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前男友也穿来了!》 第1章 躺平咸鱼 春雨淅淅沥沥下着,已经连着几日,不见转晴。 楚夫人听见雨声更是烦躁,对一旁的侍女说:“翠微,去把窗户关紧点!” “是,夫人。”翠微赶忙把拧干的帕子递给春碧,不敢耽误片刻,将窗户又紧了紧。 这几日的连着阴雨,月华阁的窗户半点缝隙都不敢有,就怕病中的大小姐再有差池。 楚夫人自是明白,可女儿已烧了几天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她的这颗心呐,也跟着起起伏伏。 春碧将翠微递给她的帕子轻轻放在大小姐的额头,又小心掖了掖被角,祈求大小姐能快点好起来。 嗯?是眼花了吗? 春碧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夫人…夫人!大小姐,她醒了!” 楚意禾一睁眼,只看见古香古色的床幔,木质床檐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个穿着古装的贵妇人神色惊喜又着急地朝她奔来,“禾儿!” 今天怎么梦到古代了?声音也太真实了。楚意禾迷迷糊糊地想着。 楚意禾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像往常一样伸手去够枕头边的手机,半天没摸到。 不管了,再睡会。 都是成年人了,这点睡眠自由还是有的。 时刻关注女儿的楚夫人激动地对身旁的嬷嬷说,“竹韵,禾儿醒了!” 竹韵忙不迭点头,握着楚夫人的手,“老天保佑,大小姐好起来。” 楚夫人又赶忙对翠微说道:“快些唤大夫来。” 大夫就在楚家给楚意禾煎药,不一会儿翠微就带着大夫回到月华阁。 大夫上前把脉,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躬身道,“楚夫人放心,大小姐已无大碍,老夫再开几副养气祛邪的药即可。” “多谢大夫。”楚夫人让竹韵嬷嬷送他离开,双倍酬劳奉上。 楚夫人凝望着女儿白净的睡颜,怎么都看不够,为她擦去额头的湿汗,又疑惑的开口,“禾儿刚刚在床边找什么,床边可有什么东西?” 竹韵嬷嬷去送医馆大夫,楚意禾的侍女翠微迟疑地回答道:“大小姐的枕头下面放着您在妙应寺求来的平安符,许是在找这个?” 楚夫人点头,“想来这妙应寺也是灵验的,等禾儿身子大好,一同去还愿。” 春风渐渐吹走寒意,窗外的梨花开了又落,转眼已是四月末。 “大小姐,该喝药了。”春碧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 楚意禾放佛浑身力气被抽干的咸鱼,“先放着,凉一会。” 楚意禾盯着那白玉瓷碗里的苦药,又一次对古代生活破防了。 刚开始那几天病着,楚意禾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哄着自己喝药,像五岁那年生病,妈妈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读绘本的感觉,好温暖。 后面逐渐意识清醒,楚意禾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接受自己居然穿越到古代了! 春碧劝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夫说大小姐需要好好将养。夫人也是为您好。” 破防归破防,楚意禾还是很听劝的,良药苦口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何况这一个月以来日日如此也习惯了。 楚意禾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几口喝掉。 这做派全然没有闺阁大小姐的模样。 刚开始楚意禾身边的两位侍女还很惊讶,但听闻大夫说,大小姐高烧太久,不仅忘了过往事,还忘了从前学过的诗书礼仪。 春碧此时已见怪不怪,赶忙奉上梨羹解苦。 是了,楚意禾用的是装失忆这招,虽然俗套,但是好用。 她穿的这个朝代叫做大邕,原身也叫楚意禾。 原身自小就体弱,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楚母对于女儿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花重金请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大夫为楚意禾看病,亲手做梨羹日日送来。 怕她见风着凉,病情反复,不让她外出,又怕她觉得烦闷,特意请戏班子入府表演。 说来好笑,楚意禾来到大邕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反而体会到在现代十多年没感受到的亲情。 楚意禾的父母早在她十岁的时候就感情破裂,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在楚意禾年满十八岁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摆脱掉这个包袱了。 