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0:完美人生从赶山开始》 第1章 重生 雪天,清晨。 东北山区,后土屯。 “铁子,我跟你说,这林家可是万元户,芳妮子嫁过去,吃不了亏。” 一个矮胖的女人指着桌子上的几袋白面,不耐烦地劝说宋铁。 这个女人是宋铁的伯母顾红霞,今天是来给林家说媒的。 林家确实很有钱,但是那林家人都不是东西。 一家人在村口开了个小卖部,顺便开了个小赌场,自己却从来不上赌桌赌。 靠在赌桌旁借钱收债,成了村里第一个披红通报的万元户。 他们家的小儿子林招财娇纵惯了,上辈子宋铁放任宋芳嫁了过去,毕竟嫁给一个万元户的儿子,起码不用饿肚子。 很多年后,宋铁才反应过来,林招财跟自家大伯狼狈为奸,大伯想要林家的彩礼,林招财则是看上了宋芳。 宋芳出嫁后,一直照顾宋芳,给他们家送饭送冬衣的瞎眼马大娘,跟他大闹一场,淡了来往。 宋芳嫁过去之后不到两年,那短命的亲家公亲家母就死了,此后就有了妹妹宋芳克死公婆的传言,林招财天天拳打脚踢,想换老婆。 后来没有父母管着的林招财,染上了赌瘾,还染了毒,家产挥霍一空,变成了毒贩。 然后他把宋芳卖到了北缅,听闻噩耗的马大娘,在村口嚎哭叫骂了半日,从此不再见人,几日之后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 宋铁悔不当初,拼了命考上了警编,抢着去边境,最后算是与林招财同归于尽了。 遗憾的是,还没有找到失踪的妹妹。 马大娘的孤坟野冢,从此无人祭拜。 一直照顾自己的支教老师何南南,多好一个姑娘,她家里也看不上吊儿郎当的宋铁,被大伯宋建业,用嫁宋芳拿到的钱当彩礼,帮宋青山强娶进门。 婚后也是家暴拳打脚踢,因为一直生不出儿子。 还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伯伯母日子过得滋润,说什么恶有恶报,都是骗人的。 枪响之前,他是后悔的,后悔当年为什么识人不明,与豺狼称兄道弟,骂良友狼心狗肺。 枪响之后,宋铁回到了这个决定命运的时间点。 宋铁记得伯母顾红霞把林招财给的财礼尽数独吞,宋芳没有拿到哪怕一分钱。 宋铁虽然高大魁梧,但是有些混不吝,总是闯祸,父母又怀孕后就将他甩回了村里老家。 后来生下宋芳,嫌弃是个女孩,回来找村头供奉狐仙的马大娘求子,三年后怀上了今天的小儿子宋金,宋金出生后,宋芳也被送了过来,父母带着小儿子远渡重洋,再无音信。 宋铁宋芳全靠邻里的接济度日,捡的是别人的旧衣服,吃的是别人的隔夜饭菜。 就算如此,现在宋铁断不能看着妹妹往火坑里跳。 “不,我妹妹才十五,不能嫁。” 宋铁把妹妹拽到了身后。 “嘿!我说你怎么油盐不进!你吃我家用我家多久了!我可养不起你们这两人!要是你妹不嫁,就别找我家借粮!” 顾红霞此刻就像一只生气得支楞起来的大鹅。 家里收了林家的好处,还有两只大白鹅,一只昨天晚上还炖了吃,要是宋芳不肯嫁,到手的钱和米面飞了不说,可能还得话大价钱去买一只鹅赔人家。 眼见伯母发难,宋芳害怕地躲在宋铁身后。 顾红霞虽然是和老公宋建业一起来的,但是两个大人面对一米八几的宋铁,也没太大的办法。 何况他们眼里,宋铁是块滚刀肉,要是惹急了,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哎呀,芳妮子,你大伯我都答应人家了,说得好好的,要是你不嫁,我就不好跟人交代啊,林家多好,万元户啊,林家小子长得也顺溜,要是我有女儿我都想嫁过去。” 宋建业唱起了白脸,假装温和地哄着宋芳,伸手要把她拉出来。 “那你生一个送过去呗。”宋铁一把甩开了宋建业的手。 “你!”顾红霞眼睛溜圆。 “你要是不嫁!就把这么久以来吃喝我家的钱吐出来!!” “哎呀,业霞,怎么说这也是侄子侄女的,你说这些话伤情分,芳妮子也没说不嫁不是。” 这两夫妻又唱起了双簧。 “我哥说不嫁,我就不嫁。”宋芳怯怯地说,一碰到伯母的视线,又缩了回去。 “多少钱,还了之后我们就断了关系吧。” 这种亲戚,宋铁如今宁可不要。 “一百!”顾红霞瞪着眼睛,喊出两个字。 这个时间,1980,一辆二八大杠,相当于如今的小汽车,有票的一百八,没票的两百。 也就是这女人一张嘴就要了半辆车。 “你跟孩子说什么呢,他们怎么付得起?芳妮子,还是听大伯的,嫁了吧,林家那边挺好的,几乎天天吃肉呢。” 宋芳看了看宋铁,摇了摇头。 宋铁没给贴着笑的大伯好脸色。 “三天后来这里拿钱吧。” 这种市侩的热脸,就应该拿来暖屁股。 “呵,口气还挺大!你这连地都没下过的娃,能从哪儿拿出钱?” 顾红霞笑了。 谁不知道宋铁,都十七快成年了,还正事不干,跟小孩们一起上树掏鸟窝,鞭炮炸牛粪,兜里是一分钱没有。 要不是蹭着邻里给宋芳的那几口饭,早就饿死了。 “这你就别管了。” 宋铁?了她一个白眼。 “要是你拿不出来怎么办?”大伯直接不装了。 “拿不出来,我们就搬出这个院子。” 宋铁现在住的院子,是爸妈的老房,他们已经明确表示长住城里不会回来了,大伯伯母早就觊觎许久,只是这侄子侄女住着,也不好把人赶走,落个臭名声。 “行,你别后悔!叫村里先生过来立个欠条!”宋建业一拍桌子。 就算这次嫁不成侄女,收不到彩礼,既然对方主动提了,收个院子也不错。 村里的老先生李德明,算是宋铁家的表亲大长辈,德高望重,不少人还是他看着长大的,试着劝了宋铁几句,妹妹出嫁给万元户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吃喝不愁,要是没个住的地方,天寒地冻会出事的。 但是宋铁就是不松口,李德明摇摇头,无奈做了这个见证。 他不禁担忧这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小女娃子,没了这院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老头子摇了摇头,叹口气,支着拐棍走了。 宋建业和顾红霞拿过欠条,喜滋滋的回家躺炕。 那一二十块钱,几袋白面和大鹅,退了就退了,有了这个院子,以后给儿子说亲,底气就更足了。 “爸妈啥事这么乐?”他们的儿子宋青山,啃着鹅腿问道。 “那傻小子不愿意嫁宋芳,说要还我们家的吃用,说三天后还一百块,要是还不了,就把院子给我们,喏,白纸黑字!”顾红霞面色红润,兴奋不已。 宋建业也在呵呵地笑,甚至开始盘算去打套家具,脑中安排起了布置。 “那咱是做不成万元户的亲家了。” 宋青山轻哼一声,自己的爸妈目光短浅,只顾着那点蝇头小利,忘记了林家作为赌场东家,颇有背景。 要是结亲,以后年节走动收礼自然不少,有点什么事,因这层关系,林家也会多照应。 经儿子这么一提醒,顾红霞一拍大腿。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对啊!儿子你早说啊!” “急什么,等他们真的没了院子,没吃没住的,到时候再劝她嫁人不容易多了?!” “对对对,还是我们儿子聪明!” 第2章 上山 宋芳化了一盆雪水,倒进锅里。 摘下门口挂着的最后两个苞谷,煮了摆在宋铁面前。 “哥,你吃。” “你咋不吃啊。”宋铁见妹妹把苞谷全给了自己,拿起一个大一些的,塞她手里。 “家里面没余粮了,等下我去找叔婶借点。”宋芳小声说道,之前厚着脸皮去,就算应付也会给几个蔫巴土豆。 “别去,那家子一肚子坏水,再欠人情怕不是又要利滚利。你别操心,钱和粮食我来弄,你在家待着就行。” “咋弄啊,三天一百块,队上的护林员一个月也就八九块。” “我去太白山上搞点东西下来卖。” 太白山,就在十几里开外,物产丰富,野鸡狍子遍地走,人参贝母低头就能采到。 但是与这丰富物产伴生的,是各种猛兽,一巴掌能刮掉人脸皮的黑瞎子,能上树下水的东北虎,成群出没的野狼,蛰伏树上搞偷袭的金钱豹。 就算有枪,碰上了也是九死一生。 一年以前,隔壁赵家老叔上山采药,被黑瞎子啃了脸皮,从上山抬下来就死了,那挂着血肉的白骨,让她想起来就背脊发凉。 “哥,你别去!太危险了,我还是嫁给林招财吧。” “嫁什么嫁,只要我没死,就不会让你进那赌徒的家门!放心,我就在外围转转,不会进山!” 宋芳还想说什么劝一劝,但是被宋铁拦住了。 宋芳不安地把宋铁送到门口。 “你就在家等着就行,记得烧好热水!” “好。”宋芳乖乖点头,抬眼羡慕地看了一眼隔壁宋建业家门口晾的鱼干。 “想吃肉?”宋铁看了个满眼,用铁锹挑起两个竹篓,又带上了抄网。 “哥你安全回来就行。”宋芳摇摇头。 妹妹这么懂事,上一世的自己真是个牲口。 所以他今天怎么说也得给老妹弄点荤腥。 太白山深山猛兽横行,但是现在深冬,一些饿极了的虎狼,还有饿醒了的熊瞎子,也会下来骚扰村名养的牲口。 虽然这些动物的肉和皮毛都能卖不少钱,但是现在宋铁就只有一把铁锹,真碰上这些煞星,能跑就谢天谢地。 所以这次来到山脚下,宋铁的目标是埋在雪泥里的葛根。 葛根直接用来煮口感粗糙,拿来当口粮在村里卖,买不上价,但是前世的经验和知识,告诉他,葛根不仅仅是可以拿来糊口的粗粮,还是一味扩张心脑血管,改善心肌及脑血液循环,对心脑血管疾病有防治作用的中药。 葛根含有的植物雄激素,比起木瓜那种以形补形的玄学作用,更能把女人胸前的平原抬成丘陵。 特别是太白山这长了多年的老葛根,虽然口感比较差,但是药效好啊。 任何东西都能在识货的人那里卖上价。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喜欢长砂土里,现在地面大多被冻硬,只有沙土能够轻松撬开。 舞着铁锹两三小时,总算快把两个竹篓装满,他扶了扶有些酸疼的腰,开始寻思从哪里给宋芳弄点荤腥。 把葛根卖了是能换些钱,但是买肉还得肉票,这一时半会儿可搞不到。 太白山天池,流下的水,在山间冲出了不少的水氹,里面有不少的鱼,这洁净的水质养出来的鱼鲜甜无比,一度成为抢手货,不过后来被立法禁止了捕捞。 但是现在是见者有份的无人看管状态,宋铁扯了几根枯藤盖住竹篓,扛着铁锹来到一处芦苇荡,水已经上冻,估计挺厚,凿冰是个费体力的技术活。 要凿出个三四十厘米深的大窟窿,还要保证冰面不会被凿裂把自己带下去,又要保证能捞得着鱼,需要选在一个有芦苇的滩涂旁开洞,毕竟这种地方水土交界,有条裂缝作为突破口,铁锹敲起来方便些。 而且芦苇丛根部有草料也有一些水生昆虫,鲫鱼白鱼都喜欢在附近游荡。 折腾半个多小时,总算凿出个比抄网大上一些的冰窟窿,往下一看,黑漆漆的水里什么都没有。 宋铁也不急,整个水氹都冻上了,水里氧气稀薄,它们总会发现这个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地方,会争先恐后地过来。 他也顾不得地上凉,垫了些芦苇一屁股坐了下来,因为出汗,头上冒出丝丝热气。 不消片刻,窟窿里就挤满了张张合合的嘴。 他缓缓把抄网伸进去,然后猛地一捞! 进网的鱼开始扑腾,他迫不及待往上一拉,白花花的鱼混杂着碎冰,往地上一甩,几秒钟就冻成了冰雕。 除了巴掌大的鲫鱼,还有一些鸭绿鱼、白鱼,和对水质十分挑剔,只能在太白山这里的活冷水里弄到的葫芦子鱼! 虽然葫芦子鱼不大,但是煲汤油煎都会冒出满满的甘旨,香得很! 宋铁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但是这满满的收获,让他身上十分兴奋。 冰窟窿里的鱼被抄网惊吓,散了不到几分钟,又聚了过来,没办法,冰面下的氧气太稀缺了。 就像那些危险的工作,就算出了事故,甚至当面目睹,但还是源源不断有人补空。 就赌自己是能活的那一个。 陆陆续续抄了十几次网,估摸着应该有二三十斤的渔获。 抽了些干枯的芦苇,翻起鱼鳃,把芦苇穿过去。 鱼儿们就像项链一样被穿成了几串,堆在葛根上,放不下的,就直接系在竹篓外挂着。 就在他穿芦苇的时候,注意到雪地上,有一些爪印子,野鸡还有狐狸?不过现在他们就算跑到宋铁面前,宋铁也没办法,没有枪没有弓箭,也没有陷阱,回家的时候做几个套子,下次来放上吧。 他挑起担子,不敢想象这七八十斤的东西,自己居然能够挑起来。 山路难行,太白山修路通车还得不少年岁,也幸亏这天生就是吃苦的体格,让他能够在晌午顺利回到山脚。 “芳子!我回来了!”宋铁挑着担子回到院子,宋芳赶忙端着热水,迎了出来,看见那白花花挂在竹篓边摇晃的鱼,眼睛都瞪圆了。 “哥!这么多鱼!你上哪儿弄的!” 宋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到肉是什么时候了,这年岁,荤腥稀缺,碰上红白喜事才能见,还得出份子钱才能上桌。 宋家兄妹身无分文,大伯伯母也不可能带他们入席。 “山脚下的水氹,你拿几条炖上,那后煮几块葛根,等下咱吃点,我去一趟生产队队长张叔家,租辆马车。” 下午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镇上的糖厂家属大院。 正赶上工人们下班的点,不到十分钟,就会有大批人涌入院子里。 糖厂工人们都是城镇户口,是当时企业招工、机关招干的唯一对象,吃的是商品粮,消费能力不是村里能比的。 而且那边的人都有整儿八经的工作,几乎没人往山上跑,山里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可是稀罕货。 这加起来共一百斤的东西,真挑到二三十里外的镇上,人得累趴下不说,到那边应该晚上八九点了,铁定来不及。 所以他得去生产队队长家租辆马车。 “哥,我还有点工分,要是队长张叔要扣,就扣我的吧。” 租马车需要工分,宋铁当然知道自己这些年来没出什么工,所以穿了两条大一些的鲫鱼,敲了敲生产队队长张学富家的门口。 张学富老婆李淑芬正在做饭,听见有人敲门心里极度不悦,特别是通过木栅栏,依稀看见来的人是宋铁之后,本来黑着的脸彻底拉下来。 这个饭点上门,不会又是来讨饭的吧? “干嘛?!”李淑芬没有开门,在院内朝外大声喊道。 “婶,我早上去山上的氹子,弄了两条鱼,给张叔送来。” 听到宋铁说提了两条鱼来,李淑芬连忙擦了擦手,殷勤地拉开门。 自从赵家老叔在山上出事之后,没人敢再上去,所以守着太白山这物产丰富的宝库,村里人依旧一个月吃不上几回肉,生产队队长家也不例外。 “哎哟,铁子,你也太有心了,来来来,吃饭了吗?要不进来吃点?李淑芬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宋铁手上,那拎着的两条巴掌大小的鲫鱼。 “不了,婶子,家里芳子做了,我想找一下张叔,租一趟马车。” 租马车这种工作上的事情,李淑芬就不掺和了,他朝屋内喊了一声,“学富!铁子拎了两条鱼找你!说要租马车!” “哎!”生产队队长张学富正在小睡,听见李淑芬的呼唤,把盖在脸上的报纸卷起来,推开门。 “哟,铁子,要租马车干嘛呀?”张学富把老花镜带上,掏出工分薄,“租马车要三个工分,你也没有啊,要不你带来的鱼就抵了吧。” “谢张叔,到太白山上弄了些东西,想去镇上卖了。”宋铁连忙道谢,“等下次再去捞鱼,我再给您送两条大的。” 幸亏没有用上妹妹的工分,一个大小伙子,要欠老妹的账,想想都脸红。 “你拿着条子,去马棚那边登记一下就可以了,山上猛兽多,还有黑瞎子,没事还是别上去了。”生产队队长吩咐了一声,签了条子交给宋铁,坐下看报了。 哪能不去啊,欠着大伯的钱,妹妹长身体要吃肉。 宋铁再三道谢,拿着条子到村口马棚,一个面生的十四五岁男孩正在埋头读书。 这年头肯读书的人不多,让宋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租马车?”青年没有抬头,让然盯着手上的书。 “嗯,条子在这儿。”宋铁递上条子,注意到男孩看的数学,一个练习簿被铅笔写了擦,擦了写,已经脏得不行。 “一元二次方程?你这么解就行…..几乎所有的二元一次都可以这么处理。” 宋铁拿起旁边的铅笔刷刷几下,把困扰了少年许久的题解完了。 让上一世的宋铁愣是逼着自己考上了大专,虽然很遗憾没有考上本科,但是考警察足够了。 学历上去了之后,他只有一个感慨,就是读书真好。 “哥你好厉害!”男孩的抬起眼,满目的敬仰。 “懂一些,你怎么自己学这些?”宋铁问。 “我叔说村里后年要建学校,招老师,我不也想着飞上枝头当老师,吃上商品粮嘛。”男孩恭恭敬敬地起身,把宋铁带到一匹黑色的老马跟前。 “这马是这里最温顺抗造的了,就这匹吧。” 男孩殷勤地把马车系上。 “哥,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教教我呗。” 后年,芳子也刚好十八,得赶在这之前把她送初中去,出来之后要是能考个老师,领公家钱,吃商品粮,不比每天风吹日晒好? 这个家土里刨食的,自己一个人就够。 “行,那你明天开始吃完晚饭,到我院子里吧,记得带上油灯。” 自己白天要上山,晚上回来才能教芳子,得点上灯,油灯可是个奢侈品,每天烧的油也耗费不少,目前宋铁负担不起。 “好嘞!我叫张知礼,昨天刚从镇上过来,老师您怎么称呼?”男孩挠了挠头,生怕初见的无礼影响了自己给老师的印象。 “我姓宋,叫我铁子就行,院子在村东头,那挂着鱼干的人家,对门就是。马车我架走了啊。” “好嘞宋老师,您慢走。” 送走宋铁,张知礼把马棚一锁,兴冲冲赶回张生产队队长家,按照老家东鲁省的说法,要是拜了师,就得给束脩,可以不贵重,但是得有。 不过张知礼来这里也是被寄养,没带什么好东西。 “表叔!我在村里拜了个老师,有没有什么东西当束脩的?” “束什么?”张学富拿下报纸,抬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表侄子。 “就是拜师礼。” “哦....你自己看吧,你拜了哪个老师?” “宋老师。” 对方跟自己年岁也差不多,但出于尊师重道,张知礼觉得管老师叫铁子也不合适。 “宋老师?他呀,挺德高望重的,你小子可得好好跟人学。”张学富一听宋老师,就想到了村里的老先生宋德明,虽说不上才高八斗,但也是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无人不知。要张知礼真做了他老人家的门生,得找个时间过去拜个访。 “德高望重?”张知礼想不到对方如此年轻就担得起这个词,更加激动了,“那我可得挑点好的。” 他出出入入翻翻找找,最终看上了灶头的两条鲫鱼。 古时候的束脩,是肉脯,现在荤腥难得,两条鱼也不错。 “表叔,鱼我拿去了啊!” 张知礼招呼一声。 “好好学!” “好!” 张知礼拎这两条鲫鱼,兴冲冲地找村东头,门口种着柿子树的人家。 宋铁驾着马车回到家,闻到了满院子的鱼香味,看见舔着脸的大伯和堂哥站在厨房门口,宋芳则堵着不让他们进去。 “哎!你怎么跟我爹说话的?!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宋青书嚷嚷这么一句,宋铁的血气直冲脑门。 第3章 无赖父子 宋建业正在门口跟村头的闲散青年打牌的时候,看见宋铁挑着两个装满了鱼的竹篓回了家。 抛开自己想卖掉侄女这事不谈,自己也算宋铁的血亲,捞到了好东西,怎么着也应该给自己意思意思。 所以他把牌一甩,背着手回了家。 要是侄子送鱼上门,找不到人多尴尬。 但是他坐在门口,烟都抽了好几筒,就是不见宋铁拿鱼过来。 直接过去要吧,自己作为长辈抹不开这老脸,再说宋铁那体格,自要把他惹急了,自己跟儿子一起上都打不了一个来回的。 自家晌午就几个玉米面窝窝头配咸菜,就么口晒的几条鱼干,还得等着过年吃。 林家送来的东西,因为说亲失败给人退了回去,本来已经快忘记肉味的馋虫,被昨天那大鹅一刺激,闹得更欢了。 宋铁这上不的台面的村溜子家居然弄到了河鲜?凭什么? 要知道太白山冷水氹里的鱼,生长缓慢,肉质紧实,鲜美无比。 在赵家老头出事之前,自己也是吃过的,那雪白的蒜瓣肉,至今想起仍然让宋建业咽口水。 “爸,好香啊,谁家做鱼呢?”宋青山从外头晃荡回来,抻着脑袋,狗一样闻着飘来的鱼肉香。 “宋铁他们家,刚刚我看见他挑着两竹篓冻鱼回来了。” “那孬种还敢上山找氹子捞鱼?”宋青山轻蔑一笑。 “你别管他敢不敢,现在宋芳正炖着鱼呢。”宋建业有时候也很气,自家儿子就会动动歪脑筋,耍嘴皮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对门吱呀一声,宋铁拎着两条巴掌大的鲫鱼出来了,宋建业拉着儿子躲到门后。 看样子宋铁这小子良心未泯,得了好处还知道给大伯分点。 虽然两条鱼小了些,少了些,至少证明他有孝心。 这样的话要是吃完了,再去要,宋铁不该不给。 但是两父子就看着宋铁,拎着鱼走远了。 “爸,怎么办?” “他都走了,屋里就宋芳一个妮子,过去要就是,到时候就算宋铁回来了,吃也吃了,也不会怎么样。” 毕竟自己是宋铁亲伯,他总不至于打一个长辈吧? 等宋铁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宋建业背着手,推开了宋铁家的门。 宋青山闻着味,也跟了上去。 宋芳正在院子里,把剁碎的葛根放进装着水的桶里敲打,把淀粉锤出来后,只要沉淀下来,再晾干,可以拿来冲葛根糊糊,也可以晾晒粉条。 锅里是两条野生鲫鱼,炖汤之前宋芳炝了锅,稍微干煎了一下,所以现在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奶白色的汤。 厨房的柴堆上挂着十几串冻硬了的鱼,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银光。 宋青山咂了几下嘴,两眼闪着青光,这小半年来,自家就昨天吃了顿好肉。 要不是因为堂妹不肯嫁给林家,自己家里的伙食也不会急转直下,恢复了窝窝头咸菜。 这时候堂妹反而心安理得地吃起独食? “芳子,你做什么呢?”宋建业进来,看见院子里的桶里装着鱼鳃,猩红鲜亮,显然是鲜鱼身上掐下来的。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宋芳没好气地把话怼回去,哥哥冒死上山弄回来的东西,一点也不能给他们。 “哎!你怎么跟我爹说话的?!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宋青山梗着脖子叫骂。 “你说什么呢。”宋铁语气平淡,从马车上翻下来,手里握着马鞭,宋青山一看他回来,就躲到宋建业背后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出声。 “铁子你回来了。这不听说你上山了,担心你受伤过来看看么?”宋建业堆上笑,眼睛却盯厨房。 宋铁转了个圈。 “好了,看也看完了,我没事,回去吧。” “好侄儿,那你是不是抓到鱼了?” “抓到了,不少呢。” “那给大伯分点呗?” 宋建业两眼放光。 “为什么?”宋铁冷笑。 “你这么多年吃我们家用我们家的,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 宋建业眼睛瞪得溜圆。 “爸,柴堆上好多鱼!”一直龟缩着的宋青山,看见了厨房里的鱼串串。 “不说三天后把钱给你们结了么。”宋铁一把薅住要往厨房跑的宋青山,像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回来。 此时门外来了几个看热闹的,正是那些跟宋青山游荡的闲散青年。 “哥几个,宋铁今天捞到了鱼,好多呢!” 宋青书看见好兄弟来了,腰杆子硬了起来,招呼他们进来。 “真的?!” “我闻到味儿了!卧槽葫芦子!多少年没吃过了。” 那几个青年围着就要冲进厨房,宋芳堵在门口,眼看着那几个牲口就要伸手扒拉宋芳,宋铁脑门跳起了青筋,冲上去就是一脚。 “哎哟!”那几个青年坐倒在地上哀嚎。 “哥几个,咱一起上,就不信今天吃不到肉!”宋青山大喝一声,那些村溜子一听,纷纷站了起来,围了过来,往厨房拱。 “怎么说也是同村的兄弟,有好东西应该分一分。” “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嘛,亏我们以前还把你当好兄弟。” 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宋铁把宋芳护在了身后,伸手摸到了旁边的菜刀,宋芳也拿起了掐鱼鳃的剪子。 围着的几个人滞了滞,若是以往,这样恐吓几下,宋铁早就站都站不稳了。 而现在的宋铁眼神淡漠,仿佛下一秒把菜刀砍在他们头上,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有的眼神? “你们干什么呢?” 张知礼推门进来,看见一群人正围着自己的小老师。 青年们看见来的是一个面生的瘦小男孩,手上是两条鲜亮的鲫鱼。 “外村的吧?” “走错门了?” 几个混混相视一笑,堵了过去。 宋铁不好啃,这小孩还不好弄? 宋青山带着几人去把张知礼手上的鱼一抢,一溜烟出了门去,捎带手还把张知礼带摔在了地上。 张知礼兴许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愣在了原地。 宋建业见儿子得手,就不再纠结宋铁厨房的鱼了,毕竟这侄子这两天很异常,怕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别给逼急了。 而且就算是这男娃儿要是回去告家里,小辈之间的事情,长辈也不会拉下脸来为难,自己装模作样训斥一下宋青山,再赔个笑,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自家靠这个套路,可从亲戚那里毛了不少好东西,要是再配合上老婆顾红霞撒泼打滚,那些爱面子的亲戚们都会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建业背着手,如同事不关己一样走了出去。 “宋老师,他们是谁?”张知礼缓过神来,问道。 “老的叫宋建业,小的叫宋青山,村里毛手毛脚惯了的两个痞子,你咋来了?” 宋铁把张知礼扶起来,拍干净了他衣服上的雪泥。 “中午不认您当老师了么,按照我们那儿的习俗,得给您束脩。所以带了两条鱼。” 张知礼看着空着的手,有些失落,毕竟东西还没交到老师手上就丢了,这礼就算是没成。 “咳,咱家不缺那两条鱼,正好锅里的鱼炖好了,一起吃吧。芳子,去盛饭吧。” 宋芳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张知礼,这人跟在村里见惯了的那些男孩,行为举止不一样。 “哥,这是谁啊。” “张知礼,从城里刚搬来没两天,以后晚上他会过来念书,你也一起吧,考个学校,吃商品粮比种地舒坦。知礼,这是我妹妹宋芳。” 宋铁给妹妹和张知礼介绍了一下彼此。 “你好,宋芳妹妹。”张知礼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挠了挠头。 “你…你好。”宋芳第一次打这种招呼,平常在村里都是熟人,常用的招呼语淳朴又真切——“吃了么?” “知礼在这儿吃饭吧,别折腾回去了。”宋铁把炖好的鱼端上饭桌,宋芳把冒着热气的葛根剥了皮也端了上来。 张知礼本不好意思留在这老师家吃饭,但是那散发这诱人肉香的鱼汤,还是让他犹豫了,错过了离开的最好时机,被宋铁按着坐下。 葛根蓬松可口,鱼汤奶白浓郁,张知礼甚至忘记要说谢谢。 在城里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宋芳也沉浸在这肉脂碳水带来的满足感中。 看着正在用餐的两人,宋铁往他们碗里不断夹菜,他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妹妹宋芳经常得出工赚工分,别说肉了,可能都没几天能吃饱,还得省下来几口给宋铁。 张知礼瘦瘦小小,不说城里的孩子吃得好么,怎么还给送这乡下来? 不过孩子都有自尊心,要是他不说,那宋铁就绝对不会问。 男人咬牙的时候,不需要旁人自作多情的安慰。 “我吃完饭得去一趟镇上,把葛根和鱼卖了,芳子你挑几条放雪里冻上,记得我回来之前锁好门。” 宋铁实在是不想再让那一家鬊货进来了,要是自己中午回来晚一些,鱼没了问题倒是不大,就是怕老妹受欺负。 “我也想去。”宋芳一听要去镇上,兴奋地跳了起来。 但是很快,脸上的欣喜就褪下去了。 “不了,我还得出工,得赚工分呢。” 听到这话,宋铁的心一阵抽痛。 “去,干嘛不去,妹你还得帮我收钱呢,咱坐马车。” “真的?!”妹妹的眼中涌上期待。 镇子上有供销社,还有百货大楼,宋芳虽然知道自己买不起那些,但是去看看总能饱饱眼福。 “知礼你要一起去么?”宋铁看到了知礼脸上的向往。 “不去了,我还得看马棚,还得读书,宋老师你们去吧。” 张知礼很失落。 宋铁觉得对于一个十四五的孩子而言,他的选择总有些过于成熟。 “行吧,你有不会做的题就记住,晚上回来我教你,记得带上油灯。” “好嘞。” 张知礼帮着宋铁把葛根和冻鱼装上马车,目送兄妹俩驾车远去,蹦跳着回了张学富家。 “知礼,饭在锅里温着,去哪儿玩了?饿不饿?鱼给你老师带去了没有?” 李淑芬见张知礼回家,身上还有雪泥,停下了手中的打毛衣的活计,上来给他擦拭干净。 张知礼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衣服,生产队队长夫妻俩人都快50了,仍然膝下无子,自然没有孩子可以穿的衣服,所以李淑芬就拿出了毛线球,打算给孩子织一件。 中午那两条鱼说是给拜的老师带去了,虽然自家也很久没吃肉了,但是孩子好学,知恩图报尊师重道始终是好事,李淑芬也没有抱怨。 这个表侄子,父母去世之后,本来应该是他那个二十出头的哥哥应该带着,但是那小子拿到几乎所有的家产后,把弟弟张知礼甩出了家门。 张知礼辗转于各种亲戚之间,每一家都不会收留他超过三个月,见惯了冷眼的他,变得十分懂事,总是怕自己做不好惹李淑芬张学富生气。 这孩子很有礼貌,很客气。 就是这种始终隔着一层厚玻璃的距离感,让李淑芬很心疼。 “我把鱼给宋老师拿过去了,但是被宋青山抢走了。我还摔了个跟头把衣服弄脏了,表婶,我会自己洗干净的。” “谁?!”李淑芬眼睛都要竖起来了,“宋青山?宋建业那小子,怎么管的儿子?!” “宋伯父当时也在。” “一家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张学富!”李淑芬把刚打了个头的毛衣往竹椅上一甩,一掀张学富盖在脸上的报纸。 “还睡?!都让人骑脸上了!孩子的拜师礼让人给抢了!” 张学富腾地站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 第4章 瞎子都看不上你们家 宋建业低着头,狼狈地回到了家里。 自己跟镇上林家交好,怎么说也是村里的一个人物,居然在村口被张学富给骂了一顿。 说他抢小孩的吃食,不要老脸。 他自然不敢骂回去。 毕竟已经冒犯了张学富,要是回嘴就彻底得罪了这位生产队队长,自家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 回来的路上,那些溜村口的姨婶,都掩着笑对他指指点点,毕竟她们家,逢年过节待客,也没少被宋青山毛走过东西。 以前抹不开脸,毕竟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层窗户纸不捅破也是怕宋家夫妻嘴碎她们小气。 如今有人带了头,还是生产队队长,就算拿不回东西,也得从他们家身上搞点情绪价值。 一想到这事宋建业的脑门就腾腾直跳。 要是宋铁乖乖给自己两条鱼,宋青书也不会抢张知礼的鱼,自己也不会这么丢人! 这侄子也太不懂事了!现在还得想办法还人家两条鱼! “爹。”宋青山讪讪地过来,“队长说得还两条鲫鱼,不然就扣五十公分。” “还?一条鲫鱼一块多呢,一个公分八分钱,你上哪儿弄去?!” 宋建业一看宋青山那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连宋铁那鬊玩意儿都能搞到鱼,自家儿子抢都抢错人。 “宋铁不说山上的氹子捞的么?咱也去!”宋青书连吃了几天肉,今天的寡淡午饭,让他有些食不知味。 “去去去!现在快开春了,熊瞎子陆续醒了,还有野狼,你是要吃你爹的席?!”宋建业一巴掌打在宋青山后脑勺上。 “那宋铁捞了这么多,总不会都卖了吧,家里肯定还有,他们要去镇上,到家起码得八点多了。” 宋青书这么一说,宋建业眼睛一亮。 现在那大院子里可一个人没有。 两父子来到宋铁家门口,推了推大门,发现被锁上了,这更让他们坚信,院子里还有好东西。 毕竟今天之前,这院子连门都不关。 砸锁动静太大,最近宋建业父子风头正盛,当然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宋青山站在宋建业的肩膀上,爬上围墙,看见了院子里挂着的冻鱼。 “爹!鱼!还有不少呢!” 宋青山欣喜地叫唤起来。 宋建业心虚地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骂道:“吵吵什么呢?快点别给人看到了!” “你们干什么呢?!”一个中年女人,拄着拐棍,站在他们身后。 “马姐,我就是敲侄子家门没人回应,想看看他在不在家。” 宋建业回头,看见是马大娘,缩了缩脑袋,示意宋青山快下来。 “我是瞎,不是傻,宋芳他们驾着马车那么大动静,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出去了。” 马大娘话没有说尽,也算是给这流氓父子留颜面了。 “您这话说得,我下午不是没在家么?” 宋建业不敢得罪这位住在村东头山坡上的出马仙,要问他这世界上有没有所谓的狐仙,他不敢肯定,但是马大娘这么久以来做的玄乎事,他亲眼看见的可多了去。 宋铁父母求子得子这事儿,就坐实了马大娘的神通。 何况马大娘嫁过来,没几天公婆就意外死了。 让多少村头的媳妇嘴上揶揄,其实心里暗自羡慕。 生了女儿之后,老公也没了。 很多人说马大娘克死公婆,女儿克死老爹,幸亏母女都命硬,才没让对方收了去。 当时亲戚们听说这家里主心骨没了,在马大娘男人的葬礼上就吃起了绝户,甚至要把母女俩往死里逼。 马大娘当晚就坐在地上哭瞎了眼睛,一只狐狸在守灵的晚上,溜进了灵堂,把带头闹事的亲戚咬伤,被一群人围着打死。 没几天,那亲戚就跟那被殴打临死的狐狸一样,整日流着涎水,模糊不清地呜咽着,瑟缩在家里的角落发抖,开始怕人。 村里人都说他是得罪了狐仙,被收了魂,没两三天就死了。 从此村里人,就开始惧怕那个瞎眼的马大娘,后来她犹如被神灵附体,替不少人断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那份惧怕就变成了敬仰。 自从开始断事之后,马大娘就把闺女送镇上学手艺去了,她不希望自己的闺女,也沾上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快回家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不要拿不该拿的东西。”宋建业感觉到,马大娘那已经变得浑浊发白的眼球正在盯着他,冰冷的汗水从脊柱蔓延到整个后背。 “好,马大娘您回去的时候看着点。” 宋建业点头哈腰,做足了礼数。 宋青书年轻,不明白老爹为什么这么怕一个搞封建迷信的瞎子。 这都什么年代了,老爹还信那些东西,愚不可及。 “爹,你怕这瞎眼婆娘干嘛?” 宋青书故意说得很大声。 “臭小子,你就少给你爹惹点事吧!”宋建业跳起来,就给了宋青山一个脑瓜崩。 然后慌慌张张地拉着还在絮叨咒骂的宋青书回了家,关上门。 马大娘也拄着拐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回村东坡上那孤零零的房子里。 当初收宋芳父母的礼时,她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个本事,只是为了糊口,还有保护自己和闺女,硬着头皮接了那场法事。 不料三个月后,就听说宋家二媳妇又怀上了,又过了五个月,听说宋家有了小儿子。 宋铁那个不成器的,马大娘自然无所谓,但是宋芳这姑娘,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沾染了因果,才让她被家里抛弃。 所以马大娘虽然一直在试着接济着宋芳,把她当第二个女儿,但是宋芳因为这些年吃拿宋建业家的东西,被拿捏怕了,不敢轻易拿别人东西。 多好的女娃子,哎….. 马大娘正感慨,就感觉到身后被人一推。 她整个人就摔进了村民们挖的引水渠里,这条渠子约莫齐肩深,马大娘的额头磕破了,蓬乱的发丝盖着她已经不中用的眼睛。 她努力了几次,仍旧爬不出去。 似乎有人在静悄悄地看着她挣扎,然后把拐棍也拿走了。 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入夜,村里的人明天早上之前,应该是不会到这边来。 而且就算天亮了,也未必有人能来。 因为现在天冷,田地里没东西需要打理,山上也危险,乡亲们都在猫冬。 那人得意地走了,把拐棍一甩,那落地的响声在老远了。 “啊呜!”远处的山涧,回响着几声狼嚎,马大娘感觉寒气又重了几分,裹了裹衣服,在渠里缩成一团。 就像当年,看着亲戚瓜分家里的财物那样,害怕又无助。 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要下雪了。 第5章 收获的雪夜 冬天的天黑得早,现在才不到五点,最后一抹红霞就被连绵的山头,吞得一点不剩。 宋芳坐在马车上,朝手里哈了口气,使劲搓了搓。 她看着驾着马车的宋铁。 宋铁回头,正撞上了宋芳满眼的光。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宋铁把马鞭一放,让马车自己往前走。 “前几天,村里的虎妞跟我说,镇上的供销社里有很多新东西,有好看的衣服,有好看的发卡,还有香喷喷的什么霜。” 宋芳眼里的光越来越炽烈。 “但是我们到的时候,供销社应该关门了。” 宋铁估摸着时间,说了一句,宋芳脸上的光黯淡了下来,但是很快又笑了起来。 “反正也不买,不看就不看吧。” 宋铁看着这个懂事的笑容有些内疚,自己为啥要扫妹妹的兴。 