊和疑惑。记忆里原书似乎只有“克父”之说,“克亲”又是从何而来? 三嫂撇撇嘴,带着几分鄙夷:“谁能说得清?反正他整天冷着张脸,活像全天下都欠他钱似的,煞气那么重,不克亲才有鬼了!离他远点是对的!” 三嫂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福满满心中的迷雾!她瞬间明白了!明白了萧彻那矛盾至极的举止。温泉山庄的突然出现,病中太医的及时相救,乃至今日这仓皇的躲避……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并非对她毫无触动!他是恐惧!是深深根植于内心的恐惧!他恐惧自己那被命运诅咒的“克亲”命格,会像伤害他其他亲人一样,伤害到她这个他可能在意的人! 尽管想通了这一切,巨大的委屈和心酸依旧让她鼻子发酸。福满满深吸一口气,用力擦掉眼泪,暗自决定暂时不理他了,不道歉坚决不原谅!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为那个背负着沉重枷锁的男人正名! 福满满坐直身体,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坚定,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力量: “三嫂!没有克亲这回事!”她斩钉截铁地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是自然规律!怎么可能因为与谁短暂接触、甚至仅仅存在于同一个时空,就会变得不幸?这毫无道理!” 福满满环视着几位嫂嫂,语气越发激昂:“当然,你可以说他那张冷脸让人看了心情不好,但那也仅仅是影响心情而已!绝不会带来实质的灾祸!我很确信,是他救了我!而不是他克了我!那次,若非他恰巧路过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福满满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替萧彻感到强烈不公的愤怒: “你们只看到他冷着脸,可曾想过他为何如此?他刚出生,就因一个荒谬的预言被亲生父亲抛弃,送去寺庙与青灯古佛为伴!好不容易长大,边疆告急,一道冰冷的诏书又将他从方外之地投入北境的修罗场!十六岁的少年郎,在尸山血海里挣扎搏命,用血和命换来‘镇北王’的虚名!先帝驾崩,新帝年幼,又是一道遗诏,把他从战场召回,按在这摄政王的位置上,成为这庞大帝国最沉重也最孤独的支柱!” 福满满的眼中充满了心疼和不平: “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一块砖!一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一块无坚不摧、没有感情的工具!父皇把他当避祸的工具,先帝把他当戍边的工具、托孤的工具!朝臣们把他当处理朝政、稳定朝局的工具!甚至连皇上……现在或许还小,但将来呢?可曾有人问过他一句,他想要什么?他累不累?他苦不苦?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却仿佛生来就没有为自己活过的权利!他经历了这么多不公,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却依然恪尽职守,护着这江山社稷,没有自己上位,没有报复这个亏待他的世界,他只是……只是冷着脸而已!这难道还不够吗?换做是旁人,经历了这些,恐怕早已愤世嫉俗,甚至毁天灭地了!这样对他,何其不公!” 福满满掷地有声的控诉,让房间里一片寂静。 嫂嫂们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那份不容置疑的维护,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大嫂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你啊……说你不懂世事,偏偏能说出这样一番透彻的大道理;说你懂吧,又偏偏在这男女之事上如此死心眼!天下的好男儿何其多,你怎么就……只认准了他一个?” 福满满依偎在大嫂怀里,破涕为笑,带着少女的娇憨和不容动摇的坚定:“别人都不是他啊……他最好看……”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颜控本质。 四嫂哭笑不得:“圆圆啊,咱挑夫君可不能光看脸啊!” 福满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掰着手指数:“那当然也不全是看脸!在我心里,他什么都好!心地好、人品贵重、武功盖世、智谋深远……真要细数他的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不过嘛……”她俏皮地眨眨眼,“最基本的前提,当然还是得好看!要是不好看,其他的再好,那……那可能也是不行的。” “噗嗤!”六嫂忍不住笑出声来,“圆圆!咱俩可真是同道中人!怪不得你跟你六哥那么投缘!当年我看上你六哥啊,除了他那张俊脸,别的可真是……啥也没看上!”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颜控属性。 众人被两个颜控的大胆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大嫂她们看着福满满重新焕发光彩的脸庞,虽然心中对萧彻仍有顾虑,但终究没有再出言反对。 在她们看来,自家这个被千娇万宠的宝贝妹妹,只要她开心快乐,想做什么就由着她去吧。 毕竟,她们膝下都没有女儿,也无需担心福满满这“离经叛道”的追爱方式会影响什么家族声誉。 第9章 招婿江南?他连夜拆台了 福满满刚回到自己院子没多久,大哥福一鸣下朝回府,一进门就听说宝贝妹妹在摄政王府吃了闭门羹,回来还哭了。 这还了得?!福家团宠的眼泪,在福一鸣眼里堪比国库亏空! 他当即派人将六弟福六顺和妹妹福满满一同叫到书房。 福满满原本蔫蔫的,一听大哥说让她跟着六哥去江南散心,眼睛瞬间亮了! 在京城憋了一年多,为了减肥大计基本都窝在温泉山庄,能去江南水乡领略春夏风光,想想就让人雀跃!江南冬天也比京城暖和得多呢! “好呀好呀!”福满满立刻点头如捣蒜,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 然而,福一鸣的下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把她钉在了原地。 “嗯,”福一鸣点点头,仿佛在安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我给二弟去封信,让他提前在江南物色几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优质青年,最好是……无甚根基依靠的。咱们福家也不是不能扶持一个女婿,就当是……招个上门女婿好了。”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如何安置一件物品,而非妹妹的终身幸福。 福满满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不是要给她找第二个“柳文轩”吗?!那种依附福家、心思叵测的“凤凰男”?!她不要!她死也不要! “大哥!”福满满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我才不要‘扶贫’!我们福家又不是血库,凭什么要养着可能心怀叵测的蚂蟥让他吸我们的血?那样的人,我绝不会喜欢!一个无法让我心生崇拜、仰望追随的人,我若嫁了,只会一辈子看低他,也看低我自己!”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清晰地划出了自己的底线:宁缺毋滥,绝不将就! 福一鸣看着妹妹眼中燃烧的倔强火焰,既心疼又无奈,叹道:“行吧,行吧……可这天底下,能让我们圆圆真心实意去崇拜的人,能有几个?总不能……只盯着那一个吧?” 他意有所指,却终究没点破那个名字。 福满满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已经见过最高峰的风光,领略过最深邃的海洋,又如何能轻易屈就于平庸的山丘与溪流?即使勉强接受,那也只是委屈求全的将就,而非发自内心的选择。 萧彻,早已是她心中无可替代的唯一标杆。 大嫂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温柔地拍拍福满满的手:“好了好了,一辈子的大事确实不能马虎。圆圆若是不喜欢,我们做兄嫂的,断不会随意给她指定一个。先去江南玩几个月散散心,放松一下心情。姻缘之事,最是强求不得,讲求的是水到渠成。” 她的话给了福满满喘息的空间。 福满满感激地看向大嫂,破涕为笑:“大嫂最懂我了!除非真的……真的没得选了,否则我还是想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真心崇拜的人。” 她的语气柔软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福三阳看着妹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个傻丫头!也就仗着我们全家把你宠上了天!换了别家姑娘,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定了终身?偏生你主意大,非要自己选,还偏偏挑了个最难啃的硬骨头!” 语气虽是责备,眼底却全是纵容。 福满满顺势抱住三哥的手臂撒娇:“嗯!谢谢哥哥嫂嫂们再纵容我一次!再给我一年时间,好不好?如果明年……明年我还没能‘攻克’那座冰山堡垒,我就乖乖听你们安排去相亲!”她竖起一根手指,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红玉和木兰作为贴身护卫,尽职地守在书房门外。她们耳力极佳,室内关于“招婿”、“崇拜”、“只盯着那一个”、“最难攻克”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她们耳中。 当夜,更深露重之时。 木兰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岗哨,出现在摄政王府一处隐秘的联络点。 一封密信,经由初七之手,在最短的时间内,呈递到了萧彻的书案上。 烛火下,萧彻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展开密信。 当看到福满满是哭着离开王府,看到那个一直自律到近乎苛、只为在他面前展现最好一面的小姑娘,竟然失控地暴饮暴食,将精心准备的佛跳墙吃得精光时…… 一股尖锐的心疼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搓。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让这份心疼化作了滚烫的熔岩,几乎要冲破他冰冷的躯壳。 信中详实地复述了福满满是如何掷地有声地为他辩护,如何痛斥“克亲”的无稽之谈,如何心疼他作为“工具人”的不公命运!字字句句,力透纸背! 明明她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坚决不让家人苛责他半句! 这个傻姑娘……这个美好得让他心尖发颤的傻姑娘! 再看到福满满说他的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萧彻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巨大的震动和暖流。 他哪有那么好?他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枷锁、内心荒芜的孤魂罢了。 可在这个小丫头眼里,他却仿佛披着万丈光芒…… 而当目光触及那句“最基本的前提是脸好看”时,萧彻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失笑,冷硬的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带着宠溺的弧度。 原来如此……难怪她如此执着于示好,如此拼命地减肥塑形……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颜控”! 萧彻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虚岁二十七了……岁月不饶人,这张脸还能“好看”多久? 若有一天,风霜侵蚀了容颜,她眼中那份执着的光芒,是否也会随之黯淡?一丝隐忧悄然爬上心头。 放下密信,萧彻走到铜镜前。 镜中人眉目深邃,轮廓冷峻,但眼底深处却因那封信而染上了些许温度。 他拿起剃刀,动作罕见地带着一丝珍重,将本就不明显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露出光洁的下巴。 镜中之人似乎瞬间年轻了几岁,看着……总算不那么像隔辈的“叔叔”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密信上,扫到“福一鸣欲安排福满满随福六顺去江南招婿”那段时,萧彻脸上的那点温情瞬间冻结!一股冰冷的戾气骤然爆发! “啪!”萧彻猛地将密信拍在紫檀桌案上,力道之大,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 胸腔里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被觊觎”的怒火和恐慌!江南?物色青年?招婿?!福一鸣好大的胆子! 萧彻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冰冷的杀气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仅仅片刻,一个既狠辣又周全的计划便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翌日早朝后,萧彻单独召见了户部侍郎福一鸣。 御书房内,气氛沉凝。 萧彻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早已拟好的任命诏书推到福一鸣面前,声音听不出喜怒:“福侍郎,本王有意擢升你二弟福双全为北境巡抚,总揽北境军政要务。你意下如何?” 福一鸣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好狠!好快!他昨日才刚动了将妹妹送去江南避风头、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青年才俊的心思,今日这位摄政王就直接出手,要将他二弟调去苦寒的北境?! 这分明是精准的报复,更是**裸的警告和掌控! 福一鸣毫不怀疑,自己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这位冷面王爷的严密监控之下!红玉、木兰……皇上赏赐?呵,只怕是这位王爷借小皇帝之手安插在妹妹身边的耳目! 亏他之前旁敲侧击问过皇上,竟毫无破绽,足见其手段之高深! 福一鸣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作镇定,躬身道:“王爷明鉴,下官二弟福双全……身子骨向来不是太好,江南温润尚可,若骤然调往北境苦寒之地,恐难适应,于公于私皆非良策。先帝当年亦是体恤此点,才让他在江南任职。还请王爷……另择贤能。” 他搬出了先帝和身体原因做挡箭牌。 萧彻仿佛早有所料,眼神淡漠地扫过福一鸣微微发白的脸色,慢条斯理地收回诏书,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抛出第二个方案:“既如此……那便任你四弟福四海为北境云中府知府,如何?再让你五弟福五和同去,负责开拓北境边关贸易,充盈国库,缓和与邻国关系,同时也能减轻北境军的粮饷压力。福侍郎认为,此议可行否?” 他轻描淡写,却已将福家在江南的商业根基连根拔起,强行转移到北境! 福一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彻底明白了萧彻的决心:福满满,他萧彻势在必得!任何试图将她带离京城、远离他视线的举动,都会遭到最严厉的反制! 为了妹妹,更为了整个福家不被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彻底记恨上,他不得不妥协。 福一鸣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权衡,苦笑道:“王爷深谋远虑,下官佩服。只是……若如此安排,不如还是让下官二弟福双全去任北境巡抚更为妥当。四弟福四海一直在光禄寺任职,精于宫廷供奉调度,于地方民政、边塞军务毫无经验,骤然将他置于云中府这等边关重镇,恐难胜任,万一出了纰漏,反误了王爷大事。二弟虽身体欠佳,但只要将巡抚府邸设在素有‘塞上江南’之称的云中府,再带上用惯了的府医精心调养,想来应无大碍。他治理江南多年,经验丰富,定能为王爷分忧,稳住北境局面。” 他这是以退为进,将二弟的身体风险摆上台面,同时也暗示唯有福双全能担此重任,希望萧彻能知难而退,或者至少……能多给些保障。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岂会让福双全真的去冒险?那可是福满满的二哥!万一真在北境有个好歹,以那丫头重情重义的性子,怕是要恨他一辈子! 他立刻顺着福一鸣的话,做出“退让”的姿态,语气带着几分“体恤”:“万不可勉强!若福双全身体确难支撑,让福四海去历练一番也未尝不可。你该相信他,给他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否则,他一直在光禄寺按部就班,再过几年也难有大的建树。” 福一鸣捕捉到萧彻话语中对福四海能力的轻视,心头一动,立刻抛出新的顾虑:“王爷体恤,下官感激不尽。只是……二弟乃下官二叔的长子,近年因下官居长,他的官职一直未有升迁,此次若因下官之故,搅了二弟这难得的巡抚之位……只怕长房二房之间,日后相处难免生出芥蒂,伤了和气。” 他巧妙地抬出了家族内部的平衡问题。 萧彻微微挑眉,带着一丝好奇:“哦?本王倒忘了,你们福家还分长房二房?令尊兄弟几人?如今福家子弟,哪几位是长房所出?哪几位是二房所出?” 福一鸣心中暗叹王爷的滴水不漏,恭敬答道:“回王爷,家父与二叔乃同胞兄弟。