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琴心剑魄》 第1章 第 1 章 六月十四日晚间,孟府后院。 九岁的孟云帆低眉垂眼,心灰意冷地跟在仆妇后面,往角门方向去。 “六姑娘,您要带去的东西可都收好了?若是收好了,老奴这便让小厮去放到马车上。” “嬷嬷……我此去不知历时多久,可能见母亲最后一面?”孟云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这...还请姑娘见谅。老夫人和家主的意思是,让老奴将六姑娘您送去青慈庵,此事老奴恐怕无法答应姑娘。”仆妇明显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孟云帆无言跟在仆妇身后,在孟家偌大的庭院里左拐右拐。她本是自现代世界而来的灵魂,原叫云帆,是爷爷从李白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中得来灵感,为她取了这个名字。自幼父母离异,七岁那年父亲出车祸而亡,是爷爷一路将她拉扯大。多年努力读书,见过大城市的繁华似锦后,她还是选择回到生养她的小县城陪伴爷爷。 可惜,或许是命运捉弄人,爷爷三年后去世,后来她一度伤心难过,多次吐血,查出时已经是胃癌晚期。坦然离世后,她却是意外穿越到天南大陆兖州西边的苍陌国,眨眼之间成了个襁褓中的婴儿,武道世家孟家的孟六姑娘——孟云帆。云帆本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扮演一个世家小姐,按部就班就好了。 正值三皇子北巡期间遇伏击,身受重伤,侍卫护着他逃出,偶然间遇上孟家四姑娘孟云苓,孟云苓好心救助他,将他带回府中医治。 三皇子在孟家这段养伤时间里,这两人眉来眼去间竟是有嫁娶之意。三皇子暗中向孟家老夫人和家主透露欲纳孟云苓为侧妃。 在文武道昌盛,世家林立的苍陌国,孟家虽是武道世家,朝中也有族人在,可放在其他大世家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孟家众人皆看好此事,明里暗里都不曾约束二人来往,家主和老夫人更是觉得这是孟家向上爬的好机会,三皇子作为角力储君的有力竞争者,在其他几个皇子里赢面很大。而孟家若是搭上了他,便能更上一层楼。 按照套路,有情人终成眷属前,必有人来作妖,身为四姑娘亲妹妹的孟云裳心生嫉妒,多次借机吸引三皇子,一来二去这两姐妹之间便生了嫌隙。 在十日前,孟府女眷一同前往城郊白佛山上的白佛庙。孟云帆、孟云苓和孟云裳三人同坐一辆马车,二人也不见理睬对方。云帆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而孟云苓丝毫未觉孟云帆的尴尬,犹自拉着她说笑,故意冷落孟云裳。 事发突然,马匹受惊,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晃不已,原本正尴尬接茬的孟云帆始料不及,孟云苓便被孟云裳重重地撞了出去,孟云帆伸出双手去拉孟云苓,试图将她拉回马车,却是被身后的孟云裳故意使坏,短匕划在孟云苓的手上,孟云苓吃痛摔下马车,沿着山路滚落一阵,才被孟家护卫捡回来。 孟家几个姑娘中,孟云苓不会武,孟云裳在武道一途上让孟家其他姑娘望尘莫及,而孟云帆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又因为孟云裳和孟云苓是家主大伯所出,而她孟云帆是不受宠的孟家二爷所出,孟云裳一向受尽族中优待,养成了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不会武的姐姐得了三皇子青眼,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孟云苓身上,忽略了她,她早已不忿许久,一直隐忍不发等的便是白佛山这一行。 很快她们三人被带回了孟家。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孟云裳与孟云帆跪在地上。孟云帆的短匕早已被呈到众人跟前,众人先入为主是孟云帆害得孟云苓。三皇子守着孟云苓,派人来传话务必查出凶手,他必要给孟云苓一个交待。 一个是年轻一辈中武道天赋极高的家主幼女,一个是庶子所出的天赋一般的孟云帆。怎么选择,显而易见。于是,这样一场自欺欺人的审判便开始了。 孟云裳将这一切赖在她身上,云帆极力解释,告知大家马车内发生的一切,却是无人相信她。家主更是当众甩了她一巴掌。而她指望能为她挺身而出的父母,父亲眼神躲闪,母亲怒斥她手足相残。