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明明是爱我的》 第1章 相识[1]/前序 相传在几千年前,中华大地东北处这块肥沃又寒冷的地方。有一宗门在这树立,名为青玄宗。里面的弟子功法可不小,弹指可碎冰。 青玄宗的创始者是一位清冷之人,性格十分温柔,名为沈清辞。 他不为什么利益,也不为什么天下,只是为了让人人都强大,守护天下之太平。 沈清辞在他小的时候,就被他的父母刻下了“为天下苍生而活”的命令。 从小就开始努力的开始修炼,一刻也未曾停歇过。 在他长大了之后也始终禀行这项“任务”。 他的功力在他10岁的时候就几乎能与普通弟子有的一拼,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夸他为天才。 沈清辞14岁被一个宗门道长邀请入门。待了一段后,他发现宗门理念与自己不合,便趁夜偷偷逃跑了。 他一路狂奔,既怕被巡视弟子发现抓回去打板子,又慌不择路跑进了幽深的树林。跑了很久,却始终未能跑出着树林,他迷路了。 突然‘咔嚓’一声,他踩中了陷阱。几个蒙面剑客跳出来威胁:“小子,交出好东西饶你命!” 沈清辞面无惧色,默默抽剑迎战。剑客们冷笑杀来,却被一一干净利落地打翻在地。 沈清辞收剑,不看地上呻吟的人,从容离开。终于在黎明之时走出树林。拖着疲惫走了许久,终于望见家门。 父母听闻消息早已焦急等候,听他讲完经过,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这样子行不行?) 在他17岁时,少年意气已沉淀为担当,他以自己的名义自立了一个宗门,叫‘青玄宗’。 许多听闻过他年少事迹的侠客慕名而来。 可是人一多了,沈清辞可就管不过来了。 有些弟子根本就是来混日子的,晨练懒散,并无真正的想要练功样子。 有些更过分,该练功的时候,就溜到食堂里躲着大吃特吃。 沈清辞十分烦恼,眉头紧锁,这是他生来最感棘手的一件事情了。 突然,一位他最看好的弟子过来,名为林修远,他提出分员管理的法子,由几位核心弟子各自分管一部分人。 沈清辞看着这想法不错,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就同意了这个想法。 并看这位弟子练功最为勤劳,功法根基也扎实,便将他封为重要的管理人之一。 在青玄宗建立之后,声望日隆,生意一直不错,山门处天天都会有人前来报道。 沈清辞多日以来,身心俱疲地投入到教导弟子之中,几乎未曾给自己片刻喘息的时间。 这日,终于决定给他自己休息一天。 沈清辞独自走下青玄山,信步而行,走过半山腰热闹的市集,走过山底处宁静的村落。 不知不觉间,沈清辞走到了一处荒凉僻静的乱葬岗,寒风卷着残雪,空气中弥漫着萧瑟。他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生命气息。 循着那微弱的感觉,他走向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雪堆。 沈清辞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剥开顶上的积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蜷缩着的、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少年,看模样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与他年纪相仿。 他本想去探看并疗愈这位少年身上的伤处。 结果手还没碰到,一把冰凉的短剑颤抖着抵上了他的喉咙。 “你是谁?你不准碰我……” 少年虚弱地发出警告,语气竟带着一丝强撑的强硬。 不知是因为伤势过重,还是因为雪地严寒,他握剑的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话音未落,少年的手便因脱力猛地从沈清辞脖颈处滑落,重重掉在冰冷的雪堆上。 沈清辞看到他这幅虚弱又倔强的样子,不再犹豫,再一次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少年身上的伤处。 少年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席卷而来,反而感到一股清凉通透的暖流缓缓渗入伤口,带来一种极其怪异的舒缓。 少年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带着困惑和舒服的哼声。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这位陌生人的手掌。 原来是沈清辞在动用自身的功力,温和地给他的伤口疗伤。 少年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些许,并未再说话抗拒,而是本能地、像寻求热源的小狗般,把自己的身子往沈清辞温暖的身子里缩了缩。 沈清辞感受到他微小的动作,心中一软,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轻柔地扶了扶少年冰冷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刺骨,少年的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看来这孩子许多天都未曾有过一个遮风挡雪的住处,也未曾吃过一顿饱饭了。 沈清辞低头望着怀中这单薄的生命,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怜悯。 最后,沈清辞持续催动功力,将少年体表大部分可见的伤口暂时稳定、愈合,但内里的创伤和虚弱的根本,仍需更好的药物和静养。 沈清辞抬头看向四周,寒风呼啸,这里绝不像有药店的样子。况且这冰天雪地的,将他独自留在这里,无异于将他再次推向死亡。 沈清辞内心经历了一番思考斗争,看着少年苍白如纸的脸,终于下定决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气息微弱的少年横着抱起,用自己的外袍将他裹紧,然后转身,步伐沉稳地向着青玄山上走去。 到了宗门内,许多路过的长老和弟子投来了惊诧与好奇的目光,低声议论着宗主怀中的少年。 沈清辞面色平静,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闻,径直地抱着少年,快步走向自己位于宗门深处的清静房间。 他将少年轻缓地放到了自己那张铺着厚实棉褥的床榻上。 