楚意禾心中清楚她和父母之间尴尬的亲情,在父母这件事上,她选择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而她莫名其妙穿到古代,这更是自己选择不了的事情了,楚意禾从不为难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 楚意禾压了压药的苦涩,正打算继续躺着,只听得春碧语气轻快地说,“大小姐喝了药,夫人说过了晌午带你出门玩呢!” 楚意禾一下子从贵妃榻上直起身,“你不早说。” 虽说如今吃饱了睡,睡醒来吃的躺平生活,楚意禾也很满意,但是能出门逛逛,楚意禾仍觉得新奇。 楚意禾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春碧替她绾发簪钗,随着春碧的一双巧手,铜镜之中明媚的脸庞愈发清晰。 镜中之人肌肤白皙如雪,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睫毛纤长,随着眨眼而轻颤,眼尾的小痣生得恰到好处,如同凝在白雪上的一点墨痕,让人不经意间驻足欣赏。 和她原本的容貌像了九成九。 眼神却更明亮一些,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想来是不近视,不戴眼镜的缘故吧。 “大小姐可真好看。”春碧没觉得自己夸大事实,夫人清秀温婉,大小姐眉眼间能寻到夫人的几分影子,却出落的更美艳。 晌午过后,楚夫人带着楚意禾出门。 说是出来玩,但其实就是楚夫人来茶楼和掌柜的对账,又想着楚意禾许久未出门,便带着她出来透透气。 楚意禾坐在自家茶楼的雅间内,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贩夫走卒的叫卖,终于有来到古代的实感。 她——穿越了!成了茶商的女儿! 楚父楚母经营着京城最大的茶楼浮雪阁,得益于这所茶楼的营收,虽然楚家只是皇商楚氏的旁系,但是生活过得也算不错。 这茶楼在楚意禾看来有些像现代的咖啡厅,人们在这里喝茶品茗,与此同时,茶栈也会售卖一些糕点吃食,士人学子往往以品茶的名头来这里聚会,谈论文章歌赋,久而久之,这里在京城学子中颇有名气。 正思索着,门外传来几声轻扣,“大小姐,夫人唤您。” “好,知道了。”楚意禾隔门回应到。 楚意禾跟着小厮走下楼梯。 时下女子不兴面纱,楚意禾一张未施粉黛却顾盼生姿的面庞显露在众人眼前,一袭软烟罗制成的衣裙,鬓发两侧的步摇轻晃,摇曳生姿。 楚意禾快步来到母亲身边。 “走吧,禾儿,我们去接你妹妹。王先生的私塾也快放学了。”楚母对女儿说道。 妹妹? 楚意禾想起来了,自己有个妹妹,在房间里被拘着的这一个月,见过一回。 小女孩趴在窗棂上和自己说话,一双狡黠的眼睛透着孩子的可爱稚气,也不知道打哪里寻来的药材要给楚意禾,说是吃了药就好了。 “大小姐,快些上马车,仔细冷风吹着您。”楚母身边的嬷嬷竹韵催促道。 “夫人,您和大小姐慢走。”掌柜恭敬地说道,他站在一旁目送马车驶离。 几个擦桌子的小厮正嘀嘀咕咕说着话。 掌柜怎可能不知他们在放什么屁,“咳咳,主家贵女也是你们能谈论的,都给我麻利去干活!” 一个小二并不怕他,也是顺竿子往上爬,“那是,小的平日里在咱浮雪阁伺候,也见过不少贵人,咱们大小姐虽是商户出身,可浑身气度一点儿不输世家女眷。” 掌柜的心里也是赞同这话,但他可不能让这爱拍马屁的浑小子得意,只黑着脸赶他,“滚滚滚,别在这偷奸耍滑。” 马车上,楚夫人一脸疼惜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今日本不该让你跟着我出来奔波,但娘又想着你已经在房间里拘了多日,就想着带你出来散散心。” 嬷嬷在一旁附声,宽慰楚夫人,“夫人请的那个大夫是个好的,祖上当过御医,几副药下去,大小姐身子好了许多。” “近日来瞧着是比以前气色红润了不少,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都怪以前……”楚夫人顿了一下,“都怪以前爹娘做生意带着你四处奔波,落下了病根儿。”说着隐隐啜泣起来。 楚意禾哪听得了这话?连忙安慰道,“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觉得生了这次病之后,反而把以前的沉疴根除了。我现在感觉身体越来越好了,娘别担心了。” 此话不假,楚意禾穿过来之时,浑身虚弱无力,但渐渐的,她越来越觉得身体很熟悉,除了长相一样,眼尾的小痣,指甲上的月牙都和自己以前的身体别无二致! 很快马车就到了王先生所开的私塾馆。 楚意禾和母亲下了马车,在学堂一旁等待。 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两三个女孩结伴同行,如同叽叽喳喳的黄鹂鸟,走一步路说两句话。 只听得一个穿着鹅黄儒裙的女孩说,“我兄长非常厉害,他写的文章在国子监都被师长夸呢!” “我兄长更厉害,上次我们去打猎他一个人捉了好几只兔子,改天可以请你们去我家和小兔子玩。” “你呢?”这位兔子姑娘问道。 鹅黄儒裙的女孩一字一句地回她,“你忘了,阿嫣没有兄长,和我们比不了。” “我是没有兄长,可是我有长姐,我长姐不仅长得漂亮,诗词歌赋也比你们兄长厉害多了。哼!” “你胡说,我兄长厉害!” “你才胡说……” 几个女孩谁也瞧不上谁说的话,眼见着她们吵得更凶,楚意禾赶忙上前把她们几个人分开。 