两世为人,渴望父母亲情的她,怎能不知父母这是不愿为了她而对上孟家众人,也不愿得罪三皇子。 她知道,哥哥孟云琅早已搭上了三皇子的船,她那对父母不过是觉得为她得罪三皇子,就是在毁儿子孟云琅的前程不值得,孰轻孰重,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而她只不过是被牺牲的那个。 后来发生的一切,孟云帆不记得了,也根本不在意了,最亲的父母不愿相信她,其他人如何评价,如何看待,她不在乎了。 “六姑娘,上车吧。” 看守在角门处的丫鬟将门打开,马车已经候在此处。小厮还在搬运她院中的东西,孟云帆看着马车前忙碌搬行李的小厮,身后空荡荡的,竟是无一人来相送,甚至是生养了自己的母亲都不曾相信自己。 青慈庵是诸世家心照不宣的流放罪妇和家族中犯了错的姑娘之处。一旦进入了青慈庵,就意味着终生不能再踏出一步。 说得好听是青灯古佛伴一生,实则是无声无息死在庵中。 不,她不愿,她不甘。她的命运为何要由别人来安排,为何她就得接受这所有。原本她就不属于这里,事已至此,便不必再留恋此处。 孟云帆不再回头,踩着凳子进入马车当中。仆妇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这六姑娘的一辈子啊怕是就要在尼姑庵青灯古佛一生了。孟家上下谁看不出是家主在有意偏私,看得她这个老仆也是心寒。积善之家才有余庆,可孟家这般风气,这富贵也不知能绵延几代? “姑娘,莫要伤心。”仆妇终究是不忍,出言相劝。 孟云帆此刻心底充斥着不愿意。可是怎么逃?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孟云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索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眼前还没有脱离孟家的势力范围,显然不能这时出逃,青慈庵外围有禁军把守,自己虽会一点武艺,可面对装备精良的禁军,显然是螳臂挡车,过于弱小。 那么,最好的逃跑时机必定是途中。青慈庵远在都城郊外,马车行至青慈庵还需要五日。 思来想去,在前往都城必经的深山密林的那段路自是最好逃脱。自己能想到这点,孟家押送她的随行仆妇家丁未必不会想到这点。 孟云帆端坐在马车里,默默思考出逃计划。 接连两日,都是白天赶路,晚上在客栈入住。期间她做什么都会被牢牢盯住。严防死守下,她依旧装作失魂落魄的样子,让随行之人放松警惕。 半夜,孟云帆借口如厕,专门点了那位陪同自己的嬷嬷。她看的出来,这个老嬷嬷对自己尚有几分怜悯之心。 “六姑娘,老奴来侍候您。”仆妇陪着孟云帆往驿站的茅厕去,“听赶车的车夫说,再过些路程就能接近京畿,匪患减少,想必到时就得日夜赶路了。姑娘也不用如此不方便了。” “嬷嬷,现在只有你还当我是个主子。我的前路,嬷嬷身为世家仆应是再清楚不过。” 周遭除了老仆妇和孟云帆外再无一人,她松开抓着仆妇袖子的手,忽地向仆妇跪了下来,“嬷嬷!我知嬷嬷心善,求你助我!” 孟云帆跪叩三下:“我知嬷嬷为难,我不贪心,只求嬷嬷在我跑出五十息后,再去告知侍卫来捉我。” “六姑娘,这...这使不得!”老仆妇俯身欲将孟云帆拉起,她可没办法擅自做主呀! “嬷嬷,我只求嬷嬷这一件事。若我不幸被捉,绝不牵扯嬷嬷。”孟云帆又磕了三下,在性命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老仆妇叹气道:“姑娘,你一个女子,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要能离了此处,去哪里我都不在乎。嬷嬷,求您。”孟云帆苦苦哀求地说。 或许是想起了幼时因洪灾从故国流浪至苍陌国的自己,也或许是想起了与孟云帆同岁失去双亲的孙女,老仆妇田氏在孟云帆的苦苦哀求下,心软了。 “姑娘,苍陌世族林立,姑娘不该留在此地。我幼时逃亡时曾见到过救苦救难的善人们救治灾民。那时人人都说是仙人下凡治灾。后来才知那是仙门弟子,如果姑娘想彻底逃脱,不如前去寻仙门。” 仙人?仙门?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仙门存在?孟云帆不敢相信,“嬷嬷,你这是答应助我了?” “在都城中,我曾在大世家侯家做过老夫人的婢女,侯老夫人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常喊着早逝的小儿子的名字。直到她离世前才说出后悔答应小儿子去修道成仙。” “嬷嬷,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仙人?” 