家父为长,生有一三五七九,以及小妹满满。二叔为次,生有二四六八。” “原来如此。”萧彻点点头,仿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再次开口,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既如此,本王以为,让福四海去北境任知府历练,更为妥当!福双全身体欠佳,仕途上限不高。福家二房未来,总需有人能真正担起门楣。福四海正当壮年,正需此等重任磨砺。” 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最关键、也最令福一鸣意想不到的一步棋,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腹黑的弧度:“至于你六弟福六顺……此子心思奇巧,于格物一道天赋异禀,整日闭门造车未免可惜。本王有意,破格擢升他为摄政王府右长史!一则,可让他定期来王府授课,讲解其发明创造,于国于军皆有益处;二则嘛……”萧彻意味深长地看了福一鸣一眼,语气带着一丝“坦荡”的戏谑,“也可让他替你们福家,好好‘监督’本王,看看本王这摄政王当得是否称职。福侍郎,你认为此议如何?” 福一鸣彻底被震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萧彻的棋路如此刁钻狠辣!这哪里是监督?分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压了二房福双全的升迁,给了二房福四海一个看似提拔实则风险未知的北境知府职位,同时将“发明家”福六顺拔擢到摄政王府担任要职。 暗地里:福六顺入王府,福满满这个最粘六哥的妹妹,就有了光明正大、频繁出入摄政王府的绝佳理由!“蹭车”、“探望”、“送东西”……名目繁多! 这简直是给福满满制造了无数接近萧彻的机会!更妙的是,打着“监督”王爷的旗号,连御史都挑不出毛病! 这一招,既安抚了福家,又彻底断绝了福满满远走江南的可能,更将萧彻心心念念的人儿,用最冠冕堂皇的方式,牢牢地圈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其心思之缜密,布局之深远,手段之“腹黑”,令福一鸣叹为观止! 福一鸣此刻才真正领略到,这位冷面王爷对妹妹的心思,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男女之情,而是一种全方位的掌控与保护! 萧彻不会让她离开他的势力范围,他会用他的方式,为她铺平一切道路,扫除一切障碍,同时,也为他自己创造一切接近她的条件。 福一鸣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却只能做出感激涕零状:“王爷思虑周全,破格提拔六弟,实乃我福家之幸!只是……按照朝廷惯例,王府长史一职,至少需举人出身……”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哪怕只是象征性的。 萧彻大手一挥,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和一丝对陈规的轻蔑:“无妨!王府长史本就升迁困难,前途有限,有抱负的年轻举子多不屑于此位,来来去去不过是一些暮气沉沉的老学究,于本王施政毫无助益!再说,福六顺所擅长的格物发明、器械制造,又岂是那些只会死读圣贤书的举子们所能企及的?此事,就这么定了!” 福一鸣再无话可说,只得躬身领命:“下官……遵命!谢王爷恩典!” 事后,当福一鸣看到自家妹妹果然三天两头就“恰好”有事,欢天喜地地蹭着福六顺的马车,名正言顺、大摇大摆地出入摄政王府时,他才真正、彻底地领教了这位摄政王的“腹黑”程度! 这哪里是调职?分明是给福满满羊主动送进了萧彻狼精心布置的、铺满鲜花的窝里!而这只狼,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们好”、“我很公正”的架势! 福一鸣只能无奈苦笑,心中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份不动声色、算无遗策的保护与靠近,恐怕……也只有这位深不可测的摄政王能做得到了。 第10章 王爷的阳谋,美人的心计 福满满听说四哥福四海即将远赴北境苦寒之地担任知府,心疼不已。 她一头扎进温泉山庄的工坊,吭哧吭哧一顿猛干,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反复试验,硬是画出了详细实用的火坑和火墙结构图,还在山庄做了数次模型实验,直到确保方案保暖效果最佳才罢休。 这还不够。福满满摊开纸张,凝神细想,又凭着记忆,一笔一划勾勒出辣椒、玉米、土豆、红薯这些“天赐作物”从幼苗到成熟各个阶段的模样,甚至标注了可能生长的环境特征。 福满满拜托哥哥们派出手下得力人手,带着重金和图纸,前往各个边境地区及海上商路大力寻找。 或许是上天眷顾,又或许是她穿越者的“锦鲤”体质再次显灵,信派出不久,竟真的陆续传来了好消息,几样作物,全都在不同的地方被发现了! 在此期间,福满满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提高农作物产量的方法,轮作、堆肥、选种、育苗、田间管理,不分巨细,倾囊相授,整理成厚厚的册子,准备交给四哥带去北境。 大哥福一鸣看着妹妹连日操劳、伏案疾书的背影,既欣慰又疑惑。 他拿起那本详实的农业手册,忍不住问道:“圆圆,你说在杂书上偶然看到过那几种作物的名字和大致模样,大哥还能理解。可……这些精妙的种植之法,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如此详尽?” 福满满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早已准备好的自嘲笑容,眼神却清澈坦然:“也是书上看来的呀。大哥忘了?我以前那么胖,最怕出门被人指指点点,整天就窝在府里翻各种杂书。只要是跟‘吃’沾点边的,不管是食材、调料还是种地养花的法子,我都看得特别起劲,囫囵吞枣地记下了不少呢。” 她轻描淡写地将惊世骇俗的知识来源,归结于那段“死宅”的岁月。 看着妹妹那带着点小委屈和小狡黠的笑容,福一鸣心头一软,所有探究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他哪里还忍心追问根底?只是心底对萧彻的“怨念”更深了一层。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妹妹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从前那个只爱围着厨房转、有点怯懦的小胖妞,如今却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光芒四射,活力无穷,仿佛要把前十几年积攒的所有热情和智慧,都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去温暖、去照亮她所在意的人和事。 这改变……太大了,也太让人心疼她的用力。 福一鸣收起手册,郑重道:“若这些作物真如书上所说那般神奇高产,大哥定当联合朝臣,为你向太后、皇上请功!” 福满满却连连摆手,笑容真诚而豁达:“千万别!大哥,这些功劳,都给几位哥哥们吧!给你们请功,还能让你们官位更上一层楼,实实在在为百姓做更多事。给我?顶多封个有名无实的郡主头衔,有什么用呢?更何况……”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保护欲,“……那个人啊,他骨子里就有种强烈的‘不配得感’。若是让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弄’出来的,功劳太大,他怕是更要觉得我该配得上更好的人,离他更远才安全了。” 她早已看透了萧彻那层冰冷外壳下,深藏的自卑与恐惧。 福一鸣看着妹妹眼中那份为萧彻着想的细腻柔情,心中暗叹:傻丫头,你以为他真不知道吗?红玉木兰那两个“御赐”护卫,只怕早将山庄里的一举一动汇报过去了! 但福一鸣终究没有点破。他私心里,既希望妹妹能得偿所愿,又不愿她在这份情网中陷得更快、更深,徒增伤心。 正如福一鸣所料,温泉山庄里关于高产作物、种植手册、火坑火墙的种种动向,早已通过红玉那支精妙的笔,化作一封封“恰到好处”的密信,送到了萧彻案头。 萧彻从未命令红玉监视福满满,他内心深处甚至抗拒这种窥探。 但红玉实在是个妙人。她深谙王爷的心思,汇报的内容永远精准踩在萧彻最关切的点上:福满满为何心情低落,虽然极少发生,但每一次低落都牵动萧彻的心弦;又有哪些不长眼的家伙敢非议福满满的体态;福满满又有了什么新奇又利国利民的发明创造,只提概念,绝不泄露核心图纸或配方…… 红玉有着自己的原则,王爷若想知道详情,大可亲自去问福小姐,她绝不会做那个窃取主子心血的下人。 这份分寸感,让萧彻在获取福满满近况的同时,又保留了对她**的尊重,矛盾而煎熬。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四哥,福满满回到温泉山庄,结结实实睡了几天懒觉,仿佛要把连日来的心力交瘁都补回来。 接着,她又恢复了健身、吃饭、睡觉的悠闲“米虫”生活,惬意得不得了。 她甚至想,要是没有那条“女子十八未嫁则官配”的糟心律法,她真愿意在福家当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团宠! 可惜,这美好的米虫日子没过几天,六哥福六顺就愁眉苦脸地找上门来。 “圆圆!救命啊!你再不帮帮六哥,我就要被摄政王逼疯了!”福六顺一进门就哀嚎。 福满满捧着一碟新做的水果捞,悠闲地问:“他?他怎么逼你了?给你升官还不好?” 福六顺已被萧彻任命为摄政王府右长史。 福六顺苦着脸:“升官是好事!可他让我去给工部、兵部那群眼高于顶的老学究上课!教他们制作水准器、测量地形、绘制那等高线地形图!” 福满满噗嗤一笑:“这些你不都会了吗?教就教呗,有什么难的?” “难就难在摄政王他有问不完的问题啊!”福六顺抓狂道,“他总问我‘为何如此?’、‘有何联系?’,我哪懂那么多为什么?我只会照着你的图纸做啊!他还说,若是我只会做而不知其所以然,等下面的人问起来我答不上,不仅丢我的脸,更是丢福家和王府的脸!” 他模仿着萧彻那冷冰冰的腔调,惟妙惟肖。 福满满忍俊不禁:“那你要我怎么帮你?总不能让我去替你上课吧?大哥肯定不答应,那些老古板也不会愿意听一个女人讲课的。” 福六顺眼睛一亮,凑近低声道:“不用你抛头露面!你就躲在授课厅旁边的耳房里!我在前面讲,遇到答不上来的问题,你就给我传小纸条!如何?”他一脸期待。 福满满看着六哥那“天真无邪”的求助眼神,心中瞬间明镜似的。这哪是六哥笨?这分明是那位冷面王爷设下的“阳谋”!故意用刁钻的问题“为难”六哥,逼得六哥不得不来求她这个真正的“幕后高人”。至于那些小官敢不敢刁难福六顺?有萧彻在背后撑腰,他们不“踊跃提问”才怪! 福满满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一股甜蜜的暖流却悄然涌上心头。 这个傲娇又别扭的男人啊!想见她,想和她有交集,却又放不下身段道歉,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近乎孩子气的办法。 堂堂摄政王,为了见她一面,竟费尽心机布下这么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道个歉有那么难吗?对他而言,大概是极难的吧。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身份,还有那层他自缚的“长辈”枷锁,让他向她这个小女子低头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 明知是陷阱,福满满的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看着六哥焦急的脸,眼波流转间,已有了对策,笑道:“行吧,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定个规矩:你上课时,不允许他们当场打断提问。让他们把问题写在纸上,统一收集。讲课和答疑中间,必须休息一刻钟。每天最后只留两刻钟专门答疑,而且只回答五个大家普遍关心的共性问题。其他问题,你收集好,第二天把答案发给他们便是。至于那些刁钻的难题……”她狡黠一笑,“你就拿着问题到耳房来找我‘讨教’,我悄悄告诉你答案。” 福六顺拍手叫好:“妙!妙啊!圆圆你真是我的救星!”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妹妹和摄政王情感推拉中的一枚“棋子”。 当晚,福满满站在体重秤上,惊讶地发现这个月没怎么刻意锻炼,体重竟也悄然掉了三斤。 镜中的女子,身姿挺拔,曲线玲珑,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百三十出头的体重,在持续塑形下,已蜕变成一个珠圆玉润、充满健康活力的“胖美人”。 虽然依旧不符合当下主流的“弱柳扶风”审美,但福满满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自信而满意的笑容,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翌日清晨,福满满精心梳妆。她选了一身衬得她肤白如玉的嫩绿色春衫,对镜细细描摹眉眼,唇上点了娇嫩的胭脂。 最后,她在福六顺最新打造的全身镜前,轻盈地转了个圈。 镜中人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连发梢都透着精心打理的柔亮光泽。 “完美!”福满满对着镜子里的美人粲然一笑,心中雀跃又带着点小得意:“冰山帅哥,本美女来‘跳坑’啦!你准备好要躲开了吗?” “躲吧,躲也没关系,”她轻轻抚过梳妆台上那串深色的佛珠,眼神温柔而坚定,“本姑娘今日,就当是来陪哥哥‘上班’好了。” 明知前方是他萧彻精心布置的“陷阱”,她依旧心甘情愿,盛装以赴。 而此刻的摄政王府,早已因福满满的即将到来而暗流涌动。 收到“密报”的萧彻,天未亮便已起身。他站在铜镜前,拿着剃刀,将本就不明显的胡茬刮得一干二净,露出光洁的下颌线。 镜中的男人,眉目深邃,因这份刻意的打理,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年轻锐气。 “李忠平。”萧彻唤来总管,声音看似平静无波,眼神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今日……福小姐随右长史前来。让膳房多备些……点心吃食。”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具体,又补充道,“不拘什么,把能做的、时新的都做些。她……一直吃得寡淡无味,难得来一次。” 他无法细说她爱吃什么,只知道她为了那所谓的“好看”,长期克制着自己的口腹之欲。他想让她知道,在这里,她可以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王府总管李忠平连忙躬身应下,心中叫苦不迭。 王爷一句轻飘飘的“都做些”,却让整个王府膳房瞬间人仰马翻!厨子们被从被窝里薅起来,绞尽脑汁搜罗时令食材,蒸炸煎煮,恨不得把看家本领全使出来。 王府的下人们私下嘀咕:这阵仗,比过年还要隆重几分! 王爷那份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的重视,让整个王府都弥漫着一种紧张又兴奋的气息。人人都知道,今日的“贵客”,非同一般。 第11章 圣僧哥哥脸红递衣袖 为了不让外人发现福满满这个待嫁姑娘出入王府,她与福六顺同乘一辆马车,低调地从王府西侧门进入。 西侧门内不远,便是书堂。 这本是预留给王府子嗣的学堂,因萧彻未婚无子,如今便成了福六顺授课的临时讲堂。 书堂自成院落,格局方正。正房五间宽敞通透,未设隔断,足有面宽十八米、进深十米的规模,整齐摆放着书桌椅,俨然是个大教室。 福满满踏入其中,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黑板和粉笔的念头,这地方太适合讲课了! 东西两侧各有两间耳房,房门只开向正房大教室,并无对外通道。 福满满正站在东耳房门口犹豫,一阵极轻微却迅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抬头,心脏猛地一跳,来人正是萧彻! 萧彻一身玄色常服,身形似乎比上次相见清减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想是朝务繁重所致。 但那深邃的眼眸望过来时,锐利依旧,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拜见王爷!” “九皇叔!” 福六顺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福满满却像朋友打招呼般随意唤了一声,随即才猛地想起规矩来。 原主久不出门,她也没特意学过繁复的礼仪,男女行礼又不同。 作为一个异世人,福满满自有谨慎之处,她不想失礼,连忙学着六哥的样子,笨拙地双手抱拳,躬身揖拜。 “反了。”萧彻的声音响起,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什么反了?”福满满直起身,圆圆的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直直望着他,毫不掩饰重逢的喜悦。 天知道她有多高兴!穿越一年多,这才是第四次见到他!初见是在穿越那日,匆匆两面;第三次是泳池那次惊心动魄的“意外”;今天,才算是她瘦身成功、盛装打扮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想当初穿越那日就立志要拿下这座冰山,一年多了,竟还停留在“笔友”阶段?想想都心酸又好笑。 萧彻的目光在福满满灿烂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才解释道:“手反了。姑娘家行礼,应是右手在外,包住左手。” 他下意识抬了抬手,似乎想亲自纠正,却在半途硬生生顿住,又缓缓放回身侧。 “噢!”福满满恍然大悟,立刻重新摆好姿势,右手规规矩矩地包住左手,再次躬身,声音却带着娇憨的甜意,“恭请王爷金安!” 动作是到位了,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依旧大胆地追随着他,仿佛在无声地问:“这次总对了吧?快夸我!” 