女孩一见她来,眼里露出激动的神色,“阿姐,你能下床了!” 楚意禾,“……”这话说的,好像一个久卧病榻不能自理的人奇迹般站起来一样。 只是生了一场小病而已啦! 楚意禾摸了摸妹妹毛茸茸的脑袋,“今日得空,便和母亲一起来接你。” “我姐姐叫我回家,懒得和你们说!你们有兄长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可没有姐姐。”说完哼一声,便傲娇地离开了。 楚意禾:“……”我拜托你这个姐控,你也看一下同学们的神色,她们快哭了啊喂。 第2章 该嫁人了 楚父归家的时候,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小妹欢快地迎接楚父进门:“阿爹,你终于回来了!” 楚父一把抱起九岁的小女儿,笑呵呵道:“今日是爹的不对,在铺子里多待了一会,回来晚了,下次不会了。” “快些入席吧,女儿们都饿着呢。”楚母催促着,但眼角眉梢满是柔情。 楚家人口简单,除了楚意禾楚慧嫣两个女儿,还有一个正在国子监念书的堂兄楚衡,他课业繁重,不常归家,楚意禾穿来之后还没见过,只听翠微说,二爷很爱重楚衡,府里下人也都称呼其“大少爷”,宛如亲子一般。 席间,楚夫人对丈夫说道:“禾儿的病已大好,我打算去妙应寺还愿,也求菩萨多多庇佑禾儿和嫣儿。” 楚父点点头,“嗯,既然如此,明日便得闲去吧。” 楚意禾在一旁不言语,低头吃着碗中的饭。她这爹真奇怪,自己女儿大病一场从来没看望过,现下一同吃饭也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阿嫣也想去,求菩萨保佑姐姐长命百岁!” 楚父不赞同道:“明日并非休沐,不可荒废学业。” 楚慧嫣撇撇嘴,却不敢反驳父亲。 楚意禾哄道:“阿嫣的心意,姐姐自然知晓,明日阿姐从妙应寺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好不好?” 楚慧嫣甜甜一笑,不能去春游的烦恼也抛之脑后了,“好!” 晚饭后女儿们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楚父楚母二人说着悄悄话。 楚父说道:“禾儿如今身子已大好,想来今年可以相看人家了。” 楚母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一把将帕子甩到了楚父脸上,“怎么?你就这么着急要赶她出门?”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巴不得养着禾儿一辈子。只是这天下哪有女儿不嫁人的道理。”楚父揽过夫人的肩,继续说道:“你像禾儿一般大的时候早就嫁与我了。” 楚母一声叹息,回忆起了初嫁人的时光,难免有一些感叹。不知不觉间禾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姐姐姐夫泉下有知,应该会欣慰吧… 但随即她态度一转,疾言厉色,说道:“哪怕禾儿不嫁人,家里也只是多她一张嘴,你我辛苦操劳不就是想让女儿们过的好吗?” “这是自然,女儿在家里,我们锦衣玉食的养着,但是你我二人终究会老,到时候谁来护着她呢?” 楚母听了楚父的话,自是明白他说的道理。但禾儿从襁褓之中便来到楚家,认她做娘,与她亲生的别无二致,一想到如珠似玉的女儿要嫁给他人,那人不知是黑脸还是麻子,楚母就觉得心在滴血。 她将担忧说出口,楚父笑着安慰道:“禾儿又不是明天嫁人,这一两年夫人好生相看人家就是,这事又急不来。” 第二日一早,楚意禾身边的丫鬟翠微赶忙唤她起床,“大小姐醒醒,今日可不能像往常一样在床上困觉了,妙应寺远,不可耽搁。” “嗯。”楚意禾点头,挣扎着起身。 打着哈欠,去往京郊妙应寺。 如今已是四月末,城中的花儿好多都谢了,但这山中的花却开的正盛。 上山途中正巧看见了坐着轿子上山的一行人,光护卫就有十好几个。那轿帘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看着精致又贵气。 楚意禾疑惑,“谁呀?这么大的阵仗。” 竹韵嬷嬷回答道:“是卫国公家的夫人,她应该是为了她的次子来庙里祈福。” “看吧,娘就说了,妙应寺可灵验了,连卫国公夫人都来此祈福。” 娘,你重点误,八卦的点不在这。 “卫国公?”楚意禾疑惑道。 嬷嬷为楚意禾解惑:“卫国公裴家乃是京城里响当当的世家贵族。先祖虽是草莽出身,但跟随开国皇帝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才有了如今裴家这份荣耀。” “如今的卫国公是工部尚书,那可是掌管整个工部的大官呢!”嬷嬷哪懂朝堂之事,都是听他人说的。 “听说前几日他家的小儿子意外落水之后,总是想往那水里跳。” “啊?行事这般诡异。”楚意禾突然灵光一闪,说不定穿到这里来的不止她一个人呢?她赶忙问道:“嬷嬷可知,那落水的裴家公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姓裴,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 楚意禾跟着母亲进入大殿,祈福上香。 上香过后,楚母一个人走进里间,让嬷嬷和楚意禾在庭院候着。 不多时,走出来一个出家人,看起来和楚母很熟稔。 “施主安好。” 