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第一夜【九尾神狐】》 第667章 逃离南越(17) 这一刻,饕餮和大萨满同时知晓了给了六皇妃那枚赤色药丸的人究竟是谁,也只有那人,能将被饕餮加了料的药丸完全破解。 可是,无论是六皇妃还是六皇妃身边的阮院判,应当都没有救走老皇帝的本事和人脉,想到这,饕餮微微蹙眉。 饕餮低声同大萨满咬耳朵交代他“谨慎行事”之后,开始将矛头放在了六皇妃那处。 “孩儿恭喜母妃尚存有一丝气息。” 他的“好母妃”反应并不太大,依旧用着平素里看他的冷漠眼神沉默着回应。 竟没有骂他? 看来六皇妃并没有立马站队,她还在等他的一个态度。 也是,狗皇帝毕竟曾经那样对她,如若不是别无选择,他的“好母妃”是绝不会将宝押在狗皇帝身上的,何况他与他的“好母妃”之间尚还有一桩交易存在。 那狗皇帝到底在等什么? 饕餮皱起的眉头更密了些,带着隐隐不安,终于正眼看向了自前皇后死后就一直侧身对着他的老皇帝。 饕餮刚准备开口嘲讽老皇帝想让老皇帝主动露出破绽,可张开到没一半的双唇却随着饕餮整个身体猛地一颤,像是饕餮在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他在拖延时间!” 饕餮大吼出声,没了之前单手托腮的悠哉姿势,他撑着扶手的那个手臂此时用力按着扶手,就差没有直接将身子从龙椅上撑起来了。 老皇帝极为缓慢的转头了,留给饕餮一个上扬的奸滑嘴角。 “儿啊,这么久你才发现,看来这皇位还是不太适合你啊……” …… 未完待续,还在努力码字,马上就能更完,来不及了先发一半。 …… 临时通知,马上不了了,今天喝了点冰的,好像急性肠胃炎了,吐得人难受…… …… 萧煜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母妃手中的藤条又一次重重落下,火辣辣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来,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德妃的声音尖利刺耳,"今日在御前失仪,让本宫颜面尽失!" 藤条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萧煜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记疼痛。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恕罪!" 一道清脆的女声在殿内响起,萧煜睁开眼,看见一个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少女跪在了自己身旁。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发间只簪着一支普通的银簪。 "大胆!"德妃厉声喝道,"谁准你进来的?" 少女伏地叩首:"奴婢知罪。只是...只是七皇子昨日染了风寒,太医嘱咐要好生休养。若是...若是伤势加重,恐怕..." 萧煜愣住了。他昨日确实有些咳嗽,但远不到需要休养的地步。令人十分费解的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宫女,为何要冒着触怒母妃的风险为他求情? 德妃手中的藤条顿了顿。萧煜看见母妃的目光在宫女身上打量,那目光让他莫名不安。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想要挡住这个胆大的宫女。 第668章 逃离南越(18) 好在各带了一人的饕餮和大萨满跑不了多快,唐水瑶携着三皇妃很快追上了他们。 唐水瑶绕到饕餮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拦停,刚要开口质问他们打算把小白和萧洛白带去哪里,却见三皇子体内的饕餮皱着眉隐忍着怒意先一步呛声道。 “我且不跟你计较你们到底是如何看管的那群怪物,以及如何让那群怪物失了控!单凭现在的状况,我以为我们双方暂时休战握手言和才是明智之举,你又拦着我做甚?!” 唐水瑶丝毫没有退让。 “你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大萨满一个眼神都能读懂我的意思,这时候你倒是犯蠢了吗?!” 饕餮怀里被捆着手脚的小白听后微微一愣,这似乎不是三皇子平时同他皇姐说话的语气。 唐水瑶在略微犹豫之后放下了手臂,但身体仍挡在二人身前,至于队伍最后的三皇妃,则是一个人频频回头望向大殿的方向,一筹莫展。 小白和萧洛白不知唐水瑶地下赌坊的密室究竟有多大,可同唐水瑶和青龙争斗了好些年的饕餮不会不知,若是那群怪物全都出现,怕是整座皇城留不了任何出路,想到这,饕餮忍不住对着身前的唐水瑶低声埋怨道。 “你俩脑袋怕是一起进了海水才会将它们给放出来!” 唐水瑶听后也气了。 “你以为皇后带了多少人才敢冒险逼宫?!就凭进入大殿的那区区百来号人吗?!我告诉你,皇后一共带了一千人!要不是你把御林军灭完了护卫皇宫的禁军人手远远不够,我又何须放出那些不可控的东西来?!要不是它们帮你挡下了那九百人,现在还轮得到你在这教我做事?!” 饕餮虽被唐水瑶狠狠怼了一顿,但仍旧扫了眼唐水瑶衣衫上的血迹,先将小白放到了地上,然后便立马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哼——那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是否近段时日疏于练武才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若不是为了扮成白宁替她成婚,我何须喝下改变身高体型的药膳!我尚未习惯现在的手脚长度,能杀出一条生路通知你们快跑已属不易,你少在这给我捡了便宜还卖乖!” 饕餮这才知道为什么前两日他把唐水瑶掐成那样她都还要看顾着熬到一半的药罐了,这药膳确实是她们替嫁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听到“替她成婚”四个字的饕餮又感觉自己气血在不断上涌,但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隐约能听到那群怪物吼叫的响声,饕餮只能快速闭眼稳了稳心神,而后睁开眼睛耐着性子对唐水瑶说道。 “后面的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无论是宫中的事还是那群怪物的事,都只是我们的事,而不应是白宁和她表兄的事!我们的事就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别牵扯上他人,懂?” 唐水瑶听完下意识反驳道。 “你到现在都没打算放过他们吗?!” 吼完,唐水瑶自己反倒先愣住了。 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刚刚大概是幻听了。 唐水瑶没有想到一头凶兽竟能有此般觉悟,绝不像平常的他会说出来的话。 “那你……你现在是要……” 饕餮眼神虽短暂黯淡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清明,语气中全是坚定和决绝。 “就算把皇宫一整个围住,但还是有一个地方可以送他们二人出去,一个只有我能靠近的地方……” 第669章 逃离南越(19) 听到饕餮的言论,被搁在一旁的小白显然要比中途离开大殿的唐水瑶更显吃惊。 小白也下意识反问道。 “送我们出去?你刚在大殿上不还是不准我们离开皇宫的吗……” 饕餮淡淡应道。 “若没有怪物军团这档子事,我定不会让你们离开。” 小白信了,趴在大萨满右肩上的萧洛白也信了,可唯独唐水瑶不信。 他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放他们走的,可能只是在等一个由头。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 他真的爱上了她? 唐水瑶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有那么些荒谬,可除了这一个解释,她再找不到任何理由。 唐水瑶仔细审视着饕餮的眼眸,确找不到半点纰漏。既如此,她便可以放心地去做其他事了。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否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饕餮瞥了眼唐水瑶,冷哼一声。 “说得跟你以前从未想过要将我千刀万剐似的!” 唐水瑶没再理会饕餮,侧身走了两步来到小白身前换成了轻声细语的音调。 “你和你表兄两个人没问题吗,他——他那边还需要我,而且——我有些放心不下五皇妃和……” 后面另一人的名字唐水瑶并未说出口,不妥也不便。 小白为了让唐水瑶放心,郑重且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你放心去吧!” 临近分别,唐水瑶显得十分不舍。 “经此一别,怕是再难相见……山高路远,望平安归家!” “水瑶,保重!” “保重!” 说罢,唐水瑶穿过几人来到三皇妃身边。 “你会武吗?可愿同我一道?” 三皇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饕餮继续抱起小白,领着大萨满往三途川的方向疾驰而去。在饕餮怀中的小白颇有些感慨,她来南越的故事从那里开始,想不到竟也在那里结束,只是离开时要坐的船…… 此时的饕餮虽然知道解开小白和萧洛白二人身上的绳索会更快到达三途川,可到了最后关头,饕餮只想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地最后再多抱一会儿他的心上人。他不知日后白宁和唐水瑶会不会再次相见,但大抵,他是没那个运气和资格再邀她来南越一叙的。于他而言,此一别,便是世间再不相见了。 饕餮虽跑赢了自己为数不多新长出来的良心,但终究是没跑赢那群移速超常的怪物,前方不远处已有三只怪物挡住了去路。 饕餮再次将小白放了下来,绕到小白身后替小白解着身上的绳索,边解边用沉闷的声音开口说道。 “你要的自由,我现在还给你了。” “……” 小白不知该回些什么,三皇子身上背负着白清杨的命,说“谢谢”她不愿,说“嗯”又稍显多余。 好在饕餮并不需要小白回答,他先是抬眸看了眼并未看向他们这处的怪物,然后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大萨满道。 “你把萧兄身上的绳索也解开吧。” “是。” 饕餮替小白解开绳索的那短短十几秒钟,闪过了许多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他幻想过无数有她参与的未来,可现实却偏偏走向了无她的那一类,从此,哪怕人间烟花璀璨,哪怕山河花开长明,在他眼里心里皆是虚妄。 饕餮明明有很多话想要一次同她讲完,可背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次数多了,开口的念头反倒被沉默替代。 只是…… 唯有一句,他必须道出。 第670章 逃离南越(20) 暴雨,不知在何时停了。此刻,无数神色在饕餮眸间涌动变幻。 从初见时那一眼的心动,到心意被退回的落寞;从自觉做错事后的尴尬,到极力维持尊严的难堪;直到最后,任由把她牵连进来的歉意充斥眼眶,将眸光填得沉甸甸的,他终于让哽在喉头的话破口而出。 “抱歉……” “……” 他笨拙地期待着白宁开口,却又固执地害怕她开口,饕餮自嘲一笑,原来就连两个人的最后一面他也如此矛盾可悲。 别过眼不再去看那道是她非她的素白身影,饕餮静默地看着来时路。此时此刻,皇宫的另一头,正有一位换回红衣的削瘦身影双手提着裙摆,一步一步、一阶一阶,缓缓踏上通向宫墙墙头高处的石阶。 这人身上今日所穿的红衣不似往昔红衣红得偏橘,现在她身上穿着的这件是再正不过的大红色。也不是平常简单素雅的款式,这件一眼望去华丽到与唐水瑶之前盖着红盖头下的那件大红嫁衣有好些个相像之处,只是……她却不搭趟儿地扎了一个南越少年才会扎的发髻。 攀登宫墙的台阶很长很长,长到折了两节,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但这样刚巧给了她对着湿漉漉的清风边走边自言自语的机会。 “没想到等你死后,我才敢像当时在军营里那样,再唤你一声‘少年郎’……” “你知道我此生一共心死过几次吗——我告诉你,是两次……” “一次是在我同那人成婚的当夜,另一次……是在你进宫任职的半月后跪在我身前。那时的你明明近到只与我有一臂之遥,可你的那一跪,让我清楚意识到你为臣、我为妃,我们二人再无可能……” “十四年,明明我们已经相识了十四年,可我见你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年,真是造化弄人……”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合适形容你的替代词。有时想起过去,觉得你热情如火;有时对比现在,又觉得你简直冷若冰霜……于是啊,我发明了个词——‘温热的冰’,这个词用来形容你确是再恰当不过了……” 平静而回味地说完这些,那人终于踩在了墙头最后一节的石阶之上。举目四望,天上地下皆是一片阴沉。 没有过多停留,她来到之前她站过的那盏长明灯下。 这长明灯挂在南越皇宫最高的一处城墙之上,是先皇帝早年间丢失过一位皇子,为了引他归家、照亮他回家的路而特意挂的,皇权更迭了好几代,直到现在这盏长明灯都从未灭过。 在这盏长明灯下,她倒是驻足了很久。可惜,她的很久不过是一般人的须臾,因为她那些被他占据的回忆实在太少太少。 回忆末尾,她抬起右手一把扯下发簪,顺便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瀑布般的黑发柔顺一些,以免一会儿影响她发挥。 “若——那年营地的大雪落得再稍稍浅点,若那年在篝火前我偷偷喝上两三杯浊酒,是不是就敢像现在这样提前扯下发簪,换你一个惊艳的眼神……” 话落,五皇妃从宫墙之上扫了眼半座皇宫。 当看到那群似人非人的怪物正朝着小白他们所在的方位移动之时,五皇妃眼神一凛。 那就…… 再把一会儿要做的事略微改动点吧。 第671章 逃离南越(21) 想要将追在小白后面的那群怪物全都吸引过来并不是件易事,可她站了个显眼的位置,穿了件显眼的衣服,而一会儿她要做的事只会更加显眼,说不定可行。 五皇妃站在墙头尽力稳了稳心神,将看到那群张牙舞爪的怪物刚升起的恐惧急忙压下,她不敢退缩也不能退缩,她即将要做的事,大概是她此生最后的一点价值。 舞蹈她排练了许多遍,突然打算开口唱的歌也早已烂熟于胸,只是她还不曾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跳过——在宫墙墙头仅两脚宽的围栏之上。 五皇妃再次提起裙摆,提得比她上台阶时还要高些,当一只手掌和一只脚底撑在两脚宽的围栏之上时,低头望着地平线上一览众山小的景色,五皇妃难免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这里实在太高了,又高又窄,此时的她还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站了上去。她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跳不完那一首于她、于御林军,意义非凡的曲子。 这整首曲子,是她某一天突然意识到御林军未来之路将会是如何之后亲创的,她只是一介女子,还是最不受宠的皇妃之一,她没有能帮她力挽狂澜供她拥兵自重的武将家族,也没有只手弄权含着皇家金汤匙出生的身份地位,所以她虽预见到了御林军的未来,却只能就那样看着。御林军里不仅有她的心上人,也有昔日同她在一个军营里一起训练过的战友,更有当时对她颇多照拂的白清杨将军,这曲儿,既是奠歌,也是她的心意。 不再去考虑这墙头究竟有多高,五皇妃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会儿要跳的那支舞上。 在开场之前,五皇妃先是稳稳站在墙头,抬起双手做成大喇叭状放于嘴边,扯着嗓子慷慨激昂地吼叫着,这吼声大到可以穿越一整座皇宫。 “仅以此歌此舞——献给一生英勇无畏、忠肝义胆、赤血丹心、保家卫国的御林军将士们——!” “他们的名字是——统领白清杨!副统领钟世衡!小统领白岳轩!主将杨延朝、孟文允!副将史剑锋、韩淙川!将士赵立、曹继伦、张显宗、魏晟……” 五皇妃完完整整地喊出了御林军初建时那三百八十二人每一人的名字,后来御林军当然有几十次人员变动,死了旧的人,又添了新的人,只是这些人员变动,就不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妃能在后宫打探的了的。 五皇妃站在墙头念这些名字的时候,宫内只要还有一丝气息的活物,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了长明灯下那道大红的身影,她像是一团在阴霾之中于皇宫最高处熊熊燃烧的火焰,执拗地想要让每一位御林军将士的名字同她身后为她作陪的那盏长明灯一样长长久久闪耀在天际、闪耀在人们的心中。 尽管这一过程持续得很长很长,可自五皇妃开口的那一霎那,皇宫内的时间仿佛便停滞了下来——老皇帝狰狞的表情定格在脸上、饕餮没来得及收回的自嘲逗留在眼里、小白神色复杂的叹息半含在嘴边、唐水瑶和三皇妃四处焦急寻人的目光停驻下来看向某处。 含着湿意的风不再刮了、荷叶上攒着的雨水不再往池里滴了、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海棠花和梨花花瓣不再掉落了,走廊前因暴雨而陷入水坑中的七星瓢虫不再挣扎了、松树下躲雨的狸猫抬起的一爪不再挥动了,尽管它们听不懂穿着红衣的那人在说些什么,但好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否则,为何她的每一声都那么声嘶力竭呢…… 第672章 逃离南越(22) 在那一刻,甚至就连那些泯灭人性的怪物都好像暂时拥有了思想和情感,它们或目光疑惑地抬头凝望,或神情迷茫地与同类对视,但都停止了前进,无意间为五皇妃后面要跳的那支舞争取了时间。 一整个南越皇宫静的只是面儿上,而暗处,还余有不少骚动。 闻声,已经回到自己寝宫的四皇妃斜倚在窗边连连摆头、逃命到不知哪个宫院的二皇妃缩在角落灯架的后面浑身战栗、阮院判强扯着六皇妃衣袖跑到一半的老手猛然一紧、刚得知自己母妃死讯的唐月瑾第一滴清泪正划过下颌。 这些或静或动的画面一共持续了九分三十三秒。 九分三十三秒,是一次念完御林军那三百八十二人的名字总共所花费的时间,也是五皇妃自打入宫以来只为自己而活过的全部时长,可悲、可叹、也可敬,唯独不可追忆,即便追忆,也换不回她的那些故人。 追悼完所有御林军将士的名字,五皇妃伴着自己的哼唱开始了那支停不下来的舞步。 不像之前许多次在澹清台上献舞那般,没有了名伶手持各式乐器的伴奏,没有了南越自上而下世家的喝彩和吹捧,这飘渺的哼唱显得既单薄又孤寂,但或许正因没有旁人的点缀和修饰,才让五皇妃自创的这首送别之歌——《离兮归否》多了一些哀婉动人的悲凉之色,尤其就着五皇妃那看似每一步都会从墙头高处跌落的舞步,粉身碎骨般的决心和胆量从五皇妃踏出的第一步起在所见之人的心里便有了具象的表达。 “血浸残阳千万里, 孤城吹角霜满地。 铁衣未解魂先逝, 犹握断刃向风立……” “曾记否 少年披甲出阳关, 旌旗卷 马蹄踏碎麓沁山。 箭如雨 金柝声声催夜寒, 人不寐 暗中宝刀自鸣颤……” “黄沙埋骨处 春草抱芷生, 谁家捣衣曲 犹唤旧时名。 浊酒洒天地 纸灰化白蝶, 一捧故土 覆尔眉间雪……” “忽闻宫外铁马声, 惊起犹是梦中兵。 残盔映月如新磨, 照见当年百帐灯……” “英灵且驻听妾歌, 此去泉台招旧部。 他日若闻战鼓隆, 便是儿郎归乡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五皇妃的这首《离兮归否》就此落幕时,她填的后半句字词却能让每一位驻足凝望之人听得心里酿成一坛又涩又苦、百味沉杂的老酒。 “归否、归否? 答曰—— 皇家无情, 世道不公, 这破烂人间, 不必再回。” 曲毕舞毕,五皇妃像是浑身被抽了魂魄似的从两脚宽的围栏高台向后直直跌落,惊起宫墙转角处的七八只黑鸦。 应是摔得很重很痛的,毕竟就连五皇妃腰间挂着的金饰都被这一摔断成了两截,中央嵌入的绿宝石在落地瞬间就已四分五裂,可五皇妃直接就从宫墙墙头撑起了身子,探头下望。 没有了锥心刺骨的呐喊声和肝肠寸断的唱曲儿声,那群被施了定身魔法的怪物们又开始行动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朝着五皇妃所站的墙头处袭来。 本该恐惧逃跑的,可五皇妃却只定定地扒在墙头,露出一个庆幸的笑。 在这里待着也是闲来无事,五皇妃索性又将这场“闹剧”的开头又重复了三遍,一次比一次激昂。 “仅以此歌此舞——献给一生英勇无畏、忠肝义胆、赤血丹心、保家卫国的御林军将士们!” “仅以此歌此舞——献给一生英勇无畏、忠肝义胆、赤血丹心、保家卫国的御林军将士们!!” “仅以此歌此舞——献给一生英勇无畏、忠肝义胆、赤血丹心、保家卫国的御林军将士们!!!” 重复完三次之后,五皇妃眸光含泪眼神失落地轻声自嘲道。 “终究——只有我一人记得他们……” 话落,只静了一瞬,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道道愈来愈大、也愈来愈震动的回声。 “仅以此歌此舞——献给一生英勇无畏、忠肝义胆、赤血丹心、保家卫国的御林军将士们!!!” “仅以此歌此舞——献给一生英勇无畏、忠肝义胆、赤血丹心、保家卫国的御林军将士们!!!” “仅以此歌此舞——献给一生英勇无畏、忠肝义胆、赤血丹心、保家卫国的御林军将士们!!!” …… 越听,五皇妃的眼泪就越是控制不住地一滴滴从眼角接连垂落。 这不是回声,不是她的声音,而是百姓们随着她后面一齐喊出的肺腑之言。 五皇妃流着泪回头看向宫墙的另一边,原来宫外不知在何时早已聚集了成片百姓,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民众在逐渐向这里靠近。