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禁欲太傅他失控了》 第八十章 她暗自冷笑,这厮莫不是以为,自己只在指尖藏了毒? 待会儿厉云辰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要叫这姓夜的知道厉害! 正盘算着怎么炮制他,耳畔却忽然贴过一阵低沉的嗓音,夹着丝丝缕缕温热的气息,像羽毛似的拂过她的耳廓: “是我。” 苏临浑身一僵。 陆清寒?!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狗东西又来这儿做什么? 正当她惊疑不定,不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竟直直朝着他们这边过来,听动静,不是旁人,正是厉云辰。 陆清寒身形颀长,又站在外侧,为免被厉云辰撞个正着,只得将身子更往苏临这边压过来。 苏临飞快地将指尖的毒粉藏回袖中,捻了捻。 她倒是不怕别的,就怕被厉云辰那厮撞破自己潜入密室,到时候把事情捅到父皇跟前,可就大大不妙。 电光火石之间,她反手勾住陆清寒的脖颈,将他往自己这边重重一拉。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身体紧贴。 为了不让陆清寒察觉出自己是女儿身,苏临将双手抵在两人中间,虚虚隔开些距离。 指尖却无意间碰上了陆清寒的胸膛,硬邦邦的,还带着些许温度。 陆清寒的呼吸,微微一滞。 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 苏临有些不自在,暗骂自己多事,又暗暗使劲儿,想将陆清寒推开些。 谁知陆清寒却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身子又贴近了些。 苏临挣不开,脑子里却闪过那晚的画面。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厉云辰那厮却举着灯笼,堪堪停在了两人跟前。 陆清寒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苏临的胸口微微起伏,有些喘不过气。 陆清寒微微垂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 厉云辰离得越来越近,苏临柔软的唇,几乎擦着他的喉结而过。 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险些仰头撞上墙壁。 陆清寒心头一紧,猛地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叫苏临又气又恼。 她想也没想,抬手就朝着陆清寒的脸上挥过去。 两人就这么别扭地僵持着,你推我搡。 苏临眼角的余光瞥见厉云辰停了下来,就在他们不远处,弯腰翻看起卷宗来。 她和陆清寒,谁也不肯让谁,暗暗较着劲,生怕跟对方有丁点儿接触。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苏临真想把陆清寒直接推出去,好让他自生自灭。 可一想到这权倾朝野的大奸臣还得帮自己登上皇位呢,她只得生生把这口恶气咽了回去。 陆清寒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不过稍稍用了点力,这小子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恨不得挠他一脸花。 他眸色沉了沉,松开了手。 苏临的脸才刚转回来,陆清寒的下巴,便直接抵在了她的头顶。 苏临:“……”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她感觉头顶像是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陆清寒生得高大,她其实也不算矮。 可被他这么一压,她只能别扭地岔开腿,才能站稳。 没过多久,陆清寒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苏临这别扭的姿势,他身体的某处,起了些细微的变化,让他有些尴尬。 他忙不迭地松开苏临,深吸一口气,想平复下心绪,又示意她站直。 苏临站直后,朝他做了个鬼脸。 谁知厉云辰这厮又突然动了起来。 陆清寒眼疾手快,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墙上。 两人又像方才那般,紧紧地贴在一起。 接下来的时间,厉云辰就跟在他们周围转悠似的,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翻翻那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临只觉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简直快要被陆清寒压得窒息。 陆清寒也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便稍稍往后退了些。 站了许久,苏临竟觉得眼皮子开始打架,昏昏欲睡。 真是奇了怪了,她以前可是熬夜的一把好手,怎么这两天,倒跟被抽了魂儿似的,困倦得厉害? 厉云辰这只夜猫子,今儿是打算通宵不成? 她正腹诽着,厉云辰却像是听见了她心声似的,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随后,他便提着灯笼,转身出了密室,还顺手将门从外面带上了。 苏临总算松了口气。 谁知她刚松懈下来,陆清寒却跟触电似的,猛地从她身边弹开。 苏临:“……” 她简直要气笑了, “你这是什么毛病?” “本太子身上有刺吗?” “躲得跟见了鬼似的!” “夜狗贼!” “你清高!你了不起!” “本太子就算好色,也没想过要轻薄你!” 苏临气得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她哪里知道,方才那一刻钟,陆清寒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没在苏临面前露出窘态。 他依旧是那副高冷疏离的模样,淡淡地开口: “说吧,你来这儿做什么?” 苏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又揉了揉发酸的腰,这才没好气地回他: “这话该我问你吧,太傅大人又来做什么?” 陆清寒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我看厉云辰不顺眼,想帮你查查景烈那案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他赶出大理寺。” 苏临翻了个白眼:“……” 现在的奸臣,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那……” 她语气稍缓, “您查出什么来了?” 陆清寒摇了摇头: “我才刚进来,你就来了。” “那您也别费劲了,” 苏临撇了撇嘴, “线索早被厉云辰那厮给顺走了。” 说完,她便抬脚要走。 谁知陆清寒却还杵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忍不住问道: “您不走?” 陆清寒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诌: “我不会武功,得等闵阑来接应。” 苏临闻言,差点没笑出声。 这夜狗贼,是想拿她当挡箭牌,让她先去引开外面的守卫吧! 这男人,可真够阴险的! 苏临前脚一走,陆清寒后脚便在密室里仔细搜寻起来。 当年的那桩旧案,果然被人抹去了所有痕迹。 看来,有人不希望他揭开真相。 他的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没有多做停留,也离开了密室。 ...... 翌日清晨,苏临醒来后,没有直接去新庄子,而是先去了趟大理寺。 她寻了个由头,把孔正清单独叫了出来。 两人来到僻静处,苏临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大人,我仔细看过卷宗了,当年与孔老伯夫妇同行的,是不是还有一个车夫?” 孔正清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殿下明鉴,确有一名车夫,名叫褚二。 第八十一章 ” “那褚二现在何处?”苏临追问。 “这……”孔正清面露难色,“褚二当年受了伤,又被景烈追杀,侥幸逃脱后,便不知所踪了。” 苏临微微蹙眉,又问: “那张大人可知,褚二当年是如何报的案?” 孔正清回忆了片刻,答道: “褚二逃到临近的县城,便立刻向当地官府报了案。当地官府派人将他护送回京,他才到大理寺详细陈述了案情。” 苏临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没有再多问,只让孔正清先行回去。 随后,她才带着曹刚和暮雪,前往小竹庄。 到了庄子上,她直接去找了孔老伯。 孔老伯一见她,便激动地要起身。 苏临忙指了指他的耳朵,示意他别动。 孔老伯便乖乖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苏临绕到他身后,细细察看他的后脑。 这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褚二……”苏临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张大人,你可曾想过,他或许做了伪证?” 孔正清一怔,似乎被这话点醒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与悔恨交织的复杂情绪。 “景婉娘虽衣衫凌乱,但细验之下,却无多少反抗挣扎之痕……这确是疑点。”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 “殿下的意思是,景烈或许并未……” “直觉。” 苏临缓缓吐出两个字,打断了孔正清的话头。 她抬眼,望向马车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张大人,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回殿下,您先前不是吩咐,要去看看……孔昌和景婉娘的安葬之地吗?” 孔正清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他们死得太惨,小竹庄不肯收留,只能葬在了东郊的荒野里。” “嗯。” 苏临轻轻应了一声,缓缓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昨夜的种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本就疲惫的身心更添了几分沉重。 马车辘辘,一路向东。 东郊,入目皆是荒草凄凄。 “开棺。” 苏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曹刚和一众侍卫立刻行动起来,将两副棺椁从土中起出,缓缓打开。 两具白骨,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十年前的冤屈。 孔正清看着眼前的白骨,忍不住叹了口气: “殿下,十年了,纵是开棺,也只能看到这些了……” 苏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目光细细扫过每一寸骨骼。 她的眼神,越来越暗,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凶手,另有其人。” 良久,苏临站起身,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回大理寺。” 她转身,衣袂翻飞,没有一丝留恋。 一路上,孔正清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苏临那冷冽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大理寺,正堂。 苏临高坐其上,目光沉静如水,一一扫过堂下的每一个人。 陆清寒已然在座,折扇轻摇,似在沉思。 而厉云辰,则是在侍卫的“请”下,姗姗来迟。 “陆大人,”苏临开口,声音清冷,“可知本宫今日寻你,所为何事?” 厉云辰眼皮微颤,却依旧强作镇定: “殿下公务繁忙,下官……实难揣测。” 陆清寒微微侧目,扇子停在了半空。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丫头会如何出招。 苏临目光如电,紧紧锁住厉云辰: “陆大人,本宫且问你,孔昌……现在何处?” 厉云辰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苏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大人,你可知,东郊荒野里,那两具白骨,究竟是谁?”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是褚二,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厉云辰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殿下,这……”他试图辩解,声音却有些干涩,“这与孔昌何干?” “当然有关。” 苏临缓缓起身,一步步逼近厉云辰, “因为,真正的孔昌,还活着!” “褚二腿骨断裂,伤痕犹新,绝无可能是十年之前所留。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死前不久,才被人打断了腿!” 苏临冷笑一声, “更何况,褚二与孔昌,二人骨相,天差地别,只需稍加比对,便能立见分晓!” 陆清寒轻轻摇着扇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丫头,果然有两把刷子。 “殿下仅凭骨相,便断定死者是褚二,未免……太过草率。”厉云辰还在负隅顽抗。 “草率?” 苏临挑了挑眉, “陆大人,你莫非忘了,孔老伯又是因何耳聋?” 她逼视着厉云辰,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不是自己摔的,他是被人打的!而那个人,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孔昌!” “孔昌弑父,却又在最后关头心软,留了他一条性命。只因孔老伯耳聋,无法指证,他才得以逍遥法外!” 苏临的声音,在大堂上回荡, “孔老伯不肯说出真相,是因为他……护子心切。” 孔正清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厉云辰的衣领: “说!你把孔昌藏到哪里去了!” 厉云辰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死死咬紧牙关。 “陆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苏临冷冷地看着他, “孔昌不过一介商贾,他如何能让你这位大理寺卿,如此费尽心机地庇护?说!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厉云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知道,自己完了。 陆清寒依旧摇着扇子,只是那幅度,越来越小。 他看着苏临,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丫头,当真是……脱胎换骨了。 青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心中暗自嘀咕:这太子殿下,也太厉害了些…… 闵阑则是一脸赞赏。 他觉得,自家主子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 “我……” 厉云辰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殿下,”他突然抬头,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殿下若要捉拿孔昌,尽管去便是!但若要给陆某扣上这‘保护伞’的罪名,恕难从命!”“真是一副凛然正气的陆大人!” 苏临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慢条斯理地撩起衣袍下摆,修长的腿一抬,脚尖稳稳地踩在了凳子上。 这个姿势,带着几分张扬,几分不羁。 她微微俯身,逼近厉云辰,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陆大人,本宫希望……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能如此刻一般,‘淡定’。 第八十二章 ” 她特意加重了“淡定”二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厉云辰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心头一颤,竟有些不敢直视苏临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地挺直了腰板,声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殿下!若真是本官包庇了罪犯,定当自行向陛下请罪,辞去这大理寺卿一职!” 他顿了顿,像是给自己鼓劲一般,提高了音量。 “但若下官是清白的,还请殿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下官一个公道,赔礼道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显然是有些底气不足。 苏临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缓缓收回脚,站直了身子,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清寒。 “先生,此事……便有劳您做个见证了。” 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本宫有些乏了,就先走一步。”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先生不是一向不喜欢这陆大人吗?正好,也让先生亲眼看看,这厉云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这话,看似随意,实则却是将陆清寒也拉入了局中。 陆清寒微微抬眸,看了苏临一眼,目光深邃,看不出情绪。 他轻轻颔首,算是应允了。 大理寺外。 孔正清亦步亦趋地跟在苏临身后,见她停下脚步,连忙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可是要回宫?” “先不急。”苏临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 她望着大理寺紧闭的大门,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 片刻后,孔正清亲自将苏临扶上了马车。 “殿下,请上车。” 马车内,相对宽敞。 孔正清拱手,汇报道:“殿下,下官已经安排了妥当人手,暗中监视大理寺卿厉云辰和四皇子的一举一动。” 苏临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孔正清虽然没有看出尸骨的异样,但他是个聪明人,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 今日在堂上,她故意当着厉云辰的面,说已经发现了凶手。 以厉云辰的性子,必然会想方设法给孔昌,以及他背后的人通风报信。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引蛇出洞,方能一网打尽。 孔正清见苏临不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 苏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 “说。” “下官惭愧,竟未能发现孔昌是假死。可这……如何可能呢?下官当时明明验过尸……” 他面上带着几分愧疚,几分疑惑。 苏临轻笑一声: “张大人何须自责,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十年布局,又岂是轻易能被看破的?我也不过是推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至于具体细节,张大人不必心急,这几日便可见分晓。” 孔正清闻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殿下放心,下官手底下有几个得力的捕快,他们身手不凡,最擅长的便是伪装和打探消息。此事,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苏临之前曾翻阅过孔正清经手的案卷,他确实有几分本事,侦破过不少疑难案件。 想来,他手下的人也定然不是庸才。 “好,此事就有劳张大人了。”苏临道。 “为殿下分忧,是下官的本分。”孔正清连忙说道。 ...... 四皇子。 奉明昭帝之命,看守四皇子的禁军,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气氛,压抑而紧张。 四皇子正焦躁难安,忽然,下人来报: “殿下,霜映夫人求见!” 四皇子一愣,随即眉头紧锁。 他这小姨母,平日里最是懂得避嫌,如今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姨母有什么要紧事呢? 他沉吟片刻,还是吩咐道: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霜映夫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姨母,您怎么来了?” 四皇子强撑着身子,坐直了些。 霜映夫人见他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心疼不已。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四皇子: “这是宫中秘制的金疮药,对你的腿伤有奇效。每日早晚各一次,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四皇子接过药瓶,心中一暖。 “多谢姨母。” 他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 “姨母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霜映夫人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 “你这孩子,姨母来看看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不过,既然你问了,姨母也不瞒你。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凡事莫要强出头,太子那边……我会替你盯着。” 四皇子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他知道,自己的姨母向来手段了得,有她在,自己就安心多了。 他连连点头: “有姨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父皇那边……” 霜映夫人打断了他: “放心吧,你父皇那边,我会去说的。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姨母。” 她的手轻轻落在四皇子的手上,柔声安慰道: “你是姐姐唯一的血脉延续,姨母定会护你周全。” 与四皇子一番长谈后,霜映夫人起身告辞。 入夜时分。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夜幕的掩护下,缓缓驶入了皇宫。 马车内,坐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正是霜映夫人。 她手中拿着那枚明昭帝亲赐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 周公公亲自将她领到了明昭帝的寝宫。 寝宫内,明昭帝正准备歇息。 见霜映夫人来了,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爱妃,你怎么来了?” 他笑着迎上前去,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霜映夫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陛下还说呢,臣妾都多久没见到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褪去了身上的外衣,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曼妙的身姿。 明昭帝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一把将霜映夫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朕这不是忙嘛,国事为重……”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将霜映夫人轻轻放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陛下……” 霜映夫人娇喘一声,欲拒还迎。 纱帘低垂,烛影摇曳。 一室旖旎。 …… 良久,云收雨歇。 明昭帝心满意足地搂着霜映夫人,在她耳边低语: “还是爱妃最懂朕的心意……” 霜映夫人依偎在他怀里,柔声说道: “陛下,臣妾今日来,除了想您,还有一事相求。” 明昭帝挑了挑眉: “哦?何事?” 霜映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还不是为了四皇子… 第八十三章 …陛下,您也知道,他自小没了母亲,臣妾一直将他视如己出。如今他遭此大难,臣妾实在是不忍心……” 她顿了顿,又说道: “臣妾知道,四皇子犯了错,理应受罚。但臣妾恳请陛下,看在他年幼无知,又是一时糊涂的份上,从轻发落……” 明昭帝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此事,朕自有分寸。你放心,朕不会让四皇子受委屈的。” 霜映夫人闻言,心中一喜。 她知道,明昭帝这是答应了。 “多谢陛下。” 她娇媚一笑,在明昭帝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夜深了,陛下早些歇息吧。” 她缓缓起身,开始穿衣服。 明昭帝目送着她那曼妙的背影,只觉心头一阵火热。 他忍不住又将霜映夫人拉回怀里,在她耳边低语: “爱妃,今晚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朕吧……” 霜映夫人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臣妾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等下次,臣妾再好好服侍您……”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了明昭帝的怀抱,穿戴整齐后,戴上了帷帽。 “陛下,臣妾告退了。” 她盈盈一拜,转身离开了寝宫。 明昭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他着迷。 霜映夫人被婢女搀扶着,缓缓走出了寝宫,登上了来时的马车。 夜色中,马车缓缓驶离皇宫。 暗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霜映夫人回府,脚步略显虚浮,身旁的婢女忙伸手搀扶。她抬手,缓缓摘下帷帽,露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暗处的苏临借着灯笼摇曳的光,将这位名动京城的贵妇看了个仔细。果真如传闻中一般,风韵犹存,眼角眉梢都带着成熟女子特有的风情,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饱满多汁,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苏临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几个起落间,人已稳稳地落在了霜映夫人寝房的屋顶。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透过缝隙,向屋内望去。 屋内,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灯火下,男子长发如墨般披散,身形挺拔,只一个背影,便觉风流不羁。 “夫人,您可回来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他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从身后紧紧搂住了霜映夫人的纤腰。 霜映夫人娇嗔一声,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男人的怀里,声音都媚了几分: “哎呦,可累死我了……” 男人心疼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柔声哄道: “委屈你了。唉,我在京城都不能露脸出场,被低调隐藏了,否则,定要给你一个名分!” “名分有什么用?” 霜映夫人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吐气如兰: “你难得跑一趟,算是出场一次了,只想着那些虚的做什么?情侣双双飞舞才有看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分地拉扯着男人的腰带。两人身子紧贴,纠缠着倒在了那张铺着锦绣鸳鸯的大床上。 接下来,屋内便响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咿呀声。 苏临在屋顶上听得真切,只觉得耳朵一阵发痒,下意识地伸手掏了掏。 这下,可是破案了! 此刻正与霜映夫人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要找的孔昌! 这位霜映夫人也当真是……精力旺盛。刚和她那皇帝爹爹在宫里颠鸾倒凤,一回府,竟又迫不及待地寻欢作乐。 难怪京中一直有传闻,说她年轻时,刚成亲不到一年,丈夫便撒手人寰,想来是被活活“累”死的。 苏临眼珠一转,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霜映夫人府,一路疾行。在宫禁前,她回到了宫门口。 “殿下,这么晚才回来?” 刚要迈步进门,却被陆霄拦住了去路,声音里带着几分质询。 “陆统领,” 苏临抬眼看他,语气冷淡,带着几分不耐: “有人说过你像个幽灵么?” 陆霄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挑衅道: “还是个坏鬼,一直缠着不走的那种!” 苏临被他这无赖的样子气笑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陆统领,公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本宫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她不再理会陆霄,绕过他径直向宫内走去。 陆霄望着苏临的背影,眉头微皱,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本想继续盘问,却见一辆马车从宫内缓缓驶出,竟是太傅陆清寒的座驾。 陆霄心中一动,闪身拦住了马车。 “陆统领,陛下刚召见太傅大人议事,这会儿才结束。” 驾车的禁军见状,连忙解释。 陆清寒掀开车帘,看了陆霄一眼,淡淡道: “陆统领,夜深露重,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霄拱手行礼,试探道: “太傅大人,方才太子殿下匆匆离宫,说是要去太傅府上温书,不知……” 陆清寒打断了他,语气平静: “太子勤奋好学,本太傅甚感欣慰。时候不早了,本太傅还要回去备课。” 说完,他放下车帘,示意车夫启程。 陆霄望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神秘,看来今晚的京城,注定不平静。 再说苏临,她确实没有回宫,而是径直去了自己秘密购置的宅院。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刚进院门,暮雪便迎了上来,低声道: “殿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苏临点点头,走进屋内。 环顾四周,陈设简洁雅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她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是她想要的。 正当她准备宽衣歇息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苏临眼神一凛,闪身来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向院内靠近。 她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长公主的人还是跟来了。 不过,她早有准备。 苏临不动声色地回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轻轻吹了吹,小口啜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几道黑影从墙头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殿下,已经解决了。” 闵阑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依旧是那般平静。 苏临放下茶杯,推门而出。 月光下,闵阑负手而立,身姿挺拔。 地上,几名黑衣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生死不知。 