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被迫加载大佬光环后》 第1章 穿书遇下跪,五毛小钢镚 后脑像是被钝器狠狠的敲击过,一阵阵的闷痛冲击着脑神经。 陆唯城突然睁开眼,视线在一瞬间的模糊后陡然聚焦,落入眼中的是斑驳脱落的灰色墙皮,身后有些硌人,像是什么非常粗糙的质感。 呼吸间,陆唯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味道,是带着铁锈与腐烂垃圾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他胃里面一阵翻涌。 想吐。 他总觉得自己不该是在这里,应该是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那里堆着各种书,弥漫着咖啡奶茶肥宅水和彻夜通宵的气息。 而不是这里…… 他大脑恍惚着,突然,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似乎是存在于记忆深处,却又好像被强制灌入一般,瞬间塞满了他的大脑。 记忆冰冷生硬,陆唯城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太过虚假,就像是被拼凑起来的缺失了很多记忆的碎片。 但是一扫而过,却没有缺失了哪个时间段。 陆唯城翻看着记忆,陆唯城,倒是和他同名同姓。 就在这时。 似乎在原主记忆的最初,又或者是他此刻的大脑里,他好像听到了系统的声音,那是…… 【滋滋…滋…系统绑定…中…滋!】 【咔…系统绑定成功!】 【发放新手礼包——黑|道大佬光环!】 【滋滋!系统数据紊乱…】 【叮!系统解绑中…滋…咔…】 【滴滴滴!系统解绑成功,祝“穿书人”穿书愉快~】 在陆唯城分不清虚幻与真实的时候,系统就如此草率的和他绑定又解除,让他有些嘲讽。 穿书?!甚至他连他为什么来到书中也不知道,难道是猝死吗? 若是细究,这声音也不对,但是陆唯城现在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系统残留的数据流里,陆唯城看到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男主手机里一掠而过的新闻主角,饿死在小巷里的流浪汉,被男主嘲笑没手没脚养活不了自己。 所以…“他”是一个存在于都市小说里的,连个背景板都算不上的,名字甚至都没被提过的路人甲?! 虽然穿书前的记忆模糊,但是陆唯城总觉得自己是个随遇而安又妄图苟且偷安的人。 除了死在这里,原主的生活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陆唯城继续查看着记忆,父母?没有。朋友?也没有。会什么技能?…… 陆唯城把接收的记忆翻了个遍,就连犄角旮旯都翻遍了,但是只能看到“能抗饿”这个勉强算是优点的技能。 唯一的资产,应该就是口袋里那枚孤零零的,带着一丝冰凉的一元硬币。 还有身上这身廉价的旧夹克和牛仔裤,洗的发白。 思绪在记忆里搜索,却好像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烦!” 这样的情形让陆唯城不由得咒骂了句。 随后而来的,是茫然失措和铺天盖地笼罩着他的焦虑。 他之后的生存该是什么样的。 穿书?这种只存在于网络小说里面的荒诞,就这样砸在了他的头上了?陆唯城不敢置信。 他口唇干裂,吞咽都很艰难,陆唯城试着吞咽了一下,喉咙都是火烧火燎的。 原主大概就是饿得发昏甚至是已经没了才栽倒在这阴暗的小巷子里面,最后便宜了他这个异世的孤魂。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前途无亮。 陆唯城浅浅扯着嘴角露出嘲讽,这开局,堪称地狱难度,有种电视剧活不过三集小说活不过三章的感觉。 陆唯城屈起一条腿,试图让这发麻的肢体恢复点儿知觉。 鞋底在地面湿滑的青苔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陆唯城抵靠在墙上,微微仰着头,冰冷坚硬的墙壁刺激着他的大脑,陆唯城试图从这片混乱中整出一条生路。 开局第一步,得先填饱肚子,不然都不用什么看不见的剧情杀,他就得先饿死,喜提穿书死亡最快第一人。 不过也可能是剧情杀后他才过来的。 然后干嘛?找个住的地方,陆唯城摸着那枚冰凉的硬币,照现在这财力,他只能找个能遮风挡雨的桥洞。 在那片被蒙起来的前世记忆里,似乎有这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想法,看来现在是能实现了。 或者说去找个日结的零工? 每一个念头都沉重的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底,拖着他坠向无底的绝望。 万万没想到,穿书第一步,生存第一课。 在他还不算发愁生计的时候,他被书里的现实狠狠教训了。 …… 巷子深处堆积着成山的垃圾,似乎是因为人更清醒了些,陆唯城闻到了更加浓郁的**气味。 余光瞥见几道黑影,窜得跟个猴一样,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老鼠。 这样看着更是荒凉孤寂,破败的狠,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就在陆唯城失神的看着对面墙上大片发霉的被水阴湿的痕迹,脑袋里被饥饿和茫然占据的时候,一阵急促又明显犹豫的脚步声在靠近。 它由远及近,打破了小巷的死寂。 陆唯城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巷口光线微弱,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背着沉重书包的小男生正缩着脖子,然后瞬间僵在原地。 他显然是想快速穿过这条阴暗的小巷,抄个近路回家,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小巷的深处,墙角下无声无息的藏着一个人影。 他们四目相对,小男生如同被高压电击中一样,就连呼吸都停滞了,整个人如同僵尸一样瞬间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陆唯城被饥饿折磨的没了脾气,只是带着疲惫和被扰乱思维的不耐烦,随意瞥了一眼。 甚至小男生的脸都没有进入他的大脑,只是潜意识里好像捕捉到这是一个模糊的少年轮廓。 似乎还在读书。 可是,陆唯城这漫不经心的一眼,落在小男生眼里,却彻底变了个模样。 在陆唯城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即使系统逃窜,却依旧留在他身上的黑|道大佬光环发挥着作用。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陆唯城脸上的疲惫和茫然,只是勾勒着他清冷的眉骨和紧抿的唇。 陆唯城屈膝靠墙,只是缓缓唤醒自己发麻的身体,落在小男生眼中,都好像是蓄势待发,掌控全局的睥睨。 尤其是陆唯城的那双眼睛,他自己只是觉得眼睛干涩酸胀,落在小男生身上也只是空洞的失神,唯有巷口的光线在其中闪烁。 可是在小男生那急剧放大的瞳孔里,陆唯城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冰冷锋利,就像是在寒冰中淬炼的匕首。 他就是那猎物,陆唯城只是眼神随意扫过,都像是审视猎物般的淡漠,然后将匕首狠狠的插进他的心脏。 “噗通!” 一声闷响,那小男生膝盖一软,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即使地面潮湿肮脏他都没有理会。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小男生双腿跪地,背着的书包在身后发出“碰”的声响。 他脸色煞白,嘴唇好像处在冬天的寒风凛冽中,哆嗦的控制不住,牙齿忍不住的上下打颤,碰撞着咯咯咯的声音。 清晰却让少年的大脑清晰的感知着恐惧。 “大大大…大哥!饶…饶命啊!”少年带着哭腔的颤抖求饶声打破了小巷里的寂静。 这片狭长的空间里只有少年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颤抖的绝望,“我…呜…我真的就是个路过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真的!我发誓…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陆唯城却在那里呆呆的愣住了。 