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所有来爱你》 第1章 我和阿笠 我叫林逐影，我在睡觉。 哦。 醒了。 —— 周末好，我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后，蓦地心血来潮，打算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顺便…… 又可以以正当的理由去接触、回忆它们了。 杂物间里只有一个破旧的书桌，是房东留下的，但是我不需要，于是就用来锁些不想再看却又无比渴求的东西。 抽屉密码是2425，我赋予了独特意义的一串数字。 嗯……日记、纸条、情书、礼物、饰品、照片、打印下来的聊天截图，还有他曾经给我的奶糖的糖纸。 我举起糖纸对上杂物间昏暗的灯光，鼻翼耸动。 香味已经没了。 放下，我不舍地拿起另外一件物品。 他也还没有回来。 …… 几乎没有灰尘，到了我规定的时间，我立马出去锁好门离开——比上次整整少了一分钟。 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三年，被我花得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我答应过自己，二十四小时过去，时间被花完，我就忘掉他，把这些东西销毁。我不能纵容自己，那样对不起三年前极致崩溃的林逐影。 爱没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三年前的林逐影就知道了。 我也知道。 站在杂物间门口，我抵在门上，泪水和往常一样流过颊侧，没来得及滴落就干涸了。 越来越少了。 我抹了抹。 你看，就像我对你的爱一样。 终究还是被时间冲刷干净了。 …… 意料之中的痛苦，我闷闷转身，想回房间里再睡上一觉逃避掉这件事。 可是当我经过客厅的时候，门铃响了。 * “叮！” “谁啊？” “是我啊小影子！你的阿笠学长，我们昨天见过的。来来来，快开门，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我一头雾水。 小影子？ 谁？ 我？ 阿笠学长？ 谁？ 他？！ 为了避免惊扰到隔壁的同学，我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就从床上飞扑到门边给他开门了。 我矮，所以不得不仰望他。 好奇怪。 他明明是笑着的，那么明媚，可是当他本能低头看我时，我却感到了一丝胆寒，眼底好像有轻蔑。 我下意识往后一缩，正好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他不顾其他，直接莽撞地冲了进来。 我很懵。 愣愣转头看他。 尤其是他亲切地叫我“小影子”，并边介绍带来的东西边自称“阿笠”时，我更懵了。 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的只是一个著名动漫的配角。 身材臃肿且秃头，和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毫无关联。 我拧眉思考，居然忘了问他此行的目的为何。 于是我抬起头，嘴唇微张正要和他说话，猛然惊觉他把脸贴了过来，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也有可能是我视力非常好） 呆怔之际，嘴唇上忽然贴上个冰凉的物什。我低头一看，是块还挂着水滴的菠萝。 “尝尝，我亲自泡了盐水。”他笑着，又不顾我神情的抗拒往里推了些。 我被逼得先咬住小块，接着自己去拿那支筷子。 水好多。 也好咸。 挂在下巴上，比我眼泪还咸，并且狼狈不堪。 “唔。” “怎么样？好吃吗？” 他依然要凑近说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盯着我，仿佛我一说否话，他就会瞬间失去色彩般暗淡下来。 我肯定不说实话，只好点头。 他笑嘻嘻的，张开嘴：“那我尝尝。” 我一僵。 唇角还挂着那咸得要命的水珠，开口时，掉落下来。 “啊？” “噗，开玩笑的。” 他远离了，但更加不知界限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疑惑地看向他，不理解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自然是认识这个人的，姓周名升笠，我大一开学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他了，他实在受小姑娘欢迎，我虽不懂，但能知道他不仅打篮球很厉害，而且是个富二代，加上那顶好的容貌，他不出头谁出头。 但我们并未往来，只是我深受大众影响，偶尔也会刻意去关注他的事情。 最近他……好像没什么事吧？ 我更加疑惑，皱起了眉。 那来找我…… “我找你是想和你交朋友。” “交、交朋友？！”我错愕，菠萝都差点掉地上。 他只是笑笑，然后继续点头，用我目前为止认为的他最温柔的语气和我说： “对，林逐影同学，我们交个朋友吧。” …… 然后我稀里糊涂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还被要求送他到他的宿舍楼下。 告别后，我步伐机械地走在路上，心里思考这整件事的始末。 周升笠学长，在此之前我认识他，他却绝对不记得我。忽然产生了交集，让我感到一阵心悸，好像对方是有什么不好的目的才来接近我。 但我有什么？我只是个成绩稍好的穷学生，没什么朋友，性格也沉默孤僻，实在是想不通究竟哪里招惹了他。 不过，估计也不重要。这件事我就当过去了，况且后面的这几天他确实没来找我，甚至在路上偶遇到，他也只当没看见，继续和朋友嬉嬉笑笑，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我有些迷茫。 因为我始终有些莫名的在乎。 叹了口气，我向后仰躺到座椅里，取下眼镜揉了揉。室友们又出去玩了，寝室里只有我一个。我闭着眼，感到有些疲乏，更加往后倒去，正当我想要大声叹气来缓解情绪时，门铃响了。 我偏头，转动眼珠朝那扇门看去。 同时。 我的手机响了。 有人看吗[摸头]可以和我说几句话吗[粉心][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我和阿笠 第2章 过往遗忘 【小影子，开门。】 —— “阿…阿笠……”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 克制着日夜思念的人没有让我看清他的脸，而是在我开门的那一刹那把我拥进怀抱，紧紧抱住。 我闭着眼开始嚎啕，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闷在他的胸膛里，感受他细微的颤栗和不易察觉的心跳。 我哭得好大声啊，简直像要就此昏厥过去，回抱的力度比他还大，不断往里缩，直到我痛。 我想，我要真真切切地感受这个人的存在。 “好了、好了，小影子，我们先进去吧……” 他主动松开了，但我已经和他黏到一起，无法分离。 我听到他叹气，随即头顶上传来触感，他轻柔地摸了摸，顺带往下为我拂去泪水。接着，他就这样以相拥的姿势把我推进去。 等坐到沙发上，他起身，我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听到脚步离去的声音。 我猛地站起来，想要开口喊他，却看到他连门都没跨出去，伸着手就把行李箱拖了进来。 转身，我看到了他温柔的笑容。 “怎么了？”他站到我面前，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似乎未瞧见我眼中的错愕，他继续安抚道，“这次不走了，永远不走了，和你在一起，永远陪着你。” 说罢，我终于和他清澈的双眸对上。 他问：“好不好？” * 我自然是答应的。 其实我有点局促。共同坐在沙发上，我和他之间挨得又近又远，手紧张地搭在沙发上垫着，时不时抠抠毯子，心跳如鼓，我不知道该怎么发出一段开场白。 为什么会这样？我反省，明明很想他，不是吗？怎么真的到了这一天，除了哭什么声也发不出了呢？ 我深深忏悔自己。 随即，我感到手背覆盖上一阵冰凉，在炎热的夏天也激得我缩了缩。 我怔怔抬头看他。他垂着眼对我温柔笑，下面开始动作，回扣住我的手。 他举起来，抬到我们的视线中，轻轻摇晃，说：“牵牵手，可以吗？” 我：…… 我没有说话，但是泪水成为了我的答案。 细微的抽泣间，我听到他叹了口气，接着我靠到了他的肩上，感受着他在脊背上的一下下抚摸。 耳侧没有气息，他说：“怎么哭了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会走了，你别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了莫大的勇气，竟然环抱住他，紧紧地像要揉进身体，我问：“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回来了吗？不会再走、不会再不告而别了吗？你、你这几年去哪了啊……我听说你去国外了，怎、怎么样啊？国外生活得习不习惯？有没有人陪你？是在哪个国家啊？讲英文吗？那还好……你英语很好的……” 我在他耳边不断嘀咕着，一时忘了距离，等我反应过来，连忙将他推开，甚至不顾这是我们的久别重逢。 我不敢看他，可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瞟一眼。我怕他生气，像以前那样凶我、放狠话，说什么分手之类的。他爱我，我也爱他，所以我听不得这些，哪怕是气话。 但他逮住我了，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正想伸手捂耳朵，他却抢先一步抓住我的手腕，迫使我不得不去看他。 接着，我听到他居然笑了。 “一直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我被他拉过去，摸了摸头，“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呢？” 我迟疑着，依旧躲避。 “你还走吗？” “不走，这次一定实现。” “那，当初为什么要走？”我没敢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出了点事，跑到国外躲躲。” 他没说什么事和逃跑的过程。我点点头，应该是理解他了。 “一个人吗？” “我只有你。” 我顿时红了脸，原来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不告而别这几年，我过得浑噩，也确实有怀疑他是不是找了别人，但没有证据的事我不愿相信，于是就一直坚信着爱会永存，等到了大学毕业。 后来实在苦等，这辈子都没有希望般，我决定放弃他。可就在我即将彻底放下、甚至只剩下十分钟的时候—— 他回来了。 他抱着我说永远不离开永远陪我，我承认，我的心脏在那一刻颤抖了，仅因为他说的这句话，仅因为他又对我做出了承认。我想，所谓心动，不过就是我对他每个动作、每个字句的写照罢了。 不管未来会不会实现，至少现在他在我身侧，得过且过，珍惜当下。一秒的温情也是好的，让我见到他，我就很满足了。 何况，我总觉得这是我做的一场美梦。 我不敢打破。 * 他应该不会走了。 我看着他拖行李箱，站定在房间前，犹豫着不语。两扇房门紧闭，他估计在思考应推开哪扇。 我就留在客厅，从沙发上探头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但被他发现了。 或者说他不想开盲盒，于是把决定权扔给我。 他问：“小影子，我应该睡哪间房呢？” 我看着他眨眨眼，随即趿上拖鞋，走到他旁边，伸手往左边的门探去。 “吱呀——”门开了。 里面没有灯光，唯一的光源是客厅斜射进来的那缕，甚至被我们挡了个半边。 他跟着我的动作往里看去，环视一圈，发出疑惑的哼声。 我撇头盯向他。我知道，他让我替他决定，让我替他判断，实际上也是在试探我的意思。 而我的意思…… 我抿抿唇。 他终于开口：“小影子，里面好像没有床啊。” “这是杂物间。”我轻轻道。 对上他略显困惑的目光，我激动得呼吸不稳，说出的话还是怯了些。 