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和老公先婚后爱了》 第1章 chapter1 夏天的小岛是能晒死人的。 但为了直播的光线,季楹还是将自己的工作台设置在了落地窗边。 她是典型的p人,桌面上有些乱,贝壳、工具、图纸天南海北地散布在各个角落。 工作台旁立了个长长的黑色支架,手机显示着正在直播中。 “欢迎新进直播间的宝宝们,今天新号开播,有一波免费福利送给大家,大家可以点点关注,这个用贝雕做的玉兰花胸针就免费送给大家啦,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阳光**辣地射了过来,季楹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上染上了两道红晕,白中透红,有种气血丰盈的感觉。 她平均每五分钟重复一次口播,尽管嘴上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但手上动作也没停。 季楹握着一把极细的刻刀,刀尖灵活地在白蝶贝上游走,白色的贝壳粉末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 她的手很稳,动作熟稔流畅,看上去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没过多久,一朵精致玲珑的玉兰花就绽放在她的手心里,一层层花瓣薄得几乎能透光。 看见成品,屏幕上迅速划过了几条弹幕: “哇,不小心误入,主播这是在干什么啊?” “主播手好稳!” “哇!好漂亮的玉兰呀~”。 “主播在做贝雕哦,简单来说就是用贝壳来制作各种手工艺品的。” 季楹瞥见弹幕,唇角弯起一个腼腆的弧度,耐心解答着,怕有些观众不太了解,她试着用更直白的话解释了一下。 “哇!真的假的?用贝壳做东西?” “好神奇的手艺!!” “看得我也想学…” “好漂亮的小花花!那主播能不能雕个Gigi呀,最近可火啦!可惜我抢不到呜呜呜…”又有一条弹幕飘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大声哭泣的表情。 “Gigi?”季楹停下雕刻,小巧的鼻尖皱起,对着镜头露出一丝茫然又好奇的表情,“这个是什么呀?” Gigi一出,仿佛是什么流量密码,原本冷清的直播间瞬间活跃了起来,弹幕一条接一条,七嘴八舌地给她科普。 “盲盒顶流!” “超可爱的治愈风玩偶!” “创始人是我老公!” “主播快搜搜看!” 季楹被大家的热情感染,抿嘴一笑,拿起旁边那部旧手机搜索“Gigi”,社交媒体上瞬间跳出了大量的帖子。 原来Gigi是潮玩角色,本体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脸颊圆润可爱,表情通常是一张恬静温柔的笑脸。 据设计师说其核心设计理念在于纯净与温暖,可以带来希望。 就在两周前,Gigi新推出了“共生”系列的主题盲盒,主要展现了小女孩与大自然和谐共生,一共有八款,季楹一眼就看中了海洋元素的那个。 Gigi穿着由贝壳点缀而成的连衣裙,蓝色的头发如海浪般卷曲,她抱着一个透明的小水母,脚边有一些小海星和寄居蟹,整个实物散发着淡淡的珠光,过分的漂亮与精致。 “好可爱!”季楹滑动着图片,看得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赞叹道。 在脑海里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季楹心里有了底,正准备关掉页面时,却不小心误触到了某处,一张人物照片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一块简约的腕表。 他站在一个充满模型的工作台前,侧脸对着镜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下方帖子的文字则揭示了他的身份,谢砚,SugarDream的创始人,公司旗下有很多目前流行的潮玩ip,其中就包括了Gigi。 季楹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哦,创始人啊…”很快便关掉了页面。 “怎么样怎么样?”弹幕还在起哄。 “嗯…看到了。”季楹小声应着。 她放下手机,目光在工作台上铺陈的贝壳中仔细寻找,最终选中了一块大小适中、弧度圆润的乳白色蝶贝作为主体。 刻刀小心落下,精准地勾勒出Gigi圆润可爱的轮廓,季楹没有直接雕刻发丝,而是先将蓝色的鲍贝分割成一小块,用贝壳胶小心翼翼地堆积上去,一片压着一片贴合着头部。 漫长的精雕细琢后,一个精巧的雏形终于跃然显现,小女孩静谧的闭起双眼,看起来活灵活现,十分的可爱。 直播间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即被更多的“哇!”“好像!”“好厉害!”和礼物特效覆盖。 “哇!好像!虽然只有个头,但谁懂啊!就是这个感觉!” “主播接单吗?我要订!多少钱我都愿意!” “举手!我也要!排队 1!” “海洋款Gigi本gi!太美了呜呜呜!” “主播快上链接!手慢无!” 可能是吸引了一波小流量,订单的呼声瞬间高涨,弹幕刷得飞快。 季楹看着屏幕,心头涌起的创作喜悦稍微消散了一点。 “大家冷静一下,”她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个…不能做,也不能接单的。” 弹幕瞬间飘过一片问号。 “啊?为什么啊?” “主播别啊,我们真的很想要!” “对啊对啊,你做得这么好!” 季楹深吸一口气,迎着镜头,眼神坦诚:“因为Gigi是人家设计师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形象,是有版权的,如果拿来做商品卖,那就是抄袭侵权了,这是不对的。” 她顿了顿,看到一些表示理解的弹幕划过,语气缓和了些: “谢谢大家喜欢我的手艺,如果想支持我,可以点点关注,或者看看我其他的作品,像胸针、耳坠、小摆件都可以定制的,工期大概一周左右,具体看复杂程度。” 她顺带着展示了一下工作台上其他的小作品,一只栩栩如生的贝壳小鸟,一枚镶嵌珍珠的贝壳戒指,一枚简约的贝壳书签。 “这些都可以做类似的定制。大家如果有什么要求,下单时备注清楚就好。” “理解主播!支持原创!” “说得对!版权意识棒棒的!” “那我要订个贝壳书签!刻我名字缩写!” “我也下单!主播看看我!” 季楹看着风向转变,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该到下播的时间了,于是说道:“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今天已经直播很久啦,就先到这里,新号开播福利别忘了哦,点点关注不迷路,我们下次再见!” 