直到此刻,卸下了紧张,他才真切地感受到怀中少年身体的瘦小与轻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很想知道这位少年到底经历了怎样残酷的遭遇,才能流落至此,但看着少年沉睡中仍紧蹙的眉头,又害怕贸然询问会揭开他早已破碎的“伤口”。 待到黄昏的余晖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床榻上,少年眼睫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并非满眼刺骨的苍白雪地,而是温暖而舒适的房间,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熏香气息。 “醒了?”一直守候在旁的沈清辞看见他睁眼,便温和出声。 少年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就往床角退去,同时迅速地从怀中掏出那把短剑,警惕地对着沈清辞。 “别怕。”沈清辞的声音依旧平和。他像是早有准备,从容地从身后的小几上端过一盘,上面放着三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馒头。 “这里是青玄宗,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闻言,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眼神在那诱人的食物和沈清辞平静的脸上来回扫视。最终,他慢慢地放下了戒备,将短剑小心翼翼地重新插回了腰间的布袋里。 一位饥渴交迫的人,永远不会抛弃近在眼前的食物。 少年缓缓靠近,眼睛紧紧盯着馒头,然后突然出手,一把抢过了沈清辞手上的馒头,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慢点,没有人跟你抢。”沈清辞看着他这幅饿极了的模样,生怕他噎着,自然地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令人安定的温度,轻轻抚摸着少年因吞咽而起伏的后背。 少年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安抚,没有抗拒,他低着头,专注地啃着馒头,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任由着沈清辞的手掌在他背上轻抚。 他埋头吃着,鼻尖却闻见身旁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松林般的淡淡飘香。 “这位少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清辞见他情绪稍稳,才轻声开口。 少年听闻,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并未拒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盯着手中的馒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听见这个简单的问题,终于停下了啃咬,慢慢转过头,清澈却带着一丝防备和茫然的目光,对上了沈清辞温和沉静的双眼。 “我叫…叶昭。” 第2章 相识[2] “师父。”有人敲门而进。 沈清辞闻声望去,是林修远。 林修远行了个标准的叩首礼,便说道: “师父,刚刚听闻您抱了个少年回来,外面议论的沸沸扬扬。我随即就赶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他目光转向那位名为叶昭的少年,带着审视,一步步走了过去。 林修远走到叶昭前头,半蹲下来,视线与叶昭平视。 他手自然地扶上了叶昭的额头,脸上堆起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容。 “这位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昭道:“我叫叶昭。”脸上还挂着刚刚填饱了肚子的喜悦。 “那你又从哪儿来?” “我是从青竹山那边而来,说青玄山这里有个特别厉害的宗门,我的母亲让我来拜师学艺。” 林修远上下打量着叶昭,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几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 几秒过后,他便起身,向着沈清辞再拜了一个叩首礼,但没有立即起身,只是低着头说道: “师父,此人身上并无什么天赋之处,留下他也并无对宗门大业有啥大好作用,咱们要不……” “徒儿,你啥时候也要谈起‘宗门大业’这种事情了?” 沈清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冷意。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立在林修远身前。 “徒…徒儿只是一时嘴误,并…并无那种意思。”沈清辞自带的高冷气息,让林修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头埋得更低了。 “也罢,这件事师父也不深究。” 沈清辞的目光扫过他低垂的头颅,随即转向角落里那个单薄的少年。“但是手下这位小兄弟的事……” 他看着那位刚刚被他救下来的少年,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开口道: “我意已决,你不必干涉此事了。” 沈清辞又转身看向拜着叩首礼的林修远,那眼神如针刀一样锋利,仿佛能直刺心底。 “是,小的明白。” 林修远不敢再多言,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慢慢退出了沈清辞的房间,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叶昭看着这一幕,心中惊疑不定。他亲眼看到这个被他称为“救命恩人”的人,竟能让青玄宗的人如此敬畏地退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 沈清辞背对着他,身影挺拔。 “我是青玄宗宗门长老——沈清辞。”字字清晰,温和中蕴藏着无形的威严。 “我刚刚救了你,说明你我之间即有缘份。”