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纸片人男主的日常》 第1章 第 1 章 “大人,您不能进去。” 门外的推攘声让久经风雨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声响,伴随着小雪的抽泣声,惜雨原本温柔的嗓音尖锐急促起来,逼的阳照棠重新睁开了眼。 举目便是这四处漏风的茅草房,一天过去,她依旧瘫在床上,很难下地。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打着补丁的棉被散发着大海的味道,麻布和沙粒一同织成的布衣长裙正在和她的皮肤相爱相杀,她并非自愿地成为了豌豆公主,只是怎么睡怎么不舒服。 “私藏海盗可是重罪,县令大人没找你麻烦,你就知足吧。” “她不是海盗。” 阳照棠挑眉,她又没出去,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连海盗这种罪名都扣她身上了。 她还未想通,几个身穿官服的衙役蛮横地推开门,拥簇着圆领黑袍的羊胡子师爷,他摇着羽毛扇,打量的目光正正对上阳照棠的视线。 确实漂亮! 精致的脸部轮廓仿佛经历过千百次的雕刻,像是宫里养出来的金枝玉叶。不施粉黛,一双勾人心魄的狐狸眼,墨玉般的瞳孔深不见底。眉尾稍扬,昳丽下多了一分英气,沉下脸时,冷淡的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此刻。 怪不得县令送的人连束淮都看不上,他那般姿容又怎么会看上小县城的女人,云泥之别。 这样一副好容貌,可惜是一匹未被驯服的野马。 他欣赏完,头也不回地说道:“赏!” “多谢师爷。”郑二感恩戴德,捧着一贯钱就要离开。 “卑鄙小人。” 身后的惜雨咬牙骂道,郑二毫不留情的背影让她气红了脸颊,她力气小,再怎么试,也无法摆脱官兵的束缚,连发髻都有些凌乱。 哦,还真是,阳照棠顿觉索然无味,光滑的指尖习惯性地点着冷硬的床沿,脑子转的飞快。郑二,当初从海边发现她的人。 阳照棠突然急促地咳嗽起来,“难道你和他也是一伙的?”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恍然,下唇快要被咬出血,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惜雨被她的反问吓的不敢出声,只能遥遥地望着她,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阳照棠心死如灰,神色更加淡漠。 她不能再多一个弱点,甚至连累旁人。 戏看完了,该进入正题了,山羊胡师爷摇着扇子,拿出令牌摆在她眼前,义正言辞说道:“户籍调查,你不是本县的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阳照棠眼底嘲讽一闪而现,可惜腿脚不便失了先机,她捏紧拳头,环顾周围,与其被折辱,不如死了算了。 师爷心细如发,担心她想不开,闹到玉石俱焚,连忙劝道:“放心,只是一笔交易。” 阳照棠闻言看向他的眼睛,似乎想找出破绽,对峙半晌,她认命地躺回去,艰难地滚了几圈,用被子裹成了毛毛虫,“好了,钱给她,抱我出去。” 一路被抱出院子,小雪的哭啼挽留声没换来她片刻的停留。 真是冷静又识相! 师爷仔细地观察着,或许他这次找了一个好苗子。 阳照棠坐在马车上,细长浓密的睫毛压住了她眼底郁闷,她见义勇为桥上救人,一时不察落水穿越了。 她穿越到了书里,还是身穿,还是哥哥春雪那本只有文案开头的新书。 好像是科举文。 主角叫什么来着? 躺尸一天,就是想不起来,脑子里只有一堆马赛克。 她成年后,春雪写文火了,他一向爱好用笔,所以她负责敲键盘,再说她记忆力超强,属实不应该忘记。 是什么遮住了她的记忆,她醒来后脑中只有断断续续几句话,回家,男主,恢复记忆。 现在因美貌被抓属实稀松平常,郑二不是个好人,要不是刺伤了他,她又怎么会在惜雨家。 以后找机会再找惜雨道歉吧。 阳照棠心中思绪万千,只是多想无益,她靠在厢内,掀开车窗,欣赏起了风景。 入目都是青山,路边已经冒出绿色,团团野花铺在绿野上,生机盎然。 二层的古楼比比皆是,摊铺上的小玩意琳琅满目,路上行人挽着各式发髻,阳照棠对穿越一下子有了实感。 如果她不是黑户且被抓,还真想游山玩水,去最大的寺庙还愿。 新年去雍和宫上香祈福时,她鬼使神差地许下了春雪能回到自己的身体这个愿望,结果她穿越了,春雪不见了。 