他保持着扭头的姿势,失神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还留着思考被打断的迷茫和不知所谓的烦躁。 什么情况?什么饶命什么大哥?这破小孩在干什么? 陆唯城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因为靠久墙壁有些僵硬的身子,想站直身子问清楚一点。 自己的清白声誉可不能被毁了! 可是陆唯城刚一动弹,脚底离开墙壁,肩膀刚刚离开他靠着的地方。 “啊——!” “呜呜呜……” 小男生发出一声尖叫后就像是吓破胆一样崩溃的哭着。 那种感觉,像是陆唯城不是想站起来,而是要扑过来拧断他的脖子,要他的小命。 小男生被这个动作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面退缩,身子蜷成一团,肮脏的地面瞬间把少年的校服裤子蹭了一团污秽。 “别!大哥!你别过来!大哥,钱!我有钱啊!都给您!都给您!” 少年语无伦次,涕泪交加,手忙脚乱地开始掏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就连在学校抢饭奔跑的腿都没有此刻手掌翻飞的残影快。 不到最后一刻,少年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濒临死亡前的挣扎,当真是把少年的潜力都激发出来了。 右边的裤兜被粗暴地翻出来,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被抖了出来。 面额不一,都是小数,一张二十,几张十块和五块还有零零散散的一块。 他又颤抖的拉开校服外套,可是手抖,拉链拉了好几次才拉开,衣服内里有个口袋,少年从里面掏出来张五十。 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上供干净,又猛地把身后的书包甩在身前,双手颤抖的拉开书包链,在里面胡乱翻找着。 书包里的课本、练习册、真题、几支在书包缝隙里塞着的笔都哗啦啦的掉下来,沾着地面上的泥水。 终于,少年从那些褶皱的试卷里抠出最后几张卷成卷的纸币,和一枚叮叮当当滚落在地面上的五毛小钢镚。 少年也不敢抬头看陆唯城,只能强迫自己用着全身的力气去把散落的纸币聚成一团。 然后像是绑架的少爷看到父母送来的救赎金一样,捧着这团救命稻草,或者说是稀世珍宝。 战战兢兢的向前递着。 那团纸币里沾着泥水,零零碎碎的钱,被少年高高的举过头顶,害怕又恭敬的递给陆唯城。 落在陆唯城视线里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那如同振翅蝴蝶一样狂抖的胳膊。 “大…大大大大哥…我就…就这么多了…”小男生的声音里是哭腔和害怕,或者说恐惧。 “您…您请笑纳…放…放过我吧…”每一个字都像是生命危机关头被活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唯城彻底僵硬在那里,啥玩意?! 陆唯城低头,看着少年高举过头顶的那一堆“上供”。 花花绿绿的纸币纠缠在一起,最大的面额是五十。 在这一团纸币上的,是一枚五毛的钢镚。 有的纸币沾着泥点,有的纸币被汗水浸湿,软塌塌的,好几张都贴在一起。 空气里是令人作呕的垃圾腐烂味道,是少年身上廉价洗衣粉的香味,还有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惊恐的汗味。 荒谬! 陆唯城恍惚间知道这是那个所谓的,没有被系统收回的黑|道大佬光环所影响。 可是这仍然改变不了这件事情的荒谬,这巨大的荒诞好像冰冷又汹涌而来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唯城的饥饿和焦虑,他已经没心情去思考这些了。 在他眼里,这种事情,比生存更加重要。 毕竟他虽然不是很清楚的记得前世的记忆,但是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能模糊的知道自己遵纪守法,连大声吵架都算少有,脾气温和的像是一只活了千年的王八。 现在呢?现在竟然会被认成拦路抢劫、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大佬! 陆唯城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该训斥少年这荒谬绝伦的想象力?还是该解释一下自己只是一个快要饿死的路人甲?或者说…先看看这笔被上供的“巨款”?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此刻的荒谬感,胃部饥饿的绞痛提醒着他现在的情况。 无论这钱来的多莫名其妙,多可笑,都不妨碍他在陆唯城眼中救命稻草的地位。 毕竟生活再怎么荒谬,陆唯城也只想用钱去餐馆里买饭,而不是祈求商家的施舍。 陆唯城突然想笑,笑自己这可怜又可悲的自尊。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可是入鼻的先是那巷子里污浊的空气。 陆唯城缓缓的伸手,因为久未进食手有些颤抖。 动作也很慢,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审判前的时间才是最难熬的。 第2章 报警有抢劫,刑侦支队长 因为饥饿导致的慢动作,落在小男生眼中,就成了宣判前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少年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身体抖若筛糠,若不是为了给陆唯城上供能活命的这股子气支着,他怕是要瘫软下去。 他不敢抬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膝盖前面的一块湿漉漉的地面,仿佛那里是唯一的净土,是一堆复杂的求x日常中窗外的风与叶的絮语。 他在躲避,却躲不过。 陆唯城俯身,指尖碰到了那团纸币,带着泥水和汗水,触感粘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捡拾着少年手心中的纸币。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用三根手指将那些纸币,一张张的收拢在自己掌心。 似乎要把它们牢牢记在心里,至于那是此刻的羞辱还是生存的卑微,就只有陆唯城自己心里清楚。 一张五十,两张二十,三张十块…陆唯城下意识的清点着,动作有些机械。 当他的指尖拿起那枚五毛钢镚的时候,动作微微停滞。 这种嘲讽几乎是要命的……往日不曾正眼看的钱却成了救命稻草,呵! 陆唯城心里都在鄙夷自己的丑陋。 小男生的心也随着陆唯城的停滞,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上,卡的他不能呼吸。 是要打他吗?还是要他的小命?少年心中纠结。 但是,预想中呼啸而来的巴掌并没有甩在他脸上,暴怒与不满的气息也没有压迫他。 陆唯城只是把那枚钢镚和其他纸币一起,握在了掌心里。 “走吧。” 陆唯城的声音沙哑低沉,干裂的唇只是张口都算是疲惫,或许还有无奈。 陆唯城的声音不算大,甚至有些含糊,但是在这道空寂的巷子里,却是雷霆炸响。 少年如蒙大赦! 依旧不敢抬头看陆唯城,听着这不明意味的“走吧”,瞬间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窜起来,甚至一旁散落的书本和笔都顾不上捡。 他就像黑夜里遇到鬼,吓破胆子一样爆发着自己脱离险境的速度,向着巷口狂奔。 慌乱的脚步声彰显着凌乱。 在小巷里回荡着越来越远的声音,伴随着极速奔跑或者是紧张到被呛的剧烈咳嗽,消失在巷口。 巷子再一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故地重返的老鼠啃噬的声音,和远处不知名的模糊的嗡鸣。 陆唯城又靠在了墙壁上,屈着腿,他低下头,摊开手掌。 掌心里是那团零钱,杂乱无序地堆叠在一起。 那枚钢镚,就这样掉落在最大的面额五十元上面,陆唯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滑稽还是刺眼。 那他是不是一个小丑? 陆唯城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纸币一张张的抚平叠好。 明明不是没数过钱,也不是没数过更大面额的钞票,但是此刻,陆唯城的动作却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纸币的边缘在掌心里硌着,陆唯城数的极为认真,好像在做什么科研项目一样。 “五十一张…二十一张…十块,三张…三十…一百…” 陆唯城声音低哑,指腹捻开那些翘边卷角的纸币,一张张的数着。 “一零五…一一零…一一五…一块,两块,三块…” 最后,陆唯城捏起那枚冰冷的钢镚,“…五毛。” 总共:一百二十三块五。 陆唯城的手掌合拢又展开,道德和生存的本能在心中拉扯。 拥有或者舍去。 生或者死。 陆唯城闭上了眼,这简直是太难抉择了,即使他刚刚接下了这钱,接下了这团代表能活过一天的钱,他还在犹豫。 陆唯城最终还是把钱紧紧握在手里,那奇怪又真实的感觉,似乎都压下了胃里火烧火燎的痉挛。 他抬头睁眼,目光穿过了幽暗的巷子,巷口被城市的灯光晕染,模糊着边缘。 陆唯城似乎还能看到少年仓皇出逃是背影。 生存的本能,活下去的**,像是无形的藤蔓缠绕着心脏,纠缠着大脑,给他带来一丝近乎扭曲的清醒。 这钱来的荒唐,就好像是注定好的幽默剧,围观的人都在嘲笑。 可现实是,如果没有它,他可能都活不过今晚。 这具身体虚弱的很,原主大概率就是饿晕过去的。 陆唯城握紧了钱,有些茫然。 “这钱…”陆唯城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荒谬感的自问。 “能撑几天?” 或者说他能在自己手里拥有多久。 …… “警察叔叔!呜呜呜…救命啊!□□啊!就在六福里的后巷,他们要杀我灭口啊!” 东城区的派出所接警大厅,被这带着哭腔的破音声激得瞬间安静。 值班民警老李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了头,看着扑在柜台前面,身上满是污泥,校服裤子磨着两个黑泥团,脸上涕泪交加的少年。 小男生惊魂未定,像是刚从虎口逃生的幼崽,眼神涣散,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小朋友,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啊?谁要杀你?” 老李尽量让声音放缓,更温和一点,他绕过柜台,给少年倒了杯温水过去,让小男生坐在椅子上慢慢说。 少年接过水杯,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就是手抖得把水洒出来不少。 他也没喝,抱着水杯好半天,才借着温水的暖意缓了过来。 但是再次说话时还喘着粗气,带着哭腔,声音也在发抖,语无伦次的朝着老李倾诉。 “就…就是六福里后面的那条小巷子,死胡同的那个!” “差点没把我吓死…呜…我…我就是想抄个近路回家…走到那最里面那块…我…我就看着那墙角有个黑影。” “像是蹲着个人!…不…不是!不是蹲着…是靠着!” “就是…是那电影里那种大佬在等着交易!” 他似乎也不是很清楚的记着陆唯城,但是滤镜给加满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瞳孔骤然放大,好像又看到了那惊恐的一幕:“他穿着一身黑!黑不溜秋的那种…嗯…闭上眼睛都没那黑!” “长的特别凶!脸…脸上…好像有道疤!不过我没看清,但是我…我猜肯定有!” “那眼神,哎呀妈呀…就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睛就跟刀子似的,‘嗖嗖嗖’的就扎我身上了。” “肯定是要杀人灭口!我…我腿一软…刷一下子就…就跪地上了。” 小男生觉得自己也有点好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他面带尴尬的在老李的注视下把鼻子擦了。 人在不确定某件东西或者某个人的时候,总会带着自己强烈的个人臆想,把别人的形象加以补充完善确认,最后甚至自己都深信不疑。 那个被恐惧加工过的陆唯城形象就刻在少年的脑海里,每一处细节都被他放大,填充。 陆唯城那件洗的发白的旧夹克,落到少年嘴里就是权势滔天的大佬穿着的黑西装;脸上无意间蹭到的一点污渍,变成了凶狠象征的刀疤。 更何况陆唯城的轻轻一瞥,都成了那要人命的嗜血贪婪。 “他…他肯定是在等小弟!不然就是等另一个和他对砍的人!就…准备交易点儿什么东西,对!肯定就是这样。” 少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相信自己的话就是真的,语气也越发笃定。 “我也不是故意跪下的,我没有办法呀,他…他那一看就是要杀我灭口!我都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他,全部!就连五毛的钢镚也给他找出来了!” “就这样他才舍得放我的…他还吼我,让我滚!那声音…下一秒就要拔刀了,吓死我了!” 那声“走吧”,也被少年用“滚”给代替了。 少年把空空如也的裤兜再一次翻出来,又把脏兮兮的书包展示给老李看。 “我书都没敢拿,也就是书包带还在胳膊上挂着,不然我连书包都不准备要了。” 里面的书本散乱,也就三两本,少年把这些作为他惨遭洗劫的证据。 “警察叔叔,你们快去抓他吧,他…他肯定还在那里!太可怕了,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啊!” 他还想抄近路回家。 老李眉头皱起,六福里后巷? 那片区域的治安确实不太好,鱼龙混杂,什么人什么事都有。 但是一个穿着黑西装,脸上带疤,气场强大的“□□大佬”,在一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里抢了一个学生的钱? 看着这少年的模样和话,就知道他身上肯定没多少钱,抢他?怎么听都觉得荒谬。 可是看着少年这惊魂未定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难道是吸了毒,产生幻觉的小混混? 啧…也不像,不过倒也可以做个检查。 “你先别急,先缓缓。” 老李安抚着激动的少年,拿起内线电话,“小张,通知一下值班组,六福里后巷有疑似抢劫,受害人描述嫌疑人特征……嗯…男性,穿着深色衣服,可能脸上有疤,气场很强,疑似涉黑。” “让附近巡逻的兄弟先过去看一看,注意安全。” …… 同一时间,市局刑侦支队长办公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像是消毒水,浓咖啡还有未散尽的硝烟的味道。 灯光照在几张疲惫但是依旧紧绷的脸上。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警员垂着头,脸上带着擦伤,制服肩章都被扯的歪斜,现在正在被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训斥。 “莽撞!不分场合!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怎么没把你的人也糊住!”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冷硬,每一个字都砸的人心里发颤。 他肩宽背阔,将一件深色的休闲外套撑得线条利落,左手袖口被挽到手肘部位,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又充满力量感。 他就是刑侦支队长陈铮泽。 他指尖夹着半截没点燃的烟,眉头紧皱,似乎要在眉心拧个川字,锐利的目光好像实质的刀锋,刮过年轻警员的脸。 “对面有三个人,手里还有刀!你就敢一个人往上扑,想当烈士啊?!” “警校教你的东西都喂狗了吗?要不是老马他们及时赶过去,你这条胳膊今天就交代在那里了!” “想逞英雄,逞英雄之前先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写检查,深刻一点!停职一周,自己好好想一想。” 年轻的警员瞬间脸色通红,羞愧的抬不起头来:“是!…陈队,我错了。” 训斥完了,陈铮泽就让他们各忙各的,办公室里的人也散了。 陈铮泽把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吐出白烟,三两口后,他将烟狠狠摁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动作有些烦躁。 他走到自己靠窗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桌面上是满满的卷宗和现场照片,堆的一片狼藉,凌乱中自有规律。 他拉开衣服的拉链,把衣服搭在椅背上,露出了里面的深灰色T恤。然后,他拉开柜门,拿出一个简易的医疗包。 陈铮泽的动作有些僵硬,他撩起了右边的T恤袖子,一道新鲜的,几乎十厘米长的伤口赫然暴露在灯光之下。 伤口的边缘皮肉有些外翻,虽然已经简单处理过,还用纱布覆盖着。 