驾车出了村口一二里地,他看见那荒废了许久的瓦窑里面,摇曳着火光。 他好奇地盯着看了片刻,一个黢黑的壮汉出来捡树枝,对上了他的眼神。 对方看见他马车上的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宋铁怕他起歹心,握紧了放在竹篓上的柴刀。 按照他的人生经历,虽然现在一切都在向好,但还远远说不上太平。 好在男人也只是多看了两眼,拾了一抱的枯枝败叶,缩着脖子进了瓦窑。 宋铁快马加鞭,不愿意在这里逗留,这男人面生,应该不是附近几条村的,就怕是什么盲流。 到石南镇的制糖厂家属大院时,已经万家点灯了。 幸好没过厂子下班的点,这二十几条鱼应该能卖出去二十出头,葛根应该能收个十几块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混进家属大院,私人买卖可是投机倒把,罪名不小。 他把马车停在大院门口,左右看了看,门卫大爷手里拿着报纸,却一直抬眼看着宋铁。 显然是不可能混进去了。 宋铁取了一条巴掌大小的鲫鱼,还有一条葫芦子,拎到大爷跟前。 “大爷,今天我来给家里表叔送点东西,您看看行个方便。” “哟,这鱼不错啊,怎么卖?” 虽然鱼不大,但是看着鲜灵,门卫大爷也是见多识广,这娃子穿的袄子都包浆了,走亲戚带两大篓的鱼和山货,得欠这位表叔多大的恩情。 “大的一块一条,小的八毛。” 宋铁见大爷这么敞亮,也不玩虚头巴脑的了。 “这两条鱼就送您先尝尝,要是觉得好吃,您再买,保证给您挑好的。” “那怎么好意思。”大爷脸上笑开花,嘴里推辞,但是利索地接过了鱼,欣喜地左右看着。 现在弄点肉可不容易,市场上买不仅要钱还要肉票,这糖厂的职工虽然钱不缺,但是票可紧缺,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家为年夜饭的肉票发愁。 “行了,进去吧,先说好,要是红袖章一来,你就得扔下东西立马跑。” “好嘞,谢谢大爷,要是收了钱,给您买烟。” 宋铁把竹篓从马车上卸下,搬进大院里,此时职工们大部分还在上班,孩子们已经放学了,在堆着雪人。 “这鱼好小啊。” “比前两天那人挑来的小多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围在宋铁的小摊旁边。 宋铁也不恼,笑呵呵地摊开一个尿素袋子,把鱼摆了上去。 宋芳听着不乐意了,这是哥哥冒着生命危险,从山氹子弄到的鱼。 “这是我哥从太白山上弄到的鱼,可新鲜了。” 一个手里拿着冰尜(gá)(一种冰面上玩的陀螺)的小男孩轻蔑地哼了一声。 “太白山上有狼有熊瞎子,他一个小屁孩,怎么敢上去?!” “就是,吹牛!” 孩子们附和着,宋铁宠溺地摸了摸宋芳的头。 “小兄弟们,你们家大人快回来了吧?作业写完没?” “糟了,我没写。” “我也是!” 孩子们一哄而散,拿着冰尜的小男孩,却被一个带着厂房纱帽围巾的女人一把扯住了耳朵。 “不是跟你说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么?就知道玩,看你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哎哟,妈,我马上写。” 小男孩捂着耳朵求饶,宋铁拿起一条鲫鱼,翻开鳃盖。 “姐,您买了菜么,看看咱的鱼吧,今天刚捞的,保证新鲜,不要票,鲫鱼一块钱一条,葫芦子八毛。孩子多吃鱼,也聪明。” 女人一看,葫芦子鱼可不好买,这东西炖汤鲜得能把二里地的猫招来,至于他说的什多吃鱼聪明,她可不相信。 “但是你这鱼,也太小了。” 宋铁一听,知道女人想划价,其他的人也是在旁边观望,要是便宜买了,其他人肯定也只出一样的价,甚至还会以好的被挑走了为由,再次划价。 “姐,您别看鱼小,太白山氹子的货,别处可买不着。” 现在寒冬腊月,没什么人会去太白山上扫货,物以稀为贵。 “哟,葫芦子啊,孩子快期末考试了,给补补脑。”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领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过来了。“孙老师,讲个先来后到好不?” 女人面露不快,只要开张,这男孩是铁定不会降价了。 “您不是瞧不上这小鱼么,等你划拉完价都过饭点了,给我来五条。” 孙老师蹲下来挑起了鱼,选了五条。 “您是第一位顾客,给您搭一条小鲫鱼吧。”宋铁把孙老师挑的鱼用芦苇仔细串好,又搭了一条卖不上什么价的小鲫鱼。 “孙老师都说吃鱼补脑了,他家孩子次次考试前三,咱院子里的大学生苗子呢。” “正好也缺肉,我买点。” “给我三条鲫鱼!” “给我两条葫芦子!” 眼见鱼要被抢完,女人也赶紧调了三四条葫芦籽,利索地付了钱。 众人人争先恐后地伸手,宋铁甚至忘记谁给了钱谁没有。 “给,三条鲫鱼。” “您还没给钱,您别动,鱼挺腥气,我来挑,保证给您好的。” 宋芳有条不紊地分发着大大小小的鱼,竟然无一错漏。 这妮子脑子是真的好,应该送她去读书。 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半个小时过去,鱼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歪瓜裂枣,但是扔了又可惜,宋铁就把它们装回了篓子,摆上了葛根。 这些东西对于寻常人家吸引力不大,毕竟现在都缺油水。 追求健康,是在温饱之后的事情。 不过职工下班之后,那些巡视厂子的干部也该回来了。 一辆小汽车停在了大院门口,几个有些发福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背着手就进来了。 “高主任。”门卫起来敬了个礼。 为首的高大男人,扫了一眼,看见了挂着的鱼,轻轻一笑。 “老孙啊,这门卫工作捞的好处不少啊。” “嘿嘿。”门卫大爷尴尬一笑。 高主任也不多问,毕竟不算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水清无鱼,就算是一个门卫,也指不定什么时候需要托他的人情。 “行了,您忙。” 高主任交代一句,朝宋铁这边走来。 “卖葛根了!给男人解酒护肝降血压,给女人美容养颜!” 宋铁吆喝了几声,高主任好奇地走了过来,看着地上那硕大的葛根。 “小伙子,你说的解酒可是真的?” 作为辗转饭局,应付其他干部还有乡绅的低吼,最头疼的就是酒局,一想到那一圈又一圈的敬酒被敬酒,就肝疼。 “当然,本草纲目写着呢,喝了酒后,熬点葛根汤趁热喝,肠胃舒服也解酒,第二天不头痛。” “可以打成粉,冲甜糊糊,夫人喝了美容养颜。” 高主任一笑,这小伙子还挺会做生意,问:“多少钱?” “二毛钱一斤。要是您都要了,算一毛八一斤,这里40多斤,算40斤,您随便摇称,少了您找人逮我。” “这也要不了这么多。” “这葛根是太白山上的,起码二三十年了,这东西不多见。” 宋铁掰开一块,那浓郁的淀粉甜香让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 “主任,您最近不是要把儿子送钢厂那边么,那边厂长最近也愁高血压呢。” 女秘书低声说。 “行,我都要了。”高主任招招手,几个人就过来把竹篓一起抬了起来。 “竹篓不卖的!”宋芳站了起来,心疼她编的竹篓。 “这两个竹篓,一个算你一块钱吧。”高主任直接掏了出一张大团结,“看着要下雪了,赶紧走吧。” 宋铁也不客气,直接收了钱。 “对了,真是太白山弄的这些?” “是的,有什么要帮您搞的山货?” “这山上猛兽这么多,你爹可真拼命。” 高主任摇摇头,这两年,太白山上野兽致死的案件不少。 “我爹妈早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自己去的。”宋铁也没多当回事,随口就答了实情。 “这样啊....不用找了,飘雪了,再不回去就封路了。” 高主任涌上一丝心疼,这半大小子看着也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也要去做熊狼嘴里抢食的活计。 又看了看旁边那稚气未脱,与宋铁眉目相似的女孩,明白了男孩为什么会这么敢拼。 他转身就走了。 “谢谢主任。”宋铁高声道谢,转身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盒大建设。 “叔,给,感谢今天的照顾。” 门卫笑着接过了烟,忍不住高看了这小子一眼。 这年纪就挺会来事,将来会是个人物。 “哥,咱回去吧。”宋芳说着,但还是忍不住朝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的供销社看了几眼。 “走,今天收了三十八块七,高主任多给了八毛,给你买点东西。” “咱还得还钱呢。” “别操心,看哥的。” 两兄妹来到供销社前,店员一看临关门还来人,脸色就拉了下来。 那时候的店员跟现在的销售不一样,是拿死工资的,卖多卖少跟她没关系。 “我们要下班了,你们要买什么?” 宋芳被她阴沉的脸吓一跳,缩在宋铁身后。 “我们就看看。” 宋铁不卑不亢。 “那你们看吧。” 店员看了看他们穿的衣服,不指望他们能买东西。 宋芳咬着嘴唇,盯着一双手套,标签上写着两块钱。 她搓了搓冻麻了的手,揣进了衣袖里。 宋铁注意到了,问她:“想要那双手套?” 宋芳摇摇头。 “来都来了,买一个吧。”宋铁拿起手套,却被宋芳按住。 “哥,我不买那个,我要这个就行。”她拿起一个一分钱的黑色铁丝发卡。 她知道,今天要是不买点东西,哥不会走的。 “真的?” “嗯!”宋芳把发卡戴在头上,在玻璃窗钱照了照,开心地笑了。 “姐姐,我们要这个。”宋铁递上了一分钱。 店员不耐烦地接过。 “真耽误下班。” 宋铁有点气,等哪天,一定要带着妹妹过来扫年货。 “咱走吧。”宋芳开心地拉着宋铁的胳膊。 这么久了,她早就习惯了各种人的白眼,自然没有当回事。 两人驾着马车远道回村。 “这还剩下一些鱼,咱要不给马大娘送点吧。” 宋芳看着趴在马车板上的几条鲫鱼,鼓起勇气开口。 这些鱼是哥哥弄的,她不好意思开口要,因为以前的宋铁是不肯轻易给人东西的,哪怕是自己这个妹妹。 但是现在他肯给自己买发卡,应该也会答应,这几条鱼个头小也卖不出去。 “给剩的干嘛,回家挑两条好的。” 宋铁知道,马大娘一直在接济妹妹,自己当然不能丢那个脸,给人送歪瓜裂枣。 雪大了起来,路上盖了厚厚一层。 “兄弟。”那瓦窑里的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马车,低沉的嗓音吓了宋铁一跳。 他把柴刀摸了过来,握在手里。 “大哥,你有啥事?” “我看你有卖剩的鱼,能不能卖我些。” 大汉羞怯地搓着手。 “全部算你三毛吧,毕竟也是挑剩下的。” 宋铁把所有的鱼都串在一起,递了过去。 大汉却没有接,扭捏地说:“我没有钱。” 宋铁心头一紧。 “我可不可以用我这手套换?求求你,我们这几天都是嚼的草根。” “唉.....”宋铁叹了口气,嚼了几天草根,也没去偷去抢,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看着妹妹冻红的双手,宋铁点了点头。 “谢谢兄弟!谢谢兄弟!”男人感恩戴德,差点磕头,把手套摘下,递给宋铁,拿走了鱼。 “回家吧。” 看着男人的背影,宋铁暗自神伤,自己这根蜡烛,现在连身边人都未必能照亮。 那人人有饭吃、有电视看的时代不远了。 但是又有多少人在黎明前的冬夜受尽苦楚? 那辆空荡荡的马车,逐渐隐没在风雪之中。 男人看着宋铁走远,顺着车辙痕跟了上去。 第6章 狐狸(求义父们的书架鼓励) “马大娘,在家吗?”宋铁拎着精挑细选的一串鱼,拍了拍马大娘的家门。 他跺了跺脚,现在雪越下越大,脚已经冻麻了。 马大娘眼睛不好,从不点灯,所以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不在家。 “马大娘,我是宋芳,我来看你了!” 宋芳朝院子里张望,要是以前,马大娘早就笑着出来了。 但是今天等了半晌,仍然没有回应。 “马大娘眼神不好,这大雪天的去哪儿了。” 宋芳有点着急,直接推开了院门,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她会不会出事啊。” 宋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别急,我出去找找,兴许是下雪了,在那个乡亲家里待着了。” 宋铁连忙安抚,他可不想再看见妹妹流泪。 “我也去!多个人好找一些。” 宋芳把鱼挂好,抹了把眼泪。 “行。” 此时一直白灰皮毛的狐狸窜了出来,它身上黄褐色的旧毛纠结成团,按说这个时令,狐狸们应该已经褪成了白毛。 它这副模样,应该是因为年纪不小了。 它轻巧地一条,扯走一条鱼,就往院外跑去。 “这小畜生!”宋铁瞬间来气,但是现在找马大娘要紧,他也不在意那一条鱼了。 吃了就吃了,明天再去捞就是。 两人出门,雪笑了不少,乌漆漆的云团透下几束月光,接触雪地之后蔓延开。 那一片飞雪扬起的混沌沉淀下来,天地此时一片清明。 “马大娘!” “马大娘!” 兄妹两的声音就像被闷在了被子里一样,传不出太远, 厚厚的雪,是会把声音吃掉的。 那一场雪,已经把所有的痕迹都盖住了。 “哥!你看!”宋芳突然嚎哭了起来,指着一个鼓起的雪堆。 宋铁的心头仿佛被一揪。 不会还没来得及报恩,马大娘就没了吧,他记得上一世马大娘就算被气死,也是几年之后了。 难道是自己做的事情,改变了她的命运? “马大娘的拐棍!”宋芳扒开雪堆,把那根已经被摩挲得发亮的拐棍拔出来。 瞎子离棍,生死难料。 “她会不会在附近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宋铁竭力保持冷静,如果连他也慌了,只会浪费时间在情绪里。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马大娘确实就该在附近,细细搜就行。 “啪嗒。” 一条鱼直接砸到了宋铁的脸上,抬头一看,那老狐狸就在树上,眯着眼睛看着他。 “咔咔咔!”老狐狸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 他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等找到人再收拾你。 “马大娘!” 兄妹两一边喊着,一边搜寻地面。 “啪!” 一个雪团,被狐狸尾巴扫到宋铁头上。 “小畜生!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铁已经有些怒意了,团了个雪球往狐狸扔去,想把它赶跑。 狐狸轻巧躲开,又发出了沙哑的嘲笑。 “哼。”宋铁又气又无奈。 但还是决定先放过它。 小牲口咋就这么爪贱呢?! “滋——” 一股暖流,浇在了宋铁头上,浑黄骚臭。 “你这小畜生,老子今天怎么都要弄死你!” 宋铁的双眼涌上血丝,一溜烟窜到了树上,狐狸又轻巧地跳了下来,眯着眼回头,甚至嚣张地坐下,等宋铁下来。 宋铁轻身一跃,落地之后一个跃步,朝狐狸冲去,狐狸见他靠近,又窜上一棵树上。 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宋芳看得都有些生气:“哥你去逮那只狐狸吧,我搜搜附近。” 宋铁就一直眼睛冒火,追着那只跑跑停停的狐狸。 这狐狸虽然老了,但是狐狸皮子也能卖个几块钱的,何况这畜生还尿自己头上。 等抓到了就剥皮拆骨! 狐狸跑着就停在了一条干了的沟槽旁边,坐下来眯着眼睛看着狂怒的宋铁,摇着尾巴。 宋铁还有两三步靠近的时候,狐狸纵身一跃,跳到了沟里。 宋铁心头一喜,这沟子深度齐肩,这狐狸年纪不小了,应该是很难跳上来了。 他已经想好狐狸的十几种烹饪方式了。 红烧,大锅炖……. 他扑过去一看,看见沟里瘫坐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上覆着一层雪,一动不动。 狐狸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去!”宋铁连忙跳下去,抹开那人身上的雪。 那熟悉的脸上,已经挂上了冰棱。 “马大娘?!”宋铁大惊,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纵身一跃,趴上地面。 “芳子!马大娘在这儿!快帮我把她拉出来!” 宋芳闻言,连忙跑过来,甚至没看脚下,跌了几跤。 宋芳在上面拉,宋铁在沟里推,把马大娘弄出了水渠, 宋铁伸手一攀跳了出来,把马大娘往背上一甩,稳稳背住,朝村东坡的屋子里急步走去。 奇怪的是,明明马大娘四肢都是冷的,唯独肚子那一片有些暖和。 宋芳本来在哭,但是看到哥哥满脸凝重,不想他分出心来哄自己。 不能拖哥哥的后腿。 她一抹眼泪,跑在了宋铁的前头,推门进屋,点火烧水。 “芳子,拿雪给马大娘擦身体,然后再用温水擦,我去叫一下王大夫。还有,不要在屋子里烧炭。” 宋铁交代一声,就推门出来。 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王大夫家门前,哐哐拍着大门。 王大夫缩着脖子就出来了,闻到宋铁身上的骚味,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宋铁?啥事啊,你这尿床了?” “马大娘冻坏了,想请您过去看看。” 宋铁连忙拉着王大夫就要走。 “出诊费一毛,先给。” 王大夫把手伸到宋铁面前。 人命关天,宋铁也不多说,掏出了钱来塞王大夫手里。 王大夫还挺惊讶,且不说宋铁能掏出钱来,就他们家给钱这么利索就难以置信。 王大夫是村医,村上的乡亲们有急症都会找他,他一般也不会太纠结,只是宋家拖了自己医疗费许久都没补上,赊账本子上满满一页,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他现在已经续不上添置药物和嚼谷了。 “行,等我去拿医疗箱。”王大夫进屋拿了个已经包浆的檀木箱子,跟着宋铁,顺着那条被踩出来的雪道走回去。 宋芳蘸着温水,细细地擦拭着马大娘的身子。 马大娘身上的霜雪被细细地擦了个干净,但还是面色苍白,唇色发紫。 床边的铝壶氤氲着热气,把宋芳的视野一次次熏得模糊。 窗外又下起了细细的霰雪。 房门被推开,宋铁和王大夫进门跺了跺脚,把身上的细雪抖落。 “这马大娘咋受的冻?” 王大夫一看床上没了血色的马大娘,急忙过去扼上她的手腕把脉。 “摔路边的渠里爬不出来吧?” 宋芳见王大夫过来,立马让出了位置, “瞎说,回家的路马大娘熟得很,怎么会摔沟里?” 虽然嘴上唠叨,但是王大夫手底下的动作没有迟疑,打开箱子,拿出一个不锈钢盒子,掏出针筒针管。 已经没有时间细细消毒了,针筒针头用开水煮了五分钟左右,王大夫翻出一个药盒。 阿托品,用于心跳过缓,冬天村子里容易发生冻伤失温,这算是常备药了。 他拍了拍马大娘的前臂,找到血管,把药打了进去。 然后坐在旁边,从医药箱里掏出个烟斗,划了根火柴一点,嘬了起来。 “马大娘她怎么样了?”宋芳看见王大夫忙活完,才敢开口问。 “得亏你们发现得早,虽然手脚冻硬了,但是肚子还暖和着,要是那块都凉了,明天就该办席了。” “十几分钟后就该醒了,账谁结?两块钱。” 王大夫再次伸手。 “麻烦王大夫了,这是给您的医药费,还有,这条鱼您拿回去,大冷天出来也不容易。” 宋铁点出两块钱给他,然后又从架子上取下一条稍大的鲫鱼,挂在王大夫手上。 王大夫的手滞了滞。 这宋家小子,一直以来都是偷鸡摸狗的混不吝,怎么突然这么会来事? 难道马大娘的狐仙让这小子转了性? 虽然满腹狐疑,但是到手里的钱和鱼实在得很。 自家的灶头,不知道多久没有荤腥了。 “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吧,先煮点粥水之类容易入口的东西温着,她醒了是要吃的。” 王大夫欣喜地拎着鱼,背着医药箱回去了。 宋芳长长地松了口气。 “哥,我进大娘被窝给她暖暖,你先出去给做点苞米粥吧。” “好。” 宋铁来到厨房,撒一把苞米下锅。 把剩下的鱼拿来,掐了鱼鳃,剪了肠子,去掉鱼鳞,在烧热的地锅上贴几下,煎得金黄,然后倒进些许的水,把鱼肉翻烂,这样汤色更容易奶白。 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鱼肉的香气飘进了里屋,马大娘艰难地睁开眼睛,撑起了身子。 自己难道说还在做梦?梦见自己家有鱼吃? “马大娘,你醒了?!” 马大娘这时候才发现,身边那暖呼呼的,是宋芳这妮子。 “你咋找到我的?” 马大娘抚摸着对方的脸蛋,确定是宋芳。 “不是我,是我哥。他把你背回来的。” 一提到宋铁,马大娘的脸色就拉了下来,那孬娃子总是抢自己给宋芳的吃食,今天也算做回人了。 “芳子,你怎么下大雪还出来,没冻着吧?” 本来就觉得亏欠芳子的,现在心里更过不去了。 “我哥捞到了鱼,说给你带几条,来的时候没人。 “他还能做出好事儿?” 马大娘摔下去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宋铁。 “大娘,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宋铁端着鱼汤还有稠苞米粥进来,放在床前。 这体贴的娃子,是宋铁? “这是你的拐棍,也给你捡回来了,但是理你摔倒的地方有点远,是被谁推的?” 马大娘那瞎了的眼睛瞪得溜圆。 宋铁现在居然有这个脑子。 若不是宋芳在旁,马大娘肯定以为面前的是某种用宋铁声音说话的精怪。 虽然马大娘今天刚得罪了宋建业父子,但是自己没有证据,也不好空口白牙指控别人。 “是感觉到被人推了下去,但是不知道是谁。” “这是在杀人,马大娘这几天您在家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的,让芳子告诉我一声。” 宋铁把手里的碗放下,走了出去,看着院子里胡乱堆着的木材,找了把斧头。 宋芳拿起勺子,给马大娘喂鱼汤,一闻到那味道,马大娘就拦下了勺子。 “妮子,大娘不喝鱼汤。” 也不是马大娘挑,她眼睛看不见,从来不敢吃鱼,因不知道迟到嘴里的,有没有刺。 “放心吧,马大娘,刺我挑干净了,汤还用纱布滤了一次,不会有刺的。” 马大娘一听,立马压低声音问宋芳:“这真是你哥?” “当然是我哥,我们今天去镇上卖鱼,卖了不少钱呢,哥还给我买了发卡!” 宋芳正要炫耀,但是一摸脑袋,发卡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兴许是在外面找人的时候掉雪里了。 马大娘察觉到了宋芳的状况不大对。 “怎么了?” “放家里了。” “哦.....” 马大娘一听知道,这妮子怕自己过意不去撒了谎。 喝着温热的鱼汤,那股久违的鲜味蔓延舌尖,四肢百骸开始回暖。 上次喝鱼汤,得是十多年以前了吧。 门外响起了劈柴的声音,宋铁磨利了斧头,把大块的木材劈开,看了下大堂的摆钟快八点了,答应了张知礼晚上教他读书,可不能失约。 “芳子!你今晚就住这儿照顾大娘,我先回去了,明天我还得上山,你回家把鱼啥的拿过来吧,我回来在这边吃饭!” 宋铁扫了一眼摞起的柴堆,朝里屋招呼一声。 “好的哥,你上山的时候小心些。“ 回到自家院子,他看见蹲在门口,就着煤油灯翻着数学书的张知礼。 “快进屋,这大冷天的坐地上也不硌屁股。” 宋铁打开门,把他让了进去。 “老师...” “别叫老师,怪难为情的,教我铁子哥就行。” 被小自己四五岁的孩子叫老师怪不得劲的。 “宋哥,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老高大的男人,在你门口张望,是你的朋友吗?” 高大男人?宋铁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高大男人。 他摇摇头。 “不认识,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倒是没有,看见我提着灯过来,就走了。” 第7章 飞龙 张知礼几乎要把铅笔头咬烂,依旧没有解出很简单的一道二元一次方程, 尽管宋铁已经把思路讲得很明白了,甚至都有了些许的无奈。 自己答应了张知礼,加上虽然不是宋铁自己收下的拜师礼,但宋建业那孬父子,也暂时算是宋家人,自己得担起责任。 宋铁的脸只是拉下来一瞬,但是张知礼仍旧感觉到了。 “老…铁子哥我是不是很笨。” 张知礼羞愧地挠头。 “是学得慢了些。” 在学习没有天赋的人,很难对学习有兴趣。 “我这身子瘦弱,也干不了多少农活,之前在亲戚家里总被嫌弃,听说读书能有出息,而且书念得好的孩子,他们爸妈总能多疼一些,我要是学习好,说不定能在现在的家里多待段时间。” 现在的家里?宋铁疑惑片刻就明白了。 营养不良的身子,生怕自己没有价值的自卑。 这孩子恐怕是流连各个亲戚家寄养的孤儿,也难怪对自己的不耐烦那么敏感。 只是这孩子还是没能明白,真的爱他的人,是不会给这份疼爱设什么条件的。 有条件的爱不过是一份脆弱的买卖合同。 但是宋铁没有告诉张知礼这些,事实太残忍,这些给不爱他的人所编的理由,都是张知礼搜罗来的脆弱烛火,用以照亮那个惨淡的人生。 “那好好学,指不定哪天就开窍了,今天教你的记住,回去多做几道题,不早了,该回家了,明天再来吧。” “好的,铁子哥。”张知礼收拾好书本,躬身行了个礼,拎着油灯回去。 “来,这两条鱼拿回去。”宋铁取下两条葫芦子,挂张知礼手上。 “不行,哥我不能要,拜师礼都没给你呢….”张知礼拒绝得很果断,但是看着那两条鲜灵的鱼,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然那两条鱼是我大伯拿的,但也算是我家收了,这个熬鱼汤能补脑,营养好了你也能学快点。” 宋铁把鱼塞给张知礼,把他推出了家门。 “地上有雪,走慢点。” 宋铁交代一声,关上了门。 张知礼无措地在宋铁院子门口站了片刻,一抿嘴,往张学富家走去。 “怎么回来这么晚?”李淑芬在屋里织毛着毛衣,看见张知礼回来,眼神亮了起来。 但张知礼以为这位远方表嫂对自己晚归不满,怯怯地说:“对不起…我去老师那里念书,忘了时间,我下次回早些。” “不打紧,冷不冷?锅里暖着米粥,我给你盛一些?”李淑芬放下手里的织针。 “不,我不饿。这是铁子哥给我的鱼,淑芬嫂嫂,您拿回厨房吧。” 李淑芬接过两条葫芦子,“你认识宋铁?” “嗯。” “别跟他往来太多,那就是个村溜子。” “铁子哥人挺好的。”张知礼下意识反驳,但是很快就低下头。 “我是说人家送我鱼。” 李淑芬一想也对,人家好心好意送自家鱼吃,再碎嘴子就损阴德了。 “这鱼确实很好吃,明天给你熬鱼粥!” “好的,谢谢淑芬婶婶!” 张知礼弯着眉眼,期待地笑了。 淑芬把葫芦子拿到厨房挂在梁上,回到屋里,看见张知礼还在看书做题。 “还不睡?” “我想做完这两道题再睡。” 张知礼趴在油灯前,一遍又一遍过着算式。 李淑芬温柔一笑,拿起织针,坐在张知礼旁边继续编织。 一盏昏黄的油灯,在窗户上打出一大一小,各自忙碌的两个身影。 天色一亮,宋铁翻身起床。 今天也是要努力赚钱的一天,他挑起竹篓,装了几块煮熟的葛根,拿起抄网,朝上次的那个水氹走去。 上次的葛根虽然卖出去了,但是卖不出几个钱,还挺沉,这次他打算竹篓全部拿来装鱼。 昨天开的口子还没完全冻上,这次捞起来轻松不少,因为这个小口子,可能是整个水氹唯一的呼吸口。 捞起来一网,其他的鱼又补了过来,简直跟白捡一样。 很快,硬邦邦的冻鱼就装满了一个竹篓。 “咕咕…”一声微弱的鸡叫,让宋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花尾榛鸡,又叫做飞龙,乾隆皇帝因为其肉芬芳馥郁,鲜美细嫩,赐名“天上飞龙”。 这东西十几年后就进了保护名单,抓了牢底坐穿,现在也是奇货可居,要是能弄到,肯定卖不少钱! 现在大白天,两条腿肯定追不上两条腿的。 但是飞龙有一个习惯,就是冬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头埋进雪里。 鸟类又普遍晚上眼睛和脑子不好使,到时候逮起来,就跟拔萝卜一样简单。 但是长白山脚的夜,不太平。 宋铁权衡再三,还是等到天黑,收一波飞龙再回家。 除了要还宋建业的钱,也得凑钱给妹妹和自己买两件过冬的袄子。 此时刚过中午,宋铁打算先探一探走遍,看看除了水氹里的鱼和野鸡飞龙,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谋划,到时候做个陷阱什么的。 没走几步,眼前的东西就吓了宋铁一跳。 那是一坨熊瞎子的粪便! 看成色还算新鲜。 这个时间熊瞎子大部分都在冬眠,要是出来,肯定是给饿醒的,饿急眼的熊瞎子那可是相当可怕。 这附近肯定有熊瞎子在蛰伏。 但是好消息是,得益于宋铁开的鱼洞,这熊瞎子应该已经吃饱回去继续睡了。 毕竟他又在不远处看见啃剩下的鱼头,甚至有些只被啃走了柔软的鱼肚子。 熊瞎子都因为鱼吃不完挑起了食。 这样一来,周边的熊粪便,反而成了宋铁的护身符。 野狼一般不会闯熊瞎子的领地。 他又发现了一些松鼠藏粮的小仓库,里面满满的榛子松果,但是两个竹篓没有它们的位置。 下次一定。 他回到听见鸡叫的地方,把竹篓里的鱼倒了,空出来拿来逮飞龙。 天色渐暗,宋铁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那细微的呼噜声的方向,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芦苇丛。 吃不饱的人,都有夜盲症,但是今天的宋铁,吃得饱饱的,还吃了不少鱼。 宋铁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很快,他就看见,一只只飞龙,靠在一起,把脑袋插进了雪里。 他拿起把鱼倒掉的空竹篓,慢慢靠近飞龙群,慢慢扣下去,飞龙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罩了进去。 外面还有七八只,宋铁瞅准一只最近的飞龙,一把抓住,顷刻捆好。 它的挣扎,吵醒了所有的飞龙,竹篓里的几只普扑棱起来,宋铁把竹篓踩住,伸手进去,一只一只抓出来,用芦苇捆住,串在一起。 这样慌乱的飞龙就会互相牵扯跑不掉,那些跑掉的,就先放过他们。 已经入夜很深了,且不说家里宋芳会担心,饿极了的狼群也相当危险。 他往竹篓里垫了些芦苇,不能让这些大宝贝冻死。 这些东西不像艺术家,还是活着的比死了值钱。 把堆在地上的鱼装进另一个篓,他收拾好抄网,挑起担子回家。 按照市场价,一只飞龙保守估计五块钱,现在抓了八只,四十块钱,加上这些鱼,明天70块钱应该有了。 凑上昨天的三十几,一百块能还上还有富余。 给芳子弄套像样点的衣服吧。 宋铁美美地想着。 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慢慢围了上来。 狼群! 第8章 大伯大嫂想吃鸡 倒了血霉了,现在宋铁身上只有一把柴刀。 狼群眼冒绿光,慢慢缩小了包围圈,四面八方都是呲着牙的凶兽。 大雪封山很难找到食物,氹子那边又有熊瞎子。 他们不知道已经饿了多久。 宋铁握紧了手中的柴刀,这种灰狼一般一群会有十几个。 现在的这是小族群,只有大约七匹。 它们的肚子已经瘦得可以见到肋骨,其中一头的右脸,有个巨大的抓痕迹。 那边的眼睛也瘪了进去。 看伤疤的大小,应该是熊瞎子抓的。 它身上有一股狠辣的劲儿,在最外圈警惕地盯着宋铁的动作。 只要宋铁做出攻击动作,或者逃跑,它就瞅准时机,扑上去咬断那脆弱的脖子! 但是宋铁慢慢靠到了一颗很高的山石上,虽然没有了退路,但也不用担心身后的偷袭。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紧紧盯着慢慢围堵过来的几匹狼。 一般而言,人类是不在灰狼的食谱中的,这种两脚生物在它们眼里,威胁极大,要是弄死一个,就会引来很多两脚生物,保不准还会把狼群灭族。 但是人饿极了连泥都吃,别饿狼了。 面前能动的,就是肉。 以往碰到的人比面前的大得多,都会慌张地逃跑,露出脆弱的脖子。 但是这个小人,却一脸镇定地看着他们。 一时间,狼群都不敢轻举妄动。 宋铁拎起一条鱼,用刀划开了肚子,腥臭的味道散发出来,对于狼群而言却是无比诱人。 狼群骚动了起来,疤脸狼长嚎一声,其他的狼再次压低了身子,虎视眈眈。 “啪!” 一条带着血腥味的鱼,直接甩到了疤脸狼的脸上。 刚刚还在冒着杀气的脸,一脸疑惑。 但是地上的鱼,勾得它肚子开始抽搐。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 咸腥,鲜甜。 它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应该是头狼,所有的狼都看着它,等着指示。 但头狼不语,陷入了进食的满足中。 紧接着,一条又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被扔到狼群中。 狼群本来在观望,但是看头狼吃得香甜,纷纷嗅了嗅面前的鱼。 一只最瘦弱的忍不住张开了嘴,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其他狼也跟着啃食。 今天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食物,现在就有大餐在面前,犯不上花力气去得罪那危险的两脚生物。 看它们吃这么香,宋铁抓紧时机,赶紧挑起担子就快步跑走。 看样子得想办法弄杆猎枪。 疤脸吃得很快,它吃完了抬起头,舔了舔带血的嘴,盯着宋铁。 “真他么能吃。”宋铁抱怨一句,利索地划开五条大鱼扔它面前。 但是它没有理会,低着头,径直走到宋铁跟前。 宋铁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柴刀,紧张地咽着唾沫。 这狼也太不讲道义了吧,弄到吃的了还想撕票? 要是他敢张嘴,今天咱就拼命! 疤脸扬起鼻子,在他身上闻了闻,然后转身,抬起了一条后腿。 一股温热的液体灌进了宋铁的鞋子里。 “我耶你的马!”宋铁大骂一声。 昨天狐尿浇头,今天狼尿灌鞋? 但是疤脸听不懂人话,淡定转身,接着去啃自己的鱼。 他抓紧时机,快步跑开,一步三回头,怕狼群追上来。 直到自己下山,那些绿油油的眼睛都没有挪动。 他回到村口,才发觉自己的腿肚子有些发软,冷汗已经濡湿了整个后背。 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喜悦,让他的心脏仿佛关了一直扑棱的野鸡。 “哥,你回来了?” 宋芳一直守在上山的村口,入夜了宋铁还没回来,她又怕又惊。 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她快步迎了上去。 “嗯,有些累。”宋铁不会告诉妹妹,自己碰上了狼群,免得之后每次上山,她都提心吊胆。 “啥味儿啊?”宋芳蹙眉。 狼尿味儿,妹妹没闻过吧? 宋铁当然不能说实话。 “不知道路上踩到了什么脏东西。” “那快点回家脱了给我洗洗,灶上还有热水,可以泡个澡。” 宋芳提起担子,篓子里传来一阵慌乱的鸡叫。 “哥!这是飞龙?!” 她把担子放下,蹲下来欣喜地观察里面那些伸着头往外张望的榛鸡。 “嗯,赶紧带回去,别给冻死了,活的卖得上价,明天早上我去上次的家属大院卖,应该能凑够100块还给那家人。” “好!”宋芳熟练地挑起担子,回到大院。 “怎么有鸡叫声?” 顾红霞躺在床上,听见细碎的鸡叫声,推了推躺得四仰八叉的宋建业。 “什么鸡叫,你大半夜饿疯了吧?” 宋建业咂吧两下嘴,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但是那几声“咯哒”,不停地刺挠着他的耳膜。 “还真有鸡?!” 宋建业“腾”地坐起来,穿上鞋子,披上衣服走出卧室。 “爹!宋铁那小子抓到了野鸡!” 宋青山眼巴巴地盯着对门大院,恨恨地说:“这大半夜才下山,怎么没给狼崽子叼了去!” “都一家人,你怎么不念点堂弟好。”顾红霞恨不得把亲儿子的鼻子戳进脑袋里。 明明自己儿子脑子聪明,也比宋铁壮实,但是这个年纪了,还是在家干耗粮。 “去,跟宋铁要一只野鸡,咱都一家人,总不会自己吃肉了不管大伯伯母吧?” 顾红霞不敢想,那野鸡放锅里,炖上干蘑菇是个什么滋味。 宋建业父子看对方一眼,不说话了。 抢鱼的事儿还没过去呢,虽然他们也不在意什么脸面,但是生产队队长都上门找事了,要是再闹出点啥,以后日子别过了。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顾红霞两眼一竖,披了件外套,就走出去,敲响了宋铁大院的门。 平常都是夫妻唱红白脸,但是自从张学富教训了他们一顿,白脸缺席,只能由顾红霞临时客串。 宋建业父子,在家门后面,抻着脑袋观望。 他们希望这个家里作用巨大的女人,可以带回来一只野鸡。 “咚咚咚!”顾红霞大声拍着门。 宋铁听到了,但是不想多做理会,示意宋芳不要出声。 等了四五分钟,顾红霞跺了几下脚,裹了裹衣服。 这小子,还想装视而不见?! “咚咚咚!”她开始更用力地拍打大门。“宋铁,是我!伯母!开门!” 眼见这个伯母,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了,宋铁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然后用身体堵住了门。 “什么事?” 宋铁冷冷地说。 “刚看你抓到野鸡了?” 顾红霞抻着脖子,扫视着院里。 宋芳把野鸡放柴房的时候,不安的野鸡扑棱了几下翅膀,它们惊叫了几声。 这声音传到了顾红霞的耳朵里,让她两眼放光。 第9章 亲不如邻 “是抓到了,你要买吗?五块钱一只。” 