那连绵不绝的群众,是五皇妃此生看过最美的风景线。 看着宫墙之下一个个用力挥动右拳、同她一起祭奠御林军的万千百姓,五皇妃终是颤抖地抬起双手捂着嘴又哭又笑,她说—— “看呐,大家都记得你们——!” 第673章 逃离南越(23) 明明只一墙之隔,宫内静如死灰,宫外声势浩荡。英勇的人,从来都不会寂寞。 百姓的呼声不绝,五皇妃的泪滴不尽。伴着泪的,还有五皇妃喃喃的念叨声。 “虽千万人,吾往矣……” 即便是改朝换代,即便是战火不休,南越也从未有过这样气贯长虹万众一心的大场面。皇宫上方的阴云被这振奋人心直冲天际的齐喊声撞破了一角,于是彩虹便得了便宜,毫不吝啬地将七种颜色撒向人间,这样看去,人间好像也并没有太过破败不堪。 彩虹未散,天上的云霞竟也变了颜色。耀眼的红光、黄光、粉光不断在云层间交错,像是天堂偷偷开了门锁,让那些逝去的英烈也能见到人间此等盛况。 可不知怎的,天上唯有一小块儿薄云,既没沾上彩虹半分颜色,也未让突然浮现的三色光穿透自己。它只固执地坚持着白色,飘到了五皇妃头顶的正上方,一脸少年郎忧愁的表情,愁眉苦脸看着五皇妃背后距她越来越近的怪物们,急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在唐水瑶和三皇妃比那些怪物快一步到达宫墙脚下,那一小块儿薄云,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唐水瑶将三皇妃护在身后,从早已干涸的带血衣襟中摸出一支竹笛,面对着不远处那群怪物吹了起来。 舒缓的旋律从竹笛中流出,怪物们的行动随之迟缓。笛声未停,唐水瑶一边吹奏一边带着三皇妃倒退着登上石阶。可随着笛音渐远,对怪物的控制效果减弱,稍远处的怪物们又重新行动起来,朝着唐水瑶这里逼近。 唐水瑶不敢停止吹笛,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能将那些怪物控制住的办法。看着远处一个个慢慢恢复神智的怪物,唐水瑶的气不打就一处来。 她和褚君炎放出这群怪物虽属无奈之举,可到底这些怪物是因褚君炎那颗阴眼所致。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这群怪物是可控的,可她没料到她父皇在看到皇宫之中突然涌入怪物的那一眼起就打算鱼死网破,用血腥味激起了怪物嗜血的本性,导致怪物脱离他们的掌控,变成了如今这般不分敌我肆意攻击的局面,但好在唐水瑶一开始的计划就只是将五皇妃从墙头上救走,而不是在此处消灭这群怪物。 后方恢复神智的怪物们不断推攘着前方被笛音催眠的怪物,这样一来前方的怪物便也就苏醒得更快。唐水瑶离距离她们最近的那只怪物越来越近,纵使是亲自看管过这些怪物的唐水瑶都忍不住心里一惊,额角冷汗兀的滴落在手背,让她吹奏的手指慢了一拍,情况不知不觉间变得更糟了。 就在唐水瑶打算放下竹笛抓起三皇妃手腕带她一口气跑上墙头之时,怪物大军的右侧突然有一人掷了一小颗石子过来。像是觉得没达到效果似的,来人又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块儿更大的,将大石头双手举过头顶重重投向怪物们。 “看招!” 唐水瑶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一个没忍住差点破口大骂。 “你来这里干什么?!净给我添乱!” 那人分出一道余光向唐水瑶看去,扯着嗓子对她喊道。 “我来救你狗命你还这般话多!” 怪物的吼声太过嘈杂,且两人一低一高,声音传到唐水瑶耳边就变成了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句子。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上面那人杀了我母妃,我来取她狗命——!!” 第674章 逃离南越(24) 唐月瑾成功将怪物引向了右边,至于已经登上宫墙石阶的那两只,她相信她的死对头不会这般无用,唐月瑾撒腿就跑,再没空管唐水瑶她们。 唐水瑶见状只好快速叹了声气,趁着那两只怪物离她们还有十米距离时,侧着头对三皇妃交代道。 “等我对付完这两只你就立马上去找五皇妃,务必要劝她下来,然后你带着她走小路到皇宫东南角的瑶华宫与我汇合,我现在要去救唐月瑾那个大傻帽,懂了吗?” 三皇妃点点头道。 “懂了。” 唐水瑶有些不放心地补充道。 “即便走小路过去的时候也小心些,不要被怪物们发现。” “好。” 解决两只怪物花了唐水瑶不到十息时间,而后她绕路去追唐月瑾狼狈逃命的身影,一面追赶还不忘一面吐槽着。 “怕成那样还逞什么英雄……” 当唐月瑾单薄的背影再次出现在唐水瑶视野中时,前方的怪物只差伸个胳膊就能捞住唐月瑾发尾的地步。唐水瑶也顾不上害怕,袖里的暗器一个接一个射向最前方的几个怪物。 飞镖数量远远少于跟随在唐月瑾身后怪物的数量,无奈之下,唐水瑶抬头估算了一下此处距离瑶华宫的远近,在怪物军团的侧后方高声呼喊道。 “小狗,救我!!!” 唐水瑶这一喊,成功又将危险引到了自己身上,那群怪物放弃追赶唐月瑾,转身就朝唐水瑶奔来。 唐月瑾见状急得在原地跳脚道。 “欸、欸——你瞎嚷嚷什么!” 可就在唐水瑶喊完的没多久,面对成群怪物的包围,她非但没有后退躲避,反而突然垂下脑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比起唐水瑶的淡定,唐月瑾担心得已经开始摇头晃脑,心提到了嗓子眼去。 当其中一只怪物挥动黑爪扫向唐水瑶低垂的头顶时,当唐月瑾惊恐地捂脸从指缝后面尖叫出声,唐水瑶在一个弓腰闪躲之后握拳向前一捶,袭击唐水瑶的那只怪物便在顷刻间喷出黑血炸裂而亡。 “……” 唐月瑾发呆,唐月瑾无语,唐月瑾疑惑。 “不是,这——” 远处的唐水瑶就像喝了假酒似的,大喊着冲进怪物堆里。 “啊——!!!” “……” 迎着唐月瑾越渐呆滞和迟疑的目光,唐水瑶一个瘦瘦小小的人赤手空拳就把几十只怪物揍得无一活口,别说活口了,就连一副完整的躯体都没有。 “呃……” 养尊处优的南越大公主唐月瑾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个人蹲在地上掐着喉咙干呕了起来。 站在血池里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唐水瑶居然不顾形象地在裤腿上随便找了处干净的地方蹭了蹭满手污血,然后叉着腰意犹未尽地感叹道。 “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 这绝不是唐水瑶,蹲在地上的唐月瑾很是确信,就像那时她确信站在她三弟身旁的那人绝不是白宁一样。 呕着呕着,冷静下来的唐月瑾倏地想起了一事。 因为二人一直不大对付的缘故,哪怕是几年前唐水瑶忽然离宫,她也一直在宫中偷偷打探唐水瑶的消息,生怕她在宫外过得太好。然而,唐水瑶在宫外的行踪一直极为隐秘,即便她不断加派人手,即便她急得在饭桌前抓耳挠腮,却一直未有任何的消息传进宫内,直到—— 直到绑着写有唐水瑶在宫外偷偷与人成婚的那只信鸽飞入窗内。 蹲在地上的唐月瑾强忍着恶心和反胃之感缓缓将头抬起,掺杂着疑问轻声喊了句—— “妹夫?” “欸——!!!” “……” “……” 两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语。 第675章 逃离南越(25) 唐月瑾撑着膝盖慢慢起身,一边回忆着唐水瑶刚刚大喊时念出的名字,一边神色复杂颇为嫌弃地问着朝她走来的眼前人。 “你……你的名字叫‘小狗’?还挺特别的!” “唐水瑶”抓了抓脑袋,眨巴了几下眼睛后慢吞吞回道。 “这是……她给我起的爱称。” 说完“唐水瑶”自己反倒是先害羞了起来,曲着食指刮了刮属于唐水瑶的俏鼻。 唐月瑾在“啧”的一声后反问道。 “你确定这是爱称?” “确定!” 望着那人用着她妹妹的容貌露出坚定不移以及甜蜜害羞的违和表情,唐月瑾在心里无奈感叹到:得,她妹妹找了个傻子作伴。 “小狗”是唐水瑶在人前对褚君炎的别称,只是那时褚君炎问起为何要叫他“小狗”,唐水瑶随口回了句“不引人注意的爱称”,耿直的褚君炎却当了真。 …… (未完待续) 明天要早起,这章后面部分只能明天更了,再次给各位读者真诚道歉!T T 以下非正文,占个字数。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柯远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媚,长发被海风吹起,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更蓝的海。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女人的脸庞,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早已消逝的温度。 五年了。自从苏晴从那栋废弃大楼一跃而下,已经整整五年。法医说,她体内有大量镇静剂,坠楼前可能已经失去意识。警方判定为自杀,但柯远知道,他的妻子绝不会自杀。尤其不会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柯远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默,他大学时的室友,现在在市公安局工作。他们已经有半年没联系了。 "老柯,有个案子想请你看看。"陈默的声音透着疲惫,"不是官方的,私人委托。" 柯远放下照片,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我已经不接案子了。" "这个不一样。"陈默顿了顿,"委托人指名要你。而且...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失踪者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你的书。《犯罪心理画像实务》,书上全是笔记和标记。" 柯远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自从苏晴死后,他就辞去了大学教职,远离了犯罪心理学的世界。但好奇心像一只不安分的猫,在他心里抓挠。 "失踪者是谁?" "林小满,25岁,自由撰稿人。三天前没去上班,同事报警。公寓门锁着,但她的包、手机、钥匙都在家里。最奇怪的是..."陈默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的床铺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整理过,但枕头上有一根不属于她的长发。" 柯远感到后颈一阵发凉。"金色?" "你怎么知道?"陈默明显吃了一惊。 柯远没有回答。苏晴死时,现场也有一根金色长发。警方认为无关紧要,但他从未忘记这个细节。 "把地址发给我。"他最终说道。 林小满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柯远站在门前,注意到门锁完好无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陈默递给他一副手套。 "现场保持得很好,我们还没正式立案调查。" 柯远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公寓很小,但异常整洁——太整洁了。沙发上的靠垫排列得一丝不苟,茶几上的杂志按高矮顺序摆放,厨房里的调味料瓶标签全部朝外。 "她有强迫症?"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据同事说,林小满生活随性,家里通常很乱。" 柯远走向书桌。笔记本电脑还在,但已经没电了。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他们找到我了",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旁边放着柯远的那本书,翻开在关于连环杀手行为模式的那一章,页边写满了笔记。 "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柯远自言自语。 他继续检查公寓,在卧室门口停下。正如陈默所说,床铺平整得像是酒店房间,但枕头上确实有一根金色长发,在白色枕套上格外显眼。柯远小心地将其装入证物袋。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盒。柯远打开一看,是抗焦虑药物,处方签上的日期是两周前。 "她最近很焦虑?" 第676章 逃离南越(26) 唐月瑾撒腿跑了一小段距离这才想起身旁原本还有一人,一个急刹,回头就看到“唐水瑶”正站在原地正一脸无措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三皇妃和五皇妃她们不会已经到了,三皇妃劝不动她,只有我能!” 唐月瑾说完就跑了回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褚君炎。 褚君炎不能离瑶华宫太远,他索性选择直接脱离唐水瑶躯体。 “唐月瑾呢?” “返回去找三皇妃、五皇妃了。” “怪物数量?” “约莫还剩一两百只……” 这群怪物麻就麻烦在它们对于褚君炎毫无威胁,可褚君炎却只能借助唐水瑶的身躯消灭怪物,且既不能离瑶华宫太远,也不能让同在一座皇宫里的那头凶兽发现褚君炎能上唐水瑶身这一秘密,但除了褚君炎本人,即便是拥有双重身份的唐水瑶,同时对付起超过三只以上的怪物都得拿命去搏。 “一两百只……一两百只都够把整座皇宫血洗一遍了!” “你母妃那边需要派些人手过去保护吗?” 唐水瑶瞥了一眼只有她能看见的半透明影子,无情吐槽道。 “若真是些‘人’手派过去点倒也无妨……” 唐水瑶将“人”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褚君炎什么。褚君炎的身份,唐水瑶未曾告诉过她母妃。 “呃……” “我母妃那边用不着担心,毕竟我现在坐着的那个位置,前主人可是她!” “也是……” 就是不知四皇妃和唐水瑶比起来,究竟谁更厉害了。 “你回去主持大局,我去找唐月瑾。” “哦。” 褚君炎往瑶华宫的方向飘了没几步,身后一道冰冷且透着十足警告意味的话语惊得褚君炎一阵恶寒。 “你在唐月瑾面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褚君炎头都不敢回一下,缩着个脖子直接背对唐水瑶疯狂摇头,直到听到身后再一次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褚君炎才敢再次动身。 唐水瑶边跑边翻着白眼小声骂道。 “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连骗人都学不会!” 唐水瑶看到唐月瑾时,宫墙墙头正传来剧烈争执的吵闹声。 “你别管我了!” 是五皇妃带着颤意的哀求声。 “你以为我想管你?!” 是唐月瑾死鸭子嘴硬的叫嚣声。 “你带着她走吧!” “我就不!” 快速攀爬宫墙石阶的唐水瑶第一次发觉唐月瑾傲娇的模样还是有些可爱的。 “你们这又是在演哪儿出?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了!我还想着一会儿将你们送往安全之地,说不定还能赶去见宁儿最后一面!” 唐水瑶说完,唐月瑾原本嚣张的面容出现了短暂迟疑。 唐水瑶没空去照顾唐月瑾心情,她无奈看向五皇妃,轻声问道。 “为何不走?” “我、我……” 五皇妃本来没打算死的,当时她对三皇妃说还要替白岳轩收尸,那确实是她那时候的想法,只是却不是她这时候的想法。 那时的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御林军的将士们,所以她不能死,她一死,那些英勇的人就真的死了,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彻底被遗忘。可当宫外墙角下的百姓随她一起振臂高呼纪念着御林军时,她突然有了一种成功完成人生最重要一次任务那种功德圆满的感觉,便没再打算逃命了。她想,那样值得尊敬的将士,应该会有人乐意为他收尸的,至于自己,她不在意,也觉得不重要了。 这些话,她可以在心里对着自己说,可以当着三皇妃的面说,可却没办法说给像唐月瑾、唐水瑶这样的小辈听,总觉得会有一种教坏小朋友不爱惜自己性命、轻言放弃的背德之感。 三皇妃趁机继续劝说道。 “走吧,跟着我们一起走!你不是也在曲里唱到——‘皇家无情、世道不公’,可南越再分崩离析,也是我们土生土长的故国啊;皇宫再腐朽糜烂,也是我们要生活大半辈子的土地啊,你难道就不想替已故的白小统领看看故国故土在新的人手里慢慢变好变强的样子吗……” 五皇妃并不是不想,只是觉得这世间若是再无让她留念之人,会让她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唐水瑶跟着说道。 “若是我没记错,白府还有位姓木的医者,也有位对白岳轩来说不是亲妹却甚似亲妹的奴婢,那奴婢前段时间还进宫侍奉过宁儿。这两位都是白岳轩在乎的人,他俩如今没有了任何庇护,你猜他们后面的生活会不会冷清凄苦?” 五皇妃虽然依旧沉默,可脸上坚决的神色稍稍有了些松动,但这些话都不足以完全扭转五皇妃赴死的态度,这时,唐月瑾不可一世的言论适时地响起。 “你不知道本公主自小就是泡在父爱和母爱的双重蜜罐子里长大的吗?父皇下台被幽禁本公主才失去了父爱,你继而就杀了母后让本公主也彻底没了母爱!你不想着如何好好补偿本公主,竟还打算一死了之?” 唐水瑶听到这里竟有些于心不忍,墙头的四个人中,除了唐月瑾,就只有她才知晓唐月瑾如今这个性格是被宠坏的这一传闻假得不能再假了。 果然是傻子,竟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安慰别人。 感受到唐水瑶嫌弃的眼神之后,唐月瑾再次瞪了唐水瑶一眼,示意她别多嘴。 “对、对……” 唐月瑾猜测五皇妃是想同她说一句对不起,但毕竟是她母后先杀的人,五皇妃这一声“对不起”在嘴边酝酿了半天都未能说出口。 “既然觉得本公主说的对,那就别在这里磨叽了!至于补偿嘛——日后可以慢慢想,本公主不急!” “……” 这一次三皇妃再去用力拉五皇妃手腕,轻易就能拉得动了,可是,等四人先后下到宫墙脚下,唐月瑾却又不走了。 垫后的唐水瑶见状差点就想将其余三人打晕,直接强硬地带到瑶华宫去。 “咋这么快又轮到你了?能不能消停点!” “我第一次不消停的时候是为了救你,我第二次不消停的时候是为了她!” “哦……那接下来,咱们南越最伟大的公主殿下又要赶去救谁?” 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唐月瑾竟突然之间局促地低下头来。 “我、我觉得她俩能自己过去!” 唐水瑶心里缓缓抠出一个问号。 “说人话!” “你一会儿……是不是要赶去见白宁最后一面?我想……想……想见他最后一面……” 第677章 逃离南越(27) 就这样,四人又重新兵分两路,三皇妃和五皇妃沿着青石小径在前往瑶华宫的小路上,唐水瑶带着唐月瑾往小白他们所在的三途川边赶。宫墙夹道间,斑驳的树影好像在地上织就了一张诡谲多变的网,四人的每一步都似踏在未知的陷阱之上。 一路再未见任何怪物,出奇地安静,唐水瑶反倒有些不安,按理说到了现在,那群怪物应该四散在皇宫各处。就在唐水瑶暗自思索是不是白宁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之时,身后唐月瑾气喘吁吁的抗议音调带着十足的不满传来。 “你……等等我!我、我跑不了你那么快!” 唐水瑶止住脚步回头,毫不留情地回怼过去。 “明知道腿短跑不了多快还偏要跟来!” 唐月瑾撇嘴吹了吹额角被细汗打湿的碎发。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四肢发达!” 唐水瑶看着唐月瑾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艰难模样,想到眼前这人没了母后,难得大发慈悲地在原地等了等她让唐月瑾好好缓上一缓,只不过唐水瑶的嘴也没闲着。 “我问你,你是如何发现五皇妃异状的?” 唐月瑾听到这话稍显惊讶。 “妹夫他——同我交流的时候你也在?” “……不在。” “那你……?” “我不像你,我有脑子!” “嗤,本公主不跟你一般见识!” 唐月瑾顺了顺呼吸才继续接道。 “我是想着,像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行为她应该计划了很久。我虽对歌舞一窍不通,但多少也能听出最后那几句词曲中的违和……我一直在试图寻找违和之处,原本还以为是那个‘妾’字,可后来又想到在英烈面前自降身份好像并无任何不妥,真正不妥的是后面!既然五皇妃她这么在意那些人,在意到甚至能毫不犹豫准确无误地喊出所有人的名字,那她就不会选择遛他们……” “遛?” 唐月瑾点了点头很是确信。 “就是遛!‘他日若闻战鼓隆,便是儿郎归乡路’,这不是在喊他们常回来看看吗,可后面却又说‘皇家无情世道不公,这破烂人间不必再回’……把人辛辛苦苦从黄泉路喊来了再告诉人一句其实你们不必回来,这、这、这……这简直比我的性格还要恶劣!五皇妃是不会这么做的!我猜她后面写的词应是‘回吧回吧’之类的,只是在墙头跳着跳着自己反倒是觉得凄苦不堪,临时改了词!” 唐月瑾说到最后半句甚至还微微仰起了下巴,大有一副‘你快夸我聪明’的骄傲表情,可唐水瑶哪里会顺唐月瑾的意。 “……你也是蛮有自知之明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风声四起,唐水瑶眸色渐深。 也不怪唐水瑶多心,她自己就是在两重身份间切换,她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唐月瑾是否如她一样有所隐藏。 五皇妃所跳的那支舞伴奏虽只有人声,可若是听者对乐曲稍有涉猎,便会发现词曲的后半段有很突兀的停顿,而这停顿,是给鼓点留的,唐水瑶以为唐月瑾是听出了那处停顿的含义,所以才借机询问。 