萧彻被她这又乖又狡黠的模样弄得心头微痒,指尖在袖中捻了捻,强压下想捏捏那张粉嫩圆脸的冲动。 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肯定:“很好,这次对了。”他不忍心让她眼底的光芒有丝毫黯淡。 一旁的福六顺看得直翻白眼,内心吐槽:不就请个安吗?天天做的事,有什么好讨论的!这两人真是…… 然而,福满满与萧彻的视线在空中胶着,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泳池那晚的惊鸿一瞥与旖旎气息,两个多月杳无音信的思念与煎熬,在此刻无声地流淌、汇聚。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凝视,深藏的情愫在无声的眼波中汹涌传递,那份难以言喻的深情与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圆圆!”福六顺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他压低声音催促,“快躲进去!那些人马上就要来了!” 萧彻剑眉微蹙:“躲?躲什么?躲哪里去?”目光锐利地扫向福六顺。 福六顺被看得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不敢明说作弊之事,更怕王爷责怪妹妹“干政”。 福满满却毫无顾忌,坦荡道:“我打算躲进这耳房,悄悄听六哥讲课。若他有解答不了的问题,我在里面也能帮着想想法子。六哥动手能力极强,但表述和应对突发提问的能力稍弱些。”她护短地替六哥解释。 “不行!”萧彻断然否决,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关切,“耳房无对外的门,你待久了岂不气闷?且里面不便进食、更衣……” 话未说完,他猛地顿住,耳根悄然染上一抹薄红,密闭的空间、更衣……这些字眼瞬间勾起了泳池边那惊心动魄的画面!湿透的薄纱,玲珑的曲线……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目光再次落回眼前亭亭玉立的美人身上,萧彻心中涌起怜惜:她似乎又清减了些,身姿已如此窈窕动人,实在不必再苛待自己了,想到今日精心准备的投喂计划,更坚定了他的决心,绝不能让她被困在那方寸之地! “书堂后面还有两处空置的院落,你随意挑一间清净屋子休息便是。”萧彻的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至于答疑,让你身边的丫鬟在前面候着,将问题集收来送与你即可。” 他不动声色地为她铺好了既能“帮忙”又能自由活动的路。 福满满心中了然,唇角弯起狡黠的弧度:“也行。” 她当然明白萧彻的心思,把她困在耳房,他还怎么“偶遇”?怎么“投喂”?这台阶,她下得心甘情愿。 “六顺,你在此准备授课。”萧彻对福六顺吩咐道,又转向侍立的下人,“用心伺候右长史。” 最后,他看向福满满,声音低沉了几分:“本王带你去选院子。”这安排,顺理成章。 “好啊!”福满满欣然应允,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跟在他身侧。按规矩她该落后半步,但她偏不,就要与他并肩而行。 然而,萧彻这“老古板”自有他的坚持。 福满满靠近一步,他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开半步。他步幅本就大,他半步与福满满一步相差无几,两人便一直保持近两尺的距离。 几次三番下来,福满满恼了! 福满满索性一把抓住萧彻宽大的玄色衣袖,入手是上等绸缎的冰凉触感,以及布料下紧实手臂的温热。 “不成体统!快放手!让人看见成何体统?”萧彻低斥,声音带着一丝紧绷,脚下却又习惯性地退了半步。 福满满被萧彻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点燃了小火苗! 她气呼呼地甩开他的袖子,上前两步,抬起穿着绣花鞋的脚,不轻不重地在他小腿上踢了两下,低声控诉:“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天天就知道体统!你不如天天提桶打水算了!老古板!闷葫芦!” 踢完骂完,看着萧彻瞬间沉下来的脸色,她又秒怂,慌忙转身就跑。她不认得路,也不敢跑远,只跑到约一丈开外才停下,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他,仿佛这个距离就是安全区。 福满满忘了,眼前这位是武功深不可测的摄政王。 她刚站稳,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清冷的松柏气息瞬间逼近!萧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面前,两人之间那刚拉开的一丈距离,瞬间又缩回了危险的两尺!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太过迅捷,福满满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以为他要“报复”自己刚才的“放肆”,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晶莹的泪珠瞬间盈满眼眶,滚落脸颊,楚楚可怜。 “圆圆!别哭!我……”萧彻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顿时慌了手脚,他何曾哄过人?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情急之下,竟笨拙地将自己的衣袖再次递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笨拙的温柔:“别哭了……给你拉,好不好?随你拉多久……”那姿态,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纵容。 福满满抬起泪眼,看到他因焦急和羞赧而涨得通红的脸,以及那递到眼前的衣袖,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带着鼻音娇嗔道:“圣僧哥哥……你脸红的模样,可真好看!” 萧彻的脸瞬间红得更厉害,如同醉酒一般。 “圣僧哥哥”四个字,像带着小钩子,勾起了泳池边的旖旎,更勾起了无数个夜晚难以启齿的梦境。 他猛地别过脸去,不敢看她灿若星辰的笑眼,声音故作镇定却泄露了狼狈:“上次便说了,不许乱叫!要称‘王爷’或‘九皇叔’。” 福满满却不依不饶,拉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迫使他转回身来。 她踮起脚尖,仰着那张泪痕未干却笑靥如花的小脸,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圣僧哥哥~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难道……你忘啦?”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 萧彻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再次狼狈地避开她灼人的视线,声音低沉而沙哑,努力维持着长辈的威严:“你二叔二婶唤你‘圆圆’,皇嫂也唤你‘圆圆’,本王如此称呼,并无不妥。还是说……你更希望本王称你‘福小姐’?” 他试图用称呼来划清界限,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看着萧彻红透的耳根和强装的镇定,福满满心尖软得一塌糊涂,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她松开他的衣袖,乖巧地后退了两步,想了想,又挪回半步,恰到好处地维持在那让他安心的两尺距离上。 “还是叫‘圆圆’吧,”福满满侧过身,目光温柔地落在远方,又似落在他心上,“这世间福小姐不少,叫‘圆圆’的也很多。但大名福满满,小名圆圆,还偏偏是我这样式的人,肯定只有我一个。” 福满满收回目光,侧头望着萧彻,笑容明媚而真诚,带着某种虔诚的祝愿:“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圆圆满满,多好的寓意。圣僧哥哥……真希望,能把我的这份‘圆圆满满’,分给你一些。” 萧彻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又像是被滚烫的暖流瞬间包裹。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傻瓜……分给我一些,那你……还能圆圆满满吗?” 那份深藏的自卑和“不配得感”,在这样赤诚的祝福面前,无所遁形。 福满满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当然能啊!那便是双份的圆圆满满,岂不更好?” 她的声音轻快而笃定,带着一种天真的力量。 萧彻望着眼前这轮仿佛能温暖整个世界的太阳,心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与震撼。 她如此美好,美好得让他觉得任何试图靠近的举动都是亵渎。 他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这两尺的距离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光芒和温暖,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活力与喜悦,却又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段距离,仿佛这样,就能护她周全,让这份美好永不褪色,让她永远……圆圆满满。 这份深沉的守护与克制的渴望,无声地弥漫在两人之间,胜过千言万语。 第12章 她吃醋怒唤摄政王 书堂后方,两座院落静静矗立。 东侧匾额题着“寿安堂”,西侧则是“乐道堂”,名字透着一股旧日王府的庄重与暮气,像是为前任亲王遗孀准备的清修之所。 两座院落格局如出一辙,皆是规整的两进院落:前殿面阔五间,东西配殿各三间,配殿南北两侧还缀着两间小巧的耳房;后院亦是这般方正严整的布局,一丝不苟,却也透着沉闷。 福满满侧过身,目光落在萧彻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又略带嫌弃的笑意:“九皇叔,你当真要让我在这两座老气横秋、暮气沉沉的院子里挑一间待着?” 她刻意加重了“老气横秋”几个字,眼波流转间带着促狭的试探。 萧彻的目光迎上她的,那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语气却依旧平稳:“离书堂最近的,只有这两处。当初仓促搬入此府,只图它离宫门近些,占地并不宽敞,各处院落难免紧凑。” 他微顿,似在斟酌,片刻后低声补充道:“若都不合意……那,去旁边的寝殿?”他抬手指向中路一道高耸的院墙。 福满满未及细想,只觉近些也好,便跟着他的脚步前行。 然而,刚踏入那宏伟殿门的阴影之下,福满满便猛然察觉不对,面阔七间!这规制!她心头猛地一跳,脸颊瞬间飞上红霞,如同被火燎了一般。 她小声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羞赧:“这……这不是王妃的住所吗?!” 话音未落,人已像受惊的小鹿,转身提着裙裾,头也不回地小跑开去,徒留一抹慌张的背影。 萧彻清晰地捕捉到福满满那句羞怯的嘟囔,更将她颊边那抹甜美诱人的绯红尽收眼底。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滑过心尖,他不由自主地牵起唇角,低沉地、几乎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他亦不阻拦,只是迈开步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如影随形。 福满满心慌意乱地跑回寿安堂附近,又不甘心地继续往后探寻。 绕过寿安堂,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三座格局完全一致的院落一字排开。牌匾早已卸下,但规制清晰:两进院落,前后院布局相同,皆是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各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 院中植着杏树、石榴树、柿子树,还有葫芦枣树。这位置,这格局,这寓意多子多福的树种……答案呼之欲出——这分明是为王府侧妃及侍妾准备的居所! 再以王府常见的对称布局推断,东路必定还有三座一模一样的院落! 一股冰冷的酸涩瞬间攫住了福满满的心。 虽说萧彻如今孑然一身,原书中更是孤寡终身,可万一……万一她真的改变了他的命运,万一他日后……将这六个精致院落填满各色美人…… 那她今日的倾心相待,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日后她立于其中任何一座院落前,又该如何自处? 这念头如同毒藤缠绕,刺得福满满心痛难当。 一股无名怒火混合着浓烈的委屈直冲头顶,她猛地回头,狠狠地瞪了萧彻一眼! 那眼神里含着控诉、委屈和一种被背叛般的刺痛,奶凶奶凶的,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杀伤力。 脚下一跺,福满满再次转身,比方才跑得更快更远,只想逃离这让她窒息的想象。 萧彻被她那一眼瞪得心头剧震,一股寒意竟瞬间窜上脊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彻底懵了!方才还好好的,甚至带着羞怯的笑意,怎么转眼间就……如此愤怒? 他搜肠刮肚,实在想不通自己方才哪句话、哪个举动触怒了她。 生平从未与姑娘这般亲近相处过,她瞬息万变的心思,于他而言无异于天书。 “怎么了?”萧彻快步跟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茫然,“都不喜欢吗?那……要不去前面的承运殿看看?”他试图提供新的选择。 福满满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极力压抑的烦躁:“不用!就去乐道堂!” 那“老气横秋”此刻竟成了某种安全的选择。 萧彻更困惑了:“你不是嫌弃那里老气横秋吗?”他走近一步,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总好过……”福满满猛地住口,将那些“莺莺燕燕”、“金屋藏娇”之类不堪的词汇死死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不合理,不道德,用尚未发生、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来谴责他,简直无理取闹。 可只要一想到未来他可能踏入其他院落,可能拥抱别的女人,那熊熊燃烧的妒火和尖锐的心痛就完全不受控制,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直冲天灵盖! “好过什么?”萧彻敏锐地捕捉到她未尽的话语,连忙追问,心头的不安和探究愈发强烈。 福满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却不敢直视他深邃的眼眸,只垂着眼,语气刻意带上疏离和客套:“没什么。您先去忙吧,日理万机的摄政王大人。” “摄政王大人”这个称呼被福满满咬得格外清晰,带着刻意的距离感,“就不劳您亲自陪同了。我会乖乖在乐道堂待着,绝不在这王府里乱跑给您添乱。”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汹涌得让她害怕的占有欲。 多看他一眼,那可怕的想象画面就多清晰一分,今夜宿东院,明晚宿西院……简直要让她疯掉! 或许……找个门当户对的安稳嫁了,守住自己的心,管他后院有多少女人,反倒不会这般撕心裂肺? 萧彻被福满满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变化和拒人千里的态度彻底钉在原地。心头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了一下,闷痛难当。 摄政王大人?他不是她的……“圣僧哥哥”吗?那带着亲昵和旖旎的称呼,此刻被冰冷的官衔取代,其中的落差让他心口发凉。 “圆圆,你……”萧彻喉头滚动,想说什么,想挽回这骤然冷却的气氛,想拂去她眼中的疏离和那未明的委屈。 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唯恐再惹她不快,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福满满眼角的余光瞥见萧彻脸上那混合着受伤、困惑和极力隐忍的表情,心头猛地一抽。 惊觉自己方才的矫情和任性,竟将这把无形的刀戳向了他! 他本就敏感,像只缩在厚重甲壳里的“老乌龟”,好不容易才对她探出一点头,她怎么能……怎么能亲手给自己的撩汉之路铺上荆棘? 一股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瞬间压过了那无端的醋意。 福满满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讨好地拉住了他宽大的玄色衣袖,轻轻地、带着点撒娇意味地摇了摇。 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也放软了:“好哥哥,”福满满又换回了亲昵的称呼,试图抹去刚才的冰冷,“我饿了。你肯定……早就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吧?快叫人送上来好不好?”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刻意的体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退让,“你也去忙你的正事吧,要是因为我耽搁了朝政,我会内疚的。” 萧彻的目光紧紧锁在福满满脸上。 那笑容是扯出来了,可眼底深处却依旧残留着未散的阴霾和一丝强撑的疲惫,并未真正抵达那弯起的唇角。 这“假笑”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更痛了。