楚母微微欠身行礼,恭敬的说道:“明行师傅,一个月前我来庙中,你说我女儿神魂不稳,如今她看起来康健了许多。你说她命里之劫是否已经过去了?” 明行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命运之事本就说不清。但是贫僧看如今姑娘的这幅神情,眼神通透,心有菩提,夫人尽可安心。” 听明行师傅这么说,楚夫人放心多了,但是她为求心安,依旧给寺庙布施了许多香火钱。 院中,楚意禾正和翠微她们捡拾落花,打算回去做成香囊。 楚意禾轻轻扯着竹韵嬷嬷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问着刚刚在山路上没问完的八卦。 竹韵犯了难,她在府里做事,不常出门,“奴婢不知裴家公子的模样,不过卫国公当年可是京城美男子,国公夫人也是倾国倾城的样貌,想来裴二公子也是俊朗非凡。” “咳咳。”楚夫人清了清嗓,“为娘知道。” 楚夫人和明行说完话,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站在楚意禾身旁。 “娘你知道,怎么不早说。”楚意禾轻拽了楚母的衣袖,撒娇道。 “你这丫头,着什么急,那裴家公子是你情郎呀?”楚母打趣说道,因为她知道这怎么可能嘛。 眼看楚意禾真要着急,楚母连忙说道:“娘知道一半。” 阿娘,答应我,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好嘛?! 不过一半也好过楚意禾一星半点都不知。 “卫国公裴家,先祖有从龙之功,如今的卫国公裴允恪,官任工部尚书,其妻宋氏是御史大夫的女儿。裴家长子裴峥,在锦衣卫任职,说不定哪天你走在街上就能遇见他。二公子裴岘,常年在国公府,甚少出来,只听闻少时就聪慧,写的文章被圣上夸赞。” “娘是个商户妇人,在京城汲汲营营这些年,也只是瞧见过几次卫国公夫人的芳容,至于他们家的郎君却是见不着面。” 裴峥…裴岘… 无论哪个都和裴景修的名字八竿子打不着。 楚意禾收敛自己的情绪,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想他了。当初分手说的那么坚决,姓裴的跪在地上求她,她都没心软。 凭什么穿到了古代,就要想他呢。 不远处,翠微捡拾了一小簸箕的花瓣,笑着跑过来,“大小姐闻着奴婢香不香?” 起风了,花瓣被她拘在怀里,楚意禾也笑意盈盈,“香,简直就是花仙子。” 天阴的很快,一息的功夫,便瞧见了乌云。 竹韵赶忙将披风替楚夫人披上,“夫人,风越来越大,瞧着快落雨了,不如我们在寺庙歇息一晚?” 楚夫人点点头,“山路不好走,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家。” 寺中香客不多,僧人找了两间干净雅致的厢房让楚夫人和楚意禾落脚。 * “眼下风雨不停,卫国公夫人不如落脚片刻?”妙应寺主持对面前的贵妇人恭敬地说道。 风雨摇动着殿角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炉中的香灰燃地更快。 卫国公夫人抬眼望着阴沉的天空,“劳烦主持了。” 风雨如晦,常玉撑着伞,小心护着卫国公夫人。 卫国公夫人环视四周,“二郎人呢?” 常玉:“二公子得知在寺中歇息一晚,便遣阿劲来告诉老奴,先行一步去寺中厢房。” 卫国公夫人听罢,摇摇头,“也是难为他这性子,还跟我来寺庙。” 厢房内,常玉端着甜汤入内,“夫人,舟车劳顿又沾了风雨,快喝些汤暖暖。” 卫国公夫人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好,你也快坐下歇歇。”常玉从在闺阁时就伺候她,两人比主仆多几分姐妹情谊。 房中只有二人,卫国公夫人并不端着架子,她给自己舀了一碗甜汤,喝了几口,“岘儿那里可送了?” 常玉:“夫人放心,甜汤和平安符都是我亲手交到阿劲手中的,也嘱咐他了。” 卫国公夫人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阿玉办事我自然放心,只盼岘儿平安康健。” 常玉轻声宽慰:“二公子头疾难愈,此事就府上人知晓,外人说起裴家两位公子,都道是一文一武,裴家双星,二公子更是圣上亲口御赞的文曲再世,有如此儿郎,夫人莫要忧心。” “唉,但愿如此。” 卫国公裴允恪官任工部尚书,大儿子裴峥二十有二,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在同龄人之中乃佼佼者,从小的功课,到长大后的娶妻生子,半点没让卫国公夫妇操心。 但小儿子裴岘就不同了。 裴岘自幼便博闻强识,为人处世也谦逊有礼,夸一句芝兰玉树,少年君子也不为过。 但是自从前几年得了头疾之后,裴岘犯了头疾时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月初落水后行事越发诡异,这怎么能让卫国公夫人不忧心呢? 晚些时候,阿劲听从夫人的吩咐,将甜汤端进厢房内,又轻手轻脚地将平安福放在第二日要穿的衣袍旁。 阿劲正为自己聪明的举动沾沾自喜。 甫一回头,却发现一双倦怠又冷淡的眼盯着自己,“在做什么?” 阿劲被这目光看得心里发慌,赶忙说道:“二少爷,夫人刚刚在主殿为您求了平安符,可惜您先行一步离开了,没能亲自给您。”说话间慌忙递上平安符。 