但是伤口毕竟有些长,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是浸透了纱布,就连T恤上面也被洇开了几块暗色的痕迹。 那是刚刚在支援抓捕的时候,为了保护那个莽撞的新人,被其中的一名持刀歹徒划伤的。 陈铮泽面无表情的撕开旧纱布,动作迅速,干净利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沾着已经干了的血迹的纱布被陈铮泽随意的丢进了垃圾桶。 他从医疗包里拿起碘伏棉球,直接按在伤口上消毒,碘伏刺激着伤口,带来刺痛。陈铮泽眉峰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消毒,擦拭抗菌药膏,然后用新的无菌纱布熟练的在伤口上缠绕固定。 整个过程迅速且沉默,熟练的动作一看往常就受过不少伤,都快干出流水线的感觉了。 就在陈铮泽缠好绷带刚固定好,正准备整理袖口的时候,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却急促的响了起来。 陈铮泽拿起话筒,声音低沉:“我是陈铮泽。” 电话的对面是分局的值班室,汇报有些急促,“陈队,东城所刚刚转过来一个奇怪的警情。” “说是六福里的后巷,一个中学生报警,说是被一个疑似是□□大佬的抢劫了一百来块钱,说的挺邪乎的。” 第3章 攻受初相见,警局初体验 “报警的学生说那个人穿着黑西装,脸上有刀疤,眼神凶狠得能刀人。巡逻的兄弟去了巷口,说里面确实有个人,虽然那些描写对不上,但是看着确实……有点不对劲。” “他们也不敢贸然靠近,怕对方真有家伙。” □□?抢劫一百多块钱?六福里的后巷? 陈铮泽嘴角扯着一个淡淡的带着冷意的嘲讽的笑,这些描述本身不就充满了矛盾。 不过…“眼神凶狠的能刀人”,这个点,陈铮泽不由得捻了捻手指。 能把电话打过来,还说那人不对劲,肯定是有什么说法的,说不定真刀过人。 “知道了。”陈铮泽不觉得这样的事有什么奇怪的,在警局待久了,什么事情都能碰上,更稀奇古怪的也有。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位置发给我,我过去看看。” 他放下电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色休闲外套,利落的套在身上,遮住了手臂上的绷带,流畅的动作几乎让人忘记了他身上有伤。 陈铮泽去了刑侦支队办公室,扫视了一眼办公室的人,“小刘跟我走一趟,六福里有疑似抢劫案,其他人,手上的案子盯紧点。” “是,陈队。”一个年轻精干的刑警站了起来,跟着陈铮泽走了。 …… 六福里的后巷入口,警灯无声的闪烁着。 红蓝色的光线交替在这片斑驳潮湿的墙面上,让这片本就鱼龙混杂的区域罩上了一层紧张诡异的气氛。 两名在这里巡逻的民警手里拿着警棍和强光手电,神情戒备。 他们警惕的守在巷口,灯光不由得聚焦在巷子深处那个靠着墙休息的身影上。 毕竟这才是他们的目标,但是他浑身的气质让他们只敢在这里徘徊,不敢上前。 陈铮泽的黑色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巷口。 车门被打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跨步走了下来,外套的下摆被夜风微微的掀起了一个小角。 在巷口沉默的氛围里,陈铮泽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让这片凝滞的空气都立刻流动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陈铮泽带来的无形压力。 毕竟,陈铮泽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甚至在他们这里名声很响亮,很令人敬佩。 两名民警本就挺直的身子更加笔挺,向陈铮泽打着招呼:“陈队。” 陈铮泽向他们微微点头,随后凌厉的目光直接穿透这片昏暗的地带,精准的锁定了靠在墙壁上的陆唯城。 他没有立刻上前,反而站在巷口,静静的观察了陆唯城几秒。 那人穿着一件洗的几乎发白的旧夹克,深色的牛仔裤,屈着一条腿靠在墙角。 那种姿态……怎么说呢,不像是耍酷甚至是放松,更类似于一种累到极致来自灵魂的疲惫和说不出的沉重。 像是礁石,被风浪打磨了千万年,早就与那片大海融为一体,就像此刻的陆唯城,有种磨平棱角的锐利。 这并不矛盾。 陆唯城垂着头,陈铮泽看不清他的脸,也不能确定脸上到底有没有伤疤,头发也有些凌乱。 身边没有背包,从他身上衣服的褶皱看上去是没有藏着武器的,甚至说他本人都没有一件像样的武器。 只有左手…是紧紧攥着的,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而泛白。 …… 这条小巷里,没有所谓的黑西装,没有刀疤,也没有小弟要来簇拥的大佬。 只有一个形单影只,落魄潦倒的男人。 本该是平平无奇,甚至能让陈铮泽有些怜悯的形象,但是在他观察的时候瞳孔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气场!气场对不上。 这个人,和那报警人的话一样矛盾。 虽然表现着一种颓废感,但是在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不能用语言形容的气场,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即使对方只是那样颓然的靠着,那种气场也好像实质般的阴影弥漫在这条狭窄幽暗的小巷子里。 不是刚入这行刻意张扬的凶狠,而是一种历尽沧桑后沉淀下来的力量,更加深沉内敛。 若是细细感受,还能察觉到一种对于生死的淡漠,很是奇怪。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倒也怪不得巡逻民警没有靠近,这是对的,一上去怕是不知道会不会丢了小命。 这不像是一个简单的抢劫犯,更不像是他身上体现的流浪汉的模样。 到底是在电话里没详细了解现状。 “现在怎么回事?” 陈铮泽开口,声音低沉,目光却依旧锁定着陆唯城。 “报告陈队,报警的学生就在所里,情绪一直很激动。老李觉得不对劲就让我们过来看一眼。我们过来了之后,就看到他一个人靠在墙上,一直没动过。” “也喊了他好几声,也没啥反应,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睡着了还是……” 对他们的蔑视。 一个民警低声和陈铮泽汇报着,语气有点不确定。 陈铮泽没再说话,反而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 他步伐沉稳有力,靴子底部踩在小巷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在这条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小刘和两名民警立刻紧随其后,随着与陆唯城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腰间的警械上。 看吧,本能都在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巷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唯城其实并没睡着,一直清醒着,对于民警的询问他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警灯闪烁,红蓝光芒照在巷口,到他察觉到那由远及近,带着明显压迫感的沉稳脚步声,他的神经就在紧绷着。 毕竟作为普通人来说,遇到警察下意识的就会退缩,会害怕,没有做了坏事的尚且如此,更何况他刚刚确实还做了坏事,这让他更加紧张。 尤其是迈步走来的那道身影上,给他的感觉就是冰冷的,有种被大型掠食者盯上的危机感。 胃里面空空如也带来的眩晕被他的紧张强制压下,他缓缓的抬起了头。 …… 这并不是一张恐怖的脸,相反,他有些精致的好看,甚至那双眸子里意外的清冽干净,眉眼带着清冷的韵调,这是陈铮泽对陆唯城抬头时的印象。 可是在抬头后一会儿,入眼的印象便被那系统给予的、陆唯城掌控并不熟练的气场代替。 而陆唯城抬眸,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沾着些许泥点的黑色作战靴,裤线笔直。 视线上移,便是包裹在暗色休闲外套里的宽阔胸膛和肩膀,线条硬朗,那被撑起的弧度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有种不怒自威的冷硬。 