第八十四章 “做得好。” 苏临赞许地点点头, “殿下,主子请您去太傅府一叙。”闵阑躬身道。 苏临一愣,这么晚了,陆清寒找她做什么?但她没有多问,跟上了闵阑。 到了太傅府,已是深夜。 让苏临意外的是,陆清寒竟在凉亭中独酌。 “你来了。” 陆清寒头也不回,淡淡地说了一句。 苏临走到他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说话。 陆清寒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尝尝。” 苏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先生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她放下酒杯,开门见山。 陆清寒看着她,眼神深邃: “殿下今晚,似乎格外活跃。” 苏临笑了笑,不置可否。 “孔昌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陆清寒终于问出了正题。 “自然是……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陆清寒沉默片刻,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这酒,名叫‘三杯忘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 苏临微微一怔,她已经有些微醺,却依旧保持着清醒。 “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没有家人,是什么感觉?”陆清寒突然开口。 苏临一愣,她没想到陆清寒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自嘲一笑, “干了,先生。今朝有酒今朝醉!” 陆清寒看着她,眼神复杂。他突然伸手,按住了苏临还想倒酒的手。 “够了,你醉了。” 他拿过苏临手中的酒壶,没有再给她倒酒。 苏临眼神迷离,身子微微摇晃,她痴痴地笑着,口中喃喃自语: “醉?我没醉……我怎么会醉……” 她突然伸手指向陆清寒, “你……你是谁?你是……陆清寒……对,陆清寒……” 她傻笑着,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一步步向陆清寒靠近。 “他们说……你是高岭之花……冰山……冷血……无情……” 苏临越靠越近,陆清寒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她一把抓住了衣袖。 “可我不信……我不信……” 她摇着头,眼神迷茫, “你明明……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像……像……” 她努力地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突然,她眼睛一亮, “像我娘亲手做的……桃花酥!又香……又甜……” 说着,她竟伸出手,想要去摸陆清寒的脸。 陆清寒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向后退去。 “苏临,你醉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警告。 苏临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跌跌撞撞地向他靠近。 “别过来!” 陆清寒再次警告,语气严厉。 苏临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陆清寒看着她,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一丝不忍。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扶住她。 谁知,苏临却突然抬起头,眼神清明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先生,我没醉。” 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陆清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竟被她给耍了!陆清寒深邃如潭的眼眸,一动不动地锁着苏临。她眼神迷离,却问出了一个让他心底某处柔软被触动的问题。 “没有娘……是什么感觉?” 苏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清寒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情绪。他想起养父母的音容笑貌,那些年粗茶淡饭却温馨的日子,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光。若非他们,自己怕是早已化为尘土,消散在这世间。 “并非人人都有母亲,”他抬眸,目光与苏临交缠,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无须为此神伤。” 他稍稍靠近了些,两人鼻息可闻。 苏临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又似乎只是随口应付。她微微仰起头,托着腮帮,凝望着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唇边绽开一抹明媚的笑。 “,心里……一定会觉得很安慰吧。” 她笑着,可那笑容却像一柄裹了蜜糖的刀,狠狠刺入陆清寒的心脏。他能从那双清澈的杏眼中,读出无尽的苦涩与伤痛,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人吸附进去。 苏临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把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甩掉。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三摇地朝屋内走去。 陆清寒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搀扶她。 “不用,”苏临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拒绝,“我、我没醉!” 她猛地推开陆清寒,踉跄着往前走,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陆清寒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目光追随着那抹跌跌撞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看似没心没肺的家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屋内,苏临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态。 她从宽大的袖中摸出一块帕子,帕子被酒水浸透,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她将帕子展开,仔细地擦了擦嘴角和手,确认没有留下任何酒渍。 原本的计划落空了。她本想借着酒意,与陆清寒来一场“坦诚相待”的戏码,好套出些关于他身世的隐秘。谁知此人竟如此警觉,哪怕是微醺状态,也滴水不漏。 不过,她也并非全无收获。从陆清寒的眼神和语气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并非人人都有母亲……”他这句话,说得如此落寞。看来,他的身世,远比表面看起来的复杂。 苏临的思绪飘回昨夜。陆清寒去了卷宗阁,还说什么不喜欢厉云辰那小白脸,所以要亲自帮她找卷宗。 *这借口,也太拙劣了!* 以她对陆清寒的了解,他会去卷宗阁,多半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 莫非……他也在暗中调查什么陈年旧案? 苏临的目光穿过窗棂,落在院中那道孤寂的身影上。陆清寒依旧坐在石桌前,独自一人喝着酒,似乎有满腹的心事无处诉说。 她收回视线,走到床边,轻轻褪去外袍,将自己裹进松软的被褥里。 连日来的奔波与思虑,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紧紧攥着那枚内藏乾坤的簪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阖上眼,沉沉睡去。 翌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苏临从睡梦中唤醒。 “殿下,您该起了,太傅大人让奴婢来给您送早膳和衣裳。”雪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无奈。 第八十五章 苏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雪春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咦?怎么有两套?”苏临疑惑地问道。 雪春撇了撇嘴,将衣裳放在桌上,解释道:“,一套留在府里,省得您来回折腾!” 苏临:“……” 这陆清寒,是算准了她还会再来吗?真是……让人无语。 “太傅大人还让您赶紧准备,今日起,您就要上早朝了!”雪春又补充了一句。 苏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差点忘了这茬!* 她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完毕,便冲出了房间。 “,您不必着急!”雪春在她身后喊道。 苏临一路小跑来到府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陆清寒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 她毫不犹豫地跳上马车,朝车外的雪春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马车内,陆清寒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缓缓睁开双眼。 苏临一屁股坐到他对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先生,借您的马车一用!” 一来,陆清寒的马车速度快。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只要有陆清寒在,就算她上朝迟到,。 陆清寒的眼底还残留着淡淡的血丝,显然昨夜并未休息好。 他抬眸,目光落在苏临身上,眉头微微一皱。 注意到他的视线,苏临下意识地低头检查自己的穿着。 这一看,顿时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她匆忙之中,竟然把里衣穿在了外面,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了大片肌肤。 陆清寒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淡淡地提醒道:“殿下,您的衣裳穿反了。” 苏临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下车。”陆清寒突然开口。 苏临以为他要赶自己下车,正准备起身,却听他转头对青霜说道:“你,下车。” 青霜一脸茫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主子,您这是……何意?”青霜不解地问道。 陆清寒没有理会他,直接将他拽下了马车。 车帘被重重放下,隔绝了车内外的视线。 “太子殿下换好衣裳后,再叫我们。”陆清寒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苏临手忙脚乱地将衣裳穿戴整齐,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只是在府里穿反了,若是在朝堂上……* 车外,青霜一脸无奈地望着紧闭的车帘。 过了一会儿,车厢内传来苏临的声音:“先生,可以上车了。” 陆清寒这才缓缓起身,登上马车。 他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苏临,确认她衣着无误后,才示意青霜上车。 青霜一脸无语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紫宸殿上,气氛庄严肃穆。 这是苏临第一次正式上朝,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只需三日上朝一次,若有要事,才会临时增加。 为了避嫌,苏临特意与陆清寒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陆清寒看着她刻意疏远的样子,眸色深沉。 今日的朝会与往常不同,明昭帝的几位成年皇子,以及长公主,都悉数到场。 大皇子楚瑾一如既往地沉稳老练,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 二皇子楚瑜则温润如玉,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 五皇子因犯错被关押在宗人府,四皇子则被禁足在府中,均未出席。 苏临的目光在大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六皇子苏玦身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打过了招呼。 朝堂之上,各位大臣依次奏报着近日发生的要事。 明昭帝突然开口,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太子,你之前提议重审景烈一案,如今进展如何了?” 苏临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回禀父皇,此案仍在调查之中。” 苏月站在一旁,心中冷笑。 *十年前的悬案,连孔正清都束手无策,你苏临能有什么能耐?* 他的人昨夜回报,苏临去了霜映夫人的府邸,而且还待了不短的时间。 那霜映夫人,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据说还与父皇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大臣们对苏临能否查清此案,也多持怀疑态度。 毕竟,这位太子殿下,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突然间要查这桩陈年旧案,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自量力。 明昭帝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这桩案子牵扯甚广,想要查清,绝非易事。 *就让苏临去碰碰壁也好,省得他整日里异想天开。* 朝会结束后,苏临独自一人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 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回到东宫后,立刻换上便装,再次悄悄溜出了宫。 苍烟将苏临的行踪禀报给苏月。 “殿下,太子从霜映夫人府中出来时,衣衫不整,连腰带都忘了系。”苍烟轻声说道。 苏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很好,本宫倒要看看,父皇若是知道此事,会是什么反应。”闷热的空气仿佛凝滞,连风都带着一丝燥意,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沉喘息。 苏临第三次踏足霜映夫人的府邸,选择的依旧是这样一个令人窒息的夜晚。 她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如同鬼魅一般,了无痕迹。 几乎是她前脚刚隐没,后脚,明昭帝便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装束,从后门溜了进来。 手中紧紧攥着一方锦帕,上面绣着一株兰花,那是霜映夫人特意让人送进宫的信物,带着幽幽的香气。 明昭帝心头仿佛有蚂蚁在爬,晚膳时便觉体内燥热难当,此刻更是心痒难耐。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霜映夫人,脚步匆匆,全然不似平日里的稳重。 “叩叩叩。” 明昭帝敲响了房门,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呼吸也有些急促。 屋内,传来霜映夫人特有的娇媚嗓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挑逗:“昌郎!” 明昭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他猛地抬脚,“砰”的一声,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屋内的两人吓了一跳,慌忙分开。 霜映夫人眼疾手快地扯过一旁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惊怒交加地斥责:“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 话未说完,她看清了立在门口的明昭帝,那张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比锅底还黑。 霜映夫人顿时面如土色,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床上,声音颤抖:“陛……陛下……您听臣妾解释……” 一旁的孔昌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以最快的速度披上衣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第八十六章 明昭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胸中翻涌的怒火。 他是帝王,不能失态。 更何况,这种丑事,绝不能传扬出去,否则皇家的颜面何存? “朕让你快点搞定穿好衣服!!”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如同从冰窖中传出。 两人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慌张。 霜映夫人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鬓边的碎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她跪行到明昭帝脚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抬起头,一双美目中已是盈满了泪水,声音娇媚又带着一丝委屈: “陛下,臣妾今日……是被人下了药……若不……若不与人……臣妾会死的……” “臣妾也是逼不得已……才……才和府里的下人……”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明昭帝的脸色,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相信的痕迹。 孔昌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很清楚,这种时候,沉默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明昭帝一把掐住霜映夫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霜映夫人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陛下,臣妾冤枉!”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带着哭腔,“臣妾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只是,只是有人要害臣妾!” “臣妾本想让人进宫请您,可他们……他们竟敢阳奉阴违!”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明昭帝的衣袖,指节泛白。 明昭帝眉头微皱,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方锦帕,在霜映夫人面前轻轻晃了晃,声音低沉:“这是你让人送进宫的?” 霜映夫人看到那熟悉的锦帕,心头猛地一跳,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她不过是随口胡诌,想把责任推给下人,没想到明昭帝竟然真的收到了她的信物。 这帕子,她明明一直贴身收着,怎么会…… 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霜映夫人脸色瞬间惨白,难道…… 她猛地抬眼,看向明昭帝,却见他正盯着孔昌,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怀疑。 明昭帝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这个小郎君,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他的目光在孔昌身上来回扫视,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孔昌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能感觉到明昭帝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霜映夫人可在?苏月有事求见。” 明昭帝和霜映夫人同时一惊,脸色都变了。 苏月?她怎么会来这里? 明昭帝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同时压低声音对霜映夫人说:“别说朕在这里!” 霜映夫人连连点头,眼神中满是惊恐。 她刚想让孔昌也找地方躲起来,苏月却已经带着人推门而入。 苏月的目光在屋内快速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霜映夫人和一个披头散发的俊俏男人身上。 她心中冷笑:*苏临,你以为你躲得过吗?* 她今晚就是来捉奸的,她倒要看看,苏临这次如何收场! 霜映夫人虽然心中慌乱,但仗着有明昭帝撑腰,倒也不惧苏月,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长公主深夜擅闯,未免太失礼数了吧?” 苏月心中暗骂霜映夫人无耻,嘴上却毫不示弱:“本宫听闻,你这府中有敌国细作!” 她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苏临的身影。 难道……她被骗了? 苏月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屏风上,那里隐约有一个人影。 她心中冷笑更甚:*苏临,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 “来人,给本宫搜!”苏月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便要上前。 “慢着!”霜映夫人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了屏风前面,声音尖锐,“长公主,请自重!本夫人乃一品诰命,岂容你随意污蔑?” “你可有稽查令?”她厉声质问,气势逼人。 苏月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霜映夫人的阻拦,她一把推开霜映夫人,力道之大,让霜映夫人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大胆!”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月的动作一顿,她看着屏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终于忍不住了吗?* 她正要上前,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安姐这是在做什么?” 苏月猛地回头,只见苏临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孔正清和几名衙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临的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了屏风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苏月,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安姐似乎……很失望?” 苏月这才明白,自己彻彻底底地中了苏临的圈套,成了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故作镇定地说:“本宫怀疑霜映夫人窝藏细作,前来搜查,有何不妥?” “太子和张大人来此,又是为了何事?” 苏临没有回答苏月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孔昌。 孔昌看到孔正清的那一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苏临,眼神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孔昌,别来无恙啊。”苏临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孔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太子……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难道……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难道那一切,都是…… 孔正清看着孔昌,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愤怒,也有疑惑。 他紧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明昭帝躲在屏风后面,听得云里雾里,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想翻窗逃走,却又担心暴露身份。 他现在只希望苏临赶紧把事情解决,他好脱身。 苏临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屏风,心中冷笑:*老东西,你也有今天!* 她再次看向孔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孤走吧。” 孔昌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拔下霜映夫人头上的簪子,一把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霜映夫人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声音都变了调:“你… 第八十七章 …你要做什么?” 孔昌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疯狂,他嘶吼道:“都别过来!”孔昌手中的簪子,带着决绝的狠厉,猛然刺向霜映夫人的脖颈。 “噗嗤——” 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伴随着温热液体的喷溅,孔昌的脸上,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你、你……”霜映夫人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髓。 她颤抖着抬起手,似乎想去触碰那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却终究无力地垂落。 怎么会这样? 这个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男人,竟然真的对她痛下杀手! “哈哈哈哈……” 孔昌仰天长笑,那笑声凄厉而癫狂,回荡在这空旷的大堂内,令人毛骨悚然。 笑着笑着,两行浊泪,却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中奔涌而出。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黄泉路上,你我同行,也算……有个伴儿!”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簪子,那沾满鲜血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想死?”苏临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已至孔昌面前,“没那么容易!” 电光火石之间,苏临飞起一脚,正中孔昌手腕。 “当啷——” 簪子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跌落在地。 孔昌还不能死,他身上的秘密,还有太多需要挖掘。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瘫软在地的孔昌死死摁住,五花大绑。 霜映夫人倒在血泊之中,眼神涣散,气息微弱。 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救……救救我……救救我……”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屏风之后,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临冷冷地扫了一眼屏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父皇啊父皇,这可是您宠幸了十几年的老情人,如今命悬一线,您就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当真是……无情至极!* 苏月同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神空洞而麻木。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父皇的女人,就像走马灯一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又有谁,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心中泛起一阵悲凉,那是对命运的无奈,也是对这冰冷世道的绝望。 *这些男人,他们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大权,为什么总能如此轻易地践踏女人的真心!* “将人带走!” 苏临一声令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打断了苏月的思绪。 在场众人,皆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显然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孔昌被强行拖走前,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笑声中,既有解脱,也有疯狂。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临,目光怨毒。 “太子殿下……好手段!” 泪水混杂着血污,在他脸上肆意流淌,让他本就狰狞的面容更显可怖。 “我……我本以为……我能瞒天过海,将一切都掩盖过去……没想到……还是栽在了您的手里!” 他又看向孔正清,突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敬佩。 “张大人,这些年我四处躲藏,见惯了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您却不一样,您是个清官……铁面无私……我佩服您……” 孔正清眉头紧锁,对这突如其来的“赞誉”并不领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孔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最后的忏悔。 “当年的事……其实,根本不需要你们再费力气去查……我……我全都认了,全都说……”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所有罪孽和盘托出。 “孔昌!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疯子,不许胡说八道!” 霜映夫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尖锐刺耳。她挣扎着想要阻止孔昌,却被脖颈上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牢牢禁锢。 “闭嘴?现在才想起来让我闭嘴?晚了!” 孔昌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霜映夫人,眼神凶狠,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和怨恨都发泄出来。 “十二年前,我们一家从京城搬到小竹庄……那是我人生噩梦的开始。” 孔昌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我爹是京城有名的绸缎商人,可后来……家道中落。