她利落地跟镜头挥手告别,切断了直播信号。 屏幕暗下去,季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是紧张也是被晒的。 她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柠檬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刚放下杯子,放在工作台角落的另一部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周媛的名字,是她的合伙人兼闺蜜。 “喂,媛媛?”季楹接通电话,声音带着点直播后的疲惫。 “楹楹!你简直神了!”周媛兴奋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了听筒,“我刚在后台盯着呢!你猜怎么着?就你直播结束这几分钟,后台真有人下单了!胸针、书签、耳环…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二十几单了!我的天,新号首播这效果,真是绝了!” 季楹听着,嘴角忍不住上扬,疲惫被小小的成就感冲淡了一些:“真的吗?那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我就说你有戏!”周媛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上几分关切,“不过…你还好吧?在窗边晒那么久,手呢?你右手还撑得住吗?医生可是让你多休息的。” 季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右手。 车祸留下的骨裂虽然愈合了大半,但长时间握刀用力,此刻从手腕到小臂都有些隐隐作痛。 “没事,”她活动了下手腕,“晒是晒了点,手还好,有点酸而已。” “你可别逞强!”周媛不放心地叮嘱,“订单我这边盯着,你悠着点,千万别累着自己,你可别忘了,下个月还有比赛呢,赶紧养好身体养精蓄锐,听见没?” “知道啦,周老妈子。”季楹笑着应道,心头微暖。 她这次回到海岛老宅,其实是为了下个月的贝雕比赛,想着回来采风找找灵感,结果灵感还没找到,就先意外出了车祸受伤了。 虽然医生说恢复良好,但每逢阴雨或劳累,手腕的存在感就格外明显。 又聊了几句工作室的琐事,叮嘱季楹好好休息后,周媛才挂了电话。 窗外的阳光依旧猛烈,但热度似乎开始沉淀,空气变得粘稠。 季楹把工作台从窗边挪到了室内阴凉的位置,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疲惫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她草草冲了个澡,倒在床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季楹是被一种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吵醒的。不是海浪,是风。 一种带着湿重水汽、在建筑缝隙间穿梭呼啸的风声。 她睁开眼,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外不再是明媚的蓝天碧海,而是铅灰色的。 厚重的云层席卷而来,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拍打着落地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看样子是台风来了。 室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凉意,与白天的燥热截然不同。 季楹坐起身,右手的隐痛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突如其来的台风天,像强行按下的暂停键,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季楹打开了客厅那台老旧的投影仪,荧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她蜷缩在沙发角落,随意点开了一部封面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外国爱情片。 电影画面带着老胶片特有的颗粒感,节奏舒缓。 故事不算新颖,但男女主角之间那种含蓄而汹涌的情感张力,在细腻的镜头语言下被渲染得格外动人,季楹看得有些入神。 剧情渐入佳境,在飘着细雨的巴黎街角,男主角终于停下脚步,深深地凝视着女主角。 他缓缓低下头,她也微微仰起脸,镜头拉近,捕捉着他们呼吸交融的瞬间,鼻尖几乎相触的悸动,然后,双唇轻柔地贴合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漫长、细腻、充满探索意味的吻,没有激烈的动作,镜头在两人紧闭的眼睑、微微颤抖的睫毛、贴合的面部轮廓间缓缓流转,将那份缠绵悱恻无限放大。 季楹的心跳,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荧幕上那无声的亲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身体深处激起一圈圈隐秘的涟漪。 她感到脸颊微微发烫,一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从脊椎末端升起,缓慢地向下蔓延,悄然唤醒了她身体深处沉睡的感官。 念头一起,她便付诸行动。 卧室里已弥漫开特意点燃的香薰气味,拉上窗帘,季楹选了首带着点暧昧氛围的轻音乐,然后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音乐的鼓点,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暖,唇边忍不住溢出一阵阵细碎的喘/息,像只被撸舒服了的小猫。 就在即将到达云端的那个瞬间—— “咔嗒。”一声。 卧室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缝隙,走廊上的暖黄灯光瞬间从门缝泄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季楹猛地一惊,带着水汽的眼神下意识循着声响望了过去。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逆着光,轮廓清晰锐利,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正装,肩宽腰窄,比例极好,容貌不输当红顶流,但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见过。 