他的小太阳,不该是这样的光芒黯淡。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想要抚平她微蹙的眉心,想要抹去那份强装的欢颜,让真正的笑容重新点亮她的眼睛。 然而,就在萧彻的指尖即将触及她光洁额头的刹那,福满满却像是被惊扰了,猛地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转身跑进了乐道堂敞开的门内。 她径直坐到桌旁,背对着门口,只抬起手,头也不回地、有些急促地挥了挥,无声而坚决地示意他:快走! 那只抬起在半空、还残留着她衣袖触感的手,就那么僵住了。指尖微凉,心口却一片滚烫的酸楚。 萧彻望着她透着倔强和逃避的背影,眸色深暗如夜。 他向来就不是个懂得主动纠缠的人,她的推拒之意如此清晰明了,如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无形屏障。 萧彻最终缓缓放下了手,指尖蜷入掌心。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了一眼坐在光影里的背影,仿佛要将这带着疏离的画面刻进心底。 然后,他沉默地转身,玄色的身影带着一种沉重的落寞,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庭院渐深的树影之中。 空气中,只余下她未曾消散的淡淡馨香,和他心头那化不开的、带着刺痛的无解谜题。 第13章 本王偏要宠她独占心 福满满坐在乐道堂的正屋,心绪还未完全平复,便见王府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她们手捧精致食盒,步履轻盈,如同无声的流水。一份份、一盘盘、一碟碟……各色珍馐美馔,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如同最绚烂的烟火,瞬间铺满了整整五张拼起来的大桌! 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其丰盛与隆重程度,将福满满彻底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简直比宫宴还要夸张!震撼之余,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上心头,带着强烈的愧疚和更深的感动。 福满满悄悄向九哥打听过萧彻的日常。 萧彻因幼年寺庙清苦和多年军旅生涯,饮食极为简朴克制,从不铺张。 即便是摄政王之尊,日常膳食也绝不超过二十道,更多是为了掩饰喜好、保证基本营养,每道菜浅尝辄止。 像今日这般,近乎倾其所有、毫无保留的盛大排场,绝非他素日作风! 原来,今日兴奋激动、试图表达心意的,并非只有她一人!萧彻的内心,恐怕比她想象中更加澎湃难抑。 为了她,萧彻竟如此彻底地打破了往日的习惯与藩篱!安排这倾府之力的盛宴,放下堆积如山的政务陪她“选院子”,甚至纵容她那些“不成体统”的拉拉扯扯…… 这份笨拙却炽热的“掏心掏肺”,让福满满心尖发颤,之前的矫情和胡思乱想显得如此可笑。 福满满望着满桌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心意的珍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日益玲珑有致却依旧圆润可爱的身体,脑海中闪过他那张清冷俊逸、挺拔如松的身影。 只纠结了短短一瞬,她便释然一笑。辜负谁也不能辜负他这片心!她拿起玉箸,决定细嚼慢咽,用心品尝每一份他精心准备的滋味。 当然,福满满也不敢太过放肆,肚子容量有限。她学着皇帝“尝膳”的架势,每样只取一小口细细品味,遇上稍大的糕点,甚至小心翼翼地切开只尝四分之一。 即便如此,面对着五桌的“盛情”,最终她也只能望“食”兴叹,未能尝遍所有。 “待会儿一定要劝劝他,”福满满摸着微胀的肚子,心里软软的,“不用这么多,眼睛馋肚子撑,反而不美。每天四到六样,换着花样来,就很好……”这份为他着想的体贴,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怨怼。 萧彻那边,吩咐完膳房倾力准备后,便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快步回到了前殿承运殿。 堆积如山的奏折和亟待处理的国事,才是他无法逃避的现实。每日醒来,便有无数双手将亟待解决的难题推到他面前。 幸而有苏兰亭这位谋士在侧,替他分担梳理。 苏兰亭是江南才子,早年游学遭山匪伤了腿,后辗转在北境官宦人家执教。机缘巧合下,成了萧彻的幕僚。 萧彻素来不喜幕僚,觉得他们惯用阴私手段,将狠毒当作智谋。 唯有苏兰亭是例外,他智计百出却行事光明,善于统筹协调,提出的方案总能切中要害,又合乎萧彻的心意与原则。 十年相伴,萧彻早已视这位年过四十、坐在轮椅上的谋士为亦师亦友的家人。 “苏先生”在王府地位超然,下人敬畏有加,在王爷面前犯错,惩罚尚有规矩可循,得罪了苏先生,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刻,萧彻手中捏着一份奏折,目光却凝滞在虚空,半天未落一字,也未换一本。 福满满那气呼呼瞪视、决绝跑开的背影,还有那疏离冰冷的“摄政王大人”,如同魔咒般盘踞在他脑海。 “王爷遇上难解之事了?”苏兰亭清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萧彻放下折子,身体微微前倾,正欲开口,目光触及苏兰亭身下的轮椅,猛然想起这位老友亦是孑然一身,对女子心思恐怕也无甚经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苏兰亭悠然一笑,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王爷不说,怎知我不懂?是与福小姐有关吧?惹恼她了?”他语气笃定。 萧彻身体猛地一僵,不自在地向后靠回椅背,眼神带着一丝被看穿的狼狈:“……你怎么知道?” 他自认与福满满之事从未假手苏兰亭,更无人敢泄露。 苏兰亭捻须轻笑,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王爷与她书信往来甚密,福小姐的字迹圆润饱满,风格活泼,写起策论来清晰悦目,令人过目难忘;她家那小厮福来,机灵守礼,也非寻常下人;最要紧的是……福小姐的厨艺,”他顿了顿,露出回味的神情,“在下有幸得王爷分过几回,实乃人间至味。难怪每每食盒送达,王爷眉宇间的冰雪都能消融几日。不知王爷……日后可否再割爱多分些许?” “不给。”萧彻想也没想就拒绝,语气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本王也……许久未得了。今日又惹恼了她,谁知下次何时才有。” 那“许久未得”的委屈感,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苏兰亭看着萧彻难得流露的、近乎少年人的懊恼情态,眼中笑意更深:“王爷如今这般,倒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了。前些年,您心如古井,沉静得比我这老头子还要暮气沉沉。王爷不妨说说看,或许我真能揣摩出一二她生气的原因?” 听到“老”字,萧彻心头又是一阵气闷,但此刻解惑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将今日之事,从带她选院子开始,到寝殿门口的羞跑,再到看到东西三所院落时她突如其来的愤怒瞪视和跺脚跑开,甚至连她踢他那两下,都一五一十、毫无遗漏地说了出来。唯有那声令人心颤的“圣僧哥哥”,被他紧紧捂在了心底,羞于启齿。 他像个迷途的孩子,生怕遗漏任何细节,导致分析错误。 苏兰亭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致,努力绷着脸憋笑。 王爷这般敞开心扉、事无巨细地描述与一个女子的互动,实属破天荒。 他必须珍惜这难得的信任,不能笑场。 萧彻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兰亭:“……就这些,本王绝无遗漏。先生可知,她究竟为何生气?”那份急切和困惑,溢于言表。 苏兰亭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带着几分促狭:“王爷既能看懂福小姐在王妃寝殿前那份女儿家的羞涩,怎就偏偏看不懂她在西三所前那份……汹涌澎湃的醋意呢?” “醋意?!”萧彻愕然,随即感到莫大的冤枉,“哪来的醋意?除了她,本王身边何曾有过别的女人?!”他简直百口莫辩。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啊。”苏兰亭一针见血,“她看到那些为侧妃侍妾准备的院落,联想到王爷日后可能左拥右抱,佳丽满堂,心中醋海翻腾,怒意横生,岂非再正常不过?观福小姐言行,绝非寻常闺阁弱质,气性大些,醋劲浓些,正是真性情流露。” 他故意停顿,话锋一转,带着试探,“王爷若是不喜女子这般善妒,天下佳丽何其多,温柔贤淑者比比皆是,何愁没有更合心意、以夫为天的女子?” “住口!”萧彻猛地一拍桌案,怒视苏兰亭,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苏先生慎言!莫要将那些庸脂俗粉与她相提并论,这是对她的亵渎!善妒?本王偏就喜欢她这份真性情!偏就要宠着她这份独占的心思!” 那份不容置喙的维护与宣告,震得殿内空气都为之一静。 紧接着,萧彻豁然起身,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决断:“初三!” “属下在!”初三应声出现。 “立刻带人去,把东西三所那几处院子,给本王拆了!”萧彻的命令斩钉截铁。 初三略一思忖,沉稳应道:“王爷,是否等福小姐今日离府后,再拉上帷幕动手?免得惊扰了福小姐。” 萧彻稍作沉吟,果断道:“今日先拆东三所!明日拉好帷幕,再拆西三所!务必处理干净!” 他要彻底抹去那些可能让她不安的象征,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他的领地只容她一人! 就在这时,宫人来报,小皇帝急召摄政王入宫。 萧彻神色一凛,立刻起身准备更衣。行至门口,他猛地顿住脚步,想起上次福满满因他“避而不见”哭泣的情形,心头一紧。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私章,那是他身份最私密的象征,非比寻常。 他将私章郑重地递给总管李忠平,沉声吩咐: “你亲自去乐道堂,务必让她相信,本王是确有急务入宫,绝非有意避开她!” 萧彻顿了顿,目光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笨拙的借口:“另外,告诉她,这枚私章……烦请她代为保管,务必收好。明日……让她亲自来王府,交还给本王。”这借口拙劣,却已是他能想到的、最自然的再见理由。 交代完毕,萧彻不再停留,步履匆匆地消失在殿门外。 世人只见他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无人知晓,他更像一个被无数责任和牵挂抽打的陀螺,片刻不得停歇。 而此刻,他心中最重的牵挂,正在那乐道堂中,或许正对着满桌他精心准备的“心意”,想着明日再见时,该如何抚平他今日的“过错”。 那拆墙的轰鸣,那托付的私章,都是他冰冷权柄之下,最滚烫无声的告白。 第14章 甜蜜索还佛珠 福满满正暗自盘算着如何安抚补偿萧彻,却只等来了总管李忠平。 然而,当看到那枚温润剔透、象征着他摄政王身份的羊脂白玉私章,听着李忠平转述他殷切的叮嘱:务必相信他非故意避开,务必保管好私章,务必明日亲自来还。 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熨帖了福满满所有的不安。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笨拙的“再见”借口,让她心头酥麻,撩拨冰山帅哥的心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待到福六顺的课堂结束,萧彻仍未归府。 福满满只得带着一丝不舍和满腹的“明日计划”,先行回府。 夜深人静,福满满将萧彻的私章与那串缠绕着她脚踝的深色佛珠,并排放在枕边。 指尖拂过冰凉的玉章和温润的檀珠,仿佛能触摸到他深沉又克制的温度。 她带着甜甜的笑意,坠入了充满期待的梦乡。 翌日,福满满再次来到摄政王府。马车刚刚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掀帘下车。 抬眼望去,晨曦微光中,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竟已等候在书堂门口。 听见车马声响,他甚至主动迎了出来,虽未伸手相扶,但那灼灼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在她身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期盼:“来了。” 这寻常的两个字,落在福满满耳中,却瞬间在她脑海里勾勒出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风尘仆仆的丈夫归家,贤惠的妻子递上拖鞋、接过行李,笑语盈盈:“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最爱的酱肘子。” 平凡烟火气里的深情,莫过于此。 福满满心底软成一片,笑意如春花绽放,瞬间点亮了晨光。她规规矩矩地向萧彻行了个标准的揖拜礼,动作优雅到位。 然而,就在直起身的刹那,她状似无意地、极其迅速地向上提了提裙摆,那串缠绕在雪白罗袜之上、深褐色的紫檀佛珠,在脚踝处惊鸿一现! 尽管只是短短一瞬,快得连侍立一旁的仆从都未曾察觉,萧彻却看得分明! 那挑逗的小动作如同闪电,瞬间击穿了他强装的镇定!一股热血“轰”地涌上头顶,俊脸霎时红透! 他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更不敢让旁人发现这隐秘的旖旎。 待福六顺进入书堂准备授课,萧彻立刻屏退左右。 他强作镇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一把拉住福满满纤细的手腕,几乎是用一种“捉拿归案”的架势,快步将她带进了乐道堂,“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 门扉合拢的瞬间,萧彻仿佛才找回一丝安全感,却依旧紧绷着脸,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严厉,目光却不敢直视福满满狡黠的眼睛:“快!把佛珠还我。” 那命令的语气,更像是情急之下的无措。 福满满非但不怕,反而笑意更深。 她稍稍提起裙摆,将穿着精致绣鞋和罗袜的小腿俏皮地翘起,脚尖轻点,像展示一件珍宝:“圣僧哥哥~你自己来取呀?” 她声音甜腻,带着明目张胆的挑衅。 萧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脚踝上。虽然今日有罗袜相隔,佛珠并未直接贴着肌肤,但那层薄纱非但没能遮掩,反而更添一层朦胧的诱惑。小巧的脚踝线条优美,佛珠随着她轻微的晃动,仿佛在无声地摩挲着那诱人的弧度……他如何敢俯身?如何敢去触碰?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萧彻猛地别开脸,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恳求:“圆圆……别闹!快把佛珠还我……”那份克制的隐忍几乎到了极限。 福满满见萧彻窘迫得耳根都红了,心中更是得意。她非但不收敛,反而像只活泼的小兔子,在他身边蹦跳起来,裙裾飞扬,那串佛珠也随之跳跃起舞,每一次晃动都像一只无形的小手,在他紧绷的心弦上轻轻撩拨。 “就不还!除非你自己来拿!”福满满一边跳,一边笑盈盈地宣告,每一个轻盈的跳跃都仿佛踩在他的心尖上,让他的心“砰砰砰”狂跳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终究,还是萧彻败下阵来。面对她明媚的笑靥和这无赖的“攻势”,所有的原则和克制都溃不成军。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无奈的纵容和深沉的妥协:“……不还也行。” 他艰难地开口,目光依旧不敢看她晃动的脚踝,“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绝不许在外人面前做那种动作!更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串佛珠!” 这是他能守护这份隐秘甜蜜的最后底线。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道歉,我保证!” 福满满立刻乖巧地停下,双手举到脸颊两侧,各伸出三根手指,像两只耷拉下来的小兔子耳朵,俏皮又可爱地向下屈了屈,“以后一定悄悄地,偷偷地,只给你一个人看!”她眨眨眼,补充着承诺。 萧彻被她这独创的、充满童趣的“兔子鞠躬”彻底逗笑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眉宇间的冰雪消融殆尽:“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有人是这么鞠躬赔罪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宠溺。 “兔子应该是这么鞠躬的吧?”福满满歪着头,理直气壮,“不好看吗?能表达出意思就行啦!那不然,”她作势要正经鞠躬,“我真给您规规矩矩鞠一个?” 话音未落…… “咚!咚!咚!!!” 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传来,仿佛地动山摇! 福满满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本能地扑向萧彻,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兽般紧紧缩进他怀里,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声音都带了哭腔:“天哪!不会是我六哥又在炸王府吧?!” 