我实在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小竹庄那个小地方,所以……我决定回京城闯一闯,哪怕是给人当牛做马,也比困死在那儿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到了京城,我四处碰壁,没少遭人白眼。后来……也是因为我长得还算周正,被一个管事的看中,进了霜映夫人的府里,做了个……端茶倒水的小厮。”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那个女人……” 他咬牙切齿,提到霜映夫人,眼中满是恨意。 “她表面上装得贤良淑德,背地里却是个不知廉耻、心狠手辣的毒妇!她看上了我的皮囊,竟然……竟然在我的茶水里下药,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与我……行了那苟且之事!” 说到这里,孔昌猛地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屈辱和愤怒。 “我恨不得杀了她!可我不敢……我怕她报复我的家人。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让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孔昌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后来,她晓得我们家从前做买卖的,便逼我替她打理生意,替她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洗白……”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贪图富贵,主动投靠我!”霜映夫人声嘶力竭地辩解,试图挽回自己最后一丝颜面。 “我是贪图富贵,可那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孔昌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扭曲而狰狞。 他不再看霜映夫人,而是将视线转向孔正清。 “大人,您知道吗?我妻子婉娘,她是个多么好的女人!她不嫌弃我穷,不嫌弃我没本事,一心一意跟着我……可我呢?我做了什么?” 孔昌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担心我一个人在京城受苦,偷偷跑来找我……可我却怕霜映夫人知道她的存在,一直把她藏在外面……我真是个畜生!”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八十八章 “两年后,我总算攒够了银子,打算带着婉娘回小竹庄,过安稳日子……可我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她噩梦的开始!” 孔昌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悔恨,他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地面盯出一个洞来。 “回乡的路上,我们雇了一辆马车……我怎么也没想到,那马夫竟然是霜映夫人早就安排好的人!” “那天晚上,我们赶路累了,在马车里休息……马夫在我们吃的干粮里下了药……我……我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等我醒来的时候,婉娘她……她已经……已经……” 孔昌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猛地抱住头,痛苦地嘶吼着。 “她被那个叫褚二的畜生给糟蹋了!那畜生还用石头……活活砸死了她!他告诉我,是霜映夫人指使他这么做的……他们甚至找了一个叫景烈的倒霉蛋做替罪羊!”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霜映夫人发疯般地尖叫,她的声音嘶哑而绝望,“褚二没有玷污景婉娘!人是孔昌杀的,是他亲手干的!” 她挣扎着,用尽全力嘶吼:“我是让他休掉景婉娘,可我没让他杀人!” “你这个毒妇,还在狡辩!”孔昌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指着霜映夫人,厉声控诉:“是你!是你逼我杀了婉娘!强迫我把老爹给做了,还让人杀死了褚二灭口!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会遭报应的!” 苏临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那个替你假死的尸体,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孔昌惨笑一声,声音沙哑:“那……那是一个死刑犯,和……和我身形差不多……霜映夫人……她……她有的是办法,从大牢里……把他弄出来……” “事成之后,再把褚二的尸体塞进棺材里……神不知鬼不觉……”孔昌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屏风后,明昭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好一对狗男女,当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宠幸了十几年的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如此丧心病狂! 还有这个孔昌,杀妻弑父,简直猪狗不如!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行,朕不能冲动。* *这么多人在场,朕必须保持冷静,维护皇家的颜面。* 但他的心中,却有一个疑问越来越强烈。 *霜映夫人不过一介女流,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她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人?* “霜映夫人,”苏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隐瞒吗?” “你究竟勾结了朝中哪位大臣,竟能如此只手遮天,将国法玩弄于股掌之间?” 孔正清也怒视着霜映夫人,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桩陈年旧案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黑幕,牵扯出如此惊天的阴谋。 霜映夫人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求救?她不敢。向明昭帝求救,无异于自寻死路。 供出幕后之人?她更不敢。四皇子是她最后的希望,她不能背叛他。 “我……我……”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去找了……大理寺卿……厉云辰……” 许久,她才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他……他拿了我十万多两白银……是他……帮我打通了关节……” “哦?果然是他。”苏临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难怪他如此积极,非要插手景烈一案,原来……他是做贼心虚!” 明昭帝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屏风应声而倒,露出了他那张铁青的脸。 “好一个厉云辰!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禽兽!” 明昭帝怒吼着,声音震耳欲聋。 苏月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对苏临的看法悄然发生了改变。 眼前的苏临,条理清晰,步步紧逼,每一步都算无遗策,与之前那个纨绔无能的太子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多看了苏临几眼,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再看孔正清,那个向来不偏不倚,刚正不阿的“石头”,此刻看向苏临的眼神,竟充满了敬佩、欣赏,甚至……还带着点骄傲? *他有什么资格骄傲?* *这……这还是那个冷酷无情,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太子吗?* 苏月心中一阵烦闷,也有一丝疑惑。霜映夫人倒在血泊中,已然气绝。 孔昌那一刀,正中要害,神仙难救。 苏月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落在那扇屏风上,心头疑惑更甚。 屏风后,到底是谁? “安姐。” 苏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月回头,见苏临已至近前,拦住了去路。 “此处刚发生命案,安姐现身已是不妥,若再入内,恐惹嫌疑。”苏临声音平缓,却不容置喙。 苏月微眯双眼,她明白苏临是在警告她,也是在提醒她。 “太子殿下好计谋,”苏月冷笑,话中带刺,“引本公主来看戏,如今戏已落幕,殿下还有何吩咐?” 她侧身,目光越过苏临,再次投向那扇屏风。 苏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幽深,让人捉摸不透。 苏月被他看得心烦意乱,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怎么,太子殿下无话可说,莫非是做贼心虚?” “彼此彼此。”苏临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苏月脸色微变,她知道苏临是在反唇相讥。 “好,好得很!”苏月咬紧牙关,狠狠瞪了苏临一眼,转身离去。 苍烟快步跟上,低声道:“主子,是属下失职,中了太子的圈套。” 苏月脚步微顿,却未回头,冷声道:“是我们小看了苏临,这些年,他一直深藏不露,恐怕才是皇子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最近,先别盯着她了。” 苏临既然已经有所警觉,不如先让他放松戒备,再寻良机,一击必中! “是。”苍烟恭敬回应。 ...... 大理寺内,灯火通明。 苏临与孔正清押解着孔昌,一路来到正堂。 她今日特意安排父皇前来,一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霜映夫人与孔昌的私情,二是为了让他亲耳听到当年那桩冤案的真相。 第八十九章 如今目的已然达成,她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去揭穿父皇的藏身之处。 有些秘密,一旦被揭开,反而会引火烧身。 所以,即便她已察觉到明昭帝的存在,却依旧装作浑然不知。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临抬眼望去,陆清寒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先生深夜到访大理寺,可是有公务在身?”苏临问道。 “审理盛守德。”陆清寒惜字如金。 “哦。”苏临没有追问,毕竟陆清寒行事一向特立独行,让人难以捉摸。 她甚至曾一度怀疑,陆清寒会不会是她那位风流父皇的私生子。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了,父皇怕是生不出这般谪仙似的人物。 莫非,父皇有什么把柄落在陆清寒手中? 苏临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太子也得把案子给审了?”陆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是,景烈一案,即将真相大白。”苏临回答。 “哦?那本太傅可否旁听?”陆清寒不动声色地提出请求。 苏临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当然可以。” 她正愁无人分享喜悦,有陆清寒这位合作伙伴在场,正好可以一同见证厉云辰的狼狈下场。 两人沿着台阶,并肩走进大理寺。 此时的厉云辰,早已是寝食难安,这些日子一直留宿在大理寺内。 听闻太子与太傅深夜前来,他心中忐忑,连忙起身相迎。 “太子殿下,太傅大人,深夜造访,但得把嫌疑人审一审?”厉云辰一边行礼,一边试探着问道。 苏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朝身后示意:“给陆大人带了个‘惊喜’。” 厉云辰心中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顺着苏临的目光望去,只见孔正清和两名衙役押着一个人缓缓走来。 那人越走越近,厉云辰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可那人脸上血迹斑驳,一时难以辨认。 终于,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厉云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僵硬。 “陆大人,别来无恙啊。”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厉云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孔昌!竟然是孔昌! 他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临看着厉云辰惊恐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陆大人,十年未见,可还认得故人?” 厉云辰的脸色瞬间煞白,如遭雷击。 他怎么也没想到,孔昌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落到了苏临手中。 “陆大人,别来无恙啊,”孔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怎么,不认识我了?” 厉云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大人,别装了!”孔正清怒声斥责,“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厉云辰心中一沉,却依旧强装镇定:“张大人,本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厉云辰,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苏临厉声喝道。 厉云辰浑身一震,不敢再狡辩。 “厉云辰,就算你没收霜映夫人的银两,但你包庇真凶,助纣为虐,让景烈蒙冤十年,这笔账,你赖不掉!”苏临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刺向厉云辰的心脏。 陆清寒站在一旁,手中折扇轻摇,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看着苏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胆小怕事,关键时刻却如此强硬。 厉云辰面色铁青,嘴唇紧抿,喉结上下滚动。 当年的事,他该如何解释? 认罪?那他的仕途将彻底断送! 不认?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苏临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进退两难,心中一片绝望。“陆大人,当年殿试,你可是力压群儒的新科状元,人人都称颂你一身正气,如今,怎么……”陆清寒缓缓放下手中的折扇,尾音微微上扬,似是惋惜,又似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厉云辰的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抿着唇,喉结上下滚动。他出身贫寒,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却只被授予翰林院从六品修撰。这官职,说起来比县令体面,可实权却远不如知府,更何况,他一做就是十年,眼看着一个个世家子弟平步青云,自己却始终原地踏步,仕途渺茫。 陆清寒静静地注视着他,语气依旧平缓,却字字如刀:“陆大人当年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十年间埋首故纸堆,兢兢业业,想来也曾胸怀抱负,只是……壮志难酬,郁郁不得志,莫非,这就是陆大人行差踏错的缘由?” 厉云辰的脸色愈发苍白,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陆清寒的每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底最痛的地方。 “太傅大人,求您……别再说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苏临看着厉云辰痛苦的神情,心下了然。为了这顶乌纱帽,他终究是出卖了自己的良知。 “厉云辰!”苏临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你的初心,本该是为民请命,为国效力!可如今,你却被卷入了帮凶的行列!你可知罪!” 厉云辰身子一颤,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与悔恨。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苏临,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孤相信,你心中尚存一丝良知,至少,你没有收下霜映夫人那十万两白银。”苏临放缓了语气,目光如炬。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厉云辰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的伪装。他眼眶泛红,这些年,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官位,他昧着良心做了不少错事。可他,也曾真心实意地为大晋的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做过一些实事、好事。 苏临看得明白,厉云辰并非彻头彻尾的恶人,他有他的无奈与挣扎。可在景烈一案上,他难辞其咎,铸成大错。 面对这曾经寄托了自己全部希望的官袍,厉云辰缓缓抬手,却又颓然垂下。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辜负了这身官服,辜负了曾经的抱负。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信封已经泛黄,边缘也已磨损,显然是被主人时常翻看。他将信递给苏临,声音嘶哑:“殿下,这是霜映夫人写给我的信,里面……是她要挟我的证据。” 苏临接过信,展开细看。信中先是描绘了一幅锦绣前程,承诺只要厉云辰肯合作,便助他平步青云,享尽荣华。随后笔锋一转,字里行间透出浓浓的威胁,若他不从,便让他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第九十章 厉云辰苦笑一声,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当年,四皇子也在场……他亲眼看着霜映夫人将这封信交给我。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了那样的判决……” 他顿了顿,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道:“这封信,我一直藏在床底的暗格里,从未示人。我知道,只要这封信在,我就永远无法摆脱霜映夫人的控制……可我还是留着它,或许……或许是希望有一天,能有人发现真相,还景烈一个公道……” 他抬起头,看向大堂的横梁,声音低沉而绝望:“这些年,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冤枉了景烈……我对不起他……明日,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无论什么责罚,我都认了……” 苏临心中五味杂陈。厉云辰为了自保,为了所谓的“前程”,一步错,步步错。他明知霜映夫人与陛下有染,却不敢揭发,反而助纣为虐。他所做的一切,看似是被逼无奈,实则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想起四皇子,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皇子,是否也参与了这桩冤案?霜映夫人死前所说的银两,又去了哪里?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走出大理寺,夜色已深。苏临只觉得浑身疲惫,却又毫无睡意。 她正要前往宫门的方向,余光瞥见陆清寒立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不知在看些什么。 “先生?”苏临试探着叫了一声。 陆清寒回过神,朝她走来:“时候不早了,你打算如何回宫?” 苏临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不能露宿街头。” 陆清寒沉默片刻,道:“上车吧,我送你。” 苏临本想拒绝,可一想到明日早朝还要向明昭帝禀明案情,实在没有精力再折腾,便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马车内,两人都没有说话。苏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思绪万千。她从未想过,一起陈年旧案,竟然牵扯出如此多的阴谋与算计。 “你在想什么?”陆清寒忽然开口。 苏临回过神,苦笑道:“我在想,这世间究竟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 陆清寒没有回答,仅仅默默地盯着她。 一路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苏临以为到了宫门,掀开帘子一看,却发现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 “先生,你……”苏临疑惑地看向陆清寒。 陆清寒轻咳一声,别过头去:“今夜就在府里歇息吧,明日一早,我送你进宫。” 苏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陆清寒是担心她的安危。她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轻声道:“多谢先生。” 下了马车,苏临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今夜的星空格外璀璨,可她的心情却异常沉重。她知道,这桩案子还远远没有结束,更多的挑战还在等着她。 陆清寒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次日,紫宸殿上,气氛凝重。 明昭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沉似水。他知道,苏临今日要禀报的,将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儿臣参见父皇。”苏临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平身。”明昭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景烈一案,可有结果了?” 苏临抬起头,目光坚定:“回父皇,儿臣已查明真相。” 她将厉云辰呈上的信件,以及大理寺的卷宗,一并交给了明昭帝。 明昭帝接过信件和卷宗,缓缓展开。他的脸色,随着他所看到的内容,一点点变得铁青。 大殿之上,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明昭帝的反应。 “厉云辰!”明昭帝猛地将信件摔在地上,怒吼道,“你可知罪!” 厉云辰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刻,他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明昭帝冷笑一声,“你一句罪该万死,就能抵消景烈十年的冤狱之苦吗?就能抵消婉娘的一条性命吗?” 厉云辰不敢辩驳,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来人!”明昭帝怒喝道,“将厉云辰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两名御林军上前,将厉云辰架了出去。 大殿之上,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孔昌呢?”明昭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将他带上来!” 很快,孔昌被带到了大殿之上。他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整个人萎靡不振,如同丧家之犬。 “孔昌,你可知罪?”苏临冷冷地问道。 孔昌抬起头,看了看苏临,又看了看明昭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罪?我何罪之有?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不公!要怪,就怪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视人命如草芥!” “大胆!”明昭帝怒喝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孔昌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将孔昌押入死牢,择日问斩!”明昭帝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带着无尽的寒意。 孔昌被带了下去。 大殿之上,群臣噤若寒蝉。他们知道,这桩案子,终于要落下帷幕了。但同时,他们也明白,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桩案子背后所牵扯的,远不止这些。 至于四皇子,苏临决定私下查访,再做定夺。“臣罪该万死!” 厉云辰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缓缓摘下头顶的乌纱,双手捧着,像是托着千钧重担,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那乌纱,曾经是他荣耀的象征,如今却成了他罪孽的见证。 “臣……不配为官。”他低垂着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来,厉云辰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太子殿下洞察一切细节,步步为营,查出真相。臣……” 他猛地抬头,直视着苏临,眼中似有悔恨,又似有解脱,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臣向太子殿下请罪!” 说完,他重重地叩首,额头触碰冰冷的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臣自请辞官,一切……悉听皇上下令!” 明昭帝面沉如水,指尖缓缓摩挲着当年霜映夫人写给厉云辰的信。那些泛黄的纸张上,字字句句都透露着霜映夫人与他之间的私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刺痛着他的神经。 厉云辰,竟然早就知晓一切!还一直隐瞒至今! 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在明昭帝心中熊熊燃烧。他恨霜映夫人的背叛,更恨她的肆无忌惮,竟然打着他的旗号,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第九十一章 那些曾经的枕边温存,那些曾经以为的甜蜜,如今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向明昭帝的心口,让他痛不欲生。 他猛地合上信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孔昌,”明昭帝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声音像是从冰窖中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凌迟处死!”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补充道: “霜映夫人,不守妇道,鞭尸一百!家产……”他咬了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全部充公,以儆效尤!”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明昭帝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震慑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苏月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一丝嘲讽和了然。 父皇,果然够狠,也果然……够会演戏。 明昭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厉云辰,最终停留在他那张写满了悔恨和绝望的脸上。那张脸,曾经写满了忠诚和敬畏,如今却只剩下了颓败和绝望。 “厉云辰,”明昭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杖责五十,发配云南,永世不得回京!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厉云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叩首,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臣……谢陛下隆恩。” 他慢慢地站起身,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步履蹒跚地走向大殿之外,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明昭帝看着厉云辰的背影,长叹一声,目光转向了高台之下的苏临。 “景烈十年冤狱,受尽苦楚。”明昭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朕命你即刻前往天牢,亲自释放景烈,昭告天下,为他正名!” “另外,”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从国库拨银……五千两,聊表……朕的一点心意。” 苏临抬眸,正对上明昭帝赞许的目光。那目光中,有肯定,有期待,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以及……试探。 明昭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他看着苏临,缓缓说道: “太子这次断案简直如有神助,为景烈洗清冤屈,朕心甚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大理寺卿一职,事关重大,需慎重考量……”他话锋一转,“从今日起,太子暂代大理寺卿一职,观其行,察其能。太傅,”他看向陆清寒,“你在一旁辅佐,务必尽心竭力!” 苏临躬身领命,声音沉稳:“儿臣遵旨!” 陆清寒也微微颔首,表示领命。 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苏临身上。 这些目光中,有惊讶,有敬佩,也有审视和怀疑。 御史台那群素来以耿直著称的官员,此刻看向苏临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认同。 十年冤案,太子仅用数日便查清真相,这等能力,这等魄力,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秋猎夺魁,洪灾救民,再到如今的翻案,苏临的表现,一步步打破了他们心中固有的印象,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太子。 魏丞相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心中冷笑,这些人,都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现在就肯定太子的能力?未免太早! 不过是几次侥幸罢了,以后……还指不定会出什么纰漏。 大皇子,才是最稳妥的选择,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明昭帝自然也察觉到了朝臣们的心思。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作为帝王,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储君获得太多的支持。 毕竟,为了皇位,弑父杀兄的太子,史书上可没少写。 他原本中意的是孔正清。孔正清刚正不阿,又颇有才干,是块好料子。 可若现在就任命,恐怕会让孔正清觉得,是苏临帮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从而对苏临感恩戴德,结成朋党。 倒不如……等孔正清再立新功,他再顺水推舟,卖个人情,这样才能让孔正清对他忠心耿耿。 想到这里,明昭帝清了清嗓子, “孔正清。”他唤道。 孔正清立刻出列,躬身行礼:“臣在。” “你当年力主彻查景烈一案,不畏强权,不惧流言,这份胆识和气魄,朕心甚慰。”