然而,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最毫无防备的时刻闯入卧室,这简直是惊悚片照进现实!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季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猛地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盛满恐惧的大眼睛,声音因极度的惊吓而变调,带着哭腔: “你!你是谁?!出去!快出去!” 那人似乎没料到她反应如此激烈,眉头微微蹙起。 似乎是怕进一步刺激她,他后退了半步,双手掌心向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动作沉稳。 于是,季楹看清了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闪着冷光的银色戒环。 紧接着,她听到一个低沉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声音。 他开口说道: “谢砚,你的丈夫。” 第2章 chapter2 凌晨不知道几点,海港县公安局。 深夜的派出所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特有的严肃气息。 季楹和谢砚被安排坐在调解室里,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空位,显得泾渭分明。 门被推开,一名中年警察拿着透明证物袋走进来,脸上带着点司空见惯的无奈。 他将袋子放在季楹面前的桌上,“季楹女士,”警察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平和,手指点了点袋子里的红色小本本,“这是谢砚先生提供的结婚证,我们核实过了,证件是真实的,和系统记录完全匹配。从法律上来说,你们确实是合法夫妻。” 季楹的目光像被钉在了那本鲜红的小册子上,“结婚证”三个烫金大字灼痛了她的眼,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脸颊仅存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 她什么时候结的婚?她怎么会毫无印象? 对象还是眼前这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她伸手从袋子里抽出那本证,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深吸一口气,带着某种决绝,“唰”地翻开,她和谢砚的合影赫然在目。 照片上,两人身着简单的白衬衫,并肩而立,姿态不算亲昵,甚至带着点初识般的拘谨。 季楹死死盯着他的脸,视线艰难下移,落在登记日期上。 竟然是一年前!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血液仿佛凝固。 照片是真的!钢印是真的!信息是真的! 可她的记忆,关于结婚,关于谢砚这个人,却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她猛地抬起头,带着一种近乎质问的茫然看向谢砚。 他端坐着,背脊挺直,沉默地迎着她的目光,之前的困惑似乎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审视。 “这不可能。”季楹的声音干涩沙哑,努力维持着思考,“我不认识他,我没有结婚。” 她不再犹豫,迅速掏出手机,指尖用力按下快捷键。 电话几乎秒被接通,季妈妈带着睡意和担忧的声音传来:“楹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季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已竭力平稳,“妈妈,我想问你件事...我是不是结婚了呀?”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死寂,几秒后,季妈妈同样困惑的声音传来,“楹楹?你在说什么?你和小砚不是去年就去领证了吗?婚礼是你说工作忙又怕麻烦,所以一直拖着没办,但证是领了的啊!你这孩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闹别扭了?” 母亲斩钉截铁的话,如同重锤砸在季楹心上。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她快速安抚了母亲几句,匆匆挂断电话,脸色苍白如纸。 一旁的中年警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季女士,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比如,家庭矛盾?或者身体不舒服?” 他试探着问,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扫过。 “车祸!”季楹猛地抬起头,失焦的眼神扫过谢砚,最终落在神色复杂的警察脸上,声音破碎,“三个月前,我出过车祸,撞到了头,医生当时说有点轻微脑震荡……” 听到这话,谢砚一直沉默紧绷的神色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警察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站起身,语气严肃:“季女士,谢先生,我建议你们现在立刻去医院,做个详细的头部检查!” * 岛上只有一家医院,就距离警局几公里。 诊室里灯光惨白,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刚出来的CT片子,又翻看着季楹之前的病历和车祸记录。 “从片子上看,目前没有发现明显的结构性损伤或血块压迫。”老教授的声音沉稳,“结合你描述的情况,我判断这很可能是一种特定情景下的逆行性遗忘。” “逆行性遗忘?”季楹的心沉了下去,手指下意识在膝盖上收紧。 “对,这通常是由脑震荡或强烈的精神刺激引发的。”教授指了指CT片,“车祸的剧烈冲击,可能就是引发的诱因。” “那还能恢复吗?”谢砚在一旁冷静地问道,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厉。 “很难说。”教授坦言,“但我建议让你夫人保持心态平稳,避免再次受到强烈刺激。