田氏语速加快:“老夫人曾说过,兖州极东之地,过星南海,得遇海兽开道,便能寻到仙门所在之处。” “云帆谢过嬷嬷,若有来日,嬷嬷的恩情我必加倍还。”孟云帆低头再磕一次头,快速起身往驿站后山的密林奔去。孟云帆谢过田嬷嬷的好意,仙人这等事离此时的她未免太遥远了些,眼下重要的是逃跑。 孟云帆年岁还小,五十息的时间她就算会武艺,也跑不了多远。因此,她必须得卯足了劲奔跑。今日刚下过雨,夜间雨虽停,地上是泥泞不堪。顶着夜的寒凉,孟云帆开始了逃亡。 密林中平坦处俱是泥,走那里一是容易鞋子沾泥,逃跑速度会降下来,二是她体态虽轻,泥土上仍是会留下她的足迹。 不带考虑的,孟云帆选择了崎岖难走的进山路。地上是泥水混着落叶,眼前,周围是灌木丛生,在她跑动时撞击她的臂膀、小腿处,刮过她的发丝和脸上嫩肤。 百息之后,田氏在驿站孟家侍卫宿处大喊:“来人!快来人!六姑娘...六姑娘她跑了!” 一听田嬷嬷喊六姑娘逃跑了,侍卫们立马从睡梦中惊醒,这是得罪三皇子的人,要是让她跑了,那还得了!孟家侍卫集结起来直奔后山,兵分三路去追赶逃跑的孟云帆,至于田嬷嬷看管不力之罪,无人有时间去追究。 田氏在心里默默为孟云帆祈祷:六姑娘,你一定要成功逃脱! 孟云帆不敢回头,一直就这么向前死命狂奔。漆黑的夜晚妨碍视线,几乎每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便立马爬起来继续跑,一刻不敢停歇。 她跑了有一会儿,隐约看到远处的山顶,快了,只要能翻过这座山,她就能甩掉他们。可惜,孟云帆以为前路明亮,回头却看到半山腰处的火光。 孟家侍卫追上来了! 不可以,她得跑,得更拼命的跑。她只能感觉到粗重的心跳声,和身后穷追不舍的孟家侍卫的叫骂声。孟云帆想哭,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留给她哭。孟云帆手脚并用,爬上了山顶。孟家侍卫眼下离她的距离越缩越短。 当机立断地,孟云帆选择护住头从刚翻过来的山一侧滚落。下坡的时间虽然会比爬山的时间短,但是孟家侍卫离她不过几尺,她没有把握。不如就这样滚下去,如果孟家侍卫穷追不舍,等抓住她时说不定她已经没了知觉死了,这样的结局至少是自己选择的,若孟家侍卫不再继续追她,认定她必死无疑,说不定她能捡条命。只要还剩一口气,她也愿意。 雨后下坡,道路泥泞容易滑倒,孟家侍卫顾不上这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孟云帆的尸。一路滚落下来,孟云帆的身上已经毫无完好之处,衣衫破烂,尽是石块和树枝的划痕,全身上下除了头上的伤尽数被双手和胳膊承担,已经分不清泥和血了。 藏匿在山洞里调息的人,五感感受到周围的嘈杂,那人眉头一皱,仔细感受这山里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看来碰上我是你命不该绝。”那人似乎看到奄奄一息的孟云帆,以及团团围住她的侍卫。那人快速双手掐决,微光闪过,眨眼便出现在孟云帆身前。 “我说,诸位。欺负一稚龄孩子算什么本事,不如和我打?” 孟家侍卫们瞳仁震动,嘴巴大张,这是见了鬼了?哪里冒出来的? “别发愣啊,快动手!”那人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轻揺,气定神闲。经过那人的提醒,孟家的侍卫们才反应过来:“你是谁,休要阻我等捉拿罪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是罪人吗?” 孟云帆能听到那人和侍卫们的对话,她急急想反驳她不是罪人,她没有罪,可已经没有力气说出这话。她知道自己只剩一口气了,现在应该就是夫子们说过的回光返照。 孟家侍卫们见那人挡在孟云帆跟前不让开,纷纷将手中剑对准他刺去。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人扇子上有微光闪过,他们使出浑身招数也尽数被他挡了回来。然而下一刻,他一手掐决,手中乍现光芒,光芒向他们袭来,他们这些侍卫顷刻间就被打飞出去,不见踪影。 那人一袭蓝衫,抱臂看向地上的孟云帆,“嗯,还能救,就是脏了点。”他蹲下将一枚药丸放入孟云帆口中,双手掐决,这时出现的光芒不复方才的微弱,而是大量且耀眼地渡到孟云帆身上。 孟云帆在药丸一入口的时候,就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身上的痛感减少了些许。 等这人将光芒落在她身上时,她觉得方才快要破裂的五脏六腑,要将她撕碎的痛感正在逐渐减轻。