再往上……陆唯城就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不是一双温和的眸子,它深邃锐利,像是浸透了寒冰的丹凤眼,他在陈铮泽眼中也没有看到其他任何多余的情绪。 那里面,只有纯粹冰冷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陆唯城似乎在那眼神之下被剥了个干净,他看透了他表面维持的平静,落在了他内心自己都觉着的狼狈和荒谬上。 以陆唯城自己的水平,他是在陈铮泽脸上看不出什么来的。 只是站在那里,投下的阴影就把陆唯城完全笼罩,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空气都仿佛凝滞住了。 小刘和两位民警都不敢吱声,生怕打扰了这强强碰撞的似乎加着特效的场景。 陆唯城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住,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完了完了……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民警。 他身上的有种陆唯城一看过去就知道是那种久经沙场掌控生死的铁血气息,在涌向他时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 “能起来吗?”陈铮泽开口,他声音不高,虽然是问句,但是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却像是命令,字里行间都是寒意,冷淡的很。 他不相信拥有这双澄澈的漂亮眼睛的人是抢劫犯,但是也不相信拥有这身气场的人是个普通人。 或许是不想丢面子,或许是其他,陆唯城强撑着一口气,压制着心底的各种情绪和胃部的抽痛,扶着冰冷阴湿的墙壁,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 长时间的饥饿和保持一个屈膝靠墙的姿势,让他离开墙壁时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他努力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丢人,但是苍白的脸和眼底深处的疲惫却没有办法掩饰。 而在此刻,那莫名其妙落在他身上的光环开始发挥作用。 于是陈铮泽的目光在陆唯城起身时变得更加锐利。 陆唯城的动作虽然有些虚弱,但是那瞬间挺直的腰背,微微抬起的下颌,以及那双即使疲惫都遮不住深沉的眼睛,似乎刚刚的清冽干净又是假的。 陈铮泽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误,但是陆唯城确实是一个矛盾的人。 这不是普通人该有的反应,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两位民警站在陈铮泽身后,那强光手电没关,摇晃间照射到陆唯城的眼睛。 瞳孔深处好像有道极冷的光一闪而过,像是暗夜中杀人的刀锋。 但是他虚弱的状态是没有办法掩盖的,那是饿的来,陈铮泽知道,犹豫了一下。 衣服外套里面有老李儿子过十三的时候摆宴给的糖,陈铮泽没拿出去,就在口袋里放着。 陈铮泽拿了一块递给陆唯城,在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等着陆唯城拿走后便收手。 陆唯城接过糖,这是他没有办法拒绝的,能补充能量的糖。 ……能救命的稻草。 接糖撕糖纸的动作间,陆唯城紧握的左手微微张开了一下,在灯光下,陈铮泽敏锐的目光看到了陆唯城掌心里那堆花花绿绿的被抚得平整的零钱。 似乎也不是假报警,毕竟他的手里是真的有钱。 齁甜的糖陆唯城一贯不喜,但是此刻他含得极为认真,白瓷的脸上鼓起一团,是在用着侧脸咀嚼。 糖的奶香味顺着口腔直达胃部,甚至大脑都被着甜味迷惑,忘记了饥饿。 有点好吃,陆唯城想。 “名字。”递完糖的陈铮泽恢复了冷漠,声音都变得公事公办,毫无温度。 “…陆唯城。”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吃过糖的心里有些酸涩,心也有点难受……有点想无理取闹的发脾气。 或许是碰到能依赖的职业对象却被压着审讯?或许是因为陈铮泽和那颗糖给的甜不一样? “身份证。” 陆唯城沉默了一下,把手伸进旧夹克的内兜,这个他知道在哪里。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见过。 在其余三位紧张的快要把警械掏出来对着他的目光和动作里,陈铮泽的表现便极为平淡。 陆唯城摸出原主那张薄薄的、边缘还有些磨损的身份证递了过去,也不知道原主随身携带身份证是要干什么。 陈铮泽接过,在陆唯城那漂亮的证件照上扫了一样,就递给了身边的小刘:“核实一下。” “是。”小刘立刻拿出警务通开始操作。 陈铮泽也不闲着,视线重新落在了陆唯城脸上。 “在这儿干什么?” “路过…累了,休息一下。”陆唯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但是干涩的喉咙却带着一丝颤抖。 “休息?”陈铮泽的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但是弧度冰冷,没有一丝笑意。 似乎看不到刚刚给他递糖的温度。 陈铮泽微微侧身,目光扫向陆唯城刚刚靠着的位置,那里除了墙壁的潮湿,空无一物。 “什么东西都没有,谁会在垃圾堆旁边‘休息’?还‘休息’到…有人报警说你持刀抢劫?” “我就喜欢在这里休息……”陆唯城不知道为什么,侧着头嘲讽顶撞着陈铮泽,“怎么,国家的哪条法律不允许我在这里休息了?” 陈铮泽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只是问问。” 仿佛陆唯城的任何嘲讽都激不起这个成熟警官的脾气。 “但是你还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陈铮泽的目光落在陆唯城的左手上,意味深长。 按照他自己的脾气应该是急忙解释的,但是陆唯城却觉得不着急也可以。 “我可没有抢劫。” 第4章 被冤枉的委屈,我亲自盯着 “我只是看了巷口一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自己莫名其妙的下跪,然后把钱给我的。” 陈铮泽淡淡的抬眸,“刀呢?” 陆唯城无话可说,甚至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刀?” 他甚至有些嗤笑,“……我身上可没有能装刀的地方。” 一直握着的左手也摊开向陈铮泽展示,那堆零钱安静的躺在陆唯城手上,“那塞到手里的钱,也就这点,至于那个学生…我可是一点儿没动。” 不知道是陈述还是辩解的词在陈铮泽沉静如水的目光下都有些单调。 尤其是落入陈铮泽眼中的,陆唯城此刻的姿态。 衣服一看便是简朴,脸色依旧苍白,但是脊背挺直,肩线下意识的紧绷,还有那双平淡却随着那漫不经心的语调更显凌厉深沉的眼睛。 都和他口中那个无辜的,被学生党强行塞钱的路人形象格格不入。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饥饿和疲惫就能掩盖住的。 小刘很快就核实完毕,低声汇报着:“陈队,他身份没有问题。陆唯城,本地人,无前科。登记地址…是城西老区那边的廉租房,但是据社区反映,那房子半年前就退租了,之后…行踪不明。” 无业游民?流浪汉?陈铮泽的目光在陆唯城脸上扫视。 他可不像。 他的眼睛深处,没有那种在底层挣扎的麻木,反而有一种被强行压抑下来的锐气和藏在骨子里的沉静。 矛盾!巨大的矛盾。 “带回支队。”陈铮泽收回目光,不再看陆唯城,声音沉稳。 …… 市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比外面的夜还要冷。 惨白刺眼的灯光从头顶毫无遮掩地照射下来,将室内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也蒸腾起一种令人窒息的燥热。 墙壁是泛着冰冷色调的淡绿色,吸音的墙壁让整个房间都带着一种闷闷的回响。 陆唯城看着这个房子的摆设,一张光秃秃的金属桌子,两把一样冰冷的金属椅子,外加他坐的这个,便构成了这里全部的家具。 一面的墙壁是巨大的单面镜,倒映着陆唯城孤零零的身影,也隔绝着外界。 