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叶昭脸上。 “我收你为我的徒弟,怎么样?” “真……真的吗?”叶昭的眼睛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彩。 “青玄宗内从不说谎。”沈清辞用余光往后瞟了一眼,却看到叶昭已经挣扎着跪在地上,正努力想行一个叩首礼,只是动作歪歪扭扭,显得格外笨拙。 沈清辞神色一紧,立刻整个身体转了过来,几乎是疾步上前,双手稳稳地半跪着扶起叶昭的身子,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轻柔。 “你的身体可遭受不了这等行礼。” 他望进叶昭的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你先好好养病,待等到你病好,你再行也不迟。” “只是…只是我害怕你突然反悔…”叶昭仍然不肯起,只是固执地跪在地上,头低垂着。 沈清辞看着叶昭这么坚持,心中无奈,手轻柔地扶上了他的脸颊,指腹带着一丝暖意,轻轻抚过他脸颊上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小伤口。 “师弟不必如此担心,如果我都说话不算话的话,青玄宗又怎么取得天下的信任。”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信任的力量。 叶昭听到这一番话,紧绷的肩膀松懈了一点,这才放下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师父,那我养伤这几天我住宿之地在哪?”叶昭环顾了一下这间简洁却宽敞的宗主居室,轻声问道。 这倒是问到了沈清辞,他微微一怔。近日来宗门报道的弟子本就络绎不绝,素房早已是人满。 沈清辞望着叶昭那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安的眼睛,沉吟片刻,便淡定开口道: “不如,你最近几日先与师父我共处一室?” “是,师父。”叶昭闻言,立刻对着沈清辞恭敬地鞠了一躬。 门外,一道身影紧贴着门缝,将房间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正是未曾走远的林修远。 当听到沈清辞亲口说出要与叶昭共处一室时,林修远只觉得一股火猛的窜上心头,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节捏得发白。 “凭什么这个小屁孩一来就可以得倒师父的亲睐?凭什么他可以与师父共处一室?”妒忌的毒蛇在他心中疯狂咬食。 林修远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压抑不住的怒气,朝着不远处一个用于弟子练功的粗壮木桩子走去,眼神里面翻滚着压抑的恼怒。 “砰——!” 一声沉闷巨响炸开!林修远凝聚了功力的一拳狠狠砸在木桩上。 巨大木桩应声从底部断裂,被硬生生折断的上半部分缓缓地向林修远的反方向沉重倒去,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练武场上,许多正在练功的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停下了动作,纷纷用一种惊愕的目光朝着林修远的方向看去。 “师…师父?”一位弟子缓缓出声,声音里面夹杂着一丝恐惧。 林修远缓缓放下微微泛红的拳头,并未回复那位弟子的言语。胸中的怒气未消,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仿佛淬了冰的凶狠眼神,冷冷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弟子。 “不好好练功看我干什么?又是想加练了是吗?”林修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皮鞭子一样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在场弟子被他这眼神和语气吓得一哆嗦,目光迅速从林修远身上移开,慌忙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练武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更加卖力的呼喝声。 林修远不再理会他们,阴沉着脸,径直朝着自己处理事务的静房走去。 他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走到自己的办事桌前坐下。沉默了片刻,他俯下身,打开了桌子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暗格里面空间不大,显得很空,只有一样东西躺在里面—— 那是一枚小小的、印着特殊纹路的红章,正是青竹山山寨的印记。 他早已察觉到那个叫叶昭的少年身上,除了血腥和尘土味,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青竹山那帮山贼身上特有的,常年与劣质兵器打交道沾染上的气味。 林修远伸出手,将那枚冰凉的红章拈在指尖,掂量着,指腹摩挲过上面粗糙的刻纹。他盯着印章,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股不易被旁人察觉的弧度。 “小子,还想跟我斗……做梦!” 第4章 捆绑play? 几日过后,叶昭被赶出宗门这件事情,在青玄宗表面平静的日常下,仿佛从未发生过。但沈清辞却因此事心力交瘁,连续几日未曾安眠。每一次闭眼,叶昭被架走前那绝望、不甘、委屈的眼神便如鬼魅般浮现,深深烙印在他心头,几乎成了挥之不去的心魔。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倾注信任、亲自带回并收为弟子的少年,竟会是宗门历史上第一位“背叛者”。这个念头日夜折磨着他,令他食不知味,神思恍惚。 “哎哟!”或许是思索太过专注,沈清辞竟没留意脚下,额头径直撞上了宗门厚重的大门。 他吃痛地抬头,巍峨的门楣在眼前放大,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烈日灼心的正午。 他下意识地侧头,目光落在旁边一扇微微开启、供杂役通行的小门上。见四下无人,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悄然闪身溜了出去。 