雍和宫果真邪门,她的愿望被调剂了。 也不知谁更惨,惜雨老公出海没了,母女相依为命,以补渔网为生。 惜雨还没她大,小雪都六岁了。 阳照棠无语凝噎,她才二十四,一个妙龄女子,现在成了老姑娘。 她在孤儿院长大,比起那些因为身体缺陷而被遗弃的孩子,她很庆幸自己很健康。 唯一特殊点的就是身上有一缕幽魂,不过两人相处甚是和谐,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有人说她精神分裂,她却不那么认为,只是收养的时候她无人问津。 她和春雪相依为命二十年。 等她再次回到床上,身下是松软的绸缎,床顶是雕花的梨花顶,红木圆桌上点着香,桌旁坐着一个女子,在摆弄着箱子,低下的眉眼闪过一丝轻蔑。 “这是大夫苏叶。” 珠帘被掀开,苏叶跟着走进来,一身窄袖长裙,细弱的腰肢上挂着特制的针包,肤色偏白,眉目清秀,看起来有些羸弱,等她靠近床边,阳照棠再次闻到了熟悉的药味。 她熟练地把完脉,替她掖好被子,“休养几天就可以下地了。” 大夫?这么年轻的大夫? 阳照棠目光追随着她,好奇问道:“看你这么年轻,学医几年了?” 两人也算同行,医学生累如狗,尤其还有关系户,如今有机缘转学中医也不错。 苏叶一听却炸毛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不信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方圆十里最厉害的大夫,我出诊可是很贵的。” 阳照棠顿了一下,冷静道:“不是,我是想问,学医需要几年出师?” 苏叶意兴阑珊,像泄了气的皮球,颇为麻木地说:“男女授受不亲,嫁人后不能出诊,学了也无用。” 阳照棠:“这么严厉?”医者面前无性别,不是传下来的道理? 难道只适用于男医,真是狡诈。 “是啊,你马上要嫁人了,还是别费这个心了。” “谁说的?” “我偷听到的。”苏叶淡淡道,县令与师爷谈话,不避着自己,那就是有意让她传话,一个县官这么关心别人后院之事,说起来也不怕笑掉大牙。 “什么人家?” “连将军的大公子。” 将军? 阳照棠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连学砚将军吗?”阳照棠试探道。 “对,我朝只有一个姓连的将军。” 以春雪的性子,配角不写无名之辈,主角更爱曲折离奇。 被送到乡下的,这种一般都是主角。 不过找自己一个无名之辈,甚至还可能是海盗的人,去嫁给大公子? 有猫腻啊! “当朝皇后姓闻,叫闻容吗?” 她又从细枝末节处想起一点点旁的。 “是姓闻,二十多年前闻贵妃诞下八皇子,之前宫里只有七位公主,那是宫里第一个皇子,陛下大喜,直接封她为后。” 原来春雪从小脑洞就这么大了吗,人物小传这么早就有,怎么现在才动笔? 将军的儿子成为宰相权臣吗?阳照棠来了兴趣。想到春雪,她捞起胸前的玉佩,亲了一口,送她的玉佩还在。 “大公子府上危险的很。”苏叶蹙眉,提醒了一句。 阳照棠身体好后,惜雨口中欺软怕硬的县令大人就出现了,一脸精明相,眼里透着算计,颌下蓄着微须,身形清瘦,蓝袍像架在身上一样。 他身后还带着一位嬷嬷,生的珠圆玉润,不苟言笑,说是要教她规矩。 阳照棠嗤笑:“学了规矩,然后和上一任一样?” 一个官员爱做媒,滑天下之大稽,她可听苏叶说了,大公子不喜人近身,视女色于猛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阳照棠站在柳树下,心中一片唏嘘。 这么气派的府邸,朱红木大门上方却悬挂着寸园二字。 这么大的房子还叫寸,真是谦虚,不知是埋汰谁。 大公子在县城很出名。 城东万英街那座最豪华的宅子,大公子就住里面。 大公子体弱多病,从不抛头露面。 乡邻提起这位大公子,都是连连摇头,这位公子挑剔,换了多少丫鬟。 他还记不得人,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我来应聘。” 两人进了门,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面皮红润细腻,胡子长了一圈,极为浓密,阳照棠想了一圈,才想明白怪异之处从何而来,胡子像是贴上去的。 他只看了几眼,就躺了回去。 “送过去。” 原来小道消息是真的,这管家真的很随便。 穿过垂花门,沿着蜿蜒走廊往深处走,又过了两个穿堂,停在院子里。 门口守着一个人,应该是管家口中的黎真。 一身黑衣,脸蛋倒是俊俏,他虎着脸说:“公子在书房,你在此候着。” 