我说：“我只有一张床，这里是杂物间，睡不了人。沙发也小，太挤了。” 我想我应该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终于说完这句话，由于害怕，收尾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但阿笠听到了。他点点头，笑着摸我的头发，了然道：“那就麻烦小影子和我挤一张床啦。” 他没再问什么，拉着我拖着行李进去了。门虚掩着，灯亮起后，他边打量整间屋子的布置，边在底下轻揉我的手。 我的手。 他一直牵着。 我觉得自己停止了呼吸，紧盯着贴合的地方，连睫毛都不敢簌动。 终于，就在我快要憋死的时候，他转身过来，瞧着我这副蠢模样，嫌恶地抽出了手。 风拂过手心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手断了，连连后退要撞上墙。 他又施舍般扯住我，把我往怀里带，抚上我颤抖的脑袋，比我还受惊的模样，在我耳旁不断询问：“怎么了、怎么了？小影子，你突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发抖？是……看到什么了吗？” 全世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我摇头又点头，最后颤颤地摇头。 我问：“阿笠，你回来干什么呢？你好像不爱我了，那为什么还要回来？明明我都快要……明明我都快要忘了你啊！” 我又开始崩溃地嚎啕。 真是的，究竟是受了刺激，不牵手而已，为什么要发这样的疯。 我悲哀地想，阿笠肯定更不爱我了。 第3章 新缘换名 我想我的哭泣并不是毫无理由。 第一，我很想他，他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回来了。 第二，我很想他，他回来后的第一个小时，拥抱、牵手、亲吻，这些曾经吝啬给予的动作，现在不到六十分钟全赐给了我。 第三，我很想他，而时间确实会让一个人发生很大的变化，而他也不例外。 第四，我很想他，他的温柔让我瞬间沉溺，以至于在他主动甩开手时，我惊恐地认为他装够了，又要开始凶我。 第五，是我多想了。 …… 我觉得自己既蠢又坏，蠢到以为阿笠会欺骗我、耍我，坏到故意用浮夸的演技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懦弱，试图让他产生一丝动摇。可这坏就是建立在蠢之上的。 我垂眸，被他安抚后还是一抽一抽的，我不敢奢求，却仍然渴望。 他见我渐渐平静下来，于是打算和我好好谈谈，松开扣在我脑后的手，深黑的眸子对着我，眼珠微微转动，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好了，那你先在旁边等着，我收拾下床铺，还有衣服，你的衣柜会不会塞不下？要不明天去买个大的吧，你陪我，然后顺便再买点日用品……哦对，还有菜，我到时候给你做晚饭，好不好？” 他在和我规划未来。 尽管是明天的未来。 我激动地猛点头，生怕他会反悔。主动站起，抽了个椅子坐着，乖乖等他安排好自己的东西。 他的动作很快，我的眼睛紧紧跟随他，一刻也不敢脱离，仿佛我放走一瞬，他就会借此逃离般。 于是我盯着他，直到他抱着换洗衣服走到我面前，弯下身子亲吻我的额头。 “小影子，我要去洗个澡，你先在这等着，好吗？” 好奇怪。 我眨眨眼。 他居然一直在询问我的意见。 是不是我说不好，他就不去了呢？ 我不敢妄想，还是依言点头。 “嗯，你去吧。”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跟着他走到了浴室门口。他停住，无奈地看向我，苦笑着问道：“小影子，你这是干嘛呢？” 我当然不会说实话。他这一问，正好把我吓清醒了。 “我我我……我看看水有没有热！” 我磕绊着终于找到了理由，一个偏身比他先进到了浴室，正要放水测温。 “不用试了，水是热的。” 我回头，看他倚在门边，唇角还是带有笑意，温柔地告诉我：“热水器在外面有显示，水是烧好的。” 我张张嘴，又闭口。 脸有点烧，我放下花洒，怔怔地向他走去。 “噢……” 真是的，明明是自己家，怎么连这个都能忘！ 我老实地退到外面等他。 听水声响起，我的思绪有些飘散。 阿笠。 周升笠。 我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和第一天和他产生交集那样，傻傻地笑了。 说起我们的爱情，在我看来多少带了些奇幻色彩。富二代阳光校草和孤僻卑微穷苦学生，怎么看也完全不会沾边的两人，却相爱了。 我不自觉回想起他向我表白的那天。是的，是他先向我表的白，然后我们才在一起的。 他对我做出一生一世的承诺，对我说爱，说心疼，说我对他有独特的吸引力。我不太懂，我这么悲苦的人，究竟哪里会吸引到他呢？他究竟爱着我的什么？ 我说我丑，他说没有。 我说我蠢，他说不是。 我说我不配，他说他不在乎。 …… 他总是在反驳我说的任何缺点，即使我说我是个男的，他也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性别，只要你是林逐影，我就喜欢。” 只要我是林逐影，他就喜欢……？ 我在他面前低头，依然不解。 林逐影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周升笠喜欢。 我迫切地需要爱，需要知道林逐影的好在哪，于是我没有想太多，轻点下头就当答应了。 阿笠显得很开心，是种狂热的高兴，我看着他，莫名产生了种害怕的情绪。阿笠不顾我后退的姿势，直接把我揽进怀里，举起手机拍下我们的第一张合影。 我懵懵的，没搞清楚状况就被阿笠勒令着贴上了他的脸颊。 瞬间，我感到自己的脸蛋发烫，脑袋燥得发慌，完全没注意他拍了个什么样的照片。接着，阿笠兴奋地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完全忽视了我这个新男朋友。 我局促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他。 最后，他简单说了句明天见就走了。 我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幸，第二天我们还是见面了，他带我去约会。奇怪的是，我们每次约会的地点都是城市的另一端，一所大学附近。 我问他为什么要在别的学校约会，他给出的答案是这里有有趣的事。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 想得太久，阿笠推门站到面前我才回神。 扑面而来的首先是寒骨的冷气，我浑身一激，但当我抬头看他，他又是垂眸擦发，**着上半身，水珠划过腹肌，稳稳当当流下，融进下摆的浴巾。 我顿时瞥开了眼，刚才想的那些事全都烟消云散，没时间容我想太多，我尴尬地躲避视线，磕绊道：“阿、阿笠，你洗好了……” 他嗯了声，随即朝前探去，和我挨上，我下意识后退，可他还在靠近，我急得匆忙开口：“阿笠你的衣服怎么没穿？！” 他果然停下，随之一起的还有我宕机的大脑。 靠北啊…… 林逐影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没等我反应，他像是笑声泄出，解释：“衣服掉地上，湿了，所以就先用了你挂在里面的浴袍，介意吗？” 我摇头。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或是我想要逃避面对他，因为实在太暧昧，好像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氛围。 于是我说自己也要洗澡，回房翻出睡衣就溜进了浴室里。 思绪还是有些飘散，我一边想事，一边脱衣，收好后，我摸上花洒摆头，温热的水淅淅沥沥划过我的四肢脊背，让我感到十分舒服。 我想这可能是我这几年中最开心的一天了，于是我哼起了歌，等水停后，我换上衣服走出去，脸上仍带有笑意。 顺手关掉灯，我再走过去关热水器，手指触上的瞬间，我愣住了。 灯是红的。 我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冲进浴室，试探地拧动花洒，去感知温度。 还是热的。 我有些迷茫，待我走回房间里，只看到阿笠还是裹着浴袍，一动不动地立在窗边，手搭在书桌上，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当我凑过去时，他一下就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阿笠抬起头对我笑，温和道：“我帮你吹头发。” 说着，他拍了拍旁边的座椅，示意我坐上去。 等我反应过来时，阿笠修长的手指已经开始穿梭在我的发丝间了。 被他抚摸得很是舒服，可我还是燥得慌，一直垂着脑袋，甚至越往越低，最终被他揪起来，我眼神迷离地看向了他。 对视，我困在了他情热的眼眸里，于沉溺之中沦陷。 第一次，阿笠吻了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震大了眼珠一眨不眨，胸腔颤栗，浑身抖动。 ——我直接站了起来。 “啊。” 我沙哑着发不出声，满脑都萦绕着三个字。 被亲了。 被亲了…… 被亲了！ 连呼吸都忘了，我大脑现在的世界只剩下了一个认知： 我被阿笠亲了！ 天！ 林小影团团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忽的，我听到了一丝轻笑。 没等我抬头看去，嘴边先传来了触感。 阿笠的手指冰凉，拇指碾过我的唇角，手掌再盖住我的眼睛。失去视觉后，其他的感官格外敏感，我能明显感受到他于我之间极近的距离，但迟迟未落下，直到我听到他带着同样颤抖的声音响起。 “可以吗？” 我不说话，向前仰了下。 待渴求的吻深入时，我后知后觉感到少了什么。 急促的呼吸把我们淹没，我摸上他的脸颊，痴迷地喃喃：“阿笠，你可以呼吸的……” 他僵住。 动作停顿。 但我完全沉溺其中毫无察觉，仍然循着本能不断蹭他。我忍不住喘出声，同时不忘关怀我的爱人。 伸出手，咬住他的嘴唇。 我说：“你别憋气了，会很难受的。” 他动了，却还是没听我的话。阴影投落下来时，我还在害怕这是一场梦境。于是我更为急切地、依赖地，抱住了他，直到我们彻底融合，他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濒死般念着他的名字，泪珠再次凝在眼角。 我说我疼，他说抱歉。 我说爱他，他说爱我。 我说阿笠，他不再说话。 “小影子，以后别喊我这个名字了。” 我一字一句问出：“为、什、么……” 他摸着我的头发亲了亲。 “因为不是好名字。” 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当我终于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久到我重新爱上了他。 第4章 过往遗忘 逛超市。 这是我第一次和阿笠一起逛超市，以前他连学校便利店都不肯陪我去的。 我好高兴。于是我问他，这算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一次约会么？ 他笑答，和我在一起，去哪都是约会。 直到后来很久，他才告诉我，这确实是我与他的第一次约会。 —— 阿笠好像有很多秘密。 他没有工作，回来后开始每天窝在家里，从不出门。只有我下班，他才会施舍出一点时间去外面遛弯。 当然，必须是和我一起的。 这天，阿笠还是和往常一样待在家里。我提前下班了，比平时早到家半小时。 我推开门时，阿笠却没来抱我。 我已经习惯他每天殷切凑上来问我一天的生活了，这下有了落差，我心中不免难过。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段时间我被阿笠宠坏了，导致我开始像个真正的情人一样，对阿笠有了更深度的感情呢？ 比如占有，以及我会对他产生负面情绪。 我告诫自己不要这样下去了，否则哪天又回到以前，我会承受不了那种崩溃的。 收回思绪，我深深吐出口气，接着理了理衣领，换上拖鞋朝卧室走去。我想，他应该会在那儿。 于是我满怀期待地推开门，却没看到任何人。 步子还没迈进去，我退出身，往外的过道喊了声： “阿笠？” 我又试着去寻找他，旁边就是杂物间，我推开门后按下开关，亮堂的灯光底下，依旧空无一人。 