同时可以配合一些营养神经的药物和认知训练试试看。” 走出诊室,走廊空旷而寂静,只有窗外风雨的咆哮声在回荡。 拿了药,两人沉默地走出医院大门,瞬间,狂暴的风雨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季楹一个趔趄。 当时发生得太过混乱,她只穿了件薄T和家居裤就出了门,这时候寒意瞬间穿透衣物,激起一阵寒颤。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木质气息的西装外套,轻轻地落在了她微颤的肩上。 季楹愕然抬头,撞进谢砚深潭般的眸子里。 “披着吧,别着凉了。”他的声音低沉,搭在她肩膀的手一触即离。 “谢谢你,谢..先生。”季楹咬了咬唇,下意识躲避着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刺眼的车灯穿透厚重的雨幕,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神情干练的年轻男人迅速撑开一把黑伞,快步迎了上来,“谢总!谢太太!抱歉我来迟了!” 司机小林将伞严严实实地倾向季楹,为她挡住风雨,同时利落地拉开了后座车门:“雨太大了,快请上车。”他的动作和语气都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专业。 谢太太这个称呼让季楹十分不适应,她下意识便想解释,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砚打断。 “我送你回家,现在雨太大了不好打车。” 再开口解释便显得刻意,季楹只好点了点头,没有矫情,沉默地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温暖干燥,与外面的狂风暴雨形成鲜明对比,还弥漫着淡淡的车载香氛味道。 她靠在椅背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谢砚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一路无言,雨水像瀑布一样冲刷着玻璃,将窗外的霓虹和街景扭曲成一片模糊流动的光斑。 她拘谨地坐着,眼角的余光能瞥见谢砚的侧影。 他闭着眼睛,脸色在车内暖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呼吸平稳却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到了目的地缓缓停下。 “谢总,我们到了。”小林轻声提醒,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季楹率先解开安全带,低声说了句:“谢谢。”她伸手去开车门,动作有些着急,带着一种莫名的迫切。 “等等,”谢砚忽然开口,“外面太黑了,让小林送你到门口。”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仿佛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指令。 “没关系的,就几步路,我自己可以。”季楹轻声拒绝。 小林看向谢砚,等待着老板的指示。 季楹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却听到身后传来谢砚的声音,应该是对小林说的,语调平静无波,却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现在应该订不到酒店了,”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不加修饰的倦怠,“待会随便找个24小时便利店或者银行ATM厅凑合几小时吧,反正离早上的会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小林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茫然。 老板在说什么? 他明明在接到电话赶来的路上,就已经按照总助的指示,在岛上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订好了豪华套房,并且确认过订单了。 台风天酒店房间紧张没错,但老板的房间是特批预留好的啊! 虽然不明就里,但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让小林迅速配合,脸上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为难。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谢总,现在外面太危险了,而且您这状态,熬了一整夜,再在这种地方凑合,身体怎么吃得消?何况这个会那么重要……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您这熬了大半宿的样子,再去那种地方凑合,明天开会怕是要出事。 季楹站在车外,这几句轻描淡写的对话让她无法迈动脚步。 便利店?ATM厅?凑合几小时? 他一个看起来养尊处优、连秘书都随时待命的谢总居然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有那个听起来很重要的会议…… 季楹本来就心软,一股强烈而复杂的愧疚席卷而来,无论她记不记得,法律上他们是夫妻,更何况本来就是她的误会,才导致今天这场闹剧。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车内那个闭着眼揉着额角的男人,挣扎了下,清甜的嗓音在雨幕中弱弱响起。 “那个...家里还有一间客房...你们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话就上来吧。” 说完,她似乎是怕自己反悔,转身便上了楼,纤细的背影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车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小林屏住呼吸,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 只见刚才还疲惫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的老板,缓缓放下了揉着太阳穴的手。 