萧彻猝不及防被温香软玉撞了满怀,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少女馨香的气息和柔软的触感隔着衣料传来,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环抱住她安抚,却在即将触及她背脊的瞬间,硬生生克制住,最终只是极其克制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抚慰的力量:“别怕!不是炸王府,是后面……在拆院子。” 福满满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幸好幸好!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又开始拆家老本行了……”随即,她猛地反应过来,“拆院子?拆哪里的院子?” “拆掉后面东西三所的院子。”萧彻平静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福满满瞬间怔住了!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感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原来是她昨日那点小矫情、小醋意,竟让他做出了如此“昏君”般的决定! 为了消除她一丝丝的不安,他竟要拆掉象征着可能“隐患”的院落! “圣僧哥哥!”福满满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眼圈微微泛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乱发脾气的,我没想到……”她语无伦次,为自己的任性感到无比羞愧。 萧彻见她急得快哭了,心尖一疼,连忙柔声安抚,甚至不惜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来减轻她的负担:“傻瓜,你没错,无需道歉。这府邸本就狭小,院落密集,花园更是逼仄。我早就有心拆了重修,只是起初先帝新丧不久,不宜大兴土木,后来政务繁忙便搁置了。昨日陪你闲逛,恰好又想起来了而已。”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那份维护之意,深沉如海。 福满满仰头望着他,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个男人啊,明明是为她倾尽所有,却连一丝一毫的愧疚都舍不得让她背负! 院子拆了还能重建,可这份为了她不惜“烽火戏诸侯”的心意,已足以让她沉沦,再也看不到世间其他男子。 这样的深情,她如何能放手?如何能不爱? 然而,正因感受到萧彻那份近乎“昏聩”的宠溺,福满满反而更加清醒。她无意做祸国殃民的苏妲己。 她拿出那枚温润的私章,轻轻放在他宽大的掌心,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掌纹,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她抬眸,笑容明媚又带着一丝体贴:“圣僧哥哥,以后……我还是不要每日都来王府叨扰了。” 萧彻掌心骤然一空,心头也随之一紧,忙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自在?不开心?还是昨日有人怠慢了你?”那份急切,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 “没有呀!”福满满连忙摇头,笑容真诚,“我是担心影响你处理公务和休息。你看,你陪我这一会儿,等我走了,说不得就要熬夜赶工,伤身又伤眼。听说你连旬休日都是从早忙到晚,脚不沾地。”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以后……你可不可以把旬休日留给我?就一天?” 萧彻没有立刻回答。一旬见一次?太少了!他心中瞬间涌起强烈的抗拒。 可理智告诉他,她说得对。若她日日来,而他日日无心政务,只需几日,这庞大的王朝恐怕就要出乱子。 他眉头微蹙,陷入沉默。 福满满见萧彻犹豫,以为他不愿,立刻使出杀手锏。 她上前一步,大胆地一手轻轻拉住他几根修长的手指,另一只手竖起一根纤细的食指,仰着小脸,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带着撒娇的鼻音:“好哥哥~人总要劳逸结合嘛!长时间绷得太紧,反而会疲惫不堪,效率低下。一旬就给我一天,好不好?也不是让你完全不做事,就是尽量放松些,只处理最紧要的公务……让我能待在你身边,看着你就行,好不好嘛?”她轻轻晃着他的手指,如同羽毛在心尖搔刮。 白皙柔软又温热的小手包裹着他的指尖,那触感如同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他压抑的渴望!萧彻心跳如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反手将她整个小手包裹住的冲动,甚至更进一步的拥抱。 他艰难地、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将手指从她温软的掌心抽离出来,指尖残留的温热让他心旌摇曳。 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纵容:“……好。”终究是败给了她的柔情攻势。 福满满心中雀跃,却不乘胜追击。来日方长,她有的是耐心。起码今日,不再是那刻板的两尺距离了,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习惯她的存在,甚至渴望她的靠近。 萧彻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今日之后,还有整整七日才能再见……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和不舍悄然弥漫。 他忍不住放纵自己,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明媚的笑脸上,只想将这一刻的温馨和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然而,天不遂人愿。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温情还未品够,殿外便传来急促的禀报声,礼部尚书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萧彻神色骤然一凛,方才的柔情蜜意瞬间被冰冷的凝重取代。 他深深地看了福满满一眼,那眼神包含着歉意、不舍和未尽的话语,随即再无迟疑,步履匆匆,带着一身迫人的威压,疾步离去。 前厅传来的消息如同惊雷:今年会试考题竟在市面上泄露!且经查证,与已封存的真考题高度一致!这三年一度的选才大典,关乎国本,竟出现如此惊天纰漏! 此刻,已有上百名激愤的考生跪在宫门前,人心惶惶,讨要说法! 萧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寒气四溢。他冰冷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斩钉截铁: “彻查!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即刻宣布,会试延期!” “重新遴选考官,另出考题!” “备马!本王亲自去宫门前,给天下学子们一个交代!” 第15章 摄政王铁拳护圆圆 福满满回到福府,才惊闻宫门前发生的滔天巨浪,科举会试泄题! 震惊之余,一个名字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她的脑海:柳文轩! 这个原书男主,这个福满满几乎快要遗忘的渣滓!她原以为福家兄长和萧彻的严密监视下,他早已翻不出风浪,没想到沉寂一年多,竟让他搞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福满满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派人去告诉萧彻! 她冲到院门口,脚步却猛地钉在原地,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她如何解释?如何解释自己未卜先知?所有人都查不出来的幕后黑手,凭什么她福满满就能一口咬定是柳文轩? 这完全不合逻辑!任何深究都可能将她“异世之魂”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让福满满几乎窒息。 她失魂落魄地折回房中,苦思冥想,试图找到一个既能传递信息、又能完美避开身边所有眼线的方法。 绝望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没有武功,无法暗中行事;她的字迹极具辨识度,如同烙印;若她有红玉、木兰的身手,或许还能暗中操控舆论,将矛头引向柳文轩…… 突然,一道灵光劈开迷雾!福满满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光芒。 “红玉、木兰、桃红、绿萝!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福满满罕见地用严厉的语气将四个贴身侍女全部赶出了房间。 房门紧闭,她立刻翻箱倒柜,将积攒的所有话本子搜罗出来。 纤细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在一页页墨香字迹间飞速搜寻、裁剪、拼贴。 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生怕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 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剪刀的“咔嚓”声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最终,一封由剪贴字拼凑而成的密信诞生了。福满满将它仔细封好,如同封存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午后,福满满戴上厚重的帷帽,遮住自己紧张不安的面容,领着红玉和木兰出门。 她记得原书中的一个细节,今科状元楚天阔,在等背靠期间,常在一家名为“墨韵斋”的书铺抄书赚取微薄收入。而这家书铺的斜对面,恰好有一家成衣铺。 福满满依稀记得,原书中楚天阔与柳文轩是同乡,比柳大两岁,今年二十三。本是少年神童,却因接连为祖父、父母守孝七年,蹉跎了岁月,神采被磨砺得只剩沉稳。 此次泄题风波,更是让这一届所有进士都蒙上了不白之冤,前途黯淡。在原书里,楚天阔便是男主柳文轩成功路上一个沉默而悲情的对照组。 福满满心中不忍。她不忍心看到二百多个寒窗苦读、才华横溢的学子,被柳文轩那样的渣滓拖入深渊! 在成衣铺里,福满满特意将红玉和木兰赶到铺子外面去,假意挑选布料。 趁无人注意,福满满如同做贼般,飞快地从后门溜出,找到一个缩在墙角、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她将一枚沉甸甸的银锭子塞进他脏兮兮的小手,又飞快地将那封密信塞过去,压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弟弟,帮姐姐一个忙!把这个,交给对面墨韵斋里抄书的楚天阔楚公子!记住,只给他一个人!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谁给的!”说完,她立刻转身,像受惊的兔子般闪回成衣铺内,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傍晚,残阳如血。楚天阔在摄政王府外焦急地徘徊了许久,终于被引了进去。他能见到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全赖他江南解元的身份。 楚天阔强自镇定,将自己如何收到一个陌生小乞丐送来的密信,以及信上那触目惊心的六个剪贴字,“泄题者,柳文轩”,原原本本向萧彻禀报,随后双手将密信奉上。 萧彻接过那封看起来粗陋不堪的信笺。 信纸入手,一股极其熟悉又独特的气息瞬间钻入他的鼻尖。 寻常纸张沾染的多是墨香,唯有那个人的纸张,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炭笔余味和墨汁混合的、独属于她的气息! 如同她本人,明媚中带着一丝不羁的烟火气。 “柳文轩?又是他!”萧彻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寒冰,“初三!拿本王手令,即刻将柳文轩拿下!”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楚天阔心头一震,忍不住壮着胆子提醒:“王爷!此信……此信空口无凭,仅此六字,既无实证,又无旁证。学生斗胆,如此便抓人,尤其柳文轩乃右都御史林大人之婿……只怕……”他不敢再说下去。 初三也面露难色,躬身道:“王爷,林御史那张嘴您是知道的,锋利无比,最善煽动人心。无凭无据抓他女婿,恐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立刻去!”萧彻目光如电,扫过初三,“本王自有分寸!”他心中冷笑,若非福满满那句掷地有声的“法办他”,这个祸害早就该被碾碎了,岂容他活到今日兴风作浪! 初三不敢再言,领命疾步退下。 殿内只剩下萧彻与楚天阔。 萧彻的目光落回那封密信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拼贴痕迹,声音听不出喜怒:“楚公子,你说这信是一个小乞丐所送?可有询问是何人指使?” 楚天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摄政王的神色,谨慎答道:“学生问了。那小乞丐只说是一位富家小姐,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只是……身形略微丰腴,但声音极是悦耳动听……”他努力回忆着小乞丐的描述。 “富家小姐……身形丰腴……声音悦耳……”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重锤,瞬间击中了萧彻!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是她!圆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萧彻的心。 狂喜于她心系大局,冒险传递如此重要的线索;困惑于她为何不直接写信给他?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通过楚天阔之手?她又是如何认识楚天阔的? 难道……她早已算定此信最终会到他手中,因此不敢亲笔书写,甚至不惜用这种费时费力又极易暴露的剪贴方式?她到底在极力隐藏什么?! 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萧彻心头,让他心绪翻腾。 萧彻强压下翻涌的疑问,目光锐利地看向楚天阔,语气陡然转沉:“楚公子,你认识这位送信的姑娘吗?”他试图从对方口中捕捉更多关于她的信息,哪怕一丝一毫。 楚天阔完全摸不透摄政王对这位“送信人”的态度,本着谨慎,他如实回答:“学生并不认识。学生所识闺秀极少,且……她们皆十分注重仪态体貌,断不会放任自己……呃,暴饮暴食以致身形……丰腴。”他斟酌着用词,试图表达一种“大家闺秀都自律”的普遍观点。 然而,这番话精准无比地踩在了萧彻的逆鳞之上!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刀锋般射向楚天阔,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和凛冽的寒意:“楚公子!随意品评一位姑娘的身材,已是失礼至极!更遑论仅凭体态便妄自揣测其言行品性,更是偏狭不公!圣贤书教你明理,更要教你做人!若连最基本的尊重与体面都学不会,读再多的书,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朽木!” 这番话如同惊雷,劈得楚天阔魂飞魄散!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连连磕头:“学生失言!学生知错!王爷教训得是!” 萧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霜:“哦?知错?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楚天阔浑身发抖,只能机械地重复:“学生……学生不该妄议姑娘体态,不该……不该以貌取人……” “还有呢?”萧彻的声音更冷,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穿透力,“仅此而已?” 楚天阔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让他除了磕头求饶,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萧彻看着他这副瑟缩惶恐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失望与厌恶。 他冷冷一笑,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冰冷:“一次乡试,十五位解元。送信之人独独选中了你,这是何等的欣赏与信任?她赠予你一个面见本王、陈述要事的机会,甚至可能是一份足以改变你前途命运的功劳!而你……” 他的目光扫过楚天阔颤抖的身体,如同看着一件不堪的废物,“你只听到了‘丰腴’二字,便对她这份雪中送炭的赏识与恩情视而不见!何其愚蠢,何其凉薄!你走吧,本王……乏了。” 萧彻疲惫地挥挥手,仿佛驱赶一只苍蝇。他何必向一个如此浅薄、如此辜负她善意的人,去诉说她的好? 世人只看到她“微胖”的皮囊,甚至以此恶意揣度她的品性。 只有他和福家人,才深知她为了变得更好、为了靠近他一点,付出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与克制!才懂得她那颗金子般的心! 