明白这人是在医治自己,孟云帆目含感激。 “别这么看我,我救人可不是白救的!”嘴上虽是如此说,手上却是没停。接连掐出几个法决在穴位上,暂时止住血。 孟云帆神思清明,整个人如久旱逢甘雨,前一刻还在因被疯狂追踪而受重伤,奄奄一息,后一刻反而能得遇贵人,被救治。正这样想着,却不想体内忽然如遭重锤,体内经脉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她刚刚才止住的血又开始渗出,比之方才还要渗的快。 这番变化也落在救她的贵人眼里。坏了,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要救人呀不是杀人!贵人明显慌乱,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丹药直接喂给孟云帆,“你别害怕,我救了你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果不是体内还在经受经脉撕裂之痛,她孟云帆绝对会相信贵人这话,只可惜事与愿违。贵人以扇化剑,抱起孟云帆落在剑上,口中念着口诀,剑逐渐上升到天空之中。孟云帆瞳孔放大,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我遇到仙人了? 天空中的气流狠狠吹在身上,如同刃刮,孟云帆在内外伤痛的夹击下彻底晕过去。 “坏了!这...小姑娘,你醒醒啊!”蓝衫少年目露急切,哪还有前面的气定神闲。 “看来得找师叔救场了,承影剑,寻我们宗门的飞舟。”脚下的承影剑闪过光芒,疾驰划过天际,早起的农户抬头看天色,只见到一颗流星划过,“是流星!”赶忙双手合十祈愿。 半个时辰后,蓝衫少年前方不远处,一只形似虚无的飞舟正疾行着。 “师叔,方师叔!”蓝衫少年一手扶正孟云帆,一手结印收剑为扇,往飞舟上去。 方才还只有一只飞舟,一阵气流波动后,几只同样的飞舟冒出来。为首的俱是与蓝衫少年相似年纪的人,那几人探出头一看是蓝衫少年,便向他拱手打招呼:“大师兄!” 蓝衫少年点头回礼,快步走向飞舟里的房间。 “咦,为何首席师兄神色匆匆?” 回答他的是个身量略矮的少年,名为金武:“赵师兄好像抱着一个小姑娘。” “大师兄不是去游历去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师兄发现了好苗子,特意送过来给我们,好让我们完成这次宗门任务。” 金武忍不住得意起来,首席师兄亲自来送业绩,我金武多有脸面啊!回去定要给那几个嫌小世界灵气稀薄,不愿接这任务的同门好好炫耀一回。 “呆子,首席师兄抱着的小姑娘明明体内生机正在流失,这怎么可能是好苗子!”另一只飞舟上,柳眉杏眼的姑娘冲金武呛声道。 “秦筝,不许你这么说赵首席。”最左侧飞舟上,身量挺拔的少年反驳道。 名为秦筝的姑娘看到少年眉露不悦之色,立马收殓起方才的刻薄。金武见状,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继续同之前的师弟攀谈。 处于最中心的飞舟里,作为师弟师妹谈论重点的赵伯衍正在被金丹真人方鹤一通臭骂。方鹤手上不停结印,引导方才赵伯衍送入孟云帆体内的灵力,嘴上骂骂咧咧不停。 本是身量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此刻被气的吹胡子瞪眼:“胡闹!赵伯衍你脑子被驴踢啦?究竟是哪根弦不对了,放你去历练,就是这么让你历练的!” “师叔,我看她一个小姑娘被欺负,心下不忍,这才出手的。”赵伯衍小心翼翼地觑方鹤的神色。 方鹤师叔负责迎接宗门招收的新弟子任务,赵伯衍这本该远去历练的人现在横插一脚,给他带过来个小姑娘,偏偏这小子救人就算了,还给她输灵力。 毫无灵气在身,灵根有没有都未知的凡人,怎么能承受住他一下输入的大量灵力! “你最好盼她能够醒来,凡人之躯怎么能承受住你这大量灵气,若因你一时冲动之过失,害得她没命。我看你也别去什么历练了,去后山思过崖待着去。” 方鹤满眼都是对赵伯衍此举的愤懑,修仙者是该以苍生为任,救死扶伤,但要用合理的办法。否则,修仙者随意的举动对于毫无灵气在身的凡人来说,就是催命符,就好比眼下这情况。 “是,伯衍知错,我会和您一道回宗门,无论她能否得救,伯衍定会去思过,以正己身之错。”赵伯衍双手在前,低头行礼。 赵伯衍不错眼地关注着孟云帆的情况,小姑娘你可一定要醒来,都是我不好,如此莽撞,害了你。 飞舟仍不停飞行着,直到穿越巨大的虚空缝隙,一个全新的世界展开在眼前。此界隐身于凡人之界上,广阔无垠的大海将这世界分成四块,海名为无妄海,海水分流成支,流经山川丘陵,湖泊如星子点缀其间。 