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南越皇宫之中有所隐藏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唐水瑶不敢去赌,她的背后是关系南越、乃至天下安危的神兽性命。皇后虽死,但若是唐月瑾之前就同皇后同气连枝,那唐月瑾她不得不防。 她的那一重身份,注定让她不能放过任何细节。若是有得选,大概她也想活得像唐月瑾一样鲁莽单纯,凡事最多只用想到明天晚膳吃什么为止,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处处充满防备处处试探,累。 唐水瑶忍不住感叹道。 “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休息片刻,唐月瑾说话顺畅了许多,也有力气指着唐水瑶鼻子气呼呼地炸毛大喊道。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骂我!” “我这次还真就是在夸你,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 唐月瑾没好气地接道。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刚死了母后吗……” 让唐月瑾感到意外的是,唐水瑶并没有继续怼她,而是眼神平静地上前两步,迎着自己疑惑的目光,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是唐水瑶第一次摸唐月瑾脑袋,又或者应该说,这是姐妹二人自打出生之后的第一次亲密互动。 唐水瑶手中的力度并没有太温柔,甚至刚狠狠打过一架的她手里除了沾上黏黏腻腻擦不干净的血迹之外,还有很多不知是灰尘与血迹、还是怪物组织碎片与血迹交织在一起的融合物,这并不光滑的融合物时不时还会随着唐水瑶摸头的动作挂住唐月瑾脑袋上的秀发,这若是换成平常的唐月瑾,早该大发雷霆了。 唐月瑾因唐水瑶摸头动作而愣神的间隙,唐水瑶低声回话道。 “唐月瑾,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值得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哄他开心,无论五皇妃还是我,都不值得!我知你纯朴,也知你心思细腻,你定是看出了我刚刚说话时的落寞!可我只是在那一刻稍许落寞,无伤大雅,但你却是在实打实的难过,对自己好点吧,唐月瑾!像之前那样,不爽了就骂人,伤心了就哭,别把什么情绪都闷在心里,会闷坏的。” 听着听着,唐月瑾表面上的坚强逐渐崩裂,当再也挂不住时,整个人就泪眼婆娑了起来。泪水滴答滴答自上而下的落了地,除非世界倒转,她的眼泪无论再怎样磅礴再怎样汹涌也都是无法自下而上重新流转进眼眶的,就像她母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般。 到了后面,唐月瑾索性直接趴到唐水瑶肩头,嚎啕大哭。 “我没有了父皇和母后,我如何还能再像之前那样任性!别说骂人了,我现在就连哭都要小心翼翼!我的母后、我的母后,呜呜呜呜……” “无论有没有那两个人,你都会是南越无人敢动、无人敢轻视的大公主。” 那两个人虽基本没有给过唐月瑾多少关爱和注视,可毕竟是她血缘意义上的父母,毕竟她对他们曾有过那么多次期待,那些因年少无知而付出的情感,也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当五皇妃、三皇妃追上唐水瑶和唐月瑾二人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幅皇家继承人之间难能和谐的画面,这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却是再平平无奇的日常景象,封建王朝着实可悲。 三皇妃先一步出声。 “你们这是在——” 唐月瑾听到其他人的说话声,顷刻间便收敛了哭声,背对着三皇妃和五皇妃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唐水瑶岔开话题道。 “你们怎么跟来了?” 三皇妃看了一眼目光斜着落向地面的五皇妃,无奈替她解释道。 “她放心不下某人的妹妹,也想跟过来送别,虽然我已经告诉过她那不是某人的亲妹妹了。” 见唐水瑶无语,五皇妃生怕唐水瑶拒绝,急忙开口。 “来都来了……” 唐水瑶见趴在自己左肩肩头的唐月瑾似乎已经渐渐平复,无奈对着众人说道。 “你们这样一个接一个的闹腾,不一定还赶得上,总之先去看看再说吧……” 四人的行动速度比不过两人,当四人到达三途川那一头连着皇宫的院门前时,原本小白和萧洛白是应该早已坐上船离开皇宫了的,可是这里比唐水瑶离开时又多了几位拦路的不速之客,这些人绊住了小白和萧洛白离去的脚步。 第678章 逃离南越(28) 为了看清眼前的局势,唐水瑶及时拦着其余三人并未让她们现身,四个人一起藏在转角处的白玉围栏之下,只堪堪露出个脑袋来。 前方的情况似乎有些紧张,四人紧贴在白玉围栏的阴影处,明明是刚跑了过来,可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让急促的呼吸凝滞在喉间,生怕惊动了弦上之箭。 唐水瑶心中泛起阵阵担忧,按在围栏之上的右手忍不住用力收紧,围栏上雕刻的蟠龙纹路硌得她手心生疼,可唐水瑶却丝毫未觉。 宫院门前的对峙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三皇子体内的饕餮估计是早已被磨得没有耐心了,语气不善地对着前人低吼。 “母妃,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让我先把人送出宫去,而后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谈,行不行?!就凭他现在那个样子,翻不出天的!” 最前面的唐水瑶向围栏侧面探了探头,借着台阶的遮挡,这才看到六皇妃和一位老者身后居然站了大约二十只怪物,且这些怪物并不像四散在皇宫里的那些无差别攻击,这二十只怪物竟无比听话地乖乖待在二人身后,像在等候发落一般。 看着那群头颅以同样角度低垂,指爪蜷曲弧度也分毫不差、像是被无形丝线操控住的怪物们,唐水瑶气得直咬左手指甲。 “不认主人的蠢货!” 至于唐水瑶按在白玉围栏上的右手,则是“咔嚓”一声掰碎了围栏上用来装饰的其中一个小圆球。 唐水瑶的骂声很低,低到连身侧三人都尚且听不见的地步,更不要说远处对峙着的双方了。 六皇妃身上的暗紫色宫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后六皇妃漠不关己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现在不说这些,等你将人放走之后没有了软肋,还会乖乖听我说话吗,简直笑话!” 唐水瑶听后眼神一凛,她之前离宫太久,并不清楚六皇妃究竟想要在这座皇宫之中得到什么。这对话唐水瑶听得云里雾里的,刚准备回头问问身后三位前段时间宫内发生了什么,却见另外三位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比她还要好奇的眼神,努力伸长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 唐水瑶也算见识到了人类脖子伸缩性的极限。 这些都不是重点,让唐水瑶十分费解的是,六皇妃身旁的老者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将那群怪物控制住的,这点,就连造出那群怪物的主人都无法做到,还有,那二十只怪物现在倒是乖乖听话了,可若是那人命令它们进攻,它们会老老实实听话吗…… 唐水瑶带着诸多疑问神色复杂地决定继续从旁观望,不急出手。虽让白宁陷入危险境地实非她本意,但是那群怪物身上的秘密有关于一道极为隐秘的天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想办法破解那一道天机。 抱歉了,白宁…… 唐水瑶在心里诚恳地向小白表达着歉意,她不是圣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只是如今保护小白和保护褚君炎两者之间并无冲突,若非无此,小白将会见识到唐水瑶狠戾无情的一面。 这就是出生在动乱地带小国的可悲之处,为了活命,为了重重压在肩上的那个不可推卸的责任,唐水瑶只能这般行事。 当初唐水瑶在会稽初见小白时除了对她懵懂的无奈,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羡慕。她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好像透过澄澈单纯的小白看到了那个庄稼肥沃、百姓温良、家国富庶的中原,生在国力强大、和平地域的人们,殊不知他们最大的幸福遍地都是,而这看似不起眼的幸福,却偏生是她和褚君炎努力了那么久,拼劲全力都未能够到的稀罕之物。 饕餮对六皇妃身后那群怪物的可怕一清二楚,当然,是没有原身身体的他。若是饕餮的身体还在,眼前二十只怪物也不过是他并不怎么美味的下酒菜。 此时的饕餮,虽对那群怪物表露出些许忌惮的神色,可终究还是护在了小白和萧洛白二人的身前。 饕餮换了种方式劝说。 “母妃,我们在这里再怎样争执,无非也就是鹬蚌相争!无论你死还是我死,最终得利的都是我那个没用的父皇!至于那些前尘旧事,母妃坑了我一次,我同样也坑了母妃一次,如今我们都相安无事,那便两两相抵!待我将白宁和她表兄送出宫去,我们立马来谈之前孩儿与母妃的那桩交易,母妃觉得如何?” “不如何。” 饕餮隐了隐怒气,无比烦躁地将目光瞥向一边,迟迟没有接话。饕餮的这一动作,让唐水瑶发现了异常。 按理说六皇妃那边是有二十只怪物作为威慑不假,可饕餮先不论自己就是凶兽,身旁还有一个深藏不露拥有神力的大萨满,何至于让饕餮憋屈至此。 思及此事,唐水瑶这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大萨满身上。 大萨满虽是一个人站在饕餮身旁沉默不言,可身形并不太稳,面庞透着无力的苍白之色。若是进一步细细观察,还能发现大萨满微微起伏的胸口呼吸频率十分杂乱,像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这样想来一切就说的通了,可能在自己带着唐月瑾、三皇妃和五皇妃赶来前,大萨满就已经同那二十只左右的怪物交过手了,不仅没从怪物身上讨到一丝便宜,还不慎将自己弄成了重伤。 说的通却不应该,大萨满拥有的神力不该如此之弱,更何况身为凶兽的饕餮还能将自己灵力偷偷输给大萨满一点让大萨满变得更强,到了这般田地,唐水瑶不觉得饕餮会舍不得他身上的那点灵力。 刚弄懂了一事另一处疑惑却紧接着来了,唐水瑶有些头大,头大到甚至想再次招来褚君炎附她身上替她解决眼前烂事,可唐水瑶也仅仅是想想,她还没有完全失了智。 这时一直待在饕餮身后的小白再没有作壁上观,她上半身微微前倾,离饕餮稍稍近了些,用饕餮和萧洛白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道。 “若是我们仨一起联手,都打不过你母妃身后的那些怪物吗……” 饕餮没有开口只摇了摇脑袋。 小白见状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许多,这样说来他们要么等六皇妃松口,要么就是等那并不存在的援兵了。 要不要冒着危险使用一次灵力呢…… 这个念头,同时在小白和饕餮的心里生起。 小白是在担忧南越那个随时可能出现和存在的凶兽,而饕餮担忧的是那条没了身体的青龙很有可能已经身处皇宫之内,藏在那个哪个街角旮旯儿里准备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小白不敢去赌,她马上就要离开南越了,即便是使用灵力,对她可能影响不大,可对于唐水瑶和褚君炎呢;饕餮就更不敢去赌了,他赌的毕竟是他的命。 饕餮侧头望了一眼跟他并排站着的大萨满,刚刚大萨满出手时的情况很怪很诡异,就像是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阻挡着大萨满一般。 那绝不是怪物本身的力量,更不可能是六皇妃和阮院判身上的力量,饕餮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给大萨满输点灵力再让大萨满试一次,可万一情况更糟呢…… 刚刚大萨满只是略微出手就被反噬成这样,若是再加上他的灵力,大萨满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饕餮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片刻间清明。对,就是反噬,而不是阻挡,可是为什么呢,不是只有他们凶兽才会受到怨气反噬的吗,他没听说过还有其他反噬啊…… 第679章 逃离南越(29)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柯远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媚,长发被海风吹起,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更蓝的海。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女人的脸庞,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早已消逝的温度。 五年了。自从苏晴从那栋废弃大楼一跃而下,已经整整五年。法医说,她体内有大量镇静剂,坠楼前可能已经失去意识。警方判定为自杀,但柯远知道,他的妻子绝不会自杀。尤其不会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柯远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默,他大学时的室友,现在在市公安局工作。他们已经有半年没联系了。 "老柯,有个案子想请你看看。"陈默的声音透着疲惫,"不是官方的,私人委托。" 柯远放下照片,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我已经不接案子了。" "这个不一样。"陈默顿了顿,"委托人指名要你。而且...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失踪者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你的书。《犯罪心理画像实务》,书上全是笔记和标记。" 柯远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自从苏晴死后,他就辞去了大学教职,远离了犯罪心理学的世界。但好奇心像一只不安分的猫,在他心里抓挠。 "失踪者是谁?" "林小满,25岁,自由撰稿人。三天前没去上班,同事报警。公寓门锁着,但她的包、手机、钥匙都在家里。最奇怪的是..."陈默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的床铺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整理过,但枕头上有一根不属于她的长发。" 柯远感到后颈一阵发凉。"金色?" "你怎么知道?"陈默明显吃了一惊。 柯远没有回答。苏晴死时,现场也有一根金色长发。警方认为无关紧要,但他从未忘记这个细节。 "把地址发给我。"他最终说道。 林小满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柯远站在门前,注意到门锁完好无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陈默递给他一副手套。 "现场保持得很好,我们还没正式立案调查。" 柯远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公寓很小,但异常整洁——太整洁了。沙发上的靠垫排列得一丝不苟,茶几上的杂志按高矮顺序摆放,厨房里的调味料瓶标签全部朝外。 "她有强迫症?"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据同事说,林小满生活随性,家里通常很乱。" 柯远走向书桌。笔记本电脑还在,但已经没电了。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他们找到我了",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旁边放着柯远的那本书,翻开在关于连环杀手行为模式的那一章,页边写满了笔记。 "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柯远自言自语。 他继续检查公寓,在卧室门口停下。正如陈默所说,床铺平整得像是酒店房间,但枕头上确实有一根金色长发,在白色枕套上格外显眼。柯远小心地将其装入证物袋。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盒。柯远打开一看,是抗焦虑药物,处方签上的日期是两周前。 "她最近很焦虑?" "她同事说,林小满这几周总是疑神疑鬼,说有人跟踪她。"陈默靠在门框上,"但警方调取了监控,没发现可疑人物。" 柯远的目光被床底下一道反光吸引。他蹲下身,发现是一个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指纹解锁。 "奇怪,她有两部手机?" 陈默走过来查看。"登记信息里只有一部。" 柯远将手机也装入证物袋,然后注意到床头柜抽屉没有完全关严。他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但在抽屉底部,有人用铅笔写了一个小小的数字"7"。 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柯远记忆中的某个抽屉。苏晴死前一周,她曾提到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纸上也印着数字"7"。当时他以为只是恶作剧。 "我需要看看她的电脑。"柯远说。 陈默找来充电器。电脑开机后,柯远直奔浏览器历史记录。最后访问的是一个名为"第七日论坛"的网站,但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 "听说过这个论坛吗?"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要不要让技术科破解?" "先别。"柯远继续浏览文件,发现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Project 7"。尝试了几个常见密码都失败了。 他转而检查书架,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在几本小说后面,柯远发现了一个藏起来的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第七日''不是日期,是名字。我发现得太多了,现在他们——" 文字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被撕掉了。柯远翻到前面,发现林小满详细记录了过去一个月被跟踪的经历,以及她对"第七日"的调查。根据她的笔记,这个组织与七年前一系列"自杀"案件有关,所有死者都是第七天被发现的,且现场都留有数字"7"的标记。 柯远的手开始颤抖。七年前,正好是苏晴死亡的时间。 "老柯?你脸色很差。"陈默关切地问。 柯远合上日记本。"我需要带走这个。还有,你能查到七年前所有标记''7''的死亡案件吗?" "这不合规矩..." "就当是老同学帮忙。"柯远直视陈默的眼睛,"苏晴的死不是自杀。" 陈默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给我点时间。" 回到家,柯远将证物摊在书房桌上,开始梳理线索。林小满显然在调查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与多起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有关。而苏晴,很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他打开那部捡到的手机,尝试用林小满的生日解锁,失败了。又尝试了"Project7"、"第七日"等密码,都不对。最后,他输入"7sins",手机解锁了。 相册里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在远处偷拍的。照片中有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一栋建筑前,建筑上的标志隐约可见——"第七日研究中心"。短信记录里有一条未发送的草稿:"证据已找到,明天见——"后面跟着一个地址,是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 柯远正准备记下地址,电话响了。是陈默。 "老柯,我查了那些案件。"陈默的声音异常紧张,"确实有七起可疑自杀案,间隔一年一起,都是第七个月份的第七天。死者之间没有明显联系,但..." "但什么?" "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一根金色长发。而且..."陈默深吸一口气,"苏晴是第七个。" 柯远感到一阵眩晕。七年前,当他坚持苏晴不可能是自杀时,没人相信他。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线索。 "还有一件事。"陈默继续说,"我查了''第七日研究中心'',那是个幌子。