纤长如竹的指节漫不经心的从阿劲手中夹起平安符,红底金线绣着符文,四角还缀着精致的银铃,可见用心。 裴岘扯了扯嘴角,轻笑,“多事。” 阿劲在一旁瑟缩低头,心里嘀咕着,少爷这是说自己多事吧。 第3章 夜探闺房 “少爷,夫人特意叮嘱送来的甜汤,趁热着,小的给您盛一碗?”阿劲记着常玉嬷嬷的嘱咐,在妙应寺这大半天,少爷没怎么吃东西。 “不用。”裴岘摆摆手,他没心情吃饭,况且在他看来能饿死最好,说不定就穿回去了。 外人眼中和善谦逊,端方守礼的的裴二公子,此时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从一月前穿过来后,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烦躁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回不去,怎么样都回不去。 这一个月以来,他试了很多方法,日夜颠倒大睡两天两夜,抑或是连着好几个晚上通宵没合眼,至于裴府后院的湖他也跳了三回,没把自己折腾回去,反而惹得众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 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裴岘面上依旧是谦谦君子。 他望着檐外潺潺细雨,拿起角落的伞,对一旁的阿劲说:“我出门走走,不必跟着。” 阿劲回过神来,转头只看到二公子一袭白衣,衣袖间金丝绣的流云暗纹随着步伐轻晃,这道清俊挺拔的身姿穿过寺庙厢房的回廊,走向远处。 * “出门走走?”楚夫人闻言,诧异抬头。 楚意禾点点头,“屋里有些闷,我想出去转转,不走远,就在廊下看看雨。” 楚夫人听罢这才放心,“好。”又叮嘱翠微照看好大小姐。 雨水沿着深色的瓦檐连绵不断地落下,在廊下的石阶上砸开无数细小的水花,往日里热闹的妙应寺,日昳时分却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翠微手脚麻利地撑开油纸伞。 楚意禾躲在伞下,看雨水在土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这会让她恍然想起小时候跟外婆在乡下生活的时光。 父母离婚后,各自有了新的家庭,爸爸的家是她的家,妈妈的家是她的家,却也都不是,所以她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外婆家的生活。 暑假多雨,小小的她就和现在一样,撑着伞,看一个一个小水洼不断涌现,看蚯蚓在泥土里翻动。 正思索着,楚意禾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翠微,你看!”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孩子般的雀跃,“我们去看看,是不是蚯蚓出来透气了?” 翠微素来沉稳,不会质疑主子做的决定,可听了这话,也不免眉头皱起,“大小姐…”似是在想要怎么劝阻面前的人,“那东西滑腻又腌臜,仔细脏了您的手。” 楚意禾不以为然,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闺阁大小姐。 “怕什么?”楚意禾只管往前走,翠微不得不跟着,“只是看看,又不拿回去养着。” 楚意禾蹲下身去,将裙裾下轻轻上拢,从旁边顺手捡起一段枯枝,就这么逗弄着面前的蚯蚓。 这场连绵不断的雨,让楚意禾一直压在心里的情绪也变得潮湿起来。 他一直抱着得过且过的咸鱼心态,但是突然的穿越,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社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楚意禾不得而知。 她只是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具体的事情去做,否则,她会在这场大雨里迷失。 楚意禾正要让翠微去捡一段新的树枝,却意外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沉闷的声响,并非雨声。 她动作一顿。 按理说,这地方不该有其他人来…… 楚意禾下意识循声抬头。 穿过细密如织的雨幕,撞上了回廊另一端的目光。 一袭单薄的月白长衫,在阴雨天里显得格外萧索,几乎要融入身后灰蒙蒙的雨雾之中。 他的目光不容有错盯着楚意禾。 细雨斜斜地飘进廊下,打湿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狂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惹得他又咳嗽几声,但是面前的人丝毫不在意,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眼中显现出往日没有的光亮与神采。 裴景修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楚意禾眼中,似乎还带着十八岁盛夏的橘子汽水和薄荷糖的味道。 现在和过去,像也不像。 