明昭帝缓缓说道, “只是……”他话锋一转,“当年你年轻气盛,行事不免冲动,险些铸成大错。朕罚你俸禄三年,你可有怨言?” 孔正清连忙叩首:“臣不敢!臣当年确实思虑不周,多亏陛下圣明,才没有酿成大错。” 明昭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好。朕念你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便赏你……”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便赏你黄金百两,聊作补贴。”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黄金百两,对普通百姓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但对朝中官员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孔正清这些年一直过着清贫的日子,这点赏赐,对他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但明昭帝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赏赐孔正清。 他要的,是制造矛盾,是敲打群臣,是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孔正清自然也明白明昭帝的用意,他连忙叩首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明昭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孔正清刚回到队列中,就感受到周围传来一道道复杂的目光。 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幸灾乐祸。 他心中苦笑,陛下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他微微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苏临,却见苏临正向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孔正清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明昭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清寒。 陆清寒,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夜爱卿,”明昭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郑昊一案,朕交由你全权负责,如今……可有结果了?” 陆清寒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郑昊官员贪墨案,已查明。涉案官员共计三十七人,贪墨银两共计五十二万三千六百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中,四皇子通过各种手段,非法获取银两四十一万两,并栽赃陷害当地富商沈万山等五人,致使五人倾家荡产,含冤入狱。此外……” 陆清寒的声音微微提高, “四皇子还暗中收买小竹庄盛守德一家,散布谣言,诋毁太子殿下声誉,其心可诛!” “什么?!” 明昭帝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而且烧得更旺,更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第九十二章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 “逆子!这个逆子!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他知道陆清寒的性子,没有确凿的证据,绝不会信口开河,更不会诬陷皇子。 “陆霄,”明昭帝的声音冷厉得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立刻带人包围四皇子,将这个逆子给朕抓起来!查抄府库!所有账目,一笔一笔,给朕查得清清苏兮,明明白白!” 陆霄躬身领命:“是!” 苏临看向陆清寒,只见他依旧风姿卓然地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既然陆清寒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出这些,想必,他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四皇子……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 四皇子中。 四皇子此刻正舒坐于轮椅之上,百无聊赖地练习射箭。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府门了,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 “嗖——” 箭矢离弦,却软绵无力地落在了靶子外。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透了!” 四皇子烦躁地将弓箭扔到一旁,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永远也飞不出这高墙深院。 突然,一名侍从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主子,不好了!出大事了!霜映夫人……霜映夫人她……” 侍从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霜映夫人怎么了?!” 四皇子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猛地抓住侍从的衣领,厉声质问,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把早朝发生的那些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四皇子。 四皇子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轮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小姨母,霜映夫人,那个从小看着他长大,一直庇护着他的女人,竟然……死了? 而且,还是被父皇下令鞭尸? 四皇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知道,霜映夫人的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失去了在宫中最后的依仗。 翁贵妃虽然是他的养母,但她没有子嗣,收养他,不过是把他当成一颗棋子,一颗用来争权夺利的棋子。 以前,霜映夫人和父皇有私情,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父皇宠爱霜映夫人,所以,即便他犯了什么错,父皇也会看在霜映夫人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可现在,霜映夫人竟然背着父皇偷养面首,还养了十二年! 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父皇怎么可能不震怒?怎么可能不恨之入骨? 以后,父皇见到他,怕是都会想起他那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小姨母。 这对他这个本就被禁足的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雪上加霜。 四皇子紧紧地握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他抬起头,看向侍从,声音低沉而狠厉, “苏临……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宫?” 侍从连忙点头:“是……是的,殿下。” 四皇子眼神阴鸷地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去,联系血手蝎王,告诉他,本皇子要苏临……永远消失!”陆霄带着上百禁军,如狼似虎般围了四皇子的府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仿佛连风都凝固了。 四皇子被禁足,正百无聊赖,忽见这阵仗,心头猛地一沉,像是有块巨石压了下来。 他隐约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但他没想到,这事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没等他想明白,陆霄已分开两列禁军,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 这人,一头乌发随意披散,透着狂放不羁,一如其名,行事也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四皇子眼皮一跳,强自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陆统领,您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一丝不安。 话音未落,陆霄突然俯身,一掌按在了四皇子的伤腿上。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好按在了四皇子最痛的地方。 “嗷——” 四皇子一声惨叫,额头青筋暴起,五官扭曲,险些从轮椅上翻下来。 他这腿伤还没好全,哪经得起这般折腾?这陆霄,分明是故意的! 陆霄缓缓收回手,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是在欣赏四皇子的痛苦: “四皇子这腿,金贵得很,可得好好养着。” 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却让四皇子更加心惊肉跳。 四皇子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只得咬牙道: “陆霄!你、你到底想怎样?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陆霄今日前来,来者不善。 陆霄笑容玩味,缓缓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四皇子的心上: “抄、家。” “你说什么?!” 四皇子如遭雷击,险些从轮椅上跌落。 他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抠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抄家”二字,仿佛两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四皇子上的侍卫们“唰”地抽出佩刀,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他们都是四皇子的亲信,忠心耿耿,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受辱。 禁军们也毫不示弱,齐刷刷亮出佩剑,针锋相对。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只需一个火星,便能点燃这紧张的气氛,引发一场厮杀。 但陆霄是谁? 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他缓缓收敛了笑容,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怎么,四皇子这是要造反?奉旨抄家,尔等谁敢阻拦?”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皇子额头渗出冷汗,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恐,色厉内荏道: “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要造反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犯了事,要抄我的家?” 他心虚,但面上却不能露怯。 陆霄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证据?你干的那些事,还需要证据?见了陛下,你自个儿去解释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四皇子,朝身后一挥手。 禁军立刻行动起来,如狼似虎般冲向库房,开始翻箱倒柜。 四皇子见状,心知大势已去,若是再阻拦,只怕真要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他咬牙切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将陆霄骂了个千百遍。 第九十三章 那些侍卫见四皇子没有命令,也只得恨恨收起刀。 四皇子死死盯着陆霄的背影,心中飞快盘算:父皇为何突然下令抄家?莫非……他想到了郑昊和盛守德,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难道真的招了? 想到这里,四皇子心乱如麻,背上冷汗涔涔。 但转念一想,即便招了,那些银子藏得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强自镇定,换上一副笑脸,对陆霄道: “陆统领,您先别急着动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试图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陆霄却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误会?四皇子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聊的?有什么话,留着跟陛下说去吧!” 他根本不给四皇子任何机会。 “你!好,好,好!” 四皇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心中暗恨,这陆霄,当真是不留情面! 既然如此,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咬了咬牙,故作镇定地说道: “陆统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皇子也无话可说。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你找不到啥玩意,本皇子定要你好看!” 他这话,既是威胁,也是警告。 陆霄却浑不在意,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查不出来?四皇子未免太小瞧我裴某人了。倒是你,还是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吧!” 他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四皇子被他这副模样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那些银子千万别被发现。 禁军们在库房里翻箱倒柜,很快就有了收获。 他们抬出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闪闪发光,晃得人眼花。 陆霄用剑尖随意拨弄了几下,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似笑非笑: “四皇子,您这府上的宝贝,还真不少啊。只是,这些,好像还不够吧?” 四皇子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强撑着道: “什么够不够?我、我的家当,全都在这儿了!你还想怎样?” 他声音有些发颤,却极力掩饰。 陆霄“啪”地一声合上剑鞘,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四皇子,您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把四皇子的寝屋,给我仔细搜!” 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先搜查四皇子的寝屋。 “你敢!” 四皇子再也绷不住了,脸色大变。 他的寝屋里,可是藏着他最大的秘密! 陆霄冷冷一笑,根本不理会他的威胁,直接下令: “搜!” 禁军们得令,立刻冲向四皇子的寝屋。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四皇子声嘶力竭地吼道,试图阻止,却无济于事。 他眼睁睁地看着禁军们冲进他的寝屋,心中一片绝望。 完了,全完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很快,陆霄的属下就从寝屋里搜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统领,床榻下有个暗格,这东东是从里面挖出来的。” 一个禁军将锦盒呈给陆霄。 陆霄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银票,数额巨大。 他满意地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将锦盒扔给四皇子,冷笑道: “四皇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四皇子面如死灰,如丧考妣,瘫坐在轮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紫宸殿上,气氛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明昭帝高坐龙椅,脸色铁青。 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还有那厚厚一叠银票,只觉得一阵阵心绞痛。 这些,都是大晋的民脂民膏啊! 四皇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他断断续续,终于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 无非就是些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勾当。 银票一部分来自郑昊,另一部分,则是霜映夫人给他的。 明昭帝听完,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龙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孽障!朕真是瞎了眼,竟然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近年来,大晋国力衰退,内忧外患。为了维持朝廷运转,他这个皇帝,不得不放下身段,与陆清寒联手。 陆清寒虽是权臣,却也为大晋立下过汗马功劳。 当年若不是他舍命相救,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他默许陆清寒的特权,既是对他的补偿,也是为了稳住朝局。 可他万万没想到,四皇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私藏的银两,竟比国库还要充盈! 这简直是蛀虫,是祸害! 明昭帝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四皇子千刀万剐。 “来人!”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下令: “将四皇子所有家产,全部充公!将他贬为庶民,流放玄岭关,永世不得回京!” 苏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四皇子完了,彻底完了。 “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开恩啊!” 四皇子声嘶力竭地哭喊,拼命磕头,额头都磕破了,鲜血直流。 但明昭帝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四皇子被侍卫拖了下去,凄厉的惨叫声在紫宸殿上回荡,久久不散。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他们平日里也没少收受贿赂,如今见四皇子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经此一事,陆清寒的威名更盛。 百官们对他又敬又怕,私下里都称他为“活阎王”。 下朝后,官员们纷纷绕开陆清寒,唯恐避之不及。 苏临却主动走到陆清寒身边,轻声道: “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她知道,这次能扳倒四皇子,陆清寒功不可没。 陆清寒却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太子殿下,日后行事,还需更加谨慎才是。”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告诫。 苏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与陆清寒并肩而行,正欲回东宫,却被内侍拦住了去路。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苏临心中一动,与陆清寒对视一眼,便跟着内侍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明昭帝正等着她。 “儿臣参见父皇。” 苏临行礼。 明昭帝让她免礼,开门见山道: “黎儿,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要严惩老四?” 苏临略一思索,答道: “四皇兄贪赃枉法,触犯国法,自当严惩。” 明昭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动摇了国本。如今国库空虚,朕需要的是能为国分忧的皇子,而不是只知敛财的蛀虫! 第九十四章 ” 苏临闻言,心中了然。 明昭帝这是在敲打她,也是在警告她。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苏临恭敬地说道。 明昭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 “你与陆清寒走得很近,朕都知道。朕不反对你与他来往,但你要记住,你是储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切不可与他过分亲近,以免落人口实。” 苏临心中一凛,连忙应道: “儿臣明白。” 明昭帝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让她退下。 苏临离开御书房,回到东宫。 陆清寒早已等候多时。 他换下朝服,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更衬得他丰神俊朗,飘逸出尘。 见苏临回来,他微微一笑: “殿下,今日之事,可有感悟?” 苏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似懂非懂。” 陆清寒也不多言,只是道: “无妨,日后你自会明白。” 他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开始作画。 苏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发现,陆清寒画的,竟是一幅红梅图。 那梅花,傲骨铮铮,迎风怒放,仿佛在与严寒抗争。 苏临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肚子像被海浪狠狠拍了一下。 “呕——” 她猛地捂住嘴,冲到一旁的腊梅树下,干呕起来。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想起之前在监牢,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而且最近,她总是觉得困倦,浑身无力。 这些症状加在一起,让苏临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可能……有孕了?苏临一个不稳,险些将手中的帕子滑落,她紧紧攥住,指节泛白,匆忙拭去唇边的痕迹,眼神闪烁。 脑海中飞快闪过承乾宫那混乱的一夜,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下去。 算算日子,距离那晚已经过去月余。 那时她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难道……当真如此“凑巧”? 不,不可能。 苏临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她在亭中缓缓坐下,抬起手腕,指尖颤抖着搭上脉搏。 “殿下龙体违和?” 陆清寒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苏临一惊,猛地回头,陆清寒不知何时已出了内室。 他就站在几步开外,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 “先、先生……” 苏临慌忙收回手,眼神游移不定,不敢与他对视。 “我……突然觉得身上不大爽利,今日就到这里,可好?” 陆清寒微微蹙眉,缓步上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 “殿下脸色确实不好,不如传御医来看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临强撑着笑了笑,点头应道:“好。” 目送陆清寒的身影消失,苏临才如释重负般,瘫坐在椅子上。 她再次将手指搭上脉搏,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一次、两次、三次…… 脉搏跳动清晰可闻,如战鼓擂动,一声声敲击在她的心上,让她头晕目眩。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指尖传来清晰的脉象——滑利搏动,如珠走玉盘,往来之间,流畅无阻。 喜脉! 苏临猛地抽回手,脸色煞白。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如坠冰窟。 她又惊又怒,又慌又乱。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承乾宫那荒唐的一幕,连瑾中了药,药性凶猛,以至于…… 只一次,便让她有了身孕! 苏临猛然起身,在屋内烦躁地踱步。 这可如何是好? 女扮男装已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现在竟还…… 想到即将面临的困境,苏临只觉头痛欲裂。 冷静,必须冷静! 她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 前世,她被生母抛弃,颠沛流离,尝尽人间冷暖。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眶也渐渐湿润。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 这里,正孕育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那宝贝可是她的小命根子! 绝不能失去他! 苏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上天注定将这孩子赐予她,那她拼死也要护他周全。 男子衣袍宽大,最初几月应当无碍。 待到显怀之时,再寻个由头出京便是…… 总之,她绝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殿下,您没事吧?奴婢瞧您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雪春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临回神,连忙收敛心神,淡淡道:“无事。” 雪春推门而入,见苏临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放心。 “殿下,连瑾将军传话,老将军请您回府一叙。” “嗯,知道了。” 苏临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也好,有些事,总归要面对。 卫府的马车已在宫外等候,苏临在暮雪和雪春的陪同下,一路往卫府而去。 马车驶入卫府,刚一入院,便听见一阵“噼啪”声响。 苏临掀开车帘,只见连清歌正在院中练武。 她并未使寻常的刀枪剑戟,而是挥舞着一根长棍,虎虎生风,颇有几分气势。 连清歌眼尖,一眼瞧见苏临,当即收了招式,几步并作一步跑到跟前: “表哥!你可算来啦!” 她亲昵地挽住苏临的胳膊,动作间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 苏临淡淡一笑:“表妹这是在练功?” “唉,别提了!” 连清歌撇撇嘴,一脸的无奈: “祖父不许我碰那些个刀啊剑的,说女儿家舞刀弄枪不像话,非逼着我学什么琴棋书画,我哪是那块料?只能拿这根棍子凑合耍耍!” 说着,她又指了指墙角那两柄黑黝黝的铁锤: “喏,还有那两个,原是捣药用的,我使着还算顺手。” 苏临不禁失笑:“表妹好身手。” “那是!” 连清歌得意地一扬下巴,话音未落,却冷不丁地在苏临肩上重重一拍。 “表哥有眼光!不像他们,成日里拘着我,没劲透了!” 苏临猝不及防,被她拍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疼得直抽气。 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的! “江歌,不得无礼!” 连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临转头,只见连瑾正从游廊那头走来。 一身玄色暗纹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目间英气逼人。 苏临看着他,心头思绪翻涌。 这孩子……将来的生父若是知道了,该如何自处? 难不成,要唤他一声“舅爷爷”? 光是想想,苏临就一阵恶寒。 这事绝不能让他知道! 更不能让他担什么责任。 那晚,他亦是受害者,况且事后他们也算有默契,都想将那荒唐事彻底抹去。 如今,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太子。 她有权有钱,要男人做什么? 第九十五章 去父留子,才是正道! 连瑾并不知道,苏临在短短几步路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他走到苏临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身为御前侍卫,他亲眼见证了苏临在朝堂之上的种种表现。 如今的苏临,早已脱胎换骨。 “走吧,外公那边正盯着你呢。” 连瑾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 苏临点头,与他并肩而行。 “等等我,我也去!” 连清歌一蹦一跳地跟了上来。 三人来到厅堂,只见上首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约莫六十上下,两鬓染霜,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武之气,正是大晋开国功臣,三朝元老连武臣。 “外祖父。” 苏临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连武臣并未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 那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她看穿。 连清歌站在一旁,看看祖父,又看看苏临,满脸疑惑: “祖父,您怎么了?不认识表哥啦?” 连武臣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黎儿,你变了。” 苏临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外祖父何出此言?” “两年前,你还不是这般模样。” 连武臣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如今的你……倒有几分你妹妹苏兮当年的风采。” 苏临心头一震,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她知道,外祖父这是想起早逝的苏兮了。 她与苏兮容貌酷似,性情却大相径庭。 苏兮聪慧过人,深得连武臣喜爱,而原主…… 连武臣之所以对原主日渐冷淡,除了失望,或许也有几分睹物思人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苏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 这是她在异世为数不多的亲人,她不能再让他失望。 就算不能告知真相,至少,也要让他对自己有所改观。 正当苏临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时,连清歌突然说道: “祖父,我表哥可厉害了,不如你们切磋切磋?” 苏临:“……”“胡闹。” 连瑾沉声打断,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几步走到连清歌面前,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和父亲切磋?