楚天阔如蒙大赦,却又如坠冰窟,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他知道,他完了。仕途、前程,都毁在了自己那句自以为无伤大雅的“评价”上。 他想不通,不过是说了句天下男人都可能说的话,怎么就触怒了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难道……不能控制自己体态的人,还配得到尊重吗? 看着楚天阔消失在门外那瑟缩卑微的背影,萧彻胸中郁积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红木桌案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茶水四溅! 萧彻实在为福满满不值!十五个解元,她怎么就如此不巧,偏偏选中了这样一个内心狭隘、目光短浅的蠢材! 然而,更让他感到窒息和心痛的,是楚天阔所代表的某种残酷现实。即便换成另外十四个解元,他们或许不会说出口,但内心深处,又有几个不是抱着类似的想法?这世间对“丰腴”的恶意,根深蒂固,无处不在! 想到这里,一股尖锐的心疼如同利刃,狠狠刺穿了萧彻的心脏! 他无法想象,如今的她,只是“微胖”,释放的善意都会被人如此轻易地忽视甚至鄙夷! 那么,曾经那么圆润可爱的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究竟默默承受了多少来自这世间的恶意与白眼? 那些无声的嘲讽、有意的疏离、恶毒的揣测……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她年幼的心上! 可就是在这样的逆境中,她竟然成长为了一个温暖明亮、如同小太阳般的姑娘!她用自己的光芒去温暖家人,去帮助兄长,甚至冒险来温暖他这颗冰冷的心! 难怪她高烧昏迷时会无助地哭泣,难怪她要对自己那么狠,日复一日地忍受清汤寡水的煎熬…… 那份坚韧背后的伤痕,该有多深? 也许……也许正是因为他萧彻初见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流露出丝毫的嫌弃或异样目光,尽管那时他心中只有职责,才让她这只遍体鳞伤的小兽,义无反顾地向他靠近,愿意倾尽所有来融化他这座冰山? 傻瓜啊……真是个让人心疼到骨子里的傻瓜! 一股强烈的冲动汹涌而至,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克制。 萧彻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翻腾的情绪压回心底。如果此刻,她就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紧紧地拥抱住她!将她拥入怀中,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去驱散她心中残留的寒意,去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痕,去告诉他的小太阳——你是世间最好的姑娘,值得拥有世间所有的圆满与珍视! 第16章 死牢问孤魂,寒刃断祸根 两日后,初三向萧彻复命:“王爷,泄题案相关人等已尽数落网。那柳文轩倒装得一副硬骨头模样,可惜他那族弟是个软脚虾,属下烙铁还没烧红,他就哭爹喊娘地把柳文轩卖了个底朝天!” 萧彻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波澜:“既已查实,依法处置便是。” 初三迟疑了一下,又道:“只是……那柳文轩临死前,提了个古怪的要求。” “阶下死囚,也配提要求?”萧彻语气森然。 “属下本也懒得理会,”初三压低声音,“但他信誓旦旦,说此事……事关太后娘娘的侄女,福满满小姐!” 萧彻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前倾:“何事?!” “他咬死不肯对属下说,非要见到福小姐本人才肯开口。”初三如实禀报。 萧彻立刻命人请来了福满满和福一鸣。他将柳文轩的要求和盘托出。 依萧彻的本意,直接了结柳文轩便是,永绝后患。 然而,福满满对柳文轩是泄题者这一点的“未卜先知”,始终是横亘在他心头的一个巨大谜团。 她与柳文轩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他无法触及的秘密。 他必须尊重她的选择权,给她一个直面真相的机会,无论那真相是什么。 福满满如遭雷击,浑身冰凉!她万万没想到柳文轩临死前还要拉她垫背! 不去?柳文轩若在狱中疯言疯语、胡喊乱叫,她必然陷入被动,流言蜚语足以毁人! 去?若萧彻和大哥在场,柳文轩口不择言,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来,她这个“冒牌货”的身份还能瞒得住吗? 福家人视她如珠如宝的宠爱,萧彻那好不容易撬动一丝缝隙的深情……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是“福满满”的基础上! 她太贪恋这份温暖了,太害怕失去这一切了!一旦被揭穿,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福家的恐惧与驱逐?萧彻的厌恶与远离?还是被当作妖孽,一碗黑狗血泼来,余生囚禁在暗无天日的高塔之中? 光是想想,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就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萧彻的目光落在福满满瞬间苍白的脸上,她眼底深藏的惊惧刺痛了他。他压下心中翻腾的疑虑,比如她究竟如何得知柳文轩是泄题者,声音放得极柔:“圆圆,你想知道吗?若你想,本王……陪你同去。” 他不忍追问她的秘密,那份失落与心疼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言。失落源于她不信任他,心疼则因为她为揭露真相所冒的风险。 福一鸣也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圆圆,大哥陪你去!” 福满满强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用,真的不用!他既然点名要见我,你们若在场,他恐怕什么都不会说。” 她必须争取单独面对柳文轩的机会,才有周旋的余地。 萧彻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做出了让步:“那让红玉陪你去。本王……你大哥,绝不可能让你独自去见那狂徒。”这已是底线。 福一鸣心中暗骂萧彻“控制狂”,让红玉去不就等于他的眼睛耳朵都跟着去了?到头来只有自己这个亲大哥被蒙在鼓里。 但红玉的身手和身份确实是最佳选择,他只能无奈点头。 踏入天牢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血腥、霉烂和绝望的恶臭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壁上摇曳的火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死寂中偶尔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或铁链的拖曳声,更添阴森。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穿堂风猛地卷过,“噗”地一声,竟将附近一盏油灯吹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福满满“啊”地惊叫出声,心脏狂跳,如同要冲破喉咙!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了红玉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 福满满浑身发颤,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团宠米虫啊!为何要被迫卷入这种噩梦般的境地! 红玉感受到福满满剧烈的颤抖,心下一软,轻轻揽住她的腰肢,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小姐别怕,奴婢在,定护您周全。” 福满满紧紧闭上眼睛,将全身重量都倚在红玉身上,任由她带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刀尖上。 红玉看着平日里聪慧明媚的小姐此刻吓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低声道:“小姐,若实在害怕,咱们这就回去禀明王爷和大少爷,不见那死囚了!他一个将死之人,胡言乱语,何须理会?” 福满满猛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的倔强:“不行……我若不去,这件事会像鬼影一样缠我一辈子……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睡了……” 她试图自己往前走两步证明胆量,却被黑暗中不知名的窸窣声吓得立刻缩回红玉怀里。 天知道她接受的是无神论的现代教育!可这地牢的氛围,这光影,这声音……活脱脱就是恐怖片现场!由不得她不怕! 红玉见她心意已决,不再多劝,手臂用力,几乎是半抱着她,加快了脚步,将她“拖”到了柳文轩的牢房前。 “都退下!退远点!若让本姑娘发现有人胆敢偷听……”红玉目光如冰刃扫过狱卒,“仔细你们的脑袋!”声音不大,却带着摄人的杀气。 狱卒们噤若寒蝉,连滚爬爬地迅速消失在甬道尽头。 牢房内,柳文轩披头散发,胡子拉碴,一身囚服污秽不堪,但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昔日的俊朗轮廓。 福满满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难怪原主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柳文轩的目光死死钉在福满满身上。 看着她一身华服,珠翠生辉,那张曾经痴迷于他的圆脸如今褪去了稚气,更添明媚动人。一股强烈的、扭曲的嫉妒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先是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随即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就不理我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眼中燃烧着不甘和疯狂的执念。 福满满强作镇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你还装什么?!”柳文轩猛地扑到栅栏前,双手死死抓住木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更骗不了你自己!福满满!” “你如果只想说这些疯话,”福满满转身欲走,心脏狂跳,“那恕不奉陪!” “福满满!”柳文轩嘶声力竭地喊住她,声音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意和刻骨的嫉妒,“你以为楚天阔那个伪君子就比我强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你以为这辈子减了肥,你就能逃脱难产而死的命运吗?做梦!他楚天阔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死得无声无息!至少我柳文轩,从未想过要你的命!我只是想借你福家的钱财,借你和太后、皇上的关系往上爬!你为什么宁愿选择楚天阔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他将楚天阔视为毕生劲敌,那份嫉妒早已深入骨髓,此刻更是带着拉楚天阔一起下地狱的疯狂。 福满满愕然转身,眉头紧蹙:“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接受楚天阔?我根本没见过他!更何况,你不是早已娶妻了吗?又谈何娶我?我与你,算上今日,不过两面之缘,何来熟稔?柳文轩,休要信口雌黄,坏我清誉!”她必须撇清关系。 柳文轩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出伪装的痕迹,半晌,他发出一阵凄厉的惨笑:“福满满……好演技!连我都差点信了!难道……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了一世吗?!”他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福满满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浇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穿书……某种意义上也算多活了一世,但她绝非重生!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身份要暴露了! 她强压下几乎要尖叫的冲动,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勉强维持清醒。 她倾身向前,声音带着刻意的嘲讽和颤抖:“重活一世?带着前世记忆回到婴儿时期?柳公子,你怕是戏文看多了吧?还是自知死路一条,开始编造鬼故事为自己开脱?你这般疯言疯语,倒像是失心疯了!” “你撒谎!”柳文轩厉声打断,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你若没有重生,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拼命减肥?!” 福满满心中稍定,找到了突破口,她扬起下巴,露出一抹带着甜蜜和挑衅的笑容:“女为悦己者容,天经地义!我遇到了一个世间顶顶好的男子,倾心于他,想要以最好的姿态站在他身边,这有何奇怪?减肥又有何不可?”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那个“他”的倾慕。 柳文轩如遭重击,踉跄后退一步,随即又爆发出更加癫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楚天阔啊楚天阔!你听到了吗?!你来晚了!这辈子,你再也没机会攀上福家这根高枝了!你的青云路,断了!哈哈哈!” 他对楚天阔的嫉妒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仿佛看到对手失去机缘,比他自己得救还要畅快。 福满满冷眼看着他发疯,声音平静无波:“你幻想的故事倒是挺曲折离奇。这样吧,你若愿意完完整整讲出来,让本姑娘听得满意了,或许……我可以替你求一个痛快些的结局。”她需要一个真相,一个关于原主命运的真相。 柳文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福满满,眼神狐疑而锐利:“你……当真不是重生?” “不是。”福满满斩钉截铁。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柳文轩不甘心地追问,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无可奉告!与你无关!”福满满断然拒绝。 “不对!这不对!”柳文轩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眼神变得惊恐而狂热,“你不是福满满!你究竟是谁?!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你占了她的身体!福家人知道吗?!太后知道吗?!皇上知道吗?!”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力竭地喊了出来! “孤魂野鬼”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福满满心上!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她吞噬!她感到红玉揽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完了……身份要被揭穿了!她甚至能想象出福家人惊恐厌恶的眼神,萧彻冰冷的审视……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剧痛让她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她抬手扶额,掩饰自己瞬间失血的脸颊和眼中的惊惶,声音带着刻意的疲惫和厌烦:“哎哟!又绕回来了!看来你是真疯了,病得不轻。红玉,我们走!再待下去,我怕染上疯病!” 她必须立刻离开!绝不能让红玉看出端倪! 这一次,福满满甚至没有依靠红玉的搀扶,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仿佛刚才的恐惧只是幻影。 她告诉自己:最坏的情况已经喊出来了,她顶住了!没什么好怕的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必须走出从容的姿态。 “回来!回来!”柳文轩见她真的要走,绝望地拍打着栅栏,声音嘶哑,“我信!我信你不是重生!也信你不是孤魂野鬼了!但是……但是你就不想为前世的自己报仇吗?!那个被楚天阔欺骗、利用、害死的福满满!你不想替她讨个公道吗?!”他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福满满的脚步猛地顿住!前世的……福满满?报仇?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同情瞬间淹没了她。那个无辜的、被命运摆布的原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她走到狱卒休息的角落,搬过一张简陋的凳子,径直放在柳文轩的牢房前,稳稳地坐了下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好,本姑娘洗耳恭听。