我开始真正地急了。 没关上房门，我就往客厅走去，口里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路过浴室，我匆匆推开瞟了眼就作罢。 反正，我现在能确定的是阿笠不在家。 他走了。 我不明白，我不接受。 我站着，但就像漂浮在空中，脚底没有实感，四周模糊不清，天旋地转间，我忽然呼吸不上来，双眼瞪大，手臂却无法进行摆动。这种感觉就像身体被迫分离，四肢全然不是自己的，甚至我想卸掉这笨重的手臂，砍掉底下虚无的双腿。 我立在客厅中央，世界只剩下我急促的喘气声。 呼吸不过来时，就像一名无望的溺水者。 “滴、滴、滴……” 我听到了。 几乎是疯魔般地冲过去，我猛然推开了浴室门，口里不断念叨着他的名字。 “周升笠……周升笠……周升笠！” “嗯。” 他在。 他在！ 终于抓住了救生绳，我扑上去瘫进他的怀里，喃喃自语：“你去哪儿了阿笠……阿笠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呀？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阿笠，你身上好冰。” 意识到不对劲的我立马抬头——随即我屏住了呼吸。 他头发湿哒哒的，全身都在向下滴水，嘴巴旁沾染上了奇怪的白沫，瞳孔大得不像活人。而他，正以一种诡异的歪头角度看我。 我注意到，他发皱苍白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勒痕。 打量的目光或许惊动了他，阿笠伸出手朝我的脸摸去，我下意识凑过去，手却搭上了他的。 我轻声问：“阿笠，你去哪了？” * 再次睁开眼，我依然在他冰凉的怀抱里。 可窝里却是非常的暖和。 我主动往他胸膛里蹭。自从他回来后，我们开始变得比以前亲密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向我索取，要是我不同意，他还会不高兴地质问我究竟是否爱他。 我当然爱他，我爱惨了他，大概我就是个恋爱脑，他一回来，以前的事全都一笔勾销了。 于是我每次都给肯定的答复，可他却依旧不依不饶。每天说四遍我爱你，已经是我们间不成文的规定了。 我总是拿他没办法。以前是，现在更是。 “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我脑袋上响起，我抬头，笑着回应他。 “嗯！”我幸福地抱住他，对他重复，“我爱你，我爱你阿笠，很爱很爱你。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算三次么？”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好像有些不高兴。 “不算。”他生气了，却还是吻着我的额头说，“以后不要喊我这个名字，你又忘了。” 我实在是不解，每每问他答复也都是一样。以前他也有这种情况，突然间歇性地不让我找他见面、喊他小名，可有时候，他又几乎神经性地强迫我这样喊他，让我叫得甜蜜动人，仿若一对热恋情侣。 他经常这样，没想到现在回来后还没改名。不过多的是，他愿意给我理由了，尽管这个理由很假。 于是我点头，和他道歉，答应了他。 我正想问他该叫他什么，他再次用他那干涩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我。 “不用道歉的小影子。以后都不用和我道歉，我不喜欢听那三个字，相比于来说，可以直接说‘我爱你’。” 他一字一句慢慢说，就像在试图教会我什么。 “‘我爱你’三个字，是最动听的情话。我不要道歉，我只要告白。好吗？” 我愣愣点头，听他的话再次告白。 他笑着揉我脑袋：“我也爱你。” 在床上互相说了八百遍我爱你后，我们终于舍得起床。 我穿着拖鞋伸了个懒腰，觉得异常精神，平时起床我都是恨不得再睡八百个回笼觉的。 想着，我走到了窗户旁，抬手去拉窗帘。已经做好被阳光刺眼的准备，结果我掀开时外面确实一片漆黑，一点灯火都没有。 我怔住。忽然想起来我似乎做了个梦。具体是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直觉是个噩梦。 看我一直站着没动，阿笠在背后喊了我声。 ——当然，只是我叙述的时候还会叫他阿笠，当着他的面，我会让他再也听不到这两个字。这是承诺，答应了就要实现。之前我因为习惯了总是忘记，阿笠忍到现在才提出，我感到很愧疚。 “嗯？没什么。”我又关上窗帘，匆匆转身走到他面前，说道，“就是没想到外面居然这么黑。” 闻言，他嘴角上挑，毫无破绽，坦白解释：“因为我们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你下班后说太累，抱怨了几句。饭都没吃就扑到床上睡觉，我帮你换好睡衣，想了想还是要等你一起吃，于是就跟着你睡着了。” 我不愿怀疑他，但他有些过于解释了，就像在辩解。 但说怀疑，我也不知道我在怀疑他什么，总之好像总有哪里奇怪，可我就是抓不到。 他又说：“你抱怨同事今天又把工作扔给你了，所以弄了很久，也很累。你忘了吗？” 被分担工作了？ 我蹙起眉，好像有这回事。但我今天…… “没有啦，只是刚睡醒有些懵。”我蒙混过去，叹了口气，“今天工作是很累，回家的时间也晚了些，到最后还直接睡了，都没有陪你。阿……升，你不会生气吧？” 糟糕，一紧张就磕巴，差点念错名，希望阿笠真的不会生气。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接着，我听到了一声轻笑。 “嗯，是的。” 我不知道他这个回答是给我说的哪句话。没等我细想，他又连忙转移话题。 “阿升？这是小影子给我的新称呼么？” 一下把我也带偏了，我开始跟着他的思绪走，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嗯……可以吗？你喜欢吗？” 他居然摇头。 “小影子叫我老公就好。” 什、什么啊！ 我彻底被他带偏，脸蛋火烧般滚烫。我不敢看他，捏着衣角，扭捏道：“这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好？” “这是结婚后才能喊的称呼。我们……结不了婚。” “国外。”他语速很快地否定了我，俯身握住我的肩膀，使我被迫抬头看他。 这一望，我就看到了他眼里不可能会迸出的炙热之情。 很激动…… 像以前那样了。 …… “小影子愿意和我结婚的。我们可以去国外领结婚证，婚礼举办……婚礼举办看你的想法！你想在教堂里、海边、还是草地上？我们现在就可以好好商量商量了……” 我忍着笑意搭上他的手，轻声道：“晚点说，我现在有些饿了。” 他缓缓松开了手。 “好……我去给你做。” 我眨眨眼，他转身之际，我小声迅速地念出了那两个字。 他听后，迟迟没有动作。 我以为是我的问题，或许过于唐突，于是愣在原地，垂首咬住下嘴唇。 “对不起……我——” “我们结婚吧。” 第5章 急情回溯 好震惊。 补觉补得太过的后果就是晚上睡不着。 睡不着的后果就是一晚上都不用睡了。 不用睡的原因是我们进行了一场大汗淋漓的运动。 我明显感觉到他比以往更兴奋。 原来他这么想和我结婚。 —— “说结婚其实有些狭隘。” 他抱着我，轻拍我的脊背。泛冷的手掌贴得我微微发抖。 实在讶于他的体温，我的大脑一时间没跟上他说的话。 直到他低头喊我，我才激灵地望向他。 “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吗？” 我摇头。 他说：“是我想和你有一个家。” * 定日子的过程很仓促。 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需要我和同事一起出差段时日。再看看往后的行程安排，居然要到下个季度才有时间出国领证。 而现在是7月，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 我虽然无奈，但阿笠明显比我更着急。 “好了阿升，没事的。”我拍拍旁边的沙发垫，示意他坐过来，“其实也没有很久，一眨眼就过去了。你怎么这么急？” 他郁闷地坐到我旁边，揽住我的肩，脑袋蹭进我的胸膛，像只撒娇的毛头小狗。 “就是……急，”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抱住我轻轻说，“我太想、太想和你有一个家了，所以非常等不及。” 我噗嗤一笑。 两个月算什么，我等了你三年，最后不还是坚持下来了。 这句话我没说出声，只是顺从地摸摸他的脑袋，道：“没事的阿升，我又不会跑，我们一定会有个家的。” 他抬起了头，我猛然发觉他两旁的刘海过长，一直以来都遮住了眼，导致我始终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于是我试探地撩开他的发丝，咽咽口水，莫名紧张。 他却先开口了，说：“真的吗？” “真的。” 我给你的承诺，永远奏效。 心里默默补完这难以启齿的一句，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某个冰凉的物什触到了唇瓣。 软软的，很冰。 我闭上眼。 因为我们在接吻。 蓦地有股奇异的感觉，我忽然想到上个月他刚回来时，我们也是在这个沙发上交谈，只不过，那时的距离比现在远得多。 他最近的亲热总是带有激情，我逐渐上头，开始有些发懵。 尽管如此，我的思绪却散得更开了。 原来……才过了一个月。 而我们，把之前一年内没做过的事都做完了。 同居、陪伴、了解、接吻、□□…… 我们这一个月，仿佛过了一年。 我晕乎乎地睁开眼，同事已经站了起来，他朝我瞥过来，笑道：“林哥，快到站了。” “嗯？”我揉揉眼睛，瞬间打起了精神。 同事是隔壁组的小唐，刚毕业的大学生，精力充沛，为人也热情活泼。整个出差过程中，唯一让我满意的就是他了。 毕竟其他人可不待见我。而小唐就不一样，据我观察，他应该就是缺心眼，压根察觉不到这职场中隐形的排挤。 看我这样，他又细心地多解释了一遍：“林哥，我看好像快到站了，所以就想着站起来拿一下行李准备，没吵到你吧？” 我笑笑，摇头。 “没有。” 对和这样的小伙子做出差搭档，我是十万分的满意，自然也就多展示了些笑容。 “我是做了个噩梦醒的，和你没关系。” “啊？噩梦？”这时候他的关心特性就藏不住了，望了望还没到，就干脆坐下，对向我，问道：“林哥，你做了什么噩梦呀？可怕吗？” 他问得认真，我苦笑：“应该吧。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真的，我只记得我的梦里是一片蓝一片红，好像还有另外两个人，是谁我看不清，也记不得了。 小唐蹙着眉，十分关心的模样，开始安慰：“没事的林哥，你别害怕，都是梦，不论梦到什么，不记得的都是不会实现的。” 不记得的都是不会实现的么？ 我按着太阳穴，轻应了他。 也许终于察觉到了我的疲惫，他噤声下来，开始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思考人生。 我又忍不住弯下嘴角。 小孩一样的，让我想到了阿笠，我们还没在一起时的阿笠，准确的说，是还在追求我时的阿笠。 * “小影子！” 我听到他的呼唤，回头，周升笠正在向我招手。 许是太久没见，我心底瞬间升起了一丝雀跃，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迈步向他奔去。 “学、学长……” 我停在他面前，微微喘着气。 周升笠闻言轻笑，伸出手，在我的目光下手指触上我的发丝，像为女孩撩发那样，将我的那点头发撩到耳后。 可惜撩不到。我头发太短了。 我有些尴尬，这本该是个暧昧的举动，但用在我身上，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幸好他当做没发生，依旧深情款款望着我，开口提醒：“小影子，我说过不让你这样叫我的，太生分。你不记得了吗？” 我抿抿唇，不作声。 记得。当然记得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察觉到周升笠的行为举止，以及口头语言上对我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初的相识，是他主动说想交朋友，到现在彻底放下戒备，我真正信任他，把他当做整个大学里唯一可以依赖的对象。