实际地址是一家空壳公司,注册人是——"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陈默的惊呼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陈默?陈默!"柯远对着电话大喊。 一阵杂音后,电话被挂断了。柯远立刻回拨,但已无法接通。 他盯着桌上摊开的证据,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动了某个危险的机关。林小满失踪了,陈默可能遭遇不测,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神秘的组织——第七日。 柯远拿起车钥匙,决定前往那个废弃工厂。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找出真相,为了苏晴,为了林小满,也为了所有被标记"7"的受害者。 雨下得更大了。柯远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像无数道泪痕。他轻轻吻了吻苏晴的照片,然后将其放入胸前的口袋。 "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他低声承诺。 第680章 逃离南越(30) 离别的那日总是需要点或大或小的雨来衬托伤感的离别氛围,可距小白和萧洛白离开皇宫、离开南越,明明还有半天光景,这绵绵密密的雨忽然就下下来了。这不合时宜的细雨没能烘托出离离故人不问归期的伤感之意,倒是有种浮萍无依冷暖自知的孤独之感。这雨,是在为唐月瑾而下。 老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没能让唐月瑾有什么大的反应,倒是让与唐月瑾隔了个唐水瑶、饕餮和小白的萧洛白微微皱起了眉,唐月瑾口中的故事情节变本加厉地复刻在了眼前,让早先还怀疑过唐月瑾故意将自己身世讲那么凄惨是为了博得同情的萧洛白生出些许愧疚。 只有好的人才会反省自己,而坏的人,永远都有借口为自己开脱。 老皇帝打了一巴掌还不嫌够,一边揉着他那因扇巴掌时用力过度而被震得生疼的手掌,一边恶狠狠瞪着唐月瑾。 “你真是越加放肆了!现在竟然还敢质疑朕的决定!在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父皇?!你把朕刚刚大公无私的言论当成什么了,天真的以为朕是在拿你母后撒气?朕坐在那个位置坐了十几年了,朕一言一行背后的深意,你如何能懂?!” 没有了刚刚那般激烈的情绪,唐月瑾这次的回答淡漠到好似一汪刚巧路过的溪,没有的半分停留和不舍。 “深意?你口中所谓的深意不过是因为母后死了你少了一大靠山,现在开始四处乞讨般的讨好了……为了你那——根本就不值钱的命!” 唐月瑾依旧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颊,抬头仰视比她高了一整个头的老皇帝。明明是自下而上地看去,明明是遮掩着伤口,可大约是唐月瑾看向老皇帝的眼神太过冷静、太过清明,却给老皇帝一种藐视他的错觉。 老皇帝因这倍感陌生的眼神先愣怔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应该勃然大怒。 “你、你、你怎敢……” “父皇——” 饕餮懒得再听老皇帝废话,索性直接打断道。 “你好歹看一看现在的形势再决定要不要来凑这个热闹吧!我们这里差点就要打起来了,父皇这时候来是想也跟着掺合一脚?母妃身后有一群怪物,我这儿有大萨满,父皇你有什么?” 听完饕餮的话,老皇帝这才发觉这里势头是有些不对,他急急忙忙过来拉拢能拉拢的一切势力,倒是忘了先提前观察一番了。 老皇帝堆起一个尴尬且难看的笑,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圆场道。 “那、那你们先忙,剩下的事,之、之后再说!” 老皇帝说完飞快跑走,生怕波及了自己,跑时还顺便带走了两名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暗卫。 老皇帝走后,两边人各自开始忙着各自的事。 唐水瑶在关心唐月瑾。 “你的脸肿得可真高,快赶上你脸皮的厚度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凉东西敷敷?” “什么凉东西?” 在唐月瑾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唐水瑶拔出了自己腰间弯刀递给了唐月瑾。 “你让我拿刀敷脸?亏你想的出来!” “那不然怎样,我还能给你变块儿冰出来?” “……” 唐月瑾嫌弃地按住唐水瑶手腕将弯刀推了回去。 “你的刀万一一不小心划了我这花容月貌的脸,你赔得起嘛!” 唐水瑶一面低头把弯刀重新插回刀鞘,一面无奈接道。 “是是是,我们南越的大公主最花容月貌了,要是脸不肿得老高就更好了!不要拉倒!” 这一瞬间,唐月瑾总觉得唐水瑶是被妹夫给带傻了,又好气又好笑,居然能想到拿刀敷脸。可她不知道的是,唐水瑶在宫外有段时间过得很苦很苦,每次脸部受伤,唐水瑶都是拿她的刀子敷的,那段时间陪伴唐水瑶的就只有一把弯刀,和无尽的任务。 另一边,饕餮在同六皇妃做最后的交涉。 “母妃,你也看到了,父皇那个不成器的怕死模样,你没得选择!只有我,才能给你你想要的自由和权势!而我的条件就一个,先让我送走白宁他们!” 六皇妃再次看了眼阮院判,阮院判摇了摇头,六皇妃缓缓吐出了一个“好”字。 这一幕,看得唐水瑶微微出神,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六皇妃和阮院判二人退居到怪物侧方,留下更多的场地供几人道别。 饕餮转过身来先是看了眼小白,然后将目光移向小白身旁的萧洛白,开口时带了些试探的语气。 “那个……我最后还有一些话想单独跟白宁说上一说,萧兄可会介意?” 萧洛白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涉,你问她就好。” 饕餮听后忍不住失笑一声,默默在心里感叹着原来人和人的差距能这样大,又或许其实并没有多大,只是被深深爱着的人,是不需要靠紧紧抓住对方来维系安全感的。 饕餮的嘴里和心里有些苦,也有些涩,百感交集看向小白。小白对着饕餮点了点头,饕餮便带着小白走远了些,走到了更靠近围着三途川的院门处。 唐月瑾见状也有些跃跃欲试,几次三番微微挪步再退回原地,不知在顾及着什么。唐水瑶见状将唐月瑾狠狠一推,唐月瑾一个趔趄就差撞上萧洛白右肩,无奈之下,唐月瑾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搭话。 唐月瑾开口的声音有些扭捏。 “我我我,我也想同你说几句话……” 唐月瑾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向萧洛白,生怕从他眼里看到抗拒的眼神。可萧洛白只是爽朗地笑着,语气和和蔼蔼的,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正好,我也有些感谢的话想和你说,原本还怕你会不愿意呢!” 唐月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眨着她那茫然的圆眼抬头,望见了萧洛白明媚的脸庞。她还以为她跟他表露完心迹之后他会觉得单独和她相处有压力呢,因此才一直不敢上前。 “那——我们去那边说?” 唐月瑾指了指旁边靠近院墙的草坪,萧洛白边点头边道了声“好”。 萧洛白跟在唐月瑾身后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小白,刚巧小白站着的方位能看见萧洛白背影,两人短暂相视一笑,而后萧洛白回头摸了摸鼻子。萧洛白在心里想到,小白的事的确由小白自己说了算,只不过他的事,也是由小白说了算。 依旧待在原地的,除了那二十只怪物,就剩唐水瑶、三皇妃和五皇妃了。唐水瑶用左手托着下巴,默默思考之前生出的某些猜测,眼神时不时往那群怪物身上瞟去;五皇妃则是稍稍有些不满,使小性子撅着嘴对着三皇妃嘟囔道。 “本宫还想同他的小妹说几句话呢,没想到却被人抢了先!” 三皇妃白了一眼五皇妃。 “‘本宫’?你这时候摆什么身份!抢你位置的那人还是皇上呢!” “……也是!” 唐水瑶恰好结束思考,幽幽看着五皇妃回道。 “靠边靠边,一会儿我先!” 五皇妃不服气道。 “凭什么,我就几句话要说,我先!” “就凭是我将你们带过来的!” 五皇妃用不含怒意的眼眸瞪了一眼唐水瑶,轻轻哼了一声。 “看在你比我小好多的份上,让你!” “爽快!” 三皇妃看着二人一来二去的互动,好笑地吐槽着。 “幼稚!” 天上的雨稍小了些,这雨终究渐渐染上了离别的味道,打在人脸上有种冰冰凉凉的愁绪,隐约还带着些沉闷。 滴滴答答的小雨下得并不均匀,天上那块熟悉的薄云不知在何时飘到了此处,它依旧是白色的,跟周围乌云格格不入。 闲来无事的五皇妃恰巧抬头,被小片的白色撞了个满怀,雨水夹杂着泪水,逐渐模糊了五皇妃的视线。也只有在这时,五皇妃才能隐隐约约在那块以薄云为背景的白色上瞧见白岳轩的脸庞,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脸着地倒下,像是睡着了一样,胸口开出一朵血红的花,再未醒来。 第681章 逃离南越(31) 饕餮和小白单独站在一处时生出了许多感触,这些感触是他活了千年以来都从未有过的。饕餮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可离别时矫情好像没什么奇怪,怪得是他身为一头凶兽的矫情。 “谢谢你还愿意听我讲一些无足轻重的道别之言。” 饕餮的声音里是连小白都听得出的惆怅,惆怅中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悔恨,以及意料不到结局的无奈。 小白在心里默叹一声,也学着饕餮的样子缓缓回道。 “谢谢你愿意改变主意放我们离开。” 饕餮仰头望天,天的颜色竟同他的脸色一般无二,都乌漆嘛黑的,还透着惨惨的白。 “你知道吗,在我说完要将你关起来直到我腻了为止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见了一个全力以赴却一败涂地的自己。我想,与其那样,还不如等个机会放你们回去,这样即便结局狼狈,也只有我一人可见。” 小白不知道咋回,饕餮也没管,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以前我相信人定胜天,尤其是我这种……,所以我常常逆天而行。直到现在我都不信命的,我有那么多方法可以让你忘却从前一心扑在我身上,可因为对象是你,我想要你的心甘情愿,唯独这点,无解。” 小白半安慰半劝说道。 “其实我觉得,有的时候,感情是会因为遗憾而渡上一层金光的,也许正是因为我们现在这个状态,你才觉得我格外的好,若是真朝夕相处起来,说不定就会厌烦我了呢?就好比……就好比我的哥哥白岳轩,因为有着一起前往中原的约定,所以他的死在我心中成了一道永远不可能跨过的坎儿,带着实现不了我与他之间约定的遗憾,愈演愈烈。” 饕餮苦笑。 “是啊,说不定呢,说不定让我一直无法释怀的不是你,而是遗憾呢……” 说完这句,饕餮还小声接了另一句。 “只是谁不是孑然一身爱一个人呢……” 小白只听清了前一句,她并没有询问饕餮后一句说的是什么,两人单独交谈,一个人突然放低声音只会是不想让另一人听到,她还不至于这么不识趣。 饕餮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有时,语言是苍白无力的,而他已没有了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时间,那些含在嘴边的话,最终化为了枣般的囫囵,言语未尽便断了,无论甜美或苦涩,都得尽数吞下。 “最后的最后,祝你和……你的他,平安回到中原。” “谢谢。” “过去的那些,我很抱歉。” 饕餮到底是杀了白清杨,小白说不出“没关系”,也说不出诸如“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这种轻飘飘的话,生命的重量很是沉重,这种沉重会如天堑一般,逐渐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成了打碎小白关于“三皇子”这个人所有美好回忆的“凶手”。 饕餮和小白的对话接近尾声之时,唐月瑾和萧洛白之间也差不多即将收尾。 “感谢大公主对萧安初到南越时的照拂,萧安会永远铭记在心。” 唐月瑾失笑着自嘲道。 “那种照拂,不记得也罢!” 细心的萧洛白在感受到唐月瑾话语里一丝自暴自弃的意味,索性在告别时刻说些肺腑之言。 “大公主,在我刚开始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我怀疑过很多事情。我怀疑过我可能不是南越人,怀疑过我们可能不是青梅竹马;我怀疑过你跟我讲我的过去可能是假的,怀疑过我们可能没有婚约关系、而你对我另有所图,但唯独没有怀疑过你的善良!也许很多人觉得骗人和善良两者矛盾,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对,可从大公主身上,我明白了骗人也可能是因为有了在乎和不想失去的东西,在无奈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大公主你因为在意你的父皇和母后,所以将自己塑造成乖张的性格;你因为想要留住我,所以让我失忆给我安了个全新的身份,或许这些行为并不可取,但跟大公主善良并没有矛盾!萧安记得大公主是如何从鞭下护着我的,也记得大公主是如何将错全拦在自己身上就为了护着自己皇弟,更记得大公主在知晓萧安对大公主无意后是如何潇洒放手的,这些事足以证明大公主的善良!还望大公主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妄自菲薄……” 唐月瑾知道萧洛白说的那个不值得的人是她父皇,那一巴掌,确实有些将她扇懵了。 “谢谢你的鼓励!” 唐月瑾藏了后半句——「只是我潇洒吗,我好像并没有觉得,否则也不会来了……」 “对了,萧安还想同大公主道一声歉。” 唐月瑾脑袋里尽是不解。 “道什么歉?” 萧洛白只摇了摇脑袋并没有解释,解释,只会将曾经的和现在的伤疤揭开,让对面之人再痛一次,她只要收到他的歉意就好。 唐月瑾没有追问,她轻声给萧洛白送上了离别的祝福。 “祝你和你的表妹一路顺风,平安归家!” “谢谢大公主!萧安也祝大公主早日找到可以交付真心的驸马!” 唐月瑾微笑着点头。 “大公主你的脸……” 唐月瑾微笑着摇头,示意萧洛白她没事。 当唐月瑾带着萧洛白重新回到人堆之时,唐月瑾忍不住在心里想到,她的人生中好像就只有这样一个盛大的秋天,在这个秋天里她等来了他,可又错过了他,在今夜过后,她心中的明月就陨落了,她会用以后的每一个不那么盛大的秋天来临摹这一轮明月,直到她找到明月口中那个值得她交付真心的人。 唐月瑾刚来到唐水瑶身边想要寻求安慰,就见唐水瑶眼睁睁看到她来迅速移动到了白宁身前,将原来那人取而代之。 “……” 唐月瑾气哄哄地瞪了唐水瑶背影一眼,三皇妃将一切看在眼里,眉眼带笑着调侃道。 “你们姐妹二人的感情还是这么的好!” 唐月瑾侧眼看向三皇妃,一脸狐疑的表情。 三皇妃一边开口一边将手中帕子递到唐月瑾面前。 “这是我的帕子,刚刚你们在那边说话时我让它淋了淋雨。这雨并不太脏,现在帕子湿湿凉凉的,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拿去敷一……” 三皇妃还没说完手中帕子就被唐月瑾一把抢了过去,唐月瑾将帕子轻轻贴在左脸,被她刻意忽略的火辣辣的痛感这才稍稍缓解。唐月瑾在向三皇妃道谢的途中还不忘吐槽唐水瑶几句。 “月瑾谢过三皇妃美意!这帕子质地细腻,月瑾自是不嫌弃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这帕子粗糙,月瑾大约也是不会嫌弃的,因为某人还打算给我她的冰刀子敷脸,哼!” 说罢,唐月瑾支棱起冰刀子似的目光射向唐水瑶后背,可唐水瑶头都未回一下。 就像三皇妃不会告诉唐月瑾用帕子淋雨敷脸的主意是她身旁五皇妃提议的那样,小白也不会告诉唐月瑾唐水瑶那样一个对周围环境敏感的一人,其实接收到了唐月瑾那冰刀子似的眼神,只要故事的走向没错,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没必要提。 唐水瑶只简单同小白告了个别,嘱咐她回去的路上一路小心,再告诉小白等到天下太平的那日,欢迎她再来南越,让唐水瑶好好尽一尽地主之宜,两人手拉着手依依不舍地惜别。当时的二人其实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只是她们自己不知,以为还会再见,任谁都没有想到,光是南越的太平,就让唐水瑶付出了整个生命。 第682章 归中原·暗潮生(1)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柯远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媚,长发被海风吹起,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更蓝的海。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女人的脸庞,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早已消逝的温度。 五年了。自从苏晴从那栋废弃大楼一跃而下,已经整整五年。法医说,她体内有大量镇静剂,坠楼前可能已经失去意识。警方判定为自杀,但柯远知道,他的妻子绝不会自杀。尤其不会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柯远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默,他大学时的室友,现在在市公安局工作。他们已经有半年没联系了。 "老柯,有个案子想请你看看。"陈默的声音透着疲惫,"不是官方的,私人委托。" 柯远放下照片,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我已经不接案子了。" "这个不一样。"陈默顿了顿,"委托人指名要你。而且...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失踪者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你的书。《犯罪心理画像实务》,书上全是笔记和标记。" 柯远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自从苏晴死后,他就辞去了大学教职,远离了犯罪心理学的世界。但好奇心像一只不安分的猫,在他心里抓挠。 "失踪者是谁?" "林小满,25岁,自由撰稿人。三天前没去上班,同事报警。公寓门锁着,但她的包、手机、钥匙都在家里。最奇怪的是..."陈默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的床铺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整理过,但枕头上有一根不属于她的长发。" 柯远感到后颈一阵发凉。"金色?" "你怎么知道?"陈默明显吃了一惊。 柯远没有回答。苏晴死时,现场也有一根金色长发。警方认为无关紧要,但他从未忘记这个细节。 "把地址发给我。"他最终说道。 林小满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柯远站在门前,注意到门锁完好无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陈默递给他一副手套。 "现场保持得很好,我们还没正式立案调查。" 柯远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公寓很小,但异常整洁——太整洁了。沙发上的靠垫排列得一丝不苟,茶几上的杂志按高矮顺序摆放,厨房里的调味料瓶标签全部朝外。 "她有强迫症?"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据同事说,林小满生活随性,家里通常很乱。" 柯远走向书桌。笔记本电脑还在,但已经没电了。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他们找到我了",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旁边放着柯远的那本书,翻开在关于连环杀手行为模式的那一章,页边写满了笔记。 "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柯远自言自语。 他继续检查公寓,在卧室门口停下。正如陈默所说,床铺平整得像是酒店房间,但枕头上确实有一根金色长发,在白色枕套上格外显眼。柯远小心地将其装入证物袋。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盒。柯远打开一看,是抗焦虑药物,处方签上的日期是两周前。 "她最近很焦虑?" "她同事说,林小满这几周总是疑神疑鬼,说有人跟踪她。"陈默靠在门框上,"但警方调取了监控,没发现可疑人物。" 柯远的目光被床底下一道反光吸引。他蹲下身,发现是一个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指纹解锁。 "奇怪,她有两部手机?" 陈默走过来查看。"登记信息里只有一部。" 柯远将手机也装入证物袋,然后注意到床头柜抽屉没有完全关严。他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但在抽屉底部,有人用铅笔写了一个小小的数字"7"。 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柯远记忆中的某个抽屉。