说说看,前世的‘我’,是怎么死的?那个‘楚天阔’,又该如何‘报仇’?” 她要听,为了那个她占据了身体的姑娘。 柳文轩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讲述了一个交织着野心、欺骗与悲剧的故事。 前世,才华横溢的楚天阔高中状元。福家看中他的前程和“稳重可靠”的名声,将福满满许配给他。婚后第五年,原主福满满在生育时遭遇难产,凄惨离世。楚天阔悲痛欲绝,当众立誓终身不娶,博得了“情深义重”的美名,福家上下和太后都深受感动,倾尽全力扶持他。 然而,这全是假象!楚天阔心中另有其人,正是他那因家道中落而被迫解除婚约的前未婚妻!他将这个女子秘密养作外室,两人生育了两儿一女!为了给外室子铺路,他处心积虑地将原主留下的嫡子养废,纵容其奢靡享乐,结交纨绔,甚至暗中引导其染上恶习!而对两个外室子,则精心培养,延请名师,铺就青云路。 靠着福家的鼎力相助和太后的眷顾,楚天阔官运亨通。待太后薨逝,福家几位位高权重的兄长也相继离世,再无人能庇护原主留下的孤儿时,楚天阔立刻撕下伪装,将外室风风光光迎入府中,扶为正室!那个被养废的嫡子,最终潦倒落魄,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个寒冬的街头。 而楚天阔,则在“贤妻”和两个“出息”儿子的簇拥下,位极人臣,成了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无人再记得那个早逝的福满满,更无人为她和她可怜的孩子,掉一滴眼泪…… 福满满静静地听着。 当听到原主在血泊中挣扎咽气,听到那个无辜的孩子被亲生父亲一步步推向深渊时,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个姑娘……那个她未曾谋面、却因她“到来”而改变了悲惨轨迹的姑娘……她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如此不值!她久久地沉默着,泪流满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文轩看着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福满满,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了。她确实不是重生者,否则先前不会对楚天阔的名字毫无波澜。但如此强烈的共情,又绝非一个“孤魂野鬼”所能有。她到底是谁? 良久,福满满用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我会为你求一个痛快。算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声谢,是为那个死去的福满满。 柳文轩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他挣扎着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等等……若是我当初……没有设计你,若我没有早早定亲……你会不会……” “不会!”福满满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如铁。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紧接着是柳文轩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啊!” 福满满猛地回头! 只见红玉手中的匕首,正从柳文轩的胸口缓缓抽出!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破烂的囚衣!柳文轩双目圆睁,死死瞪着福满满,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喷出一口血沫,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红玉面无表情地擦拭匕首上的血珠,声音冷静得可怕:“小姐,忘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出了这道门,我们统一说法,死囚柳文轩妄图挟持小姐为人质,逼迫小姐向皇上求情。小姐严词拒绝,他便暴起伤人,意图行凶。奴婢为护主周全,迫不得已,将其击杀。”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福满满。 福满满看着柳文轩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用力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如纸。她完全明白红玉的用意。 柳文轩的话,无论真假,只要有一丝一毫传出去,对她福满满而言,就是灭顶之灾!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世人不会探究真相,只会津津乐道于“死囚的临终控诉”,只会认定她福满满“不干净”、“有私情”。 等待福满满的,将是社会性的死亡,是青灯古佛、囚禁一生的悲惨结局!红玉这一刀,斩断的是可能将她拖入深渊的祸根。 第17章 家庭日的望妻石 天牢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刺目的阳光猛地刺入眼帘,福满满眼前一阵眩晕,仿佛从阴森的地狱骤然踏入人间。 那隔绝了血腥与绝望的门栓落下的声音,如同抽走了她强撑的最后一根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意识,她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圆圆!” “圆圆!” 萧彻与福一鸣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充满了惊惧。 然而那道玄色的身影远比声音更快,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瞬间便已抢至福满满身侧。 在福满满彻底坠入黑暗之前,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已稳稳地将她接住,揽入怀中。那怀抱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绷与焦灼。 “王爷!大庭广众之下,还请顾忌一下圆圆的声誉!”福一鸣心头一紧,立刻伸手欲将妹妹接过,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恳求。 萧彻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怀中人儿轻飘飘的重量和冰凉的小脸让他心如刀绞,几乎不愿放手。 他抬眼,目光如电,扫过身旁几位因这突发状况而目瞪口呆的刑部官员,那眼神中的寒意足以冻结空气。 最终,理智压过了汹涌的心疼,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极其不舍地、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福满满交给了疾步上前的木兰。 看着木兰抱着福满满匆匆登上马车绝尘而去,萧彻负手而立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寂挺拔,唯有紧握的拳头和深不见底的眼眸,泄露了他心底翻腾的担忧与牵挂。 他几乎要立刻策马追去。 这一整日,摄政王府的气氛都因王爷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而格外凝滞。 萧彻处理公务时频频走神,案头的文书仿佛都印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他强压下立即去福府的冲动,煎熬地等待着木兰按约定送来的平安信。 然而,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约定的时辰早已过去,窗外依旧寂静无声。 萧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如同燎原之火。 他避开府中护卫和福府仆役,如同夜色中的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潜至福满满闺房的窗棂之外。 “笃笃笃……”极轻的三声叩击,带着不易察觉的急迫。 房内,红玉立刻警觉,听出是约定的信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对着门外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恭请王爷金安!” “她……好吗?”萧彻的声音压得极低,沙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总是洞察一切的眼眸,此刻只盛满了纯粹的忧虑。 红玉垂首,声音也压得极低:“回王爷,小姐……吓着了。一直梦魇,睡得很不安稳。” 萧彻的眉头瞬间拧紧,语气更急:“孙太医呢?没有办法吗?” “孙太医看过了,开了安神的方子。他说……这是心病,惊吓过度,只能靠小姐自己慢慢缓过来,急不得。”红玉如实回禀。 萧彻沉默片刻,那沉默带着沉重的压力。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今日天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柳文轩说了什么?” 他需要知道,是什么将他的小太阳摧残至此。 红玉深吸一口气,将白日里与福满满对好的说辞清晰复述了一遍。 萧彻的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红玉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他心思何等缜密?红玉的陈述固然天衣无缝,但那刻意回避的细节和眼底残留的一丝不忍,如何能瞒过他? 他瞬间便明白,柳文轩那狂徒定是说了极其不堪入耳、足以摧毁女子清誉的恶毒言语,甚至可能涉及一些让红玉都羞于启齿的污蔑。 这猜测如同一把钝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他不再追问具体内容,只沉声道:“很好。你记住今日对本王说的话,日后对任何人,哪怕是对福大少爷,也只能是这一套说辞。可能做到?” “能!奴婢谨记王爷吩咐,誓死护小姐周全!”红玉的回答斩钉截铁。 萧彻的目光越过红玉,投向那紧闭的房门,脚步下意识地向前微移,似乎想推门而入。 “王爷!”红玉心头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虚虚拦在门前,声音带着坚决的恳求,“王爷恕罪!小姐尚未清醒,此时实在不宜入内!” 她言下之意清晰:若小姐醒着愿意见您,奴婢绝不敢拦,但此刻小姐昏迷不醒,名节大过天。 萧彻的脚步顿住。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隔绝了他与心爱之人的门扉,眼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关切与无奈,最终却只是缓缓转过身。 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竟显出一丝近乎温柔的释然:“很好。本王……放心了。”他低声喟叹,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看来圆圆已彻底将你收服。不到三个月,她收服人心的本事,倒比本王这十几年的调教更胜一筹。” 红玉心中微动,连忙解释:“王爷明鉴。小姐她……心思纯粹,并不懂得如何刻意调教人。她的心,似乎从不放在这些主仆规矩、收买人心的琐事上。她很忙……忙着研究稀奇古怪的发明创造,忙着琢磨新奇的吃食,忙着陪家人说笑,甚至常常忘了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总是不分主仆地将自己做的美食分给大家尝。奴婢是怕这般纵容,时日久了会养大某些刁奴的心思,才自作主张多管了些,替她约束着,免得她一片赤诚之心,反被人欺负了去。” 听着红玉的讲述,萧彻眼前仿佛浮现出福满满在厨房里忙碌、在庭院中欢笑、将美食塞给丫鬟小厮的鲜活模样。那份不设防的温暖与赤诚,正是他最珍视的。 他心中酸软,低声道:“嗯,你做得对。护好她这份心性,便是大功一件。” 萧彻复又望向那扇窗,窗纸上只映出屋内摇曳的灯火光影,丝毫窥不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纵有千般疑问萦绕心头,关于楚天阔,关于柳文轩临死之言,关于她种种异于常人的举动。但此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窗,感受着门后那个需要静养的人儿,所有的疑惑都被更深沉的怜惜与包容压下。 只要她不想说,他便不问。这是他对她无声的承诺,亦是深埋心底的无限纵容。 萧彻在廊下悄然伫立了许久,夜露浸湿了他的袍角,带来阵阵凉意。 晚风拂过,他忽然想起她提及他熬夜或疲惫时,那担忧又心疼的小眼神。她若此刻醒着,定要催促他去休息了。这个念头如同暖流,稍稍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窗,仿佛要将这份牵挂烙印在目光里,这才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悄然离去。 福满满在梦魇的泥沼中挣扎沉浮,光怪陆离的碎片让她心口窒闷难当,说不出的悲凉与委屈堵在那里。 忽然,一片温暖明亮的阳光笼罩下来,驱散了所有阴霾。她看见“自己”身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笑容;又看见“自己”在老干部局里,给同事们分发着喜糖。原来,她穿越前那场至关重要的考试,已经通过了!她成功上岸了! 梦境中,两个“福满满”终于相遇,一番交谈才恍然大悟:她并非单方面的穿书,而是灵魂的互换! 那个留在现代的“福满满”,带着属于这个时代的温婉贤淑,在老干部局如鱼得水。她爱做饭,常常自掏腰包给那些孤独的老人们做些家常美味;她耐心倾听,陪他们聊天解闷。这份在现代社会几乎绝迹的温柔娴静,让她成了老干部们心中的珍宝,个个抢着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孙子。最终,她选择了一位与自己家门当户对、品貌俱佳的帅小伙,步入了幸福的婚姻殿堂。 看着另一个“自己”脸上洋溢的、毫无阴霾的幸福笑容,福满满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巨大的释然与喜悦如同清泉,洗涤了所有的不安与愧疚。原来,她们都获得了新生,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圆满。 这份认知,让她彻底挣脱了心灵的枷锁,得以真正坦然、毫无负担地去拥抱福家人给予的宠爱,去勇敢地追求她心中所念的冰山王爷萧彻。 当萧彻终于收到确切消息,得知他的小太阳已经驱散了阴霾,重新焕发出活力时,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连日笼罩眉宇的冰霜也消散了大半。 他几乎是数着日子,满心期待地盼着下一个旬休日的到来,想象着她会带着怎样明媚的笑容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就在约定日期的前一日,那个他如今最“不想”见到的人影——福来,又提着熟悉的食盒出现了。萧彻的心,随着福来的走近,一点点沉了下去。 “王爷,”福来恭敬行礼,硬着头皮开口,“小姐……命奴才送来点心。并让奴才禀告王爷,明日……明日小姐恐怕不能来王府了。” 萧彻握着朱笔的手指微微一顿,指节因用力而有些泛白,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她明日……要忙什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福来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头皮发麻,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道:“回禀王爷,小姐她……昨日一时兴起,非要自己动手给书院的那些黑板刷漆。结果……不慎对那油漆起了反应,脸上……起了好些红疙瘩,又痒又肿。小姐自觉模样骇人,实在不敢出门,更不敢……不敢来见王爷了。”福来想到小姐脸上那片片红痕,语气也带上了心疼。 “起疙瘩?严重吗?!”萧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之前的冷意瞬间被浓烈的关切取代,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太医看过了吗?怎么说?” 他脑中瞬间闪过她难受地抓挠、疼得掉眼泪的画面,心口一阵揪紧。 “看过了看过了!”福来连忙应道,“太医开了内服外敷的药,说按时服药三日,再耐心等个五七日,红疙瘩就能消下去,不会留痕的。只是……只是眼下会有些痒,小姐万不能用手去抓,否则……恐有破相之忧。” 他顿了顿,补充道,“入睡前,红玉姑娘已经用干净的软纱布,将小姐的十根手指都仔细包缠起来了,就是怕她夜里睡迷糊了,无意识地去抓挠。” 萧彻听着,眉头紧锁,想象着她被包成小粽子一样的手指,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丫头,怎么总是一刻也闲不住,净给自己找些“苦头”吃? 他挥挥手,示意福来退下,目光落在食盒上,那里面飘出的诱人香气,此刻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担忧与失落。 煎熬地又过了十天。当福来再次提着两个分量更足的大食盒出现在书房门口时,萧彻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能让空气结冰。 曾几何时,他是盼着福来送吃食的,因为那是她心意的传递。可自从有了“旬休日”的约定,福来的身影就成了他最大的“噩梦”,意味着他望眼欲穿的期盼又一次落空。 