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我们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友情，但始终在爱情之下。只待一个人率先向前，那份炽热的感情就会破土，茂密生长，将我们缠作一团。 于是直到后来，等我完全沦陷进去，将他视作了唯一，所有的感情尽数奉献给他后，周升笠向我告白了。 我渴望爱，渴望被爱。只要有人愿意给我，我就会把我自己的全部都给他。 于是我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了。 今天是恋爱一周年纪念日，阿笠喊我出了门，我面上不显，心里确实无比的期待与兴奋。 “阿笠，你要带我去哪啊？” 上了车，我佯装不在乎，试探着边说边系上安全带。 “啧，坐后面去。” 他没回答我，而是先说了我。 我一愣，想要问为什么，他却后知后觉地比我快了一步给出答案。 “你坐副驾会挡住后视镜，我看不到。” “哦……” 虽然不解，但我依然按他说的下车，再次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 我没开过车，我也知道他的理由很假，可不知那时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我下意识回避了这个答案。总之，我一直在宽容、理解。 阿笠没再和说话，开火后他的电话响了，我看着他接起，又高兴地连问几声确认，最后挂断电话，把车开了出去。 十分钟后，我知道了他高兴的原因。 “哟，少爷，今儿怎么有空出来兜风了？” 车窗落下，一个穿着明艳的女人站在路边，弯腰朝着里面调侃。 阿笠听了她的话更开心了，笑出声来，道：“不是祝儿办了个局么，刚打电话给我说顺便来接下你们。” “嘁。”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但最终没说什么。 而我，才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场饭局或聚会。 听着他们在前面侃侃而谈，我有些落寞，抿唇低头，紧攥着衣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行了大美女们，上车吧，祝儿得等急了。” 话音落下，我听到一旁的车门扭动，打开的一瞬间，我对上了那位白裙女生的视线。 “咦？”她有些疑惑。 阿笠听到后回头，我看到他深深地蹙起眉，心中的不安更甚。 “不用管他，妍妍你坐前面，阿舒就坐后面吧，挺宽的。” “啧，别这样叫我。” 那个叫作妍妍的女孩听上去很是嫌弃，甚至拍了拍座椅才肯上去。 我很尴尬，她应该不知道我之前坐过的，可阿笠说的话实在伤人心。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我正要往旁边退去给她让座，女孩动了动，道：“我去那边坐吧。” 我没反应过来，等抬头时，对上的就是阿笠刺眼的目光，和耳边“砰”的关门声。 我垂下了脑袋。 车子再次驶入轨道，前面的妍妍又说话了。 “后面那个男的是谁啊？你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她有些心直口快了，导致车内沉默下来，一时没有人能回她的话。 反正我是打算装作没听到，我是阿笠的男朋友，自然要由阿笠本人介绍为好。而且……我很想让他“官宣”我们。 最初时，我们之间都默契地瞒住，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可到后来，我该承认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我想让阿笠把我们的感情公之于众，终究没实现。 我和阿笠的地下恋情，永远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可我多么希望有一天阿笠能大方地承认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他是那个谁。” “哪个谁？” “我对象吧。”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显然，那两个女孩也和我一样，全都震惊地把目光放到了我身上，被打量的感觉让我如坐针毡。 “嗯……我……” 我正打算鼓起勇气应下，打破这份沉默，阿笠却打断了我，他说： “有什么好看的，普普通通的，两个眼一个鼻一个嘴，比你们丑就对了。别看了别看了，弄得他不好意思了。” 这话好像不好，但我依然很高兴，我觉得好幸福。 我的脑袋低得更下面了。 “咦，你什么时候喜欢男孩了？没听过啊。” 妍妍抱臂靠回了椅背，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新喜欢的，和你们没关系。” “哟，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兄弟俩还挺有趣，你哥也喜欢男人，一直暗恋着个不表白，连我都不知道是谁。嘶，不过这样你们家就绝后了呀哈哈哈哈哈哈。” “陶云妍！” 车子踩了急刹，我因为惯性往前滑了些，撞到了前面的背垫。 等我反应过来后，连忙捂着脑袋去看前面的状况，希望陶云妍小姐不会生我的气。 不过好吧，显然他们已经沉浸和对方的战场里了，两只眼睛死死对视，谁也不让谁。 “你没事吧？” 旁边的舒小姐对此见怪不怪，反而有闲情来关心我。 吓得我赶紧摆手。 “没事没事。” 真是的…… 我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我说过，不要提那个冒牌货。”阿笠生气了，咬牙切齿的模样。 “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还给你贴防伪标识啊？” “陶云妍！” “哼，本小姐就在这里！” “你、你……”阿笠气得浑身发抖，竟然对着一个女士发了火，“臭娘们，你给我下去！！” “早说不就好了，我本来就不想坐你的车，祝明成什么猪脑，还想把我和你凑一块，神经病。还是说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歪心思？我呸！恶心死了。” 陶云妍边开车门边骂，还说道：“小舒，走，我们下车。离这个精神病远点。” “你他妈骂谁呢？” “谁破防了就是谁喽。” 陶云妍耸耸肩，等舒小姐下去后才走。 阿笠气得锤了下喇叭，对着窗外吼道：“陶云妍！你们给我等着！！！” 第6章 一场噩梦 我现在不敢大口呼吸，因为阿笠刚发完火，正依旧不甘地怒视着外面。 我简直要把自己缩到角落里躲着了。 “周升……你……去死……恶心……” 我听到了阿笠断断续续的骂声，嘀嘀咕咕的，不敢大声。 是怕吓着我吗？ 我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上前宽慰他。 “阿笠，你别……” “滚开！你们这群恶心的同性恋！” 我怔住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恶心？我吗？ 同性恋，我。 亦是你。 车内只剩下他激动起伏的呼吸声。 就像在我耳边敲打，令我浑身难受不已。 阿笠道歉了。 在我没反应过来，还处在他那句骂话的震惊中时。 他给出的解释是：嘴瓢了，不是故意的。 “嗯。” 我只简单地应了声，接着继续垂着脑袋，任由他把我带到哪去。 我想我是有点生气的，更多的是惶恐。 地点是一家KTV，确实是一场聚会，推开门进去，我才知道这还是一场生日宴。 主角是阿笠的朋友，祝明成。 他乐呵呵地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锁定了阿笠的手部，最后如愿以偿地收到了想要的礼物。 接着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这位是？” “我叫林——” “他是我‘男朋友’，和你们提过的。” 祝明成脸色有片刻的迟缓，随即立马恢复，朝我笑道：“原来是周哥的小男友啊，哈哈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呀？” 我好高兴，现在是阿笠第二次承认我们的关系了，还都是在他朋友面前，这不就相当于“官宣”么？ 所以我笑得开怀，道：“我叫林——” “啧，管那么多干什么。”阿笠再一次出声打断了我，不耐烦道，“你们没必要知道。” 我沉默。 然后僵硬地点点头。 我不理解。 “嗯。听阿笠的。” 祝明成尴尬一笑，打哈哈道：“夫管严呀哈哈哈哈。”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 “行，那快进去吧，人都齐了，就云妍和绮柔没到——哎，升笠，我不是说让你把她们一起带过来吗？人呢？” 我瞬间想到了在车上的不愉快，于是抬头小心翼翼看向阿笠，果然，他不顾情面地直接发了火。 “靠！提那两个干什么？！说着我就来气，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还非要让我去接她，她他妈的现在说话跟吃屎了一样臭，不明事理。我他妈真想打死你，要不是你让我去接她，会有这事？没给我气死！” 他说话的声音太大，里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纷纷把目光转移过来。 偷窥的视线汇聚到一起，就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打量。 过于刺眼，祝明成被当众辱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他甚至不敢抬头和阿笠对视。 我这才真正地明白，阿笠在这群人中的地位。 于是我们的差距就更加明显了。 我自卑，缩在身后不敢抬头，和所有人一样。 最后是阿笠主动给了台阶下，他挥挥手，道：“行了，等下她俩来别到我面前晃就是了，你负责。” 祝明成连忙应好。 我跟着阿笠走到了卡座中央，被所有人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窥探，接着忽视我，和一旁的阿笠寒暄敬酒。 我松了口气。 坐在阿笠旁边，我就自动变成了木头人，不说不听不动。直到来的人越来越多，逐渐要把我的位置占据，挤出去的前一秒，我和阿笠说：“我、我去那边坐着。” 阿笠没将注意力分给我一点。 最后，我在黑暗中，停在了角落里，阴暗地观察着所有人。 我发现了件事，明明主角是祝明成，但他却和我一样，被挤在了人潮外，独自立在墙边喝酒。 光环永远在阿笠身上，阿笠就是所有人的主角。 但只属于我。 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我好幸福啊。 …… 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欲睡的时刻，门被推开了，走廊的光照进来，不显突兀。只是站在门边的两个女人，再次将这场聚会的氛围的推上了**。 她们吸引了所有人的二次目光，窈窕曼妙的身影倒映在每个人的眼中。前方的绿裙女人抬步进来，身后的白裙女人拉上门，然后停在祝明成面前，递上礼物，简单说了什么，我猜无非就是贺词。 其实我不懂为什么祝明成这个名贵的生日要在KTV办，显然陶云妍和舒绮柔也神情恹恹，没和其他人对话，坐到另一边的角落里玩起了手机。不过偶尔也有人上前搭讪，看上去也得到了非常礼貌的回应。 这让我为阿笠骂她们的话感到愧疚。 这里真的很吵闹，我缩在墙角看着他们虚与委蛇的聊天，最后纷纷掏出手机加联系方式，缓缓打了个哈欠。 等等。 我瞪大了眼。 我眼睁睁看到有几个女生上前和阿笠说了什么，接着阿笠笑着拿出了手机…… 喂喂！正牌男友就在这呢！阿笠都亲口承认第二次了！你们什么意思！！ 我很生气，竟真的上前走去，挡在他们中间，皱眉抿唇，被大家看到，气势弱下来。 “他、他有对象了……你们不要……” “林逐影。” 阿笠吸了口气，我转身，但还没看到他，就被一阵巨大的外力给推开。 往后退，没站稳踉跄了几步，最后崴到卡座边沿，腰侧撞得我两眼发昏。 我还没开口，阿笠就说：“滚。” 我愣住了。 