他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困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板的嘴角似乎也极快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谢砚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袖口,随后平稳地吩咐小林, “你回酒店休息,早上九点半,准时来这接我。” 第3章 chapter3 台风像个醉醺醺的巨兽,在窗外咆哮冲撞。 季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楼梯,钥匙在锁孔里慌乱地转动了好几圈才打开门。 楼下,引擎声响起,远去,随即楼道里响起脚步声。 谢砚上来了! 季楹深吸一口气,快步穿过客厅,只想一头扎进卧室,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推开卧室门,一股带着甜腻香薰和某种隐秘气息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 房间里一片狼藉,所有的物品几乎都被打翻在地,如同进了贼被洗劫一空一样。 唯一幸存的便是床头的那盏暖黄小夜灯,还在尽职地亮着,柔和的光晕正好笼罩着床铺中央。 还有床铺中央那个,粉色的、线条流畅的、造型相当直白的小海豚。 嗡! 季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轰然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能煎蛋。 几个小时前的记忆呼啸而来,对了,当时谢砚闯进来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来着... 季楹尴尬。 季楹宕机, 季楹想死。 她一时间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社死的耻辱柱上。 脚步声在客厅响起,不疾不徐,沉稳地朝着卧室门口靠近。 不!不能让他看见!绝对不行! 季楹猛地回神,几乎是用扑的姿势冲向床边,手忙脚乱地一把抓起那个烫手的小海豚,想也不想就往床底塞。 慌乱中,她的脚狠狠踢到了床边柜子腿。 “哐当!” 一声脆响炸开在寂静的房间里,唯一幸存的小台灯在此刻也光荣牺牲,它顺着床头柜边缘滑落,在地板上摔得四散飞溅。 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季楹的动作僵住,心脏骤然缩紧。 门口的大灯被人打开,季楹却不敢回头看,巨大的羞耻和恐慌让她只想立刻消失。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风雨的嘶吼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别动。” 谢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季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指尖还残留着那个粉色小海豚冰凉的触感,僵在床沿。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像无形的探照灯,将她的窘迫照得无所遁形。 季楹的大脑还在宕机状态,几乎是机械地蹲了下去,想要收拾地下的那摊碎片,仿佛只要清理掉它们,就能抹去几分钟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 就在她手指颤抖着伸向一块较大的玻璃片时,谢砚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 “我说了,别动。”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稳稳握住,力道不大,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轻轻一扯,将她整个人从玻璃堆旁拉开。 季楹被迫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底。 灯光在他的眼窝处投下小片阴影,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没有预想中的鄙夷,也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她社会性死亡的事情从未发生。 “碎片太危险了。”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向她的脚,“踩到了?” 季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趾,低头看去,果然,在脚底边缘一道细小的口子正缓缓渗出血珠,在一片白皙中显得格外刺眼。 “没…没事,一点点。”她声音发紧,只想赶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境地,“我去拿扫把…”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想后退,然而谢砚的手却稳稳地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的意思。 “坐着。”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房间,精准地落在角落一把单人沙发椅上。 他半扶半带着季楹,让她有些踉跄地坐到了椅子上。 季楹浑身僵硬,看着他转过身,走向卧室门口。 片刻后,谢砚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个家用医药箱返了回来,看他的样子十分游刃有余,仿佛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他半蹲在她面前,高度正好与她坐着齐平。 打开医药箱,他翻找的动作熟练而精准,很快拿出了碘伏和医用纱布。 距离慢慢拉近,谢砚身上那种清冽的冷香无声无息地萦绕过来。 当他的手握住她的脚踝时,季楹控制不住地全身一颤,成熟男性的体温和力量顺着脚踝的皮肤直直烧了上来,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 太暧昧了! 明明他们几个小时之前还是陌生人,但现在是在干什么! 谢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处理一件普通公务,“忍一下,消毒会有点疼。” 