苏晴死前一周,她曾提到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纸上也印着数字"7"。当时他以为只是恶作剧。 "我需要看看她的电脑。"柯远说。 陈默找来充电器。电脑开机后,柯远直奔浏览器历史记录。最后访问的是一个名为"第七日论坛"的网站,但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 "听说过这个论坛吗?"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要不要让技术科破解?" "先别。"柯远继续浏览文件,发现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Project 7"。尝试了几个常见密码都失败了。 他转而检查书架,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在几本小说后面,柯远发现了一个藏起来的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第七日''不是日期,是名字。我发现得太多了,现在他们——" 文字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被撕掉了。柯远翻到前面,发现林小满详细记录了过去一个月被跟踪的经历,以及她对"第七日"的调查。根据她的笔记,这个组织与七年前一系列"自杀"案件有关,所有死者都是第七天被发现的,且现场都留有数字"7"的标记。 柯远的手开始颤抖。七年前,正好是苏晴死亡的时间。 "老柯?你脸色很差。"陈默关切地问。 柯远合上日记本。"我需要带走这个。还有,你能查到七年前所有标记''7''的死亡案件吗?" "这不合规矩..." "就当是老同学帮忙。"柯远直视陈默的眼睛,"苏晴的死不是自杀。" 陈默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给我点时间。" 回到家,柯远将证物摊在书房桌上,开始梳理线索。林小满显然在调查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与多起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有关。而苏晴,很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他打开那部捡到的手机,尝试用林小满的生日解锁,失败了。又尝试了"Project7"、"第七日"等密码,都不对。最后,他输入"7sins",手机解锁了。 相册里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在远处偷拍的。照片中有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一栋建筑前,建筑上的标志隐约可见——"第七日研究中心"。短信记录里有一条未发送的草稿:"证据已找到,明天见——"后面跟着一个地址,是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 柯远正准备记下地址,电话响了。是陈默。 "老柯,我查了那些案件。"陈默的声音异常紧张,"确实有七起可疑自杀案,间隔一年一起,都是第七个月份的第七天。死者之间没有明显联系,但..." "但什么?" "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一根金色长发。而且..."陈默深吸一口气,"苏晴是第七个。" 柯远感到一阵眩晕。七年前,当他坚持苏晴不可能是自杀时,没人相信他。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线索。 "还有一件事。"陈默继续说,"我查了''第七日研究中心'',那是个幌子。实际地址是一家空壳公司,注册人是——"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陈默的惊呼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陈默?陈默!"柯远对着电话大喊。 一阵杂音后,电话被挂断了。柯远立刻回拨,但已无法接通。 他盯着桌上摊开的证据,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动了某个危险的机关。林小满失踪了,陈默可能遭遇不测,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神秘的组织——第七日。 柯远拿起车钥匙,决定前往那个废弃工厂。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找出真相,为了苏晴,为了林小满,也为了所有被标记"7"的受害者。 雨下得更大了。柯远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像无数道泪痕。他轻轻吻了吻苏晴的照片,然后将其放入胸前的口袋。 "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他低声承诺。 第683章 归中原·暗潮生(2) 林雨薇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的流苏。窗外的花园里,玫瑰开得正艳,可她的心却像被冰封了一般。 "想好了吗?"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顾承泽。他的脚步声很轻,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窗帘攥得更紧。流苏在掌心勒出红痕,她却感觉不到疼。 "你父亲的公司,现在只有我能救。"他的声音又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贴上她的后颈,"嫁给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林雨薇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父亲一夜白发的模样。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佝偻着背,整日以泪洗面。 "为什么是我?"她终于转过身,对上了顾承泽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顾承泽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指尖微凉,却让她浑身发烫。她想躲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了后腰。 "因为你是林雨薇。"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只能是我的。" 林雨薇想要反驳,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所有话语。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藏着说不出的温柔。她的理智在叫嚣着推开他,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软。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林雨薇慌乱地想要后退,却被顾承泽牢牢扣在怀里。他抬起头,眼神凌厉地看向门口。 "顾总,林氏集团的张总来了......"秘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尴尬地站在原地。 "让他等着。"顾承泽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雨薇的脸,"现在,谁都不能打扰我们。" 林雨薇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再也无法回头。这个男人,这个强势得近乎偏执的男人,将会成为她生命中的全部。 而她,竟然在心底某个角落,感受到了一丝不该有的悸动。 萧煜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母妃手中的藤条又一次重重落下,火辣辣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来,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德妃的声音尖利刺耳,"今日在御前失仪,让本宫颜面尽失!" 藤条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萧煜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记疼痛。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恕罪!" 一道清脆的女声在殿内响起,萧煜睁开眼,看见一个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少女跪在了自己身旁。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发间只簪着一支普通的银簪。 "大胆!"德妃厉声喝道,"谁准你进来的?" 少女伏地叩首:"奴婢知罪。只是...只是七皇子昨日染了风寒,太医嘱咐要好生休养。若是...若是伤势加重,恐怕..." 萧煜愣住了。他昨日确实有些咳嗽,但远不到需要休养的地步。这个素未谋面的宫女,为何要冒着触怒母妃的风险为他求情? 德妃手中的藤条顿了顿。萧煜看见母妃的目光在宫女身上打量,那目光让他莫名不安。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想要挡住这个胆大的宫女。 "你倒是忠心。"德妃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就替你的主子受罚吧。" 藤条破空而下,萧煜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啪"的一声。宫女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依然跪得笔直。 "母妃!"萧煜脱口而出,"是儿臣的错,与她无关!" 德妃却仿佛没听见,藤条一下接一下落下。萧煜看见宫女咬紧了嘴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一声不吭。 不知为何,萧煜觉得自己的心揪了起来。从小到大,他习惯了独自承受责罚,从未有人为他求情,更别说替他受罚。这个素不相识的宫女,为何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够了!"萧煜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德妃的手腕,"母妃要打就打儿臣吧!" 殿内一片寂静。德妃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儿子会反抗,一时怔在原地。萧煜趁机拉起宫女:"还不快谢恩退下!" 宫女踉跄着站起身,萧煜这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渗出血迹。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滚出去!"德妃终于回过神来,将藤条重重摔在地上。 宫女深深行礼,转身退下。萧煜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他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却被德妃喝住。 "站住!" 萧煜站在原地,听着宫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殿外的阳光洒进来,他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梨花。 这一刻,萧煜忽然觉得,这座冰冷的宫殿,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许诗雨第三次看表时,咖啡厅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带进一阵初秋微凉的风。她下意识抬头,却依然不是期待中的那个身影。桌上的文件夹边,手机屏幕亮起,客户助理发来的消息让她瞬间绷紧了肩膀。 "张总临时有事,今天的会面取消,抱歉。" 简短的文字背后是许诗雨团队连续两周的加班付诸东流。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几秒,最终只回了一个"好的,再约"。 "该死。"她小声咒骂,端起咖啡杯想平复一下情绪,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糖罐。手忙脚乱去扶时,半杯冷掉的拿铁顺着桌面流淌,直接泼洒在邻座男人的西装上。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许诗雨抓起餐巾纸就要去擦,却在看清对方衣着时僵住了——那套深灰色西装的面料和剪裁明显价值不菲,此刻左袖和部分前襟已经染上了一大片咖啡渍。 男人皱眉掸开她的手,自己用纸巾按压着湿透的布料,声音低沉冷峻:"不必了。" 许诗雨这才注意到他的长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微抿的薄唇,还有那双此刻明显不悦的眼睛。他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其中一份的封面她认得,是自己公司去年为某商场做的设计案。 "真的很抱歉,您的干洗费用请一定让我承担。"她匆忙从包里翻出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男人扫了一眼名片:"明锐设计,许诗雨。"他语气平淡地念出,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回到文件上,"不必了。" 许诗雨注意到他正翻看的正是自己公司的作品集,页边空白处写满了批注。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一个大大的"平庸"写在某页顶部。 血液一下子冲上脸颊。她正想开口,男人已经合上文件夹,招手示意结账。 "周先生,您今天是现金还是记账?"服务生熟稔地问道。 "记账。"他站起身,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让许诗雨不得不仰头。咖啡渍在他袖口形成一片难看的污迹,但他整理衣襟的动作依然从容不迫。 许诗雨再次道歉:"周先生,关于您的衣服——" "不必重复无意义的道歉。"他打断她,"不如把精力放在提升作品质量上。"说完,他拿起那摞文件离开了咖啡厅,背影挺拔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许诗雨站在原地,感觉脸颊烧得发烫。她低头看向桌上剩下的名片——周屿,周氏集团副总裁。那个以严苛著称的房地产巨头。 回到公司,迎接她的是团队期待的目光。 "怎么样?张总同意签合同了吗?"助理小林迫不及待地问。 许诗雨摇摇头,把包扔在沙发上:"临时取消了。准备好加班吧,我们得重新找客户了。" 办公室顿时一片哀叹。设计师王磊嘟囔道:"这季度第三个放鸽子的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连租金都交不起了。" 许诗雨正要开口安抚,前台突然敲门进来:"许总,刚收到消息,周氏集团新开发的海岸综合体项目公开招标了!" "周氏集团?"许诗雨猛地站起身,"就是那个要求极高、预算也极高的周氏?" "没错,"小林已经快速浏览着官网信息,"哇,预算八位数起跳!但要求五年内完成过三个同规模项目..."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公司成立才三年,最大的项目规模不到这个一半。 许诗雨却盯着电脑屏幕,眼神逐渐坚定:"准备资料,我们要参加竞标。" "可是资质要求..."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许诗雨想起咖啡厅里那个傲慢的侧脸和周屿写在文件上的"平庸"二字,"我有预感,这可能是我们翻身的机会。" 第684章 归中原·暗潮生(3) “他不让我告诉你,想将一切都瞒下来,可我不想你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 小白依旧有些半信半疑,只不过没将怀疑表露出来。 “有区别吗……我与他,注定是敌人。” “你们并非直接的敌人,而且,就当是我一点点的私心吧,算是我花费巨大代价送你们离开的报酬,让我讲完可好?” 小白低笑一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一点亏不吃!讲吧!” …… (以下非正文,为了赶在24点前发出,先用无关内容占个字数,一会儿写完了就立马替换)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柯远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媚,长发被海风吹起,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更蓝的海。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女人的脸庞,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早已消逝的温度。 五年了。自从苏晴从那栋废弃大楼一跃而下,已经整整五年。法医说,她体内有大量镇静剂,坠楼前可能已经失去意识。警方判定为自杀,但柯远知道,他的妻子绝不会自杀。尤其不会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柯远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默,他大学时的室友,现在在市公安局工作。他们已经有半年没联系了。 "老柯,有个案子想请你看看。"陈默的声音透着疲惫,"不是官方的,私人委托。" 柯远放下照片,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我已经不接案子了。" "这个不一样。"陈默顿了顿,"委托人指名要你。而且...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失踪者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你的书。《犯罪心理画像实务》,书上全是笔记和标记。" 柯远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自从苏晴死后,他就辞去了大学教职,远离了犯罪心理学的世界。但好奇心像一只不安分的猫,在他心里抓挠。 "失踪者是谁?" "林小满,25岁,自由撰稿人。三天前没去上班,同事报警。公寓门锁着,但她的包、手机、钥匙都在家里。最奇怪的是..."陈默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的床铺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整理过,但枕头上有一根不属于她的长发。" 柯远感到后颈一阵发凉。"金色?" "你怎么知道?"陈默明显吃了一惊。 柯远没有回答。苏晴死时,现场也有一根金色长发。警方认为无关紧要,但他从未忘记这个细节。 "把地址发给我。"他最终说道。 林小满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柯远站在门前,注意到门锁完好无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陈默递给他一副手套。 "现场保持得很好,我们还没正式立案调查。" 柯远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公寓很小,但异常整洁——太整洁了。沙发上的靠垫排列得一丝不苟,茶几上的杂志按高矮顺序摆放,厨房里的调味料瓶标签全部朝外。 "她有强迫症?"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据同事说,林小满生活随性,家里通常很乱。" 柯远走向书桌。笔记本电脑还在,但已经没电了。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他们找到我了",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旁边放着柯远的那本书,翻开在关于连环杀手行为模式的那一章,页边写满了笔记。 "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柯远自言自语。 他继续检查公寓,在卧室门口停下。正如陈默所说,床铺平整得像是酒店房间,但枕头上确实有一根金色长发,在白色枕套上格外显眼。柯远小心地将其装入证物袋。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盒。