下人离开后,只留下两人大眼对小眼。 一炷香过去,被迫罚站的阳照棠忽然一脸古怪,怎么有种军训的感觉。 她蹙起眉头,佯装虚弱道:“我有些晕。” 黎真:“这么柔弱,不如回家。” 这么直男,真是一脉相承,她对主角有了几分期待,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纸片人成真。 阳照棠勉强着站直身体,“我只是起个大早,现在腹中空空,有些站不住而已。” “公子。” 黎真行礼之后,立刻站在一旁。 对面之人面容如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恰到好处的眉骨压住了身上的疏离。 乌发用一支白玉簪束起,垂下的长发披在肩后,清冷矜贵。 阳照棠心脏在疯狂跳动,大脑一片空白。 春雪? 她气都不敢喘,怕自己会忍不住,脱口而出惊扰了故人。 这气质,太像春雪了。 春雪若有男身,大概就是如此。 连束淮微微皱起眉头,哪里来的好色之徒,唇瓣微抿的弧度显出一丝苍白,脸色幽沉,眸光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眼下的青色更明显了。 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阳照棠瞬间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公子离她越来越近,脸上的冷淡愈逼的她本能地向后退。 阳照棠内心不由呵斥着她过于健康的心脏,你跳动的频率过高了。 相隔一米,阳照棠连他眉毛之下藏的痣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人应该就是主角。 不过要讨他欢心很难,冷的像块石头,这种人不好接近,尤其冷脸时有三成像春雪,阳照棠微微仰着头颅,恍若看见了以后,熟悉的恼羞成怒。 春雪是个太过正经的小古板。 县令真是给她出了好大一难题。 “就是你要应聘?” “是我。” 不卑不亢,刚刚炙热冒犯的视线仿佛是他的错觉。不知为何,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连束淮心生烦闷,那种感觉又来了。 明明还没到晚上。 地面开始变得模糊,混乱的感觉来势汹汹,他头痛欲裂,整个人摇摇欲坠, “快走……” 不是,还没到近身,这么快就要被赶走吗? 他真有病啊? “棠…棠?” 亲昵的低喃让阳照棠身心一颤,她神思恍惚地看过去,似乎看到了重影。 这熟悉的感觉,不愧是春雪的亲儿子。 就在此刻,她下了决定。 什么县令,什么解药,一个月内抱紧主角大腿才是唯一的正解。 第2章 第 2 章 怎么抱是个难题? 就在阳照棠思索之际,连束淮已经看不清路,脚步乱作一团,身形踉跄地朝着窗户走去,就快要撞到树上。 阳照棠心一紧,灵活的身体如同一只蝴蝶,一下子飞到他怀中。 腰真细。 古代人都这样吗? 用了什么香? 阳照棠埋在他身前,心里胡乱想着,嘴上关切地说道:“公子,小心。” 黎真呆住了,出手这么孟浪,不怕死的吗? 他不信这人没有听过公子的传言。 “还不帮忙!” 公子没动手? 黎真急忙上前,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让她真的被公子掐死。 阳照棠弯下膝盖,想从他怀里挪开,走到一半,才发现这人死死地拽着她的袖子。 “跟我进去。” 阳照棠身体一僵,条件反射一般地将拳头藏在身后,“进去做什么?” 她本来只打算抱大腿,已知春雪的儿子都是事业脑,纵然他貌比潘安,大结局也是个寡王,阳照棠对此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满意。 黎真回过头,无语道:“看着公子就好。” 阳照棠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该怀疑春雪的,不过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她不得不冷静再冷静。 “还有什么要求?” “公子晚上容易梦魇,你勤快点,有危险叫我。” 他交代后,便关上门走了。 内室莲花炉点着异香,循着昏暗的光线,阳照棠踮脚走到床榻前,连束淮一头顺滑的长发枕在脑后,眉骨之下长睫微颤,有些不安,似乎梦见了什么。 身体笔直,摆成一条线,双手放在腹部,睡的十分规矩。 这样的睡姿能舒服吗?阳照棠又想起了春雪,两人真的有点像,不过看他熟睡的样子,真的会梦游? 