全场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全都屏住了呼吸。 我没及时给出动作，坐在地上缓神，阿笠忽然爆发，大吼着：“你妈的，我叫你滚你他妈是听不见还是装聋？！赶紧滚！恶心，看到你就想吐，看到你就烦！恶心！” …… 我出去的时候，舒小姐追上来给了我一包纸。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希望我能把眼泪擦干，别再难过。 我好饿。 我好恶心。 我好……难过。 我不知道，我不理解。 第一张纸擦过眼角，它被泪水浸湿。 第二张纸贴上鼻尖，它扫荡了我的不堪。 第三张纸拂过下巴，它让我勉强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我把剩下的纸藏进口袋，停在路边任风欺凌。 其实她临走时留下了一句，我在便利店外喝酒时才猛然想起。 她说，我必须离开他。 “嘎吱。” 易拉罐中的空气迅速逃跑，压瘪的垃圾被我扔掉，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硌得屁股疼。 我思考了很久，觉得分手还是太过突兀，或许等几天后互相冷静下来，我和阿笠可以再谈谈。 阿笠其实对我挺好的。因为只有他爱我。 我压瘪了好多垃圾，所以我醉了。因为我醉了，所以我看到了阿笠。 他看上去一脸担忧，拍拍我的脸蛋再把我抱起，听到他喊我的名字时，那三张纸又白用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沉默。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推开我，我好痛。他说对不起。 我还问他，你还爱不爱我。他不再犹豫，抱着我好像哭了。 “爱。” “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林逐影，你能不能记得我啊？” 我迷迷糊糊，对他说：“我也爱你，阿笠。我林逐影永远不会忘了周升笠，永远爱着周升笠。” 我下了保证，他感动得哭了。 再次醒来，我在酒店里。 同事小唐正好推门进来，看到我醒了就上来乐呵道：“林哥，我刚下去买了早餐，你快去洗漱洗漱，等会吃完早餐我们就得去见客户了。” 好累。 我疲惫地揉揉脑袋，没力气地应了声，小唐注意到不对劲，就放下早餐踩着拖鞋向床边靠近。 “林哥，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我终于抬头去看他。 小唐惊呼：“林哥，你哭了！” 哭…… 原来是泪。 我擦了擦，下床趿上拖鞋，故作轻松道：“没事，早上起来的生理性泪水，正常。” 说完我没再注意他的表情管理，只是按他说的去洗漱。 背影在他眼中拉远，他犹豫着，终于还是开口。 “可是林哥……你昨晚……也一直在哭呢。” 第7章 一个人店 “你做了噩梦。” “一直在说什么，‘不要’‘为什么’‘害怕’之类。” 小唐看着我的眼神写满了担忧，他是真的在关心我。 “林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浑身一颤。哑口无言。 “是……之前就有吗？还是说最近要出差，压力太大给你造成了负担？” “压力太大。” 我跟抢答一样，连忙想越过这个话题，于是随意假意解释几句就做罢，怕他再继续纠缠不止，我就把自己关到卫生间里，扬言自己要好好洗漱，让他别再打扰。 锁上门，我先开了冷水扑到脸上清醒清醒，睁开眼时有些痛，使劲眨出水珠才缓和过来。 早上不开灯，但浴室里总显得有些昏暗，备好一次性牙刷，我含在口里时来了尿意，还是有些迷瞪，解开裤头忽得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冻得我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释放过后，我洗完手再继续刷牙，含在口里的泡沫溢出，我漱了几次才干净。 洗脸巾也是准备的一次性，敷在脸上上下搓，我短暂地失去了光明，好像已置身于一片黑暗当中。 我顿时寒毛起立，扯下洗脸巾，周围又是平常模样。 莫名的，我感到一阵心慌。 “怪恐怖的……”我喃喃。 装作不在乎，我又洗了次脸。我的习惯就是如此，第一次简单擦拭，第二次得用热巾敷脸，等彻底凉下才取走，因为实在舍不得那片刻的温暖。 小时候在孤儿院时，热温即是奢求，所以我每次都吝啬地榨干它最后的价值。 但不知是否为错觉，平时同样吝啬的温度，这次停留了五秒不止。 五、六、七、八、九、十…… 我确定，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我的身后、脊背上，格外冰凉。 像我每次用完的洗脸巾，反差般的冷。 人在害怕时，就会想起至爱之人。 我颤抖的声音从嘴里泄出。 “阿升……” …… 我又看见了光。 一切如常，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堪堪松了口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或许真和小唐说的一样，劳累过度了吧。 推门出去，小唐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我走了几路，对于他的呼喊，我也只是敷衍地应了声。 小唐买的早餐是粥，这让我疲累的心宽慰不少。粥是我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爱吃的食物，孤儿院里每次煮粥我都被允许吃好几碗，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不顶饱，米少，只因为能多吃，所以我喜欢，并且渴望。 回来后的阿笠不知道这些，但发现了我爱喝粥，所以也就经常给我变着花样煮。不过到最后，我还是最喜欢喝皮蛋瘦肉粥，不要瘦肉，只要皮蛋。 很奇怪吧，但阿笠懂我。 想着，我有些忍不住笑出声。现在真的是，一想到阿笠就感到了满满的幸福。 “好吃吗？” 小唐忽然一句话把我叫回魂，吓得我哆嗦一下。 我舔掉嘴角的米粒，赞同：“好吃。” 小唐这种小孩心性，一旦被认同就会高兴无比 于是他开心笑道：“太好啦，我还怕你会不喜欢呢，毕竟我买的时候已经没有瘦肉了，可怜的皮蛋粥失去它的好伙计……” 他还在自言自语，我坐在他对面完全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让他重复。 “嗯？我说我怕你不喜欢，因为这个皮蛋瘦肉粥没有瘦肉，只有皮蛋。” “……” 我低头，看着这碗粥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我艰难问道。 “什么？” 他没懂我在说什么。 “为什么……没有瘦肉？” 他肉眼可见地松口气，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语气随意，解释道：“哦，因为那家粥店是食材分离的。皮蛋瘦肉粥就是粥加皮蛋加瘦肉，我去的时候没有瘦肉了，只添加了皮蛋。” 他说完，短暂地沉默下。 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温柔关切起来。 “林哥，你不喜欢吗？” 我哑然，摇头。 “没。就是有些奇怪。”我舀起一勺粥，视线停留在他的腰间，道，“那确实是一家很奇怪的店。” 他没说话，但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吃下，然后舔掉嘴角的米粒。 我说：“和客户约定的时间是中午，要不等会出去你带我去看看吧，我很好奇，那会是一家怎样的店铺。” 目光依旧灼灼，我抬头，皱眉和他对视。 他终于开口，点头。 “好。” 我一笑：“谢谢小唐。” 他的视线就像黏在我身上，进行着机械化的应答。 “没事。” 我低头继续进食，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太奇怪了。 正当我边吃边细想时，对面一直看手机的小唐突然蹦起来高兴道：“林哥！好消息！！！” 我一激灵，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小唐兴奋地跳了几个圈才缓过来，然后跑到我旁边一把抱住我的脖子使劲荡悠。 “客户那边说有急事，决定中午就直接和咱签合同，不用进行多余的会面交涉了！” 我被这个好消息砸蒙了脑袋，一时间没意识到小唐突然之间的转变，但我后来只当是他过于激动，那种奇怪的感觉被我刻意忽略，当做没发生。 “那、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去了吗？！” 我同样感到开心，因为我迫不及待回去见阿笠了。原本可能要一周才能结束的出差，现在居然不到一天就能完成了！感谢上天感谢地！菩萨显灵佛祖保佑，我真的要高兴死了！ “那倒没有。” 小唐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僵住笑容，小唐也嘟嘟嘴，低声囔囔道：“老板说茝城是个‘佛城’，佛祖文化很是盛行，寺庙什么的也遍地都有。” 小唐显然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一屁股坐到桌上开始翻找聊天记录给我。 马上，手机屏幕摆到了我面前，还配有小唐的专属解说。 “钱总说让我们去帮他到茝城里最大的寺庙求个平安符还有财运念珠什么的。哦，最好是给他求个本命佛回来，保他事业顺利。” “……” 我面无表情：“坦白说，我不想去。” 小唐一摆手：“坦白说，我也不想去。” 我俩一对视：“可是不去又不行！” 我哀嚎着爬到桌上：“我只想回家——” 小唐也跟着哭喊道：“我只想好好玩几天——” “可是不去不行。”我俩又异口同声了。 小唐看我，我看小唐。 “噗。” 手机响了，小唐笑着无奈低头，划拉几下就跟我说：“哼，他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发来了，还说一切费用他报销，除了我们自己要买的东西。” “真讨厌。”小唐挠挠头，又补充道，“他说让我们后天回来，机票都买好了。” 我无语，感慨道：“真的是既要又要还怕我们偷懒闲到。” “可不是么。”小唐嘟哝着跳下桌，开始收拾东西，“哥，咱下午晚上一定要吃顿好的，狠狠宰他一笔，让他以后都不敢找我们帮忙。” 我笑着敷衍他几句，没做出明确回应。 真的就是小孩心性。 按说好的，小唐要先带我去那家早餐店看看。出门时我多嘴叮嘱了句，正在换鞋的小唐抬头看我，一脸茫然。 “啊？有这回事吗？” 我无语，戳他脑门。 “你这记性咋这么差嘞？这才过去不到半小时，你这都能忘？真的是，还是说要故意赖账？不至于吧，反正顺路，咱就看一眼就好。” 小唐挠头，拧着眉头反复回想，但没再反驳我，说了句“好吧”就带着我上路了。 走在小唐后面，我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 却说不上来。 或许真的只是七秒记忆，小唐这孩子天天想着玩，哪会记住我的事呢。 于是我开导好自己，又放下心来跟了上去。 “小唐！慢点。” …… 早餐店不远，就在楼下，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要关门，我急急大喊道：“大爷！！等一下！！！” 老人停下动作，缓慢转头看向我们。 上下打量一番，他和蔼地笑了。 “是要买粥吗？你们来的巧，我要关门了，正好剩下一碗，免费送给你们就算啦。” 老人迈着蹒跚的脚步转身往店里去，拿出个碗为我装最后剩下的米粥。 我站在台前，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清老人的每一步动作。 即使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最后，我只看到老人进行了取碗、舀粥、装盒这三个步骤，到我手里时，却是一份完整的皮蛋瘦肉粥。 我接过道谢，最后还是扫了钱。 小唐在旁边等着，我边付密码边试探：“大爷，我是外地来的，特别喜欢喝您家的粥，特香。而且还很周到，照顾了每一个顾客的口味。粥嘛，想加啥就加啥，按自己的喜好来，这个想法真的很棒。” 大爷没回声，站在那看着我，一直保持着慈祥的笑容。 