柯远打开一看,是抗焦虑药物,处方签上的日期是两周前。 "她最近很焦虑?" "她同事说,林小满这几周总是疑神疑鬼,说有人跟踪她。"陈默靠在门框上,"但警方调取了监控,没发现可疑人物。" 柯远的目光被床底下一道反光吸引。他蹲下身,发现是一个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指纹解锁。 "奇怪,她有两部手机?" 陈默走过来查看。"登记信息里只有一部。" 柯远将手机也装入证物袋,然后注意到床头柜抽屉没有完全关严。他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但在抽屉底部,有人用铅笔写了一个小小的数字"7"。 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柯远记忆中的某个抽屉。苏晴死前一周,她曾提到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纸上也印着数字"7"。当时他以为只是恶作剧。 "我需要看看她的电脑。"柯远说。 陈默找来充电器。电脑开机后,柯远直奔浏览器历史记录。最后访问的是一个名为"第七日论坛"的网站,但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 "听说过这个论坛吗?"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要不要让技术科破解?" "先别。"柯远继续浏览文件,发现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Project 7"。尝试了几个常见密码都失败了。 他转而检查书架,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在几本小说后面,柯远发现了一个藏起来的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第七日''不是日期,是名字。我发现得太多了,现在他们——" 文字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被撕掉了。柯远翻到前面,发现林小满详细记录了过去一个月被跟踪的经历,以及她对"第七日"的调查。根据她的笔记,这个组织与七年前一系列"自杀"案件有关,所有死者都是第七天被发现的,且现场都留有数字"7"的标记。 柯远的手开始颤抖。七年前,正好是苏晴死亡的时间。 "老柯?你脸色很差。"陈默关切地问。 柯远合上日记本。"我需要带走这个。还有,你能查到七年前所有标记''7''的死亡案件吗?" "这不合规矩..." "就当是老同学帮忙。"柯远直视陈默的眼睛,"苏晴的死不是自杀。" 陈默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给我点时间。" 回到家,柯远将证物摊在书房桌上,开始梳理线索。林小满显然在调查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与多起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有关。而苏晴,很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他打开那部捡到的手机,尝试用林小满的生日解锁,失败了。又尝试了"Project7"、"第七日"等密码,都不对。最后,他输入"7sins",手机解锁了。 相册里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在远处偷拍的。照片中有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一栋建筑前,建筑上的标志隐约可见——"第七日研究中心"。短信记录里有一条未发送的草稿:"证据已找到,明天见——"后面跟着一个地址,是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 柯远正准备记下地址,电话响了。是陈默。 "老柯,我查了那些案件。"陈默的声音异常紧张,"确实有七起可疑自杀案,间隔一年一起,都是第七个月份的第七天。死者之间没有明显联系,但..." "但什么?" "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一根金色长发。而且..."陈默深吸一口气,"苏晴是第七个。" 柯远感到一阵眩晕。七年前,当他坚持苏晴不可能是自杀时,没人相信他。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线索。 "还有一件事。"陈默继续说,"我查了''第七日研究中心'',那是个幌子。实际地址是一家空壳公司,注册人是——"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陈默的惊呼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陈默?陈默!"柯远对着电话大喊。 一阵杂音后,电话被挂断了。柯远立刻回拨,但已无法接通。 他盯着桌上摊开的证据,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动了某个危险的机关。林小满失踪了,陈默可能遭遇不测,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神秘的组织——第七日。 柯远拿起车钥匙,决定前往那个废弃工厂。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找出真相,为了苏晴,为了林小满,也为了所有被标记"7"的受害者。 第685章 归中原·暗潮生(4)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 青峰宗外门药园中,晨雾还未散尽。 林夜蹲在一株月华草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泛着银光的叶片。他能感觉到叶片下流动的微弱灵气,像婴儿的呼吸般轻柔。这是最后一株成熟的月华草,今天必须上交宗门。 "又偷懒呢?"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夜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缓缓起身,转身面对来人。 刘莽带着两个跟班站在药园入口,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他比林夜高出半个头,炼气中期的修为让他的气息比常人浑厚许多。 "刘师兄,我已经完成了本月的灵草份额。"林夜平静地说,手却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储物袋。 刘莽大步走来,一把扯过林夜的储物袋,粗暴地翻找着。"让我看看,你这个废物这次又藏了什么好东西。" "还给我!"林夜伸手欲夺,却被刘莽一掌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一排灵药架上。 "哟,这不是月华草吗?"刘莽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株泛着银光的灵草,眼中闪过贪婪,"就凭你这种废物,也配拥有这等灵药?" 林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年来,他每日精心照料这些灵草,却总是被刘莽这样的外门弟子抢夺成果。他早已习惯这种欺辱,但每次心口仍会泛起一阵刺痛。 "刘师兄,那是要上交宗门的..."林夜低声说。 "闭嘴!"刘莽一脚踹在林夜腹部,"就你这种三年都突破不了炼气初期的废物,留在青峰宗都是浪费资源!" 林夜蜷缩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绞在一起。耳边传来刘莽和跟班们的嘲笑声,渐渐远去。 等到药园重新恢复寂静,林夜才慢慢爬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随手擦去,目光落在被践踏的药圃上。几株即将成熟的灵草被踩得稀烂,那是他花了三个月心血培育的。 "总有一天..."林夜喃喃自语,却没有说完。这样的狠话他说过太多次,连自己都不信了。 夜幕降临,林夜没有回弟子居所,而是独自来到后山。这里有一处僻静的山崖,是他常来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能感应到草木灵气,却无法突破?"林夜对着漆黑的夜空大喊,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他发泄般一拳砸向身旁的岩石,指节顿时皮开肉绽。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下来,靠着岩石缓缓坐下。 就在这时,月光忽然被一片乌云遮蔽。山崖上刮起一阵诡异的风,林夜感到背后岩石似乎震动了一下。他警觉地转身,发现岩石缝隙中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林夜小心翼翼地扒开石缝,一枚古朴的青铜戒指滚落在他掌心。戒指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中央镶嵌着一颗黯淡无光的绿色宝石。 "这是..."林夜刚想仔细查看,戒指突然变得滚烫。他下意识想扔掉,戒指却像生了根般粘在他手上。 一道青光从戒指中射出,在林夜面前凝聚成一个虚幻的老者形象。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星。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一个有缘人。"老者的声音直接在林夜脑海中响起。 林夜惊骇地后退:"你...你是谁?" "老夫道号玄霄子,你可以叫我玄老。"老者捋了捋虚幻的胡须,"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夜。"林夜勉强镇定下来,"前辈是...灵魂体?" "不错,老夫只剩这一缕残魂,寄居在这枚玄天戒中。"玄老飘到林夜面前,仔细打量他,"有意思,你体内灵脉沉寂,却能感知草木之气...小娃娃,想不想变强?" 林夜心跳加速,他听过类似的传说——落魄少年得遇高人指点,一飞冲天。但理智告诉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林夜谨慎地问。 玄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不贪心,知道问代价。老夫只需你将来修为足够时,帮我找一具合适的肉身。作为交换,我会指导你修行。" 林夜沉默片刻,忽然跪下:"弟子林夜,拜见师父!" "哈哈哈,好!"玄老大笑,"起来吧,为师先看看你的资质。" 玄老的虚影化作一道青光,钻入林夜体内。林夜感到一股暖流在经脉中游走,最后停在小腹位置。 "果然如此!"玄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并非资质低下,而是体内灵脉被一种古怪的封印所禁锢。这封印手法...似曾相识啊。" 林夜又惊又喜:"师父能解开这封印吗?" "暂时不能。"玄老重新显形,"但为师可以教你一套功法,慢慢消磨这封印。现在,盘膝坐下,我传你《青木诀》入门心法。" 林夜依言而坐,玄老一指点在他眉心。大量信息涌入脑海,林夜感到头痛欲裂,咬牙忍住。 "《青木诀》乃上古青帝所创,与你体质相合。"玄老收回手指,"试着按照心法运转灵气。" 林夜闭目凝神,尝试引导体内微弱的灵气。以往灵气总是滞涩难行,此刻却像找到了归途,沿着特定路线缓缓流动。运行一个周天后,林夜惊讶地发现,沉寂多年的灵脉竟然有了微弱的反应! "师父,我感觉到灵气了!"林夜激动地睁开眼。 玄老却神色凝重:"小夜子,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为师的存在,包括你最亲近的人。修真界险恶,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要明白。" 林夜郑重点头。月光重新洒落山崖,照在一老一少身上。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林夜的命运悄然改变。 晨露未晞,林夜已在药园深处盘膝而坐。按照玄老所授的《青木诀》,他引导体内那一缕微弱的灵气沿着特定经脉运行。经过七天修炼,原本滞涩的灵气已经能够完成完整的小周天循环。 "专注!灵气过檀中穴时不可急躁。"玄老的声音在林夜脑海中响起。 林夜眉头微蹙,控制着那缕灵气缓缓上行。忽然,他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灵气险些溃散。 "屏息凝神,想象你是一棵古树,根须深入大地。"玄老指导道。 林夜调整呼吸,脑海中浮现出一棵苍劲古松的形象。奇妙的是,随着这个想象的深入,那股刺痛感渐渐消退,灵气顺利通过了穴位。 一个完整的周天运行完毕,林夜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令他惊讶的是,周围灵草似乎比昨日更加鲜活了,叶片上泛着莹润的光泽。 "师父,这是..." "《青木诀》的妙处。"玄老的虚影飘在林夜身旁,捋须微笑,"此功法不仅能修炼自身,还可反哺草木。假以时日,这片药园的灵药品阶都能提升。" 林夜伸手轻触一株七星草的叶片,突然,一种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他仿佛能感知到这株草的情绪!那是一种满足的、欢愉的感觉,如同婴儿被轻抚时的舒适。 "师父!我能感觉到这株草...它的情绪!"林夜惊呼。 玄老眼中精光一闪:"什么?描述给为师听听。" 林夜将感受详细说出,玄老的虚影微微颤动,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天生草木亲和体!难怪你灵脉被封却仍能担任药童。"玄老飘到林夜面前,"小夜子,这种体质万中无一,对炼丹一途有莫大助益。不过..." "不过什么?"林夜急切地问。 "此事绝不可外传。"玄老神色凝重,"修真界弱肉强食,若被某些势力知晓,轻则掳你为炼丹奴工,重则抽魂炼药。" 林夜背脊一凉,郑重点头。正在此时,药园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回戒指里去。"林夜低声道,玄老的虚影立刻化作青光钻入他手指上的青铜戒。 "林夜!大清早的躲在这里偷懒?"刘莽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夜迅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刘师兄,我在检查灵草长势。" 刘莽走近,狐疑地打量着林夜:"奇怪,你这废物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林夜心中一紧——莫非修炼《青木诀》带来的变化被看出来了?他连忙低头掩饰眼中的精光:"师兄说笑了,我还是老样子。" 第686章 归中原·暗潮生(5) 褚君炎贴心地将刚到地狱不久的小白和萧洛白直接传送到了小白和萧洛白在会稽住过的客栈前,给二人省去了过关的功夫。此时的小白和萧洛白二人,就着夜色并排站在客栈一楼的大门处,明明谁也没开口说话,却好似有千言万语融入了夜色之中。 小白扭头望向萧洛白。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说我们留在客栈里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吗?” 萧洛白抬手摸了摸小白脑袋。 “总归是些身外之物,能不能找回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还好好的。” 小白似是有些不太赞同,撅了撅嘴嘟囔道。 “我记得你的包袱里还有好多银子呢,能买不少卤鹌鹑!” 萧洛白听后笑得既宠溺又无奈。 “我还以为我们在南越待了这么长时间,你的口味早就变了呢!没想到你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惦记你的卤鹌鹑!” 萧洛白才不会告诉小白他包袱里的那些银子,其实都够他回去盘下一整个卤鹌鹑店的。若是那些银子真找不回来他多嘴告诉了小白,小白肯定会痛心疾首地骂他浪费的。 “自打你不告而别之后我的身体和心里惦记的都只是你一人,我已经惦记你惦记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还不让我惦记惦记别的?” 萧洛白在听到小白那句话中“我的身体”这四个字时,就开始红着脸连连低咳起来,到底是他的小狐狸太过纯洁,不理解这四个字对人类有什么歧义。 见萧洛白除了一直咳嗽之外脸还涨得通红,小白索性转身来到萧洛白面前,仰着脑袋双眼不眨一下地盯着萧洛白道。 “你怎么了,难不成被这海风吹感冒了?” 被小白这样直直盯着的萧洛白更加害羞了,将头急急忙忙撇向侧面,像是在躲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当然,萧洛白是绝不会承认他家的小狐狸是什么洪水猛兽的,他躲的只是那一份能照见自己内心最深处欲望的无瑕与纯真。 萧洛白支支吾吾地回答。 “没、没有,夜色深了,我们先进客栈吧!” 就连小白在萧洛白身前点头答应时,萧洛白的目光都是躲闪着的,有那么一刻,他希望他的小狐狸快点长大。 二人进入客栈之后,先前的店小二居然还记得他们中的其中一人。倒也不怪店小二没能认出小白,小白现在的脸还依旧不是自己的脸。 店小二搓着手笑眯眯地来到萧洛白前面。 “客官真是好福气!身旁的妙人儿一个比一个美~~~” 店小二这话,小白和萧洛白听完均未生气。小白是因为不在乎自己与别人相比孰美,而萧洛白则是因为知道这只是店家的客套话,没必要同人计较,只不过萧洛白终究还起牵起小白左手,当着店小二的面在小白左手手背落下轻轻一吻。 “我所求之人,唯她。” 店小二连忙配合着接话道。 “是是是!客官真是深情的紧呢!这位姑娘也是好福气!” 许是在这家客栈见过太多带着不同女伴前来住店的客人,店小二帮人圆场的话一串接着一串,萧洛白也不恼,只要小白知道他的心意即可。 萧洛白将话题一转。 “我们之前留在这里的东西……” “都在呢、都在呢!原封不动地给客官您留着呢!客官请稍等~~~” 店小二说完转身便进了大厅柜台后面一个挂着帘帐的厢房内,将沉甸甸的深蓝色包袱交到萧洛白手中。 “可是这件?” “是,多谢店家!” 店小二乐呵呵地开口,这次他眼中比刚才笑眯眯的神色多了份真诚。 “我就说我不会记错!像客官这样相貌英俊的男子,我在店里一年都见不到几回!” 萧洛白笑笑没有接话。 店小二帮他留着包袱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这样二人在回到中原之前就不用为路费和口粮发愁,萧洛白想着想着将手探向包袱之内,从包袱摸出一大块儿银子塞到店小二手里。 “小小心意,还望店家收下!”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店小二嘴里虽是拒绝之意,但脸上就差笑开花了。 “可还有空余客房?” 店小二一边将萧洛白给他的银子揣进怀里,一边用更热情的语气回答着萧洛白的问题。 “有的有的!我这就带二位上楼!” 待上到二楼转角处,店小二回头问道。 “还是客官原来住过的那两间房,您看可好?” 萧洛白点了点头。 来到空客房前,萧洛白又塞给店小二一些碎银,只不过这次萧洛白付的是房费。店小二接过碎银又说了些恭维的客套话,然后便将二楼走廊内的空间留给小白和萧洛白二人。 萧洛白还是选了靠近楼梯的第一间,将他右侧那间留给了小白,这样楼下一有危险他好在第一时间发现。 小白先是跟在萧洛白后面进入到了萧洛白的厢房,待燃起房内蜡烛,二人坐到了桌前。 “你快看看包袱里的东西丢了没丢!” 萧洛白笑着给小白倒上茶水。 “用不着看,银子没丢剑没丢就成,这两样足够我带你回到中原。” 小白将一只胳膊撑在桌面,打了个哈欠后对着坐她对面的萧洛白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明天。” “这么快?” 萧洛白收起笑容严肃地点了点头。 “此行我们在南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算上回程的那半个月,已经三月有余,若是再晚些,恐生变故。” “知道了……但这次你并未完成圣上秘密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回去后可会受罚?” 萧洛白回给小白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南越也有中原安插进去的内线,那些人虽不一定能进到南越皇宫内部,但多多少少也会对南越的一些事情有所了解。等我将我此行的经历和所获报告给圣上,配合内线在皇宫外面的调查,圣上可知我并没有说谎也并非没有尽心尽力,如此一来圣上便不会罚我。” ……(未完待续) 好吧,昨天其实是我撸铁又扭伤右手手腕了,导致今天的码字速度有些慢,没能赶在十二点前写完这章,还是老规矩哈,先发出来占个坑,后面写完会立马替换上的。 ……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纯纯为了凑字数。) 青峰宗外门药园中,晨雾还未散尽。 林夜蹲在一株月华草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泛着银光的叶片。他能感觉到叶片下流动的微弱灵气,像婴儿的呼吸般轻柔。这是最后一株成熟的月华草,今天必须上交宗门。 "又偷懒呢?"