伞早就被面前的人扔到不知道哪里去,此时的他哪还管得了这些,往廊外快走几步,水滴就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他的衣衫,滴在金线流云之上。 楚意禾呆愣在原地,已经思索不了什么,下意识地低头,避开那道灼热的目光。 “小姐!您小心那腌臜东西!”翠微看着越来越靠近的蚯蚓,有些怕。 她的惊呼,像一根尖锐的针,戳破了楚意禾面前这个气氛诡异的气球。 楚意禾猛地回神,丢出手中的枯枝,在绣鞋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痕迹。 “小姐!快走快走!”翠微着实被吓得不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卑,半拽着将楚意禾拉起身。 两人回到廊下。 楚意禾回头望,雨中那抹素白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好像是错觉,他从来没出现过。 但是那样炙热的眼神,楚意禾确认,她只在裴景修身上见过。 刚刚下意识的躲闪,楚意禾又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就那样离开了,一句话也不说。 是没认出自己? 转瞬楚意禾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他为什么就一声不吭走了? 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酸又涩。 回到厢房时,楚夫人已经坐在饭桌旁。 “怎去了这么久?”楚母抬眼看来,目光落在楚意禾沾满泥点的裙角和鞋子上,“怎么弄成这样?”说话间,她看向翠微。 “母亲,不怪翠微。”楚意禾赶紧出声,“是我自己…在廊下观雨,不小心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蜷缩着。 楚夫人赶忙让竹韵带着楚意禾去更衣,“你这孩子,虽说难得出来一次,但也不能这么贪玩。” 楚意禾从善如流的答应:“知道了母亲,下次绝不会了。” 梳洗过后,两人坐下吃饭,桌上摆着几样寺院送来的素斋,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温热的味道。 这让楚意禾刚刚胡思乱想的心,逐渐归于平静。 吃饱再说。 晚饭后,楚意禾回到自己的厢房。 她睡觉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守夜,所以翠微替她收拾妥帖之后便去了一旁的耳室休息。 楚意禾躺在床上,盯着微弱摇晃的烛光,渐渐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听见一声沉重的声响,妙应寺陈旧木门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 楚意禾心头一惊。 是贼?! 她猛然坐起身,动作剧烈牵动着薄被滑落肩头,床旁的烛火也因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在墙上折射出巨幅的光影。 楚意禾脑中飞快转动,她打量着房间里有没有趁手的利器。 “别怕,是我。”这声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让楚意禾悄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贼。 等等,他和贼有什么区别? 黑影走近。 借着烛光,楚意禾终于看清面前的人。 不是她的假想,而是真实的裴景修。 此时的裴景修比从前更瘦削一些,凑近些便能看到他眼底的红,如蛛网一般细密缠绕。 楚意禾有丝丝心疼,但说出口的话却转了个弯,“大半夜,你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什么?”说着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裴景修坐在床边,像是早知道她有此举,微微前倾,左手紧紧扣着她的脚腕,任由她踹,不放开。 “禾禾,我们第一次在古代见,你就这么对我?”裴景修在暗处,看不真切他的神情,楚意禾却能感受到他的不爽。 她有些心虚,声调反而更高,“不然呢?我们早就分手了,你和我应该当陌生人才对。” 裴景修就知道,这张嘴在他前面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他气个半死。 他轻笑出声,冰凉的指节伸进她带有暖意的被窝之中,在脚心摩挲,轻拽着她的双腿,靠近自己的怀里。 楚意禾被冷的一激灵,“喂,你干嘛…” 楚意禾不满,抬头。 却只看到烛火在他深黯的眼底跃动、燃烧,几近疯狂。 他的气息拂过楚意禾的面颊,吐出的字句在山中的夜晚显得格外滚烫。 “宝宝,不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好不好?” 装可怜。 只听裴景修一字一句,又继续说道:“来到这里一个月,看不到你,我快要疯了,很想你。” 他揽着她的肩,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又想起她怕痛,只将手臂轻轻搭在腰间。 