沾着深褐色碘伏的棉签精准地落在伤口上,冰凉的刺痛感传来,季楹咬着下唇,倒抽一口冷气,脚踝在他掌心里又挣了一下。 这一次,谢砚握得更稳了些,指腹甚至在她脚踝骨突出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却更像一簇火苗,点燃了季楹全身的神经末梢。 她脸颊滚烫,呼吸都屏住了,只能死死盯着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线条,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谢砚撕开一小片纱布,动作利落地覆盖在伤口上,再用胶带固定好,整个过程快而专业。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她的脚踝,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季楹飞快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脚上那块突兀的白纱布,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值得研究的东西。 “好了。”谢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合上医药箱,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碎片我来清理。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张还残留着暖昧气息的床铺,“好好休息。”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拿起医药箱,转身走向门口,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卧室与外间的视线。 * 一夜难眠,季楹几乎没怎么合眼。 天光艰难地透过厚重的云层,在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灰白。 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喉咙干得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季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尽量不牵扯到脚底的伤口,悄悄拉开卧室门。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落地窗外灰蒙蒙的海面,海浪声也显得有气无力。 客房的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空气里只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气味,若有似无,是谢砚留下的唯一痕迹。 季楹看向墙上的挂钟,现在不过才六点谢砚就走了。 季楹松了口气,卸下防备走向厨房。 冰箱门打开的冷气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拿出昨晚喝剩的柠檬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喝完水,季楹又像梦游一般躺回床上补觉,但每每闭眼那些混乱的画面又总会浮现出来。 当你想忘记一件让你社死的事情只需要有一件更社死的事情就行。 季楹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她现在都不震惊失忆忘记自己结婚的这件事情了。 “呼……”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起来,季楹猛地直起了身。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工作是最好的避难所,只有沉浸在贝壳和刻刀的世界里,她才能找回平静。 季楹将工作台仔细清理干净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直播设备。 新号开播第二天,又经历了昨天的流量小高峰,她心里有些忐忑。 “大家好,我是季楹,新进来的宝宝们可以点个关注哦。” 观众陆陆续续进来,大多都是昨天眼熟的id。 “主播今天好早直播哦!” “早上好!看我早起发现了什么哈哈哈哈” “救命...这个直播间好像有毒...我高中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 “早上好呀。”季楹对着镜头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眼神明亮,“昨天给大家展示了贝雕雏形的塑造,今天我们来深化一下细节,还是用昨天的Gigi为例吧。”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角落那个抱着小水母的Gigi雏形,同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狠狠击中! 她就说为什么昨天在看到谢砚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呢! “不好意思宝宝们,我先查个东西。”说完,季楹便拿起旧手机点击搜索记录。 熟悉的男人再次跳了出来,看到它,季楹才猛地想起谢砚的身份。 他不就是那个SugarDream的创始人嘛!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微微一跳,一种奇异的联系感油然而生。 她拿起那个小小的贝雕人像,经过一夜的沉淀,雏形已经固定得非常好。 她用力甩甩头,把一些混乱的画面驱逐出去,随后拿起最细的刻刀,刀尖在贝壳上游走,刻画出海浪卷曲的纹理,每一刀都精准而稳定。 直播间人数平稳上升,弹幕大多是赞叹: “主播手太稳了!” “这发丝细节绝了!” “贝壳的光泽好美,比塑料有质感多了!” 季楹沉浸其中,一边雕刻一边轻声讲解着在贝壳上处理弧度和纹理的技巧。就在她准备为Gigi裙摆上的小贝壳点缀珠光粉时,弹幕的风向毫无征兆地变了。 几条带着明显戾气的评论刺眼地跳了出来: “呵呵,蹭完Gigi热度就装原创大师了?” “昨天还假惺惺说尊重版权不做,转头就自己做了放直播间吸睛?又当又立?” “什么贝雕,不就是拿现成IP换皮?糊弄谁呢?” “SugarDream知道你这‘致敬’吗?怕不是等着收律师函吧?” “取关了,抄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