再说了,父亲要是赢了,是以大欺小,万一……”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苏临,又迅速移开,像是不忍说出那个结果。 虽然,在连瑾心里,自家老爷子绝无战败的可能,但连清歌这丫头,鬼点子一个接一个,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边厢,老将军也沉下脸,中气十足地训斥: “江歌,你这丫头,整天就知道胡闹!我看,不如这样,连瑾,你和太子殿下切磋切磋。” 连瑾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猎豹,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 他早就听闻苏临箭法了得,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天,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暗自握了握拳,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弓弦的震颤。身为老将军的亲传弟子,他的箭术,又岂会输给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 苏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毕竟,这可是未来的舅爷爷,总不能当面驳了他的面子。 慕家不愧是将门世家,演武场宽阔平整,各种兵器一应俱全。 两人各执一张长弓,相对而立。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祖父~” 连清歌却不肯消停,摇晃着慕老将军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得意, “您就等着瞧好吧!我跟您说,我这表哥可厉害着呢!他不仅能驱策猛兽,箭法更是百步穿杨,出神入化,说不定,真能赢了舅叔叔呢!” 慕老将军被她缠得没法,只得挑眉反问: “哦?这么说,你反倒不看好你舅叔叔了?” “也不是不看好……” 连清歌嘟囔着,眼神却止不住地往苏临身上瞟, “就是……祖父您那天没去狩猎,没亲眼见到我表哥那威风!他往那狮群前头一站,乖乖,那气势,简直了!什么叫英姿飒爽,什么叫霸气外露,您瞅见了就知道了!” 慕老将军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 这丫头,以前最喜欢的是苏兮,对苏临总是不冷不热的。没想到,如今倒是转了性子,开始替苏临说起话来。 他收回思绪,将目光投向场中,朗声道: “规矩简单点,每人三箭,箭箭都中靶心者胜!” 苏临与连瑾几乎同时拉弓搭箭。 “嗖——” 两支羽箭,裹挟着劲风,离弦而去。 “咚!”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支箭稳稳地扎在了靶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慕老将军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苏临拉弓的姿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连瑾死死盯着苏临射出的羽箭。 这力道,这准头,简直无可挑剔! 他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要教苏临箭术,脸上一阵燥热。 如今看来,苏临的箭法,哪里还需要他来指点?简直是自取其辱! “好!好箭法!” 连清歌在一旁兴奋地直拍手, “表哥厉害!舅叔叔也厉害!” 苏临射完第一箭,却突然感到小腹微微一紧。 她猛然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 这要是再像刚才那样用力,万一有个闪失…… 她不敢再冒险,第二次搭弓时,手上力道明显弱了几分。 “嗖——” 羽箭再次射出,却只是将将擦着靶心边缘,落在了靶子上。 慕老将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中暗忖,若非苏临刻意收力,这一箭,定然也是直中靶心! 连瑾也注意到了苏临的异样。他眉头微皱,目光灼灼地看向苏临,沉声道: “殿下,不必有所顾虑,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好的尊重!” 苏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舅爷爷啊舅爷爷,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这么束手束脚吗? “表哥!别让着他!” 连清歌又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喊起来, “舅叔叔他不需要面子!真的!” 连瑾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再次拉弓,瞄准,松手! “咚!” 羽箭破空,正中靶心! 与此同时,连瑾射出的三支箭,也全都稳稳地钉在了靶心上,分毫不差。 “舅爷爷箭法果然精妙,我甘拜下风。” 苏临放下长弓,语气谦逊。 连清歌却不依不饶: “表哥,你肯定是故意让着舅叔叔了!对不对?” 苏临连连摆手: “真没有!舅爷爷师承外祖父,箭法精湛,我这点雕虫小技,哪能跟他相提并论? 第九十六章 ” 连瑾看着苏临,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几分认同: “殿下过谦了。若非方才第二箭有所保留,胜负犹未可知。” 这回他是真心实意地给苏临点了个大大的赞。 原来,连清歌说的都是真的,苏临的箭术,确实非同凡响。 “表哥!” 连清歌突然挤到苏临身前,挡住他的视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教教我嘛!偷偷教,就我们俩知道,好不好?” 还没等苏临回应,慕老将军便板起脸,沉声喝道: “连清歌!又在胡闹!太子殿下国事繁忙,哪有闲工夫陪你玩闹?!” “哦……” 连清歌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但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站到一旁。 慕老将军的目光重新落在苏临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从苏临身上,看到了几分萧安海的影子。 那拉弓的姿势,那气定神闲的风度,简直如出一辙! 可萧安海和他的师弟师妹们早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多年。更何况,萧安海从不收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忍不住问道: “临儿,你的箭法,莫非……是有人指点?” 苏临微微一笑,语气恭敬: “外祖父,您是了解我的,除了舅爷爷教过一些,我还能有什么人指点呢?想来,都是沾了舅爷爷和外祖父的光。” 慕老将军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 他钻研箭术多年,眼光何其毒辣? 他看得分明,苏临刚才,是刻意隐藏了实力! 以她真正的实力,恐怕连禁军统领陆霄,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他心中疑云密布,对苏临的箭法来历,更加好奇。 会不会是……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年,苏临和苏兮十岁的时候,慕心月,也就是苏临的生母,曾带着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南下。 莫非,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那位隐世高人?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问了一个埋藏在心里多年的问题: “临儿,你还记得吗?当年南下,你们可曾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或事?” 苏临愣住了。 她脑海中的记忆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慕老将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抹黯然。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他摆了摆手,不再追问。 连瑾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父亲,午膳已经备好了。” 慕老将军轻轻叹了口气,他扭头瞄了一眼院子里那棵梨树。 树上的梨子已经熟透,却无人采摘。 他望着满树金黄,眼神逐渐迷离。 记忆中,苏兮最爱吃这梨子,每次都会把最大最甜的那个留给他。 可如今,梨子还在,人却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来,他强忍悲痛,人前总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内心的伤痛,又有谁能体会? 连瑾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对苏临轻声说道: “自从苏兮走后,父亲就再也没让人摘过这树上的梨子了。” 苏临心中一阵酸楚。 她知道,原主过得美滋滋,有这样一位疼爱她的外祖父。 可惜,现在的她,还不能与外祖父相认。 “用膳吧。” 连瑾打破了沉默。 苏临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吃点东西。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表哥!” 连清歌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苏临的胳膊,将她拉到一旁。 “走走走,我有事跟你说,天大的事!” 她神神秘秘,压低声音。 连清歌力气极大,苏临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直到走远了些,连清歌才放慢脚步,凑近苏临的耳朵,低声说道: “表哥,我发现舅叔叔的秘密了!”连清歌一个箭步窜到苏临身侧,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表哥,我跟你说个天大的秘密,这回可是跟舅叔有关!” 苏临脚步微顿,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道:这丫头片子,怕不是又在哪儿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跑来这儿咋呼。 “你猜怎么着?”连清歌见苏临没反应,急得直跺脚,干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那晚宫宴,舅叔中途离席了,你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边说边比划,两只手还夸张地在脸颊边扇了扇,活像一只偷吃了蜂蜜的小狐狸。 苏临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有些想笑,却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哦’就完了?表哥,你的反应也太平淡了!”连清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苏临的冷淡是对她天大秘密的亵渎,“这可是大新闻!工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后来可是跟着舅叔一起回来的,那小模样,别提多娇羞了!” 苏临停下脚步, 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连清歌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表哥,你说孤男寡女,月追月高……” “打住!”苏临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有话直说。” 连清歌撇撇嘴, 有些扫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我这不是想着,舅叔老大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了。你说,我要不要暗中帮他一把?” 她朝苏临挤眉弄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这事儿要是成了,老爷子肯定高兴。他老人家天天盼着抱孙子,可舅叔这不开窍,他也没辙啊!”连清歌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咱们慕家,几代单传,香火可不能断在舅叔这儿!” 苏临心下了然,慕老将军膝下有一子二女。长子慕长安,也就是连清歌的父亲,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次女是苏临的生母慕心月,早已过世。至于三子连瑾,则是慕老将军早年收养的义子,视如己出。慕家子嗣单薄,传宗接代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连瑾的肩上。 想到这儿,苏临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嘴角微微上扬:这不,已经有了么。 连清歌还在滔滔不绝,苏临却已经猜到了她的真实意图。这丫头,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无非是想让他这个太子出面,撮合连瑾与工部侍郎家小姐的婚事。 苏临微微偏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说实话,是不是老爷子又催你成亲了?” 连清歌闻言,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我的天!表哥,你简直神了!这你都能猜到?” 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影子? 第九十七章 “行了,别装了。”苏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连清歌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也不恼,反倒嘿嘿一笑,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表情。 “表哥,你可真是我的好表哥!”连清歌亲昵地挽住苏临的胳膊,开始撒娇,“你知道的,我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舞刀弄枪。可老爷子非说我是个姑娘家,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硬逼着我去相亲!” 她撇了撇嘴,满脸的不情愿:“那些个世家公子,一个个文绉绉的,还没我一根手指头壮实!真要嫁了,我还怕哪天失手……” 苏临被她逗笑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从军!”连清歌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表哥,你现在是太子,都能监国了!能不能圆了我的将军梦,可就全靠你了!” “为何偏偏想从军?”苏临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她。 连清歌挺直了胸膛,声音铿锵有力:“我连清歌,生是慕家人,死是慕家魂!我身上流着的是保家卫国的血!虽是女儿身,但我一样可以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我要让大晋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女将军,一样可以顶天立地!” 看着连清歌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庞,苏临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是一种对梦想的执着,对家国的热爱。 “好。”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孤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连清歌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是天上的星辰,她激动地跳了起来:“表哥,你说真的?没骗我?” 苏临点了点头,纠正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边关暂时无战事。你若真想从军,还需多加历练。” 连清歌兴奋的劲头稍稍冷却,但依旧难掩激动:“怎么历练?” “熟读兵书,勤练武艺。”苏临说道,“我会安排东宫的侍卫陪你对练。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可懈怠。” 连清歌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表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恨不得立刻就冲到校场上去。 苏临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这个表妹,性子直爽,敢爱敢恨,倒也真是可爱得紧。 就在这时,连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饭菜都备好了,你们俩还杵在那儿干嘛呢?” 原来,连瑾早已安排下人将饭菜布置妥当。他见苏临和连清歌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半天也不见人影,便忍不住出来催促。 两人听到连瑾的声音,立刻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似的,齐刷刷地闭上了嘴,快步往饭厅走去。 连瑾狐疑地看着他俩的背影,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猫腻,却又说不上来,只得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 次日,苏临并未直接前往大理寺,而是先去了城外的贫民窟。 他记得,孔老伯就住在这里。 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远方。他手中拿着一个烟袋锅,却早已没有了烟丝。 苏临走上前,轻声问道:“老人家,您可是孔老伯?” 孔老伯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你是……” 苏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孔老伯面前:“这是孔昌托我交给您的。” 孔老伯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颤抖着接过玉佩,仔细地端详着,浑浊的眼中渐渐涌出了泪水:“盛儿……我的盛儿……” 苏临没有告诉他孔昌的死讯,只是说:“他托我给您带个话,让您好好保重身体。” 孔老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苦命的儿啊……” 苏临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孔老伯:“这是孔昌留给您的,您拿着,买些吃的,再请个人照顾您。” 孔老伯却摇了摇头,将银票推了回来:“不……不用了……老婆子没了,就剩我一个糟老头子,用不了这么多钱……” 苏临知道,孔老伯是怕自己知道了孔昌的遭遇,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这才找了个借口推辞。 “老人家,您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苏临说道,“这是孔昌的一片孝心,您就收下吧。” 孔老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银票,紧紧地攥在手中,仿佛那是他与儿子之间最后的联系。 从孔老伯家出来,苏临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了大理寺。 孔昌已经被押赴刑场,景烈则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 见到苏临,景烈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临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景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殿下……您都知道了?” 苏临点了点头:“孔昌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景烈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是我对不起婉娘……” 苏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景烈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恨我自己,也恨孔昌……可现在,他已经死了,我……” “你打算怎么办?”苏临问道。 景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 苏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下去,替婉娘,也替你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大理寺。 刚到门口,一群百姓便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大理寺门前,人潮涌动,像是煮沸了的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百姓们一股脑儿地朝苏临和景烈涌来,那架势,像是要把他俩给生吞活剥了。 苏临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她可不敢乱动,万一有个好歹...... 谁知这群人到了跟前,又齐刷刷地停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震天动地的声音,像闷雷一样滚过: “太子殿下明察秋毫,为义士申冤!” “殿下救了好人!老朽给您磕头了!” “十年了!义士终于出来了!谢殿下!” ...... 这动静,吵得苏临脑瓜子嗡嗡的。 她赶紧抬手,想让这帮人起来。 可声音软绵绵的,压根儿镇不住场子: “都起来,都起来,别跪了。” 没人听她的,一个个头磕得邦邦响,震天动地。 苏临定睛一瞧,这里头有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有抱着娃的妇人,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都快成丐帮大会了。 第九十八章 她想起来了,这些人啊,都受过景烈的恩惠。 领头的那个老头,牙都快掉没了,颤颤巍巍地先给苏临磕了三个响头。 又转向景烈,咚咚咚又是三个,那叫一个虔诚: “恩人呐,要不是您,我这把老骨头早埋土里了!哪能活到今天!” 景烈眼眶子都红了,赶忙把老头扶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苏临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嗓门: “乡亲们,都起来吧!景烈是真英雄,做了真义举,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他的!” 她这话说得敞亮,总算有了点太子的威严。 老百姓们抹着眼泪,正要起身,余光瞥见孔正清从大理寺里出来,又齐刷刷跪下去,跟拜菩萨似的: “青天大老爷!” 孔正清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忙不迭地去扶人: “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这案子能翻,全靠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我可不敢居功!”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角偷瞄苏临。 这事儿办得漂亮,太子殿下可得记着他的人情。 孔正清身后,厉云辰也出来了。 他远远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里头五味杂陈。 想当初,他刚当官那会儿,也雷厉风行,给老百姓办过不少实事。 那时候,老百姓也这么敬他、爱他。 可惜啊,那些日子,都他娘的一去不复返了。 厉云辰垂着头,一身粗布衣裳,跟这热闹劲儿格格不入,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他不敢抬头,怕看见那些期盼又失望的眼神。 正想跟着衙役悄没声儿地溜走,身后却传来苏临的声音: “厉云辰。” 他一个激灵,像是被电着了似的。 “你以前,也算个好官。” 苏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往后到了云南,好好干,别让百姓失望。” 厉云辰只觉得手上的镣铐更沉了,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拖进地底下。 他嗓子发干,眼眶子发酸,心里头堵得慌。 一回头,苏临正看着他,那些百姓也看着他。 他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以前他帮过的。 他们也特地前来为他送行了。 那些眼神,有惋惜,有失望,也有期盼。 厉云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苏临,朝着景烈,朝着那些百姓,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抬起头时,眼泪已经下来了。 他这才知道,这事儿是苏临找了陆清寒,太傅大人亲自出面求情,太子殿下又做了保,他才能去云南当个小县令。 他干了那么多混账事,把景烈害得这么惨,可景烈呢,居然原谅了他。 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死了也不冤。 可这些人,为何大家仍乐意出手相助? 厉云辰死死地咬着牙,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 往后要是再干不好,他真就猪狗不如,死了都没脸见人! 孔正清看着厉云辰远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 苏临开口了,打破了沉默。 她指了指厉云辰的背影说:“张大人不必为他惋惜。与其在京城磋磨,不如去云南闯一闯。若是能造福一方,也算是弥补当年的过失了。” 她看着厉云辰的背影。 阳光下,他头顶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云南那地方,山高水远,好多地方都荒着,正需要人去折腾。 厉云辰这一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景烈的目光却没在厉云辰身上,他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来接他出狱的,竟然没有一个是他当年的兄弟。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茫然。 苏临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指了指远处的一座高楼: “你瞧瞧,那是什么?” 景烈眯起眼睛,顺着苏临指的方向望去。 他看见了,那些站在高楼上的汉子,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的,那都是他过命的兄弟! 景烈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激动,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快意: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成全!” 苏临笑着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对景烈说: “厉云辰一开始认定了你是江洋大盗,毕竟你劫富济贫,还杀了人,他觉得让你待上十年也心甘情愿。后来,他慢慢发现你不是那样的人,知道你是个义士。这些年,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朝廷每次派兵剿匪,他都暗中给你的兄弟们通风报信,让他们躲过一劫。” “啊?还有这事儿?这个厉云辰,倒也算性情中人!” 景烈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感慨,他笑着摇了摇头,心中的郁结之气,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飞到了兄弟们身边。 苏临看着他,笑容更深了: “景烈,我身子不便,今天就不再陪你畅饮了。等日后有机会,咱们再好好聚聚!” 景烈朝着苏临抱拳,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殿下,这辈子还长着呢!我一直坚信老天爷不会亏待我,所以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您了,真是不容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景烈,不过是个粗人,是别人眼里的江洋大盗。若殿下不嫌弃,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往后在江湖上,殿下若有难处,只需报我的一个外号,定会有人鼎力相助!”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苏临手中。 苏临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 景绝手。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名字,也太……别致了。 景烈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殿下,这事儿您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只有几个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才知道这个外号。” 苏临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叠好,收了起来,一脸严肃地保证: “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景烈这才放下心来,朝着苏临和孔正清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朝着高楼的方向走去。 百姓们也渐渐散去,各回各家。 苏临转过身,发现陆清寒一直站在大理寺内,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没多久,瞎了一只眼的郑昊,还有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盛守德和盛明天,被官差押着游街示众。 这三个人路过苏临身边时,都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苏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朝陆清寒走去。 陆清寒缓缓起身。 他看着苏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丫头,虽然是个女子,但笼络人心的本事可真不小。 景烈这事儿一了,她在江湖上就算有了自己的人脉。 厉云辰若是能在云南做出一番事业,未来也将成为她的坚强后盾。 陆清寒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第九十九章 等到苏临走近了,他立刻收起那点儿赞赏,又恢复了往日那副高冷疏离的模样。 “先生!” 苏临走到陆清寒面前,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陆清寒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太子殿下最擅长利用旁人,可曾想过给旁人什么好处?” 苏临一听这话,连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 “先生,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好好商量商量,怎么答谢您。” 陆清寒冷笑一声: “喝茶?” 这丫头,八成又想让他帮忙卖茶叶,还想占他便宜! 苏临急了,连忙举手保证: “这次绝对是真心请您喝茶!吃饭也行啊,要不……去教坊司听曲看舞也成!”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周围的气温骤降。 陆清寒的眼神,像是淬了冰的刀子,嗖嗖地往她身上扎。 苏临懵了,她又说错什么了? 陆清寒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先生,不如寻个清净地儿,品茗畅谈,细细商议一番,这谢礼该如何给您?” 