门外下山的小径蜿蜒曲折,泥地上印着几道早已干涸模糊的脚印,像是数日前有人匆匆踏过的痕迹。沈清辞心中微动,不由自主地沿着这些脚印,慢慢向山下走去。周遭的景象,竟与那日雪后抱着昏迷的叶昭上山时,隐隐重叠。 行至半途,他忽然停下脚步,警觉地望向路旁幽深的树林。树影晃动,枝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沈清辞带着一丝疑惑,拨开低垂的枝条走了进去。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下,一只幼小的花鹿正痛苦地挣扎着,它的左脚被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死死咬住,鲜血正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染红了蹄边的枯叶。小鹿的眼睛湿漉漉的,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发出低低的哀鸣。 “别怕,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沈清辞心中一软,走上前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试图安抚受惊的生灵。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查看小鹿的伤势。 指尖刚触碰到那温热的皮毛,小鹿猛地受惊,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股奇异的、带着甜腻气息的白雾瞬间从它口鼻中喷出,迅速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沈清辞鼻翼微动,一股异香直冲脑际! “是迷香!”沈清辞立刻屏息抬手捂鼻,但终究迟了一步。那香气钻入肺腑,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眼前的世界疯狂旋转,脚下的土地变得绵软无力。沈清辞踉跄着向后退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 “师父~”一个熟悉又带着异样甜腻的嗓音从旁边的茂密草丛后响起。 叶昭的身影施施然走了出来。他不再是青玄宗弟子的素衣打扮,而是身披一件交织着深沉黑与冷冽白的无烬长袍,袍角在幽暗的林间无风自动。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纯粹的兴奋笑容。 “叶…叶昭?”沈清辞强撑着即将涣散的意识,声音虚弱而充满难以置信,“你不是走了吗?” 叶昭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托起沈清辞无力低垂的下巴,迫使他涣散的目光与自己相对。叶昭的眼神里,竟还流露出一丝伪装的、虚假的担忧。 “师父,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他的语气轻柔,带着刻意的怜惜。尽管他隐藏得极好,但在沈清辞此刻模糊却锐利的感知中,依旧捕捉到了那深藏眼底的冰冷而执拗的算计。 “叶昭…你想干什么…”沈清辞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是迷香的效力,还是这诡异的气氛,他的脸颊竟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绯红。 他试图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想要推开叶昭捏着他下巴的手,但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然而,叶昭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主动松开了手指,缓缓向后退开半步。 “动手。”叶昭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话音落下,旁边沉寂的树丛瞬间晃动,几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跃出。他们同样身着素衣,但气质却与青玄宗弟子截然不同,带着一股草莽的利落和野性。其中一人手中,正拿着一卷粗糙结实的麻绳。 “黑子,麻绳给我。”叶昭伸出手,那名被称为黑子的少年立刻恭敬地将麻绳递到他手中。叶昭低头看着手中粗糙的绳索,又抬眼看向几乎失去意识的沈清辞,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温柔,“别怕师父,黑子他下手重,我亲自来。这样…不疼。” 他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地将沈清辞无力的双手并拢,用麻绳一圈圈缠绕、收紧、打结。沈清辞的意识在药力下彻底沉沦,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随即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沈清辞迷蒙的视野里,映入了叶昭俯下身子的画面。他看见叶昭将鼻尖凑近自己散落的衣襟,深深地、贪婪地嗅了一下,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满足的笑容。 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将沈清辞从无边的黑暗中强行拉扯出来。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屋顶——并非青玄宗居所那熟悉的木质梁椽,而是由一块块切割粗糙的深灰色石砖堆砌而成,缝隙间凝固着暗色的泥灰,透着一股原始而冰冷的坚固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般的陈旧气息。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薄薄草垫的石床上,身上盖着一张同样粗糙的兽皮。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手腕处传来麻绳粗糙的摩擦感和被束缚的酸痛。迷香的效力似乎褪去了大半,但身体依旧沉重乏力,头脑也昏沉沉的。