但是意外的是,陆唯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害怕,他的意识告诉自己,这是他平生二十多年除了办身份证第一次进警局,但是又有一种潜意识在告诉他,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无需害怕。 陆唯城坐在冰凉的金属椅子上,双手平放在同样那狭窄的平台上。 灯光直射着他的眼睛,让他不由得微微眯起。 他的身体有些脱力,还有一丝紧张,胃部的饥饿又一次叫嚣着存在感,陆唯城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虽然不明白,但是他觉得就算自己真的抢劫了一百二十三块五毛,也不至于是这个待遇。 左思右想,以前也没有把人吓得跪地求饶,莫不是那个被系统遗留下来的黑|道大佬光环? 要是真的的话,那这一切也太荒谬了吧。毕竟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 门开了,陈铮泽和小刘走了进来。 陈铮泽没穿外面的深色休闲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T恤。 两人拉开陆唯城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切动作都沉稳无声。 他们手上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和一个记录本。 陈铮泽坐下后并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只是把文件夹放在桌子上,然后身体微微向后靠,两只手交叉的放在身前,目光平静的看着陆唯城。 不是普通的注视,是一种带着极大压迫感的审视。 陈铮泽的手臂动作中,陆唯城敏锐地察觉到那T恤袖口边缘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的绷带,还有上面隐隐约约洇出的淡红色血迹。 伤? 陈铮泽是个真正见过血的,现在受着伤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冰冷犀利,就像是锁定猎物的鹰一样。 陆唯城睫毛不由得垂下,大脑不受控制的从他的伤口和眼神分析着眼前这个人。 伤口已经处理了,可能有些仓促,现在在渗血,或者说伤口较深,一些动作让伤口开裂。 绷带在袖口,说明伤在手臂,可是是小臂也可能是手腕,大概率是格挡伤,搏斗伤口也可能,其他的概率较小。 血迹新鲜,鲜红色到浅红色,看来伤口还在出血,也就是说疼痛感持续存在。 也就是说陈铮泽是一个经历暴力环境没多久的警察,看他的眼神冰冷犀利是在威慑,或许还在搜集信息。 比如说我是敌是友?身上有没有弱点? 陆唯城思考的动作突然一顿,这样思考的样子必然不是他在那和平世界学会的技能,那这…到底是所谓的大佬光环,还是原主本身的技能? 陆唯城不由得烦躁起来,这种不受控制的场面,真是讨厌,或者说熟悉的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铮泽开口,“陆唯城。” 他的声音在这处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且没有任何情绪。 “把你今下午在六福里后巷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包括你和那个叫李明的学生发生的事情。” 陈铮泽的目光落在记录本上,他拿起一支笔,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但是并没有立刻落下,仿佛在等待陆唯城话语中的破绽。 审讯开始了。 陆唯城舔了舔干裂的唇,把那些分析抛之脑后,尽力平静的开始叙述。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陆唯城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第三者的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若是他自己的话,现在应该瑟瑟发抖,声音也是颤音,而不是现在这样,但是意外的却觉得没什么。 他翻查着记忆里陌生又熟悉的片段,看着原主走过一旁的便利店,脚步稳定得一点儿也没看出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喝水了。 似乎是知道自己走到了的生命的尽头,他格外的从容,随后走进了这条堆满垃圾的小巷。 之后的便是他了,穿越的茫然,前途无望的颓然,在听到脚步声后本能的扭头看…… 除了穿越不能说出口的吝啬,陆唯城尽量还原着事实。 他说自己疲惫,只是累得靠在墙上休息,也说了那个学生是自己吓得跪在地上的,钱也是他主动掏出来给他的。 虽然在这样子的情况下有点假,但是陆唯城表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危险的话,更没有做出什么攻击性的动作。 “我当时就是饿得头晕眼花,靠在墙上想接下来怎么办,听着脚步声,我就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噗通’的就跪下了,然后哭天喊地得求饶掏钱…我也懵啊。” “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说话呢,他掏着钱就举到我眼前了。” “我那时候快饿晕了,就接过来了,然后他就走了。” 陆唯城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这位警官,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我要是真的想抢劫,会只抢一百多块的零钱?还会待在原地等着被抓吗?” 陆唯城说话时,陈铮泽一直静静的听着,怎么说呢,比那自己在倾诉时一直有人插话的体验感好多了,要是可以换一个地方那就更棒了。 陈铮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丹凤眼深邃锐利的盯着他,似乎在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身体的每一个不自觉的小动作,甚至声音中的波动。 就像是精密的仪器。 陈铮泽的笔尖偶尔在纸上点一下,但是一个字也没写。 直到陆唯城说完。 审讯室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头顶灯管发出的细微的电流嗡鸣声,和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甚至于陆唯城因为虚弱呼吸略带急促。 他们似乎在僵持,至少陈铮泽依然沉默着,他身体微微前倾,那种压迫感就更强了。 只是陈铮泽的目光没有落在陆唯城的脸上,而是落在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因为姿势微微回握着,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和他现在的状态却不是很匹配。 然后,陈铮泽的视线缓缓从陆唯城的手往上挪动,掠过了他因为灯光刺眼微微眯起来的眼睛,也掠过他那即使疲惫也在下意识挺直的身体。 最后,陈铮泽再一次把视线放回陆唯城的脸上,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开始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面,很缓慢,一下一下的。 咚……咚…咚……咚… 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种极其安静的环境下,总是有种擂鼓一般的感觉,沉闷的敲击在他心上。 就像是一种质疑,透着怀疑或者是审视。 不快又稳定的节奏,好像在思考陆唯城说话的真实性。 也好像在告诉他:你的解释没有用,我已经看透你了。 苍白无力就是这样的感觉。 直到这个时候,陆唯城才恍然这个被系统遗留下来的光环威力到底有多么强大,毕竟凭借着朦胧的印象,在原世界他虽然不是什么烈士英雄,但也是从小“三好”长大的。 谁晓得来到这个世界还没三个小时,人已在警局。 难不成这黑|道大佬光环是什么不好处理的牛皮癣,就算系统脱离都要为自己留下这个光环而庆幸?! 陆唯城微微垂眸,遮挡着头顶刺眼的灯,视线不由得落在陈铮泽敲击的手上,似乎心跳都在随着敲击声而动。 陆唯城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是在陈铮泽的表情下被堵在了喉咙里。