他现在万分后悔当初答应了她“旬休日相见”的提议,她这哪是“旬休日”?分明是连“月休日”都不止了! “她脸上的红疙瘩,前几日本王便听闻已尽数消散了。”萧彻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目光沉沉地锁在福来身上,“明日,又是什么缘故不能来?”那语气中的质问和不悦,毫不掩饰。 福来被他看得全身发软,几乎要跪不稳,但想起小姐的交代,还是强自镇定,恭敬地回道:“回禀王爷,明日……明日是福家的‘家庭日’。小姐须得陪伴家人,无法前来王府。” “家庭日?”萧彻眉峰一挑,对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感到一丝荒谬,“何为家庭日?” 福来解释道:“这是小姐向二老爷和大少爷提议定下的规矩。每个季度,选一个旬休日作为‘家庭日’。到了这一天,府里所有人,无论多忙,都必须放下手头的事务,全家老小一起出去活动。或是郊外踏青野餐,或是去庄子上游玩闲住一日,做什么倒不打紧,最要紧的是……一家人必须齐齐整整地待在一块儿。” 萧彻听完,简直要被气笑了。好啊,好一个“家庭日”! 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一次次用她明媚的笑容、狡黠的小动作,把他撩拨得心火燎原,日夜思念。结果她自己倒好,转头就躲在家里,和家人其乐融融地享受天伦之乐,像个没事人一样,把他这个孤零零的“孤家寡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她是年纪太小没长性,还是根本没把与他的约定放在心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涌上心头,还夹杂着被“抛弃”的委屈。她倒是阖家团圆,共享天伦了,那他呢?只能在冰冷的王府里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数着日子等待下一个渺茫的“旬休日”? 萧彻目光扫过桌上那两个大食盒,诱人的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端。他该感谢她吗?感谢她在享受“家庭日”的欢乐之余,还记得给他这个“外人”投喂些美食?这念头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心头那股无名火被这香气搅得不上不下。 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萧彻的声音依旧带着冷意,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明日……你家小姐打算去何处‘家庭日’?又准备了什么活动?”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玩乐的主意,福家上下定然是唯她马首是瞻。 福来赶紧答道:“回王爷,小姐说明日去城郊的桃花谷。她说那里桃花开得正好,既能赏花,又能放纸鸢,谷中还有小溪可以钓鱼,旁边的草场也适合跑马……” “呵,”萧彻轻笑一声,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她倒是会挑地方!玩的花样也够齐全。”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沉声叮嘱道,“明日出行,你们这些伺候的都警醒着点!看紧了她,别又让她心血来潮去爬树摸鱼,或是招惹蜂蝶花粉,再折腾出什么伤来!常用的金疮药、止痒膏、驱虫散……都备齐全了带上,以防万一!” “是!是!奴才谨记王爷吩咐!定当小心伺候!”福来连声应诺,后背已是一层冷汗。见萧彻再无其他吩咐,他才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快步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萧彻一人对着食盒,空气中弥漫的鲜香,此刻却如同无声的控诉,映衬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思念与酸涩的包容。 第18章 纸鸢碎,孤星永坠黑暗 翌日,萧彻强迫自己将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从纷乱的思绪中狠狠抛下,试图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堆积如山的公务上。 他需要冷静,需要证明她并非自己世界里唯一的选项,更不是那个离了她就心神不宁的可怜虫。 然而,这份强装的平静很快被初三急促的禀报打破:“王爷!城南郊外废弃砖窑取土场有异动,疑是前朝反贼巢穴!” “前朝反贼”四字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萧彻深埋心底的滔天怒火与刻骨仇恨! 正是这群逆贼,刺杀了他的父皇,在他年少的心灵上刻下“克父”的血淋淋印记,让他背负了十几年的枷锁!他们是钉死“克父”预言最直接的凶手!刻骨的仇恨瞬间涌上心头,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 “备马!”萧彻的声音淬着冰,豁然起身,取下悬于墙上的佩剑,周身弥漫着骇人的杀伐之气。他纵马疾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扑向城南郊外。 幸而天意眷顾,一场遭遇战激烈而迅捷。萧彻如猛虎下山,亲手斩杀了反贼的二号首领,更一举擒获了包括数名堂主在内的二十余名骨干。 经此重创,这股盘踞多年的毒瘤元气大伤,唯一遗憾的是,那神秘的头号首领依旧如鬼魅般隐没无踪。 虽未能全然成功,但亲手斩杀仇敌的快意,总算稍稍抚平了胸中翻腾的戾气。 萧彻勒马回城,疾风掠过耳畔,吹散了些许血腥气。 途径桃花谷入口,初三勒马,试探着问道:“王爷,可要进谷稍作歇息?福家小姐似乎在此……” “办正事要紧!”萧彻毫不犹豫地打断,声音冷硬。 他不想去看,更不愿去想那个将他抛诸脑后的“家庭日”。此刻他只想逃离这弥漫着桃花甜香、似乎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 然而,天意弄人。一个造型奇特、憨态可掬的猫型纸鸢,仿佛被顽皮的风儿戏耍,晃晃悠悠地一头栽下,不偏不倚,正挂在萧彻马旁的树枝上。 紧接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和孩童的嬉闹声由远及近。领头的,赫然是那个本该“陪伴家人”的福满满!她身边,还伴着一个约莫二十岁、相貌清俊的陌生年轻公子。那公子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福满满掩唇轻笑,眉眼弯弯,那笑容明媚得刺眼。她也回了一句,引得那公子也朗声笑了起来。 他们身后,跟着七八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正是福满满的侄子们。 这一幕,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萧彻的眼底,直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什么“家庭日”?什么陪伴家人?九个宠她如珠似宝的哥哥不陪,偏偏和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公子谈笑风生! 那男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福满满脸上毫无阴霾的笑意,像熊熊烈火,瞬间将他心中强压下的酸涩、失落和不甘点燃成燎原的妒火! 一股难以克制的暴虐情绪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握着缰绳的手,骨节捏得发白。 福满满一眼便看到了马上的萧彻,心头的雀跃瞬间压过了连日来因柳文轩之事而产生的忐忑。她甚至忘了担忧他会追问楚天阔,只余下纯粹的欢喜。她欢快地小跑过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仰起小脸,甜甜地唤道:“九皇叔!” 然而,当福满满的目光触及萧彻的脸时,那明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萧彻的冷脸她见过无数次,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可怕!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的不再是冰封的沉寂,而是近乎实质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杀意!仿佛他身周的气流都因这无形的戾气而变得凝滞、冰冷。 这全然陌生的、属于摄政王萧彻的恐怖威压,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萧彻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笑容的凝固和那细微的哆嗦。 一股尖锐的自嘲瞬间淹没了他:看吧,萧彻,你就是这样的天煞孤星!连你这好不容易靠近的小太阳,也被你这身煞气吓退了。她如今有了新的朋友,新的、能让她轻松欢笑的对象,也许……她已经厌倦了你这个老古板的无趣与死寂,厌倦了你这座需要费力去融化的冰山,她要寻找新的、更明媚的阳光了。 这个认知,比千军万马更让他心胆俱裂。 “学生宁宴初,拜见摄政王。”那位年轻公子也上前一步,恭敬行礼,试图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萧彻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宁宴初,声音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多大了?哪家的?什么功名?” 宁宴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回答:“回王爷,学生虚岁十九,出身武定伯府,我是家中长子。父亲正为学生请封世子,故……暂未考取功名。” “武定伯府?”萧彻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呵,你祖上倒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将,传到你父亲手上,他好歹还是个两榜进士,勉强守住了几分体面。怎么到了你这一代,竟落得个文不成、武不就,只想着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了?”字字诛心,毫不留情。 宁宴初被这番毫不留情的奚落刺得面红耳赤,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福满满的心猛地一沉! 宁宴初是她三嫂的表弟,今日是福家的客人! 萧彻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羞辱,字字句句看似在说宁宴初,实则字字都像在扇福家的耳光,更是半分情面也没给她福满满留! 即便他说的是事实,但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这刻意打压的气场,分明是将她福家和她本人置于难堪之地! 一股委屈和护短的冲动涌上心头,福满满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摄政王此言差矣!即便依靠祖荫庇护,只要安分守己,不违法乱纪,不违背道德良心,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算不得什么大错吧?王爷何必……何必如此苛责,将人说得如此不堪?” 这一句维护,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萧彻胸中那翻江倒海的怒火与妒火瞬间被引爆! 他舍不得、也不能向她发泄,那满腔无处安放的暴戾情绪急需一个出口!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 寒光乍现!凌厉的剑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骤然爆发! 他并非想伤人,只是想借这熟悉的动作发泄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 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在福满满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被背叛的愤怒,有深不见底的伤痛,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住手!”福满满和福一鸣同时惊呼! 但已经晚了! “嗤啦……哗啦!” 那柄饱饮仇敌之血的利剑,裹挟着主人失控的心绪,剑锋过处,凌厉的剑气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便将挂在树梢的那个憨态可掬的猫型纸鸢绞得粉碎!纸片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宣告着一场欢乐的彻底终结。 福满满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独一无二的纸鸢在眼前化为齑粉,巨大的恐惧和尖锐的委屈瞬间攫住了她! 她害怕眼前这个杀气四溢、仿佛完全失控的萧彻,害怕那冰冷的剑锋下一刻会不会指向活生生的人! 她更委屈,他竟然用这种方式,当众毁掉她珍视的东西! 这算不算是一种警告?一种宣示?一种不容置疑的……暴力?她是不是该庆幸,他只是毁了一个纸鸢,而不是…… “王爷!”福一鸣的声音带着惊怒,他一个箭步上前,下意识地将吓懵了的妹妹护在身后。 福满满如同受惊的小鹿,立刻死死攥住大哥的衣袖,将自己整个缩在他宽厚的背影里,只露出一角瑟瑟发抖的衣袂。 这一刻,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旁人眼中那个生杀予夺、冷酷无情的摄政王!与她面前那个会纵容她耍赖、会因她靠近而耳尖微红的“圣僧哥哥”判若两人! 原来她一直沉溺在他独一无二的温柔和纵容里,竟选择性忽略了他这令人胆寒的另一面! 萧彻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躲在福一鸣身后、只露出一点衣角的娇小身影上。那充满依赖和寻求庇护的姿态,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无边的冰冷与绝望。 万念俱灰的悲凉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终究……还是亲手射落了自己的小太阳。 从此,他的世界,将永坠黑暗,再无光亮。 萧彻喉头滚动,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空洞的疲惫,目光转向福一鸣,语气却异常严厉:“福大人!柳文轩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深刻吗?随意将一个意图攀附福家、心思不明的外人往福小姐身边领,你是非得亲手把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才肯罢休吗?!”这指责,已近乎迁怒。 福一鸣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训斥惊得心头一震!在朝堂之上,即便政见不合,萧彻也从未对他如此不留情面过,总是看在太后和他是福家长子的份上留几分薄面。今日这般冷酷犀利的言辞,让他既震惊又莫名。 福满满见大哥因自己无辜受牵连,那股护短的倔强劲儿又压过了恐惧。 她鼓起勇气,正要从大哥身后站出来辩驳几句。 “还有你!”萧彻冰冷的目光已如利箭般射向她,将她钉在原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脸上的红疙瘩消下去才几天?太医是不是千叮万嘱要你好好静养,避免见风?你倒好!这般心急火燎地跑出来!这满谷的桃花粉,你是嫌自己痒得不够,还想再受一次花粉过敏的罪不成?!”这番斥责,带着长辈的关切底色,却又裹挟着冰冷的怒意。 福满满被训得小脸一白,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他的话,在理,她无法反驳,尤其在外人面前,她必须给这位摄政王留足面子。但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却如同野草般疯长!她决定了!这次他若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好好地、郑重其事地赔礼道歉,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他! 就是因为上次轻易原谅了他的“冷落”,才让他完全没有吸取教训!今日竟在她面前舞刀弄剑,还毁了她心爱之物!下回呢?是不是那柄剑就要插到她身上了? 这种无法预测的暴力和控制欲太可怕了!她想要的只是无忧无虑、被捧在手心的团宠米虫日子!她才不要玩什么“笼中雀”、“禁锢爱”那一套令人窒息又恐惧的把戏!绝不! 萧彻训斥完,看到福满满彻底躲起来不敢看他,心沉入谷底。 他不再看任何人,翻身上马,背影挺直孤绝,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沉重,仿佛已用尽全身力气维持体面。 此刻他的内心不再是“永坠黑暗”的绝望,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和深切的自我惩罚决心: “看吧,萧彻。这就是你。你控制不住内心的恶魔,你吓坏了她。你亲手摧毁了她对你的信任和那点微弱的亲近。” “克父、孤煞、暴戾……所有预言都应验了。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奢望阳光?” “远离她。彻底远离。这是你唯一能为她做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