苏临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朝陆清寒身侧挪了挪,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暧昧。 陆清寒手中折扇轻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扇面上轻轻敲击,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品茗?” 这丫头,莫不是又想打着谢礼的幌子,让他帮忙兜售那些茶叶?还妄图占他便宜! 苏临一听这话,心下顿时有些急了。 她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这回绝对是真心诚意!吃饭也成,要不……去教坊司听个小曲儿,赏个舞?” 话音未落,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凝结成冰。 陆清寒的眼神,像是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向苏临,冷得她一个哆嗦。 苏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她又说错什么了? 突然,陆清寒猛地起身,长腿一迈,几步便逼近苏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苏临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却见陆清寒面色冷峻,一字一顿道: “好,去教坊司!” 那语气,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临心头一颤,难不成这奸臣误会了?以为她想用美色收买他? 她刚想开口解释:“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是何意?”陆清寒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她看穿,“太子殿下莫非以为,本官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喜爱流连烟花之地?” 他一想到苏临竟将他与那些沉溺声色之人相提并论,胸中便腾起一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苏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原本不过是想着,寻常权贵,不都喜欢出入教坊司这等场所么?既能欣赏歌舞,又能附庸风雅。 教坊司的姑娘,也并非尽是风尘女子。有些才女,甚至出身官宦世家,只因家道中落,才不得已流落至此。 她们精通琴棋书画,才情过人,与寻常青楼女子截然不同。 她原想着,陆清寒这般清雅的人物,或许会喜欢这等地方。 既能展示自己的诚意,又显得有格调。 哪知竟弄巧成拙,反倒惹恼了他! 苏临被陆清寒攥着手腕,一路疾行,直接被拉到了大理寺后门。 暮雪见状,心头一紧,连忙提步跟上。 青霜正蹲在大理寺后门处,无聊地逗弄着地上的蛐蛐。 忽见自家主子冷着一张脸,攥着太子的手腕大步走来,那毫不避嫌的模样,惊得他眉心突突直跳。 主子啊!您这架势,活像是捉奸在床、怒发冲冠的……咳咳! 堂堂太傅大人,竟拉着太子的手腕,这成何体统! 没眼看,没眼看!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青霜回过神来,几个箭步冲上前,急声问道,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陆清寒的目光始终锁在苏临脸上,冷冷吐出三个字: “教坊司。” 青霜闻言,下巴差点惊掉到地上。 啥?教坊司?主子居然要去那种地儿? 陆清寒拉着苏临上了马车,动作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临稳了稳心神,蹙眉问道: “先生,您……可是生气了?” 陆清寒唇角微勾,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会?今日得见太子殿下如此"慷慨",本官欢喜还来不及。” 话虽如此说,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马车辘辘而行,最终停在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 陆清寒率先跳下马车,也不管苏临,径直朝巷子深处走去。 苏临一头雾水,只得紧随其后。 七拐八绕之后,两人来到了一扇毫不起眼的后门前。 青霜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探出头来。 这人一见陆清寒,顿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哎呦,爷,您可来了!小的都等您半天了!” 他边说边侧身让路,将陆清寒和苏临迎了进去。 苏临这才发现,这竟是一家地下赌坊。 她记得,眼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赌坊老板杜义。 杜义一边引路,一边不时偷瞄苏临两眼,眼神中满是探究和好奇。 显然,他对这位能让陆清寒亲自带来的“贵客”的身份,充满了兴趣。 最后,三人来到了一间装饰得颇为雅致的密室。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桌,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摆着几个精致的白瓷小盅。 陆清寒示意苏临坐下,自己则在主位上落座。 杜义眼珠一转,凑到苏临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苏临微微一笑,随口胡诌道: “我?不过是六皇子殿下身边一个跑腿的罢了。” 反正吹牛又不上税,她索性将自己的身份说得低微些。 陆清寒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丫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杜义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原来是六皇子殿下的人,失敬失敬!” 心中却暗自嘀咕:六皇子身边的人,怎会和陆清寒扯上关系?这其中定有蹊跷! 不过,既然是陆清寒带来的人,他自然不敢怠慢。 他连忙吩咐手下,将早已备好的酒菜送了上来。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菜是精致的四小碟。 苏临看着那几碟精致的小菜,心里有些打鼓。 这和她想象中的教坊司,似乎有些出入啊? 她偷偷瞄了一眼陆清寒,却见他正襟危坐,面色如常。 难不成,这奸臣是要在这里跟她谈正事?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想必也饿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第一百章 ” 陆清寒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递到苏临面前。 苏临愣了愣,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她低头看着那块精致的糕点,心中疑惑更甚。 这陆清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糕点送入口中。 唔,味道还不错。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想玩点什么?”陆清寒突然问道。 苏临一愣,抬眼看向他,一脸茫然: “玩什么?” 陆清寒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然是……玩些这里该玩的。” 说着,他朝杜义使了个眼色。 杜义立刻会意,拍了拍手。 只见从屏风后面,鱼贯走出八位身着轻纱的女子。 她们身姿曼妙,面容姣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媚态。 苏临瞬间明白了陆清寒的意思。 原来,这里虽不是教坊司,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几位女子,只怕是杜义精心挑选的“玩物”。 陆清寒这厮,究竟是真好这一口,还是故意试探她? 苏临暗自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 几位女子走到近前,莺莺燕燕地向陆清寒和苏临行礼。 那声音,娇媚入骨,听得苏临都有些心猿意马。 陆清寒却始终面色冷峻,仿佛对眼前的美色视而不见。 他淡淡地扫了几位女子一眼,突然开口: “你们几个,留下。” 他随手指了其中三人。 其余五人面面相觑,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位爷不快,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 留下的三人心中暗喜,只觉今晚定能得这位贵客的青睐。 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想博得陆清寒的欢心。 或轻歌曼舞,或低吟浅唱,或眉目传情。 然而,陆清寒却始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递到苏临面前。 苏临看着那杯酒,心中一紧。 她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哪能喝酒? 正当她犹豫着该如何拒绝时,陆清寒突然开口: “太子殿下,莫不是不给本官这个面子?”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临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接过酒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小口。 陆清寒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液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滑落,说不出的性感。 苏临看得有些出神,心中竟也莫名地升起一股燥热。 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与此同时。雅间外,杜义正焦急地踱来踱去。 他时不时地朝紧闭的房门张望,心中忐忑不安。 为了今日这一出,他可是下了血本的。 不仅找来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还特意挑选了几位最出色的姑娘。 只盼着能让这位神秘的“爷”尽兴。 如此一来,他不仅能攀上这棵大树,还能借此机会,将自己的生意做得更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雅间内。 陆清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似乎毫无醉意。 苏临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她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热流在乱窜,让她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想要让自己凉快些。 陆清寒的目光,却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般,越来越炙热。 苏临心头一惊,暗叫不好。 这酒里,定然有古怪! 她刚想开口提醒陆清寒,却见他突然放下酒杯,猛地站起身来。 他一步步逼近苏临,眼神中带着一丝疯狂和迷离。 苏临只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手腕突然被他一把抓住。 紧接着,他使劲一拉,把她整个人扯到眼前,两人瞬间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脸颊几乎贴着脸颊,唇瓣也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触碰到一起。 陆清寒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苏临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熏得她有些晕眩。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手腕却被陆清寒攥得更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陆清寒的目光落在苏临那不点而朱的樱唇上,喉结微微滚动,眼神炙热得像是要将她融化。 苏临因震惊而微微起伏的胸口,那轻柔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唇。 陆清寒只觉体内深处,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叫嚣着,渴望着,想要去亲吻她,狠狠地占有她。 苏临见陆清寒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竟变得炙热如火,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用力挣脱陆清寒的手腕,急声道: “先生,您醉了!” 陆清寒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抓着她的手腕一个转身,另一只手猛地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让她动弹不得。 苏临整个人被他压在了墙上,冰冷的墙壁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陆清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尾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像是染上了胭脂。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苏临的唇瓣,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一路滑至她精致的锁骨处。 他的指尖,轻轻勾起了苏临的衣领…… 苏临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尽全身力气挣脱陆清寒的桎梏,飞快地按住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她见陆清寒此刻的模样,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理智全失,心中已然明白,他定是被人下了药,而且药效极猛。 苏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清寒,你看清楚,我是苏临!是男人!” 声音冷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陆清寒的视线牢牢锁住她,像要把她整个人看穿。苏临被盯得浑身发毛,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躲闪间,却又不自觉地落回自己唇上,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什么。她心头一跳,耳根“唰”地一下红透,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陆清寒死死盯着那两瓣饱满的樱唇,只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眼中欲色翻涌,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焦躁起来,急需一个出口。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穿过苏临的发丝,轻轻摩挲,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苏临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清寒。平日里,他总是清冷疏离,高高在上,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可现在,他眼中却燃着浓烈的欲火,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噬。 这反差太大,让苏临有些无措。 陆清寒的手指沿着她的发丝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指腹轻轻摩挲,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神一阵摇曳,理智一点点被蚕食。 另一只手,依旧紧紧箍住苏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让她动弹不得。 第一百零一章 这男人……喝了酒怎么力气这么大? 苏临在心里暗暗叫苦,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陆清寒的脸猛地凑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苏临脸上,带着一丝酒气,熏得她头晕目眩。 他要干什么?他……他不会是要吻她吧?! 苏临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她想也没想,猛地低下头,一口狠狠咬住了陆清寒的大拇指。 “嘶……” 陆清寒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上传来一阵刺痛,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苏临的唇。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苏临口中那湿热的触感,像是带着魔力,让他浑身一颤,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本能被瞬间点燃。 他猛地抽回手指,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晕染开一朵朵血花。 可陆清寒却顾不上这些。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住苏临,只是那眼神,比之前更加疯狂。 那抹艳红,像是罂粟,诱人沉沦。 他猛地俯身,就要吻下去。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苏临猛地抬手,挡在了两人唇间。她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趁着陆清寒嘴唇微张,一把塞了进去。 一股清凉之意在陆清寒口中蔓延。苏临抽回手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温热的唇。 那样的触感,像是细小的电流,让苏临心尖一颤。 她定了定神,看见陆清寒微微有些失神的样子,决定先发制人。 “陆清寒,你给我醒醒!” 苏临抬手,本想给他一个手刀,但转念一想,手刀力道太大,万一陆清寒醒来找她麻烦怎么办?于是改劈为拍,重重地拍在了陆清寒的后颈上。 陆清寒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倒在了苏临怀里。 苏临顺势接住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呼吸粗重,喉结随着呼吸一下下滚动,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俊美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看就是被人下了药,而且药效极猛。 苏临撇撇嘴,轻轻拍了拍陆清寒的脸颊: “喂,陆清寒?” “先生?听得到吗?” 别说,这脸蛋还挺有弹性。 她又忍不住拍了两下,手感真好。 “让你平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苏临心里暗爽,又用力拍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停手。她刚想把陆清寒推开—— “砰!” 大门突然被谁猛力撞开,青霜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心虚的杜义。 “殿下!你对他做了什么?!” 青霜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几步冲到陆清寒身边,扶住自家主子,上下检查,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苏临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大声喊冤: “我能对他做什么?是他……是他……” 她本想说陆清寒对她动手动脚,但转念一想,这话要是说出来,岂不是更解释不清了? 于是她话锋一转,指着杜义说: “是他!是他给陆清寒下的药!” 杜义一听,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摆手: “不不不,不是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太傅大人一把……” “帮他?” 青霜一把揪住杜义的衣领,怒吼道: “你给他下那种药,是想害死他吗?!” “我……我……” 杜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解药呢?” 青霜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去搜。 杜义连忙掏出一个药瓶,递给青霜,声音都带着哭腔: “这……这药效太猛,光靠解药不行,还得……还得……” “还得什么?!” 青霜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还得……还得……” 杜义吞吞吐吐,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苏临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好笑。 这杜义,真是个活宝。 她走上前,从青霜手中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然后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陆清寒口中。 “你给他吃的什么?!” 青霜惊呼。 “放心,死不了。” 苏临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捏住陆清寒的下巴,强迫他把药丸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陆清寒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离。 “主子!你醒了!” 青霜连忙扶住他。 陆清寒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临身上,眼神逐渐清明。 “我……” 他刚开口,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也有些发软。 “主子,你怎么样?” 青霜紧张地问。 “我没事……” 陆清寒摇摇头,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受伤的手指,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 青霜连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苏临“非礼”陆清寒的那一段。 陆清寒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看向杜义,眼神冰冷,像是要把他冻成冰雕。 “太傅大人……饶命啊……” 杜义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把他带下去。” 陆清寒冷冷地说了一句。 “是!” 青霜一把拎起杜义,把他拖了出去。 “不要啊!太傅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别拍我的屁股哦!” 杜义的惨叫声渐渐远去。 陆清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看向苏临,眼神复杂。 “抱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方才是我失态了,多谢你出手相救。” “没事没事,”苏临连忙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过……” 她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陆清寒: “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哦。” 陆清寒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临: “人情我会还的,不过,你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地方为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这家伙,还真是…… 她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想再来一次? 苏临打了个寒颤,连忙加快脚步离开了教坊司。 她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钱庄。 到了钱庄,她拿出孔昌给的玉佩,顺利地兑换了十五万两银票。 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银票,苏临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这些钱,是孔昌用命换来的。 她叹了口气,把银票收好。 “暮雪,”她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找两个可靠的人,暗中照顾孔老伯,让他安享晚年。记住,不要让他知道是我做的。” “是,主子。” 暮雪应道。 苏临想了想,又补充道: “再拿出一部分钱,去城外的善堂看看,能帮就帮一把。” “是。” …… 云霄山。 一名男子站在窗前,仰望星空。 第一百零二章 他身着白袍,墨发半束,掌中紧攥着一个八卦仪。 桌上,躺着一只比洗脸盆还要大的龟,正呼呼大睡。 突然,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他转过身,走到桌前,轻轻敲了敲乌龟的壳。 “玄武,醒醒。” 乌龟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干嘛?” “我要下山一趟。” 男子说道。 “哦。” 乌龟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帮我看着点家。”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乌龟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男子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云霄山巅,云海翻滚。 大殿内,萧安海身着一袭灰袍,静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流转,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是天雾天四老之首,亦是这云霄山的定海神针。 “我说师兄,你成天就知道打坐,也不怕走火入魔?”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宁静。白袍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殿中,带起一阵清风,吹得萧安海的衣袍猎猎作响。 来人正是天雾天四老中的老四,司徒逸辰。他将垂落颊边的墨发随意地别到耳后,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萧安海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眸中似有星河流转,他看向司徒逸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老四,你又有什么事?” “师兄,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司徒逸辰一屁股坐在萧安海身旁的蒲团上,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他,笑嘻嘻地说,“师兄,咱们有多久没下山了?外头那些人,都快把咱们传成活化石了!还‘天雾天四老’,谁老了?我看就你最老!” 萧安海端起手边的粗陶茶盏,用盖子轻轻拨动着浮在水面的茶叶,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老四,‘四老’,他们说的,怕是你自己。” “嘿,师兄,咱俩能别互怼吗?”司徒逸辰撇了撇嘴,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跟你说正经的。师兄,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我夜观星象那事儿吗?我发现大晋国出了桩奇事,。可今晚,天象又变了,我竟然算出,这未来的帝王,是个女子!” 萧安海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心微蹙,抬眼看向司徒逸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司徒逸辰见状,愈发来了精神,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神秘:“师兄,不瞒你说,,此乃祥瑞之兆,大晋国,怕是要因这个女人而变。而且,我还算出,她,已经有了身孕。”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安海,“更离奇的是,这胎儿的父母,绝非等闲之辈,将来的孩子,必定是要登基坐殿的。” 萧安海是知道司徒逸辰本事的,这占卜问卦,观星测象的本事,整个云霄山,无人能出其右。只是,这女子称帝,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让人难以置信。 司徒逸辰见萧安海久久不语,还以为他不相信,顿时有些急了:“师兄,我最近这段日子,夜夜难眠,总觉得心神不宁,我得亲眼去见见这位未来的女帝。” 萧安海缓缓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他轻轻叹了口气:“师弟,我看你是凡心太重,尘缘难断,还需清心寡欲,好生修炼才是。” “师兄,你能不能别再看那些个酸腐话本了!”司徒逸辰一脸无奈地扶额,“你看看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我是那种人吗?我之所以想见女帝,是因为我算出,她和咱们几个,命数相连,大有渊源!” 萧安海的神色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你是说,你打算下山寻她?” 司徒逸辰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坚定:“那是当然!我必须去!师兄,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女孩,身世凄惨,自幼被亲娘抛弃,被母老虎养大,后来,阴差阳错,被咱们的后人收养,还学了咱们四个人的独门绝技!” “你这越说越没边了,”萧安海忍不住打断他,“逸辰,不是师兄不信你,实在是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我都怀疑,师父当年,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歪门邪道?” “!反正我是非去不可!”司徒逸辰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安海缓缓起身,宽大的灰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负手而立,望向殿外变幻莫测的云海,声音低沉而悠远:“若真有这等奇人,能集咱们四人之所长,那……或许,当真是师父他老人家转世也未可知。” “就是说嘛!我跟你说,那女子,和师父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司徒逸辰像是找到了知音,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 萧安海回过头,看着司徒逸辰那副激动的模样,不由得莞尔,摇了摇头:“罢了,想去便去吧,也省得你成天在这里魂不守舍。” “我就知道师兄你最好了!”司徒逸辰嘿嘿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萧安海突然开口。 司徒逸辰回过头,疑惑地看向萧安海,只见他神色严肃,正襟危坐,还以为他改变了主意。 谁知,萧安海却轻咳一声,略带尴尬地嘱咐道:“下山的时候,顺道给师兄带几本新出的话本子回来。” 