夜晚安静下来,窗边树影婆娑,好像种的是海棠,已经抽了绿芽,快要开花。 她也好像是春天被发现的,照棠是她自己选的。 阳照棠想太多整个人昏昏欲睡,薄薄的眼皮犹如千斤重,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刚清醒就被吓了一跳。 两人位置颠倒了。 某男主站在榻前,目光不加掩饰,一分胆怯外全是防备,神情与白日的冷睿天差地别,手中紧紧握着宝剑给了他几分胆气,“你是谁?” 宝剑一看就锋利无双,若是她的答案稍有不对,就要见血。 原来这就是真相,阳照棠收起手脚,一脸无害地说道:“可以放下剑吗?我害怕。” 昏暗的灯光下,多情的狐狸眼灵动清澈,盛满了纯粹的信任,不容半分亵渎。他一时移不开目光,心脏莫名揪紧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手。 咣当一声,连束淮愣愣地看着脚下的剑,不敢抬头,只是小声说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卧房,” “卧房?这不是我的。” …… 天色一亮,熬了一夜的阳照棠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神色困倦,眼底泛起一丝乌青。黎真蹙紧眉头,是他敏感了吗,感觉她身上有莫名的亢奋。 “黎真!” 黎真推门而入,将衣服搭在衣架上,上前问道:“公子,要不要沐浴?” “我昏倒后又犯病了?”连束淮掀开纱幔,才发现外面天色大白。 黎真点头,连束淮捏着鼻梁,睡的久了还有些头昏脑涨,迷迷糊糊中感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公子,她说了一个词,第二人格,属下听不懂,不过她能应对自如,要不要留下?” 以往无人能近身,都是他出手让公子昏迷。 他出神地摩挲着双手,一双成年人的手,十指光滑,年幼时磨出的茧早已消弭。 一觉醒来恍如昨日,记住的事,见过的人,也只是寸园这一方天地。 “赶走。” 是生是死,过几天自会见分晓。不过小县城哪有这般女子,连束淮眉眼闪过一抹戾气,继母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 “属下明白。” 万英街的桥头,阳照棠了然地颠了颠银子,对大公子过河拆桥一事毫无怨言。 河边靠岸就是一座茶肆,两文钱一盏,可以续热水,因为便宜,大多行人船夫都会在此歇脚。 阳照棠要了一碗,茶碗冒着热气,残缺的茶叶在上面悠悠打转。 她喝了一口,苦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胡三提着茶壶前来续水,看她这样,不禁皱眉:“茶水有问题?” “不是!” “我知道,她这是被大公子赶出来了。”一人惋惜笑道,这么漂亮的都不要,大公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阳照棠暗暗翻了个白眼,托着下巴,道:“是啊,偷吃了一口饭就被赶出来了。” “大公子这么小气,剩饭也不给吃。”坐过来的茶友满脸异色,“我朋友说总管吃的可好了。” “我的错,大公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种香料油膏,烫肉和烫菜都是一绝,我没忍住就偷吃了一口。” 阳照棠勾起唇角,炫耀道:“一个激灵下打翻了汤,黎真大怒,把我赶了出来。”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她说的兴起,什么暖锅凉茶,酸甜果子,总而言之一句话,大公子太会享受了,客人来来往往听红了眼。 “天色不晚了,各位回见。” 阳照棠放下一枚铜板,店家弯着腰正在擦桌子,见她要走,突然说:“今天的茶不收钱。” “啊?还有这种好事?” “还得谢你,多了许多客人。” 阳照棠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不会说话也是能练的,当实习医生就好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县衙后堂,松石绿茶碗里泡好的龙井茶香四溢,娇美的丫鬟轻摇香扇,县令一脸享受地躺在摇晃的藤榻上,悠然自得,师爷的焦虑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就说,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女子知道些什么,不过是机灵些,就敢在自己面前拿乔,还不是失败了,最终依然会进他的门。 