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手里的粥险些掉落，张这嘴巴说不出话来。 好诡异…… 我大脑莫名地浮现出这三个字。 我咽咽口水，不敢再演戏下去，问出的话带有不自觉的颤抖。 “大爷……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啊？” “毕竟，粥分食材来放，我真的是第一次见。” 第8章 和谁有关 大爷依旧保持着和蔼的微笑盯着我。 我实在受不了，后退过程扯住小唐的衣袖，低声呢喃：“我们走吧……小唐，我们走吧……我、我……” 我有点害怕。 我觉得自己确实该去佛祖面前稳稳道心了（我在说什么），不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我拉小唐，他不动。 我僵在了原地，缓缓颤抖抬头看向他。幸好，小唐一切无常。 眨眼再睁开，小唐的手掌在我面前挥舞，口里不断念叨：“唉。唉？唉！林哥！你怎么了？突然发什么呆，这么入迷，我和爷爷等你好久了。” 我回神，抬着的脑袋对向小唐，我端着粥一直在看他。 “啊……啊就是，”我忽然磕巴起来，“我要问问大爷，为什么要把食材分开来放。” 话音一落，我转过头去看大爷，他瞪着浑浊圆圆的眼睛看我，张开嘴时牙齿缺了几块，说话不清不楚。 “小伙子你说啥嘞？我家粥好好的怎么就给你缺斤少两了？你嘞意思不就是说我心不干净，跟俺衣服一样灰黑黑的嘞！” “你得不造谣嘞！俺家皮蛋就是皮蛋，瘦肉就是瘦肉，绝不可能给你缺这少那得！” 他说的话有口音，我傻愣着眼听他叽叽歪歪好一阵才明白意思。我猛然回头，质问小唐：“怎么回事？不是这家店吗？” 小唐一脸无辜，急急道：“就是这家店啊！我今天一下楼就看到了这店，都没考虑其他的早餐，跑的冲过来买了就走。林哥，真的是这家，我不可能骗你啊，这有啥好骗的啊！” 我不作声，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使我一直皱着眉。 “等一下我想起来了！” 小唐突然大喊，我看过去时，他正四处观察着周围，以及老人的脸色。 他凑到我耳边，神神秘秘道：“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老板是个年轻口罩男。” 年…… 我张嘴说不出话，实在被他们现在这些小年轻的取名方式感到……简洁明了。 我应了下，不想追究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突然这是为什么，明明几分钟前我还是很好奇，一定要知道真相的。 可能是懒癌犯了吧。 总之，我端着手里的粥，没了兴致再多余停留。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我潜意识屏蔽了。 “走吧。” 我跟小唐说着，转身走几步。 “这家店只有我一个人在经营。” 我停住，回头望去。 老人已经收好东西，拉下了卷帘门。 “怎么了？” 小唐见我停下，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我相信，我们看到世界都是相同的。 “没事。” 我故作轻松。 “幻听了。” * 坐车直达市中心预约好的餐厅，对方迟到了半小时才匆匆忙忙赶到。 作为乙方，我不会多说一句。 作为社畜，我在心底不止骂了一句。 等客户臃肿的身子落座时，我才依稀分辨出他还是位故人。 祝明成。 希望你不要记得我。 我没和他对视过一瞬，淡定地喝了口茶。好在来之前就已与小唐说好，为了锻炼他，这次任务就由他来完成，负责主要的交谈和商议，我则可以补充说明，保证不会出差错。 祝明成认出我了。他看着我，脸色僵白，像在发呆。小唐还在一旁坚持不懈和他讲解产品和合同书。 没和我相认，也和老板说的一样爽快，签字过后，餐桌上的菜还没动几口，决定不能浪费，小唐又开始独自说笑起来，活跃气氛。 我咬着空心菜，始终没敢再看一眼。 其实，在我认出来他后，我一直在抖。 认识祝明成的那个晚上，是他的生日会，是我的噩梦，是我不愿回想的记忆。我不想让自己想到阿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都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实际上还是会深埋进心央，直到受到刺激，痛苦成百倍奉还。 “……可不是嘛祝总哈哈哈哈，那今天先聊到这，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打call联系哈哈哈。” 打算走了，我提上公文包要走，小唐在我前面推开了门，我缩着身子想要第一个离开。 却总不如愿。 “林先生，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小唐蹙眉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撂下一句“我在外面等”就把我独自扔在了包厢里。 我应该有在抖，因为我回头看祝明成时，他和我说不要害怕，他没有恶意。 可是你留下我就是恶意。 我深吸口气，抬眸与他对视，问：“祝总，您有什么事吗？” 祝明成的目光一直在扫视我，打量不停，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看过去，希望他能感受到这股灼灼的视线。 “你现在……” 他终于舍得开口。 “怎么样了？” 没想到就憋出这么一句。 我张张嘴，说道：“挺好的，还得感谢祝总这么爽快，我的业绩有着落了。” 祝明成也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面无表情。 他又问：“你还记得我吗？” 我说：“记得，祝总这样的人，见过一次就肯定不会忘。” 彩虹屁张口就来，他也不上当，无奈笑道：“我是说认真的。我们以前是校友啊，你和……” 他忽然止住了话头，像是触及了什么绝密禁区，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见我在看他，又尴尬地放下。 我善解人意。 “你是说我和阿笠吗？” 他缓缓地点头。 “我们感情很好，准备下半年去国外结婚了。有些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并不打算隆重行事，所以到时候没收到请帖不要多想噢。” 原来只是想问我这个。 松口气的同时，我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笠……他的朋友呢？ 他的父母、曾经的朋友、认识的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遇到过？回来后的阿笠从来没有联系过任何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他只有我。 “阿笠回国后没和你们联系过？” “周升笠要和你结婚了？！” 我俩异口同声，皆是一怔。 我率先反应过来，点点头：“嗯，过几个月就出国。” 祝明成他看着我，眼神十分不对，可还没等我从他的反应中回味过来，他颤抖的唇瓣泄出了两个音。 “疯了……” “林逐影，这些年来，你已经疯魔了。” 我不明白，甚至对于他的话语感到一丝愤怒。结婚怎么了？两个男的就不能结婚吗？再说我们又不是在国内。同性恋早就不犯法了，他这是歧视！ 我愤愤不平。之前阿笠在的时候，他们就有所顾及，从来不会多嘴一句，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就逮着我好欺负是吗？ 是的。我确实好欺负。 我一声不吭，挂着假笑，他说完后，我才开口：“哈哈那就是你说的那样吧，我疯了，因为太想阿笠。既然这样，祝总也没必要来管我们的闲事，浪费你时间，还影响你心情。这样，我得走了，后续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可以直接和小唐联系……哦，就是刚才那个男孩，他很负责的。” 祝明成的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我，搞得我一阵毛骨悚然。最终没再多言，推门走了出去。 祝明成停在原地，嘴唇颤动喃喃：“的确不关我的事……但周升笠，你们兄弟之间的事，究竟要牵扯进多少人啊……” 没人看是吗[托腮]好难过，那我准备准备完结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和谁有关 第9章 明目偷窥 “小唐！” 我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人，终于跑到门外的树坛子旁才见着人。于是我大声呼喊他。 “小唐！你怎么跑这来了？”有点喘气，我弓着身轻轻喘了下才恢复过来。但已经过去了几十秒，小唐却还是不为所动。 他背对着我，不动，不说，可能还不听。 奇了怪了。 我也站着不动，不看，不理，用手指戳他的背。 小唐有了动静。 他转过头来时，是笑着的。 很温柔的笑。 我一脸懵逼。 “林哥，你来了。” 我抽抽嘴角。 “嗯。” “那我们走吧，坐地铁回去，站口就在那。”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头。 走了几步，依旧无言。我默默压下了心底的疑惑，正要摸出手机和阿笠聊天时，我没看路撞上了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一抬头，那是小唐的背影。 我探头过去，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唐？你怎么了，干啥突然停下？” 我还想问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但我说不出口。 因为他在看着我。站在原地，头扭过九十度，面无表情，温柔地看着我。 但我莫名感到浑身冰冷，冷到了刺骨的痛。 我该说…… 诡异吗？ 我刚要后退，他喊住了我。 “没事的林哥，不疼。只是我突然想起来……” 他的气息猛然靠近，我和他瞬间对视上。 “你和祝总，在里面聊什么呢？” 我吓得后半段退了一步。 其实小唐没比我高多少，但此刻，他却弯着身子低下脑袋，抬起头望向我，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戏谑”表情。 是的，我必须要说这个表情是“戏谑”，尽管他是在质问我。 于是我有些生气，不满地推开他，没好气道：“能是什么，就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话音未落，我猛然意识到这样说很不好，因为我之前答应了小唐，这次是给他的练习机会，事务交接什么的也会由他来负责。可我撒这样的慌，明摆着就是祝明成不信任他，更信任我这个年纪一看就大些的“老手”。小唐又是小孩子脾气，不知道他听后会不会不开心。 我连忙闭麦，接着小心翼翼抬头，去观察他的神情态度。我发誓，我真的不希望小唐因此和我闹矛盾。 “只是这样吗？”小唐开口了。 我愣了下，大脑跟不上反应，再次点头骗人。 他居然没说什么，直起了身说道：“那走吧，地铁站在这边。” 我张着嘴巴，有些难以置信。 缓了几秒，我才开口：“好，走吧，你先。” 轻叹了口气，我揉揉眉心。 该是我想多了。 听我的话，小唐先踏上了电梯，然后再次回头，直勾勾盯着我看，好像我会走一样，我会抛弃他一样。 不愿再细想，我还是跟了上去。可惜人潮涌动，我还是慢了些，上去的时候，我们中间已经隔了几十梯。我稳当地站上去，下意识抬头去望，隔着人海，我一眼就对上了他头颅弯曲九十度的视线。 高温的天气，闷热的人群，寒意进攻我的骨头，刺得发疼。 他一直在看我，导致所有人都避开了他。我走到他身边时，再次感受到了那令人厌恶的打量窥视般的目光。 呼吸加快，我扯住他的手腕，有些不耐烦道：“快走，停在这干什么。” 他先是挣脱开了我的桎梏，接着温声道：“我在等你呀，林哥。你怎么那么慢，才下来呢？” 我实在无法忍受，伸出手要去摸他的额头。 “你怎么突然这么奇怪，发烧了？我摸摸看……” “别碰我！” 他忽然就拔高了音量，把我吓了一跳。 