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夜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缓缓起身,转身面对来人。 刘莽带着两个跟班站在药园入口,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他比林夜高出半个头,炼气中期的修为让他的气息比常人浑厚许多。 "刘师兄,我已经完成了本月的灵草份额。"林夜平静地说,手却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储物袋。 刘莽大步走来,一把扯过林夜的储物袋,粗暴地翻找着。"让我看看,你这个废物这次又藏了什么好东西。" "还给我!"林夜伸手欲夺,却被刘莽一掌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一排灵药架上。 "哟,这不是月华草吗?"刘莽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株泛着银光的灵草,眼中闪过贪婪,"就凭你这种废物,也配拥有这等灵药?" 林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年来,他每日精心照料这些灵草,却总是被刘莽这样的外门弟子抢夺成果。他早已习惯这种欺辱,但每次心口仍会泛起一阵刺痛。 "刘师兄,那是要上交宗门的..."林夜低声说。 "闭嘴!"刘莽一脚踹在林夜腹部,"就你这种三年都突破不了炼气初期的废物,留在青峰宗都是浪费资源!" 林夜蜷缩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绞在一起。耳边传来刘莽和跟班们的嘲笑声,渐渐远去。 第687章 归中原·暗潮生(6) 小白对唐水瑶的描述很是巧妙,抛开一般人常用的外貌特征,独独选了唐水瑶在南越皇宫之外最常作的打扮,若不是熟知,没人会拿每天都会变换的穿着作为重点描述对象。 “你找我们掌柜有何要事?” 小白双眼看向透着光影的地面,将眼底的担忧尽数隐去。 “没有,我、我就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店小二的回答在小白预料之内。 “实在抱歉,掌柜的近况我也并不知晓,掌柜在一个多月之前丢下一句‘好好看店’之后就再未出现……之前掌柜还从未消失过如此之久,中间我有偷偷派人探查掌柜行踪,可最后全都是无功而返,唉!” 小白只想知道唐水瑶今日是否安然度过,虽然她在客栈厢房里就有思考过酒肆伙计可能不会有唐水瑶入宫之后的消息,可因为太过担忧,小白还是决定跑一趟酒肆碰碰运气。 眼见酒肆小二眉宇间尽是忧愁,小白于心不忍反倒透露给小二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前些日子我在南越见到过你家掌柜,她安然无恙。只是明日我就要离开,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所以才来她开的酒肆看看能不能遇见!” 酒肆小二低声重复着小白的话。 “南越、南越……原来掌柜竟在南越,我说怎么翻遍了整个会稽都找不到人呢!掌柜不许我们踏足南越,说南越危险,现在知道掌柜没事,我们心里也能稍稍放心一些!谢谢姑娘将掌柜平安无事的消息告诉我们!”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不过南越确实凶险,你们安心在这里替她好好看店,切不可冒险进入南越寻人!” 酒肆小二再次向小白行了个礼道。 “谨听姑娘教诲!” “夜已深,那我就先告辞了。” 酒肆小二轻声叫住了小白。 “姑娘请稍等片刻。” 迎着小白诧异的目光,小二转身进入酒肆提了四壶海马酒、一兜盐渍话梅以及数十条鱼干塞到小白手里。 “姑娘既是掌柜旧识,就收下这些当做饯别之礼吧!这些都是会稽一带才有的特产,用盐腌过的话梅和鱼干即便长途跋涉数月都不会腐烂,海马酒就更能存放了!小小心意,还望姑娘不要拒绝!” “这、这……” “姑娘就安心收下吧,作为姑娘告诉我们掌柜消息的报酬!否则我们还要日日提心吊胆的!” 小白倒也爽快,没再继续推脱。 “那就多谢啦!告辞!” “姑娘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若日后见到掌柜,我——” 小白转过头来对着酒肆小二挥了挥手中的鱼干。 “你就说一位姓‘白’的姑娘来过,‘白色’的‘白’!” “好嘞!姑娘保重!” 小白并没有乱逛提着特产直接回到了客栈,她估摸着这时的褚君炎应该还在南越分不开身,便没再往海边多此一举地跑这么一趟。 第二日天还未亮两人就启程离开了会稽,小白和萧洛白回中原的路上再没有了观光游玩的心态,为了能早些回到中原,二人选择了水路。 海上夜晚常有大风大浪,即便是商队装满货物的大船也对抗不了巨浪带来的颠簸,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内陆动物,这几日小白在船舱内吐得昏天暗地,萧洛白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小白。 “早知你在海上会这般难受,我宁愿回去得慢些挨圣上一顿责罚!” 小白虚弱地趴在船舱供人休息的客舱木桌上,用手臂枕着脑袋慢吞吞地接道。 “我也不知道我会晕船……商队的船一旦离岸,下次再靠岸就是徐州了。左右不过才十日,熬过去就没事了,你不用自责。” 萧洛白脸上写满了心疼。 “这才第三日,后面还有差不多七日!这三日你滴水未进,更别提用食物来填饱肚子了,这样下去哪能行!”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吗……我的脸还未恢复吗?” 萧洛白皱着眉摇了摇头。 为了不让萧洛白完完全全变成一个苦瓜脸,小白强打着精神从木桌上撑起,浅笑着转移话题。 “你不是也应该没坐过船吗,为何你不晕船?难道是因为我武功没你厉害?” 萧洛白抬手就想弹小白一个脑瓜崩,意识到小白现在身体不适,硬生生收回了手来。 “你呀——这跟武功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咱们中原虽是内陆国家,但也有山川湖海,为了以防万一,当然不可能只有步兵和骑兵,我的职责还包括训练水军!” 小白给萧洛白竖起一个大拇指以表称赞,但赞叹的眼神并没有在小白眼里停留多久。 “也不知道哥哥晕不晕船,以后他按照我们约定来中原的时候会不会受罪……” 萧洛白听后目光很快暗了一瞬,两人都知道白岳轩再来不了中原了,可谁都不想戳破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纱。 “白兄生长在南越,肯定有过出海的经历;即便没有,哪怕南越到中原的路途再遥远、再艰难,他都一定会来,因为你在这里,因为他答应过你。” “是啊,这点苦挡不住哥哥的……” 小白从怀中摸出小鸟木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临别时五皇妃告诉我这只小鸟叫南鸢,哥哥把它给了我,是想我找到能让自己心安的归处……可是我宁愿我一直找不到心安的归处,宁愿我这一生都颠沛流离,也不想以牺牲哥哥和爹爹为代价实现这一切……” 白岳轩和白清杨的死在萧洛白心里也是一痛,他时常在想若是当时他能早些想清宫里的情形、先一步阻止白清杨进宫,又或者他能不那么迷信、将因果报应抛到一边坚持站在白岳轩身旁,会不会出现转机改变结果。 其实萧洛白知道答案的,知道即便这次白岳轩和白清杨能侥幸活着,等待他们的也还是同一种结局。杀死他们二人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南越腐朽的制度和懦弱的王,只是这些,萧洛白终是没忍心告诉小白。 “若白兄和白伯父泉下有知,听见你这样说,他们会不开心的。” 小白沉默着没有回应,萧洛白突然想起了白岳轩替小白做的纸人。 “怎么一天天只见你把木雕拿出来看,白兄的纸人被你藏起来了吗?” “我把纸人留给五皇妃作念想了,我只带走了哥哥塞在纸人里的信和种子。” 萧洛白怔怔望着小白反应慢了半拍。 “信?种子?” 小白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五皇妃在纸人里发现的牛皮纸,将牛皮纸和纸里包着的桃花种子一起递给了萧洛白。 萧洛白低着头一边展开牛皮纸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说呢,我总觉得白兄的那个纸人比我做的重上一些……” 萧洛白在读信之前先抬眼看了下小白。 “估计是我当时拿起白兄做好的纸人轻声说这个就带去给你做个纪念吧时不小心被白兄听见了,后来塞进去的吧……两个纸人刚做好时我仔细对比过差异,那时还没发现一个纸人轻一个纸人重。” 小白点点头接道。 “应该是。” 小白回答完,船舱内再无任何交谈的声音。围绕在二人耳边的,只有一道道海浪拍船时规律的闷响,以及狂风送来的一声声海鸥偶尔发出的悲鸣。就着这样沉重的背景乐,将信看完后的萧洛白也忍不住微微湿了眼眶。 那些日子白府里的欢声笑语时不时就会在萧洛白脑海中回放一遍,没曾想竟成了绝唱。 “我一定……” 后面的誓言只有萧洛白自己知道,漆黑的夜和无声的誓,倒也是绝配。 第688章 归中原·暗潮生(7) 【小妹,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大哥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提笔时,窗外突降秋雨,秋雨淅淅沥沥倒也应景,唯独忧心小妹在宫内是否淋雨是否着凉以及是否安好。 大哥此生,唯负两人,一个是大哥小妹,另一个也是大哥小妹,大抵上辈子的惩罚是罚我这辈子当不了一位合格的哥哥。 大哥作出舍命替父报仇决定的那一刻起,本以为内心会风平浪静,可实际却痛苦不已,不管你信与不信,那一刻,大哥想得最多的反倒是你。早知今日,当时大哥定不会轻易许下与小妹的约定,给小妹徒增感伤。 大哥不知小妹与萧兄离开南越的那日会不会遇到诸多险阻,可惜那时大哥应是已经没命替你们将危险挡于身前了,大哥只能凭白做些无用功,在泉下祈祷你们二人性命无忧。 大哥也不知你们二人在回去的路上是否会短缺盘缠,于是便提前埋了包银子于前院假山之下三尺有余之处,布包里还放了些小巧便携却稀罕的金饰,必要时你们二人可拿着金饰去当铺换取钱财,这大概就是大哥唯一可以帮你们的地方了,还请别嫌大哥无用。 小妹,无论大哥和父亲是否活在世上,白府永远都会是你的家!大哥将房屋地契藏在了父亲卧房的木板夹层之中,若有需要,地契也可带走。路上若遇紧急情况,不用替大哥心疼,白府地契除了不能换宫中贡品,其余再珍稀的救命药材均可一试。另外,若小妹在离开南越前需要他人相助,可去西北邻县舒阳县的琴瑟湖寻一位姓温的老者,那里母亲本家,这位温姓老者是大哥外公,找到他,他会帮你召集足够人手。 大哥嘴笨心拙,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写在信里,可来来回回揉了好几张纸,却只写出这样一封平淡的信来,不及大哥心里万千思绪。 信里的最后,大哥知道小妹善良,家里那些不用跟着大哥进宫报仇的下人大哥已经提前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无论是娟儿、木老还是其他人,小妹皆不用担心,且顾好你自己。大哥祝你们二人未来的每一天都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若有来世,大哥定好好学一学诗词歌赋,到时再来给小妹道一道纸短情长!】 小白从萧洛白手里接过白岳轩的绝笔信后,又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合上信时,外层的牛皮纸上已然多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萧洛白心情沉重地开口。 “你知道今早我看见你从房间里拿出酒和特产,猜到你是半夜趁我熄灯偷溜出去,却为何没生你气吗……” 小白抹了抹眼角的泪。 “为何?” “因为我昨晚也在你之后溜出去了。” “……” “我去的是白府。” 那里有二人太多太多的温馨回忆,只不过于萧洛白来说,喜大于悲,而对于现在的小白,悲大于喜,小白就连想到白府都会陷入冗长的沉默,就更别提踏足了。 许久之后小白才幽幽开口。 “希望下一次来,我能有勇气回家看看……” “会的。” 后几天,海上的风浪小了些。小白总觉得外头那些海浪好似能窥探她的心,当她心中的波涛被时间慢慢抚平,海上的浪就也跟着变小了。 小白的脸是在第六日傍晚恢复的,正当小白在甲板上吹着温和的小风跟萧洛白感叹褚君炎灵力中的阴气竟能维持如此之久时,萧洛白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我之前亲的都是你脖子吗,现在差不多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小白没有吭声,只是眨着她那比海上群星还要明亮的眼眸,带着好奇和疑惑定睛望向萧洛白。 萧洛白并没有用言语解释,他只轻轻探头,在小白额头落下一个迟来的吻。 小白的脸是连海上无光的夜色都盖不住的红,单手捂住额头的小白再次开口时说话声音里藏着若隐若现的娇嗔。 “你干嘛……虽是货船,可船上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这里可是甲板!” 萧洛白笑得温柔。 “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小白害羞着小声嘟囔道。 “知、道、了……” 不就是别人的脸他不愿下嘴,可左右都是她本人。想到这,小白撅着嘴不满地用胳膊肘戳了戳萧洛白胸膛。 “我问你,是不是以后我变胖了变丑了,你就不愿碰我了?” 这一次,萧洛白抬手就给了小白一个脑瓜崩,丝毫不带犹豫的。 “一天天的都在想些啥!若你之前用的那张脸是个不知身份的陌生人,亲一次倒也无妨,可你的那张脸却碰巧是白清杨小女儿的,还是位已逝之人,无论是出于对逝者的尊重还是出于对白清杨一家的尊重,我都下不去嘴,别瞎想了!” 小白听完忍不住高高扬起嘴角,嘴角的弧度像他们二人脚下倒映在海面的新月。 她看上的人果然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比这世间一切的事物都要美好!小白虽是这样在心里美滋滋地默默想着,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儿。 老母亲般的慈爱表情久违地出现在小白脸上,小白一面轻轻拍着萧洛白右边肩膀,一面欣慰地回道。 “很好!很懂礼数!看来你小时候我果然把你教得很好!” “?” 萧洛白脸越来越黑,当黑到一定程度时,萧洛白举起双手微微用力同时揉搓着小白左右两边脸颊。 “嗯?你教我?用不用我好好帮你回忆一下?我明明在木桶里乖乖洗澡,你偏要在桶里跳来跳去玩小鸭子死活不肯好好洗澡,最后还把木桶弄翻将热水撒的满屋都是,害得我大冬天在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等新的热水烧好!” “我不是也在跟你一起等呢?” “你等你抢我被子做甚?” 小白理直气壮回道。 “我也冷啊!我全身不也打湿了嘛!你那时好歹还擦干了呢!我那么多毛,我咋擦!” 萧洛白郁结,只能提起另一件事。 “你那时还把玩过的毛线团随手丢在地上!有一晚我从我爹书房回来得晚,没看见门口线团,一脚踩上去摔了个屁股蹲儿!” 小白心虚地将眼睛瞟向海面,那是她第一次把萧洛白弄哭,可事后林若雪问起,萧洛白却说是自己没看见门槛儿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又不是故意的……” 小白越说声音越小。 “还有那次,你……” 萧洛白还准备继续滔滔不绝地数落小白罪状,却被小白一把捂住了嘴巴。小白清了清嗓子,换成一副老者的声音故作高深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 “……” 萧洛白无奈作罢,自己挑选的心上人,只能自己宠着。 这样一番闹腾下来,二人情绪难得比前几日好上了许多,肩并着肩靠在甲板围栏上又说了些小时候的趣事,从小白刚来将军府到半年后除夕那夜的不辞而别,这一聊便是一整夜,两人索性在甲板上看了次日出。 海上日出跟小白看过很多次的山上日出截然不同,黎明前的海面像一块儿青色绸缎,这绸缎还是由深深浅浅的青扎染出来的,直到东方有一道又金又红的光刺破海上云雾。这道光溅落在海平线上霎时就能将整片海域点燃,青色不见,碎金光斑开始在微波间欢快跳跃。 “真美……” 卷了些困意的小白将头斜靠在萧洛白肩头,在船上的第七日,小白第一次看了场海上日出。 看来还是不能让悲伤和痛苦充斥内心太久,若是一直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人生岂不就白来了一遭。 小白对着天边褪去红晕的白云,悄悄在心里说到:爹爹和哥哥,我会永远把你们放在心里的!今后的日子我会好好努力好好成长,你们也会在天上陪伴着我的吧…… 第689章 归中原·暗潮生(8) 小白和萧洛白到达徐州的那日,中原变了天。 暗灰色云块儿自天际涌来,起初尚有几处缝隙,随后便愈积愈厚,连成厚厚一片沉沉压在头顶。远处偶有一两声闷雷,如同天边巨物在云层后低咳。雨点迟迟不见落下,只余黑鸦在空中徒劳盘旋。 徐州离京城不远,本该是热闹的。可今日不知为何街上行人渐稀,即便小白和萧洛白能遇见一二,也皆是低着头匆匆疾走。 街边店铺早早掌了灯,昏黄的光影从紧闭的纸窗里渗出,在青灰色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影,这影倒像是被天色压垮,无力瘫软在地。 小白横在无人的街道中央望着这景儿,歪头问着身旁之人。 “徐州是一直如此还是突发变故?” 萧洛白紧紧皱眉仔细观察着周围,这闷感不像是从头顶传来的,更像是从他心中升起的不好预感。 萧洛白声音凝重。 “抱歉,小白……” 小白更为不解。 “为何要同我道歉?” “本想让你在徐州休整一晚明早再跟我回京,可现在怕是等不了了,我们得连夜回去!” 徐州就在京城隔壁,萧洛白带着小白直奔徐州官衙。当萧洛白拿出能证明他护国大将军身份的腰牌时,徐州地方官员赶紧遵照萧洛白要求给他备了匹良驹,两人一马抄小路直指京城。 到达京城城门已过子时,城门紧闭,守城士兵不见踪影。萧洛白和小白在马背上等了片刻,依旧未有任何人影从墙头处露头,很是奇怪。 小白在马背上回头,见身后萧洛白双唇紧抿一言不发作低头思考状,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小白轻声建议道。 “我们是在这里一直等人过来替我们开门、还是寻个地方先过一夜明早再进城?若你想不到一个合适之地,我倒有一个建议……” 萧洛白回望着小白若有所思道。 “你指的是灵隐寺?” “对!” “走吧。” 萧洛白说罢将马头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再次出发前,萧洛白还特地回头看了眼血红色城门,可惜,看到的只有诡异的静。 灵隐寺单独占据京城附近的一个低矮山头,山虽不高,骑马上山却是不便,于是萧洛白找了个长满杂草的小河,将马拴在河边树下,从小白手里接过灯笼心事重重地跟在小白后面徒步上山。 灵隐寺大门也同样是紧闭着的,大门左侧的抱鼓石和大门右侧的石雕瑞兽静静伏在夜里,一如往常。 提着灯笼的萧洛白只在灵隐寺门前立了一小会儿便准备抬手叩门,身后却传来小白困惑不解的声音。 “你在干嘛?” “我……” 短短两句对话的间隙,小白已然麻溜地翻上了灵隐寺大门右侧院墙的墙头,正一脚在外一脚在内骑在院墙最高处的青瓦上歪头看着萧洛白。 “……” “太晚了,你等我翻进去从里面给你开门。” 小白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院墙之后,萧洛白只一个叹息,小白就把寺庙大门给打开了。 小白侧身让出半身之位供萧洛白进庙,可萧洛白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愣着干嘛,进来啊!” “我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进入寺庙,会不会不好?” 小白听后呆呆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灵隐寺她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倒是忘了他人进庙需要遵守的一些基本礼节。 小白挠了挠头。 “好像是不太好……等着!我去喊个人来!” 没等萧洛白回答,小白的背影就湮没在夜色之中。 独自一人待在门外的萧洛白快速回忆着他和小白的南越之行,前往南越时是小白在门外望着他回家的背影,而回到中原时,却变成了他在门外盯着小白离去的背影,只是这里对于小白来说,应该也是她在中原的一个“家”吧。家,是一个不需要刻意在意礼仪的地方。 远处寺庙院内渐渐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和争吵声,争吵声很低,萧洛白听不大真切,不过即便是断断续续也能判断出争吵的大致内容。 “你就不能挑个白天的时间回来?!你白天回来有的是人替你开门,偏要大半夜回来……大半夜的回来倒也罢了,你找别人不行?!非要将我喊醒,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虽看不见小白身影,可小白不甘示弱的声音倒是让萧洛白听的一清二楚。 “你是不是傻!庙里大白天什么时候关过门了,我若是白天回来,用得着人替我开门?!再说了,什么叫非要喊醒你!庙里那么多和尚,明日就你会偷懒,我当然首选你啊!反正对你来说在哪儿不是睡!” 大概是被怼到哑口无言,对面换了个角度攻击。 “你好好一个姑娘家的,大半夜进我卧房能不能先在门口犹豫犹豫,横冲直撞破门而入,你这风格真是百年不变!” “我是狐狸、你是和尚,也不知道我们俩之间有什么好犹豫的!” “……”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每次都说不过我还非要垂死挣扎一下!” 