宋铁挂着脸,他当然知道这家人什么揍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这说得多见外啊,咱不是一家人么?” 顾红霞堆上讨好的笑,就要往院子里挤。 要是她一进去,就可以招呼宋建业两父子进来帮忙拿东西了。 宋铁把门一合,把顾红霞卡在了门缝里。 “谁跟你是一家人,就算是一家人也明算账,昨天你不算挺清楚么?” “哎呀,当初你爸妈把你送过来,说要你什么都听大伯大嫂吩咐,当时我们家可是觉得你能给我们养老,我们才收的你们!” 顾红霞见怀柔攻势不成,立马占据道德高点。 “方子现在那黑黑瘦瘦的样子,你们也敢说养?” 宋铁轻蔑一笑:“你要买,就掏钱,或者扣账。” 看样子宋铁和宋芳,以前真是给他们家太多脸了。 “不然就让你们家两男口子,自己上山打去!怎么,家里两” 顾红霞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干脆蹲地上干嚎起来。 “哎哟!大家快来看啊!我们家一把屎一把尿把宋铁拉扯大!他上山捞了鱼也不给我们,野鸡也不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哭喊的声音很大,但是一滴泪没有。 听见热闹的乡亲们,陆续出门,好奇地喂了过来。 顾红霞见计谋得逞,捂起脸来,遮掩那拙劣的演技。 “大家快看啊!前两天跟我们家说要断绝关系,这娃子心真的狠啊,吃我们家用我们家的!现在上山弄了一篓子鱼,一篓子野鸡,一根毛都没给我们家拿过哇!“ 村民们嗤笑着看热闹。 “你们家怎么对我兄妹俩的,村里不都清楚得很么?你们家的儿子半年不出工了吧?是不是用的芳子的公分?” 宋铁面不改色。 村民们七嘴八舌,热闹起来。 “要不是村口马大娘时不时接济,这兄妹怕是会饿死。” “昨儿个还想把人方子卖给赌场老板他们家呢。” “卖不成还想着一百块收走人家的院子。” “两男的好吃懒做,全靠女人占小便宜过日子。” 他们家做的那些腌臜事被不断拿出来翻炒,羞得两父子都不敢露脸帮腔,顾红霞也不敢再说话,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乡亲们,我今儿个弄了些鱼回来,葫芦子一块二一斤,鲫鱼一块,都是新鲜货,不用票。” 宋铁把装鱼的竹篓抬到门口,趁着人多叫卖起来。 “都是太白山冷水氹子的新鲜货!新鲜着呢!” 自从赵叔出事,太白山就没人敢去了,那冷水氹子的鱼,是城里人都吃不上的稀罕货。 这村子里许多人,都是吃那里的鱼吃到大的,几年没吃了,一想起来那股鲜灵劲儿,都咽了口唾沫。 “铁子,给我来两条鲫鱼。” 鲫鱼不大,但是炖出的汤味道醇厚,油脂也多,这个大家肚里都没油的时代,很受欢迎。 “我要四条葫芦子,好久没吃了!” “好嘞,称绝对高高的!” 宋铁拿出称,坐在地上开始分发起鱼。 “铁子哥,今晚忙么?” 张知礼又拎着油灯过来了,手里拿着破旧的语文书。 “今晚是有点,等到后天,晚上就闲了,到时候你过来吧。” 宋铁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大伯母一吆喝,给他招来不少人,有些忙不开。 “行,哥你先忙。” “诶,等等!带两条回去。”宋铁拿起芦苇,穿了两条大鲫鱼,挂张知礼手上。 “不行,上次已经拿了两条了。” 本来宋铁给鱼的事情已经让顾红霞气不过了,一直到自家侄子居然连着给外人送,她觉得胸口有一股气出不来。 “快拿着,你这瘦得骨头架子似得,多吃肉!现在长身体呢!”宋铁不由分说,直接把鱼塞了过去。 “我这忙得很,你快回去!” “谢谢铁子哥!”张知礼脸上的落寞被一扫而空,开心地蹦着往张学富家里去。 顾晓霞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恨恨地咬着牙。 大家争先恐后,一篓子的鱼很快下去一半。 宋铁点起了手上的钱,一共二十多块。 等早上起来,去镇上把飞龙还有剩下的鱼全出了,应该能把钱还清还有富余。 本来以为喂了狼不少鱼,还得再去一趟。 顾红霞一直就在旁边看着,想着宋铁能够卖剩下,捡一两条不要的。 但是宋铁把剩下的一收,就把篓子往厨房里抬。 “诶!你都卖了不少钱了,怎么说也得给大伯母一条吧?” 顾红霞眼睛都要瞪圆了,宋铁把篓子放下。 “那你要哪一条?” 宋铁指了指剩下的鱼。 “给条稍微大点的,我们家三口人呢!” 顾红霞满脸欣喜,这个小侄子总算是懂点事了。 宋铁挑了条最大的,在称上摇了摇。 “一斤六两,算你一斤半,一块五。“ “你!” 顾红霞被噎得差点喘不上气。 本来可以用欠的债来抵,但是这个院子的价值比那一百块高多了,少一块就多給他们一丝还清的可能。 “你等着!你后天最好能攒够钱,不然那就让你们滚蛋!” 顾红霞骂了一句不中听的,回了家,嘭地关上了门。 “这王八犊子吃里扒外!” “亲大伯大嫂都不给,送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死爸妈孤儿!” 房间里的叫骂,大声得似乎要让对门的宋铁听见,让他的良心收到谴责,在这个雪夜辗转难眠。 不过宋铁今天死里逃生,身心俱疲,完全没听见这些,很快进入了梦乡。 毕竟有事做的人,都很好入睡。 宋建业此刻听着大院里传来的鸡叫,馋得不行。 自己婆娘也太不争气,一个半大小子都搞不定。 但是往回一想,这样顾红霞就没有什么立场,来指责自己弄不来宋铁的鱼了。 宋建业的心情好了许多,跟着顾红霞进了屋。 宋青山就没那么好过了,他睡不着。 那葫芦子和鲫鱼,他昨天吃过的,那味道睡了一觉都忘不掉。 那飞龙肉,宋青书在山上拆过,那被熊瞎子弄死的赵叔下的笼套子,从里面掏出来过一只,躲苞米地里烤来吃,就算没有调味料,也香得人魂牵梦萦的。 他睁着眼睛,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裹着,地上的积雪漫射着幽幽的白光。 他起身穿鞋,来到宋铁的院外,找了几块石头垫脚,翻了进去。 第10章 卖鸡 “阿嚏!” 天色刚亮,宋铁就被冻醒。 这家里没有烧炕的煤,薄薄的被子已经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窗外飘摇起鹅毛大雪,万幸没有起风。 大雪封山,今天上不去太白山了。 不过大雪天,宋铁这种上门卖货的生意更好做。 人们都不会愿意顶着天寒地冻出门的。 他一个挺身起床,穿上鞋子披上袄子,进厨房整理自己的宝贝货物。 飞龙们挤在一起互相取暖,闭着眼睛惬意地打着盹。 他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拎起,装进填了芦苇的竹篓。 等下就要上马车了,别路上给冻死。 清点了一下昨天剩下的鱼。 “怎么少了一条?” 宋铁昨天收摊后,细细地数过。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东西,他不可能不上心,更不可能记错! 宋建业他们家偷的? 不可能!要是他们偷肯定不会只偷一条鱼,而且是最小的一条。 飞龙也没有动。 宋铁叹了口气,就算是怀疑,自己也没有证据,要是野猫狐狸之类的给叼走的,那就是污人清白了。 虽然那家人跟清白两个字应该没有关系。 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就睡那么死呢。 宋芳收拾完飞龙,就到村东头的马大娘家照顾病患去了。 据说是还没怎么好。 眼睛瞎了还被冻坏了,要是芳子不过去,马大娘都吃不上饭。 也算是报了些许恩情吧。 宋铁带上钱,还有一条鲫鱼,到队长张学富家门口,拍了拍大门。 “大清早的,谁啊?”李淑芬披了件衣服,推开窗,朝外面不满地喊了一声。 “婶,是我,宋铁,找队长再租一次马车。” 宋铁大清早要租车上工? 本来觉得这小子敢上山,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天刚亮就要干活,更是闻所未闻。 李淑芬裹着衣服到门口,打开了门,看见宋铁拎着鱼。 “快进来,外头挺冷的,我去叫醒学富。” “婶,你拿着这个。”宋铁晃了晃手上的鱼。 李淑芬笑着接过,把李铁迎到屋里,去推了推还在梦里的张学富。 “啥事?”张学富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宋铁又送鱼来了,说要租马车。你说那小子是不是转了性?” “那孩子之前才多大,都给宋青山他们带的,现在长大了也应该懂事了。” 张学富拿过挂在床头的中山装,叼起烟斗点上,吸了两口提提神,走进客厅。 “这大清早的,租马车干什么去?” “昨天弄了些东西,想赶在晚上大风雪前去镇上卖。” 张学富一听,不由得点点头。 这宋家小子就算刚长出点模样,目前也是整个老宋家最周正的人了。 从外貌到人品。 “知礼还在睡觉,我跟你去马厩吧,听说你又拿鱼来了,是要抵公分吗?” “不用抵,我正常给钱。”宋铁掏出分票毛票数了数,放张学富手里。 张知礼是看马厩的,所以也不惊讶队长跟他认识,甚至本家姓氏,还可能带点亲戚关系。 但是说多亲,应该是没有的。 队长夫妻两这么多年了,没有自己的孩子,应该是把其他亲戚的孩子接过来住一段时间,打发寂寞。 宋铁虽有推测,但不多说也不多问。 该自己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 “嚯,宋铁也能有掏出钱的时候。”张学富笑眯了眼。 他并非挖苦,是在为一个青年的改变儿欣慰庆幸。 “您就别取笑我了,以前犯浑做了不少的混账事,之后不会了。”宋铁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晒得有些发黑的脸庞涌上难以察觉的血色。 “你以后要是有难处,跟队长说。” 张学富拍了拍宋铁的肩膀,叼着烟斗起身,来到马厩。 还是上次那匹老马,虽然慢了些,但是拉车拉得很稳,脾气也好。 宋铁轻轻拍了拍那张瘦长的马脸,老马欣喜地打了个响鼻,蹭了蹭他的手。 “看样子老兔还挺喜欢你。”张学富伸手捋了捋老马的鬃子。 “老兔?” “这老马的名字。” “咋叫这名字?” “以前喜欢撒欢,跑得野,爱闯祸,所以管他叫兔子。上了年纪,稳重些了,又改不过来,就叫它老兔了。” 听见老兔二字,老马晃了晃那双长长的耳朵,表示自己认可这个名字。 “那咱走吧,老兔,回来给你欻点新鲜的草料。”宋铁把马引子套好,拉上马车。 “我晚上回来还车,谢谢张队长。” “谢啥,你送来那些鱼,知礼很爱吃,我还得谢谢你呢。” “走咯!”宋铁用手拍了拍马屁股,老兔慢悠悠抬起脚步,拉动马车。 “这两天雪会很大,早出早回啊!”张学富朝他挥手。 “知道嘞!” 看着马车远去,张学富深吸了一口烟,吐出几个眼圈。 宋铁回家把榛鸡和冻鱼拉上,出门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人在怨毒地看着自己。 一回头又没看见什么人。 他一挥马鞭,没入了雪幕里。 再次路过那个瓦窑,那个男人正在门口周围拾柴。 宋铁本来抬了抬手,想打个招呼。 但是男人抬了抬眼,假装没看到宋铁,急步躲进了瓦窑,把一片木棉瓦当做门拉上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宋铁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没多作停留,驾着马车,来到了上次的糖厂家属大院。 时间已经来到了晌午,刚好是糖厂职工回家做饭的日子。 虽然也有部分人会在糖厂的食堂吃饭,但是大锅饭,难免会有些火候不周。 有家室,特别是有孩子的人都更喜欢回家做饭。 宋铁把马车栓在门口不远处的大树下。 门卫老孙此时举着一张报纸,嘴里哼着京剧小调。 一包烟把报纸压下,老孙抬头,看见一个俊俏的后生。 “孙大爷,我又来了。” “昨儿个不少女同志卖了你的鱼之后,都瞧不上今早的小伙子带的了,你叫什么名字?” 老孙眯着眼接过那包香烟,他挺喜欢这个会来事儿的小伙子。 “我叫宋铁,你叫我铁子就行。” “行,我帮你看着,有检查的来我替你拦拦,我叫你的时候你赶紧收拾东西。” “好嘞,谢谢孙大爷,给您两条鱼尝尝,还得劳烦您帮忙看下马车,别给人顺了去。” 宋铁把串好的两条鲫鱼递进了门卫室,老孙笑得更开心了:“你小子!会使唤人了啊。” “等我卖完,再给您买烟。” 宋铁把竹篓再挑起来,摇晃之下,榛鸡发出轻微的啼鸣。 “这是啥?”孙大爷一听,睁大了眼睛。 宋铁嘿嘿一笑,拉开了盖在竹篓上的芦苇,几只棕黄的榛鸡探出了脑袋。 “飞龙!你小子怎么弄到的?” 老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这东西了,他当兵的时候在长白山上吃过,那味道,至今都还能想起来。 “上山抓的。” 宋铁又把篓子盖了起来,太冷了,他不希望把这些大宝贝冻着。 “这可是稀罕货,价不会低,但是你估计卖不出去。这院子里的人是有点钱,但谁舍得花几条鱼几只鸡的钱,就为了尝个鲜?” “你呀,带去城里卖,估计能卖出去。” 老孙头嘬着烟,咽着口水。 这榛鸡肉是真的香,但也是真的贵。 “都带来了,先卖着吧。” 宋铁来到老地方,把鱼篓子一敞开,开始叫卖。 “来看看啦!太白山氹子捞的鱼咧!新鲜着呐!” 他还没叫卖几声,上次的那个孙老师闻声就出来了。 “小同志又来了?早上那鬊小子,带来的鱼,鳃都黑了,还愁今天没鱼给孩子做。” “给我摇个五条葫芦子。” 宋铁利索地串起五条品相好的葫芦子,又搭上一条巴掌大的鲫鱼。 “您又是我的开张客,可是蒙您恩惠了,多给您一条,以后再来多照应照应。” 孙老师欣喜接过:“小同志会做生意啊。” “诶?这是什么?”孙老师指了指另外一个竹篓。 “这是榛鸡!肉可香了!您要不?” 孙老师摇摇头:“这榛鸡现在怎么也得五块钱一只,才一小碗肉。” “不打紧,您慢走。” 此时下班的人群涌进了院子。 孙老师大喊一声:“上次卖鱼的小同志又来了!这次鱼没上次多,想买的抓紧了啊!” 主妇们陆续围了过来,包括上次那个挑宋铁毛病的女人。 “加油咯,小同志!”孙老师回来挥手,拿着鱼上楼了。 “小伙子,我来两条鲫鱼。” “给我捆五条葫芦子!” 人很多,宋铁又是算钱,又是捆鱼,有些手忙脚乱,后悔没带芳子来了。 主妇们见宋铁的手脚跟不上。开始自己动手。 但是眼尖的宋铁看见一双手假装挑拣,却在趁机刮烂鱼鳞鱼皮,扣鱼鳃和眼珠子。 正是上次那个挑毛病的女人。 上次没占着便宜,这次就用这种手段。 “姐姐们,别挑鱼,咱这鱼都是好的,你们人多手杂,有人在趁机捏我的鱼,捏烂了你们就买不着好的了!” 宋体偶尔大声喊道,所有主妇都停下了,看着那双掐着鱼鳃的手。 女人悻悻地缩回了手,脸上挂不住,开始嚷嚷。 “我就是想检查这鱼新不新鲜,你看这鱼鳃一掐就烂,能是好的吗?!” “姐姐,天地良心,您看这鱼鳃的颜色,鲜红着呢。” “谁知道你用的什么手段,我不买了。” 女人一翻白眼,走到旁边坐了下去。 宋铁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到最后这几条被掐烂的鱼卖不出去,她再捡漏! “姐姐们,谁一次买五条以上的,送一条这个,虽然破了点相,但是绝对新鲜。” 单独卖的话,这鱼是卖不出去的,但是要是送,就另说了。 现在篓里还剩下十八条鱼,其中三条是被掐烂的。 “给我来五条鲫鱼!” “我也是,来五条!” “我我我!” 很快,鱼篓就空了。 “这边还有飞龙,姐姐们不看看?” 榛鸡篓子一直敞开着,但是没有人问。 “哎呀,你这东西没一两口的,市场价卖八九块钱,咱也没必要花这价钱。” “就是,要不你便宜点。算三块钱一只?” “三块钱一只我买两个!” 宋铁算了算,上次收了三十八块七,扣掉发卡一分,今天的马车费两毛四,两包烟一块钱,还有马大娘的医药费,两块一毛,还剩三十五块三毛五。 这次的鱼卖了二十八块,要不是被女人掐烂了三条,应该是三十一块。 龙宫六十三块三毛五,要是三块钱一只,卖掉八只榛鸡,就是二十四块,离一百块差得远呢。 现在这时间要是进城,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了,我进城试试吧。” 宋铁礼貌地摆摆手,主妇们也不为难。 “今天大雪,路上小心啊小同志。” “蒙您吉言了!”宋铁拱拱手,“也祝您诸事顺利!” 宋铁一照承诺,在旁边的便利店又买了一包烟,递给老孙。 “怎么样,你这飞龙卖不出去吧?” “跟您说的一样,我进城试试。” 宋铁失望地摇摇头。 “你这么拼?听说今天大雪,那边的路滑坡,清理不了过不去呢。” “这榛鸡只要喂点东西养着,饿不死过几天再卖就行。” 老孙看着这大小子的表情,有些心疼。 “家里急着用钱呢,还不能便宜卖,我先去看看把,要是过不去我再回来。” 宋铁拎起篓子,就要走。 “你这孩子咋恁倔呢!那边的路危险得很,现在没人走,要是压在雪下面或者山石下面,没人能救你!” 宋铁虽然知道前路危机重重,但是他不想失去自己和妹妹的容身之所。 ”叮铃铃!“ 这时候门卫房的电话响了,老孙接起了电话。 宋铁把篓子装上了马车。 就在他扬起马鞭的时候,老孙打开窗户朝他招手。 “小伙子!先别走!” 第11章 高主任正发愁 高主任有些发愁。 今天约了城里钢厂的胡厂长来做客,要聊一聊儿子的工作问题。 虽然糖厂的工作好安排,在外人眼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体制内”的肥差,工资固定,还有宿舍安排。 比起看天吃饭的农民,属实是令人羡慕了。 但企业岗位之间,亦有高下。 钢厂那边算国营垄断行业,职工和家属享受的福利多得数不过来,年节发放水果蔬菜还有米面油,甚至还有牛羊肉。 更不用说钢厂还有自己幼儿园,和职工子弟学校。 只要能把自己儿子送进去,自家三代的保障就有了。 上个月就邀了胡厂长来接触接触,约好了今天。 早上打电话去问,说是没有决定好。 本来以为下了大雪,胡厂长不会来了,没想到人家很守时,刚从招待所打来电话,说已经到镇上了。 晚上应该是要一起吃饭的。 作为东道主,他得准备得丰盛一些,别折人脸面。 今天大雪纷飞,市场关得早,卖菜的基本散了。 问了一下厂子里的食堂,今天别说肉了,库房里就剩大白菜和土豆。 黑市那边因为前几日的山上的狼患突然泛滥,也早早歇了。 本来可以驱车去最近的银山市里,看看有没有新鲜货,但是山体滑坡,把出去的大路给断了,小道又让积雪掩埋。 这下子,就算找理由,体面地送胡厂长回去也没了门路。 晚上怕不是真得请胡厂长吃白菜土豆? 儿子的岗位,黄的概率很大啊。 “叮铃铃!”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脑门一跳一跳的高主任,接起了电话。 “恩乔,中午回来吃饭,买的鱼。”电话那头是高主任的老婆。 “鱼?”高主任刚刚拧在一块的眉头松了些,“哪儿买的?还有得卖吗?” 虽然鱼算不上什么大菜,但起码算个荤腥,不会丢人。 “上次那个小同志拉来的,鱼早早就给抢没了,人家都收拾东西要走了,我买了两条葫芦子,现在熬锅里呢。” 鱼都熬上了,要是放着等晚上已经不新鲜了,总不能让大老远来做客的胡厂长吃剩菜吧。 他的眉头比之前拧得更紧了些。 “他还带了几只飞龙,香是香,但是太贵了,就几口肉,我就没买。” “你说什么?!”高主任直接激动得站了起来! 这小同志,真是他的福星贵人啊! “快把他拦下来!你去买,照价买,全买下!” “人都要出大院门了,我这七楼跑下去人早没影了。” 高主任老婆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的宋铁已经在跟门卫老孙挥手告别了。 “嘟嘟嘟——”高主任挂断了电话,打给家属院保安室。 “老孙,那个卖鱼的小同志,先别让他走?”高主任也不寒暄,直奔主题。 “你等等。” 老孙放下了电话,打开窗户,朝宋铁挥手呼喊。 “小同志,先别走!” 宋铁闻声,重新把缰绳系在树上。 “大爷,什么事?” “高主任打电话来找你。” 老孙在这个糖厂大院十几年了,也可以说是半个人精了。 高主任打电话过来问,想必是有要紧的事。 什么事不要紧,也跟他没关系。 要紧且有关的,是把人留住。 宋铁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又用力跺了跺脚把脚上的冰屑,进来把电话接过。 “高主任,什么事?” “听说你带了几只飞龙要卖?” “是的,但是卖不出去,高主任您要?” “几只?”一听宋铁确实带了飞龙,高主任眼睛都亮了起来。 胡厂长以前是带兵的,太白山上自然也呆过,那飞龙肉只要出过一次,就一生难忘。 “八只,一只五块钱,主任您要几只?” 宋铁的眼睛也亮了,要是能卖出去,一百块就算凑齐了。 “都要了,等下我老婆去付钱,你先等等。” 高主任挂了电话,立马拨给了家里。 “媳妇,你拿四十块钱,去大院门口,把小同志的飞龙都收了,晚上招待胡厂长。” “好。” 高夫人挂了电话,打开衣柜翻出一个金属饼干盒子,数了四张大团结。 她想了想,放回去一张。 关掉灶上的火,带着尿素袋子下楼到大院门口,看见在保安室坐着的宋铁。 “小同志,把这几只飞龙装好,高主任让我给你付钱。” “好。”宋铁也不啰嗦,卖完这些,钱就凑齐了,心头的大石也随之落下。 他把榛鸡捆好,装进尿素袋子,递给了高夫人。 高夫人把三张大团结塞宋铁手里就要走。 数了数手里的钱,宋铁发觉不对。 “诶!姐姐,钱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你这些也是卖不出去的,三十块钱不少了。” 高夫人拎起袋子就要走,宋铁给她拉住了。 “不行,姐,高主任说好了5块钱一只的。” “你也没别处卖,带回去多麻烦,要是路上死几只,你连30块都卖不上!” 高夫人咬死了宋铁这几只榛鸡在镇上卖不出去。 “不行,家里缺钱呢,姐要是觉得贵了可以不买,我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虽然宋铁嘴上好说话,但是已经把袋子拿了过来。 “你这小伙子怎么那么倔呢,你家里要是真缺钱,就老老实实把鸡卖给我。” 高夫人又伸手想拿,但是宋铁已经把鸡装回了篓子里。 “高主任说好了多少钱,就多少钱,少一分钱都不行。” 要是三十块钱卖掉,就真的完全没有还清宋建业家的可能了。 宋铁拎着鸡就往外走,高夫人觉得这孩子是在拿乔,就抱臂看着他装车。 “装模作样,到最后还不是得回来卖给我,到时候再划个五块钱的。” 高夫人冷笑着。 宋铁把篓子一装车,解开缰绳。 “吁!” 老兔扬起马蹄,拉着车跑了起来,太冷了,它只想快点回家。 高夫人彻底傻了眼,追出来的时候,马车带着宋铁,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过了几分钟,高主任开着车回来了,过两三个小时,就应该准备给胡厂长的晚宴了。 幸亏今天那个小同志带了榛鸡来,不然今晚自己的老脸就要摔雪里了。 刚刚自己还打电话,跟胡厂长说买了飞龙,晚上好好招待。 那边的胡厂长一听,能再次迟到自己当兵时遇见过的美味,不用提有多高兴了。 儿子的事儿,能成! 他哼着歌,推开家门,看见自己媳妇正磕着瓜子听收音机。 径直走进厨房,没有看见榛鸡。 “鸡呢?” 高主任的血压现在有些控制不住。 第12章 功亏一篑 “我叫你买的鸡呢?” 高主任的声音都高了三个调,甚至有点走音。 他刚刚跟胡厂长把话放出去了,要是飞龙端不上饭桌,这不是把人当猴耍?! “那小子要一只鸡五块,我嫌贵,说给三十,人就直接跑了。你说他一个半大小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高夫人恨恨地说。 那个小同志明显就不会做人,要是傍上了自己家这棵大树,往后的福气多着呢。 “我跟人家说的五块钱一只,没让你划价。你这是甩我的脸!” 高主任一跺脚,差点把收音机掀了。 高夫人被吓一跳。 “高恩乔你发什么神经?我每天给你洗衣服做饭,你凶我?!我不是想给你省点钱么?!” “我跟你说了今晚胡厂长来吃饭吧?!咱儿子进钢厂的事还得看人脸色!已经跟人说了今晚的菜,要是端不上来,我这个糖厂车间主任就要被看笑话!” “哼,什么咱儿子,那是你儿子!” 高夫人冷哼一声,别过了头,不想多搭理。 高夫人是续的弦,这么多年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但是高主任的儿子高鹏太过优秀,他一直没准备再要,拖着拖着,高夫人眼看着就要四十,再不生,就要怀不上了。 要是高鹏进了钢铁厂,她就彻底没了希望。 要是没个自己的孩子,以后要是老了,高主任先走,自己的晚年指不定多凄凉。 为什么高鹏那么优秀? 为什么不是个傻子? “他朝哪儿走了?”高主任想起来,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只能希望宋铁还没走远,鸡没有卖出去。 高夫人翻了个白眼,继续嗑瓜子。 “他朝哪儿走了?!”高主任怒双目圆睁,布满血丝。 “东北边.....”高夫人脸都被吓白了。 高主任瞪了她一眼,开门下楼,一脚跨上二八大杠。 幸亏雪大,没什么人出来,地上的马车痕迹还算清晰。 半个小时后,宋铁在一个大院门口,追上了垂头丧气的宋铁。 “小同志!你那些飞龙还在吗?!” 高主任把车停下,踢下脚撑。 “还在。”宋铁这半个小时,一只没有卖出去。 “但钱少了我不会卖的。” “不少不少,给!四十块钱!” 高主任掏出四张大团结,塞宋铁手里。 宋铁眼神亮起,把钱收进兜里。 “今天真不好意思,家里的婆娘格局浅。这每只再给你加一块吧。” 高主任知道今天这是是自家人不地道,多少要给人表示下歉意,拿出一张五块。 这下子轮到宋铁不好意思了。 “说了多少钱,咱就多少钱,您这...不大合适。” “有啥不合适,你不也说家里急用钱么,你这半大小子,狼一叼就给你叼了去,拼命赚的钱别不好意思收。”高主任也不啰嗦,直接把钱塞宋铁兜里。 “鸡我给您拉回去??” “扎大杠上吧,眼看入夜了,你快回去,晚上雪更大。” 宋铁把鸡分了两个竹篓,找两根绳子一系,挂在了车杠上。 人家都主动加钱了,再计较这两个竹篓就显得小气了。 “对了,这几个包子你拿着吃,虽然凉了,但你没吃饭吧?” 高主任把中午从食堂带出来、用报纸包着的的两个菜包,甩到宋铁马车上,又掏出钢笔,撕下来一张纸,写了串号码。 “这是我电话,以后打到好东西先给我说一声,我看能不能给你收咯。” 吧纸条塞给宋铁,立马跨上二八大杠径直走了。 “谢谢高主任!”宋铁感激地挥手。 目送高主任离开,宋铁坐上马车,把煤油灯点亮,挂在马车上,拍了拍老兔,朝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一直坐在旁边的两个高瘦男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他们撬了一辆没人看管的二八大杠,拿起一个麻袋,快速骑出城去。 他们赶在宋铁前面,来到了一个荒窑前。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雪积得很厚,把声音吞得很干净,四周一片寂静。 “这人没人了,就在这儿下手吧。” “那小子真是后土囤从来的?” “宋青山说了,他们囤里有个十七八的小子,驾马车出来卖鱼,就他了。” “刚刚他卖鸡收了四张大团结!鱼肯定也卖了不少,这回发了。” 他们从麻袋里,抽出了两把亮晃晃的砍刀。 突然亮起的火光,折射在他们狰狞喜悦的脸上。 此时远方,一盏微弱的煤油灯,慢慢靠近。 雪花还在飘,视线有些模糊,甚至分不清楚方向。 但是老马识途,老兔的步伐坚定地往前,宋铁也毫不怀疑它能把自己带回家。 “我靠!” “救命!” 此时两个高瘦的男人,赤裸冲雪幕里冲出,朝着宋铁来的方向逃跑。 宋铁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消失在了身后的雪幕深处。 “这是什么戏码?” 尽管两世为人,方才那两个裸男晃荡着夜跑,对他而言还是冲击力颇大。 “这个季节也不合适吧?” 他拍了拍老兔的屁股,老兔的步子快了些。 快回家,免得又碰上什么邪门事。 他又来到那个荒窑前。 那个男人好像在收拾什么东西。 “哥,吃了么?” 宋铁主动打招呼,毕竟这人看着也不坏。 “没..没吃,雪太大,找不到什么吃的。” 男人有些羞怯。 “我有几个菜包子,你要就拿去。” 那菜包子都硬了,宋铁还得留着点肚子回去喝鱼汤,吃葛根粉。 “我没钱....可以用东西换么。” “你看着给吧,要是你没衣服穿就先记着,别冻坏咯。” 宋铁看他穿得很单薄,上次换走了他的手套,看着他的手已经被冻裂了。 “用这个可以么?” 男人掏出一把雪亮的大砍刀。 宋铁吓了一跳,往后一弹。 “这把刀,可以换你的菜包吗?” 男人见宋铁害怕,把刀放在雪地上,往后退了两步。 见男人并无恶意,宋铁把砍刀捡起来,刀长差不多三十厘米,已经开了刃,十分锋利。 “可以,你没了刀怎么过活?” 在野外,刀是刚需,可以防身、砍柴、狩猎切肉。 “我还有一把呢。” 男人从地上,捡起一把一模一样的。 宋铁倒是淡定了,要是他有歹心,自己早被砍了。 “那你忙,我先走了。” 宋铁坐上马车,正要回去。 “等等!” 男人喊停了宋铁。 “这儿有辆二八大杠,上面有字,但我不认识,你看看是谁家的,还回去吧。” 宋铁指了指地上的一两九成新的二八大杠。 这东西可值钱,要钱要票,一般人家可买不起,怎么会被丢在这儿? 而且男人也穷困潦倒,怎么会对这二八大杠毫无兴趣? “行,你扛上来吧。” 男人一把拎起二八大杠,放在马车上。 然后捡起地上的衣服,拿着菜包回到窑里,拉上了挡门的石棉瓦。 宋铁拿起油灯瞧了瞧。 车杠上用红漆写着两个字——“高鹏”。 姓高?屯里没这姓啊。 今天买鸡的主任姓高,兴许是镇上的人? 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再去镇上问一问吧。 “吁!”宋铁轻喝一声,老兔又抬起了脚步。 路过马大娘家,里面没有点灯,按理说宋芳正在照顾马大娘,没理由这么早熄灯。 “芳子!马大娘!”宋铁大声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也许是在自家院子里吧。 宋铁驾车要走,一看车后的二八大杠。 虽然大雪天应该没什么人,但这东西要在村里被看见,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见不得自己好的人,起码有一家姓宋的。 他搜罗了一些干草,把它盖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马车停在大院门口。 里面亮着灯,还飘出来鱼肉香。 明天还了钱就自由了,天天都要过上吃鱼吃肉的日子咯。 宋铁心里正美。 “芳子!我回来了!” 他翻身下马车,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把二八大杠抬下来,拉进院子里。用几块破草席盖好。 “哥!”厨房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宋芳冲了出来,却是带着哭腔。 “你回来了?!对不起,你给我的三十多块,差不多全没了!” 第13章 一天花了七十块 “哥,对不起!你给我三十多块快花没了!” 宋芳一见宋铁回来,就飞奔出来,抱了上去,开始哭。 买了什么就花了三十多块?! 宋芳连一双两块钱的手套都舍不得买,绝对不是乱花钱的人。 指责没有意义。 是不是对门那家人来找事了? 宋铁感觉到热血上涌,但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怎么花这么多?出什么事情了?” “马大娘今天发了高烧,睡着了就没有起来,嘴里说着胡话,王大夫过来也说没有办法,到队长家打了电话,叫了镇上的大夫过来,路费药费花了三十五!” “发烧?!”宋铁紧张起来,一直以来暗中帮衬自家的恩人重病,钱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马大娘现在怎么样了?” “针打了,药也吃了,但是没见好,还在烧,怎么办啊哥,镇上大夫说村里没备什么药,要处理还得到镇上去。” 宋铁看着天上飘飞的大雪,有些无奈。 发烧的马大娘坐不得马车,吹了风见了雪,病情只会更重。 他摸到了兜里的那张纸条。 虽然自己跟高主任没什么交情,但是现在人命关天。 哪怕自己磕头也要给马大娘磕出一条路来! “芳子,你用冷水泡了毛巾,放马大娘额头给她降温,别急,哥来想办法!” 宋铁交代完,把老兔系好,冲到队长张学富屋前拍门。 “队长!队长!” “宋铁?还车不急,明天再还就成,不收你工分。”张学富裹着外套出来开门。 张知礼好奇地出来张望:“铁子哥?” “我要打个电话,队长,多少钱?” 宋铁也顾不得藏什么富,直接掏出一大把钞票,把看热闹的李淑芬都看傻了眼。 “一毛吧。”张学富指了指挂在客厅的电话。 “谢谢张叔。” 宋铁把一毛钱放在桌上,拿起电话,对着纸条拨了号。 ... 高主任与胡厂长看着桌子上的骨头,都满意地笑了。 胡厂长是因为,多年之后还能吃到这难得一见的美味。 高主任则是因为招待好了胡厂长,儿子高鹏算是一只脚迈进了钢铁厂。 “想不到现在还有人敢上山啊,看样子高主任是认识个老猎户?” 胡厂长剔着牙,有些意犹未尽。 “也不是什么老猎户,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叫宋铁,跟他买了几次东西。” 高主任暗自庆幸,宋铁真给自己解决了燃眉之急。 “哦?半大小子就敢到那虎狼出没的太白山讨食,后生可畏啊!” 胡厂长酒气上头,哈哈笑着。 “那我儿子高鹏的事儿.....” “行,咱就说敞亮点,钢厂这里确实有岗位,一个是焦炉工,是辛苦些,但是工资给得多。另一个是财务出纳,对学历有些要求。“ 高鹏明年夏天就高中毕业了,这事儿跟胡厂长说过了,也是奔着出纳去的,如今他着重提了学历操作性这么大的条件,显然还是有其他的“要求”。 “胡厂长,这次粗茶淡饭,等高鹏入了厂,再招待您来摆个酒席。” “诶,哪用得着那么破费,我想让你帮我,找那个上山的小猎户搞条新鲜的鹿鞭。” 胡厂长已经托了好几个人,自从一个生产队的人上去砍柴,被狼群咬死几个人后,就没有什么人敢上去了。 如今知道有一个初生牛犊胆子大,自然想要搏一搏运气。 毕竟就算没成,自己也没损失。 “这.....” 高主任犹豫了。 鹿群在太白山的深处才有,那里面危机四伏,宋铁别因为自己,进去断送了性命。 那样他下半辈子估计都很难入睡。 焦炉工虽然辛苦些,但也不是没有晋升的可能,高鹏只要辛苦些,自己再运作运作,总会越来越好。 “咱去哪儿给搞什么鹿鞭,那小子瘦得风刮就能上天。”高夫人对宋铁的死活也毫不在意,只是现状恰好合她的意。 锅炉工的工作累得很,高鹏进去干不了三天就得跑回家。 只要把高主任对亲生儿子的偏爱干碎。 再劝高主任生一个,小儿子无论优不优秀,总比大儿子受宠。 到时候自己下半辈子也不愁了。 高主任脸上有些挂不住,胡厂长倒是很喜欢高夫人这种,看似给台阶实则拆台的行为。 “说起来,令郎怎么不见人呢?” 胡厂长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有见到高鹏。 说要找工作,主角却面都不露。 “他学业忙,这会儿在补课呢,过几天我带他去厂里参观,顺便面试。” “什么补课,就是二八大杠丢了,现在跟没头苍蝇一样找着呢,这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 高主任咬了咬牙,跟高夫人说:“你去厨房,把水果洗了吧。” “叮铃铃!” 高主任家的客厅的电话响起,他急忙起身出去接起。 他不希望那个嘴上没把门的媳妇,再添什么乱子。 “喂?哪位?” “高主任,是我,宋铁。” 没想到刚拿到电话,当晚就打来了。 “什么事?抓到什么好东西了?” 最好是鹿。 “没有,我这边大娘前天冻坏了,今天高烧不退,再不去镇上医院就不行了,您那边有车之类的吗?我给钱的!” 高主任本来还想跟他提鹿鞭的事情,但是一听那边有病人,就开不了这口。 这是拿着病人的命要挟! 不过车是厂子里的,自己只是一个车间主任,要是用车还得问过糖厂的厂长。 自家厂长夜生活丰富得很,此刻不会在家。 “谁呀?”胡厂长叼着牙签,站在客厅门口。 “就是那个小猎户,说是家里人重病,问有没有车能用一下,把人送镇上医院。” “人命关天啊,电话给我。” 胡厂长也不等高主任回应,直接拿过话筒。 “小同志,你需要车?” “是的,很急,我愿意给钱。” 宋铁虽然听出来对面人换了,但是他此刻已经无所谓这些细节,只想借到车。 “不用,你能帮我弄一条鹿鞭,时间一个月之内就可以,怎么样?” 鹿鞭? 不是什么虎豹之类的凶兽,只要做个陷阱之类的就能搞定。 “好。” 宋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就喜欢你这小伙子的干脆,放心,钱我一分不会少你的,给我个地址。” 胡厂长也很高兴,想不到来吃顿饭,还有意外之喜。 虽然不知道这个半大小伙能不能搞到,但目前这是唯一的选择。 反正高鹏的未来拿捏在他手里,李铁没有拒绝,就相当于高主任也接下了这个任务。 宋铁报了家门所在,胡厂长拿出笔记下,也不啰嗦:“车半个多小时就到。” 挂了电话,他拍了拍还在啃鸡肉的司机陆爱国,“老陆,去这里把一个叫宋铁的小伙子,还有他大娘,送到镇上医院。” 陆爱国抹了抹嘴上的油:“行。” 随即拿起车钥匙,几步窜到大院里,踩响了油门。 心头一块石头落地的宋铁,抹了抹额头的汗,走出队长家里,到村口的小卖部拍了拍门。 “老板,买盒烟。” 半个多小时之后,一辆北京212越野车,柺进了后土屯。 发动机的轰鸣,让周边的村民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汽车,这可是新鲜东西。 “宋铁干啥了?!咋弄来辆汽车?” 李淑芬絮絮叨叨。 “这可是军车,别是宋铁犯了什么事吧?” 宋建业也把脑袋伸出了窗户。 宋铁把家里能找到的被子,都给马大娘裹上,跟司机老陆把她抬上了车后座,宋芳在后面照顾着,宋铁坐上了副驾。 “宋铁,咋回事啊?”张学富叼着烟斗过来。 “张叔,劳烦你把马车拉回去,马大娘病重,我得送她去镇上医院!” 引擎声很大,宋铁只能大声回答。 “行,你慢点。”张学富解开老兔的缰绳,带它往马厩走。 “叔,走吧。”宋铁把一包烟递给老陆。 这娃儿还挺懂事,老陆心理一暖,那本来因为雪天开车的烦闷去了大半,一脚油门,尾灯消失在风雪中。 看热闹的众人也陆续回家,熄灯睡觉。 宋建业也要关窗,却看到宋铁大院的门开着。 “这小子忘记关门了,我去弄点鱼。”宋建业披上了衣服。 “爹,别去,他们家邪乎得很!”宋青山想要阻止。 “你就说想不想吃鱼吧?” 宋青山一想到那鲜灵的鱼汤,就忍不住咽口水,放开了拉住老爹的手。 总不会那人每天都在吧? 宋建业打开门,左右看了下,确定没人看着,小跑着进了院里。 几条鲫鱼挂在房梁下,闪着银光,他大喜过望,踮起脚一扯,把所有的鱼都拿走了。 “现在黄鼠狼狐狸啥的,进屋偷东西的多了,宋铁啊,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得意洋洋,想着回去先做一条,弄点夜宵下酒。 走到门口,小风一吹,刺啦一声,一只老狐狸从一片席子底下,窜了出去,吓宋建业一跳,让他爆粗口骂了几句街。 但是一看到那席子底下藏着的东西,他瞪大了眼睛。 “二八大杠!” 他过去把车扶起来,转了几下轮子,发现还能用,也没有上锁。 “今天真是走大运了!” 宋建业哼着小曲,把车推回了家。 第14章 诊所 宋铁根老陆一起把马大娘从车上扛下来,送进诊室大厅。 “谢谢叔,这是给您的车费,等下受累把我送回去。”宋体递上来一张大团结。 两个来回赚十块钱,还是开的厂里的车,老陆不可谓不开心。 “等下事情结束了叫我,我把你送回去。” “好嘞。” 老陆走到门口坐下,毕竟诊所里头抽烟缺德。 宋芳则呆在马大娘旁边,静静地待着。 她没来过什么医院诊所,以前有点病痛都是捂着被子,忍忍就好。 所以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只能选择坐着,不给忙碌的宋铁添麻烦。 马大娘进诊室不方便,宋铁走到诊室门口敲了敲门。 “大夫,我大娘病重,现在在大厅,麻烦您过去看看。” 诊室里的桌子上,摆着个牌子,写着“关勇”,后面翻着报纸的老中医压了压起老花镜,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少年。 衣衫破旧,鞋子上还有几块颜色不一样的补丁。 “行。” 赵勇拿起桌子上的听筒,还有手电,跟着宋铁出来了。 一看两兄妹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可能又要做赔钱买卖了。 从医二十多年,这诊所总是贴补比入账多。 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选了这条路呢。 要是污了门楣,到下面也不好向列祖列宗交代。 关勇摸了摸赵大娘的额头,就像摸一个半开的水壶。 搭手切脉,脉象洪数。 掰开嘴巴往里看了看舌苔,还又喉咙。 “病人之前是冻着了?” “前天马大娘被冻僵在了雪地里,我们发现的时候,不知道冻了多久。”宋芳两眼含泪。 “大夫,大娘怎么样?”宋铁只着急知道现在的情况,要是他也陷情绪里去,很多事都没完没了。 “急性肺炎,需要打抗生素,还有退烧针,别烧坏脑子。” “多少钱?”宋铁把手伸兜里。 “你得住在这里观察,抗生素,退烧针,还有点滴,估摸着十七八。” “哥....”宋芳知道宋铁赚钱不易,既心疼老哥四处奔波,但是也不想马大娘平白遭罪。 “现在出不起没关系,等你家大人醒了,挂个账,要是挖到什么药材,可以来我这里抵账。”关勇实在是不忍心,从这个半大青年的兜里取钱。 “放心,大夫,十七八我还是给得起的。” 事到如今,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钱没了再赚。 院子没了再谋划。 至于宋建业家的白眼嘲笑,他根本没当回事。 但是马大娘不能出事。 “好,你去那边借账取药吧。”关勇在一张纸上,画了些交织在一起的曲线直线,交给宋铁,指了指一个带着小窗口的玻璃窗。 里面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姑娘正趴着睡觉,宋铁敲了敲窗户。 “啊?”姑娘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拿着处方的青年,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 “缴费啊?单子给我。”一双白皙的手伸到宋铁面前。 姑娘的脸颊因为刚刚的拍打有些微红,低垂眼眉辨认着处方,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 算盘的声音停下,姑娘抬头一笑。 “一共十六块九毛四,挂账吗?”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老爹善心泛滥了,墙上有些欠条都已经风化得发脆了,也没收回来。 “不,不挂账。”宋铁知道,任何人情是最贵的债。 他掏出两张大团结,递了进去。 姑娘惊异得歪头看了看,想不到这个青年深藏不露? “这是找你的,等下我出去给病人用药。” 姑娘拿了个篮子,到药柜前熟练地把药挑进去。 她推开小门,走了出来,带出来的风,带着酒精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衣服用肥皂搓洗后,晒得通透的那股特殊味道。 只见她拿出针筒,接上针头,把一管药水吸进去,弹空里面的气泡,推出几滴药水,用酒精棉擦干净马大娘的小臂,又轻轻拍了几下,找到血管,熟练地插了进去,把药推完。 一根铁架子被拖到马大娘身旁,挂上了药水瓶,姑娘把针插进马大娘手背的血管。 “好了,等病人好些就跟我说,我把你们带到病房,今晚就先住这里吧。” 姑娘看见宋芳泪眼婆娑,掏出一块奶糖,安慰道:“打了退烧针,不出一个小时就会醒的,放心吧。” “真的?” 此刻的宋芳,真的像个小孩,很难想象她出工的时候,为了赚工分,能一个人挑动几十斤的麦子。 “我是药师,还能骗你?吃糖吧。”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回到了药房里,看见宋芳在盯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随时都在。 宋铁起身,来到关勇的诊室,礼貌地又敲了敲门。 “关大夫,你们这里收药材?” 尽管面前的青年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是刚才看他掏出两张大团结眼睛都不眨,决断也很果敢,应该也是个当家的人。 “嗯,你有?” 关勇放下报纸,拿出谈合作的姿态。 “现在没有,您这里都收什么,什么价?” 太白山上的好东西多得是,草药又不会动,没有比这更好弄到的山货了。 “人参,一般的每斤三十,要是年份久的就得现场估价,仙灵脾每斤十块、黄芪....” 关勇把药材的收购价格都交代了一遍,宋铁牢牢记在了心里。 “买一条鹿鞭多少钱?” 宋铁想起来,自己答应了胡厂长搞到鹿鞭,才弄到了车,男人不能食言,要是自己猎不到,就考虑买一条。 “你这个年纪,要用到这个?” 关勇忍不住又压低了眼镜,抬眼看这个青年。 “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你就说多少钱就行。” “现在这东西稀缺的很,一般是五百差不多,现在有价无市。” 五百,现在对于宋铁来说是天价。 一个月内要赚够这个数,任重道远。 “好的,谢谢大夫,我上山要是弄到药材,就送您这儿来。” “嗯。” “我能用一下电话吗?” “去吧,今天你付了诊费,不打太久的话,就不收你电话费了。” 关勇又拿起报纸看起来。 宋铁回到大厅,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打电话给高主任打电话说了一声,说让司机大叔送他回去,那边倒是没有意见。 能帮忙已经是恩重如山了,接下来一个月得想办法弄到一条鹿鞭,不能让高主任难做。 “芳子,你今晚就留在这里照顾马大娘,我先回去。” 明天肯定鸡飞狗跳,就让妹妹在这里躲个清净,她等自己处理好再回家吧。 “哥,咱钱还没凑够吧?我也要回去。” “你相信哥,哥有办法,你就安心吧。” 宋铁把妹妹按在座位上, “哥走了,你有什么事就跟那边的姐姐说。” “嗯。”宋芳点点头,不安地看着宋铁出门的背影。 宋铁拍了拍正在抽烟的老陆,“陆叔,咱走吧。” “得嘞。”老陆把烟头踩灭,带宋铁上了车。 宋铁看着道路两旁不断倒退的树影,皱着眉头。 摸了摸兜里,还有差不多三十块。 第15章 收屋(求义父们的书架鼓励) 天色大亮,宋铁睁眼,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 上一世死前,与毒贩飙车撞车的阴影,让他有些晕车。 昨夜到家,马大娘的事情落停后,那股劲上来了,趴在厕所里吐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上床。 一睡就到了现在,看高悬的天光,应该已经快中午了。 宋建业他们家居然这个时间了,都没有上门发难。 难道是在酝酿什么坏水?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来到厨房,却发现原本挂着的几条鲫鱼不见来了踪影。 相比怀疑狐狸或者野猫,宋铁更相信是对门那一家,趁着昨晚自己没关门,溜进来偷的。 村里除了他们,没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一想到今天还得跟他们商量收屋的事情,宋铁就头皮发麻。 但总不能让芳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看看这三十块白给他们,能不能宽限几日。 只要再上山几趟,钱总能赚回来。 他走到门口,却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那盖着二八大杠的破草席,刺客散落一地! 车不见了! 宋铁都不用细想,就知道谁干的了。 他气冲冲地推开了宋建业的家门,一股鱼汤的香味扑鼻而来,更加证实了宋铁的揣测。 “哟,宋铁,今天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 宋建业嘬着烟斗,眯着眼,看着这头顶冒火的半大青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碗奶白色的鲫鱼汤。 “正好做了午饭,一起吃点?” “吃什么吃,咱家可不养闲人。”顾红霞翻了个白眼,深深嘬了一口筷子,伸到碗里搅了搅。 这一手,看得宋建业脸上都抽了抽。 “宋铁,下午可就得交钱了啊,不交就得从院子里滚蛋!” 顾红霞吐出嘴里的鱼刺,不屑地威胁。 她当然知道宋铁交不出钱来,所以一点都不急。 昨晚村口那个瞎子发烧重病,宋铁又是叫车又是送诊所的,花费不会少。 病来如山倒,指的不仅是身子,还有钱。 地里讨饭大半年的积蓄,一场大病就能给干个七七八八。 他宋铁再有本事,也不能能去了一趟诊所还能掏出一百块来。 能掏出来她顾红霞就当场磕三个响头。 当然钱还是要收的。 “我院子里的二八大杠,是不是你们拿的?”宋铁虽然气愤,但是还是得压下血气,毕竟等下还得跟他们谈判。 “别血口喷人啊,你有什么证据?” 宋建业明显慌了眼神躲闪,宋铁已经确认他跟二八大杠失窃脱不了干系。 但是顾红霞朝宋铁啐了一口,“呸!你还有二八大杠,你也买得起?偷的吧?” “我们这家里可没什么二八大杠,你要不信就进来搜。” 顾红霞面色坦然,显然没有虚张声势。 加上现在午饭时间,餐桌上有鱼,宋青山却不见人影,二八大杠多半是被他骑了去。 而此时的宋青山,蹬着二八大杠,正奔往镇上。 这车子不错,看样子挺新,就是锁不知道为什么坏了,他要去换一把。 这一路上他昂着头,可谓意气风发,觉得似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在盯着他,所有的男孩子都在羡慕他。 一辆二八大杠!万元户才有的东西! 谁看见了能不羡慕! 他也不怕骑回家宋铁看见,毕竟总不能见一辆就说是他的了吧? 宋青山刚骑着自行车上了街,远远的,两个瘦高的男人就看见了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李德明怎么还没来?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粘床。” 顾红霞闷下最后一口鱼汤,舒爽地打了个嗝。 “钱准备好没?”宋建业一想到自己的家业马上扩大一倍,抽烟过肺的力道更大了。 要是收了院子,可以劝宋铁把方子嫁给林家,要是他肯点头,就让他再住一段时间。 等方子跟林招财生米煮成熟饭,再把宋铁赶出去就行。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本来准备好了,但是昨晚马大娘重病花了差不多六七十,能不能缓个几天,这三十就当这几日的利息。” 宋铁掏出三张大团结。 宋建业一看,口水都要留下来了,正要伸手,却被顾红霞把手打了回去。 “你干嘛?!这三十块钱就把你馋得,没见过世面?!那院子不值钱多了?“ 她看了一眼宋铁,压低了声音。 “要是收了院子,再劝芳子嫁给林家不容易多了么?” 虽然没听到这两夫妻具体说了什么,但凭借宋铁对他们的了解,应该是没憋什么好屁。 院子要真没了,就先让马大娘收留芳子一段时间,自己在外面找个山洞啥的应付一段时间,再去赶山弄点山货卖。 赚了钱,再找个房子租,慢慢谋划。 顾红霞眼睛一竖,尖着嗓子喝道:“她那老瞎子病不病,死不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百块,一分都不能少!一天都不能拖!” “你去催一催李德明!” 她拧了一把宋建业,不耐烦地催促。 “你回家吃饭吧,吃完饭该搬出去了,记得把屋子腾干净点。” 虽然知道这一家三口不当人,却也没想到会这么无耻。 这院子就给了,那三十块钱,就给马大娘,拜托她收留芳子一两个月吧。 那边的李德明,刚吃完饭,正躺在炕上小憩。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宋铁兑现诺言的日子,不过人既然不催,自己又何必着急。 这几日他也看得出来宋铁跟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同了。 太白山那个不知道折了多少人命的地方,也敢上去。 尽管知道这孩子弄了不少东西下来,到镇上卖。 但是三天赚100,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思索间,宋建业敲了敲门直接进来了。 “李叔!今天是宋铁过院子的日子,去帮我们见证一下。” 宋建业一撩门帘,看见躺在炕上的李德明,心里不禁嘀咕——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个所谓德高望重的老叔,怎么一点不上心? “谁呀?” 李德明翻了个身,甚至没睁眼。 “我,宋建业。” “什么建业?” “宋建业!”宋建业大声喊道。 这老头子,啥时候耳背的。 “哦...建业啊,啥事啊?” “今天是宋铁过院子的日子!”宋建业继续喊。 “谁过生日?” 李德明坐了起来,抽出烟斗,慢悠悠地点上烟叶。 “宋铁!过院子!今天!”宋建业靠近李德明的耳朵,嗓子都喊冒烟了。 “有这事儿?” “有的,您看,这是字据!” 宋建业掏出一张字条,贴在李德明面前。 “哦,好像确实有这事儿。” 李德明慢腾腾地起身,叼着烟斗,掀开门帘。 “走吧。” 李德明慢悠悠地挪着步子,看得宋建业抓心挠肝的。 “要不我背你吧?” “不用,我这把老骨头,要是颠出啥毛病来,遭不住。” 老头子三步一停,总算磨磨唧唧二十多分钟,总算到了宋铁院子里。 宋铁此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坐在门口。 “宋铁啊,你真的要把院子给他们?” 李德明看着这个半大青年还是不免心疼。 大不了自己老脸不要,翻脸不认账,不做这个证,那一纸字据从此作废。 年纪大了,见不得好不容易回头的浪子,被往绝路上逼。 “给他们吧,重要的是能跟他们断了关系。” 宋铁神色坚定,拎起了地上的包袱。 李德明一听,明白了宋铁想要的是什么,叹气摇头。 “哎呀,你说这话干嘛,虽然院子给了咱,但是好歹是一家人,我们怎么会赶你出去呢?” 宋建业嘴角的笑都要压不住了。 “只是你呀,不听长辈的话,我们才想给你点教训。” 宋建业又开始演起了戏。 顾红霞也在旁边帮腔:“我们说要嫁芳子,也没害她,林家是万元户,嫁过去你不也沾光嘛?” “人家一个月吃四五回肉呢,跟着你这个回家都没点的,芳子都睡不着觉。” “行了,这房子等我写完凭据,你们双方签字,就算易主了。”李德明拿出一张纸,从门襟口袋拿出钢笔,写下几行端正的字。 “宋铁,你要是肯把芳子嫁过去,我们也会让你在这里继续住,毕竟是一家人,我们也不忍心看你大冬天睡雪地不是。“ 宋建业满意地看着李德明手上的字据慢慢完成。 原来这家人打的真是这个主意,幸亏把宋芳留在了镇上,不然按照她那个心软的劲儿,说不准还真会答应他们。 但是现在谁比谁心铁,还说不定呢。 “不用你们操心我睡哪里,签完了字,我们兄妹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宋铁语气平淡。 “你这混小子,怎么就是不听劝?我们不也是为你好?!” 顾红霞气得脸和脖子通红,要是以往的宋铁,说不准还真给她唬住了。 “听大伯的,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别做出一辈子后悔的决定。” 宋建业假意好言相劝。 “我年纪小也知道不能卖家人,不能偷东西,有些人虚长四十多岁,都不知道这些呢,”宋铁轻蔑一哼,堵得宋建业一口气喘不上来,“少废话,签字,然后我们互不亏欠。” “小崽子,别给脸不要脸。” 顾红霞一跺脚,恨恨骂道。 “签了字就给我滚出去!” 李德明把字据写完,宋铁接过扫了一眼,点点头。 “你也不识字,装什么呢?”宋建业鄙夷道。 “哦,忘了你们家都不识字,要不要我给你们念念?” 李德明拿回字据,问那泼皮夫妇。 “不用,按手印就行。” 宋建业一把抢过字据,在上面忿忿地按下手印,甩给宋铁。 等他也按了,立刻赶出去,外头天寒地冻,不怕他不服软。 宋铁抹了朱砂软泥,正要摁上去。 “宋铁!” 屋外传来马大娘的声音,还有马车轮转动的声音。 马大娘坐了相亲的马车,从镇上回来了。 “宋铁!没签字吧?!” 宋芳搀扶着马大娘,从车上下来。 “哥,本来关医生说还得养几天,但是大娘她说什么也要回来,我也担心家里,所以.....” 宋芳揉着衣角,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 “养啥,老婆子身子骨还没那么糟,宋铁,你没把院子过给他们吧?” 马大娘在宋芳的搀扶下,疾步过来握住宋铁的手。 宋铁感受了一下马大娘手的温度,她已经退烧了,说:“还没。” “那就好,那就好。”马大娘欣慰地笑了。 “老瞎子,咱家的事轮得着你来管?”顾红霞叫骂道。 宋建业一看宋芳回来了,正愁宋铁油盐不进,这下子说不准做万元户的亲家的事情,有戏! “芳子,咱一家人,什么收不收的,你看,上次给你说媒,不也是想让你们兄妹日子好过点?只要你嫁给林家,这院子你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宋芳看了一眼宋铁,宋铁坚定地摇头。 宋芳也躲在马大娘的后面摇头。 这兄妹真是不识好人心!两夫妇咬着牙。 “呸!谁不知道你们肚子里那点坏水,装什么?”马大娘蓄了口唾沫,顺着宋建业的声音转头一吐,正中他脸上。 “嫁给那家开赌场的,要着那么好,你收拾收拾嫁过去呗。” “你!”宋建业虽然火气上头,但是身为男人又不能公然打一个老大娘。 就算打赢了也要被左邻右舍错脊梁骨。 顾红霞她的泼辣远近闻名,但也不敢上手,马大娘算是她的长辈不说,真磕着碰着,万一要赔钱呢? 只好叉着腰,眼看要开始对骂。 一直看着马大娘怼宋建业夫妻两的李德明,拍了拍门板。 “这院子还过不过了,老头子我还赶时间午睡呢。” 两夫妻一下子想起今天的要紧事。 “宋铁,快签字吧。” “签什么签?!不就是钱么” 马大娘大声喝止,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兜,颤颤巍巍的手慢慢吧红布解开。 露出一对成色上乘的翡翠镯子,在场的姨婶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马大娘的婆婆,给她的彩礼,已经承了六代的传家宝! 宋铁连忙上去,把马大娘的手握住。 “马大娘,这不行!您要真过意不去,把药费慢慢还我就行。” 这镯子就算是现在,也能卖三四百,要是过个二三十年,起码六位数! “这不是那几十块的事儿!要不是你,老婆子不是冻死在那沟里,就是病死在床上了,听你妹说你还弄来了小车,都不知道你还往里贴了什么东西。” 马大娘把宋铁的手拿开,把镯子递给了顾红霞。 那翡翠映照的柔和绿光,把她的眼睛打得也有些发绿。 哪个女人不爱珠宝? 传了六代人,是个古董了吧?! 顾红霞欣喜地接过,刚刚马大娘的辱骂似乎没有发生过。 “好了,我重新谢了张字据,顾红霞你们家收了镯子,就当这件事清了。” “这破院子,我们本来也不想要。光这对镯子还不行,上次不说还有三十块么?那笔钱我们也要。” 顾红霞想起来,宋铁忙活这几天还有钱剩,可不能漏了。 “你不要太过分,现在我,开始喊这个镯子的价,我就不信卖不上100。” 本来因为自己又让马大娘掏了家底就很不爽,宋建业他们家又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主,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 顾红霞连忙拉着宋建业按了手印,生怕马大娘反悔,马大娘作为镯子的主人,也得按一个。 宋铁咬咬牙,也按下了。 “我们兄妹,跟你们彻底没关系了,滚出我们的院子!以后再不许来!” 宋铁下了逐客令。 “谁稀罕?!”顾红霞一翻白眼,转头就欣喜地把手镯戴到了手腕上,得意得走了出去。 一辆警用北京212,此时急速驶来,在院门口踩了刹车。 一位白净秀气的公安走下车,环视了一圈。 “谁是宋青山的父亲宋建业?” 第16章 坑爹的宋青山 宋青山哼着不成调的的小曲,进了镇上。 两个高瘦青年悄悄在身后尾随,一起到了僻静的巷子里。 宋青山跨下二八大杠,钻进了个角落里,拉开了裤链,泄起水来。 “哼哼哼……” 他扭着胯,在积雪上浇出些奇怪的花样。 早上一睁眼,看见院子里的二八大杠,他就乐呵起来。 老爹宋建业,说这是在宋铁的院子里找到的。 宋铁那个混不吝,哪能买得起二八大杠? 且不说要小两百的钱,还要票。 买自行车的票可是一票难求,没点关系都搞不到。 所以,宋铁这辆自行车一定是偷来的。 既然这样,就算把车抢过来,他也不敢报警。 只能说宋铁没有那个享福的命! 宋青山抖了抖,正要拉起拉链,却被一巴掌扇得发晕,转了个圈,跌坐在地。 他眼冒金星,耳边响起一道炸雷:“装什么死呢?爬起来!” 两个耳熟的声音在他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回荡,虽然没能听个具体,但是从语调还有发音的节奏而言,应该是在骂街。 “诶!诶!”又是两巴掌扇过来,宋青山的视野逐渐清明了起来。 一张又黑又瘦削的脸,怼到了他的面前,喷着唾沫星子:“你这傻X,居然敢骗我们?!还敢骑我们的二八大杠?” 宋青山认出来了,这就是他在镇上林家赌场认识的两个盲流,不知道具体叫啥,只记得外号,黑一点的叫张八条,白一点的叫肖九万,两天前他把邻家的彩礼退回去的时候手痒,没忍住来了几把,小赢了一些。 出来后这两个输急眼的,就追了出来,把他抢了个干净,后来想着自己不能吃下这个亏,就把宋铁在镇上卖鱼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两人就美美地商量着,蹲后土屯进镇的马车。 这两人手段狠,会些阴招,蹲点也很精明,对付宋铁一个半大小子,不是分分钟拿捏? “两位大哥,我怎么骗你们了啊?!” 宋青山抱着头求饶。 “你不是说宋铁就自己一个人么?我们在蹲他的时候,碰上了个大个子!”张八条回想起来那个怪物一样的男人,还有些后怕。 他和肖九万,两人都带刀,居然被三两下摆平,花了钱买的柴刀被夺走、被逼着交出身上包括衣服在内的所有东西不说,偷来的二八大杠也被抢走。 现在居然让宋青山给骑上了。 现在张八条才想起来,宋青山说那是他的堂弟。 自己怎么这么蠢。 就算是张八条肖九万这两个半道兄弟,也是有财一起发,有难一起当,有事一起犯,什么畜生会出卖自己的血亲。 “张哥,当初他说宋铁是他的堂弟,我就觉得不对,咱两是半路兄弟,也做不出出卖对方的事。” 肖久万说完,打了个喷嚏,昨天光着身子在雪天跑了许远,一路没少折腾,还是挨到了兄弟两在郊外防空洞搭的棚子。 “对啊!咱怎么这么蠢,什么样的畜生才会出卖血亲。” 张八条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一定是你,让宋铁做饵,联合那个大个子,坑我们的东西!” “这二八大杠给你了,你一定就是他们老大吧?大头都给你了!” 肖久万一脚踹到宋青山肚子上,宋青山感觉到一阵剧痛,这两人是要下死手了! “两位大哥,真的误会了!” 宋青山一边求饶,一边后退,但是他又说不清二八大杠的来路,因为这辆车,真的是从宋铁那儿拿来的! “揍死他!”张八条肖久万红着眼睛,朝宋青山冲了过来。 宋青山也撒丫子就跑,骑上二八大杠,朝巷子外蹬去。 张、肖二人在后面叫骂着,紧追不舍,朝他扔石头。 宋青山不时就被砸到,他忍着痛,用力蹬着车轮,他看到一个公安巡逻的背影。 跟这两个犯事的盲流不同,宋青山可是个守法的好公民,没理由怕警察。 “公安!公安!有人抢劫!” 听见宋青山的呼救,公安转过身。 张、肖二人看见身公安转身就跑。 宋青山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砰!” 公安朝天鸣枪示警,两人熟练地趴在地上,双手放在背后。 “又是这俩。”公安无奈地掏出两个手铐,上前把两人铐住。 宋青山见安全了,骑着大杠就要走,被公安拦住。 “同志,不要急着走,你还得配合我们录笔录进行调查。” 宋青山想着自己也没犯什么事,就大大方方推着车,跟着三人进了公安局。 就算这两人把自己跟他们的那点事儿说出来,没人证没物证的,当然没人会信。 张八条、肖九万两人也总是因为小偷小摸进来几天,也早就习惯了。 “常客啊,两位才多少天,又见面了。“ 一个左眼底下有颗小泪痣,长得白净秀气的公安,拿着纸笔,询问张八条、肖九万。 “公安同志,那人偷了我俩的车,我俩才那么着急要去抢回来,没想到他恶人先告状!“ 肖久万叫嚷着。 “哦?二八大杠从哪儿买的?多少钱?” 公安自然是不信这两盲流能买得起二八大杠。 “那是亲戚送我们的,我们也不知道那些?“ 张八条帮着圆谎。 “哪个亲戚?现在住在哪儿?“ 小公安步步紧逼。 “这…我们这个亲戚早就过世了。“ “那过世之前住在哪里呢?我们打电话到当地确认。“ 张、肖两人闭上了嘴,这个面生的小公安不好糊弄,要是继续说下去,指不定会被问出什么东西来。 公安有一点好,就是你不说话,他们就会自己查,不会暴力逼供。 小公安轻笑一声,心里面有了答案,走出审讯室,来到大厅,坐在宋青山旁边。 “你好,同志,请问您与那边两个盲流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要抢我的车!还打我,你看,我脸上还有巴掌印呢!还拿石头砸我,我后脑勺被砸到了,现在还头晕!你要让他们赔钱!”宋青山装作委屈的模样,控诉坐在外面走廊的两人。 警察看了他身上的伤,点了点头。 “你的车?你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这么年轻就买了二八大杠?做什么生意的?” 小公安的眼睛盯着宋青山的眼睛,让他有些心里发虚。 “不,不是我买的,我爹给我的。” “你爹?你爹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爹叫宋建业,住后土屯那边,营生…农民的。” “务农买得起二八大杠,不容易吧?” “我爹经常上山,弄点山货下来卖。” 宋青山想起来,宋铁这几日上山搞山货,可是卖了不少钱。 “行了,你们三个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小公安朝外头喊一声:“都抓起来先关着吧!” “我可没有做坏事!为什么抓我!” 宋青山急了起来,拍着桌子叫嚷。 “那辆二八大杠,是镇上糖厂的车间主任高恩乔家儿子的,前几日刚买,昨天就被偷了。我们怀疑是你们仨还有你爹宋建业一起偷的,现在分赃不匀起了内讧。” 小公安合上小本子,挠挠头,这世界上坏人好预防,蠢人好拿捏,又蠢又坏的,那叫人防不胜防。 “那辆车就是我爹买的!”宋青山还在嘴硬。 “你们家有人认字不?” “没有。” “那辆车上,写着主人的名字高鹏呢。” “…”宋青山不说话了。 “好了,我去后土屯叫你爹来一趟吧。” 小公安让同事把三人送进拘留室,开着警车前往后土屯,扫听了一下宋建业家的位置。 到了门口,发现不少人在一个院子里,挤着围观。 “谁是宋青书的父亲宋建业?” 他大声问道。 “我,我是。”一个油滑市侩的中年男人,凑上来回答。 “跟我走一趟吧,我们怀疑你儿子参与了偷车,念在初犯,要拘留10日,交了100块的罚款,到时间就可以回家了。” “咳咳咳!”宋建业被烟狠狠呛了一口。 刚刚还美滋滋把玩着翡翠镯子的顾红霞,双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第17章 熟人 “公安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建业连忙把烟斗往鞋底子一磕,把还烧着的烟丝磕出来,试着镇定下来。 “您儿子宋青山,今天早上骑着别人丢失的二八大杠在镇子上招摇,听说那辆车是您给他的,希望您能到镇上配合我们调查。” 宋建业在这冬日的下午,渗出了一额头的细密汗珠。 “公安同志,您可别冤枉我们啊,我们一家遵纪守法,从来没有犯过事!青山他还是个孩子啊!” 顾红霞起身,扯住小公安的衣服嘶吼。 “这位女同志,请您冷静,是否冤枉,我们自会查清楚。” 公安冷静地把顾红霞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扒下来,,自己入职办案两三年,这种女同志虽然难缠,只要保持好距离就能保护好自己。 任何自作多情安慰,都会被他们拿来当做要挟你的资本。 “自己家做了多少腌臜事,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不清楚?小偷小摸做多了,犯罪迟早的事。” 马大娘蔑笑着在后面揶揄,让顾红霞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自家儿子什么揍性,村里人当然清楚得很,但是一同破,终究挂不住脸。 “那辆二八大杠怎么来的?!”小公安目光如炬,盯着宋建业的眼睛。 宋建业想起来,自己不是从宋铁的院子里弄到的二八大杠么? 要偷也是宋铁偷的呀?自家简直无妄之灾! “公安同志!我那辆二八大杠是从宋铁院子里拿的,那是我侄子,昨晚他送乡亲去医院,忘了关门,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了那辆车。” “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上锁,锁也坏了,我出于好意,就推回家保管,没想到今天早上青山他问都不问,就骑到镇上去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宋建业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掏出一根递给了小公安。 “同志,抽根烟。” 小公安伸手推开那根带着体温的香烟,表示不抽烟。 这是另外一种当事人了,只要拿他一点东西,就会当做是给你的天大恩情。 “谁是宋铁?!” 公安四下环视,宋铁镇定地走了出来。 他初见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青年,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宋铁拒收投足间,有一种老干警的气质。 “哥。”宋芳拉了一下宋铁,宋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哥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放心。” 他坦坦荡荡,朝公安招了招手。 “公安同志,我就是宋铁。”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偷的车!就抓他!” 顾红霞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伸出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连连指着宋铁。 “要不是帮他保管那辆破车,我们儿子也不会被抓!而且他这些年来小偷小摸的事做得多了去,这三天听说还赚了100多,也不知道是怎么赚的!” “哎呀!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么丧良心的侄子啊!” 顾红霞又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行了,收收味儿吧。早上我过去问的时候,你们可说从没见过那辆二八大杠呢。” 宋铁根本不在意顾红霞的哭闹。 虽然宋铁也不知道那辆二八大杠是哪儿来的,但是从没有过独占的想法。 宋建业那就是偷,而且还让自己儿子骑到镇上去,捅了篓子。 要不是东窗事发,那辆车他们家应该是要昧下来了。 “宋铁同志,你的二八大杠怎么来的?” “村外一个男人在路上捡到,交给我的,我本来打算今天拉去镇上问问,没想到昨晚送马大娘去看病的时候没关门,让宋建业偷了去。” 宋铁的语气十分肯定,小公安仔细听着,没听出来半分谎言该有的犹豫或者轻微的颤抖。 “什么偷?你自己手脚不干净不要血口喷人!” “谁会这么大方,平白无故送你二八大杠?怎么不送你呢?” 顾红霞那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竖了起来。 “兴许是你们家缺德吧。” 马大娘冷哼一声。 “咱都是一家人,你不能说这么丧良心的话?!” 宋建业假装心痛,指着宋铁在地上干嚎。 “什么一家人,刚刚字据可都签了,我们两家今天开始就没什么关系了。” “还有今天早上,我去你们家问的时候,你们可说没见过什么二八大杠。” 宋建业夫妇一听,脸都憋紫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是因为你偷了车,才害的我们儿子!” “好了,几位,上车去警察局配合做一下笔录吧。” “宋铁同志,您说是有人把车给你的,要是顺路的话,方便带我去一下么?” 小公安打开警车的门,示意宋建业夫妇,还有宋铁上车。 “就在去镇上的那条道上,离村子两里地左右。” 宋建业两夫妻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儿子被抓,他们也很心焦。 而且顾红霞这辈子都没坐过小汽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就要往副驾驶钻,却被小公安拦住了。 虽然公职是为人民服务,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少年老成的青年,有了浓厚的兴趣。 “二位老同志,麻烦坐后座吧。” 一听对方称呼自己老同志,顾红霞的脸明显拉了下来,但是碍于对方的公安身份,只能骂骂咧咧,跟着宋建业坐在车后头。 “小同志,您坐副驾驶吧,您说是有人送的车,麻烦指个路吧。” 小公安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宋铁很自然地坐了上去。 小公安坐上驾驶位,伸出手:“我叫肖明军,幸会。” “宋铁,公安同志请开车吧,到了地方我会让你停车的。” 肖明军一拧钥匙,踩下油门。 宋芳紧张地拉着马大娘,马大娘拍了拍她,安抚道:“芳子别担心,现在的宋铁,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亏心事。” 虽然她两只眼睛几乎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宋铁身上的那股正气。 警车一动,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后退。 这个时间的警车没有空调,冻得很,刚刚停车的时候都不敢熄火,就怕难点着。 “宋铁同志,您想考警校么?” 肖明军看宋铁的走姿和坐姿,有一股老警察才有的那股子板正感。 “以前有想过,不过现在只想呆在家里,把妹妹芳子照顾好。” 宋铁觉得面前的小公安,有些过分的热情。 “当公安领国家粮,有宿舍安排,每个月有40块钱工资,养个妹妹很轻松啊。” “虽然公安的工作高尚伟大,但是我现在赶山能让芳子顿顿吃上肉,将来攒点钱再给她送去读个书什么的,当警察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志向了。” 听着宋铁的谈吐,肖明军更家坚信,面前的青年并非后面那对夫妇口中,所说的流子。 不卑不亢,有条有理,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 “前面那个瓦窑,人就在那儿。” 宋铁指了指路边不远处的一个破窑,肖明军把车停下,带着宋铁下了车。 “有人吗?”侯明军大声招呼,但是无人回应。 他们看到窑子被雪压塌了一半。 “我就说,那小子撒谎!怎么可能有人白送二八大杠!就是他偷的!” 顾红霞拍着车窗,在里面叫嚷。 “你确定是这儿?”侯明军问道。 “是这儿。应该是早上瓦窑压塌了,搬去其他地方了吧。“ “雪应该是天亮之前停的,但是地上的脚印都被盖住了,瓦窑应该是半夜塌下来的。” 宋铁四下张望,没有找到那个男人离开的足迹。 “那四周找找?” 侯明军回到车上,示意宋铁也上车。 “这都好几个小时了,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了,应该别处去了。” 宋铁叹了口气,能简单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不知所踪,但是他自然是不怕问讯。 “走吧,去公安局。” 宋铁坐上副驾驶,侯明军一脚油门,直奔镇上而去。 公安局那一边,一个矮胖的中年警察,打电话给高主任:“老高,你家高鹏的二八大杠找着了。” 高主任心头一喜,虽然二八大杠再买一辆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家里的婆娘絮絮叨叨了一整夜,他都没法好好睡。 要是再往外掏钱,不知道还要絮叨多久。 现在原车被找到,总算能大大缩短婆娘的碎嘴时间。 “好好好!犯人抓到了么?老肖你明儿来喝酒,家里还有一只飞龙!” 高主任满面红光,肖局长是他的发小。 车一丢,高鹏那小子就找他肖叔去了。 年轻不知人情贵啊! “嚯,现在还能吃上这个呢,要不说企业家嘴大吃四方呢,行!赶明儿我去尝尝鲜。” “不过这个小案子现在有些复杂,老高你得带你儿子来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肖局长一听有酒有肉,就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虽然局长有时候也不得不应酬,但也就跟老高这个发小能吃上纯粹享受的饭局。 “行。” 高主任挂了电话,转头就给站在身旁竖着耳朵听电话的高鹏,一记弹脑锛儿。 “丢三落四!还找人肖叔给你差屁股,丢人不?” “爹,当时我真把车锁了!谁知道偷车贼担子那么大敢撬锁。” 高鹏捂着脑袋抱怨,等到了公安局,他一定要让偷车贼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跟我去你肖叔那儿。” “好嘞!” 此时,宋铁他们,已经乘着警车,进了公安局的大门。 第18章 派出所 顾红霞刚进派出所,看见被关在拘留室里的宋青山,就红了眼眶,扑了过去。 儿子长这么大,自己连碗都舍不得让他洗,也不知道在里面遭没遭罪。 “青山呀!他们没为难你吧?” 说着就蹲在地上哭号起来。 “冤枉呀!我家儿子一直遵纪守法,都是借了宋铁的车骑出来才会被抓的啊!公安同志,快把他放出来吧!” “娘呀!快拉我出去,我真没干什么坏事!” 宋青山熟稔地配合起顾红霞干嚎。 公安们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各自忙手头的事情去了。 当公安办案的,能没见过几次世面?要是哭能证明清白,窦娥也不会被砍头了。 哭?哭也算不得证据的。 眼见无人搭理,这对母子开始收拾起情绪。 “明军,回来了?这回拉了个唱大戏的?” 肖局长端着冒热气的搪瓷杯,嘬了一口,笑呵呵地问。 “局长,那两个盲流还有宋青山问清楚了么?” 肖明军规规矩矩向肖局长敬了个礼,没有正面回应肖局长的玩笑。 “臭小子,跟你爸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肖局长宠溺地拍了一下肖明军的后脑勺。 “工作场合称职务,肖局长。” 肖明军又敬了个礼。 肖局长扫了一眼跟在肖明军身后的宋铁。 宋铁身形板正,神色从容,跟那些进了公安局畏畏缩缩的小青年不一样。 自然得好像回了家,要不是宋铁的年岁尚小,他都怀疑是哪个领导私访。 他也不禁来了兴趣。 “这位是?” “肖局长好。”宋铁利落地行了个举手礼。 “好…好…”肖局长竟然不自觉也抬手回礼。 “我叫宋铁,那辆二八大杠,是宋建业从我院子里私自推回家的。” “哦?这么说,你才是偷车的人?” “那辆车是别人捡到,然后托我保管的,我本来今日就要带来镇上寻找失主。” 肖局长含笑盯着宋铁的眼睛,宋铁的眼神毫无动摇。 虽然捡到无主的二八大杠,还平白给人听着很离谱,半大青年还要费劲,找这个大件的原主更离谱。 但是宋铁那淡定的语气,让这些说辞有了几分可信。 “谁捡到的?” 肖局长示意宋铁坐下,给他摆了个杯子,拿起茶壶往里斟满茶水。 “尝尝,也不算什么好茶。” 肖明军一看肖局长这阵势,就撤了,他还得处理那戏很足的宋建业一家,还有张八条肖九万两个盲流。 宋铁对肖局长这套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他在警局里工作那么久,局里的警察分三种,一种是唱红脸的,一种是唱白脸的,两人一搭配,就像反复屈折的力,再倔的凡人也能敲打出点什么。 第三种是和稀泥的,常见于家长里短的邻里纠纷。 肖局长明显就是白脸,主打一个吃喝我的你嘴软,总得交代点消息,拿了我的你手短,总得交出点有用的。 此时要是拒绝,就得红脸登台了。 所以宋铁也不推辞,拿起杯子,吹了几口气,品了两口。 “那人我也不认识,从我这里换了几次吃的,昨晚我驾着马车回家,他拿了几个菜包子,就把车给我了。” 现在自由市场还没开放,私自买卖算是灰产,不好明说,所以宋铁就挑了些能说的。 “对方是本地人吗?” “听口音不像。” 宋铁仔细回忆那人,从面相到口音都像是太白山周边的人。 “那你这就说不通了。” 肖局长把茶壶推到宋铁跟前,示意他想喝可以自便。 “自行车前杠上写着高鹏两个字,我要是起了贪念,有一晚上的时间把字磨没。” 宋铁拿起桌面上的纸笔,端端正正地写了高鹏两个字。 肖局长一看,便彻底打消了疑虑。 古人云倾盖如故,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知道一个人的品性。 “这么说都是误会,那是你的大伯?要是如你所说这就是乌龙了,做了笔录你们就可以走了。” 肖局长爽朗地大笑,也不知道今天这事儿是怎么起的头。 但是既然这一家子跟自行车失窃的案子关系不大,让他们回去配合调查就行。 “公安同志,他们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私自把车推回家,这算偷吧?“ 宋铁甚至没有正眼看那两夫妻。 “不问自取视为偷,算。“ “把他们请去审讯室,失主来了,让他们自行商量吧。” “那抓起来吧,该罚罚。”宋铁喝完最后一口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家里一堆事呢,谢谢局长的茶。” 今天浪费了不少时间了,晚上的太白山太过危险,在有枪之前,只能白天去。 显然今天是赶不了山了。 合法打猎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我心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先去明军那里留个笔录,后续关于这案子,有什么事我们会找你。” “好。”宋铁起身,又立定行了个举手礼。 肖局长下意识地也回了一个。 “邪门儿了嘿…”肖局长举起茶杯,小嘬一口,也起身。 “真不是我偷的!”宋青山在审讯室里哭诉。 宋建业也在旁边帮腔:“车是家里的堂弟院子里的,我儿子不知情,骑了出来,都是误会。” 高主任父子想来也是没有见过村里的泼妇泼皮。 他们刚刚进公安局,一句话还没说,这一家三口就哭的哭,嚎的嚎。 一下子让他们有些慌乱。 他们叫了十几分钟了,信息都没说多少,耳膜都要给他们震松了。 顾红霞看到宋铁从里头,指着他叫嚷道:“就是他!他偷的车!” “要抓也是抓他!我们儿子要是被冤枉,传到村里人那儿,以后可还怎么做人啊!” 高主任顺着顾红霞所指的方向,看见了那熟悉的青年:“宋铁?” “对!就是他!”顾红霞尖叫着。 宋铁身后,是背着手的肖局长。 “肖局长!”高鹏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顾红霞一听是局长来了,抢着步子,冲过来噗通地跪下了,扯着肖局长的裤腿子哭诉。 “肖局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是老实本分的农民,那小公安问都不问,就把我两一起抓了来,以后我们一家,在村里还怎么见人啊!我要投诉那个公安!” 这一下子,给高主任两父子彻底整不会了。 因为他们知道,是肖局长的儿子负责的这件事。 “据我所知,肖明军同志办案,从来都是安章程办事,从来没有过暴力执法的情况。” 肖局长把重音咬在了“肖”字上。 宋建业听出来了,肖局长跟小公安关系匪浅,拉了拉顾红霞,但是顾红霞没懂他的暗示,还以为又要演双簧,哭的更凶了。 见宋建业一言不发,她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一眼。 “请两位同志相信,我们公安会秉公处理的。” 肖局长温和地把顾红霞扶了起来,顾红霞以为得到了局长的保证,得意地坐了回去。 “肖明军同志,好好办案。”肖局长交带一句就走了。 “局长可说了,你们要秉公办案,偷车的就是宋铁,快放我们走!”顾红霞尖着嗓子,把事情全推给了宋铁。 “宋铁,怎么回事儿?”高主任给弄糊涂了,选择问一个在场所有人中,脑子明显清楚一些的。 “我昨夜回家的时候,有人说捡到了一辆二八大杠,让我寻找失主,昨天夜里你也知道我家里什么情况,着急了没关大院门,给他们溜进去把车偷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虽然几面之缘,但高主任觉得宋铁是不会说谎的。 说实在的,听说面前的青年是那一家三口的堂弟时,他也难以置信。 这污沟沟还能长出花? “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赶太白山的小哥?” 高鹏看着面前的青年,眼睛里面透出些许的光。 “是,你可别想着其他的,准备进钢厂好好工作!净给我整事儿!” 高主任轻轻拍了拍高鹏。 高鹏心野,特别是在收音机上听了那些什么探险小说,总想着去满世界冒险。 但这个连书都读不明白的人,今天到山沟子里去,明天啥形状出来还真难说。 “嘿嘿嘿…” 高鹏自从看见家里的飞龙,心里就痒痒的,再听说一个小他一两岁的青年上山打猎赚钱,他的心彻底飞了去。 “铁子弟,既然是你,这自行车的事情,咱就不追究了,都找回来了,还折腾啥。” 要是跟宋铁交好,自己早晚能蹭到机会上山。 高鹏心里打上了算盘,要不是家里后妈念叨,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二八大杠。 毕竟钱能买到的一般东西,都算不上稀罕。 那冒险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对对对,我们跟宋铁是一家人。” 宋建业很自然地接上了话。 “那不行,秉公办理。”肖明军和宋铁不约而同地说。 他们互相投了一个认可的眼神。 “你们交了罚款就可以走人了,五十。” 法律条款里所写的“最多可处以…”就是给公安的执法空间。 只要在允许范围内,都算秉公执法。 “这也太多了吧!”顾红霞又在叫嚷,五十块,自己家里赚一年也存不下这个数。 “交不出就去劳改。”肖明军低头写着报告。 “那怎么行…劳改的事情说出去,咱家一辈子抬不起头!” 这个时间点,广大劳动群众还是以犯法为耻的。 当然还有一部分像宋建业一家,以被抓为耻。 “你们忙吧,我们带着宋铁出去聊聊。”高主任笑呵呵地说。 “好的高伯。”肖明军做了个手势表示放行。 “诶诶诶!他怎么就这么走了?!”顾红霞不满道。 “人家失主不追究,宋铁自然可以走了,你们罚款该交就得交。” 肖明军一句话,让宋建业一家彻底没了脾气。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宋铁小兄弟,天也不早了,去我家吃个饭,晚上就暂住我那里吧,鹿鞭的事情,还得跟你唠唠。” “行,我去给张队长打个电话,跟我妹说一声。” 第19章 饭局 五十块钱在这时候,是一个普通农家最少半年的积蓄。 一家子两个男人都游手好闲的宋建业家,翻了个底儿掉也才掏出二十七块钱,剩下的是张学富暂借的。 “你说你们一家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张学富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生产队上闹出这种偷鸡摸狗进局子的事儿,被数落得写报告不说,以后自己的在生产队集会的时候,不得被当成下酒的谈资? “你说进人家院子,偷拿人家东西,人家宋铁真计较起来是几十块钱的事儿?” 宋建业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一家人不就能随便进门吗? 东西不就是家里人都能一起用吗? 但就是他就要较真,明明跟那高主任家里有关系,一句话就能让仨人一起出来,就非要罚钱! “他要是跟失主说一声,你就不用替我交钱,还坏了名声了!你不去怪他怪我?!” “我的名声会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张学富花了几十块钱给他擦屁股,村里人都觉得再仗义也就到这儿了。 “但是你们一家,名声会怎样我也有数。” 张学富都让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男人气笑了。 “你家的事估计往后三个月,都下不了乡亲们的餐桌!” 张学富想想,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宋建业了,这一家姓宋的,各个都是人才,不过现在的宋铁看上去稳当不少。 “马大娘在你们回来之前,就跟屯里的姨娘们,把事情翻炒了个透!“ 还没跟宋建业念叨完,电话铃声就响了,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回家。 看见他就烦! “喂,谁啊?” 张学富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村头小卖部老板,说顾红霞跟马大娘吵起来了,还上了手。 他当时就感觉脑子一阵眩晕。 这宋家里,就没有省油的灯! 张学富也知道,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宋铁转性的这两天。 这些亲戚就像附骨之蛆,笑你无,恨你有,嫌你贫,怕你富。 听说今天宋铁跟他们断了关系,真是明智的决定。 等下要面对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一个是出了名的泼妇,一个是口条顺溜得惊人的神婆。 他头皮有些发麻。 … 而在镇上的宋铁,就过得舒坦了不少。 晚上跟高主任高鹏还有肖局长、肖明军在高家吃晚饭,不得不说飞龙肉是真的香。 要不是当初记者换钱,宋铁高低要留下一两只给宋芳马大娘尝尝。 但是山上那么多,下次再去搞也不迟。 “宋铁同志,听说你敢上太白山?”肖局长满脸酒气,大着舌头问。 “上面豺狼虎豹都有呢!你胆子这么大?”高鹏也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生活所迫罢了。”宋铁吃饱喝足,想着妹妹自己在家别让宋建业他们欺负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马大娘揍顾红霞的时候,这位文静的妹妹,借着拉架,也偷偷动了不少手脚。 “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出少年!你家里应该是老猎户了吧?” 肖局长试探着问,毕竟自己也在一个往来的圈子里,逢年过节,也想拿点新鲜货送人,涨点面子。 特别是听说高主任用几只飞龙把高鹏的工作搞定之后,他对山货的需求更加迫切了些。 自己在这个小地方待到死也就算了,儿子不能也一辈子看着这小地方的天地。 “家里就我跟妹妹,算是孤儿了,什么英雄出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山上确实危险,不过家里也确实需要我贴补,没办法。” 宋铁倒也不是谦虚,他现在就只有那几个手脚功夫,当时面对狼群,都在想着就交代在那儿了。 得找机会练些真把势,最好再能搞把枪。 肖局长一听,没好意思提自己的需求,毕竟逼这么个半大青年上山,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儿子的青云之路可以另想办法,要是子不杀伯仁,伯仁因子而死,肖局长后半辈子都会睡不着。 “那上次鹿鞭那事,我想想办法,找几个老猎户吧。” 高主任也不想一个大好青年,白白送命。 “二位,我要应下来一件事,可以死,但是绝对不会食言。既然高主任调了车,救了我家大娘一命,那鹿鞭我是一定会去弄的。” 要是失言,抽的是恩人和自己的嘴巴子,哪个男人受得背负这种耻辱? “而且那山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或许是我运气好。”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高主任爽快地干了一杯白酒。 就算弄不到鹿鞭,宋铁这人也可以深交,那么直接坦率的人,自从他当了车间主任就再也没有遇到过。 为了不影响今天的饭局,他特地让老婆回娘家去了。 虽然平时都挺好,但是只要跟高鹏有关的事情,她就显得有些不解风情。 肖局长心中也有了盘算,要是宋铁真能弄来鹿鞭,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可以通过高主任跟宋铁委托。 毕竟高家和肖家是世交。 儿子的未来也多了一种可能。 肖明军不屑这些打点的门道,甚至不愿意来跟着自己出来,吃这顿社交性质的晚饭。 自己作为父亲,也应该帮一把。 宋铁在不自觉间,背负了两个父亲对儿子未来的期盼。 晚饭吃完,已经晚上八九点了,又下起了雪来。 送走肖家父子,高主任就把宋铁留着住下了。 “天色不早了,就别折腾了,在这里睡吧,你跟高鹏睡一屋。” 宋铁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今天是坐着警车来的,总不能报警让人送回家吧? 就这样,宋铁与高鹏两个半大青年,躺在散发着肥皂香味的床上。 四件套是高主任临时换上的,主要是体现一下对客人的尊重。 温软的天鹅绒的枕被,软弹的弹簧床垫,这才是人应该睡的床,自家院子那火炕,一觉起来浑身骨头都痛。 得给芳子和马大娘弄一个。 不知不觉间,宋铁把马大娘纳入了生活改善名单里面。 “铁子哥,你多久上一次山?” “这三天上了两次吧?” “进过深山么?” “没有,里头猛兽挺多的。” 一听宋铁没有进过那神秘的太白山深处,高鹏有些泄气,但还是不死心,接着问。 “那以后打算进去么?” “得想办法弄把枪才行,不然不安全。” “那简单,我就有!” 第20章 枪 “你能搞到枪?” 宋铁看着面前有些天真的少年,无比惊诧。 看他家里也是个普通的职工家庭,既不是军人也不是警察,更不是猎户。 怎么能搞到枪? “哎呀,你信我,骗你我有什么好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把枪给你。” 高鹏两眼放光,期待地看着宋铁。 “什么事?” 只要不是杀人防火,干一些违心违法的事,宋铁倒是没有什么所谓。 “以后上山叫我。” “啊?”宋铁差点点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青年,刚刚说了什么。 这已经吃饱穿暖的人,都喜欢往奇怪的地方钻? 记得上一世在新闻里看某名牌大学十几名学生逃票进山探险,不慎被困在山上,200多名警察冒雨上山救援。 其中一位24岁的民警在返回的途中掉入悬崖牺牲,事后,这18位反而指责警察救援不及时,让人心寒。 “不行。我可以花钱买,但是我不会答应带你上山。” 带这种清澈愚蠢的学生上山,指不定能惹出什么祸来。 “我们村里的老赵叔,上山打猎被熊瞎子活活啃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半边脸全没了。” “铁子哥,你在编故事吓我?我又不是六七岁的孩子。” 高鹏撇着嘴质疑,虽然自己没什么进山的经验,但是突出一个体格健壮,几只小小狼崽子,轻松拿捏。 “再说了,我有锻炼的,寻常二流子我几下就能干趴下,还怕几只小野兽?” 宋铁终于忍不住了,也撇撇嘴。 “高鹏哥,我不是说你体格不行,那些二流子怕事也怕死,三两下就会露怯,但是狼和熊瞎子不怕啊,你弄疼他们反而会激发怒气。” “而且比不怕死的野兽更能惹祸的,是觉得自己不会死的愣头青!” “铁子哥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不行。” “铁子哥~求求你~” “不行,睡觉吧,我明天得趁屯里乡亲的马车回去。” 宋铁一裹棉被,翻身睡觉。 高鹏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高鹏哥。” 宋铁又转了过来,高鹏以为他改主意了,欣喜地看着他。 “枪你什么时候能弄到?” 宋铁还惦记着枪呢,上山有了那东西,腰杆都能挺直咯,弄鹿鞭也好弄一些。 “呃....半个月吧。” 高鹏也不是真有枪,不过他有门道。 在学校里,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才,其中有一种就是高鹏这类的。 除了学习,什么都有兴趣。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成绩榜的前三始终有高鹏的一席之地,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正经上过课。 现在也算是个学校里故事大会的风云人物。 化学课上手搓黑火药,物理课上火花闪电,生物课上画春宫,语数英这种大课上呼呼大睡。 高肖两家是世交,所以肖明军去缴获一些民间土制枪支的时候,高鹏也会去凑个热闹。 肖局长知道这个天才小子,对新奇玩意儿有兴趣,就把子弹退了,甩给他一把土炮让他玩去。 毕竟他对这个小侄子再了解不过,不能给他捂着,越捂着就能给你捅个越大的篓子。 越通文墨,越会惹祸。 好在高鹏拿着土炮没两天,就不出所料地失去了兴趣,把枪还回去。 肖局长还笑说三分钟假热度,高鹏也讪笑着没有否认。 其实他只是记住了构造和原理,那研究样本失去了价值而已。 “这么久?” “毕竟有些零件不好弄。” 现在虽然没有全面禁枪,不过也属于管制的灰色地带,高鹏不敢托大。 有些零件过于敏感不能委托外面的铁匠,只能自己手搓。 一想到就要第一次组装枪械,心中那股对新鲜体验的期待,让他心脏砰砰直跳。 “我弄好了枪,咱一人一把,能带我上去么?” “不行。”宋铁回答地很果断。 高鹏倒是没有气馁,他老爹说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等真给了他枪,自己软磨硬泡总能成功。 毕竟男人耳根子软这种事情,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十几年的现实案例。 真不成,老爹还教过他另一个知识点,叫先斩后奏。 “那半个月后我把枪给你送过去吧。” “多少钱?” “枪得现做,材料手工费不知道具体多少,应该也得差不多一两百吧?” 高鹏可不想把自己做的枪说得太廉价。 他爹也说过,要是付出,就得明码标价。 就算是强买强卖。 “行,到时候我把钱攒够给你。” 宋铁自然是不会吝啬,能弄到一把枪已经是意外之喜,保命的东西也没指望会多便宜。 两人无言,一夜过去。 大清早宋铁就起床了,高鹏还在呼呼大睡,跟一样早起工作的高主任告了个别 在供销社把上次芳子盯着看的手套买下,看见路边摊有个老头卖拐棍,想起来马大娘的棍子也被摔坏了,就买了一根。 等早上的黑市结束,搭上了相亲返程的空马车。 芳子和马大娘此时也在心焦地,在村口等宋铁回来。 虽然说昨天把宋建业那一家赖皮送回来的警察说,宋铁是被那边的糖厂领导留下吃饭了,但是一夜不见人还是让人难安。 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坐着马车越来越近,朝她们打招呼,那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芳子,你绝不觉得,宋铁不对劲?” 马大娘看着那个慢慢接近的身影,不禁发问。 这几日,太诡异了。 “是有些不一样,哥他变好很多。” “这是为啥呢?” 对啊,这是为啥呢?芳子也不懂,但是芳子知道她更喜欢现在这个哥哥。 至于宋铁为什么改变,她觉得不重要。 “哥!”离两人站着的地方还有三四十步,宋芳就冲了过去。 “诶!芳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宋铁掏出手套得意地晃了晃。 “哥你怎么乱花钱!” 宋芳虽然嘴上抱怨,但是拿过手套之后爱不释手, “宋铁,回来了?”马大娘的眼睛直勾勾地朝着兄妹俩说话的方向。 “马大娘,也有您的。” 宋铁把一根捂得温热的拐棍,塞到马大娘手里。 “这...非亲非故,我不能收。” 马大娘连忙推辞。 这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送”过她什么东西。 家里的一套家具,是自己答应嫁人换来的。 米面粮油,是自己抛头露脸顶着嘲笑的眼光,跳大神跳来的。 第一次收到含着真心真意的东西,她怯得有些想掉眼泪。 “哎呀,您就收下吧,昨天要不是您出手,我跟芳子算是无家可归了,您那镯子,我会想办法买回来的。” 宋铁领着两人,朝院子走去。 当然,吃到宋建业家里的东西,想要他们吐出来不容易。 但是他们惜财如命,不担心他们会损坏马大娘的传家宝贝。 “你说这话,要不是因为你们兄妹俩,老婆子早就去见那死鬼老公了。” 马大娘哈哈大笑。 “大娘,您这情况自己住也不方便,上次要不是凑巧芳子说要给您送鱼,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您到这边住吧,明天我帮忙搬家。“ “再说了芳子跟您也亲,我上山的时候,你也在家跟她有个照应。” 宋铁一提,马大娘本想推辞,毕竟自己跟人家非亲非故,但是想起上次的险境,又不得捏一把冷汗。 宋铁朝宋芳使了个眼色,宋芳心领神会。 “大娘,您就过来吧,这样我在家干活也有个人说说话。” 宋芳搂着马大娘的手撒娇,马大娘实在拗不过,不好意思地笑着。 “你这丫头,好好好,我搬过去,就是老婆子眼神不好,怕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我又不经常在家,要抱怨也是芳子抱怨。” 宋铁打了个趣,老婆子附和地笑着,偷偷抹了几下眼泪。 刚到家,宋铁就看见本来应该晾着鱼的地方光秃秃的。 “芳子,中午吃的啥?” “跟马大娘吃的腌白菜窝窝头。” 马大娘生病那晚,记得是有好几条鱼剩下的。 但是宋建业他们二八大杠都拿了,自然是有胆把鱼也顺走。 宋铁心里问候了他们几句,就去拿起抄网和剩下的一个竹篓。 “晚上给你们整点鱼吃。” 第21章 长期饭票 宋铁带上家里剩下的两个竹篓,想着这东西竟然也让他玩成了消耗品。 有些心疼努力做竹编的芳子。 但是奈何那买鱼买鸡的几个金主实在是太大方了。 等回去再问问村里有没有人会编竹筐的,再收几个。 又带上上次瓦窑男人给的大砍刀,轻快地上了山。 大雪把这山间土路的样式变了又变,宋铁依旧能认出来那去山氹子的路。 本来要是驾着马车来,肯定能运更多的山货,奈何自己孤身一人,要是把老兔栓山脚下,不就怕碰上贼人还是野兽,给好好一匹马糟践没了。 自己要是有个搭档,上山肯定轻松些,起码有人看着东西。 芳子这丫头,要是带她,肯定一百个乐意,但是上次碰到狼群之后,宋铁彻底死了让她帮忙的心。 小青年高鹏,教室长大的,毫无野外经验,带出来可能给自己惹事不说,看高主任张罗钢厂的岗位那么勤快,要是自己带那小子出来,高主任能把宋铁的头拧下来。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忘扫视周边的草丛树林。 上次自己走运,碰见饿狼手头有东西可以喂给他们。 现在自己两手空空,要是再碰上就是九死一生了。 为了赚钱,氹子又不能不去。 所幸,这次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地上甚至没爪子印。 上次的飞龙窝已经散了,只留下几根鸡毛。 不过在边境生活那么久,宋铁也多多少少摸到一些寻找猎物的门道。 野鸡喜欢向阳、避风,有草木遮掩的地方,并且冬天的野鸡不会挪窝挪太远。 下窝的地方通常有现成的食物源,要是挪远了,又得重新寻找,消耗巨大。 他顺着原本鸡窝旁边陆陆续续出现的几颗橡子松塔,摸到一棵干枯的老树桩,树皮里卡着散发油亮光芒的各色种子。 这是灰鼠的储粮仓! 怪不得都已经深冬了,上次那几只飞龙还那么油光水润,肉脂饱满。 原来是睡人粮仓旁边了。 宋铁算是帮小灰鼠报偷粮之仇了,所以收点好处不过分吧? 他拿柴刀,揦开树皮,空心的树桩里头,松塔橡子榛果哗啦啦往外冒! 宋铁喜不自胜地拿起竹篓就往里搂。 这些东西油脂丰富,富含蛋白质淀粉,烤熟之后喷香,比苞谷面不知道好吃多少倍,也补脑。 一想到自己有送芳子读书的打算,不管这些坚果们再沉,都得弄一些回家。 他装了小半篓,把剩下的大部分又塞了回去。 毕竟小灰鼠吃不了这么多,今天过后,应该也用不着跟邻居分享了。 背起竹篓,他开始排查附近的可疑地点,深冬的飞龙,除了吃就是睡,他们通常会选择芦苇丛。 首先,芦苇丛里特别是深处,雪下不进去,风也吹不进去,天然隔热保暖。 其次,芦苇丛里,要是优异动,也别容易发现。 最后。像狼、狐狸等中大型的捕食者,在绵密的芦苇丛里,活动被极大限制。 宋铁最后盯上了旁边的一处芦苇浅滩。 周围的雪已经把大部分痕迹掩盖掉了,但是在雪飘不进去的芦苇滩外圈,有一些细碎的爪印。 这正是这群窃贼们作案的路线。 他顺着痕迹摸进去,以最小的动作,拨开芦苇,慢慢行进。 直到他看见不远处的一丛芦苇,被压塌,盘成一个大窝,六只飞龙正闭着眼睛晒太阳! 此时是白天,若轻举妄动,它们很可能受惊散开,到时候能抓到一两个就谢天谢地了。 他脱下衣服,等着风,大风吹动芦苇的时候,他就拨开,往前挪一小段距离。 看着就那么十几步的路,足足耗了宋铁大半个小时,终于凑到了眼巴前。 一直公鸡发觉情况不对睁开了眼睛,却为时已晚,一件大衣兜头罩下,将它们一家老小装了进去。 宋铁趴在上面死死压着,不让他们逃跑,把手伸进去,一只一只往外拎。 这一下子,6只野鸡尽数逮捕,虽然公鸡被压死了一只,但是4只母鸡和另一只公鸡活络得很。 死了的卖不上价,回家炖了吃得了。 要不留一公一母养着?要是能孵出来小飞龙,以后就轻松多了! 起码鸡蛋可以自给自足。 芳子其实长得挺好看,要不然林家也不会动心思。 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黑黑瘦瘦的,看得人心疼。 最近也没有太大的赚钱压力,先顶家里吃饱了,再往外卖。 而且宋铁记得,这个石阶的山上,还有一种珍馐,埋在雪下面。 冬天也会长的冬蘑。 再放点芳子弄的葛根粉条,弄一盆蘑菇炖鸡,这不得光闻着味儿就香迷糊了。 他捋开一些风倒木上的积雪,那黄灿灿的冬蘑挂着细碎的冰霜,晶莹地折射着阳光,让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地道的太白山冬蘑炖飞龙,在90年后,就几乎成了绝唱了,那时候还敢做的,基本都得蹲大牢。 他扯了二十几段风倒木,把装着半篓坚果的竹篓填满了。 两只篓子都装满了,但是宋铁觉得还是缺点什么。 这竹篓外面不是还空闲得很么?可以挂上十几串的鱼! 冬蘑鸡汤要是加上几条煸香的葫芦籽,那汤色奶白,味道更加醇厚。 结冰氹子里的鱼,也等着宋铁的拯救。 只需要献祭少部分族鱼,就可以换来氧气之神的青睐,不可谓不值得。 宋铁从冰面打开一个鱼洞,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密密麻麻的鱼嘴就在水面一张一合。 伸手下去直接拎,他们都不会走,宋铁也就懒得下网了,直接伸手抓着鱼鳃就网上提,而且专挑大的。 很快,竹篓外面就挂满了三四斤重的大鱼。 在没了心理负担之后,宋铁才发觉赶山这件事其实挺轻松的。 有本事来拿,有本事出去,大山就不会亏待你,这种付出的时候就看得见收获的工作,让人愉悦。 他用铁锹担起竹篓,往山下走,快到山脚的时候,路边的雪块似乎动了。 雪块睁开了两只绿油油的眼睛。 眼睛外面,还有一道显眼的疤。 疤脸头狼!它又来了! 几双同样散发着绿光的眼睛,慢慢也聚了过来。 不过不同于上次,狼群没有低头呲牙,而是就这么平静,理所当然地走到宋铁跟前不远处,静静地坐下。 宋铁一看,这次狼群截道,截得有些过于礼貌了些。 看来是把自己当长期饭票了。 话又说回来,能和平解决,也算是一种解决方案,毕竟现在自己除了两篓子山货,也没别的。 他懂事地划开几条鱼,扔了过去,疤脸头狼直接跳了起来,从空中接住了抛去的鱼。 其他的狼见老大已经开始美美用餐,也埋头吃了起来。 算是给山神纳的税吧,自己两次遇见狼群都能全身而退,说出去都很难让人相信。 他挑起担子往前走,疤脸头狼坐了起来,死死盯着宋铁的背影。 一直埋伏在前方的独狼,害怕地躲进了林地里, 疤脸这时候才低下头,继续啃地上的鱼。 “芳子!马大娘!我回来了!” 一进家门,宋铁就兴奋地喊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马大娘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了,又再一次在家里听到“我回来了”。 有些欣喜地不适应,抛出一个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缓解尴尬。 “回来了?” “哥!呀!鱼!冬蘑!还有飞龙!公母都有!要养吗?!”宋芳拉开竹篓的盖子,眼睛放光地盯着里面扑闪着眼睛的榛鸡。 “养一对吧,剩下的我联系一下高主任看他要不要。对了还有一只,给我压死了,我们今天晚上炖来吃!” “好嘞!”宋芳做事很爽利,抱起柴火就冲进厨房,准备开水给鸡脱毛。 马大娘手足无措,她也想帮忙,但是这陌生的环境她举步维艰。 “有要老婆子帮忙的么?”马大娘从椅子上站起来,拘谨地问。 她害怕给宋铁拖后腿,遭人嫌弃。 之所以搬那么远,也是出马这种事情比较忌讳,乡亲们说三道四的,都说做这些难免五弊三缺,霉运会传染。 现在搬过来后,她不打算做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了,免得给宋铁染上晦气, 但又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能有什么价值, “哦!对对对!马大娘你这咸菜好吃,可惜见底了,能再弄点么?我去菜窑给你取点白菜。” 宋铁忙碌一天,抱马大娘搬家一起过来的咸菜坛子,啃起了窝窝头,嚼得挺香。 “这都有肉了,那还能吃这些东西?”马大娘觉得,自己腌的咸菜没有多好吃。 马大娘婆婆生前,不知道就腌咸菜这一件事,叨叨了她多少次,说她永远做不好。 “大娘你要是累了,过几天做也行,就坐着,等下吃冬蘑飞龙汤!”宋铁一抹嘴上的油花。 “能做!把菜和坛子给我,然后把大料盐巴辣椒拿来给我。”马大娘开心地坐下了。 宋铁轻轻笑着叹了口气,去给马大娘取东西了。 要是自己家,只容得下有价值的人,那么跟抛弃了自己兄妹的父母,有什么不同? 但是只要马大娘能安心,也不必说这些,顺着她心意,给足安全感就好。 马大娘摸索着菜坛子,把八角辣椒盐巴放在手里,细细掂量着分量,然后放进罐子里,小心地撕着菜叶子。 她很高兴自己做的东西有人喜欢,第一次有人喜欢。 “马大娘,你先坐着,有需要招呼芳子,我给张队长家里送点东西!” “好。”马大娘用胳膊擦了擦有些发痒的脸颊。 “哥!快点回来啊!等你吃饭!” “知道啦!” 宋铁用报纸包了一大把的榛果橡子,拎了两条鱼出门。 顾红霞看见了,恨得直咬牙:“你侄子得了东西,一次也不往咱家送!” 宋建业躺在炕上做了两口烟,满不在乎地说,“得了吧,我们家再过去拿,这辈子别想在村里抬头了。” 宋青山满脸不屑:“又拿东西去巴结队长了。” “那是人家懂巴结?你们倒是也去巴结啊!两大老爷们,肉都称不来二两,拿沟子巴结去!” 两父子听得涨红了脸,但是没敢再吱声。 “嫂子!开门!”宋铁把手伸过头顶,把手里的东西晃了晃。 李淑芬在院子里看到两条鲫鱼,连忙甩了甩洗菜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兴奋地出来开门。。 “铁子,你来了?是要租马车吗?” “也算是吧,我到山上弄了些东西,给你家分点,知礼在吗?我想让他教教芳子读书。” 宋铁的大专学识在现在可以秒杀一片人,但是白天得上山或者去镇上卖货,得叫个人帮衬芳子读书的事情。 而且张知礼也有课本,省得买了。 “行行行!去教芳子也算是复习了。” 李淑芬开心地接过宋铁的东西,“呀!还有坚果呢?这东西烤着吃可香了。” 宋铁了看李淑芬洗的东西,几根白菜梆子。 按理说,队长家不至于吃这么寒碜。 “给宋建业垫罚款了?” “嗨,你张队长跟外人有责任心,也不管我跟知礼斋着肚子。” 张学富假装没听到,把手里的报纸抬高了些,遮住了脸。 “嫂子这话说得,要不是他有责任心,刚开始的时候肯白借我马车,我这几天可能都挺不过来。” 宋铁一句话,张学富也假装没听见,报纸却放低了些。 “这样吧,家里做了粉条冬蘑炖鸡,你们跟知礼一起过来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李淑芬闻到了那醇香的炖鸡味,肚子里打起了鼓。 “不能让知礼白教芳子不是,你们要不去,以知礼的性子也是不好意思去的。” “那....学富,去马厩叫一下知礼吧!”李淑芬迫不及待的解下围裙,把鱼跟坚果收好,张罗起来去宋铁家。 “那我就在家等你们了,一定要来啊,说好了,不来我们开不了席。”宋铁交代几句,就笑着回去了。 李淑芬看着宋铁的背影,想起三日前,自己还看见他就烦。 “这娃怎么越来越讨人喜欢?” 第22章 队长我想要把枪 天空中的乌云散了,露出干净的夜空。 宋铁不记得上一世,生活和仇恨把他的腰压得死死的,有许久没有抬头看天了。 这时候的宋家小院,热闹非常。 “大娘,你在干嘛呢?” 张知礼蹲在马大娘跟前,好奇地看着她扯着菜叶子。 城里来的孩子,不知道咸菜是什么也正常。 “做腌咸菜呢,这谁家娃儿?” 马大娘多年没有儿女承欢膝下,一听见这半大小子的声音就满心欢喜。 “这是张知礼,张队长家的孩子。” 马大娘笑笑,继续手里的活。 “我能帮忙吗?我学学弄给李姨娘吃。” 张知礼两眼放光,某种方面,他与马大娘处境十分相似,在新家迫切地寻找认同感的两人,此时找到了共鸣。 “行啊,要是我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睡觉都能笑醒。” “好嘞,谢谢大娘。” 看着张知礼和马大娘,颇有奶奶堂前弄孙的味道。 宋铁划拉菜刀,在案板上把榛果橡子破开口子,破口子后一推,甩到炭灰里焙烤熟。 要是不破口子,那就得跟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砸人。 烤个五分钟,那香味就上来顶人了。 “哎呀,好香啊。” 李淑芬拎着一盒铁罐曲奇,还有一兜蔬菜,身后是叼着烟斗的张学富。 “咋来这么早呢?饭菜都没弄好。” 宋铁扒拉几下火堆,把干果从里面跳出来,扔进簸箕,果壳的裂缝里,洁白的果肉闪着油光。 “你这家里就芳子一个人做饭,我带了些菜,还有死面饼子,我进厨房一起弄。” 李淑芬把围裙都带过来了,麻利地系上,带着瓜果蔬菜进了厨房。 张学富看着自家女人小时在视线里,把烟斗往地上磕了几下,斗掉了烟灰。 “一下子贴补给宋建业几十块,队长出手真大方。” 宋铁如今已经跟对门断绝了关系,所以现在直呼其名没有多不合适。 “有什么办法,咱也算是个队长,要是宋青山进去了,这一辈子就毁了。” 张学富满脸坦然,捏起一个橡子开壳,放进嘴里,那油脂的甘香让他忍不住开下一个。 “神仙难救寻死的人,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春风不入驴耳,愚人不听人劝。” 宋铁在桌子上摆了两个杯子,又拿出一个玻璃瓶把杯子倒满。 “哟,地瓜烧?!” 张学富两眼放光,就算以前伙食还算可以,李淑芬也不准他喝酒,肚子了的酒虫都不知道馋了多久了。 “拿了五斤坚果,跟小卖部换的。” 宋铁举起酒杯,“来吧张叔,喝一口,谢谢你两天前愿意借我马车。” “嗨,乡里乡亲,举手之劳。” 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是宋铁忘记了,他前世很能喝,是因为习惯了多年的高频率应酬。 而现在的他,是第一次喝酒,生理条件就不允许他覆杯而饮。 一口地瓜烧干下去,辣得他龇牙咧嘴。 “小年轻,还得练,哈哈哈哈哈哈。” 张学富看着面目扭曲的宋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说吧,这么大阵仗,请我们吃饭,想要干什么?” “叔,您不是负责民兵队的么,我想借两天你的枪。” 虽然高鹏说半个月后就能弄到枪,但是总不能半个月什么都不干,野鹿的踪迹在雪天难找,可遇不可求,先借一支用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你突然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为难,毕竟那是公家的东西,真不好借给你。” 枪这东西,不是什么锅碗瓢盆,是只要摁一下就是能杀人的凶器。 现在管控不严,若要是借出去,出了什么问题,张学富估计得一起蹲大牢。 “那有没其他办法?我在山上都碰到两次狼群了。” “狼群?”张学富心头一紧,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铁。 “碰到一次能活下来就侥幸了,你还敢上去?!不要命了?” 宋铁第一次也是害怕的,但是今天上去一看,觉得除了不会摇尾巴,跟狗也差不多。 要枪就是怕之后碰到熊瞎子跑不掉,或者遇见野鹿之类的让跑了。 “马大娘生病那事儿,我跟钢厂那边要了车,还欠人厂长一条鹿鞭呢。” 宋铁尽量压低了声音,贴在张学富耳边念叨。 但是长年眼盲的马大娘听觉异常灵敏,还是把话听进了耳朵里。 这娃,为了自己差点无家可归了,往后还要上山卖命找鹿鞭? 要是没有枪,指不定哪天就跟当初的老赵一样,七零八碎地让人从山上扛下来。 那她这辈子都别想睡着了! 不过张学富的顾虑也不是不能懂。 这时候,她想起来一个人,不过一想到他,心里就有些拧巴。 宋铁见没有武器要成,倒也不纠结,毕竟他也预料到了,只能说自己跟人的交情还没到哪儿,之后再想想办法吧,弄些陷阱什么的上山。 枪的钱还得赚出来呢。 “开饭咯!” 李淑芬捧着个大搪瓷盆,小跑着端过来。 本来就只是小飞龙炖蘑菇,放点从灰鼠窝扒出来的栗子,锅边贴几个苞谷面饼子。 芳子见来了人,又掐了几条鲫鱼,煎了放进去。 加上李淑芬带来的土豆茄子豆角干和白菜,一锅炖出来出,那香味炸开来。 宋建业关着门,都闻到了。 但是他们一家不敢过去,因为张学富就在那边。 欠着人钱,又因为抢宋铁东西被队长公然卷过街,两夫妇可不敢在人前晃荡。 特别是宋青山,他总觉得那马大娘在看着他。 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总是落在他身上。 真邪门了。 但是那一锅飞龙炖蘑菇真的太香了,一家子人守着腌咸菜玉米窝头,闻着隔壁的味儿咽口水。 宋青山更是咬了一口干硬的苞谷面饼,就食不下咽了。 “真是一点油水都没。” 三天前,他还在啃着大鹅腿,这落差也太大了。 “你们两父子有本事,就跟宋铁一样,上山去,那里狍子野鹿啥都有。” “做给你们吃,一顿饭吃得跟白席一样,拉个脸给谁看呢?” 两父子黑着脸,埋头吃饭。 这宋铁,怎么跟自己家断了关系之后,开始混得这么好了呢? 半个多小时之后,宋铁院子里张学富和李淑芬,看着桌上的鸡骨头鱼刺,在嘴里回味。 已经记不得上次吃油水这么足的伙食,是什么时候了。 盆里还有不少鱼,还有蘑菇之类的,散席的时候,宋铁让他们把剩菜打包回家。 这个年代没人会嫌弃油水丰足的剩菜,要是倒了那才是造孽。 拿回去加水热热,贴上死面饼子,又是一顿好饭。 “知礼,你吃完饭留下,教芳子认认字,我去收拾个地方,先把抓来的野鸡圈起来。” “好!”张知礼有些兴奋,学习到新知识总是让他心潮澎湃。 “张叔,还有姨娘,我一个小时之后回去。” “好,你好好教人芳子啊。” 李淑芬满眼笑意,这孩子整天窝马厩里,也不去交什么朋友,今天认识个同龄的玩伴也不错。 宋鸥张学富两人,宋铁开始忙活。 把杂物房打扫干净,堆上一些麦秆做窝。 在房门后面两三米的地方,用竹竿捆了篱笆,开个小门用旧竹席盖住,这样进来之后可以把房门关上,再开小门进去。 把窗户用树枝拦住,只留下十几个二指左右的气口,毕竟榛鸡会飞,要是跑出去就很难逮回来。 他忙活着,看张知礼用一根树枝,在雪上写字。 芳子也很耐心地跟着描笔画,念着读音。 看见这一切,他今天赶山的疲惫,消散了八九分。 “铁子,你想要枪?我知道谁那里能弄到。” 马大娘扶着门框,低声对屋内忙活的宋铁说道。 第23章 大龄光棍 “马大娘,要是能弄到枪,我上山可就太放心了。” 宋铁两眼放光,虽然马大娘看不见,依然能感觉到他言语里的那一份激动。 马大娘此刻,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被人需要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而且宋铁在山上要是出个好歹,她没办法想想芳子会怎样,自己会怎样。 短短三日,马大娘已经认可了这个青年, “村西边,就小卖部附近,有个老猎户姓李,他有着一把土制的气枪。” 李猎户已经多年不打猎,毕竟腿脚不便,枪于他而言作用已经不大。 按理说他的土枪,是宋铁最容易搞到的了。 十几年前李猎户上山打猎,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愣是在猛兽横行的夜里,爬了二十多公里的地,从太白山回来。 有人说他命大,有人说他强悍。 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回来的时候,一来医疗条件有限,二来错过了最佳时间,落下了残疾。 宋铁少不更事,加上之前跟村里的流子们走挺近,染上了取笑残弱的坏毛病。 在李猎虎路过的时候,经常管人叫李瘸子。 更过分的是,还朝人扔石子就跑。 宋铁冷汗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额头。 宋铁巴不得狠狠甩自己一个巴掌,宋铁啊宋铁,你真不是个东西。 张学富和高鹏的枪,近期都没有指望。 想不到这希望还可能被过去的自己断送。 但是没办法,人总得为过去的自己埋单。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那把枪,自己也得去给伤害了这么多年的老叔道歉。 “我知道了马大娘,我拿两条鱼过去,您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自己做的混账事了。” 宋铁把鸡篱笆弄好,摘了两条最大的鲫鱼。 想了想,又回头,帮了一只母榛鸡,还有一瓶地瓜烧,抬腿就往外走。 幸好不早了,各家各户熄灯的熄灯,入睡的入睡。 不然宋铁这两手东西,第二天就会有人猜自己去那儿提亲去了。 村东头,一个同样离村子有些距离、孤零零的粗陋小屋里,传来几声咿咿呀呀的京剧小嗓。 宋铁知道以前李猎户就凭着一身打猎功夫,赚了不少钱,全村就他买了一台收音机,他特别喜欢听京剧。 什么《智取威虎山》《霸王别姬》几乎张口就来。 人高马大,有点艺术细菌,还能来钱,以前不知道多少女人贴着身子想嫁给他,但他愣是打光棍到现在。 后来残疾之后,应该是买不起电池了。 从那以后宋铁再也没有听到李猎户的曲目更新。 加上被宋铁和另外几个少不更事的青年碎嘴子,这个孤僻的老男人很少出门。 “咚咚咚。”李铁礼貌地敲门。 “谁呀?”李猎户低沉的嗓音从屋里传来。 但是宋铁不敢吱声,因为李猎户一听是宋铁,是不会出来开门的。 他只好继续敲门。 “谁大半夜装聋作哑的,还要我老头子下床开门。” 李猎户一边埋怨,一边拄拐出来。 拉开一条门缝,看见是宋铁,老脸一拉,就要关门。 宋铁伸脚把门卡住,钻进去半个身子,堆上笑容,晃了晃手里的榛鸡还有鱼。 “李叔,今天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你还有这份心?”李猎户可是被宋铁指着鼻子笑了好几年。 以前自己逮不到这个小子,现在他居然往家里钻,这不是个报仇出气的好机会? “进来吧。” 李猎户坏坏一笑,让开了门。 宋铁以为他是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喜不自胜,开心地拎着东西进了院子。 李猎户把门利落一锁。 “宋铁,这回,你可跑不了了!” 他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拐棍,直接照着宋铁的后背一劈,宋铁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宋铁惊叫一声,把手里的东西稳稳放在地上,转过身来,把袄子脱了。 怎么,这小子还要还手? 虽然自己久未上山,但论功夫,也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对付的。 除非对方逃跑。 但是门已经被锁上了,就算宋铁翻墙,自己也能在下面追上几棍。 看这次不把这小子蛋敲碎! 但是宋铁很平静,把脱下来的袄子放在旁边。 “叔您打吧。” 只要想起以前自己的混账行径,宋铁觉得挨一顿毒打不冤。 踹瘸子好腿,扔瞎子拐棍,那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做了就得挨打站直。 “嘿,别以为用这点小伎俩我就能心软。” 李猎户气得有些发笑,又举起拐棍,朝宋铁脑袋抽去,不过这回收了不少的力。 他倒要看看,这混不吝的小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咚!” 一声闷响,拐棍结结实实地抽在宋铁的脑壳上,宋铁一个踉跄,闷哼一声,晃了晃身形,一言不发又站直了身子。 “妈的。”李猎户啐了一口,收回了又举起来的拐棍。 他倒是宁愿宋铁躲开,逃跑,甚至还手。 这样自己下手也能理所当然地狠辣一些。 “叔,我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都是混账事儿,您打我,我也不怨。” 宋铁坦然地看着面前一脸怒意和疑惑的男人。 “今天我是来道歉的。” 这小子今天吃什么了? 李猎户掏出糯米纸,卷了根烟点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这个小青年。 氤氲的烟雾,让他有些闹不清。 这些年来深居简出,现在的宋铁要比印象中高一些,身形板正一些,流子气少一些。 兴许他真的浪子回头了也说不定。 今天气也出了,就看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吧。 他拄着拐棍,到摇椅上坐下。 “今天一口一个叔地叫,我倒是喜欢你叫我李瘸子。” “这样我今天把你打死也心安理得一点。”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 多年的猎人生涯,总会把直觉这种东西锻炼得异常敏锐。 所谓的直觉,就是用经验作为公式,代入目前所有的状况,条件发射般推到事情的走向。 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发生。 自己摔下来之前,其实心中已经意识到什么不对,但是那金钱豹子的皮,确实太诱惑了。 所以,看着宋铁带来的榛鸡和鱼,他就知道今天宋铁不只是来道歉的。 毕竟一般长辈都不会跟小辈太计较,毒打一顿就好。 这道歉礼,未免有些太隆重,隆重到像是给狐狸下的饵料。 “今天晚饭后,马大娘说起了你,我一想到以前自己那些混账事儿,就心理不安.....” “等等,秀兰提起我了?!” 李猎户眼睛冒着精光。 第24章 李相郝 “她还记得我?!” 李猎户腾地站起来,抓着宋铁,几乎要把他脑浆子摇匀。 “李叔,您慢点。” 宋铁感觉今天的晚饭就要涌上喉咙了。 李猎户感觉到自己是有些失态,悻悻地放开宋铁,又坐了回去。 “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 眼见李猎户态度稍微好了些,没有了动手的打算,宋铁麻溜把衣服穿上了。 毕竟天气挺冷。 而且在别人家里光着膀子,也有些不礼貌。 “之前年纪小不懂事,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特地带了东西给您赔罪。” 李猎户这才注意到,宋铁拿的是太白山上才有的榛鸡,还有葫芦子鱼,不禁发问:“你上山了?” 太白山,自从他这一辈折了不少人在上头,就很少有人敢上去了。 那些很有经验的猎户,也陆陆续续收了山,改去种田。 上面药材野兽飞禽,应有尽有。 但是危机四伏,狼群、熊瞎子,在冬天饿着呢。 每一个猎人的结局,要么是死在野兽嘴里,要么是落下残疾和心理阴影浑噩度日。 李猎户还算幸运的,没有体会过那种几张尖牙利嘴,紧跟着苟延残喘的自己断气,等着开饭的那种绝望。 “嗯。” 宋铁只是淡淡地回答,各种惨烈的案例都耳闻目睹过了。 这几日上山有些过于顺利。 让他有种自己是主角,被气运钟爱的错觉。 每个人在大祸临头之前,都觉得自己是那被天地钟爱的唯一。 宋铁可不敢赌,所以他才想要一把枪,尽可能多地把变数握在手里。 他的这份云淡风情,让李猎户不得不感慨。 年轻就是好啊。 “以前的事情,看在这地瓜烧还有飞龙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少跟宋青山那个小畜生混。” “老赵当年带着那半大小子上山,结果就宋青山活着下来了。” “你说这里面没有说法,我是不信的。” 李猎户打开玻璃瓶,地瓜烧的醇香让他还没喝就有些微醉。 茶待贵客,酒庆丰年。 自从收山,他家里的粮仓青黄不接,哪还有余粮换酒。 “酒不错。” 李猎户自顾自斟酒,一杯下肚,脸很快就红了。 “没别的事儿就回去吧。” 那雪亮的葫芦子,鲜活的榛鸡,就是用清水煮,都是人间美味,要是费点油烹煎一下,嚼着酥皮嫩肉,雪天下酒,是久违的神仙日子啊。 “李叔,您也知道我最近得上山,所以我想要借几天您的枪。” 宋铁此话一出,李猎户本来就红的脸,似乎更红了。 “我就说你这个小崽子没安什么好心,我还当你浪子回头,没想到是想要我的枪!“ 李猎户拄着拐杖起身,不由分说把宋铁推出家门。 “快给我滚!” 随后砰地把门一关。 宋铁站在门外,一脸愕然。 这时候门又被打开,榛鸡和葫芦子被扔了出来。 “地瓜烧我就收了,权当我今天没打死你的价钱。” “不要再来了。” 还以为这个后辈是知错了,没想到是因为知道要上山会死,才来屈尊降贵。 那把枪虽然不用了,但也是陪了李猎户十几年的老战友。 别说一个平日里人嫌狗憎的小子。 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借。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油纸包裹,细细解开细麻绳。 一把油亮的土抢露了出来。 干黄的老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枪托,眯着眼睛比划了几下瞄准。 “砰!” 李猎户模拟了一声枪声,得意地看着自己的老伙计。 漆黑的枪管用蓖麻油精心包养过,散发着油润的光泽,枪托常年不离手,已经有一层镜面一样的包浆。 “老伙计陪我在北方冻原干过毛子,跟我太白山上猎过狐子,想借?没门!” 他的表情,此刻像极了把女儿招来的黄毛,撵出家门的老父亲。 “不知道秀兰为啥跟他说我有枪,把麻烦招我这儿来。” “兴许是宋铁那鬊货,缠着秀兰吧。” 一想到这儿,那因为酒气上涌的血气,更用力地把太阳穴顶得一跳一跳的。 要是再找到机会,定要好好再收拾他一次! 李猎户跟马秀兰青梅竹马,当年若不是奔赴前线,那病秧子哪有机会把秀兰娶进门。 李猎户回家的时候,马秀兰连孩子都有了,为了避嫌,也为了自己心里不那么堵得慌,就搬到了村外的一个看农田的小屋里,没再跟马秀兰说过话。 那病秧子死了之后,秀兰在丧礼上被亲戚为难,哭瞎了眼睛,听说还被一些不长眼的为难,自己收到消息已经是隔天了,他那个恨啊,巴不得挨个门户去问候。 所以自己又搬回了老家,就为了马秀兰有点什么事情,能帮衬上,后来腿折了,也听说马秀兰跳出马没人敢欺负,还能赚点钱,就放心窝在家里,基本不出门。 宋铁拎着羽毛蓬乱的榛鸡,还有掉了鱼鳞的葫芦子回家。 他那模样,比手上的榛鸡好不到哪儿去。 “嘿,宋铁好像是被揍了。” 宋青山坐在门口磕着瓜子。 “我就说嘛,他能学好,我跟他姓。” 宋建业冷笑一声,前几日的宋铁让他太不舒服了,这闹事的混不吝才是他熟悉的侄子。 马大娘听见推门的声音,急切地站了起来。 “枪借到没有?” “没,我也有心理准备,谁叫我以前太混账了呢,我不怪李叔。” 宋铁揉了揉被揍的地方。 “哦...这样啊。” 马大娘知道,自己要是出面,李猎户未必会拒绝,但是两人的事情,曾经在村里被翻炒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传言里,有一个等不了男人回来,嫁给其他男人的了浪荡村花。 也有一个在外面吃香喝辣,不管青梅,等嫁人了回来骚扰夫家的混蛋小子。 后来随着越传越远,脸男女主角的名字都变了,甚至磕着瓜子听到一半,才知道故事的主角可能是自己。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自己可不愿意再去捅那个流言蜚语的马蜂窝。 “哥,你头怎么肿了?” 收拾完鸡圈的宋芳,端着食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头上的淤痕。 宋铁连忙示意她赶紧收声。 “啥?!那糟老头打你了?” 马大娘一拄拐杖,混白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眼皮子眼看就要竖起来。 “没有,我路上摔的。” 宋铁连忙拉住马大娘扯了个谎,生怕她气出什么好歹。 “哥,你头上就是拐棍打的啊。” 宋芳扒开宋铁的头发,看见青紫色带拐弯的伤痕。 宋铁心中吐槽一句:怎么今天的兄妹俩一点默契都没有呢?! “你在家拿药酒涂涂,我去见见那个老匹夫!” 马大娘甩开了宋铁的手,拄着拐棍风风火火朝李猎户家里疾步而去。 “这老瞎子,又要跟谁干仗去?” 一直关注着宋铁院子动静的顾红霞,探出个脑袋。 马大娘的这幅模样,她可太熟悉了。 上次马大娘跟她掐架,就是这阵仗。 宋铁连忙追了出去,别让两个长辈为了自己厮打起来,这样太折寿了! 不过宋铁一路小跑,居然跟不上瞎了眼的马大娘。 只见她站定在李猎户的家门口,伸出拐棍狠狠地甩了几下大门。 “李相郝,你给我出来!“ 第25章 软肋 “秀兰?!你怎么来了?" 李猎户一听见马大娘的声音,好像腿也不瘸了,一副拐杖在地面都要戳出火星子,冲到大院门口拉开门。 “李相郝!你枪不借就不借,打我们家宋铁干嘛?” 马大娘往地上猛戳拐棍,一句话给李猎户脑子弄冒烟了。 她们家宋铁? 一向听见宋铁名字都要啐两口的马秀兰,怎么今天给宋铁说起了话来? “马大娘,枪的事情我再想办法,咱先回去吧。” 宋铁冲上来,连忙拉住就要干仗的马大娘。 “枪的事另说,你脑袋的事我得问清楚!” 宋铁还要开口,被马大娘一把拦住。 “我就一个问题,你给马大娘下啥药了?” 李猎户都在怀疑是不是今天起猛了,或者说还在梦里。 “啥药,你枪给不给的,打人宋铁干嘛?” “他以前不也拿石头丢我,说我瘸子么?” 李猎户满腹委屈,一米九的大高个,脸红得像个犯错的孩子。 “以前人宋铁才几岁,你小的时候还往人家耕牛的腚眼子塞鞭炮呢?” “张队长老爹打回家的狍子,你还毛人一条腿。” “队上的鱼塘,你搜罗了三年的鞭炮火药,扔下去炸了人十几斤的鲫鱼。” “还是我家的工分给你垫的罚款。” “你小时候能熊,别人就得做个乖小子是吧?” 马大娘一通碎嘴子,说得李猎户脸和脖子都在发烫。 李铁则是在旁边听着,憋笑憋得脸有点抽筋。 不能笑,一笑李猎户就更生气了。 李猎户转身就钻屋里,大娘听见他落败而逃,立马乘胜追击,念叨着他的黑历史挪步跟上去。 为了防止两个长辈真打起来,宋铁也不敢离开。 只见李猎户拿了个一大一小油纸包走出来,甩给宋铁。 “给。” 看见李猎户求助的眼神,宋铁拉了拉马大娘。 “马大娘,李叔把枪给我了,以前我确实熊了些,今天挨揍也是应该的,他老人家也算大人大量了,要是我俩互换,我得往死里揍。” 听见李猎户把枪交了出来,马大娘停止发难。 “算你懂事。” 撂下四个字,马大娘逃跑一样快步回去。 宋芳忙完鸡圈的事情,也跟了出来,满脸疑惑的看着行色匆匆的马大娘。 不过她很快知道了马大娘遁走的原因。 “这老寡妇,怎么还来找李家瘸子?” “老公被克死了,孤寡太久,想起发小了呗。” “她那天煞孤星的命,我估计李猎户的腿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老鳏夫老寡妇,瞎子碰瘸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听说搬人宋铁院里了,有人养老吃喝不愁想男人咯。” “呵,她还挺会想美事。” 几个村里的姨娘磕着瓜子看这边热闹。 宋铁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那些议论的声音收了声。 宋铁这几日虽然做了些人事,但是十几年的底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破坏的。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而这座大山往往是当事人一块块石头自个儿堆起来的。 她们可不想自家出工的时候,宋铁给自己使绊子。 互相使了个眼色散开来了。 她们不过是要找个地方,搞个小茶会翻炒翻炒今天的所见所闻,添点油加点醋,煮出一锅适合乡野百姓下饭的谈资。 看着宋铁和马大娘往家走,宋芳也想跟上,却被李猎户一把拉住。 这个姑娘跟宋铁虽然是兄妹,但是村里的风评是一个天一个地。 芳子踏实肯干,小小的姑娘家无论是放牛耕地,还是女红竹编,学得那叫一个快,长得还水灵,乡亲们挺喜欢她, 要不是她哥宋铁成了这颗好苹果上的烂蛆,来说媒的人都能把她家门槛踏平。 所以李猎户还是能相信宋芳的。 “芳子,咋回事啊?” 信息量太大,导致李猎户都说不出来,今天的事情诡异在什么地方。 “前天的时候发烧,我哥弄了辆小车,把大娘送到镇上诊所。” 李猎户的脑子开始转了起来。 小车?诊所? 这就算是镇上,有小车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宋铁还能弄来那东西? “我哥垫了快五十的医药费。” 李猎户的脑子有点卡住了。 “怕马大娘再出事没人管,哥就把她接院子里住下了。” 李猎户的脑子彻底宕机。 混不吝的村溜子宋铁,能且愿意掏出五十块钱? 还腾地,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婆子? 简直天方夜谭。 他掐了一下自己。 挺疼,不过他宁可相信梦里会疼,也不敢相信刚才所闻。 “李叔,谢谢您的枪,等下我把飞龙和鱼给您拿过来,就算是枪的租金。” 宋芳笑着摆摆手就要告别。 “等等!” 李猎户又把她拉住。 “还有啥事。” 宋芳歪着脑袋看着他。 “跟宋铁说,保养我的老伙计...就是那把枪,要用蓖麻油,枪托要上蜡,” “还有,那个扳机我弄得比较紧,要扣动需要些力气,别用莽劲儿。” 李猎户想起来,自己的宝贝老伙计被他借了出去,不免担忧。 “好。”宋芳转身要走,家里的榛鸡还没有完全安顿好,水槽还没弄。 “还有,别放在干冷的地方太久,枪托会裂。” “知道了。” “还有还有,别靠着火堆烤,木头会鼓包。” “叔你别担心,我哥不会弄坏你的枪。” “还有还有....” 宋芳一侧脑袋,说:“叔您要不亲自过去交代,一下子说太多我记不住。” 李猎户打起了磕巴。 自己要是去宋铁家,岂不是又要跟马大娘共处? “算了,你记住刚刚的,回去交代宋铁吧。” “好。” 宋铁回到家,欣喜地把玩着这一把被珍藏的枪,虽然几年没有开火,零件除了有些磨损,但是完全没有生锈的迹象。 小油纸包里,是三颗的6.35弹药。 这把枪是改造的撅把子,一般是有军方或者警方经历的人才懂怎么制作这种用制式子弹的枪支。 一般民众的土枪多是用铁砂、钢珠之类,近距离射击伤害高,远距离射击能不能打中很看缘分。 撅把子的射击距离和准头,全看制作者手艺,这把枪接缝紧实,零件油亮,可以看出来制作者专业又用心。 问题就是所用的子弹不常见。 现在队上有民兵训练,各家各户多多少少还有些子弹没有交还。 但是那些子弹多是56式半自动步枪,用的7.62口径,匹配不上。 虽然宋铁枪法还算可以,不过这么捉襟见肘的子弹数量,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得想办法搞些子弹。 不然三根保命猴毛,可过不了太白山上那些豺狼虎豹设下的九九八十一难。 而且估摸着日子,何南南这两天就要跟她老爹一起来村里支教了。 记得当时老头子被狼啃了几口,没几天就过世,宋建业就趁此机会让他暂住家里,宋青山就趁虚而入,一直死缠烂打。 宋铁也不知道那姑娘喜欢自己哪里,自己是有点小帅,身材也不赖,不过平心而论,要是宋芳看上前世自己那种男人,就算提刀上门,也要让那小子死了这条心。 不过这一世,不能让鲜花插牛粪上。 第26章 初见何南南 天色未亮,宋铁就出了家门。 他交代芳子,早上的时候在门口吆喝几声,把鱼卖一卖。 镇上市里的红袖章现在还是很活跃,但是村里的管得没那么严,毕竟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能放一线是一线。 除非事情捅大了,否则一般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容易把人逼急了报复。 就这种背后给乡亲捅刀子的人,很容易在群众里混不下去。 毕竟乡下人最厉害的,就是与劳苦大众共情,今天你能查到他头上,明天未必轮不到我。 宋芳在村里的口碑人缘不错,所以宋铁还是很放心把鱼给她卖的。 至于那几只飞龙,等忙完这今天的要紧事,再打电话给肖局长,问他收不收。 雪停了,空气里是那种甘润的气温。 这种情况,山里的狍子野鹿都会出来觅食。 豺狼虎豹们也会出来碰碰运气。 要是赶路的人碰上他们,就是他们运气不好。 宋铁估摸着时间,等他赶到山脚下,何南南她们应该到快了。 记得她爹就是在太白山脚下,遭遇的狼袭。 如今有枪在手,必不可能让何老叔再遭罪。 他这次拉上马车,还带了十几条鱼。 碰见狼群,就经验之谈,拿冻鱼开路也好使,三发子弹,能不用就不用。 这次上山,除了搞点山货,还得去接人,何南南他们是步行过来的。 那姑娘啥都好,就是有点轴。 上一世就说为了教育事业,甘愿赴汤蹈火,为了国家崛起而教书,愣是拖着自己老爸,走了五十多公里,从南边的白瓷镇上,摸着道过来。 后土屯的学校一直没有老师,荒废了快十年,国家要恢复教育,村里也在发愁,一个月前登了报纸没几天,何南南就给队长打电话,说要过来教书。 听说有女教师要来,村里的人都很兴奋。 读书就是目前最好的出路,要是自家出个大学生,祖先灵位都能网上稍稍。 就是这秀气的女教师后来栽宋青山手上了。 马车轱辘吱吱呀呀地转着,天色蒙蒙亮,终于到了太白山脚下的山道。 他下车细细观察着周围,一些树干上的挂霜有刮擦的痕迹,看着应该是熊瞎子蹭背留下的。 一些小灌木被啃食,看齿痕还新鲜,应该是有狍子之类的在这里觅过食。 地上的蹄痕有拖痕,还带着血迹,重叠的梅花状脚印,爪痕锐利,脚印边缘没有坍塌融化,应该是一两个小时之前的。 一头狼,追踪着咬伤狍子或者野鹿,方向正是这山道的前方。 要真是野鹿,以野狼先吃内脏的习惯,自己应该还能赶上一条鹿鞭!没准还能捡到鹿茸! 这样钢厂厂长的人情,自己就算还清了。 而且野狼们吃饱之后,通常不会主动惹事。 他越想越兴奋,坐上马车。 “驾!" 宋铁没有扬鞭,老兔听出了他的急切,打了个响鼻,长啸一声小跑了起来。 顺着血迹脚印宋铁追到一处山涧,在雪地上看见一大片被冻成冰的血迹,却不见被狼捕获的猎物尸体,只留下几块碎骨皮肉,还有被堆起来的雪堆。 地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应该是猎物被狼群用血埋了起来,然后被刨了出来。 哪个蠢货?拿些骨肉也就罢了,要是全端了,狼群闻着味儿都能把人撕碎! “救命!” 一声尖锐的呼救,顺着风声传人宋铁二内。 “这是谁?!” 宋铁对何南南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嗓音并非她的呼救。 不过不管是谁,现在肯定有性命之忧,救谁不是救? 何况老兔自己就加快了脚步。 宋铁彻底焦急了起来,甚至站在马车上,皱着眉头眺望。 那正是何老叔的声音! 约莫一里多距离外的前方,有一根火把在晃动,一男两女拖着爬犁,被狼群围住,火光所过的地方,狼群微微退后,但又很快重新围了上去。 晨风一吹,那微弱的火光霎时灭。 “驾!老兔,快一点!” 宋铁解开马车,把枪往背上一挂,直接上马。 这匹老马听见宋铁的命令,彻底撒开了蹄子狂奔,速度快得就像要起飞。 .... 何老叔听说自己女儿要去几十公里外的地方,自然是不放心。 但这个闺女一听有个村子里,十年了都没有老师,学校荒废,怎么说都要过来。 老夫妻两人劝了快一个月,愣是没摁住。 没办法,交代好老伴之后,一路跟着何南南,生怕自己唯一的闺女出点什么事情。 镇上一个干部的闺女高晓清,说要实现自己的什么人生价值,也跟着过来了。 镇上的人都知道,太白山不太平,这年近六十的老读书人,临走之前还喝了两口烧酒壮胆。 还揣着一大瓶二锅头上路,酒壮怂人胆。 如今最后几口酒,就浇在了火把上,那从自己外套撕下来的布料,用火柴点燃了,驱赶这群呲牙咧嘴的野狼! 但是火越来越小,狼群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他的嘴唇有些发抖。 不过想到躲在他身后的何南南,还有一起来的高晓青,他又站直了腰杆。 大不了舍了自己这一身肉,让两个闺女跑! 这时候,火把的酒精燃尽了,风一吹,那焦黑的布料冒气刺鼻的白烟。 火光一灭,狼群绿油油的眼睛压过来,何老叔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来气。 “快跑!” 他一推何青青,何南南含泪一咬牙,拉着高晓青就要跑。 狼群一件对峙的僵局被破,对方气势已经崩溃,压低了身子,马上就要扑过去。 何老叔闭上了眼睛。 “哎!”高晓青没看清楚脚下,滑了一跤,坐在了地上,任凭何南南怎么拉都起不来。 "我腿软,南南别丢下我!” 高晓青死死拉着何南南的腿。 何南南犹豫是推开还是拉起她的那一秒,狼群竟然绕过何老叔,朝两个女人扑来。 “啊!”高晓青闭上双眼,缩成一团,就像碰见危险的穿山甲。 何南南一咬牙,狠狠拽了高晓青一下,把她从一只疤脸老狼的飞扑下拽了出来。 何南南感觉自己的肩膀,好似脱臼了,要是老狼再扑过来,真没把握能躲开第二次。 “快站起来跑啊!” 何南南面露急色,高晓青只是紧紧抱着她的大腿,紧闭着眼睛。 “我...我害怕,跑不动!” 疤脸老狼呲着牙,压低了脑袋,徐步逼近。 何南南回头,看见群狼与自己老爹正在僵持,看它们的模样,只要何老叔轻举妄动,下一秒就会咬断他的喉咙。 疤脸老狼露出尖牙,凶相毕露,低吼着接近,闻了闻何南南,那带着热气的鼻息,掠过她的小腿,让她汗毛倒竖。 但是疤脸老狼走开了,来到高晓青跟前,闻了闻她的手。 老狼眼里凶光突然大盛,怒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就往高晓青咽喉扑去。 “呀!”高晓青蜷得更加紧实,闭眼逃避现实。 “砰!”一声枪响,老狼仓皇推开,警惕地面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宋铁挺拔的身影,骑着马,冲开薄雾疾驰而来,冲开狼群,翻身下马,举枪横在狼群和三人中间。 第27章 又见疤脸 宋铁驾着枪,指着狼群,微弱的晨光中,他看见为首的头狼,眼睛上有一个老疤痕。 正是前两次赶山的时候,他遇见的那只疤脸老狼。 老狼盯着枪口,淡定地坐下,收起了呲着的牙齿,喉咙里沉闷的低吼也停了下来。 枪里还有两发子弹,最多杀掉两头。 一旦彻底激怒狼群,这里四个人能活下来一两个都很侥幸了。 宋铁知道,疤脸没有扑上来,说明这老狼并没有忘记有过两面之缘的自己。 周围的狼群,也跟着坐了下来,静静地围着几人。 枪声是刻野兽骨子里的恐惧,如今它们却不逃走,就静静守着。 “你们干什么了?” 宋铁回头,看着神色各异的一男两女,何南南挎着个老旧的布书包,高晓青则是背着个十分时尚的巨大皮包里面鼓鼓的,爬犁里飘出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腥膻。 他一拉上面的塑料编织篷布,露出下面已经被啃食了三分之一的狍子。 狍子的肚皮被撕扯开,内脏已经被挖了个干净,眼珠子之类的柔软部位也被掏走。 这是狼群的猎物,他们居然敢拿走?! 野狼几里开外,就能闻到微弱的血腥味,这三人不会真觉得能全身而退吧? “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 高晓青扯着篷布叫嚷,生怕面前的青年动了心思。 她承认这个青年有些帅,刚刚打枪下马的姿势也可以说英姿勃发。 但是这只狍子,是自己冒着风雪,拖到这里的。 “这是狼群的猎物,你要就自己留着吧。” 宋铁也不跟她多废话,有些人是沟通不了的。 上一世,他也见过因为陌生男孩不给自己买单,到社交平台上吐槽别人下头的女人。 “何南南,带上你爸,跟我走吧。” 宋铁示意何南南还有何老叔上马,他们想必走了很远了,腿脚都在打颤。 