孟云帆眉目紧锁,神情痛苦万分,脑海中能感觉到那股让自己难受的力量正在被外力一点点带走,随着被取出的越来越多,她直觉身体如释重负。 又是一枚药丸喂下,孟云帆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还不待开口,耳边响起了一道好听的男声,似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你...你醒啦?” 孟云帆瞪大眼睛看着离自己面前较近的脸孔,认不出他是谁,视线下移,看到他蓝色的衣领,瞬间明白了当:“恩人。” 赵伯衍正开心着小姑娘能醒过来,一听孟云帆开口说话,却是神色古怪“呃...也是我害你身体再次受损,不算恩人,不算恩人。”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方鹤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双指并在一起,往孟云帆脖子上一点:“小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方鹤刚才看得分明,这小姑娘眉目清明,眼里盛满疑惑,他就发一回善心,权当替自家好心办坏事的小子弥补一番。 赵伯衍瞅这情形,默默退开,往房间角落挪了挪。 孟云帆有伤在身,虽还是无法起身,仍旧正了神色:“请问,救了我又伤了我的这股力量是何物?” “是灵气。如你所说,能救人也能伤人。” “你们是谁?为何能拥有这般力量?” 方鹤顺手捋自己的短须,耐心回道:“这个嘛,我们是修仙者,修得的就是灵气。” “修...仙者?”孟云帆有点不敢相信,逃命前田嬷嬷告诉她的修道成仙之事,居然真的有这种存在! “如果姑娘想彻底逃脱世家束缚,不如去寻仙门。”田嬷嬷的话再次浮现在孟云帆脑海之中。入仙门?修成仙?她现在孤身一人,到哪里去过活,如何自保,这都是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如恩人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少,若是有人要害她,她又能有几次好运道遇到人家出手相救。 归根结底,还是像教她武艺的教习所说一般,人要得先有能力保住自己,有能力自保后才能谈论其他。 “我可以像您一样,成为修仙者吗?”孟云帆问出这话,小心翼翼之中带着点试探,内心忐忑。 听得此言,方鹤倒是一愣,旋即又温和一笑:“小姑娘,你想修仙呀?”看出孟云帆的认真,他接着道:“想修仙,先得知道自己是否有灵根,灵根就好比凡人口中所言的聚宝盆,而灵气就是聚宝盆所吸纳的宝贝,有了灵根才能凝聚灵气来修炼,这是修仙的第一步。” “那...怎么知道是否有灵根?”孟云帆眼神发亮,暗含期待。 “你可要试试?”赵伯衍眼尖,取出从方鹤房间里发现的测灵石,递到孟云帆眼前。 孟云帆努力起身,想接过那块石头,怎么也起不来。 方鹤提醒道:“她体内有你输给的灵气,测灵石测不出她本身是否有灵根。” “小姑娘,你如果想测灵根开启修仙之途,不妨随我们前去宗门,现今正值宗门招收新弟子时机,你若有灵根,过了试炼自可加入宗门。若是过不了试炼,伯衍会为你在宗门山脚下安排去处。如此,你可愿意?” “我愿意。”孟云帆始终盯着赵伯衍手中那块测灵石。 “好,那么伯衍,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照顾这小姑娘。”方鹤敲下最终定论,下一秒便不耐烦的轰赵伯衍。赵伯衍见方师叔脾气不对,立马麻溜出去找空房间。少顷,赵伯衍进来将孟云帆抱起,往安置她的房间走去。 孟云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关于修仙,灵根,灵气她有很多想问的,但又不敢贸然相问。 赵伯衍将她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便在她不远处打坐调息,他当然能看出来这小姑娘有问题想问他,嘿,他不急,就等着她开口问呢。 也不知怎的,从见到这小姑娘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很投缘,没来由的想亲近她,想起自己家那个只知画符练剑的臭师弟,赵伯衍难得痛苦一笑。 师父若是能再收个这样的小师妹给他带,那他求之不得。等了半天,都未听有任何声音响起,赵伯衍忍不住往床上看去,孟云帆呼吸轻浅绵长,已经熟睡。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又是被追杀又是受伤,还能睡得香。 