预想的吵闹声戛然而止,让门外的萧洛白有些意外。 当小白带来的那人与萧洛白打上照面之后,两人皆是一愣。 寺庙门口就萧洛白手中灯笼那一处光源,小白并没有察觉这二人脸色的改变,自顾自地站在两人中间介绍着对方,视线却是一直盯着寺庙大门门槛的。 “这位是萧洛白,现任京城护国大将军;这位是缘一,是灵隐寺现任住持最得意的弟子……我们刚从外地回来,京城城里进不去,我便想着带他来灵隐寺先凑合一晚,缘一大人可否通融通融?” 小白在喊“缘一大人”四个字时极其敷衍极其小声,导致小白看向缘一之时缘一已经将目光从门口的萧洛白脸上移到了门中央的小白脸上。 “你既是问我,我能拒绝吗?” 小白抡起右拳凑到缘一鼻尖。 “你看我这拳头大不大、硬不硬?当然不能!” “那你何故多此一问!” 小白放下拳头双手抱胸道。 “我本来没打算问的,可人家不是注意礼数偏叫我多问这么一嘴吗……” 小白边说还边努努嘴指了指在门外乖乖站着的萧洛白。 “那是!毕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没有礼数!” 眼见两人又要在寺庙门口争执起来,萧洛白赶忙在门外对着缘一礼礼貌貌地鞠了一躬打断小白嘴中的蓄力。 “抱歉,深夜还来叨扰!缘一大师,好久不见!” 缘一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萧洛白身上,也学着萧洛白的样子打招呼道。 “叫我缘一就好,确实好久不见了……” 小白懵懵地听完二人对话,后知后觉道。 “你们俩……认识?” 萧洛白率先回答。 “认识。若要真算起来,我还是先认识的缘一大师才认识的你,就是不知缘一大师是否也同我一样……” 缘一扫了眼小白挫败的脸色坏笑一声回道。 “这么巧?我也先认识的你才又认识的她!” 小白假装不满地撅起小嘴默默转身走进庙里,缘一见状对着萧洛白说道。 “你也先进来吧,我给你找间空着的僧房凑合一晚。” “谢谢。” 小白独自一人在前面走着,后面的萧洛白跟在缘一身后轻声问道。 “我能问问京城最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为何见不着守城士兵?”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长公主提前回京,如今匈奴特使还停留在京城之内并未离开,圣上怕特使在京城出事不好跟匈奴那边交代,调派了些人手保护。” 第690章 归中原·暗潮生(9) 萧洛白闻声不禁皱眉,似是不太赞同圣上这一举措。 “可守卫皇城也同样重要,尤其是有外宾前来的日子最易发生动乱!京城城内居住着那么多百姓,怎可厚此薄彼!” 在这一点上缘一倒是同萧洛白看法一致。 “不是所有人都像萧将军这样足智多谋。” 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萧洛白心中并没有踏实多少,不是因为大公主提前回京,也不是因为匈奴特使,而是调派人手保护特使的举动不像是平常的圣上会颁布出来的旨意,圣上本就有吞并周边小国的野心,尤以西域、匈奴为先,圣上正愁着没有打仗的正当理由,又怎会如此小心翼翼避免两国纷争。 离开中原足足三个月的萧洛白想不出缘由,看来这缘由只能等他明天进宫面圣才揭晓了。 缘一给萧洛白找的空僧房就在他隔壁,睡前缘一特地交代萧洛白若有需要直接来隔壁喊醒他即可,看得小白又生出阵阵幽怨,有种他们二人抛弃她暗渡陈仓的感觉。 小白还住她之前住过的偏院,这院独属小白一人,伴着阵阵规律的敲钟声,以往小白总能睡得香甜且踏实,但今日是个例外,小白的肚子里囤积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问题。 小白从地面床铺偷偷摸摸爬了起来,准备潜入萧洛白房间问一问他和缘一究竟是在何时认识、又为何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半点信息,可房间木门不知怎的推不动分毫。 小白抬手在门外变出一道火光,借着外亮内暗形成的光线落差,这才隐约看见木门门把上好像横着一道铁锁。 “……” 小白气哄哄地叉腰。 “死缘一、臭缘一,居然敢锁我!” 原本想要将门外铁锁直接变没的小白,想到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中原,还离了许久,大抵看在幕怜住持可能会生气的份上,小白乖乖躺回了被窝,经过一番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巳时。 小白醒时,门外铁锁早已被缘一打开。小白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缓缓走出卧房,忽闻后山传来一阵熟悉而令人安心的鸟语花香,这才觉得一扫漫漫旅途的颠簸之苦。 小白从怀里拿出南鸢木雕举过头顶,将木雕凸起的眼球转向后山方向,而后对着微风低语道。 “爹爹、哥哥,这里是我在中原的家。这里虽没有白府热闹,但胜在空气清新景色宜人!等我办完应尽之事,就带爹爹和哥哥四处转转,这样你们便也算作跟我一起到过中原了吧……” 小白说完,双手捧着南鸢木雕扣于胸前,轻轻闭眼感受着风的温度,巳时的风轻柔中还透着些许暖意,她知道她的爹爹和哥哥应了她。 小白在庙内转了整整一圈都没能找见萧洛白的身影,主殿院落到处是人,小白无奈之下去别院寻了缘一。 “我没见着萧洛白,他该不会已经进城了吧?” 正在别院忙得抽不开身的缘一只淡淡瞟了一眼小白便迅速回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悠闲?他比我起的还早,见你未醒只同我简单道别,说他需要提早进京面圣,等忙完之后会再来寻你……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一声,庙里不便存放荤腥酒肉,你们从南越带回来的特产,他先放在了他的府中,若你需要自己去取。” 从缘一嘴里听到“南越”二字,小白竟有些心虚了起来,再没同缘一斗嘴的心情。 小白偷偷瞥了眼整理经书的缘一,然后用右脚脚尖来回摩挲着别院地面,双手背在身后将身体左扭右扭一副难开口的模样,许久之后小白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那、那个……我偷偷去了一趟南越的事,幕怜住持有没有生气,有没有骂我?” 缘一跪坐在地面,刚将大腿上一摞整理好的经书放于书架,这才稍稍分神转了个头看向小白。 缘一答非所问道。 “你觉得我现在老老实实在别院整理经书的行为罕不罕见?” 小白毫不犹豫地答道。 “十分罕见!但——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何关联?” “自是因为师父不在,这些活才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不在?” 缘一继续开始低头整理地上不知被谁堆了一地的散乱经书,而后漫不经心回答着小白提出的问题。 “自你启程去了南越不久,师父也外出云游去了。” 小白惊呼一声。 “幕怜住持该不会偷偷溜到南越监视我去了吧?!” 缘一想都不想地反驳道。 “放心,师父他老人家没有你想的那么闲!” “那——他去了哪里?” “师父没同我细说……” 顿了顿缘一又补充了一句。 “师父走时只草草说了几句他感到几处异动需要亲自过去查探一番。” “所以幕怜住持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 “你就一点不担心你师父的安危吗?” 缘一反问道。 “为何要担心?” 小白发出一道痛心疾首的感叹。 “你没有心!你师父他老人家三个月都未归,你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缘一听后终于忍不了了。 “谁跟你说他三个月都未归了的?中间师父回来过几次,只是又离开了!” ……(本章未完待续。) 后续主线剧情已经确定下来,但一些细节还在琢磨当中,本章后半部分放在明天更新。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 青峰宗外门药园中,晨雾还未散尽。 林夜蹲在一株月华草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泛着银光的叶片。他能感觉到叶片下流动的微弱灵气,像婴儿的呼吸般轻柔。这是最后一株成熟的月华草,今天必须上交宗门。 "又偷懒呢?"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夜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缓缓起身,转身面对来人。 刘莽带着两个跟班站在药园入口,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他比林夜高出半个头,炼气中期的修为让他的气息比常人浑厚许多。 "刘师兄,我已经完成了本月的灵草份额。"林夜平静地说,手却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储物袋。 刘莽大步走来,一把扯过林夜的储物袋,粗暴地翻找着。"让我看看,你这个废物这次又藏了什么好东西。" "还给我!"林夜伸手欲夺,却被刘莽一掌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一排灵药架上。 "哟,这不是月华草吗?"刘莽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株泛着银光的灵草,眼中闪过贪婪,"就凭你这种废物,也配拥有这等灵药?" 林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年来,他每日精心照料这些灵草,却总是被刘莽这样的外门弟子抢夺成果。他早已习惯这种欺辱,但每次心口仍会泛起一阵刺痛。 "刘师兄,那是要上交宗门的..."林夜低声说。 "闭嘴!"刘莽一脚踹在林夜腹部,"就你这种三年都突破不了炼气初期的废物,留在青峰宗都是浪费资源!" 林夜蜷缩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绞在一起。耳边传来刘莽和跟班们的嘲笑声,渐渐远去。 等到药园重新恢复寂静,林夜才慢慢爬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随手擦去,目光落在被践踏的药圃上。几株即将成熟的灵草被踩得稀烂,那是他花了三个月心血培育的。 "总有一天..."林夜喃喃自语,却没有说完。这样的狠话他说过太多次,连自己都不信了。 夜幕降临,林夜没有回弟子居所,而是独自来到后山。这里有一处僻静的山崖,是他常来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能感应到草木灵气,却无法突破?"林夜对着漆黑的夜空大喊,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他发泄般一拳砸向身旁的岩石,指节顿时皮开肉绽。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下来,靠着岩石缓缓坐下。 就在这时,月光忽然被一片乌云遮蔽。山崖上刮起一阵诡异的风,林夜感到背后岩石似乎震动了一下。他警觉地转身,发现岩石缝隙中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第691章 鸽一天,后续剧情有个大伏笔突然发现有点问题,明天补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柯远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媚,长发被海风吹起,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更蓝的海。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女人的脸庞,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早已消逝的温度。 五年了。自从苏晴从那栋废弃大楼一跃而下,已经整整五年。法医说,她体内有大量镇静剂,坠楼前可能已经失去意识。警方判定为自杀,但柯远知道,他的妻子绝不会自杀。尤其不会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柯远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默,他大学时的室友,现在在市公安局工作。他们已经有半年没联系了。 "老柯,有个案子想请你看看。"陈默的声音透着疲惫,"不是官方的,私人委托。" 柯远放下照片,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我已经不接案子了。" "这个不一样。"陈默顿了顿,"委托人指名要你。而且...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失踪者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你的书。《犯罪心理画像实务》,书上全是笔记和标记。" 柯远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自从苏晴死后,他就辞去了大学教职,远离了犯罪心理学的世界。但好奇心像一只不安分的猫,在他心里抓挠。 "失踪者是谁?" "林小满,25岁,自由撰稿人。三天前没去上班,同事报警。公寓门锁着,但她的包、手机、钥匙都在家里。最奇怪的是..."陈默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的床铺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整理过,但枕头上有一根不属于她的长发。" 柯远感到后颈一阵发凉。"金色?" "你怎么知道?"陈默明显吃了一惊。 柯远没有回答。苏晴死时,现场也有一根金色长发。警方认为无关紧要,但他从未忘记这个细节。 "把地址发给我。"他最终说道。 林小满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柯远站在门前,注意到门锁完好无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陈默递给他一副手套。 "现场保持得很好,我们还没正式立案调查。" 柯远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公寓很小,但异常整洁——太整洁了。沙发上的靠垫排列得一丝不苟,茶几上的杂志按高矮顺序摆放,厨房里的调味料瓶标签全部朝外。 "她有强迫症?"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据同事说,林小满生活随性,家里通常很乱。" 柯远走向书桌。笔记本电脑还在,但已经没电了。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他们找到我了",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旁边放着柯远的那本书,翻开在关于连环杀手行为模式的那一章,页边写满了笔记。 "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柯远自言自语。 他继续检查公寓,在卧室门口停下。正如陈默所说,床铺平整得像是酒店房间,但枕头上确实有一根金色长发,在白色枕套上格外显眼。柯远小心地将其装入证物袋。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盒。柯远打开一看,是抗焦虑药物,处方签上的日期是两周前。 "她最近很焦虑?" "她同事说,林小满这几周总是疑神疑鬼,说有人跟踪她。"陈默靠在门框上,"但警方调取了监控,没发现可疑人物。" 柯远的目光被床底下一道反光吸引。他蹲下身,发现是一个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指纹解锁。 "奇怪,她有两部手机?" 陈默走过来查看。"登记信息里只有一部。" 柯远将手机也装入证物袋,然后注意到床头柜抽屉没有完全关严。他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但在抽屉底部,有人用铅笔写了一个小小的数字"7"。 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柯远记忆中的某个抽屉。苏晴死前一周,她曾提到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纸上也印着数字"7"。当时他以为只是恶作剧。 "我需要看看她的电脑。"柯远说。 陈默找来充电器。电脑开机后,柯远直奔浏览器历史记录。最后访问的是一个名为"第七日论坛"的网站,但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 "听说过这个论坛吗?"柯远问道。 陈默摇头。"要不要让技术科破解?" "先别。"柯远继续浏览文件,发现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Project 7"。尝试了几个常见密码都失败了。 他转而检查书架,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在几本小说后面,柯远发现了一个藏起来的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第七日''不是日期,是名字。我发现得太多了,现在他们——" 文字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被撕掉了。柯远翻到前面,发现林小满详细记录了过去一个月被跟踪的经历,以及她对"第七日"的调查。根据她的笔记,这个组织与七年前一系列"自杀"案件有关,所有死者都是第七天被发现的,且现场都留有数字"7"的标记。 柯远的手开始颤抖。七年前,正好是苏晴死亡的时间。 "老柯?你脸色很差。"陈默关切地问。 柯远合上日记本。"我需要带走这个。还有,你能查到七年前所有标记''7''的死亡案件吗?" "这不合规矩..." "就当是老同学帮忙。"柯远直视陈默的眼睛,"苏晴的死不是自杀。" 陈默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给我点时间。" 回到家,柯远将证物摊在书房桌上,开始梳理线索。林小满显然在调查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与多起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有关。而苏晴,很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他打开那部捡到的手机,尝试用林小满的生日解锁,失败了。又尝试了"Project7"、"第七日"等密码,都不对。最后,他输入"7sins",手机解锁了。 相册里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在远处偷拍的。照片中有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一栋建筑前,建筑上的标志隐约可见——"第七日研究中心"。短信记录里有一条未发送的草稿:"证据已找到,明天见——"后面跟着一个地址,是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 柯远正准备记下地址,电话响了。是陈默。 "老柯,我查了那些案件。"陈默的声音异常紧张,"确实有七起可疑自杀案,间隔一年一起,都是第七个月份的第七天。死者之间没有明显联系,但..." "但什么?" "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一根金色长发。而且..."陈默深吸一口气,"苏晴是第七个。" 柯远感到一阵眩晕。七年前,当他坚持苏晴不可能是自杀时,没人相信他。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线索。 "还有一件事。"陈默继续说,"我查了''第七日研究中心'',那是个幌子。实际地址是一家空壳公司,注册人是——"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陈默的惊呼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陈默?陈默!"柯远对着电话大喊。 一阵杂音后,电话被挂断了。柯远立刻回拨,但已无法接通。 他盯着桌上摊开的证据,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动了某个危险的机关。林小满失踪了,陈默可能遭遇不测,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神秘的组织——第七日。 柯远拿起车钥匙,决定前往那个废弃工厂。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找出真相,为了苏晴,为了林小满,也为了所有被标记"7"的受害者。 雨下得更大了。柯远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像无数道泪痕。他轻轻吻了吻苏晴的照片,然后将其放入胸前的口袋。 "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他低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