立马，他又开始解释：“对不起林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所以下意识就……希望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好。" 我无法理解，这实在太奇怪了。这还是唐烈吗？或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明明平时在组里属他最黏人，昨天住酒店时还想和我一起睡，说是感觉会很有趣。被我拒绝后还一脸落寞不开心的模样。 实属反常，于是我脱口而出问道：“你还是唐烈吗？咋突然变性了一样，莫名其妙的。” 他没生气，反而无奈一笑。 “林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唐烈还能是谁呀？你觉得我是谁？” 我摇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没再多聊，地铁到站了，我扬头示意他跟上，上了地铁就找个地方坐下。人太多了，只有一个位置。最后，他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我面前，抓住挂钩，即使假意闭眼小憩的我，也仍能感受到他越发不加掩饰的目光。 我自动回避，结果还真的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我的视野里一片空荡，人群寥寥，可我一时间竟没看到小唐在哪。 于是我起身寻找，动作的一刹那，我偏了头，又一次掉进那漆黑的瞳眸，可怜地屏住了呼吸。 “靠……”我拍拍胸脯坐下，扭头去看他，嗔怪道，“你吓死我了！” 他慢了半拍才低低笑道：“对不起林哥，我的错。” 可算有活人味了。 一口气终于松了出来，我往后靠上椅背，问道：“还没到吗？还得多久？” “下一站就是了。”他说。 我点头，没再做多余的赘述。 想着还有会，我掏出手机想和阿笠发去消息。想到旁边还有个莫名其妙一直盯着我的同事，我改变了话术，矜持道：【吃饭了吗？（笑）（笑）（笑）】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过去了，我并没有得到对面的一句回复。 我：…… 不应该啊。 我双手握住手机看。 阿笠从来都是秒回的，他不工作，在家又没事干，除了玩手机就是偶尔打扫打扫卫生，从来没出现过十秒后还没回消息的情况， 我紧盯着手机屏幕，焦虑得微微发抖。 直到下站，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去时，手里的黑色方块终于舍得震动了一下。 我立刻举了起来，解屏去查看消息。 阿升：【吃了，对不起宝宝，刚才有事没看手机，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我：【我没生气，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只是有点担心，怕你不回消息时出了什么事】 阿升：【我不会出事的，你也注意安全，晚上打个视频通话吧，我好想你】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对于甜言蜜语我总是没有办法。 踌躇片刻，我打字道：【好，不过你现在在干嘛呀？我刚下了地铁站，准备回酒店了】 阿升：【我在晒被子，今天天气很好，我把床单什么的都洗了一遍，现在在晒】 我：【辛苦你啦，我也好想你，我马上就回来啦，你再等等（哭泣抱抱）】 阿升：【我会在家乖乖等你的】 一阵暖流涌进心间，今天又是幸福的一天。 满足地收起手机，我站在电梯口的柱子旁，意识到小唐还没跟上，我回头去找寻他的身影，没来得及反应，视野里被一团黑拢住，我惊得后退，抬头去看时，他说话了。 “林哥，怎么还不走？” “啊，走。”挠挠头，我转身走几步，又忽然觉得哪不对，于是我出其不意，再次回头。 这回，变成了小唐吓了一跳。 他猛退几步，扶着胸口大大地深呼吸，反应过来后不高兴地怪道：“林哥！你突然停下干什么？吓了我一跳，我还差点撞上你！真是的……” 我没有回复他，以牙还牙地死死盯着他。 “啊呀我好累！不知道咋回事的，啧，林哥我们快走吧，我想回酒店好好睡一觉，不然晚上都没精力去玩了，还有吃饭……话说林哥，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怪瘆人的。” “是吗？”我收回视线，不经意道，“可你刚才，也是一直这样看我的呀。” “看了一路呢。” “……” 小唐摸着下巴紧蹙眉，口里不停蹦出思考疑惑的语气词，憋了半天终于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哈。” 他挠挠头：“但我也不记得为什么要看你了林哥，可能因为你太帅了吧。” 我不打算接茬，问道：“为什么会不记得？你记性没这么差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问下去，总之就是有古怪，但我说不出来。 小唐眼神上瞟，再次想半天憋出来句“我不知道”，随即苦恼道：“林哥，我好累，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你就放过我吧呜呜。看你是我的不对，我以后再也不看帅哥了，刚才可能真的是太累了，说不定你看着我是清醒的，实际上我已经困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哪有时间再去关注那么多啊。” 我转身就走。 “回去吧。” 其实我还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累，明明没做什么。 我又说：“辛苦了。” 今天给我的小柴洗了澡，好调皮，凑凑的(≧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明目偷窥 第10章 光话大师 晚上和阿笠打视频的时候，被小唐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他一直忍着，直到我依依不舍地和阿笠挂断电话，准备去洗漱时，他站在我后面喊住了我，我看他，他磨磨唧唧地踌躇好一会才敢问出口。 “林哥，刚才那个……和你打视频的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你是同性恋？” 我心脏猛地一抽。 可惜我也已经过了那种秘密被撞破时会羞愤尴尬的年纪，何况我压根就没藏。 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是阿笠，只有周升笠。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了。 不过还是要关心下别人的感受。 于是我善解人意道：“是的。如果你介意和一个同性恋一起出差并且住一间房的话，我下去和前台重新开一个，不会打扰你的，不好意思。” 小唐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听完我的说辞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歧视同性恋的，我身边有很多朋友都是同或者双，我觉得这很正常。只是我有点惊讶……林哥你的对象……或许可以给我看看他的照片吗？” 我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发话，他突然就开始了自我脑补加疯狂解释。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直的，直男！只是觉得……林哥你的男朋友很眼熟，很像我大学时的学长，不过他那个时候已经毕业了，只是学校里一直贴有他的照片，学生之间也会有关于他的谈论。” 听到中间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但我硬是等着他说完才说：“我没有他的照片。” 怕他不信，我又补充道：“他不让我拍。” 确实，分别前的阿笠就不喜与我照相，说是很讨厌这些带有纪念意味的东西。回来后，许是被他宠坏了，也发现了他与之前确有不同，于是我胆大包天，抛下曾经刻骨记在心里的他对这东西的厌恶，拿起手机想要和他进行合影留念，却再次被拒绝。 他推开我的手机，一点也不愿意暴露镜头里。 他这次说，他现在不能和我拍照，但能给我拍。如果一定想和他拍，希望我能再等等，等到我们结婚时，要去国外拍婚纱照。 我想，人生中第一次合影就是婚纱照的话，那也不错。 “那你为什么不截图？” 小唐一句话把我喊回神，我愣愣：“啊？” “就是你们视频通话的时候可以趁机偷偷截图呀。”他绕到我旁边坐下，教导着说，“反正他不会知道，难道你不想留下一张他的照片吗？难道你想他的时候只能打视频吗？万一他没时间怎么办？为什么不留张照片作为纪念呢？” 我被他说得无法反驳，只是继续欺骗自己，来掩盖住我的心动。 “他不想的话，我也不想勉强。” 小唐歪头看我。 “好吧，随你啦。”他坐着把椅子调了个位，接着说，“不过林哥，我也没别的意思，我说了，我只是觉得他很眼熟，所以一时间太过诧异。但你没有照片给我看，我也不敢妄下定论，说不定只是我看错了。” 说着，他沉吟了会又开口:“而且我记得……我好像听说，那个学长已经不在了。” “什么？” “死了。” “谋杀。” “没找到凶手。” 我呼吸一滞。 小唐挠头笑笑：“所以一定是我看错了，哈哈。” 我笑不出来。 心脏慌乱。我抓住他的手，一时间忘了他和我说过自己不喜与人触碰。 不管了。 我急切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嘶——”小唐苦想道，“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姓——” “好吧我不记得了。” 小唐无奈地耸耸肩，说道：“不过他是三个字，看照片长得很帅，眉心中间有颗痣。” 有颗痣？ 我努力回想。 阿笠没有。 我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好像认定那个人就是阿笠了一样。但怎么可能呢，阿笠大学一直是和我一个学校的，就算他后来不告而别，那也是大四毕业后的事了，他那个时候还答应我毕业后会带我去见他家人。再说，小唐大学也根本不是在这读的，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县城，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生活读书的，后来努力学习才摆脱了那。小唐则是单纯成绩不好，被他爸爸从大城市丢到了这种犄角旮旯里。 那种学校，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学生会报考。 大城市的大专和小县城的本科，大多数人还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是我想多了……”我喃喃。 “想什么呢？” 我怔然抬头，入眼就是小唐在向我招手。 见我看他，小唐就收回了摇摆的手，笑道：“走啊林哥，愣着干嘛。上山的路还有好长呢……哎，钱总也真是的，硬是要求佛，不知道这有啥好的，封建迷信——唔唔唔！” 我回过神后，听到一半连忙去捂他的嘴巴，神情严肃，警告道：“嘘！人家佛脚下，你怎么敢说这种话的？！吐掉吐掉，呸呸呸！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松开他的嘴巴，小唐又开始呜哇乱叫起来。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阿弥陀佛世观音，我错了我错了，罪过罪过呀！” 我给他投去了个无语的眼神。 他笑嘻嘻的，然后扯着我上山。 从侧门里进去，庙里的人不多，显得较为冷清，我没太多的想法，也希望能尽快结束。虽然买的是明天的机票，但昨天就与小唐说好，下午可以去逛街购物，带点纪念品回去。我还没给阿笠送给礼物。 只是不知为何，从我进到这座寺庙开始，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视线一直黏在我身上。 我很不舒服。 