第2章 第 2 章 “不是我!阿娘,不是我!” 孟云帆双眼紧闭,陷入梦魇之中,她在老夫人的花厅里百口莫辩,被众人谴责心狠手辣,小小年纪城府甚深。她求助般看向娘亲,多么希望她能站出来帮帮自己,多么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可惜娘亲无动于衷,甚至连一眼都不曾看过她,任由她被诬陷被冤枉。一只略带有凉意的手放在额头上,孟云帆惊梦醒来。 似乎是看小姑娘受惊,赵伯衍只当小姑娘是梦到被追杀而惊梦,出声安慰:“别怕,你现在不在那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孟云帆回过神来,呼出一口浊气。 “谢谢恩人。” “不用叫我恩人,想必你也听方鹤师叔说了我的名字,赵伯衍,你叫我赵师兄就行。”赵伯衍不好意思地笑笑。 “赵师兄。” “我看你之前一直欲言又止的,可是有什么想问的?”赵伯衍有意转移孟云帆的注意力,不让她想起方才的惊梦。孟云帆想起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眼下他既然提了,那么她便逮着这个机会,好好问问。 “赵师兄,灵根和灵气方面的,师兄能否详细讲讲,修仙界又是怎样的世界?” “我只与你说说这灵根灵气,至于修仙界是个怎样的世界,这...得你自行去探索。” “你可知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为五种灵根,其上又有风雷冰暗四种变异灵根。所谓修仙,就是通过体内的灵根将天地间的五行灵气收集起来,一点点打磨□□,最终洗髓脱凡胎,成为仙人。 “如金灵根收集天地间的金灵气,水灵根收集水灵气,人体内的灵根或一或几,都说不定,这些你以后自会懂。灵根能吸取多少灵气的程度跟灵根根值相关。” “以体内有三灵根的人来举例,如果这人是金火土三灵根,其中某一灵根根植高,则代表这人在三种灵气内,更容易吸纳这一灵根根植高的灵气。” 赵伯衍看孟云帆努力记住他说的话的认真模样,不由又在心里暗恨自己没有师妹这一痛事。啊,祖师啊,难道我赵某命中注定没有师妹吗? “你有伤在身,不宜耗费心神,还是快些休息吧。”赵伯衍重新给孟云帆掩好被子,摆好姿势继续打坐。修仙吗?孟云帆神思驰骋,仿佛已经踏入修炼道途,幻想自己逍遥世间,最终得遇长生。全然忘了,修仙一道,最为重要的敲门砖,灵根这东西她是否拥有。 红霞漫天,夕阳半边身子隐在青山后。飞舟从人声鼎沸的城池上方飞过,往烟雾缭绕连绵不绝的群山处飞去。房间内,孟云帆坐在原地,思量方才赵伯衍说过的一切。无妄海,修仙,灵根,灵气……这些信息叠加下,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或许她根本不是穿越某个古代,而是穿书。那么她究竟是穿到了什么剧情中呢?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飞舟停止飞行,舟身晃动,孟云帆隐约听到外面的人声。 赵伯衍没有再过来,派来一个同门过来叫她。身量挺拔,怀中抱着一把剑的少年在孟云帆的房间外喊她,“小姑娘,快出来吧。” 孟云帆整理好仪容,前去开门。门一打开,便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怀里抱了一把剑倚在一侧,见她出来发现她在看自己,便解释道:“赵首席奉方师叔之命安排新弟子下飞舟,便让我来带你一同过去。” “云帆谢过前辈。”考虑到她自己并不是修仙者,最好还是别随意叫人家师兄,便折中选择叫一声“前辈”,这应该是挑不出错的称呼。 “我叫贺兰修,不必多礼。说不得你便会是我的同门,跟我来便是。”少年走上她跟前带路,施法从飞舟上下来。 孟云帆随着他落到地面上,甫一落地便察觉到有许多道视线看过来,有好奇的,有厌烦的,什么情绪都有。孟云帆站定后,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任人看。她知道自己是未经过测灵石验过,又是中途来的。想必几艘飞舟上的人都知道了,那便看个够。 “你可想好了?”贺兰修稍微挡了挡周围人的视线,向她问道。 “嗯?什么?”孟云帆不解他为什么突然问这句话。 “想要入我灵虚宗,有两种方式。一是门派招收新弟子,二是闻天阶问心。你并不在吾等招收的新弟子里,眼下只能依第二种方式入门。” “灵虚宗?” “璞真界共有八大宗门十大世家,我灵虚宗乃璞真界宗门之首。”贺兰修带着身为大宗弟子的骄傲,给孟云帆解释道。 居然是灵虚宗!孟云帆如遭雷击,她这是真的穿书了!!!她在现代生活的时候爱看穿越重生一类的书,没想到这回真的发生在她头上。