连束淮这人唯独不贪图美色,油盐不进。 口腹之欲算什么,愁啊! 冬去春来,渔村的路上,青翠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发出窸窣声响。 起伏不断的山坡上,像江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一眼望去,全是…… “谁?” 阳照棠脚下踩着石子,眼底有些烦闷,她乔装打扮,偷偷溜出客栈,没想到还能被跟踪,没看出来那群蠢猪如此机灵啊。 “怎么是你!” 阳照棠脚尖拐了一个弯,眼睁睁看着苏叶冒出头来,绿野之中一点红。 “怎么了?”她有些好奇,苏叶很厉害,这般慌张的样子还不曾见过。 苏叶脸色白的像鬼一样,“海盗又来了,惜雨没钱,被抓走了,我好不容易才甩开身后的追兵。” 阳照棠嘴角立马绷直了,神色凝重地翻开苏叶的背篓,挑起匕首就要走。 “人太多了。” 苏叶拉住她的衣袖,一脸为难:“你这容貌,更会被抓走!不如先告诉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应该会派兵的。 如果都被海盗抓走,大海之上,无人生还。 “时间紧急。” 苏叶手上瞬间落了空,她独自一人留在草丛,踌躇片刻,“我还是去报官吧。” 阳照棠加快脚步,急匆匆跑到海边,远远地就看见几个男人押着人质往海边走去。 大约七八个人,看几人背影,臂膀**,黑色纹路看不清是什么花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皮肤更显黝黑粗糙,手上长刀锈迹斑斑。 个头最高的显然是领头的,刚从海上下来,湿漉漉地布鞋沾满了沙子,男人粗壮的小腿青筋暴起。 阳照棠忽然感觉自己肾上腺素飙升,她揉了揉手腕,感觉到了急促跳动的心脏,似乎在渴望什么。 “住手!” 几人抬头一看,“这个漂亮。” 其中一人贱兮兮地说:“小娘子如此大声,真是叫我们好生害怕。” “是啊,吓得哥哥我腿都软了。” 周围哄堂大笑,却直接绕过惜雨,一步步向阳照棠逼近。 阳照棠冷声说道:“强抢民女可是犯法。” “小娘子怎么这么大胆,还懂刑律,哥哥我喜欢,比刚刚那个有趣多了,要不你跟我,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乱沙迷人眼,闭眼的一瞬,就是破绽,恰巧风吹过,阳照棠脚下一动,瞬间沙土飞扬。 瘦猴子只觉心惊肉跳,他本想先占便宜,谁知睁眼便看到匕首直接刺来,腿都被吓软了。 旁边的兄弟回过神来,不以为然地拍掉沙子,哈哈大笑,“猴子,要你心急。” “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几人言语之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捉住的兄弟。 “站住,靠近我就杀了他。” 阳照棠将匕首放在他脖子上,刀口立刻出现一道血痕。瘦猴脖子一疼,他惨兮兮地看向对面,“大哥,救我。” “还真是小瞧你了。” 阳照棠冷笑一声,匕首直接插进他的掌心,腿上又刺一刀,瘦猴子蜷在地上,疼的嗷嗷大叫。 她拔出刀子,左脚踩在他胸口上,瘦猴子纸糊的身体快要撑不住。周围的人吓到了,没见过说干就干,这么凶残的女人。 惜雨瞬间捂住小雪的眼睛,四处躲藏,照棠像变了一个人,这样看起来太陌生了。 “爷还不信了,给我上。”带头的一喊,几人再次一拥而上。 海滩上一片混乱。 阳照棠被人围攻,等再次躲过海盗的攻击,看准时机将人踹倒,杀气腾腾的刀光接踵而至,眼前一道红影闪过。 颈上一轻,她的红绳断了。 玉佩不知落在何处。 阳照棠怒了,去他的文明人,我当文明人不是为了被这些畜牲欺负的。这又不是现代,只论输赢,这里刀光剑影,打架可是要命的。 下一刻,海盗就发现眼前这人变了。 只见她手上的匕首快如闪电,专挑致命的地方,一刀一个,毫不心软。 反转来的突然,伤最轻的瘦猴子吓得连滚带爬,嘴里直嚷着救命。 海边的木船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求生心切,硬是生出了一腔孤勇。他咬着牙,忍着疼痛,凭借多出的几分力气,使劲往海边跑。 鲜血直流的右手拖着受伤的左腿,在沙子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道。 “呵,跑什么?不是喜欢我?” 匕首穿心而过,瘦猴子不甘地倒在地上,没想到竟是最后一次看海上的夕阳。 早知如此,便不下船了。 第3章 第 3 章 阳照棠半张脸藏在夕阳下,衣袖上血迹斑斑,宛若一座杀神,惜雨被这一幕吓懵了。 过了好久,她拉着小雪,着急跑了过来,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阳照棠放下匕首,有些嫌弃地擦了擦脸,好脏,想泡澡。 “谢谢,你…”怎么会来? 惜雨声音突然哽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们好几天没见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误会着,这次要不是阳照棠舍身相救,她怕是也回不来。 这边海盗猖獗,县令大人根本无力改变,他也只会说是命不好,就像她相公一样。 天黑下来,官兵腰挎佩刀,一脸严肃地赶来,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什么人,出手这么狠。 王海看了一圈,才施施然地将刀送回腰间,“捆起来,带走。” 他来到惜雨面前,才发现是熟人。 “是什么人把他们打成这样的?你可看清脸?” 惜雨抹掉眼泪,小声说道:“还没上船,他们先是调戏我,后来突然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全都死了。” 海盗昏在地上奄奄一息,王海一脸无语地指挥着下属将人一一押上囚车。 阳照棠藏在船上,目送这伙人离去。 苏叶留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盯向海盗,眼神闪烁不定,又摇了摇头,“不可能。” 失血这么多,怕是活不了多久。 刀刀命中要害,非常人所为。 “大公子的暗卫突然出现,英雄救美。”阳照棠附在她耳边。 苏叶恍然大悟,是了,大公子杀人不眨眼,如今也算为民除害。 官兵走后,四人摸黑进行地毯式摸找,最后只找到一条断掉的红绳。 月光下,阳照棠失魂落魄地回了客栈,怎么办,没找到她的玉佩。 王海回到衙门,听从师爷安排,将所有人送到后堂,搜查了一遍。 黎真躲在暗处,看着搜下来的赃物送到了县令手上,进了他和师爷的腰包。 一人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了官差的衣服,断断续续道:“…救…” 县令退至台阶上,嫌弃地捂住口鼻,随后一声令下: “海盗犯案累累,无须再审,一律打入死牢。” 黎真回到寸园,看见公子屋内依旧灯火通明,再次失眠的连束淮一脸嫌弃捂着鼻子,新鲜出炉的汤药散发着腥味,让人反胃。 “属下去渔村打探过了,确实是落水被救起,被县令捉去,县令近日和闻氏没有书信往来,还有…” 连束淮又将汤药推远了一些,“吞吞吐吐的,她还有什么不妥?” 黎真想起白天的盯梢,这怕是他生涯中第一次失误。 “此女能说会道,身手不凡,不像失忆,她在茶肆散布谣言,和县令不是一路人。有恩必报,守口如瓶,可以一用。” 还懂得利用他和公子的权势摆脱杀人嫌疑,如此有勇有谋,用好了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连束淮锁着眉头,注意力全放在那碗药上,倏地眉头一松,像是融化了一角的雪山。 “配合她。” 县令手伸到太长了,打扰他休息。 月上枝头,厚重的红木门吱呀一声。 “公子?” 黎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公子睡下不过一个时辰,大夫的药已经这么不管用了? 像这样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像马尾一般晃来晃去,怀里抱着软枕,属实让他大开眼界。 他一脸疲态,眼皮都在打架了。 公子又梦魇了? 黎真忧心忡忡地守在旁边,目光扫向整个院子。只有他们两人,太冷清了。 两个时辰后,连束淮揉着高挺的鼻梁,目光渐冷,咬牙道:“将她带回来。” “是。” 阳照棠丢了东西,寝食难安,加上她住的客栈便宜,隔壁呼声如雷,害的她一夜未合眼,早上起来,眼睛都是红的。 “诸事不顺啊。” 县令大人要她打探连束淮幼时记忆,难道和主角被送到乡下有关? 据说五岁时就有人说他芝兰初绽,他日必馥郁堂阶。 好像还做了太子陪读,太子太傅称状元之材。 只是进宫半年突然痴了,难道是幕后黑手一计不成又来? 不然堂堂将军府嫡子,怎么也不会养在这里。 “公子请姑娘入府,月银百两。” 如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窗前,被她着装又吓了一跳。他将视线瞥向远处,递过来一张银票,“这是定金。” 看他非礼勿视的古板模样,阳照棠想笑又笑不出来,古代没有摄像头,她却被处处监视着,还不来帮忙,不爽。 刚刚还冷静自持,谁知一下子变脸,整个人阴雨密布,黎真下意识地收回手,他有预感。 果然,啪的一声,窗户被狠狠扣上,“不去。” 阳照棠回到桌前一饮而尽,茶放了一宿,苦涩的难以入口。 房顶上如猫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心情舒畅了一些。 这得多着急,天不亮就来了。 难道大公子一夜没睡? 翌日清晨,阳光正好,连人影都看的一清二楚。 “我有个条件!” 她不是主角,连炮灰都不是,那只能算是个路人,路人也要有春天。 阳照棠慢悠悠地敲了敲窗户,一张银票隔着缝隙送了进来,这是她来到古代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铜臭的味道,果然令人心情愉悦。 阳照棠为找到男主弱点而欢欣鼓舞时,县令却脚步匆匆地来到县衙大牢。 “快,把能喘气的拉出来,本官有话要问。” 他急躁地在牢前来回踱步,师爷不解地看向他的脚下,“大人,何故?” 衣衫不整,连鞋子都穿错了。 “那枚雪花玉佩很有可能是太子的。”他刚拿到手上,便被玉上的凉意吓出一身冷汗。 师爷想起年轻时的坊间传闻。 说陛下爱子心切,太子喜欢雪,便特意做了一枚永不消融的雪花玉佩当做生辰礼。说是追捧也好,奉承也罢,陛下仁爱,太子宽厚,民间百姓就有不少人模仿。 即便模仿,很少有人敢和太子用同一种玉,况且是玉中珍品麒麟玉。之后太子被害,怕惊扰故人,又担心惹怒龙颜,就无人再敢佩戴。 “大人,都断气了!” 王海蹲在地上,探了个遍,身体已凉透,没了呼吸。 县令脸色微变,整理好皱起的内袍,重新系上腰带,严肃道:“传仵作来验尸,谁报的案,带上来,本官要升堂。” 王海机灵,一看大人当真了,立刻将现场所见抖落出来,猜测道:“苏叶姑娘报的案,据属下观察,惜雨母子身上没有血迹。” “本官知道她不是凶手,不过兹事体大,本官还是要问话。” 三人出了大牢,就看见县令管家等在门口,见人出来,立刻跑了过来。 “老爷,线人来报,说阳姑娘出了寸园,跟在大公子身边,两人去踏青了。” “老爷,大公子说让您交出解药。” 接二连三的噩耗砸在头顶,县令一口浊气闷在胸中,他闭上眼睛,缓了半天。打死他也没想到,阳照棠区区几天便迷的连束淮对她青睐有加。 县城郊外,路旁站着几个护卫,草地上放着几个扎好的风筝,笔墨纸砚摆在桌上,一看就是公子做派。 阳照棠站的脚底发麻,得知要出游的好心情一哄而散,她忍不住抱怨。 主角的医生朋友,重点应该是医生。 明明说好作为大夫,她为什么跟个丫鬟似的,没点自由。 大公子又画完一只。 黎真放飞的那只风筝飞的太远,已经看不清画技如何。 “公子,有兔子,我能不能去抓一只?” 连束淮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无聊?” 阳照棠自然摇头否认,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冷哼,低沉悦耳,比刚刚冰冷的声线多了几分活人气息。 哼什么!你还有傲娇人设? 虽然她刚刚一直在放空,但是你自己说不要出声,会扰了兴致。 她窘迫无语的表情实在有趣,连束淮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才收回视线,矜持地点了点头。 阳照棠走在路上,被人盯着有些发毛,她眼珠一转,转身看向连束淮,忽然冲他挥手。 “公子!” 许是合眼缘,她总忍不住逗他一逗,感觉连束淮身边又冷了几分。夏天待在他身边,不用吹空调了,阳照棠想到这里,乐不可支。 等人消失,连束淮看向手上的风筝,停笔想了片刻,便又接着作画,寥寥几笔,一个兔子跃然纸上。随后又添了数笔,兔子旁多了一个少女,弯腰捕兔未果,气鼓鼓的样子传神极了。 连束淮盖完章,看着纸上的丹砂,有几分恍然。他不自觉皱起眉头,直到听到惊呼声,才反应过来。 他不该如此,此女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公子,老夫人来信催您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