司徒逸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说师兄,你可是堂堂天雾天四老之首,能不能有点儿高人的样子?整天沉迷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成何体统!” 他一边嫌弃地吐槽,一边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殿。 萧安海看着司徒逸辰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伸长了胳膊,似乎想再嘱咐一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多带几本……” ,大殿内又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位是身着火红长裙的女子,身姿曼妙,容貌艳丽,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冷冽之气。她手中把玩着一朵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花,红唇轻启,声音娇媚入骨:“师兄,老四这是下山去了?” 另一位则是身着天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气质温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也看向萧安海,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萧安海微微颔首,并未将司徒逸辰的话和盘托出,只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说夜观天象,算出了一些事情,要下山一趟。” “切,这神棍,又能算出什么?”红衣女子,也就是天雾天四老中的三师妹,人称“天下第一毒手”的幸含霜,不屑地撇了撇嘴。 “老四的占卜之术,虽说有时玄乎,但也有几分道理,”二师弟,医圣雷云归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只是,这次他说要去找未来的女帝,还说那女帝会咱们四个的本事,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 第一百零三章 ” 幸含霜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野花揉碎,声音冰冷:“女帝??这天底下要真有这种人,我幸含霜直接以身试毒,不用她动手!” 雷云归见幸含霜神色不善,连忙岔开话题:“师妹,你也别太激动,或许老四只是算错了呢?对了,血手蝎王那孽障,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幸含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若是敢再出现,我定要亲手清理门户!” …… 与此同时,大晋国,东宫。 苏临刚刚喝下雪春熬好的安胎药,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久久不散,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她连忙拿过几颗蜜饯含在嘴里,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前世的她,身体底子极好,一年到头也难得生一次病。可如今这副身子,却是弱不禁风,稍有不慎,便会出问题。尤其这头三个月,更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腹中胎儿便可能不保。 好在她自己精通医术,可以给自己调理身子,倒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雪春收拾了药碗,正要退下。 “雪春,”苏临叫住她,声音低沉,“这药渣,记得倒远些,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 雪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主子放心,奴婢省得。” 她知道,若是让人发现苏临在喝安胎药,那她女儿身的秘密,恐怕就很难瞒住了。 雪春离开后,苏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许久,暮雪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还未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主子,这是您之前吩咐的,用云岭上的茶叶做的新茶,您尝尝?” 苏临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的茶叶条索紧结,色泽乌润,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岩茶。 她取出一撮茶叶,放入白瓷杯中,用沸水冲泡。 片刻后,茶汤变得橙黄透亮,香气四溢。 苏临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却没有喝,而是仔细观察着茶叶在水中舒展的姿态,半晌,她才开口说道:“这茶,炒茶的师傅火候没掌握好,少了最后一道补火的工序。” 暮雪一惊,连忙说道:“主子,奴婢这就去让他们重新做。” 苏临摆了摆手:“不必了,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轻啜一口茶汤,感受着茶香在舌尖萦绕,微微颔首:“这茶虽有瑕疵,但底子不错。暮雪,你去给太傅送个信儿,就说……我得了些好茶,请他明日到听雨轩一叙。” 暮雪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主子!”太傅府邸,暮色四合。 青霜在院中踱着步,心头如同有几只蚂蚁在爬,焦躁难耐。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家主子,正捏着一张飞金描边的帖子,那帖子边角都快被他捏皱了。 青霜心下一动,凑上前去,只一眼,便认出那是东宫的信笺,上面簪花小楷,字迹清秀,正是那位太子殿下的手笔。 信中说,新得了一批贡品龙井,请太傅一同品鉴。 “主子,这……”青霜挠挠头,刚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可没忘,自家主子和那位太子殿下之间,似乎总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陆清寒将帖子随手掷于石桌,那薄薄的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语气冷硬:“回了,不去。” “啊?”青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一阵狂喜。 主子这次竟如此决绝?看来,先前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终究是不可信的。 他瞬间来了精神,腰杆一挺,高声道:“得嘞!小的这就去回话,保证让东宫那位明白,您忙着呢!” 说罢,他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寻到暮雪,青霜将那帖子往她手里一拍,下巴微抬,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转告你们殿下,我家主子公务繁忙,没空搭理这些闲事!” 暮雪接过帖子,眉头微蹙。 她和这位太傅府的小厮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说话向来不中听。 “太傅大人……真是这么说的?”暮雪耐着性子,想从他口中再探听些消息。 “当然!”青霜双手叉腰,脖子一梗,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我家主子亲口说的:‘不去!’,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暮雪被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够呛,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紧紧攥着帖子,转身离开。 “切,装模作样!”青霜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随后大摇大摆地回了屋。 “主子,东宫的人打发走了!”他扯着嗓子喊道,却见陆清寒正襟危坐于桌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青瓷茶盏。 茶盏中的水微微晃动,几滴溅出,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袖上,洇开深色的水渍,他却浑然不觉。 “主子?”青霜放轻脚步,试探着唤了一声。 陆清寒猛然回神,抬眸,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青霜:“出去。” 青霜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识趣地闭上嘴,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行至院中,恰逢闵阑迎面走来。 青霜一把拉住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闵阑,你有没有觉得……主子最近有些古怪?” 闵阑步履不停,淡淡瞥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自从……自从和那位太子殿下有了来往,主子就经常……经常……”青霜手舞足蹈,想描述陆清寒的反常,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心神不宁的!” 闵阑闻言,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聪颖过人,主子对其另眼相看,又有何奇怪?” “可……可主子他……”青霜急得直跺脚,差点将那“禁忌”二字脱口而出。 闵阑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休得胡言!主子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妄加揣测的?” “我……”青霜张了张嘴,最终颓然闭上。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劳。 “唉,你不懂……”他长叹一声,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背影落寞。 不行,不能让主子再这样下去……他得想个法子,得想个法子阻止…… 东宫。 苏临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坠,听完暮雪的回禀,她眉梢轻轻一挑,似笑非笑。 “太傅不肯来?” “是。”暮雪垂首,语气中难掩失望。 苏临将玉坠抛起,又稳稳接住,动作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无妨,改日再约便是。” 原本还想亲自告诉陆清寒,茶叶研制大功告成。 不过,既然那位太傅大人还在为教坊司的事恼火,那她也不急于一时。 第一百零四章 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好好放松几日。 思及此,苏临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暮雪,替孤告假,就说孤……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几日,这几日的早朝,便不去了。” “奴婢遵命。”暮雪应声退下。 接下来的几日,苏临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不说,还有雪春、暮雪二人贴身伺候,锦衣玉食,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而朝堂之上,陆清寒却有些坐立不安。 一连数日,他都未曾见到苏临的身影。 莫非……那日自己回绝得太过冷漠,惹她生气了? 可她平日里不是……挺没心没肺的吗?怎会如此轻易恼怒? “陆爱卿!”明昭帝的声音突然响起,将陆清寒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臣在!”他连忙躬身应道,心中却有些懊恼。 明昭帝疑惑地看着他,这陆清寒平日里心思缜密、反应敏捷,今日怎会如此心不在焉? “太子近日身体抱恙告假,可有派人问候?”明昭帝问。 陆清寒心中一紧,他已多日未见苏临,如何知晓她的情况? 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回陛下,臣……臣以为太子殿下既是静养,不便打扰。” 明昭帝微微颔首,捋了捋胡须,又道:“既如此,朕便亲自考校他一番。三日后,朕要考校太子的监国之学!” 陆清寒闻言,心中“咯噔”一声。 三日?! 这……时间未免太过仓促!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臣……遵旨。” 东宫内,苏临正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雪春在一旁剥着核桃,暮雪则挑拣着新鲜的葡萄,一颗颗喂到她嘴里。 突然,曹刚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殿下,被尊称为太傅的大人物驾到了!” 苏临一听,险些将口中的葡萄核吐出来。 这家伙,不是还在闹别扭吗?怎么突然来了? 她本想装病蒙混过关,谁知陆清寒已然推门而入。 他目光扫过苏临那红润的脸色,以及一旁殷勤伺候的宫女,眉头微微一挑。 这就是所谓的“身体抱恙”? 苏临见状,心知不妙,连忙坐起身,清了清嗓子:“咳咳……暮雪,快扶孤起来……” 她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先玦见谅,孤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 陆清寒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太子殿下,三日后,陛下将亲临东宫,考校您的监国之学。” 苏临闻言,如遭雷击,差点没从榻上摔下来。 “什么?!” 陆清寒慢悠悠地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的要紧事。三日时间,太子殿下可得抓紧了。” “这三天,您可别想睡了,好好学。” 苏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监国?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太傅……可有……可有速成之法?”她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绝望。 陆清寒摇摇头,语气平静:“陛下近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其他,特意嘱咐微臣,务必让殿下在三日内掌握监国要领。” 言外之意,这是皇帝的意思,谁也改变不了。 苏临心中哀嚎,这下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陆清寒,试图从他脸上寻到一丝转机。 若是学不好,不仅要被父皇责罚,还会被那些平日里就看她不顺眼的皇兄们嘲笑……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先玦……”苏临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主意,“不如……这几日,孤就搬到太傅府去住,由先玦亲自教导,如何?” 陆清寒闻言,眸光微动,却并未立刻应允:“本太傅向来不喜与人同住。” “且……外臣留宿宫中,亦是不妥。” 苏临闻言,顿时有些泄气。 也是,这位太傅大人向来规矩多,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她的要求? “罢了罢了,大不了就是一顿责罚……”她自暴自弃地嘟囔着。 陆清寒看着她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终于缓缓开口:“本太傅近日需为先祖抄写经文祈福,若太子殿下此番能通过考校,可否……为本太傅代笔?” 苏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连点头:“抄!绝对没问题!别说一份,就是十份、百份,也包在孤身上!” 不就是抄经书吗?这有何难? 陆清寒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几分:“如此甚好。那么,太子殿下的‘病’……可痊愈了?” “可以随本太傅回府了?” 苏临“腾”地一下从榻上跳起,动作之迅捷,哪有半分病态? “好了!已经完全康复了!”她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飞到太傅府去。 与陆清寒的从容淡定相比,苏临的反应就显得有些……过于激动了。 她急急忙忙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便迫不及待地跟着陆清寒出了宫。太傅府,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回廊下,青霜如遭雷击,呆若木鸡,面无人色。 太子要住进来三日?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 不是做梦! 可前些日子,这两人还水火不容,势同水火。 这才几日,怎就突然……如胶似漆? 他死死盯着陆清寒领着苏临朝这边走来的身影,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嘴巴张了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 暮雪拎着苏临的包袱,目不斜视地进了她之前住过的房间。 苏临紧随其后,那轻车熟路的模样,仿佛回了自己的寝宫。 青霜望着那道纤瘦的背影,长吁短叹,满心无奈。 这叫什么事儿啊! 太子殿下也太…… 他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不把自己当外人! 对,就跟进了自家后花园似的,随意得很! 快到门口时,苏临忽然停下脚步,回眸,视线落在青霜身上: “那个谁,中午备膳,有什么讲究?” 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孤不吃辣,你可别弄错了。” 说完,唇角一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这才进了屋。 青霜僵在原地,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这…… 太子殿下这是把他当成自家厨子了?! 暮雪从他身旁经过,目不斜视,冷冷地丢下一句: “我也不吃辣。” 擦肩而过时,还故意拿眼风扫他。 青霜:“……”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会使唤人! 他能怎么着?还不是得受着! 谁让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子的心腹呢。 他心中腹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陆清寒。 只见自家主子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第一百零五章 青霜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主子这是……纵容?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探探主子的心思! 苏临安置妥当,便悄无声息地来到陆清寒的房间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先玦,咱们在哪儿开课?” 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期待。 “吱呀——” 门开了。 陆清寒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前走去。 苏临见状,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青霜目送二人进了书房,心中的问号更大了。 那可是主子的书房啊! 平日里,他连靠近都不敢! 苏临怎么就能……长驱直入? 他正疑惑不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闵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哪里得罪主子了?” 青霜一愣,随即满脸委屈: “这跟我能不能进书房有什么关系?” 闵阑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你塞给主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好意思提书房?” 青霜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他猛地一跺脚,气急败坏: “我那是为谁好!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误会我!” 他越想越气,转身就要走: “不行,我得找老夫人说道说道!” 可没走几步,又颓然地停了下来。 眼下这情况,哪里能把老夫人接过来啊…… 难!难!难! 真是难于上青天! 再说苏临这边,进了书房,便好奇地四处张望。 入目所及,陈设古朴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这书房…… 可比父皇的御书房有格调多了! “过来。” 陆清寒在一张花梨木椅上坐下,声音低沉。 苏临乖巧地搬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书案有些矮。” 陆清寒淡淡开口,起身走向书架。 苏临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敢情不是嫌她坐得远,是嫌弃书案! 她撇了撇嘴,起身跟着陆清寒来到书架前。 陆清寒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苏临: “把这本《大晋律例》吃透,再学别的。” 苏临接过书,入手沉甸甸的,封皮古朴,透着一股厚重感。 她翻开书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头疼! 瞬间头大如斗! “先玦……” 她可怜巴巴地望向陆清寒,试图卖个萌: “能不能……先学点儿别的?” 陆清寒垂眸,眼神冷冽。 苏临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没了生气。 唉,看来是撒娇也没用了。 学吧! 还能怎么着? 青霜从小厨房出来,交代完苏临的饮食禁忌,便贼兮兮地摸到了书房外。 他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随后,苏临“哎呦”一声痛呼。 青霜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声音?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冲进去看看。 “坐没坐相!” 陆清寒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严厉: “这才刚开始,就受不住了?” 苏临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哭音: “先玦,疼……” 青霜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浑身僵硬,进退两难,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闵阑见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凉亭的石柱上,一脸的悲痛欲绝,便走过去,用手肘撞了撞他: “你小子又发什么疯?” 青霜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没救了,没救了……主子他……他竟然好这口!” 闵阑皱眉,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青霜伸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声音发颤: “你……你自己去听!” 闵阑不信邪,迈步朝书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陆清寒的声音: “为君者,当以民为本,以德服人,方能使天下归心……” 这…… 不是挺正常的授课内容吗? 他一脸嫌弃地回到青霜身边,没好气地说: “主子讲课呢!讲的君王之道!你小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你……你根本不信我!” 青霜气得直跺脚,他不顾闵阑的阻拦,再次冲向书房。 刚一靠近,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苏临“啊”的一声惨叫: “先玦,您下手轻点儿……疼死我了!” 陆清寒的声音,无奈中带着一丝纵容: “坐端正!怕疼,就别学!” 青霜捂着耳朵,抱头鼠窜。 苍天啊! 主子和太子殿下…… 青天白日,光天化日,竟然在书房里……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五雷轰顶,天旋地转。 闵阑看着他疯魔的样子,一脸的无语。 这小子,怕不是真撞邪了? 书房内。 苏临捂着被打疼的手背,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抬起头,委屈地看着陆清寒,眼神中带着一丝幽怨。 陆清寒放下手中的戒尺,神情有些复杂。 苏临方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确实惹恼了他。 可此刻…… 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软。 “这些内容确实有些枯燥,或许与你平日所学不同。” 他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 “但陛下要考你的,并非只有纸上谈兵。” “你若不用心,三日后的考校……”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临举起被打红的手背,撇了撇嘴,声音软软的: “先玦,您也太狠心了,都打肿了!” 指尖忽然被轻轻握住。 陆清寒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正低头查看她的手。 原本白皙的手背,此刻红肿一片,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眼神微动,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苏临: “抱歉,方才……一时没收住力道。” “这是玉肌膏,你涂一些。” 苏临接过瓷瓶,却有些犯愁。 她只有一只手能动,这瓶盖…… 怎么也拧不开! 陆清寒见状,默不作声地将椅子往苏临身边挪了挪,几乎与她紧挨着。 他接过瓷瓶,拧开盖子,用手指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指头,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红肿处。 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靠得很近,两条腿几乎将苏临圈在怀里,形成一个暧昧的姿势。 苏临低垂着眼眸,看着他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虽然陆清寒下手重了些,但她知道,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学有所成,不被父皇责罚。 若不是自己方才心不在焉,他也不会…… “先玦,我以后一定认真学。” 她低着头,轻声保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清寒抬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他清晰地看到苏临眼角的泪光,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惹人怜爱。 心头一颤,某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第一百零六章 他抬起手,想要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可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又顿住了。 “这些内容确实挺多的,我帮你整理一份精要,你先背熟。”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开始书写。 “你先在一旁歇会儿,吃些点心。” 苏临乖巧地坐在一旁,一边小口吃着糕点,一边偷瞄陆清寒。 他握着笔,一身白衣如雪,身姿挺拔,笔尖在纸上游走,字迹飘逸洒脱。 苏临忍不住凑近了些,想看看他写了什么。 哇! 这字……真好看! 原主琴棋书画啥都会,可惜到了她这里…… 除了吃,啥也不会! 看来,这字也得好好练练了。 “听闻夜家有祖传书法,殿下可有兴趣一观?” 陆清寒忽然回眸,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苏临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期待填满。 “先玦是要教我书法吗?那真是太好了!” 陆清寒竟然主动提出教她,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怎么会拒绝? 陆清寒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在书上勾画着。 ,他将书递了过去。 “坐下看,有不懂的,再问。” 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波澜。 苏临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开。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这都什么字啊? 有些字她压根儿就不认识! 苏临的眉头越皱越紧,白皙的额头上都快拧出一个“川”字。 头疼! 余光瞥见陆清寒似乎在看自己,苏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陆清寒将苏临的反应尽收眼底,见她一会儿皱眉,,心中疑云更甚。 他记得,从前的苏临虽然性子软弱,可在琴棋书画上颇有天赋。 但眼前的苏临,除了骑射和应变能力还算出色,其他方面……简直像换了个人,完全忘记了以前擅长的东西。 陆清寒想起上次无意中瞥见的字迹。 那字…… 他实在不愿形容,简直跟刚学会拿笔的小孩涂鸦一样,而且字体也与大晋国通用的字体大相径庭。 她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忘了? 陆清寒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现在的苏临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可紧接着,他又想起那晚,苏临被下了药…… “帮帮我…………求你……” 当时,苏临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绝望和祈求,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和之前的她如出一辙。 陆清寒记得很清楚,那晚的苏临,一开始还带着平日的胆怯,可后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些真假苏临的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一时间有些烦躁。 苏临正努力辨认着书上的字,完全没注意到陆清寒的思绪早已飘远。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套上了紧箍咒,头疼得厉害。 想当年,她考研的时候都没这么痛苦! 虽说她学东西一向很快,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不认识这些字啊! 苏临索性把书举了起来,装作看不清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向陆清寒。 “先玦……”她拉长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眼睛都看花了,您能不能……帮我讲讲?” 陆清寒放下手中的笔,深深地看了苏临一眼。 他越发觉得,眼前的苏临像是一个披着熟悉外壳的陌生人。 但他向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陆清寒没说什么,只是接过书,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坐近些,我与你讲解。” 苏临如蒙大赦,连忙挪动椅子,凑到陆清寒身边,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解。