难怪,难怪她一直觉得不对劲,古代封建社会女子能学琴棋书画便是难得,怎么会习武道。而后来先后得知赵伯衍和贺兰修的名字,她便觉得不对劲儿。原来真是穿书,而不是穿越。 她记得这本书,原名叫《女主她不做炉鼎》,原文里女主何琇生来就是水灵体,气运之女,出身十大修仙世家之末的何家。因体质特殊自小就被何家家主看重,可又迟迟不教她何家功法。等着以后给她议亲时拿她当联姻工具,为何家谋取利益。 何琇生母聪慧,猜到家主打算,不愿女儿命运被安排,私送她去宗门大选。何家知道后派人追踪,她父母为了护住女儿让何琇先逃走,留下反抗族人为女儿争取时间。可惜修为低,惨死在何家人刀下。何琇一路奔逃,到了灵虚宗招收弟子的地盘,通过测灵,成了新弟子。后来被阵道第一人寒衣真君收为徒弟。天赋极高,加上有名师指导,何琇一路努力修炼,以最小的年纪成为了这一代弟子中的首席。 后来,何琇在筑基后回到何家杀了害她父母的何家族人为父母报仇,与何家彻底决裂。被何家其余族人追杀,修为尽失的逆境下得到传承一路开挂。爽文女主自然不缺的就是崇拜者,书中出现的大多角色都对她颇有好感,其中最有名的两个男配,剑宗的天骄成了她的守护神,魔族少主为了她反抗父亲,给了魔尊致命一击。 不过女主醉心修炼,根本不理会他们两人。终成当世阵修第一人,后来更是诛灭璞真界的魔与邪修,积攒下大功德后飞升上界。 孟云帆努力回忆剧情,发现并没有孟云帆这个人的出现。书里倒是有一个与她姓名相同的云帆师姐。这人出场次数就只有三次,第一次出现是在宗门大比被人羞辱天资差不如人,何琇替她解围。第二次出现是在一次任务中为救赵伯衍,灵根被毁。第三次则是玉璧城抵抗魔族时,用琴音打辅助,不料却被偷袭,命丧当场。事后,是女主以送魂阵送她入轮回。毫无疑问,这是背景板角色,路人甲的水平。 “姑娘不必害怕,这闻天阶并不是真的要走到上去。只是一个问心的幻境。”贺兰修看这人迷茫的双眼,以为她是害怕了,下意识解释道。 孟云帆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想起原文中并没有提到这闻天阶。只有新弟子见宗门掌门和各位长老,何琇当场被寒衣真君看上,认作关门弟子。 既然她穿书是个意外,也不差闻天阶这个剧情了,既来之则安之,那便来吧,她要走剧情拜入灵虚宗。“我准备好了。” “好,你只需沿着石阶向上,自然会进入幻境。”贺兰修略有担忧,剑修修剑最重要的便是修得剑心,问心对于他们剑修来说可谓是最简单的一步。可眼前这姑娘是世俗界来的,红尘多俗念,她恐怕是不好通过。 孟云帆依照贺兰修所讲,朝前方雾气飘渺处走去。清风徐来,风温柔地拂过她的面庞,紧接着孟云帆便发现自己来到虚无处,入目皆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亮光倏忽钻入她眉心处,场景变换。她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瘦高老头,老头一头白发,向她转过来。孟云帆一看那背影就顿住,那身影她太熟悉不过。那是爱护她,疼爱她的爷爷。 “爷爷”孟云帆,准确来说她在现代的名字原本就叫做云帆,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清楚记得这本书里并不起眼的路人甲水平的云帆。云帆积攒多年的委屈在看见最依赖的亲人时达到顶峰值,眼泪夺眶汹涌而出,她冲过去,抱住爷爷:“我好想你,爷爷。” 老人颤抖地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小云帆怎么哭了,来告诉爷爷谁欺负你了?”闻言,云帆哭地更凶,抱住爷爷不敢放手。她害怕爷爷一放手就散了。 父母生下她后,不愿养她,想将她送给没有孩子的大伯,是爷爷拦下了这事。提出自己养孙女,后来几个多事的姑姑嫌爷爷养孙女,不养外孙,经常埋怨。更是屡屡借口想她了,表面虚情假意对她好私下老是偷偷打骂她。 被爷爷发现后,爷爷替她出气,更是将她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可惜她的好日子在爷爷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了。再然后她就跟个活孤儿一样,她用爷爷攒下的钱上学,毕业后在二线城市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可父母逼她结婚,逼着她相亲。她知道父母这是想拿她做人情,想拿着她的彩礼钱给哥哥买房。他们找到她住处来试图说服她,她不愿。争执之下,她不慎被推下楼梯,从六楼滚下来。 