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了被反绑的手臂,一阵酸痛袭来,让他闷哼一声。 “师父醒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却又像隔着一层冰。 沈清辞循声望去。只见叶昭正坐在离石床不远的一张同样由石头凿成的矮桌旁,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跳跃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换下了那身引人注目的无烬袍,此刻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布衣,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布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那正是叶昭随身携带、曾抵住他喉咙的那把。 “叶昭…这是何处?你究竟意欲何为?”沈清辞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虚弱和深深的困惑。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弟子,心中百味杂陈。被驱逐的委屈?不,那双眼睛里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平静。 叶昭停下擦拭短剑的动作,抬眸看向他。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难辨,没有了在青玄宗时的清澈,也没有了林中初见时的警惕和脆弱,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冰冷的专注。 “此处?”叶昭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仿佛觉得这问题有些多余,“自然是安全的地方,一个青玄宗的手,暂时伸不到的地方。至于意欲何为…”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辞,“师父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吗?” 沈清辞心头一震,这正是他心头萦绕不去的疑问。 “青竹山…”沈清辞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想起了那张卷轴。 叶昭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那讥诮并非针对沈清辞,而是针对某个远在青玄宗的人。 “青竹山?没错,我是在那里长大。但我并非山贼的细作。”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的母亲,曾是青竹山寨主之女,但她厌恶劫掠,向往山外的生活。她偷偷离开了山寨,嫁给了山下一位教书先生,生下了我。那就是我‘从青竹山来’的全部真相。” “那卷轴…” “卷轴?”叶昭嗤笑一声,“那不过是林修远精心伪造的‘证据’!那枚红章,想必就是他用来栽赃我的关键吧?他处心积虑,不过是因为我得到了师父的‘偏爱’,住进了师父的房中,威胁到了他‘大师兄’的地位!他害怕,怕师父眼中从此只有我叶昭,再无他林修远的位置!” 沈清辞瞳孔骤缩。林修远?那个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的首席弟子?这个猜测太过惊人,却又在刹那间串联起许多被忽略的细节——林修远对叶昭莫名的敌意,他对“宗门大业”的突然热衷,他提交“证据”的时机… “你…可有凭据?”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凭据?”叶昭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师父,您忘了我是怎么被赶出来的吗?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若非…若非我体质特殊,根基未损,加上早年母亲偷偷留给我的保命丹药,此刻早已是废人一个,曝尸荒野了!这就是林修远想要的‘凭据’!”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胸膛微微起伏。 “那日被逐,我无处可去,青竹山是我唯一知道的地方。我本想回去找母亲留下的故人庇护,却发现…山寨早已被另一伙更凶残的流寇占据,母亲旧识皆不知所踪。”叶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悲伤,“我在附近山林徘徊,如同丧家之犬。直到那天…我看到师父独自下山。” 他俯下身,靠近沈清辞,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怨恨,有委屈,有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一丝难以磨灭的,对眼前之人的执念。 “师父,您知道吗?您总是这样,心怀苍生,温柔却…疏离。您救了我,给了我温暖和希望,却又在我最需要您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污蔑、被抛弃!您选择了您的宗门大业,选择了稳定,唯独没有选择相信我!”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沈清辞的脸颊,那触感冰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我不甘心,师父。我失去了一切,唯有这腔怨恨和不甘支撑着我活下去。林修远欠我的,我要他百倍偿还!而您…”叶昭的声音陡然变得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您欠我一个解释,欠我一个公道,更欠我…您全部的信任和关注。既然您当初把我抱回了青玄宗,那么现在,就请您留在这里,好好看清楚,您信任的人究竟是什么面目!也请您…好好看着我,只看着我叶昭一人!” 沈清辞望着眼前这个仿佛被仇恨和执念重塑的少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心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