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一个时辰后,那些原本如同天书一般的文字,在陆清寒的讲解下,竟然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苏临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那些原本让她头疼不已的之乎者也,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陆清寒不愧是当太傅的料,讲起课来,还真有一套! 不过,就算这古代的学问再精妙,能比得上她这个在信息时代浸淫多年的人? 她暗自得意,就算父皇考校,她也能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轻松过关! 陆清寒讲完一段,侧头看向苏临,却见她托着腮,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伸出手,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算是提醒。 “唔……”苏临回过神,捂着额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清寒。 “先玦,我饿了。” 陆清寒看着她那副无辜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先用膳吧。”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苏临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太子殿下近日在我府上叨扰,总该……有所表示吧?” 苏临眨了眨眼,立刻心领神会。她从袖袋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笑嘻嘻地递到陆清寒面前。 “先玦,您看这个怎么样?这可是父皇赏赐的宝贝,我一直都舍不得用呢!现在,就送给先玦您了!” 她双手捧着夜明珠,眼神中带着一丝讨好。 陆清寒接过夜明珠,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苏临红肿的手背。 “嘶……”苏临夸张地吸了一口气,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陆清寒一惊,连忙问道:“还疼?” 苏临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嗯,有点疼……不过,谁让我是先玦的学生呢,受点罚也是应该的。” 她低着头,小声嘟囔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清寒看着她,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吩咐道:“去膳房,让他们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再加几道开胃小菜。” 苏临跟在他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才不稀罕什么夜明珠呢,不过是拿来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等时机成熟,她再送上一份厚礼,保管让陆清寒对她刮目相看! 进了饭厅,苏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以及风格截然不同的菜肴。 陆清寒那边的菜,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而她这边的…… 苏临忍不住撇了撇嘴,简直是天壤之别! 寡淡无味,连点油星都没有,这哪里是给人吃的? 她心中暗骂青霜小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之前在太傅府,她都是一个人用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今天和陆清寒一起,两相对比之下,她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苏临的目光忍不住往陆清寒那边的菜肴上瞟,偷偷咽了咽口水。 她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可这清汤寡水的,也实在让人难以下咽啊! 第一百零七章 苏临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菜,却味同嚼蜡,实在吃不下。 陆清寒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地开口:“太子若是吃不惯,就过来一起用膳吧。” 苏临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点头。 “好啊好啊!多谢先玦!” 她迅速起身,挪到陆清寒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嗯……真香!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青霜站在一旁,看着苏临的吃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还是那个矜贵的太子殿下吗? 主子竟然允许她和自己同桌吃饭?还吃同一盘菜? 他一定是疯了! 青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人在书房里的画面。 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 “殿下不是说……吃不惯辣的吗?”青霜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苏临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要你管!” 她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继续埋头大吃。 青霜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呼呼地站在一旁。 他暗自腹诽,这太子殿下,真是个怪胎! 陆清寒看着苏临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他夹起一块鱼肉,仔细地挑去鱼刺,然后放进苏临的碗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苏临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 “谢谢先玦!” 她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陆清寒的动作,有多么的温柔。 青霜在一旁看着,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苏临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先玦,您府上的厨子,手艺真是太好了!比御膳房的厨子做得都好吃!”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然后转头对身后的暮雪吩咐:“去,赏!” “是。”暮雪领命而去。 陆清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地开口:“,?” 苏临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 “那……那下次,我请先玦去东宫吃饭,怎么样?”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陆清寒拒绝。 青霜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分明就是在打暗语! 什么去东宫吃饭? 分明就是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青霜,”苏临突然转头看向他,笑眯眯地说,“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啊!”“殿下盛情,却之不恭。” 闵阑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陆清寒眼风扫过,如刀锋般锐利。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闵阑,你不是要出远门?” 闵阑一愣,身体微微僵硬。他啥时候要踏上旅途了?这话从何说起? 他不敢反驳,只能垂首,额前碎发遮掩了眼底的疑惑。 青霜在一旁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完了!主子这醋劲儿,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酸味。 苏临却像是没察觉到这暗流涌动,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哎,东宫新来的厨子,那可是御厨的水平,最擅烹饪各种美味佳肴。红烧肉、东坡肉、糖醋虾球……”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每说一个菜名,就观察一眼青霜的表情。 “还有那狮子头、马蹄糕,都是一绝啊。可惜了……” 话音未落,青霜已经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眼睛里闪着光: “殿下,我去!我去!我替闵阑去!”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给闵阑使眼色,示意他别出声。 他要去盯着这俩人,主子和太子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万一擦枪走火,他可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苏临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痛快地应允: “准了。” 陆清寒的视线落在闵阑身上,见他一脸的失落,心中疑虑更甚。 莫非,这女人真如她所说,十分好色? 他回想起闵阑与青霜,都是一表人才,剑眉星目,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样的人,整日在苏临身边晃悠,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与苏临走得太近。 他得想个法子,把这两人支开。 思及此,陆清寒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烦躁: “青霜,你很闲?” 青霜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点头如捣蒜: “闲得很,闲得很。” 陆清寒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去教坊司,‘探望’杜义。” 青霜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嘴角抽搐了两下。 主子,您可真行!杜义那小子的屁股还没好利索呢,您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教坊司内,灯火昏暗。 杜义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疼得龇牙咧嘴。 “哎哟,疼死本少主了……嘶……怎么回事,这是要下雨了吗?怎么觉得屁股更疼了……” 小厮跪在一旁,殷勤地喂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少主,您就忍忍吧。等您伤好了,还收拾您那大哥不?” 杜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咬牙切齿地说: “那是自然!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敢跟本少主抢女人,活腻歪了!” 他浑然不知,一场“暴风雨”正悄然逼近,而且,这场“暴风雨”比他想象的还要猛烈得多。 苏临自然明白杜义为何会遭此横祸。 她抬眼望向窗外,只见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向地面。 “这天气,打孩子倒是应景。” 苏临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别吃了。” 陆清寒突然伸手,一把拎起苏临的后颈,像是拎小鸡一样,将她提了起来,直接朝书房方向走去。 苏临猝不及防,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却发现自己在陆清寒手里就像个布娃娃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从午后到傍晚,又从傍晚到深夜。 无休止的“补习”让苏临身心俱疲,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陆清寒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他的唇形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光影。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去他的学业,去他的规矩! 她现在只想睡觉,谁也别想拦着她! “闭嘴!” 苏临猛地抬手,精准地捂住了陆清寒的嘴。 她的手心带着一丝温热的湿润,触感柔软。 陆清寒只觉得唇上一阵异样的感觉,身体瞬间僵硬。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感觉眼前一黑。 苏临的脑袋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看就要撞到桌角。 陆清寒反应极快,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一个箭步冲上前,用手掌护住了她的额头。 第一百零八章 苏临一头撞进了他的掌心,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手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似乎觉得这个“枕头”还不错,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沉沉睡去。 陆清寒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 她的呼吸温热而均匀,轻轻地拂过他的腰间,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殿下?苏临?” 他试探着叫了两声,声音低沉而沙哑。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陆清寒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眉头微微皱起。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已经接近子时了。 连续不断的学习,让苏临精神不济,体力消耗过度。 他缓缓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为了避免发出声响,他甚至屏住了呼吸,脚步轻得像一只猫。 苏临似乎感觉到自己换了个地方,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寻找着更舒适的位置。 她的脸蛋紧紧靠在他的胸前,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夜色浓重,大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 陆清寒抱着苏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廊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也打湿了苏临的发梢。 他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为她遮挡风雨。 突然,一个黑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差点撞到他们。 陆清寒眼神一凛,正要出手,却发现是青霜。 青霜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结结巴巴地说:“主……主子,您……您这是……” 陆清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抱着苏临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青霜愣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转头一看,发现暮雪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 暮雪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都看到了?” 青霜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暮雪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下青霜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陆清寒将苏临轻轻地放在床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黏在身上,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替她解开了外衣。 苏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醒来。 陆清寒的目光扫过她起伏的胸口,迅速移开,不敢再看。 他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苏临将被子一脚踢开,还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陆清寒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替她整理好衣领,又将被子重新盖好。 苏临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陆清寒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开,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害怕惊醒她,更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难道,他真的对一个男人动心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陆清寒心烦意乱地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他看见暮雪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 “她今日累了,明日不必早起,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淡淡地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暮雪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恭敬地应道:“奴婢明白。” 陆清寒没有回自己的寝屋,而是转身回到了书房。 他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苏临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将书重重地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像一只困兽。 最后,他停在书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苏临”两个字。 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眼神复杂而深邃。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里。 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团,化为灰烬。 “不行,我不能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和挣扎。 他走到墙边,按下了一个隐蔽的机关。 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密室。 密室里,供奉着两个牌位。 他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插在香炉里,然后跪在牌位前,声音低沉而坚定: “义父、义母,孩儿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们报仇雪恨!不管是谁,只要跟当年的事情有关,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起身走出了密室。 青霜一直守在外面,见陆清寒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主子,您没事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清寒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老太太近来咋样?”他问。 “老夫人身体还算硬朗,只是……时常思念故人,精神不太好。”青霜如实回答。 陆清寒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义父、义母的死,一定与皇室有关。去查,把所有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人,都给我查清楚!” “那……太子呢?”青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陆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声音冰冷: “一样查。” 为了给义父义母报仇,他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没有任何动摇。“主子英明,已经安排妥当,”青霜顿了顿,压低声音,“杜义那厮,怕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说完,他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几分得意。 他知道,这是陆清寒默许了他教训杜义,更是在表明态度——与苏临划清界限。 陆清寒没再说什么,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这双手,本该对任何人都不留情面…… 可为何,偏偏对那个人,下不去手? - 教坊司内,一声声惨叫,像是要把屋顶都掀翻。 “轻点!你轻点!疼死本少主了!” 杜义趴在床上,屁股高高撅起,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龇牙咧嘴地扭动着身体,每一次扭动都牵扯着伤处,疼得他直抽冷气。 小厮跪在一旁,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既不敢停,又不敢太用力。 这小祖宗的脾气,整个教坊司谁不知道?一个不顺心,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少主,您就消停会儿吧,”几个侍卫围在床边,一个个苦着脸,像是吞了黄连,“再这么下去,还得挨揍。 第一百零九章 ” “你们懂什么?”杜义猛地一扭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本少主这叫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他得意地一扬眉,仿佛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 “大哥越是不让,我越是要试试!” 话音未落,他又“嗷”一嗓子叫唤出来,却是得意忘形,扯动了伤处。 “哎呦……疼死我了……” - 翌日,苏临是被一阵鸟鸣声吵醒的。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窗外阳光正好,透过薄薄的窗纱洒落在床前。 起身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昨晚,也不知是几时睡着的,总归是做了个好梦。 “暮雪!” 她伸了个懒腰,朝门外喊了一声。 “殿下,您醒啦?” 暮雪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洗漱用具和一套干净的衣裳。 “您昨晚睡得可真沉,奴婢叫了您好几声都没醒。”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放在桌上,开始为苏临准备洗漱。 苏临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她问。 暮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是太傅大人送您回来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傅大人还吩咐,今日您不必早起,什么时候醒来都行。” “哦?”苏临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意外。 没想到,陆清寒那只老狐狸,竟然也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不过,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陆清寒的用意。 无非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好在接下来的考校中露出破绽。 她可不会上当。 用过早膳,苏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而是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她需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在陆清寒的眼皮子底下,既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又能顺利通过他的考校。 -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青霜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挡在了苏临面前。 他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手中拿着几本书。 “这是主子让我交给您的,说是晚上回来要考您。若是答不上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可就没您的晚膳了。” 苏临瞥了他一眼,接过书,转身就走。 青霜这小子,分明是故意刁难。 但他越是这样,苏临就越是不能让他如愿。 回到房间,苏临将书放在桌上,并没有立刻翻开。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盛开的花朵,陷入了沉思。 陆清寒的心思,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无非是想试探她的底细,看看她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让他失望了。 - 青霜站在院子里,看着苏临进了屋,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就不信,这太子能有多大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几本书全部看完。 主子可是交代了,要好好“关照”这位太子殿下。 他可不能辜负了主子的期望。 老夫人盼着主子成家立业,已经盼了许多年了。 若是主子真喜欢上了男人…… 青霜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 苏临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将那几本书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虽然不能说倒背如流,但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她知道,陆清寒的考校,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提问。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刁难她,从她的回答中找出破绽。 所以,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傍晚时分,暮雪送来了晚膳。 苏临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简单地吃了些。 她站在窗前,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中有些忐忑。 不知道陆清寒会如何考校她。 - “殿下,太傅大人请您过去。” 青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临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 书房里,陆清寒正襟危坐,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来了。” 他抬眸看了苏临一眼,语气平淡。 “坐吧。” 苏临在他对面坐下,身子挺得笔直。 陆清寒并没有直接开始考校,而是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殿下今日可曾用功?” “回太傅,已将书读完。”苏临答。 “哦?”陆清寒挑眉,有些意外,“那孤来考考你。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你如何理解?” 苏临沉吟片刻,答道:“制衡之道,在于不偏不倚,不纵不枉。既要防止权臣专政,也要避免皇权旁落。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方能使朝堂清明,天下太平。” 陆清寒微微颔首,又问:“那何为用人之道?” 苏临想了想,答:“用人如用器,各取所长。君子用人,不求其全才,但求其能用。用人之道,在于知人善任,量才而用。” 陆清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换了个问题:“若有人说,本官是奸臣,你怎么看?” 苏临微微一怔,随即抬眸看向陆清寒, “臣以为,”她顿了顿,“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世人评判忠奸,多以寻常眼光。然非常之人,非常之事,又岂能以寻常之理度之?” 陆清寒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他看着苏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那依殿下之见,本官是忠是奸?” 苏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太傅大人以为,何为忠?何为奸?” 陆清寒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忠奸,并非由一人而定,亦非由一时而定。忠奸,在于心,在于行,更在于后世之评说。” 苏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陆清寒看着她,忽然问道:“若有一日,本官要这江山,你待如何?”“若有一日,本官要这江山,你待如何?” 陆清寒温热的气息,几乎贴上了苏临的耳垂,每个字却冷得像淬了寒冰的针。 苏临缓缓抬眸,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心头微微一颤。 但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作疑惑地歪了歪头: “先玦这是……喝高了?大白天的,说梦话呢?” 她顿了顿,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陆清寒的眸色更沉了,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殿下,”苏临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拉开些距离,语气也冷了几分,“能坐稳皇位的,才叫真龙天子。” “但这江山,姓楚。”她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是我父皇的。” 她直视着陆清寒,毫不退缩:“他,守得住。” 陆清寒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捕捉不住。 这一个半月,苏临的变化,让他都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