事后她被抬上救护车,她想自己大概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昏迷时她耳畔只有救护车的声音,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孟家的父母待她很好,虽然性子软弱了些但生活在家族的羽翼之下倒也无妨。她原以为从前没有在父母那里得到的爱会在这里补全,可惜她错了。 “爷爷,云帆不想失去你……”云帆抬头看老人,老人注视她的目光里尽是慈爱“好,爷爷在这里看着你呢。” 闻天阶外,贺兰修抱着剑等在一边。早前从飞舟上下来的众人在方鹤的带领下,已经入宗门,往接引大殿那边去。他则是留下来看孟云帆接受问心考验。 雾气更浓厚,在闻天阶被触发后,他察觉到孟云帆情绪波动变大,向她看去,发现她眼泪如珠往下掉,这是怎么了?幻境编织的不都是美梦吗? 幻境里时间流逝得快,已经过去了一月。云帆正满足于跟爷爷重逢的喜悦下,尽管她知道这是假象,可她不愿打破这镜子。哪怕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当成真的,假的也会成真。 “云帆,云帆?”爷爷在叫她。 “爷爷。” “你知道爷爷是假的对吗?” 云帆不说话了,良久后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爷爷,你何必拆穿呢!”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 “好孩子,假的永远是假的,成不了真……” “不,假亦可当成真,只要我的心看到,我的心认为它是什么便是什么。”云帆打断爷爷的话,辩驳道。 “不,孩子,你这是执念。”幻境里的爷爷继续劝说。 “我知道,我知道爷爷已经不在了。我也知道你不是真的爷爷。可是……”可是她不想接受,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好孙女,这就对了。云帆,大胆走自己的路,爷爷会一直在你左右,我该走了。”爷爷再次如往常一般摸她头顶的软发,带着眷恋和不舍消散在空中。 云帆轻微地语调低低道了一句:“您走了,我又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了……”不再有回应,场景再次变换,雾气散去,云帆回到了山门处。 贺兰修递过来一方帕子:“这是我洗剑用的帕子,身上也没有别的,你擦擦眼泪吧。”面上虽不显,他心下却是诧异云帆居然这么快就通过了问心。 灵虚宗,接引大殿前的广场上。这一批新入门的弟子此刻刚刚达到广场。大殿内,灵虚十二峰的首座及长老纷纷到场,准备接见即将成为灵虚宗第一百三十六代弟子的新弟子们。 灵虚宗收弟子本来就很少,从前每批弟子之间至少相差七八十年。也就是从第一百三十三代弟子开始变为了十年一收,原因无它。一百年前为抗击魔族,宗内弟子本就少的情况下,灵虚宗更是弟子折损过半,第一百三十一代和第一百三十二代弟子更是所剩无几,差点断了传承。 宗门招新是大事,各峰的长老都已过来,准备为自己峰抢下天赋高的好苗子。 “这批孩子来了,我才发现伯衍他们已经长大了。时光催人老啊~” “长大什么,连五十岁都没到,都还是毛小子毛丫头呢!” “我们天符峰人少忙不过来,这次送来的孩子该让我们天符峰先挑了吧。” “想什么呢,褚远!要挑人也是我们天医峰先挑。我们才是真的忙不过来。” 几个已经在等候的首座争论起来,都想拿到先挑选弟子的机会,收入自己峰下。一直空着的掌门席位上,忽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其人华冠丽服发散如瀑,周身气息若有似无,眉间一抹金色印记,衬得她更加灵气逼人,仿若天上仙。此乃灵虚宗掌门太和,六百岁的元婴大圆满境界,在璞真界十大宗门的掌门中可谓是实力第一。 丹唇轻启,口中毫不掩饰对于在座这些长辈的无奈,“我说,各位长老现下可是争出个先后了?若是没有,晚辈不介意为各位长辈效劳。” 众人见太和揉着眉间,一脸的无奈表情,老脸一红,顿时鸦雀无声。唯有天器峰的首座是个憨的,不死心地求情:“禀掌门,这回可能让我天器峰先行择徒?我峰实在是很缺弟子啊!” 闻言,天医峰首座戚正则斜眼觑了过来,“付裕,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这其余几峰就更没什么弟子了。” “正则师兄,我这说得也是实话呀。天器峰几位长老包括首座我在内,已经很久没收亲传弟子了。可你们天医峰有秦筝,有齐璟,还有吕肃,去年不是还收了个双生子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