楚意禾心软,听他这样的可怜示弱,虽然知晓是装的,但还是免不了动容。 感受到回抱自己的手,裴景修唇边漾起轻快的笑意。 “好了,抱也抱了,你可以走了吗?”楚意禾不擅长处理温情的场面,开始赶人。 “不能。” 楚意禾正要怒目而对,就听裴景修说道:“有正事。” “复盘。” 哈? 楚意禾诧异,“复盘?”来到古代之后都没有期中考月考了,还复盘什么? 裴景修点头,在她嘴边轻轻一吻,“如果禾禾不想让你的侍女知道,房里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男子的话,声音轻一点。” 楚意禾这才察觉自己刚刚说话的声音,也没空思考裴景修亲她的举动,赶忙用气声说话,“复盘什么?” “复盘我们。”裴景修学着她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第4章 复盘穿越 楚意禾:“……” “既然如此,你先说。”她昂头示意。 裴景修:“好。” 更深露重,裴景修用被子将楚意禾裹得严实。 “一个月以前,裴岘落水,我有意识之后便察觉到我身处一片湖中。我会游泳,没死成,被裴府的人救了上来。”裴景修用低沉柔和的嗓音缓缓说道,“之后就一直在找回去的方法,索性现在不用找了。” 楚意禾:“我也是一个月以前穿来的,穿来之前正躺在家里睡觉,一觉睡醒就来到了古代。对了,你穿越之前在干嘛?” 裴景修摸了摸鼻子,顿了一下,“和你一样,也在睡觉。” “嗯?”楚意禾质疑道:“这么不干脆?你之前说好不对我说谎的。” “没说谎。”裴景修解释,“在外面打游戏,累了在椅子上眯了会,也算睡觉吧。” 外面是哪里不言而喻,楚意禾轻轻哼一声。 “来到这里之后呢?”裴景修继续问道,“有没有害怕?” 楚意禾摇摇头,“我刚穿来的时候一直发烧,整个人都不清醒,都没空想这些,小命能保住就不错了。” 裴景修打量着她的神色,看她小嘴喋喋不休的派头,心下也放松几分。 听她继续说道:“之后觉得这里也还不错,反正也回不去,就当作高考之后放的超长暑假。”看她轻松的姿态,裴景修庆幸自己的宝贝没吃苦。 “你呢你呢?别光我一个人说,你说你的。”夜晚的烛光下,裴景修能看到一双黑曜石眼睛望向自己,她的眸中倒映着他的模样。 “在这里,世人给我的身份是卫国公裴家的二公子裴岘。” “你成了裴府的少爷?”楚意禾惊呼,“早些时候,我还和阿娘说起裴府呢,原来就是你!” “阿娘?”楚景修捕捉到她亲昵的称呼,“在这里,他们对你不错?” 楚意禾有些赧然,点点头,声如蚊呐,“也还好吧…” 裴景修清楚她在某些事情上逃避的心思,不再追问。 “裴岘…裴岘?”楚意禾念叨着他的名字,“可我还是习惯叫你裴景修。” 裴景修宠溺地笑着,“你想怎么叫都行。等下个月及冠时,我选定景修做我的字。” “在这里,你还没成年哦?”楚意禾挑眉,看向他,“我现在十七,在古代早都及笄了。” “那你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宝宝。” 楚意禾:“……”能别宝宝来,宝宝去吗?我们分手了喂! 听得让人牙酸。 楚意禾又继续向裴景修说着她目前了解到的楚家的人口结构,裴景修一边听一边思忖,“这么说来,楚家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简单。” “啊,为什么这样说?”楚意禾不解。 裴景修说道:“你也奇怪,明明楚家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但为何只有楚夫人对你好,关心你,你爹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对待你。” “这…还好吧。在现代我亲爸对邻居家孩子也比对我好,可能当爹的都这样?”楚意禾迟疑,“他们费劲救我性命,而且日常相处之中,我能感到他们没有恶意。” 裴景修:“但他们确实有奇怪之处,你凡事要留个心眼。” 楚意禾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好。”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说了大半夜,看着窗外乍现的丝丝光亮,楚意禾耐心耗尽,对于他乡久别重逢故人的喜悦也消失殆尽。 “我困了,你赶快走。”楚意禾裹紧暖洋洋的被子,舒服的躺在床上,发出一声满足谓叹,裹着困意与惬意,像猫咪从喉咙里溢出的咕噜声。 裴岘越看越舍不得,隔着被子轻轻抱住她。 “快走,快走,你是狗吗?趴在我脚边。”她不耐烦,踢了踢他。 裴岘失笑,轻轻阖上房门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竹韵来急匆匆来敲门,“大小姐,您可起身了?” 楚意禾瞧着天光大亮,暗道一声不妙。对门外喊道:“正收拾着,嬷嬷稍等片刻。” 翠微从耳室慌忙赶来,手上忙不迭扣着衣襟盘扣:“都怪奴婢起晚了,也不知怎的,昨夜睡的格外沉。” 楚意禾猜想可能是裴景修的手笔,心虚一笑:“没事,我也才醒来,就是要母亲多等我们片刻,但母亲向来宽容,不会苛责我们的。” 翠微诶的应了一声,把心放回肚子里,替楚意禾梳妆绾发。 “对了,一会儿回去路过城东街市,给妹妹买些酥酪和糖葫芦,她没和我们一起出来,买零食这事可不能忘了。” “好的,大小姐。奴婢记着呢。”翠微应道。 楚家马车徐徐驶离妙应寺。 