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但是…照他现在这情况,冤枉他的人甚至觉得自己冤枉少了罢。 那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再次笼罩住了他,为什么…不相信呢… 在这里真诚好像不是必杀技,它并不管用。 陈铮泽的指尖还在敲着,目光深邃,望不到底,他似乎在陆唯城的叙述里看到了无力和委屈,虽然缺乏被冤枉者的急切,但是也大差不差。 可是令陈铮泽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陆唯城在这种极度疲惫的状况和这样紧张的环境下,他依然保持着的那种坐姿。 腰背挺直,双肩打开,那是一种长期形成的姿态,看着陆唯城那随意的模样,已经深入骨髓了。 还有他那在叙述时挥之不去的,如同深潭般的沉静。 以及被当做证物收起来的,陆唯城递交时下意识清点抚平的动作,有种奇怪的秩序感…… 在大佬光环下被迫脑补的陈铮泽想到,有些东西,其实他并没有想错。 但是这样的情况,越发让陈铮泽不相信陆唯城是一个饿得快要晕倒的流浪汉,一个被误会的无辜“路人”。 眼前这个人,那怕穿着再破烂,脸色再怎么苍白,处境如何的狼狈,存在在他身上的那种矛盾又强烈的气场,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 每一条消息都在让陈铮泽的本能疯狂预警。 咚…咚……咚… 敲击声终于停止了,说实话,一直听一个调调,时间长了烦得很。 就算敲桌子的人长得帅也不可以。 这种讨厌程度就是早八的闹铃,瞌睡时的狗叫。 陈铮泽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射着更深的阴影,完全的笼罩住坐在椅子上的陆唯城。 像是吞噬,又像是保护。 陈铮泽没有再看陆唯城,也没有再说什么。 记录了几行字的记录本被合上,纸张触碰间轻微的摩擦着彼此。 陈铮泽伸出那只缠着绷带,指关节还带着薄茧的右手把记录本拿起。 一旁的小刘紧随其后,却在陈铮泽的急刹车中率先出了审讯室。 小刘已经离开,陈铮泽在拉开门把手的那一刻,脚步微顿,他侧着头声音低沉的看着陆唯城。 那双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睛似乎宣布着陆唯城的最后审判。 【你!我亲自盯着!】 审讯室的惨白灯光,陈铮泽那“我亲自盯着”的目光,奇奇怪怪的套在了陆唯城的身上。 但是陆唯城却有种成为了成为了十万天兵天将之一,却被大圣拎着非要一对一打斗的震惊,莫名的滑稽,对此陆唯城只想问句:他配吗? 当然,这个他是指自己。 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加上那个叫李明的学生惊魂未定下的证词也漏洞百出,陆唯城被暂时释放了。 因为李明死活也说不出刀在哪里,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黑西装会变成洗的发白的旧夹克,还有脸上莫名失踪的疤…… 第5章 凶宅三百五,壮汉忆马仔 陆唯城走出了市局森严的大门。 感官一下子便从清冷严肃变成了外面城市喧嚣的光影和车水马龙的气息。 但是陆唯城却没感到什么轻松,即使在警局里他也没多紧张。 只能说平平常常。 就是胃部因为长时间的空置,已经从绞痛变成了麻木的抽搐,虽然那颗糖缓解了一下,但是胃部的难受也因为有食物进入贪婪的吞噬着能量。 也提醒着他当务之急就是活下去。 要是他自己,厚着脸皮也要在警局蹭一顿饭,毕竟命重要,但是现在的他,进警局不被群殴都是因为光环太强要慎重。 出了门口,陆唯城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那团一百二十三块五毛的零钱被他还了回去。 只有自己那枚冰冰冷冷的一块钢镚。 在陈铮泽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情绪下,他给了陆唯城两百块钱。 或许在某一刻,陈铮泽真的认为陆唯城是纯粹的,在他第一次抬眸的那刻,他看到的那双澄澈的漂亮眼睛的时候。 两张红色的钞票,外加外套里的一元钢镚,便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全部资本了。 也还不错,虽然全靠施舍,但是不至于一开场时的身无分文,一块除外。 那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然后填饱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饿得要死,陆唯城还是把庇护所放在了第一要务上。 他凭借着原主模糊得像老旧电影一样的记忆,拖着疲惫困乏的身子,走向城市边缘那片叫做“石头笼”的地方。 …… 那里是一片廉价出租屋的聚集区,鱼龙混杂。 到石头笼的地方到底有多远,陆唯城已经不想再想了,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他只知道自己走的快麻木了。 但是身体很习惯这样的强度,他的身体支配着大脑。 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劣质的油烟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和底层生活特有的酸腐气息。 狭窄的巷道两旁,电线好像纠缠的麻绳,低矮的楼房外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砖瓦,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写着各种小广告。 治疗各种疾病、浪漫过夜、疏通下水道和有房出租之类的消息。 陆唯城的目标不是墙壁上的广告,而是巷子深处一个挂着褪色红底白字牌子,写着“老林中介”的小门面。 玻璃门上糊满了之前身为小饭馆的油污与大字撕去后的胶痕。 像是不好清理后来便没再清理过了的感觉。 屋内光线昏暗,一个穿着西装,顶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桌子上打盹,鼾声如雷。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多时候只能靠自己,不是吗? 陆唯城推门进去,其实他觉得自己之前没这么勇敢,推门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玻璃大门在开合间发出咯吱的声音。 这个点其实该回家的都回家了,这不是刚和家里那位吵了架,老林便赌了一口气,说不回就不回,这小门面他也能让自己过夜。 老林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正常人谁这时候来,不过倒也把他叫醒了,等会儿去折叠床上再睡。 他不耐烦的嘟囔着,声音不由得大了些:“谁啊?现在租房?” 当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门外的陆唯城身上时,剩下的话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猛地噎了回去。 老林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各种情绪的敬畏。 陆唯城的目光就像是黑夜窥见的车里,一晃而过的带着凌厉杀气的眸子。 让老林胆寒。 陆唯城现在的状态实在是算不上好,脸上因为饥饿和疲惫显得异常苍白,嘴唇干裂到起皮,眼底的青黑在他的肌肤上清晰可见。 甚至格外明显,但是这不是老林关注的地方,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老林也没关注这个。 陆唯城身上的旧夹克沾染了小巷墙根的灰渍,牛仔裤的膝盖处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蹭脏了,不过深色的裤子,看不大出来。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落魄潦倒,颓然的样子。 但是在大佬光环的作用下,老林看到的却是另一副幅画面。 落在老林眼中的,是陆唯城带着些许疲惫都挺直如标杆的脊背。 是被旧夹克完全包裹住的,虽然清瘦却带着隐忍与强悍力量的身体线条。 是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因为从黑暗突然看到刺眼光线时微微眯起的眸子,但是却掩盖不了瞳孔深处如同寒潭一般的冷静和锐利。 像刀子一样,完全诠释了什么是杀过人的眼睛。 