请完香就去拜，我和小唐说好，拜完香后，我去求符，他在外等我，转身就没看到他的身影，我没多想，找到僧人说明了来意，为钱总求得玉佛后就打算走，但我还没跨出门槛，身后的大师喊住了我。 “施主，执念深重者，如抱薪近火，终灼其身。” 我转身，先是看他的卤蛋头，再视线下移与他对视。 “什么意思？” 大师摇摇头：“枯骨生花，虽艳绝一时，终其幻象，近则伤本。” ……莫名其妙。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说的事肯定很重要，说不定是什么指引。 好吧，其实我是有点信佛的。 有点。 但当我再追问下去时，他连看都不愿再看我眼。我不依他，追上去质问道：“大师，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否指点一二？” 他却仍然不愿与我多语，盘着佛珠，眼神悲悯。 我不服，继续跟着追问。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现代人，装什么古人啊，就算你是和尚，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大师、大师，你说嘛，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好吗？好吧？好的。和尚你别装聋啊，怎么不理人，我刚还在这烧香拜佛给你冲了业绩，你就这样耍我？大师你就告诉我吧，三二一，点头yes摇头no,我问你答gogogo！” “阿弥陀佛，林施主，”和尚忽然停下转身，给我吓得站直了身，他一只手转着佛珠，一只手摆在胸前，垂眸低敛道，“缘起缘灭，皆为浮沉。林施主，在下言尽于此，只可谓，天机不可泄露啊。” “……” 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这和尚就趁机跑了，我还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默默记下那几句话，打算回去查查百度。 等我出去的时候，小唐正蹲在台阶上眺望，我拍他的肩，刚想开口说话就意识到自己又主动肢体接触了，于是我连忙收回去，说道：“不好意思，小唐，我忘了。” 小唐站了起来，他立在我面前，问道：“忘了什么？” “忘了你不喜欢和别人触碰。”我压下疑惑，提醒他道。 “嗯？”小唐语出惊人，“我没有哇，我不介意的，反倒是你这个有夫之夫，才更加地需要注意和我有接触吧？嗯哼，我懂/” 我一脸懵。 “什么？” 小唐这什么鬼记性？昨天刚说的都能忘，这还是他自己提的。 “走吧走吧，林哥我饿死了，咱去吃饭，哎呦喂，我一定要狠狠宰那个‘钱多事’一笔，爬个山累死我了。” 我看着他下山的背影，心想着算了，莫名其妙的提起，那就莫名其妙地遗忘。 坐车出山，我靠在车窗上简单休憩恢复了体力，随即就摸出手机，打算查查那几句话的含义。 等输入框弹出时，第一个拼音我就犯了难。 什么什么者，shi还是zhi？不对，shi好像是施主，是叫我的称呼。 …… 受不了，我的记性怎么那么差，连这点简单的语句都记不下来，模模糊糊的，真烦人。 我泄气地往屏幕上乱戳，打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字符，最后我的异常引起了小唐的注意，他偏过头来看我，蹙眉问道：“林哥，你在干嘛呀？这手机你不要了吗？不要也别糟蹋呀，还可以拿去卖零件狠狠再捞一笔……嘿嘿。” 我叹了口气，想着无所谓，干脆告诉了他。 “不是，是我刚才在里面的时候，那个和尚对我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听不懂，问他什么意思也不肯说，装耳聋。我想着那话我记着了，可以上网搜搜看，结果发现我连第一个字都不确定。” 话音刚落，小唐一声“我靠”几乎要跳起来。 “那庙里的大师居然给了你指点？！我靠早知道我也去了，说不定我也能得到一两句指引……呜呜我在哭。” 我：…… 这是重点吗？ 无奈。算了，我也压根没有寄希望在他身上。 “那光头和你说了啥呀？” 我听到声音抬头，司机正坐在座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开车，好像只是我的幻听。 于是我不确定道：“我？” 司机默了会才回答我。 “嗯。他和你说了啥？记得多少就说多少，我听听看。” 我瞬间坐直了身子，眼里迸发出兴奋的火花。 “您知道？” 没等他的答案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记得的所有交代了出去。 “‘深重如报信旧货，孙中会作甚’。” 我努力回想。 “‘枯骨生花，是个幻象，靠近就死’。” 总觉得前面说得不对，我又仔细回想，组织了下语言，确认完全后才说： “‘缘起缘灭，皆为浮沉，天机不可泄露’。” “没了，就这三句。”我拍拍胸脯，保证道，“最后一句绝对没错，我记得很清楚。” 说完，我期待地看向司机，希望能得到正确的解答。 “……” 只觉车速变慢，司机深皱着眉，脚踩油门的力度也缓缓收回，逐渐沉思。 “嗯……你们怎么不说话？” 我挂着笑来回看他们。 小唐抽抽嘴角，不当面说，嘟囔道：“我得个亲娘嘞，什么指引，什么记性……有一句不是梦话么？” “小唐，你唧唧歪歪说啥呢？” 唐某立刻闭眼装睡。 我再次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司机。 他沉思的模样终于瓦解，车速也正在明显提高。 司机先叹口气。 “我想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猛点头：“是什么？？” 装睡的唐某也惊坐起：“是什么？？？” “没猜错的话，和尚说的原句是——” 第11章 无缘之人 执念深重者，如抱薪救火，终灼其身。 枯骨生花，虽艳绝一时，终其幻象，近则伤本。 缘起缘灭，皆为浮沉…… “只可谓，天机不可泄露也。” 他说着说着还摇头摆脑起来，我险些笑出声。 “咳咳，是的，好像就是这样，大叔你好厉害——” 我夸赞道。 “所以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这司机特别喜欢叹气。 他说：“简单来说就是，小心你身边的人。” 我第一时间扭头去看小唐，然后就和第一时间扭头看向我的小唐对视上了。 我：…… 小唐立马摇头做口型：不是我！ 我没在乎，接着问司机还有吗。 他答：缘起缘灭，皆为浮沉。有的人已经和你没了缘分，那就不要强求，终会得到反噬。无缘者，执念重。 —— 得，又是个古风小生。 没了兴致，问了也是“天机不可泄露焉”，不知道在怕什么。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时，他答：那和尚来来回回就只会说这几句话。 靠。 —— 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上飞机的时候小唐还和我说舍不得，我回答他舍不得的话以后来这出差每次都叫上他。小唐麻溜闭了嘴。 等我回到心心念念的小家时，站在门口，我不急着开门，先在手机上打字： 【阿升，开门。】 消息刚弹出去，门应声而开，我好高兴，抬头，被一把拉进怀里。 阿笠爱我，于是他揉我的脑袋，蹭我的肩膀，他说：“我想你。” 我拍拍他，含着笑意开口：“我也想你。” 还没进屋，他离开了我的怀抱，接着抓住我的肩膀，目光灼烧，他说：“我好累。” 我上下打量他，关切道：“哪里累？” “神经。” 他又更改补充。 “是精神。” “你不在的时候，我睡不着，精神不好。” “啊……” 我好心疼，结果在我刚准备回复的时候，阿笠又猛地拽住我的胳膊，比上次更疼。 他问我： “你回来了。你还爱我吗？” 很奇怪的问题，但涉及到爱，我认真回答： “爱。我爱你。我心疼你。” “你心疼我什么？” 我亲他的唇角。 “心疼你等了我这么久。” 他有了长久的沉默，僵硬着不敢说话。 “嗯？怎么了？”我揉揉他的脸，笑道，“昨天还说在家里好想我，我心疼心疼你还不乐意啦？” “没，没有。”他反应过来才回我，接着说出来让我毕生难忘的话语，“我不告而别，让你等了这么久，该是我心疼你才对。对不起小影子，以后都不会让你等了。” 鼻尖有些酸，我说：“原来你都知道哇……” 他向我承诺：“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 在门口心疼这心疼那的煽情了好久，我拍拍他的肩膀，主动说：“好了，先进去吧，我给你带了礼物。” 坐在沙发上，我边拿出在庙里为阿笠求的平安符边和他说那和尚诓骗我的事，越说我的情绪越发高涨，最后竟还有些生气。 “啊啊气死我了，那和尚就是耍我的，那个司机也是，哼，说什么让我小心身边人……我身边哪有什么人呀。除了你，就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唐和我当朋友，鬼害我你俩都不可能害我，真的是……尽瞎说。” 阿笠似乎并不想和我进行这个话题，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望我，我说完后才会礼貌地问我：“然后呢？你不相信？” 我看出来他的抗拒，嘟着嘴巴打算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嗯啊，我怎么可能会信他，莫名其妙的，我一个孤儿又没朋友，谁会害我呀？反正不是和尚耍人就是司机骗我，我才不信。” “嗯。”阿笠还是笑着，托着下巴看我，“没有人会害你，谁也害不了你，你别害怕。” 这话说的就像“有我在谁也碰不了你”一样，搞得我红了脸，小声道：“我不害怕，阿升会保护我的。” 他还是听到了，伸手揉我的头发，低沉的笑声响起，喉结滚动，夸赞道： “好孩子。” “……” 我手里的平安符一直拿不稳。 心跳加快，我没敢回他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礼物，和他说：“阿升，这是我给你求的符，保平安的，你戴在身上，好吗？我想你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 阿笠抬手接过，随意握在手心，反问：“那你呢？” 我冲他甜甜笑笑。 “我呀，我有阿升保护呀。” …… 我们又接了个绵长的吻，xx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起来了。 阿升把我压倒在床上，双腿敞开跪在两侧，我的目光就紧紧跟随着他脱衣服的动作，最后定格在他甩出去的那一瞬。 咽了咽口水，阿笠掐住我的下巴，往他的正面掰去。喉结上滚，他狠狠咬住了我的嘴唇。这次的攻势几乎让我缓不过气来。 涎水挂在唇角，阿笠冰凉的手掌一遍遍抚过我全身的所有肌肤，抖动间，他问我：“你是在心疼谁？” 我仰着脖子，忍不住推他，说：“你。” 他不依不饶继续往前，再次问我：“你在给谁求平安？” 我绷直了身子，小臂盖上眼睛，回答：“你。” 他似乎叹了声气，随即伏在我耳旁，问出最后一句：“‘你’是谁？” 我转不过来，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惩罚我，xxxx。 “错了。” 他擦干净我的生理眼泪，温柔地解释：“我指的是，你刚才所有回答中的‘你’，是谁呢？” 我***翻白眼，已经失去了理智，居然回他：“‘你’就是你啊，呜，别闹了阿升，给我。” 他不愿，蹭在我的面前，明知故问：“什么名字呢？你说的‘你’，我的名字呢？” “周升笠……阿笠……我的阿笠……我爱你……” 我被他抓个正着，转头过去，和他漆黑的眼眸对上。 他低低笑着，黑色的眼睛流下了红色的血，沾染了苍白的唇，皮肤泡发了般皱，脖子上出现淤痕，青紫交错，血管肿胀，嘴里吐出深红的血块，我被砸得一愣。 寒意攀上肩头，我第一时间没有尖叫，底下先我一步做出了反应。 像气球漏气一样迅速瘪下去，软趴趴的。 它xxx。 我伸手去摸他的刘海，喃喃：“……阿笠？” “这是阿笠。” 他抓着我的手摸遍了自己的全身，然后放到脸旁搭上去，舌尖带着血丝留在我的掌心。 他说：“这是阿升。” 我感受着他发皱皮肤上的纹路，搓了搓。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蹭蹭我的手，示意问道：“你觉得哪个更恐怖？你最害怕哪个？” 我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