楚意禾回到月华阁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 午后时分,楚意禾躺在贵妃榻上看翠微打络子,看的入迷,正想自己也试试,便听到外面一阵说话声又一阵脚步声,吵吵闹闹的。 “春碧,你去看看外面干什么?这么吵?” 春碧没一会前来回话,“是大少爷回来了!马上便是端午,国子监给假三日。” 楚意禾了然,原来是她还没见过面的堂兄楚衡回来了。 楚意禾父亲楚文征这一家子是徽州茶商的旁支。 楚文征是楚家次子,和夫人来京城之后,家中老母亲便一直由大哥照料,但是前几年大哥意外去世,留下孤儿寡母。 是以去年楚衡考取国子监之后,楚文征也与有荣焉,特意为他在家中腾出一间院落,方便他日常学习居住。 楚意禾听翠微娓娓道来。 翠微:“奴婢打听到的就这些。” 楚意禾问:“大伯是几年前去世的,可知是什么缘由?” 翠微摇摇头,“二爷前院的家仆虽然有几个老人,但对于大爷去世这些事也不甚清楚。” 楚意禾颔首,“好,我知道了。” * 晚饭时,楚父楚母热情款待了久未归家的楚衡。 板栗烧野鸡、红烧黄鱼、清炖蟹粉狮子头、叫花鸡…… 看得楚意禾食指大动。 她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少年,皮肤微黝,但是眼神炯炯,装进这幅书生架子里倒也显得有几分潇洒仪态。 楚二爷拍拍侄儿的肩,“ 衡儿在国子监读书辛苦,二叔特意让厨房做了许多徽州菜。” “和你妹妹们也月余不曾见过了。”楚母语气婉柔,嘴角挂着浅笑,转头看向两个女儿,示意她们。 二人心领神会,齐声问好。 楚衡:“听说阿禾妹妹生了场大病,不知现在可好了?” 楚意禾淡淡道:“劳兄长挂心,已无碍。” 席间,楚父和楚衡叔侄俩谈天说地,从自家茶楼到楚衡的学业。 楚父骄傲地看着面前少年,无不感慨,自家也出了个学问好的读书人,“趁着这几日休假,衡儿多出门逛逛,平日里在国子监读书已经很是辛苦了。” 楚辰颔首,“侄儿想先完成师长要求的课业,再谈出门游玩之事。” “好好好,正是如此。”楚父转头对小女儿说道,“阿嫣瞧瞧,你兄长如此好学,你要有他一半的聪明勤奋,阿爹就知足了。” “阿兄,莫理我阿爹,他一个劲儿的净会让人学习读书,每天学的都头大了。”楚慧嫣哼一声,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楚意禾在一旁听着,一个只关心侄子和小女儿的爹? 她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吃饭,装作透明人这事她擅长。 一个不留神便多吃了一碗饭。 晚上躺在床上烙饼。 翻来覆去的动作太大,被春碧听到了。 “大小姐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春碧点亮床边烛台,轻声问道。 楚意禾说道:“可是吵醒你了。” “大小姐这是哪的话?奴婢就是要伺候您的。”春碧诚惶诚恐地回答道,“要不要奴婢点个安神香?” 楚意禾赶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只是晚间吃的有点多,我出去走走吧。”说着就打算下床。 春碧露出焦急的神色,“大小姐不可!现在都快三更了,夜里更深露重的。” “没事的,我披件外衣,实在不行你把冬日的披风拿过来给我穿上。” 楚意禾执意要出门,春碧没办法拒绝。 月华阁的庭院很大,月光透过庭院楼宇和斑驳树影洒进庭院,当真不负这个美名。 楚意禾沿着院子四周走走停停,春碧就跟在她后面两三步,陪着她,二人彼此不言语,这一刻天地都是宁静的。 走了一会,楚意禾感觉肠胃舒服多了,她百无聊赖地靠在庭院里那棵梧桐树上休息。 五月,梧桐树上的桐花,风一吹就落了满地,只留有零星的紫色花朵还开着。 春碧怕她冻着,还真的给她拿了冬日的斗篷,楚意禾浑身裹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虽然美丽却空洞又疏离的眼睛。 这个世界和她好像由此被隔绝开,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仿佛大梦一场醒,她仍然躺在吹着空调的床上。 楚意禾想着过往,也想着如今。 在现代时,楚意禾是爹疼娘爱,同样也爹不疼娘不爱。 不是父母不爱她,是父母都有更爱的小孩,她不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孩子。 她像个皮球一样,一会儿在母亲这边,一会儿又被踢去父亲那边。 楚意禾想要被完全的偏爱,但是自己是大姐姐,弟弟妹妹们又那么的小,很明显更需要父母的关心爱护,她就只能很大度的说: “我一个人看书就行啦,妹妹在哭,妈妈赶紧去照顾妹妹吧!” 或者听爸爸带着歉意的语气,“弟弟又在客厅调皮,爸爸去看看他把外面沙发椅子弄成什么样了,你先乖乖自己待一会儿。” 装大度,装不在意,装非常懂事的小孩。 直到裴景修的出现。 他很爱她。 哪怕是已经分手了,楚意禾都不会否认裴景修对自己的爱。 但是她却没有那么爱他,所以当听到那样的话时……她决定和他分手。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裴家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