陆唯城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打量这件脏乱的小店,那种无形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场,便如同实质的汹涌海水灌满了这件狭小憋闷的屋子。 老林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慢慢攥紧,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他几乎是条件性反射地从那张被他压的嘎吱作响的椅子上弹跳起来,动作快的差点把椅子带倒。 “您…您坐!您请坐!”老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谄媚,脸上挤出僵硬的讨好的笑容。 连忙用袖子擦了擦一旁的凳子,动作殷勤。 陆唯城被老林的动作弄的一愣一愣的。 他只是想找个能住的单间,但是对方这态度……是把他当什么大客户了? 陆唯城沉默的走过去坐下。 “老板,租个单间。”陆唯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未喝水有些沙哑,“最便宜的就行。” “单间!有有有!”老林忙不迭的点头哈腰,眼神却飞快的从陆唯城的脸上身上扫过,这身份…还需要最便宜的吗? 他这里最高级都感觉配不上。 不过老林此刻来不及多想,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本黑皮本,手指有点哆嗦的翻看着,嘴里显示着他的职业素养,“咱这地界儿,实惠!您看着这个,顶楼朝北,安静。一个月八百,包水电!” 八百,陆唯城心一沉,他全部身家就是两百零一块,租不起。 陆唯城摇了摇头,“太贵,有没有更便宜的?” “更…更便宜的?” 老林脸上笑容一僵,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他偷偷偷瞄了陆唯城一眼,对方虽然说着“太贵”,但是那眼神平静,完全不像是在讨价还价,更想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好像在说:你报这个价,是在侮辱我吗?! 老林的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几乎把记忆倒翻到自己穿开裆裤的日子,这时候他猛然想起前几天同街坊邻居嚼舌根,说是石头笼深处有套“凶宅”。 房东急着脱手,价格低的离谱,但是一直没人敢租,懂得都懂。 里面死了人,案子还没破。 眼前这位……老林看着陆唯城那沉默到有些可怕的眼神,那身即使落魄都压不住的危险气息……怕是那凶宅都压不住他身上的杀气。 而且…… 一个念头突然就窜进了老林的脑子,这人应该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毕竟……要的房间便宜嘛。 只有这种人才需要绝对便宜,不起眼,甚至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落脚,况且,能找着这地方,保持这种低调的,本身就是一种实力。 老林心里害怕的同时,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要是以往上学的时候自己脑子有这么灵光,他早就不干这活儿了。 但是老林完全没想到,要是真的干这种事情,能让他知道嘛。 他们自有渠道。 老林脸上的谄媚更深了,带着一种“我懂,我都懂”的了然,就像是做坏事一般压低了身体,身子也微微向陆唯城凑近,神秘兮兮的。 “有!有更便宜的,特别符合您的要求,绝对便宜低调。” 老林翻倒黑皮本的最后一页,指着这个地址,“就这里,三楼最里面的那间房子,通风好,视野……嗯…呃…也还行。” 视野昏暗,连点儿光都没有,但是想来眼前的这人不会在意。 “关键是价格,您绝对满意,四百!一个月四百押一付一就行,就是水电自理。” 老林的报出了一个几乎是白送的价,紧张的看着陆唯城的脸色,生怕他不满意。 四百的话,押一付一也得八百。 陆唯城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老林就咬着牙开口降价,心疼的降了五十,这可都是他自己掏钱的。 “三百五!三百五一个月。” “老板啊,这个价真的是低的不能再低了,这房子虽然……有点小问题,但是绝对不影响住,您这样的…人物,绝对镇得住。” 老林一边搓着手,一边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陆唯城。 镇得住?这是什么凶宅吗?他是什么大佬能镇得住! 走黑路他还要开个灯,走夜路他还要唱红歌,他胆子比鬼还小,还镇个凶宅,鬼镇他还差不多。 陆唯城彻底无语了。 但是他看着老林双腿打着哆嗦,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再迟钝,陆唯城也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又是那奇怪的“黑|道大佬光环”? 陆唯城叹了口气,胃部的空虚再次袭来,这钱……他差的有点远。 “算了。” 陆唯城声音有些疲惫,站起身子,大脑有些摇晃,但是身子却没有晃动,转身往外走。 “别啊老板,您留步。” 老林也是为了生命在奋斗,生怕陆唯城走是因为他服务不周到,或者房子不行。 当然更重要的是,老林怕陆唯城出门觉得自己不满意,回来把他给刀了。 老林手忙脚乱的从衣服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恭敬的递给陆唯城,讨好的笑又堆在脸上。 “您抽一根,价格好商量,都好说。” 陆唯城看着递在他眼前的香烟,看着能做他父亲的老林近乎卑微的姿态,那种荒谬感更加嘲讽又铺天盖地的袭来。 气势也在陆唯城的心情变化里变得更加恐怖,他摆了摆手,没再说话,径直推开门走了。 身后是老林那失魂落魄,又懊恼的叹息,但是细听却隐隐约约能听出一丝逃生般的庆幸。 “哎呀…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走出中介小屋,陆唯城捏了捏那两张百元大钞,饥饿感更加疯狂的啃噬着他的意志。 或许他不该跟着直觉走,他也是饿昏了头,两百块钱,也就是一两个晚上的酒店钱,能租什么房子。 眼看着房子没着落,饭总是得吃的。 他托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石头笼边缘一个自发形成的露天菜市场。 因为石头笼这里鱼龙混杂,菜市也几乎是全天候的开着,晚上这时候,人还是蛮多的。 也就显得有些嘈杂,叫卖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小孩的哭闹,三轮车电动车的喇叭声…… 喧嚣得很。 这里的气味和六福里的巷子有的一拼。 腐烂的菜叶、鱼的腥味、廉价卤肉的香料味、还有汗臭之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几乎是一张口就是令人窒息的浊气。 刚刚路过做饭烧烤的小摊,不是关店就是熙熙攘攘,不知道吃上就要多长时间了。 路上也没见个超市,连个垫补的东西都买不到。 所以陆唯城就直接去了菜市场,想买点填肚子的东西——比如肉。 陆唯城走到一个相对清冷的肉摊上,摊主是个满脸横肉,胳膊上纹着褪色老虎头的壮汉,正叼着烟做完上一单买卖。 “老板,有便宜一点点肉没?骨头也行。”陆唯城的声音在这片嘈杂里有些微弱。 那壮汉摊主闻言抬头,当他的视线落在陆唯城脸上的时候,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 脸上的不耐烦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 哥不是当年的哥,但是曾经也是在道上混过的,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着旧夹克、脸色有点苍白的男人,浑身的气质让人忘记了他那清冷好看的脸。 陆唯城的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摊主好像是就森林深处的猛兽盯上了,那眼神深不见底,深邃锐利,他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浑身凌冽的气质,绝对不是来买便宜骨头的普通人,他当马仔那些年见过最大的大佬也不及眼前人的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