何老叔视线始终盯着狼群,方才那些凶相,足以成为他后半生的阴影。 此刻它们却如同乖巧的狗一样,静静注视着他,看着他退到宋铁身边。 “小兄弟,谢谢啊!南南,快过来!” 何老叔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女儿,把她拉过来,扶上马背,然后也笨拙地爬了上去。 宋铁拍了拍马屁股,当高晓青不存在一样,不紧不慢牵着马往回走。 狼群让出一条道,纷纷向高晓青围过去,再度目露凶光。 何南南惊魂未定,嘴唇在发抖,但是前面牵马的青年,他穿着袄子的高大的背影,以及背后的那杆子枪,给了她巨大的安全感。 高晓青死死握着爬犁的绳子,就是不愿意撒开,看着慢慢走远的三人,还有压着身子呲牙靠近的狼群。 “你们不能这么丢下我!救命!” 其实只要她撒开腿跑,狼群也不会怎么样,现成的猎物和一个会抵抗的巨人,选哪一个根本不必怀疑。 “你也看见了,狼群不会伤害这小兄弟,跑过来就是!” 何老叔有些不耐烦了,这女人一路上做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 他读书少,理解不了。 “哥,你能帮帮她吗?你手里有枪....”何南南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但是总觉得自己见死不救有些不道义。 高晓青跟她是从小到大都在一个班的同学,就算是感情不深,但是总有交情在。 “她甩了爬犁,跑过来就是,狼只是要回自己的食物。” “而且枪就剩下两发子弹,开枪就是开战,我要是自己还好,这不还得照应你们两个。” 宋铁连头都没回。 要不是知道何南南人很不错,书也教得好,老叔人实在,他都不会来淌这趟浑水。 夜晚上山,哪个相亲听到都觉得是疯了。 这几个市里镇上娇生惯养的人,大概是不清楚山间险恶,只顾着自己一腔热血,脑子一热就半夜赶路。 但是从动机上来说,宋铁不好指摘。 高晓青看着那无情的青年,紧咬银牙——以往在学校的时候,那些大小伙子不都对着自己发春? 脸蛋也好,身材也好,甚至家世也好,作为市里钢铁厂车间主任的闺女,多少男人挤破了头想请自己吃饭,搭上关系。 今天怎么撞上这么个不长眼的,从头到尾,视线都在何南南身上,让她心里堵得慌。 “我是市里钢厂车间主任的女儿!” 高晓青大声提醒,希望这个乡野青年能够回来帮忙。 现在钢厂那边,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进去吃商品粮,弄城镇户口? “你要是说给狼听的话,钢铁厂的事儿他们应该听不懂。” 宋铁大声回应,不紧不慢走着,老兔的蹄子吧嗒吧嗒踩着地面。 等找回马车,就拉着两人回去吧。 何南南张嘴要说什么,老叔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话太多。 “你回来!这狍子我不要了!带我走!” 高晓青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以前自己说啥,身边的男人就会听啥,甚至给她卖命。 这愣头青土包子太不懂事了! “何南南!别忘了,你妈的岗位还是我爸给你安排的!” 这呼救的话语之间,带上了一丝威胁的语气。 何老叔心里面已经咒骂起来,这一路上高晓青带着他们迷路好几次。 基本上都是一拍脑门,指着地图说走什么捷径,要是不跟上去她就会脱离队伍自己走。 本来五日的路程走了整整一个星期! 有一次还撞上了熊窝,幸亏那熊瞎子冬眠睡得死,不然得留一个在哪儿给打牙祭。 现在还想着利用女儿,要挟救命恩人?! “这恩情我们记着呢,一辈子不会忘!” 何老叔按住了何南南,高声回应。 “不过这马是人家小兄弟的,枪也是,我们父女不好给人家做主!” 去他大爷的,老伴的工作没了再找,这青年敢凌晨上山,身手了得,还有枪,还能不见血地拦住狼群! 那边是只会惹祸、自以为是的女青年,要跟谁站在一边还用想? 高晓青眼见道德绑架不成,一咬牙,撒开爬犁,朝这边跑了过来。 刚刚宋铁离开的时候,狼群没有追赶,应该就是为了抢回自己的猎物。 但是宋铁回头,却看见狼群呲牙怒吼,追了过来, 第28章 东北虎! 狼群抛下了装着鹿尸扒犁,竟撒开腿朝这边冲了过来,而且显然更加愤怒了。 “猎物不是还回去了么?” 宋铁心底一寒,立马意识到不对。 狼群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饱腹,更不是伤人! 并且明显是冲着高晓青来的。 宋铁注意到,她背上的布包,看着沉甸甸的,甩来甩去。 疤脸的眼睛,似乎一只都在高晓青身上。 他伸手一把夺过那鼓囊囊的背包。 “你干什么?!抢我东西?!”高晓青瞪着眼睛尖叫。 宋铁不做理会,打开背包,里面是几本书,还有....一只染血昏迷的幼狼?! 疯了?! 他瞪了一眼高晓青,高晓青自觉心虚,嘟嘟囔囔。 “我去捡野鹿的时候,这小家伙还在吃,我看着可爱就.....” 宋铁翻了个白眼。 狼!这是狼! 一种集体意识很强的群居动物。 宋铁前世作为警察,看见过许多村口拐卖孩子被发现,被活活打死。 狼群对幼崽的重视,不比人类弱。 虽然不知道这妮子是用什么手段把幼狼弄晕的,当务之急是把幼狼还回去。 他把马拉停,抱着狼崽子下马回头。 “你疯了?!现在停下我们肯定会被咬死!” 高晓青看着逼近的狼群,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你要送死别算上我们!”高晓青费力地爬上马背,跟那对父女挤一块,用力地拍一下马背,企图逃走。 “你干什么?” 何南南伸手拦住了她。 “这男人你又不认识,那么在意他干嘛,你也想一起死?” 高晓青更用力地夹了夹马肚子、 但是老兔只是打了下响鼻,摇了摇头,甩着尾巴,寸步不动。 “你这牲口!你也想死啊!” 高晓青掏出钢笔,就要往下捅。 却看见狼群停了下来,警惕地看向前方,然后四下散了。 宋铁抱着幼狼,正疑惑。 刚才要你死我活的,怎么这会功夫,就都跑了。 不对,风向! 现在他背着风,也就是说他们闻到了身后,或者说何南南那边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恐惧的东西,味道顺风而来,让狼群乱了阵脚。 而在这太白山,让狼群恐惧的东西不多。 发疯的野猪,刚醒的熊瞎子,还有饥饿的东北虎。 恐惧的寒意,蚂蚁一样顺着他的脊梁往身上各个角落爬去。 “啊!” 高晓青一声尖叫,一双幽绿的眼睛从雪地里显现。 那是一只两米半左右的东北虎。 肚子上的毛皮耷拉下来,显然已经是饿急了。 他当机立断,抬起枪口,瞄准东北虎的脑袋。 何南南在已经蒙蒙亮的陈光中,看见了东北虎,又看见宋铁黑洞洞的枪口,吓得抱紧了何老叔。 何老叔低声安慰着她,并且紧紧地把她抱着,这样就算宋铁的枪走火,自己也能缓冲。 “囡囡别出声。” 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宋铁是在极力瞄准。 这个距离不算太远,但是变幻莫测的山风,还有直觉敏锐的野生动物,变数本来就大。 要是这时候再给他上心理压力,稍有迟疑,东北虎就会扑上来。 略有偏差,就会伤人。 何南南顺从地点点头,不再出声。 “还在看什么呢?!开枪啊!” 高晓清带着哭腔命令道。 她在家里养尊处优,要不是为了给自己老爸赚一点虚名,根本就不会往这凶险的地方钻! 现在何南南被何老叔护着,这匹不长眼的老马,居然也见了老虎都不跑。 这个世界,本来不就该围着她转的么? 自己那么漂亮,为什么那小子不像以前那些男人一样,殷切地扑上来嘘寒问暖? 眼看着那只东北虎就要扑上来,那小子却只是举枪看着这边。 是不是不想救自己? 宋铁从风中听到了高晓青的咒骂。 但是他的呼吸却没有丝毫的紊乱。 评估着风速、风向,估算着距离,推测那东北虎的走向。 只能抓住它蓄力前扑的一瞬间,瞄准脑袋。 受伤的猛兽,会更加歇斯底里,必须一击致命! 否则到时只剩一发子弹,生存压力大增。 老虎的眼神,盯上了十分活跃的高晓青。 活跃的,就是新鲜的。 既可以满足口腹之欲,又能体味狩猎的快乐。 他压低了身子,一双金绿色的眼眸,锁定上了那个容貌出众的女人身上。 就是此刻! “砰。” 宋铁扣动扳机! “走开!” 与此同时,高晓青脱下了鞋子,朝东北虎扔了过去。 东北虎下意识往后一撤,子弹擦过它的脑袋,把一只耳朵打了下来。 “嗷!” 东北虎吃痛,张开巨口怒吼一声,一口咬住高晓青的脚踝,往树林里奔去! 带着一个成年人,居然能如此健步如飞。 宋铁对东北虎的认知不算太多,上一世根本没上山,直到说东北虎濒危之后,他才在报纸收音机和电视上,见过几次。 却不知东北虎的力量如此凶悍。 他立马收枪,把狼崽子一把子甩给何南南,跟了上去。 何南南接过,把崽子抱在怀里。 它这时候醒了,害怕地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何南南莞尔一笑,就像自己老爹保护自己一样,把它温柔地抱进怀里。 拖走的时候咬的是脚踝,虽然遭罪,但是总归暂时不是致命伤。 就怕那妮子沉不住气,奋力反抗,把东北虎惹怒了。 到时候先一口咬断脖子,救回来也是一具尸体。 “放开我!” 高晓青挣扎着,企图抓住地上的东西不被拖走。 她抓到一块石头,狠狠朝东北虎头上砸去。 它头上的伤口,被尖利的石头豁开了更大的口子。 由于吃痛,东北虎停下了。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再不滚我打死你!” 老虎的脸开始狰狞扭曲,摇了摇脑袋,长大了嘴。 “吼!” 它一声怒吼,朝高晓青的脖子咬去! 密林深处,一阵分枝踏叶脚步声,急切靠近,随后是一声枪响。 子弹从东北虎的眼眶,直接射入它的头颅之内。 这身长两米多的怪物,轰然倒地,压在了高晓青身上,腥臭的血液流了她一脸。 她慌张地从死老虎身子底下爬出来,坐在地上,仰望着那个握着枪的青年。 第29章 老赵的尸骸 枪口的硝烟消散,宋铁示意高晓青立刻离开虎尸。 “快过来!“ 虽然高晓青对这青年的态度很不满,不过念在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她翻了个白眼往宋铁走去。 就说这小子是抹不开面子,山里人就是这样遮遮掩掩的。 “其实还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想到这里,她压了压勾起的嘴角。 “别背对老虎!” 宋铁暴喝一声,高晓青身子一僵,停在了原地。 老虎不是死了么?一惊一乍的。 高晓青撇着嘴抱怨,只听见身后一声悲号,那只被爆了头的老虎猛地站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吓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被老虎摁倒,朝着脖颈咬去。 幸好老虎强弩之末,动作不快,高晓青左右闪躲,避开了致命攻击,肩膀被抓咬出恐怖的伤痕。 “啊——快救我!” 这女人,怎么尽惹事! 宋铁心中叫骂,手脚却没有犹豫,拔出砍刀,欺身前压,一个爆发奔至老虎跟前。 翻身骑上虎背,死死拉着老虎脑袋。 雪白的刀刃,切豆腐一样直接捅进老虎咽喉。 喷溅的血液,让高晓青拉直了眼睛,看着这少年武松。 老虎终于是不动弹了。 宋铁看着已经吓傻的高晓青,一脚踹翻老虎尸体,让她出来。 这老虎可是好东西,光虎皮就价值不菲,虎骨泡酒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是在很多人的经验和认知里,虎骨酒的阳气足得可以把婆娘吓跑。 所以也能卖上不错的价。 物以稀为贵,老虎本来就少,更不用说死在这巨兽爪牙下的猎户数不胜数。 可以说这老虎有价无市。 “走吧。” 宋铁伸手,把高晓青拉了起来。 这结实有力的手臂,还有那与朴素衣服格格不入的俊俏面庞,让她心神荡漾。 这小子.... 她紧咬朱唇,却尝到一股腥甜,不由得干呕几下。 她默默跟上宋铁的背影,回到何南南他们停留的地方。 何老叔看见背着枪回来的宋铁,长舒一口气,要是救命恩人出点什么事情,他心里头估计一辈子过不去这个念头。 他把视线往后稍稍,看见了一瘸一拐的高晓青,不由得冷哼一声。 幸好自己跟过来了,不然自家闺女指不定会被这女人喂老虎嘴里。 以后让闺女少跟这妮子来往吧,不是善类。 “老叔,能动么?帮我搬点东西” 宋铁指了指过来的地方。 高晓青活着回来,何老叔已经相当惊讶了。 刚刚那是东北虎啊!两米多! 两百来斤的猛兽! 看着这小子身材也不算高大,脸上稚气未脱,也就跟自家闺女岁数差不多。 这个年纪虎口救人就很难让他相信了。 他说咬去搬东西,难不成是老虎?难道他还把老虎杀了?! 而且刚刚树林里也就响起了一声枪响。 就算是他所认知的,嘴老脸的猎人,后土囤里那天天泡在山里的李猎户,也难说有这个本事。 “什么东西。” 他停止揣测,小心翼翼,又期待又害怕地问。 “虎尸。” 宋铁脸色相当淡定。 在前世做警察的时候,深山老林也不是没有去过,什么两三米巨蟒,能摇动卡车的黑熊,都见过。 区区东北金渐层,比起那些来还算可爱的。 “行...但是这老马估计驮不动。” 何老叔看了看老兔,心想这小子该不会想两人把虎尸抬回村里吧? 疯了? “那边有马车,为了救你们我解开了,把马拉回去再系上就行。” 宋铁掏出一块破布,擦拭手上的血迹。 何南南抱着狼崽子,看着他一身的血,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问:“要包扎么?我会一点。” 宋铁看着这陌生的熟人,咧嘴笑了笑:“不打紧,老虎的,我没受伤。” “哦。” 何南南也想跟这个宋铁搭话,他很好奇,这勇猛的青年,平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能磨练出这沉着冷静又果断的心性。 但少女情窦难明。 男女之间,越是在意越难开口。 高晓青也很难开口。 她老爸总是念叨着虎骨酒,说想买到真的。 现在面前就有一具虎尸,虽然不是她杀的,但自己也是诱饵,那么凶险,自己分一杯羹也不过分吧? 何老叔配合着宋铁把虎尸搬上系好的马车,看着宋铁轻松一抬,把两百来斤的老虎推上半米高的班车,眼睛都直了。 “小伙子,今年多大。” 看到大好青年,男人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十九。” “有朋友了么?” “没有。” “家里几口人?” “现在就我和妹妹。” “干什么营生?” “叔,你也看见了,打猎。” “哦...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 男人谈事的进度,快得何南南身子一颤。 “爸!” 何南南娇喝一声,何老叔闭上了嘴。 这里是老虎的巢穴,有不少尸骸散落。 一颗有些风化的骷髅,被枝叶覆盖,宋铁想着死者为大,如土为安,就去把骷髅和看着像是人骨的碎块搜罗起来。 当了几年警察,辨认也不费劲。 高晓青看着骷髅,又干呕几声。 宋铁在骷髅旁边不远处,找到了一副银镯子,已经因为染血发黑。 这是.... 他细细辨认,正是老赵叔不离身的银镯! 现在这具尸骸,正是几年不知所踪,被传言死在山上的老赵! 他老婆这几年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儿子也因为不敢上山惴惴不安。 “带回去吧。” 宋铁把外套脱下,恭恭敬敬地将尸骸收敛好,放在了板车后面。 高晓青见状,嫌弃地往远挪了挪。 这小子瞎捡什么东西,又脏又邪门。 空长一张脸。 何老叔观察宋铁神色,也不多问。 两个男人默默地收拾战利品。 一具虎尸,从皮到骨都能卖上高价,估计还有不少大佬抢着要。 一条狍子腿,剩下的东西留给狼群,那本来就是人家的猎物,何况自己有了大收获,实在装不下了。 何况三颗子弹尽数用光,不能真把狼群惹急了。 一头狼崽子,看着挺粘何南南,要不是毛硬得像铁丝,跟哈士奇也差不多。 这时候,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围了过来,兴许是忌惮车上老虎的味道,只是远远地吊着。 “嗷呜!” 狼群中一声呼唤,何南南怀里的狼崽兴奋地挣脱怀抱,往疤脸冲去。 一头母狼挪步过去,叼走了狼崽。 众狼回头,看了一眼宋铁,隐没入林。 “我抓到狼崽子!你赔我!” 高晓青尖叫着呼号。 第30章 打虎回村 “首先,感谢你的帮助。” 高晓青先把话挑明了,先用一声感谢,说明自己受了宋铁的恩情,自己都这么知恩了,对方总不会再为难自己。 “那只小狼崽,我是花了不少力气抓到的,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放走了,你得赔我!” 她贪婪地盯着老虎的尸体。 这虎皮看着真漂亮,要是做成包,跟镇上的小姐妹聚会的时候,高低能把林家那个绿茶比下去。 这虎骨也来两根,回家给老爹泡酒。 老虎肉也没吃过,听说不好吃,但是胜在稀奇。 高晓青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处理宋铁赔给她的东西了。 毕竟这是她应得的。 “那我把狼崽子拿回来?” 宋铁板着脸,他完全理解不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一副倨傲的模样,居高临下的语气,颐指气使的态度。 不过他也没必要买账。 高晓青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面容憨厚、穿着质朴的青年,顶撞起自己来这么理直气壮。 “那你去!把狼崽子拿回来我就闭嘴。” 高晓青知道,狼崽子回了狼群,进了丛林,很难再抓回来。 何南南张了张嘴,人家青年就自己一命,这么折腾总归不太合适。 但是何老叔扯了扯,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何老叔本来也想劝,但是一想自己的老婆还蒙受着高家的恩惠,在厂房里上班。 短暂的相处下来,他看出来了青年身上那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儿。 让这莽小子,磨一磨高晓青身上的文青病和公主病也不错。 “吁!” 宋铁喊了一声,一拉缰绳,老兔停下了脚步。 这小子不会真要回去逮狼崽子吧? 他要是回去了,狼群回来怎么办? 到时候就没人保护自己了。 高晓青虽然心理害怕,但是脸上的倔强未减半分,下巴一勾,吃定了宋铁是在吓唬自己。 “你下去。” 宋铁说。 “凭什么?” 高晓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这家伙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上他的破车是多少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凭这是我的车,我的马。” “那我的狼崽子怎么算?” 高晓青还是不放弃,抓稳了马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宋铁自然知道跟这种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上一世作为警察,这种人见多了。 但是这一世,没了那身警服就没了桎梏。 他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高晓青的脑门。 高晓青面色瞬间苍白,难道这人还敢杀人不成,那是犯法的。 她依旧倔着脸,却往后退了几许。 “下去!” 宋铁拉了拉枪栓,咔哒咔哒的机关转动声,让其他三人的心脏都紧了紧。 “哥,她没有恶意的,你放下枪,我保证她不会再说话。” 何南南虽然也头皮发麻,但是她不愿意目睹自己的发小出事,装着胆子跟宋铁求情。 高晓青紧咬嘴唇,努力控制着发抖的身体。 看见情况不对的何老叔,也上来帮腔。 “今天要不是小伙子,我们就交代在这里了,而且那狼群明显就是冲着崽子来的,你要再带上,我们都很危险。“ 高晓青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一咬牙。 “算了我认栽!” 她别过头,不看这三人,心里面却憋着一股无名火。 她高晓青,跟这对父女认识了十几年,家里还给他们家安排岗位,现在却帮着外人说话,胳膊肘往外拐。 “还想下去?” 宋铁冷冷说道。 “你记住,要不是这位老叔劝我,你脑袋已经开花了,你欠人一条命。” 他收起枪支,重新背好,一拍马背,老兔的脚步又滴答滴答地走了起来。 因为刚刚宋铁拔枪,而对他好感大减的何老叔,此刻心理的秤杆又高高地抬了起来。 这小子,一出手就把大人请甩何老叔头上,也顺便让高晓青闭上了嘴。 从心性上看,是个前途无量的好青年。 一路无话。 三人乘着马车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开春之前,村里人打发时间的项目,就是在村口小卖部聊八卦。 小卖部老板也乐于提供情报交流场所,既可以听一些添油加醋之后,更加离奇真实的花边,也可以卖卖瓜子。 马大娘这时候也在小卖部里,跟姨娘们磕着瓜子。 “那是宋铁么?” 一个大娘撩开窗帘,看见不远处徐徐靠近的马车。 “哟!还有两个挺俊的女后生!” 平时混不吝的村溜子宋铁,一下子带回两个俊俏后生,瞬间引爆了整个情报交流中心的话题。 人们纷纷挤在窗户旁边看热闹。 “马大娘!宋铁出息了啊!” 说话的人一半揶揄一半羡慕。 马大娘继续磕着瓜子,嘴角却控制不住往上扬。 这几日相处,她甚至怀疑原来的宋铁是被夺舍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没了一个混不吝,换来一个好青年,那副皮囊里住的是妖魔鬼怪,她可不在乎。 “你们凑热闹就凑热闹,扯我干嘛,我又看不见。” 马大娘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一脸风平浪静。 “你这话说的,他家宅子要不是你,都得给宋建业收了去,就这恩情,算他半个老娘不为过!” 这话进了马大娘耳朵里,又瞬间出去了。 做人哪能光顾着自己给人的恩情,忘记别人对自己的付出。 要不是宋铁,自己早臭沟里了。 又是雪天找人,又是掏钱治病。 还把自己这个瞎子接院子里照顾,不说九成九,村路半数老娘亲都没这好大儿。 她回忆这两日的时候,人群里爆发出了更大的惊呼。 “哇!!!!!!!!!” 还有比带两个女后生更劲爆的? 马大娘竖起了耳朵。 莫不是宋铁抱了个孩子回来吧?! 他年纪也不大,这么能干? “那是老虎吗?真大啊!立起来得比我高了吧!” “看那皮子,得卖多少钱啊!” 马大娘一听,把手里的瓜子往桌面上一甩,拄着拐棍摸索着疾步跑了出去,听着声响走到马车旁边。 “宋铁!你没受伤吧?血腥味咋这么重!”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让她产生许多可怕的幻想。 “马大娘,雪天路滑,您慢点,我没事,都是老虎的血,上车吧,咱回家。” 宋铁伸手一拉,让她挤在了高晓青旁边。 高晓青迫不得已,往老赵尸骸的地方挪了挪,露出嫌弃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嫌弃尸骸,还是嫌弃这乡野婆子,或是两者都有。 但是万幸,宋铁不在意她,老婆子也看不见。 “老赵?” 马大娘突然睁大了浑浊的双眼,拉直了不存在的视线,望着车后。 “马大娘,你怎么知道?” 宋铁有些吓到,但是一想自己都重生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直觉。” 马大娘也不多解释,宋铁也不追问。 就这样,宋铁车上载着一个明艳丰腴的女人,还有一个青春朴素的文艺女青,和最被众人关注的虎尸,在混杂着惊讶、怀疑、妒忌、羡慕等等情感的视线下,来到了张学富队长家门口。 队长老婆李淑芬大老远就听着声,看见宋铁来了,就过来拉开了大门。 “铁子,啥事儿?” “嫂子,这是狍子腿。” 见面先塞礼,宋铁的礼数让李淑芬笑弯了眼。 李淑芬也不客气,直接接过。 “有两件事要队长帮忙。” 宋铁指了指马车上那个装着尸骸的包裹,还有趴着的老虎。 李淑芬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老虎?!” “对,东北虎,要伤人,然后被我做了。” 宋铁淡淡地说。 李淑芬用眼神询问车上的三人,何老叔认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嫂子,你让队长叫几个人,帮我处理一下这老虎,估摸着二百来斤,我自己干不动。“ 一般村里杀年猪,也是这么个体量。 剥皮拆肉的功夫,宋铁实在是不会。 “你这活,要是说出去,光抢着干的,都能打起来。” 张学富背着手从里屋走出来,身上有些酒气。 张知礼也好奇得双眼冒光,凑近了看那威风凛凛的虎头。 他要是跟玩伴们说,自己摸过老虎,那得是多大的牛皮? “知礼,等下弄完,给你两颗虎牙要不要?” 宋铁拍了拍张知礼的后脑勺。 “铁子哥,你说真的?” 张知礼几乎要叫起来,虎牙!比之前在学校里,看见的狼牙还威风! 斗兽棋里,老虎可是比狼高两个档位的! “当然!给你串成项链,你先去把书背了,背下来我就给你。” “好耶!” 张知礼跳着回屋了,李淑芬宠溺地看着张知礼的背影。 “铁子,你这....多不好意思。” “嫂子,牙齿细碎东西,卖不上几个钱,能然他踏实几天也好。” “真是谢谢你了。” 李淑芬的脸上涌上几丝羞愧,自己以前还觉得宋铁不是个东西。 “也不白给,等下嫂子得去家里帮忙做饭的,招待帮忙的乡亲,人多了芳子忙不开。” “那没问题!” 李淑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厨房收拾调料了。 他知道宋铁这大小伙子,厨房里的家伙事不讲究,自己得带点材料工具过去。 灶台上的熏肉,拿下来一些吧,放太久了也不好。 “张叔,这是两位来学校任教的女老师,我把他们接来了。” 何南南皱了皱眉,他怎么知道的? “哎呀!我说怎么半个月了不见来呢,盼星星盼月亮的,来来来,屋里坐!我联系村里的学校,安排起居!” 张学富一看见两位女老师,酒劲似乎更上头了。 这小村子,要是有了学校,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走出去,吃上商品粮! 张知礼也算是有正式的人教了。 何南南羞怯地点点头,带着何老叔进了屋。 高晓青翻了个白眼,。 她不甘地回头,看了看老虎,跺跺脚,也跟了进去。 “这是.....” 张学富看出来,这身材姣好、脸上带着干涸血迹的姑娘,应该是跟宋铁闹不快。 不过年轻人嘛,总归活得热烈些。 现在,只剩下那个布包了。 宋铁恭恭敬敬地拎下来,放在张队长手里。 “张叔,这应该是老赵叔,让他家里带回去安葬吧。” 本来被包里的骷髅吓一跳的张学富,一听老赵的名字,想拿烟,但还是住了手。 “他家孩子在镇上当书记,我给他打个电话。” 第31章 别人宰年猪,咱家杀年虎 这个冬天,整个后土屯里最热闹的,就是宋铁家了。 马大娘十几年了,没有感受过这份热闹和烟火气。 她听着院子里的响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帮忙待客,但是她一个瞎眼婆子能干嘛,而且自己也是住在别人家的客。 哪能端起主家的架子,搂个老脸上去。 她悻悻地坐下,烤着火堆,有些落寞。 宋铁端了一盘热乎的盐炒坚果,放在火堆前,招呼队长招呼的壮汉们,带来蹭饭的婆姨。 “姨娘们,过来坐!吃刚出炉的盐炒坚果咯!” “马大娘,辛苦你陪她们唠嗑了,人多闹挺,您帮帮忙。” 马大娘一听,脸上涌上了光彩。 “哪儿的话,聊个天又不费劲的。” “您这活儿,在过个十多年,也要收不少钱的。” 宋铁笑笑,继续高声招呼,婆姨们本来还在围观宰老虎,一听有零嘴吃纷纷围了过来。 宋铁起身,加入了剖解老虎的队伍中。 村里的小孩基本上都过来了,好奇地看着斑斓的东北虎被剥皮拆骨。 狼牙串成项链,给孩子带上不仅有辟邪的寓意。 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很威风! 要是戴老虎的两颗獠牙,不知道多少孩子能羡慕到哭。 所以他们都在等着两颗老虎獠牙的安排。 “宋铁可是有本事了。” “前不久还跟着宋建业他们家,那没皮没脸的堂哥赌钱呢。” “现在能上山,还能打死老虎。” “看着是精神不少,我家女儿也没东家呢,马大娘你给拉拉缝?” 婆娘们的话题,围绕着宋铁的改变,渐渐地把目光聚到马大娘身上。 宋铁家的长辈,以前就是宋建业这个大伯,前不久刚刚断了关系。 现在宋铁家能管事的,兴许就是这个被接回家里的大娘了。 “你这话说的,我也是客,可不敢给人家青年做主。” 马大娘打了个马虎眼,脸上有点尴尬。 宋铁方才特地买了几瓶好酒,一条烟,上门感谢借枪的李猎户。 某种层面上说,李猎户是有救命之恩,礼重,情义才重。 李猎户一听打到了老虎,瘸着的腿都好了大半,说什么也要来帮忙。 要说杀鸡杀牛,李猎户可能比不上其他村里人,但是这剥皮的功夫,他说第二,被人敢说第一。 他叼着烟斗,拄着拐棍,走路带风,当时身后的宋铁竟然差点没跟上。 其实他也有私心,毕竟知道马大娘在他们家院子待着呢。 “这老虎,少说两百斤吧。” “三百斤都打不住,卖掉大半,到开春的肉都有了。” “你说宋铁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 “运气好?那也得有本事,这大老虎放你面前,你都能尿裤衩子!” “你说宋建业后悔断了关系不?” “瞧你这话说的,那一家子趴脚面的癞蛤蟆,断了关系也不妨碍占便宜,喏,这不来了?” 宋建业探着个脑袋,看见被晾在墙头的虎皮,眼睛一亮,凑到正在洗菜的宋芳旁边。 “芳子,你哥打到这么大的东西,也吃不完吧,匀点给大伯家呗。“ 他讪笑着套近乎。 芳子这个姑娘家好说话,不至于给他甩脸色,而且芳子答应了,宋铁绝对不会收回去。 宋芳把手上的菜放进篓里,端给李淑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起身往厨房走,不想搭理这个前任大伯。 “诶!芳子,你别假装看不见啊!” 宋建业拉住宋芳,却被她冰冷的小手扒开。 “那是我哥打到的,你要就去问他,我也不好做主。” “咱…你们不是一家人么?分这么清楚你个也不会高兴的。” 宋建业不依不饶,这老虎肉,他活了几十年,都没有吃过呢。 现在这屋里的,有哪个人比他这个大伯,有资格享受宋铁分享的老虎? “行吧。” 宋芳抹了抹掉到眼前的额发。 宋建业心下一喜,开始扫视院子里一箩筐一箩筐的肉。 腿肉不错,看着比较弹牙。 那几扇排骨,也很难割舍。 要不各来一点? “我不想给,你问我哥吧,他说给我也没意见。” 宋芳撂下一句话,钻厨房去了。 宋建业想追上去死缠烂打,李淑芬挎了个菜篮子,直接坐在厨房门口摘菜,拦住了不要脸的前大伯。 他一看是队长夫人,就不敢多事,连忙退后,不声不响地接近正在忙碌的宋铁。 其他人虽然嫌弃,但是这算是宋铁的家事,也不多置喙,默契地让开一条道。 宋铁如今,在他们眼里也算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男人的事情,自己处理。 “宋铁,你小子厉害啊,这十几年,因为这老虎都没人敢上山。” 宋建业殷勤地夸着。 但是宋铁只是忙手头的事情,轻飘飘撂下一句:“运气好。” 宋建业一脸贴在了冷屁股上,有些挂不住。 “宋铁!坚果快没了!” 马大娘招了招手。 其实她也不知道一盆坚果还剩多少,但是他依稀听到了宋建业在缠着两兄妹。 宋建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瞎眼婆娘,咬着牙。 院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在借着干活看宋建业的笑话。 摊上这种亲戚,得到八辈子的霉。 再加上宋铁那不当人的爹娘,别说宋铁学坏了,能长大就不容易了。 而如今这大家都不看好的小子,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打虎英雄。 看见宋建业给马大娘甩脸色的李猎户,那挂满风霜和疤痕的脸拉了下来,眼睛里露出凶光。 背后的寒意,让宋建业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跑了。 宋铁看着那矮胖的身影消失在对门,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就招呼众人把老虎肉分割好,取了一条大腿肉,送进了厨房,这条腿应该十多斤,今天来帮忙的,除了李猎户张队长还有两人,带了六个孩子,四个婆姨,再配上点其他的菜,够吃了。 张知礼没有来,似乎是说不喜欢人多。 今年其他人家的杀猪菜,宋铁宋芳两兄妹,也要成为座上宾了。 以往的年岁,其他人家杀猪摆宴,是不会带上这两兄妹的。 除了宋家声名在外,更多的原因,是杀猪菜讲究有来有回互帮互助,宋家姐妹别说猪了,鸡都没养出来一只,自然不会带上他们。 而今天,所有人都迟到了老虎肉,还分到了些虎骨。 光就能迈上的价值,就够吃十几二十顿的杀猪菜了。 更不用说这些东西有价无市。 没想到今年,居然能沾上宋家,不宋铁的光,众人兴致勃勃。 “可惜了,这虎血要是能接着,得是大宝贝!” 李猎户惋惜地看着被洗了一地的虎血。 “这东西阳气足,能让婆娘三五天不敢上炕!” 一听孤寡了几十年的老猎户说这档子事儿,男人们都笑了起来。 “你这老鳏夫还惦记这个,当你那小破床被自己糟蹋坏咯。” “哈哈哈…” 李猎户余光盯着马大娘,叫骂了几声住了嘴。 男人们也不多为难,苦日子调侃两句就算了,蹬鼻子上脸,那就是奔着闹僵去了。 饭局吃得很热闹,宋铁摆出了地瓜烧,男人们喝得脖子通红,吹起牛来。 “宋铁,你这老虎咋打的?” 有人好奇起来,就算带着枪,面对东北虎,最老练的猎人,手也会抖。 “也没有专门去打,是它先要伤人的。” 说到这个,宋铁想起来了,何老叔他们被安排进了学校,他们那份也不能缺。 他让宋芳打包了一些肉块,分给了来帮忙的人。 虽然老虎肉的味道说不上多好,但是这年岁,有肉吃就不错了,男人们欢天喜地,女人们也喜笑颜开。 老虎肉的阳气,也不比虎血差。 晚上应该热闹咯! 那虎鞭被宋铁收了起来,委托李猎户炮制,应该是要拿去卖。 这小子,今天要发大财了! 两根大虎牙被宋铁拔走了,只剩下两根小的,孩子们差点打起来。 “这是我的!” “我爸是张队长的朋友!应该给我!” 想不到小小年纪还拼上爹了,宋铁一笑。 “小子们这两根虎牙,是要给最有男子气概的孩子的。” 孩子们一听,纷纷炫耀自己做的爷们事。 “我把我老爸的烟斗拆了。” “我…我…” 一个小男孩说着说着就自己哭了起来。 “你这哭包!上次被我打得哭鼻子,一点男子气概没有!” 一个身形憨实的孩子叉着腰炫耀道。 看着身后的老爹们脸色不对,宋铁蹲下,拧了拧炫耀打人的孩子,那通红的脸蛋,指了指哭鼻子的孩子。 “他经常被欺负吗?” “嗯!虎牙不能给他!” 孩子点点头。 哭鼻子的孩子揉着衣角,但还是不放弃。 要是有了虎牙,其他孩子就不会小看他了。 “那这样,这根虎牙给你。” 宋铁掏出一根小虎牙,那孩子兴奋地要接过。 “诶!答应哥哥一件事情,这虎牙才是你的。” “什么事!我赵三哥都答应!” 孩子跳起来够着虎牙。 赵老三?赵家最小的孩子这么大了? 他们家老大上山寻父后来没了踪影,老二上了大学也不见回来,这孩子就属于野生野长,怪不得这么调皮。 “以后谁欺负他,你就要帮他哦。” 宋铁晃了晃手中米色的虎牙,赵家老三连忙答应,“没问题!” “行,但你要没有保护好其他孩子,我可是要收回的,虎牙只给有男子气概的人。” “包我身上!”赵老三欣喜接过,“以后这小子我罩着了!” 还剩下一个,其他孩子眼巴巴地看着。 应付孩子真麻烦,宋铁还要给何老叔他们送东西,就把虎牙往张队长手里一甩。 “最后一根在张队长那儿,你们让他评判谁能拥有吧!” 说完拎着肉,一溜烟跑去开门。 “你小子!” 张队长没想到看上去变得沉稳可靠的宋铁,还能来这么一出,想抬腿却被孩子们围住了。 一个身穿军大衣的瘦高青年,带着几个人,正站在门外,要往里进。 “是宋铁同志么?” 瘦高青年笑意和煦。 “是,你是?” 青年很眼熟,但是宋铁一时想不起来。 “赵家老二,赵寻尊。听说找到了家父的尸骨。” 赵寻尊,镇长书记,不小的官。 更让宋铁觉得,读书真好。 第32章 老赵回家 “您父亲的尸骨,在张队长家里,今天聚餐,兄弟们赏个脸入座?” 看着面前一副领导范的赵家老二,唤醒了宋铁前世那当一线警察的记忆。 大大小小算个官,得客气,指不定以后指望得上些什么呢? “也没什么好东西,昨夜上山打的老虎,肉还多着呢。” 宋铁这话,有些凡尔赛了。 本来身后那几人,是对农家席没兴趣的,但是一听有老虎肉,眼神不自主地扫了过去,看见墙上那虎皮,忍不住搓手。 赵寻尊无奈,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 “哥!”赵家老三兴奋地扑了过来,抱住赵寻尊的腿,炫耀他的虎牙项链。 赵寻尊平时在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自己弟弟在村子里的混账事。 加上赵寻尊没有发迹之前,这没人看顾的孤儿没少被欺负。 自从赵寻尊当了镇长书记,赵老三有了倚仗,没少欺负回去。 甚至有些过分。 但是自己平日忙得头不顾腚,实在无暇分心管教他。 听说村里来了两个老师,希望能给这个弟弟教好些吧。 看见弟弟扬起来的项链,他总是下意识觉得,这是他抢来的。 “仨儿,你又撒泼拿人东西了?” 赵老三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平时那帮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但是亲哥的误会那是天大的委屈。 “我没有!” 赵家老三眼看就要哭了。 “不是,这是我给小英雄的报酬,他答应我以后保护其他小朋友,我才给他的,你们说是吧?” 身后那群缠着张学富的小孩,为了表现,不约而同地回头答应。 “是的!” “好了,赵三哥,要是我被欺负了,还得请您帮忙呢,快玩去吧,我跟你哥还有事。” 宋铁一拍赵老三后脑勺,这调皮的孩子抬头望着赵寻尊,赵寻尊笑着点点头。 “铁子!你真义气!要真有事,我赵三哥肯定帮忙!两排骨插刀!” “两肋插刀,小英雄,明天到学校上课吧!” 赵寻尊宠溺地推了推弟弟让他出去。 毕竟自家老爹的尸骨,怎么也不应该让小孩看见,那得是多大的阴影。 “谢谢啊,照顾我弟。” 以前听说宋铁跟宋青山是村里的两个瘤子,如今看上去,似乎是传言有所偏颇。 一根虎牙,收买了自己弟弟踏上正途,也变相让其他孩子认可依赖这破皮老弟。 这人情世故,不像个十九岁的青年。 “哪儿的话,咱都一样,没爹没娘的,哪能看着小孩遭那罪。” 宋铁随口一说,说道了赵寻尊的心坎上。 没爹没娘的孩子,很容易陷到霸凌被霸凌的泥淖里,越陷越深。 那时候,他多希望能有一双手能拉自己一把,最后赵寻尊还是靠自己起来了。 如今弟弟有人肯拉一把,自然让他喜不自胜。 “给,这是你的。”宋铁从手里的两颗大虎牙里,挑出一颗,放在赵寻尊手里,“你们兄弟两一人一颗。“ 望着手里被煮洗得鲜亮的虎牙,本来还想端个领导架子的赵寻尊,绷着的脸咧嘴一笑,破了功。 “那我要罩着你不?” “你看着办,走吧,张队长,去取赵老叔的尸骨,让家里人安葬。” 宋铁回头招呼一声。 本来苦于被孩子围困,镇张书记来了都无法接待的张学富,如蒙大赦。 “这虎牙我先留着,等学校开学了,谁成绩第一就给谁!” 他逃跑一般冲到赵寻尊面前,热情地握手:“赵书记,您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得明日呢!” “家父数年没有下落,今天回家,我怎么说也不能耽搁。” “那是那是!跟我来吧!老赵的身子在我家呢。” 张学富热情地领着赵寻尊回自家去,宋铁则是拎着三包肉跟着。 何家父女各一份。 虽然另一个女人不讨喜,但也得算上他的。 至于他知不知足,就无所谓了。 前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贪得无厌得理所当然的主。 “快请进,坐会儿?” 镇长书记,还是大学生,两个光环足以把生产队队长的眼睛晃瞎。 “就不坐了,等下还得去村头的纸扎店张罗老爹的丧事。” 赵寻尊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毕竟还有政务工作在身。 “那.....您端好吧。” 张学富把一个洁白干净的布包,恭恭敬敬地放在赵寻尊手上。 赵寻尊这么多年来,想象过自己再次见到父亲的反应。 可能是愤恨,恨他执意上山,抛下两兄弟。 可能是悲伤,当年背着他晒兽皮、教他打枪,在学校的窗户外,给他偷偷递水煮鸭蛋的健壮男人,一转眼,就剩下几斤重。 可能是欣喜,欣喜这失了音信的男人,终于还是回家了。 但他打开包裹,看了看那熟悉又陌生的尸骸,他脑子里的所有思绪都空了。 只是怔怔地端详。 末了,才颤抖着嘴唇,把父亲的遗骸慢慢地放在地上,俯首一拜。 “爹,回家了。” 他端起布包,正要往外走,想起来没有正式道谢,转身紧紧握住宋铁的手。 “兄弟,多得有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出声。” “老赵叔以前也帮过我们兄妹不少,不必挂怀。” 宋铁轻轻拍了拍这男人的手。 他不能理解赵寻尊因老爹死了而产生的悲伤。 自家老爹要是竖着回来就撵出去,哼着回来就扔出去。 但他也知道,不是所有老爹都像他亲爹那么混账。 老赵叔没少帮过宋芳场子,以恩报恩,恩情长久。 望着赵寻尊远去,张学富拍了拍宋铁的肩膀。 如今这宋铁,已经不是那每日偷鸡摸狗浑浑噩噩的村溜子了。 说不准哪一天,这青年的能量比自己还大。 高晓青推开门,撞上了已经失了魂的赵寻尊。 “不长眼啊!” 她刚叫骂出声,抬头看见一张清俊的脸。 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正出神之际,赵寻尊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是当这身材姣好的女青年不存在一般。 高晓青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把她当空气。 “喂!” 高晓青正要上前拉扯,张学富用烟斗扣了几下门框,让她停手:“不是去布置宿舍了么,晓青妹子。” “你那破宿舍,连床垫都没有,我才躺了一个多小时浑身酸疼。” 女人撇着嘴抱怨,却看见宋铁拎着的老虎肉,想起来这小子开宴居然没算上她,心头的火更大了。 “宋铁,我怎么说也是帮了你大忙,你才有机会把老虎宰了,开席居然不叫我,说得过去么?” 宋铁脸色一黑,把一包肉甩给她。 “就这点?怎么着老虎我也有一半!” “这老虎,我也不是非得杀,这是你的,要更多你可以花钱买。” 高晓青一跺脚,看向张学富:“张队长,你今天得帮我要个说法!” 看着她不依不饶的模样,张学富心里对这姑娘的为人,也大概有了个谱。 从老虎嘴下捡了一条命,还要跟救命恩人无理取闹。 这种人给再多的脸,都捂不热的。 何况现在宋铁不仅能收拾老虎,还跟镇长书记攀上了交情。 两相比较,不难做出合理的选择。 “既然老虎是宋铁打死的,怎么分配是他的事,我一个小队长,摆不起这个谱。” 张学富眯着眼,嘬几口烟斗,噗噗吐着烟圈。 “你!” “你们给我等着!” 高晓青气呼呼地走了。 “这姑娘,以后村里可太平不了咯。” 宋建业家的婆娘搅弄事儿的本事本来就不小,现在还来个年轻版的。 卧龙凤雏齐了。 第33章 宋建业父子也要上山? 要说后土屯里的男人们,最羡慕的,就是那几个在宋铁家里吃过老虎宴的男人,不说这肉难得。 重要的是第二天他们媳妇乖得就像冬天窝火堆的小猫。 这个就释放了一种让男人们心领神会的伟大信号。 果然公粮交好了,夫妻吵架都会像秀恩爱。 宋铁家的老虎肉,让不少男人动了心思,听说明天早上天宋铁就要拉着车去镇上卖,他们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这能让自家悍婆娘服帖一阵子的机会,不可多得。 但是不敢大喇喇上门,毕竟男人最不能够的,就是承认自己不行, 白天还在跟兄弟伙几个嘲笑人家靠进补。 晚上却在宋铁家门口碰见了彼此,尴尬一笑,但是也不退缩。 要这时候怂了,自己就会变成了接下来几日被人嘲笑的对象。 “铁子!” 几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小声招呼着,也不敢大声敲门。 屋子里正在鞣制虎皮的宋铁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唤,放下手里的活计,歪着脑袋,总算是听清了,披上衣服开门。 “几位叔,啥事儿啊?” “你那老虎肉,买不?” 几个男人的眼里闪过期待。 宋铁早些时候打电话给收治马大娘的诊所,问了一下虎鞭虎骨的价格,但是虎肉,确实不知道什么价。 不过乡里乡亲,便宜卖他们一些也无妨。 “叔你们要的话,可以卖你们些,算一块二一斤吧。” “你们要多少。” 男人们欣喜地看着宋铁,纷纷报数。 “我要五斤!“ “三斤!” “…“ 打发走几个男人,宋铁的口袋里多了二十几块。 也不知道马大娘的镯子,多少钱能从顾红霞手里拿回来,但是显然目前这点是不够的。 马大娘的袄子破了,四面漏风,补也补不过来了,明天镇上卖老虎的时候给添置一两件? 学校也快开学了,芳子的书包,去学校要穿的新衣服也得准备… 宋青山看着对门,心里就有气。 凭啥那小子跟自家断了之后,短短几天就混得风生水起。 以前跟自己玩的时候吊儿郎当。 这不是明摆着有好不想给他分么? “爹,你看宋铁又是捞鱼又是抓榛鸡,这山上咋就他来去自如的呢?” “那我咋知道,那半大小子走的路还没我过的桥多,运气好呢吧?” 宋建业瘫在床上,好几天没吃肉,他现在肚子素得慌,干啥都没兴趣。 顾红霞正喜滋滋地把玩着手上的玉镯,一听自己不争气的老公不打算动作,大好的心情不仅没了,火气还窜脑门。 “你看看你,一大老爷们儿!都没那个毛没长全的娃儿有胆子!以前村里人添油加醋,说什么老虎危险,宋铁之前别说打猎,山都没上过!” “出手就把老虎宰了,看样子这些东西也没那么可怕,明天你就给我上山氹子捞鱼去!” 宋建业一听要上山,头皮都有点发麻。 那宋铁打的老虎,两米多长,差不多三百斤,他这挺着大肚子,没跑两步就得给老虎塞牙缝。 “要不是你俩馊主意要卖芳子,宋铁可跟我亲着呢!这两天怎么会没肉吃?” “明天不去捞着鱼,就别进这个家门!” 顾红霞一巴掌拍在宋建业的半秃脑门上。 “你这是要我死啊!” 宋建业欲哭无泪,山上有没有老虎两说,家里确实有一头。 “爹,你想想,宋铁一个半大小子,在山上畅通无阻的,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老虎被做掉了,应该也没啥危险的了。” “对哦!” 宋建业一拍大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宋铁可往,他们两父子为什么不可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王八酱香宁有盅烀? 现在熊瞎子冬眠,老虎被做掉,山上出了鲜鱼榛鸡野兔还能有啥? 狼?要是真有,宋铁那小子能活到今天? “行!明天我们两父子,就到山上干票大的!” 两父子眼中精光四射,仿佛明天院子里柴堆上,就能挂满银光闪闪的鱼。 … 第二天起来,宋铁就听见厨房里滋滋啦啦的声响,那是芳子在用老虎脂肪炼油。 他把虎皮扯下,拆出来的虎骨打包好,老虎肉装进篓子里,拉来马车装车。 正要骑上马背,马大娘拄着拐走出厨房,手里攥着几个饼子,夹着咸菜。 短短两日,马大娘竟然已经对宋铁院子的布置了然于胸。 “你爱吃这咸菜,我早上跟芳子做了饼,你先吃两口,不着急赶路的。” 马大娘扶着门框,把握着饼的手伸了伸。 一只温暖的手接了过去。 “好嘞,谢谢马大娘,咸菜是真好吃,镇上卖的比你这差远了。” 宋铁嚼着饼的声音,让马大娘心安不少。 “那我就多做点。” “嗯,大娘我走了!” “路上小心啊!慢点!”马大娘朝马车远去的方向挥手。 家里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宋铁觉得,自己把马大娘接回家,真是占了大便宜。 正赶着路,碰见了扛着抄网,往太白山方向走的宋建业父子。 虽然两家断了关系,对方也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宋铁还是决定告诉他们,山上有狼群。 狼群没有攻击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投喂过它们,但是宋建业父子的心性,撞见它们就凶多吉少。 “山上有狼,别太晚下山。” 宋铁骑着马车,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他是在跟我们说话?” 宋建业哂笑着对儿子说。 “吓唬咱呢,搞得好像太白山写了他宋铁名字。” 宋青山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两父子决定不作理会。 宋铁摇了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驾!”他拍了拍老兔,朝镇子的方向赶去。 村外的瓦窑,似乎又有了人起居的迹象。 高大的男人听见熟悉的马蹄声,探出头来,望见宋铁手里的咸菜大饼,咽了咽口水。 “兄弟。” 高大男人出来,拦住宋铁的马车。 见了几次面,宋铁知道男人不是坏人,就停了车。 “怎么了?” “我能不能用野兔子皮,换你的饼?”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兔子皮,被鞣制得光滑水亮,成色相当不错。 这可是大便宜。 本来深冬之后,路上往来的人就不多,上次进村子也被当成盲流贼人给打了出来。 虽然他还手,应该没人打得过,但是那样更坐实了他盲流的名头。 这几日抓到了野兔,但是野兔吃太久了,也是能把人饿死的。 一看见宋铁手里的碳水,就像看见救命仙丹。 宋铁把剩下的饼给他,然后从兜里掏出五块钱。 “大哥,您这皮子不错,我也不能蒙了心拿几块饼子换了去,这钱你拿着,以后要还有,到前面的村里,打听一下宋铁,就能找到我,我收。” 因为自己身高长相,不少人都不敢靠近的男人,第一次被信任。 “好的,没问题!” 男人接过了饼子和钱,钱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兜里,饼子却没有动。 宋铁也不多问,两人的交集不多,但是因缘不浅。 上次他的二八大杠,让宋铁搭上了镇上高主任的关系,算是承了男人的恩,如今抬几手帮忙,理所应当。 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些馒头之类的吧。 而此时,镇上那被涂写着催收大字报的诊所,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人早上就听说,这个不起眼的小诊所,收到了一条虎鞭。 第34章 价高者得 太阳已经悬得很高了,宋铁的马车还在路上慢悠悠地跑着,本来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因为路面盖了雪,而不得不让老兔放慢脚步。 要是冲太快刹不住车,很容易摔沟里去。 这老马应该吃不消折腾了,别跑个商给折进去。 望着那被清洗好的虎鞭虎骨,还有虎肉,他心里期待又焦急。 快点把钱拿到手才是正事。 同样焦急的,还有诊所里的医生关勇。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这小诊所要收到一套虎鞭虎骨,看热闹的、想要买的挤在了大厅里。 兴许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某个病人听了去。 关大夫接手诊所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要付钱的客人们坐了济济一堂。 老虎啊! 虎骨虎鞭等东西,对男人们,特别是有钱有权的男人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毕竟钱权的最终归宿,还是男女那点事。 要是到了资源丰富的鱼塘,自己的破钓竿不管用了,被鱼嘲笑不说,生活也没了盼头。 而虎鞭虎骨,在这些人的观念里,阳气比鹿鞭鹿茸还足。 用来泡酒,那可以管上好几年的事儿。 不过最老练的猎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这些年来太白山折在老虎熊瞎子爪牙下的多了去。 自从那姓赵的猎户失踪后,虎皮虎骨,在这小镇甚至整个省市,都没有再出现过。 可以说,有价无市! 今天的排场,不比市里古董拍卖会的规格小。 钢铁厂的厂长、糖果厂的厂长、市里夜总会的老板、甚至某些领导的秘书,也坐在大堂里。 今天要是处理不当,可得得罪一票子人。 毕竟虎鞭就一根,一个人买了去,其他人就得空手而回。 关大夫的手心沁出了汗珠。 更让他揪心的是,今天来的,不仅有买家,还有来截胡的卖家。 悬壶药房的掌柜,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梳着大油头,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睛不时瞟向门口。 大顺当铺的管事,戴着眼镜,一双丹凤眼眯着,双手拢在袖子里,虽然没说话,但是关大夫已经听到他心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对于这些人而言,金银玉石都是俗物,毕竟有钱就能收。 这虎鞭,可能没有那么昂贵,但可是整个省市蝎子拉屎独一份。 拿回去当镇馆之宝也不算过分。 天知道他们能出多少钱! 他掏掏兜,昨天去信用社取的钱,500块,已经是全部身家了。 这些人要是出手,一千块打不住。 虽然自己对宋铁有些许的恩情,但是多少恩情抵得住真金白银? 易地而处,他也不会把虎鞭卖给自己。 也不能把这些人轰出去,大夫赶人的名声传出去,这诊所也不用开了。 一阵马蹄声滴滴答答,由远而近,关大夫悬着的心,终于死透。 今天就当给诊所赚点人气吧。 他甚至已经懒得起身了,毕竟迎接宋铁的人,现在已经从门口排到了内堂,自己插都插不进去。 宋铁刚下马车,大顺当铺管事和悬壶药房掌柜就迈着疾步围了上去。 “哎呀!哎呀呀呀呀呀呀!”悬壶掌柜飞快地蹭到宋铁身边,上下端详着宋铁。 大顺当铺的管事,也惊讶于面前年轻的宋铁——这实在不像五一个能打下来老虎的猎户。 “小同志,这老虎你打的?”悬壶掌柜好奇地望着篓子里的虎皮,试探着问。 “是啊,运气好,这虎皮子现在还没买家呢。” 这唇红齿白的俊秀青年,让两只老狐狸完全不怀疑他运气好的说辞。 也就是说,这虎鞭虎骨,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第二份。 其中的商业价值,难以估量。 他们心里的那杆秤,又翘得更高了些。 宋铁把清理好的虎皮拿出来,悬壶掌柜就压了压手,示意宋铁把虎皮子放回去,凑过来低声说:“小同志,这些东西我都高价收,财不外露,到我药房去细谈。” 说着这矮胖的掌柜,就要拉着宋铁往药房走。 “我说老药罐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做生意得敞亮,价高者得,你把人带回去关上门,是想给小同志压价么?” 大顺当铺的管事扯着嗓子嚷道,身后的众人无不点头认可。 其中也有不少商家,影响力不如大顺和悬壶,但是论财力,还是能拼上一拼的。 既然大顺掌柜给了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商家买卖,不仅是钱财易物,还有人情往来。 他们就赌这个小青年,只认钱,不懂人情世故。 为了几两碎银,不惜得罪这两个大富商。 这样他们还是有一线机会,拿下虎鞭这个可遇不可求的经商砝码。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悬壶出不起钱一样。” 悬壶掌柜不失风度一笑,大大方方地让开路,招呼了两个员工帮宋铁搬东西。 宋铁不想承这个情,连忙摆手:“叔我自己搬就行。” “小同志别介意,这就算顺手的事,今天这虎鞭你要卖给谁,也不是帮你搬个竹篓就能决定的,买卖不成仁义在,要是以后还有好东西,知会我们悬壶药房一声就行。” 悬壶掌柜弯着眉眼,不由分说让人把货卸了搬进诊所,诊所众人让开了一个圈,却始终围着那几个竹篓。 “这皮子,太完整了!就算市里商行老板家里的,也没这成色!” 宋铁开枪是瞄准了眼睛,扒皮的时候,顺着脖子上的伤口扒的,基本没有损伤。 “虎骨看上去年岁也足,阳气旺得很!就算收不到虎鞭,卖几段回去泡酒,能卖好几年!” “这些虎肉也不错,虽然比不上皮骨,入药也能顶几日。” 众人围着连连惊叹。 悬壶掌柜和大顺管事,今天带的钱,可以收走所有东西,但是经商几十年,他们也明白一个道理——做人留一线,经商也是。 故意漏下些许,能让精明的人记住自己的恩情,避免日后墙倒众人推。 不过漏下去的数量有限,还是得抢。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份默契,只等着卖主发话。 今天是要怎么个玩法。 如此情况,拍卖无疑是小青年最好的选择。 本来是今天主角之一的关大夫,局促地看着宋铁,这群人已经把“不惜财力”写在脸上了。 自己一个欠了几千块钱外债的穷医生,基本上不了桌。 “小同志,怎么说?拍卖吗?这样你赚得更多。” 大顺管事双手拢袖,盯着这脸上稚气未脱的俊秀青年。 虎鞭一物,他志在必得,一个大人物听说有虎鞭出现,连夜坐着飞机,来拜会大顺当铺。 由于身份敏感,不好直接露面,就委托管事来收购。 不惜代价,出多少,这位大人物贴补两成。 他巴不得青年把价格抬个几倍。 “爸,咱....”扎着双马尾的护师欲言又止。 本来今天能还上一些外债,现在看样子要告吹了。 她祈求地看向宋铁,但是自觉不会有人放着钱不赚,咬咬牙,还是不要给人压力、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然,价高者得嘛。”宋铁爽朗一笑。 务实一点。 “唉...” 关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 两父女认命了。 她低着头,回了药房。 第35章 谁不喜欢钱呢 关大夫已经彻底死心了。 现在在场的,各个都不是善茬,各个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要么有钱有势。 一条虎鞭,卖出的不是钱。 那十九岁的小子,如今得了天大的机缘。 再年轻的男人,都能闻到那个圈子,能够飞黄腾达。 自己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自己也是想从宋铁身上赚钱的。 哪来的立场指责同样想赚钱的人。 只是这几年来诊所经营不善,几天后债主们就要联合上告,来收屋了。 要是能还上一些,还能拖点时间。 但是现在全完了,这守了好几代人的诊所,就要拱手让人了。 回去得在祠堂里跪上几日了。 女儿托同学,找个岗位吧。 正当他心灰意冷放弃之际,三个竹篓甩在了关勇面前。 一篓子虎骨,一篓子虎肉,还有虎鞭。 “你这是?”关勇不理解地抬头,皱着眉眼试图看清面前的青年。 “啊?你不说五百块收鹿鞭么?不想要了?” 宋铁笑着反问。 大顺管事还有悬壶掌柜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小子,不会是想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什么义气,得罪在场所有人吧? “那小伙子,是不打算跟悬壶药房做生意?” “大顺当铺的面子也不给,他以后打猎得来的东西,不好卖了吧?” “年轻,十几岁的黄毛小子啥都不懂。” 众人议论纷纷。 大顺管事双手拢袖,悬壶掌柜笑意盈盈。 甚至有些认可地朝宋铁点点头。 众人见排场最大的二人默许,也不再多言,纷纷拉了脸,就要往外走。 悬壶掌柜大顺管事,却是未曾动摇,淡定地坐着喝茶。 “这小子,值得深交。” 大顺管事望向悬壶掌柜,表达了自己的认可。 “想不到这半大小子,还有这等心性,就算我俩,在这个年岁,也很难做出这种选择。” 悬壶掌柜用杯盖拨弄着茶叶。 “哟,茶叶立了。” “各位前辈,不说价高者得吗?” 宋铁高声喊住所有人。 “你不是把虎鞭卖给这个穷大夫了么?” 人群里一个不满的声音响起。 “所以呢?关大夫也没说收了不往外卖啊。对吧,关大夫?” 宋铁压低了声音,在关大夫耳边说:“你昨晚说五百,那你把钱给我,这虎鞭就算是你的了,等下我帮你拍卖,我们五五分,怎么样?” 关大夫灰暗的眼睛霎时一亮。 “行!” 能还上一部分的债,也能拖一段时间,还有机会凑钱。 “接下来,对虎鞭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众人闻言,又在大厅坐下了。 就算没拍到,也不能让那两家空手把宝贝套了去。 这种能光明正大给大老板挖坑的机会,花钱都买不到。 “拍卖的规则我就不多说了,诸位想必比我熟,先把虎鞭拍了,虎皮虎骨虎肉稍后再说。” 宋铁把虎鞭摆在大厅的活动床上,大声招呼。 一般来说,都会把大宝贝压箱底出场,让买家逐渐适应高昂的价格,也能拉住买家停留,这一上场就把大招放了是啥意思? 众人觉得,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也无所谓,今天就算陪跑,也要把价格在自己预算的范围内往上抬。 要是两位大佬放弃,让自家拍到,从此自己的小店,就有了排面。 “开个价吧。” 悬壶掌柜把茶杯放下,眉目含笑如弥勒。 这叫做宋铁的小同志,可是情义钱财两全了。 有胆识,有手段,有良心,有脑子,就算虎鞭旁落,也不算空手而回。 生意人,圈子很重要。 关大夫还在悲极生喜的大起大落中愣神。 “叔,开价啊?这是你的东西。” 宋铁推了推呆若木鸡的关大夫,关大夫回过神,看着那一圈期待的眼神,颤颤巍巍比了个“六”。 “那…六百?” 众人捂嘴发笑,这大夫是穷惯了,果然人是赚不到认知之外的钱的。 宋铁也不啰嗦。 “六百起拍!开始叫价。“ “六百五!” “七百!” 众人叫着价,一路飙上了一千。 关大夫的手在发抖,他带上了老花镜,狠狠地掐了下大腿。 没做梦吧! 没有。 他甚至没料到掐自己的大腿真的会疼,嘶一下吸了口冷气。 “掌柜的,不叫个价?” 大顺管事掏出瓜子磕了起来。 “管事的,你不也等着么?” 他们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浪费那口水作甚。” 最后一个药铺的老板,喊了一句:“一千五!” 众人安静了下来。 虽然虎鞭珍贵,但市里的房子,八十平米的价格也不过八千! “没人出价了么?” “一千五一次!” 宋铁望向一直缄口的二人。 眼看着没人出价了,悬壶掌柜抿一口茶水:“一千六。” 大顺管事也放下了嘴里的瓜子:“一千七。” 属于真正玩家的游戏开始了,其他人倒是不急着走,一来看两个市里的商界大佬互撕挺有意思,二来之后的虎骨虎肉,二位看不上,也可以捡捡漏。 想到这里,不少人一拍脑袋,原来这小子先拍了虎鞭是这个意思! 要是虎肉虎骨先卖了,人就散了,那就套不了多少正在叫价的二位多少钱了。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却被那张年轻的脸骗了过去,人不可貌相! “三千。” 大顺管事轻飘飘伸出三个手指,声音虽然小,但是掷地有声,整个诊所落针可闻。 然后所有人都乱了起来!这个价格谁敢想?! “三千!大顺当铺日子不过了?” “真是有钱,我们注定了陪跑啊。” “五年前,上一条虎鞭也就卖了一千五,这是直接翻倍了啊?” 悬壶掌柜悻悻地说:“够狠啊。” 大顺管事有恃无恐,多少钱都有人垫底。 “要不掌柜再往上抬抬?” “说笑了,您要是觉得抬高了,还想把我套进去?” 三千,已经远超悬壶掌柜能接受的价格了。 “三千一次!” “三千两次!” “三千三次!” “三次!” 宋铁高喊着,见关大夫没反应,推了推他:“叔!喊成交啊!” 沉浸在三千这个离谱数字的关大夫,灵魂被拉了回来。 自家诊所,也就欠了外面一千块,这一下子,进来一千两百多! 一晚上还清,还赚两百?! “成…成交!” “钱货两清,等下拍卖结束,宋铁小友跟我到当铺取钱吧。” 大顺管事双手再次拢袖,似乎不急着走。 “你小子,下面的虎皮还打算跟我抢?” 虽然药房拿虎皮无用,但是这种珍物,可是疏通关系的硬货、 “自然是不会轻易让给你,要不是你,我今天都不用花这么多钱。” “你这话说得,我报了两千,你直接跳这么多,怪谁。” 悬壶掌柜倒也不恼,两人似乎相识已久。 “那你意思意思开个顶价吧。要是我觉得高你就直接拿走。” “一千。” “一千五。” “成交。” 两位大佬自顾自地,完成了虎皮的拍卖。 “要是有人出得比这高,我就不参与了。“ 悬壶掌柜巡视一圈,众人沉默。 “行,钱货两清,到我店里结款,店里还有事,我就不奉陪了。“ 矮胖的悬壶掌柜招呼跟班出门了。 接下来,才是属于其他人的时间,不过宋铁不打算拍卖。 树大招风,钱多遭贼。 “虎骨五块一斤,虎肉两块一斤,按人数分配,付钱就拿走,至于出门之后你们卖多少卖给谁,我一概不问!“ 宋铁宣布剩下的东西怎么卖,招呼了一下药房里的姑娘:“麻烦帮我称一下,按人数分好。收到的钱你们先拿着,等我回来再给我就行。” 扎着双辫的姑娘笑了:“不怕我们昧你的钱?” “你们开诊所,可以说比强盗还有抢钱的能力,依旧穷得叮当响,要是会昧钱我还当你们长大了呢。” 宋铁走到大顺管事的面前:“叔,我们走吧,我把虎鞭给你带回去。” 管事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主动握手:“小友,在下沈万。” “宋铁。“ “好名字。”管事起身,“走吧,跟我去当铺。” 他带着宋铁,上了一辆小汽车。 这个年代,普通的老板,也是配不起车的,这辆车豪华精致,可以一窥沈万的实力。 不过比起后世带空调的小车,还是差远了。 沈万看着这淡定的青年,微微一笑。 乡野小子,上车目不斜视毫无性质,很有底蕴啊。 车辆后视镜上,摇晃着翠绿的玉佩。 他想起来,马大娘为了保下他和妹妹的院子,给出去的玉镯。 “沈先生,您的店里,有玉镯么?“ 第36章 玉镯 “玉镯?我店里多的是,小同志要是想要,可随我去挑,算你便宜些。” 沈万惊讶地盯着面前的青年。 这青年身上,衣服都是缝缝补补的,怎么会想要买玉镯这么细腻的东西。 “是要送姑娘么?如果是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推荐。 宋铁摇摇头,说:“是给大娘的,想要的颜色有些特别。” 宋铁还在心疼马大娘送出去的那个玉镯,想着给她买回去。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买回顾红霞手上那一个,但是那家子知道宋铁今天出来卖老虎的皮骨肉,不把人攥出尿来,是不会撒手的。 自己冒死赚的钱,一想到要让他们赚去,就觉得恶心。 沈万眯着眼睛,这叫做宋铁的小同志,更让他看不透了。 不过生意人,对方不多说,就没必要问。 宋铁尾随着沈万,进了大顺当铺。 前世他不是没去搜过贪官富商的家,但是与面前的当铺一比,实在是有点相形见绌。 古董字画,摞在角落。 兽骨珍玩,错落放在紫檀木架子上。 金银翡翠,在玻璃柜子里熠熠生辉。 他不由得把视线挪到玉石柜子里,扫视着几个摆在外面的几个手镯。 “沈先生。” 柜台里一位梳着油头,穿着罕见西装的男店员,低头问了声好。 他抬头看见穿着破烂的宋铁,正盯着玉手镯的玻璃柜,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随便看吧,我上去给你拿钱。” 沈万吩咐一句,拢着手上了楼。 “也不知道沈先生哪来那么多穷亲戚。” 一听沈万要给宋铁拿钱,店员就开始嘟囔,以前这种人来,沈先生都会暗示自己把人轰出去,现在是忘记了? 懂了,沈先生一定是觉得跟我有默契了。 不然从柜台里直接拿钱就好,干嘛还上去,柜台里日常都备有几百块现金,直接拿不就行! 店员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个玉镯,拿出来我看看。” 宋铁指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让店员取出来,隔着玻璃,很难观察玉石的质地。 店员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玉镯拿出来。 宋铁刚想拿到手上端详,却被店员推开了手。 “你干嘛?你又买不起?看看乐呵乐呵得了。” 店员擓着眼睛。 宋铁倒也不恼,毕竟这些场所的人见人下菜碟很正常,为了最大效率地辨别谁是自己的顾客,避免白费口舌。 在后世也是,那些奢侈品的柜姐柜哥,做久了,也会觉得自己高贵。 “冰种啊,差一点。” 宋铁记得,马大娘给出去的手镯,是正儿八经的玻璃种,冰种虽然已经不错了,但还是差一个档次。 “哟呵,还知道玻璃种,你卖得起么,玻璃种得七八百呢。” 店员声音提高了几度,他得让东家听见自己在办事。 “先掏出钱来我看看?” 店员把玻璃柜子锁了起来,站在跟前挡住了宋铁的视线。 “现在没有,等沈老板去取呢。” 宋体摊摊手,店员更来气了。 敢情是连吃带拿是吧? “咱这里可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是拿不出钱来磕着碰着,你赔得起么?” “要是磕着碰着,不应该是你失职该你赔么?” 宋铁哈哈一笑。 “你!” 店员被宋铁轻飘飘的一句话噎住了,看见门外经过的两个警察,连忙大声招呼。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 两位公安进来了,正是肖局长父子。 店员也认出来了,公安局局长度来了,这小子不死也得蜕层皮! 他正兴冲冲得要开口,肖局长却过来拍了拍宋铁的肩膀,热情地握手。 “宋铁小同志!又见面了!” 宋铁也礼貌回以微笑:“肖局长,今天来给家里人挑个东西,您怎么有空出来溜达?” “哦,那边有人被抢了,我们过去看看。” 肖局长热情地笑着,让店员的脸凝滞在一个奇怪的表情上。 三分惊愕三分后悔四分的难以置信。 “店员同志,你有什么事么。” 肖警官问道。 “没有,只想说声你们辛苦了。” 店员哂笑着,这穷小子怎么认识肖局长。 “那今天就先这样,要是打到了好东西,记得先跟我说一声。” “好嘞,您忙。” 宋铁蛮不好意思的,毕竟打到老虎这事儿不能跟他们说,虽说肖局长高主任他们对自己恩情也不小,但是在跟对马大娘有救命之恩的关大夫一比,还得往后稍稍。 看下一个猎物吧,要是能打到鹿,就告诉他。 目送两位警察走远,店员的态度恭敬许多。 “您还要看哪个?” 宋铁也没有得理不饶人,指了指另一个看上去成色好点的玉镯。 店员把手镯放他手上,他对着光一瞧,摇了摇头。 这也不对。 店员又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宋铁连连摇头。 这小子,眼光不低.... 所有的玉镯看过,宋铁还是摇头。 颜色对的质地不对,质地对的颜色不对。 虽然马大娘看不见,但是他看得见。 ”抱歉,实在是没有我想要的。“ 店员勉强挤出笑意,这认识警方的青年他可吃罪不起。 “没事,咱店里毕竟藏品有限。” “怎样了,挑好了吗?备钱花了些时间,小同志,不好意思,你数数。” 沈万把一个挎包放在柜台上,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摞摞的大团结,店员眼神都拉直了。 这得是多少钱? 这叫做宋铁的青年,难道是沈先生的私生子?! 种种猜测在店员的脑中酝酿。 宋铁轻描淡写地数了数。 “没有找到想要的玉镯,我想要玻璃种青海玉的镯子。” “那可是珍品,店里现在还真没有。” 沈万拱了拱手,为自己没能给顾客想要的东西表达歉意。 “没事,要是以后店里有货,你就打这个电话,跟我说。” 宋铁拿起店里的纸笔,把张队长的电话写了上去,张队长家的电话,算是半个公用的。 “行,等下我送你回诊所,带的钱不少,小心点。” “我有枪。”宋铁轻描淡写,说出一句让沈万有些害怕的话。 这小子,真是猎户? 不过这短短的接触,让他觉得宋铁是个值得来往的人。 有本事,有心性。 方才他是故意下来慢一些,看他如何应对店员的为难的。 没想到这青年这么懂分寸,适可而止没有得理不饶人。 虽然肖局长进来让他有些意外,但也更坚定了沈万想要结交宋铁的想法。 “小王,留意着点以后进店的玻璃种青海玉。” “好。” 宋铁乘着小车,回到诊所。 透过车窗,他看见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顾红霞。 还有一脸尴尬为难的肖局长。 被抢的是顾红霞? 宋铁也仅仅是好奇,并未多看。 该警察忙活的事,能不凑合就不凑合。 到了诊所,拜别沈万,诊所里的父女两兴奋地走出来,递给宋铁一个信封,宋铁直接踹包里。 “要不,吃个饭再走?” 关大夫一脸姨母笑,盯得宋铁发毛。 “过夜也行。” “不了,我还得买点年货回去,等下百货大楼关门了。” 宋铁摆摆手,逃跑一样拉上马车。 他当然知道关大夫盘算什么,自己作为经历过开放年代的大好青年,还是崇尚自由恋爱的! 关大夫一脸惋惜,他身后的女青年满脸通红,狠狠踩了一脚自己为老不尊的爹。转头回了诊所。 大顺当铺那边,店员刚送走沈万和宋铁,两个遮着脸的高瘦青年就进来了。 店员见惯了这些,当铺生意广迎八方客,来路不明的东西还能狠狠压价。 青年从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种青海玉的手镯。 “老板,这个多少能收?” 第37章 买年货 临近过年了,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却有些萧条。 这个年岁,能消费得起商品的还是少数。 现在宋铁兜里钱不少,但是没有票。 当铺老板沈万那里应该不缺。 在承平年代生活久了的宋铁,倒是忘了买东西要票。 百货大楼里的糖果柜台,摆着各色红红绿绿的糖果,宋铁记得,这个时间点,不少孩子都喜欢把糖吃完,然后把糖果纸留着。 比谁的种类多,比谁的纸堆后。 糖果堆前,几个小孩子痴痴地站着。 家长们也许是去其他地方逛了,干脆就把孩子留这儿。 好在孩子只要放糖果柜台前也不会乱跑,各式各样的糖果,够他们看一阵了。 宋铁拎着包,在孩子们艳羡的眼神里走进了店面。 虽然没有票,但还是想碰碰运气。 一个有些胖的店员,半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打瞌睡。 “店员大哥,这糖果怎么卖?” 店员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擦掉流出来的口水,相当敬业地介绍起来。 “水果硬糖八毛一斤,软糖一块二,芝麻酥一块五,巧克力两块钱....” “我要的比较多,能免票不?我愿意多给钱。” 售货员一脸为难,“实在不行啊,兄弟,上面是会查账的。” “宋铁?买年货啊?” 熟悉的高胖男人走进店里,拍了拍宋铁的肩膀,宋铁回头。 “高主任,又见面了。” “怎么,来帮衬我们厂子的生意了?鹿茸的事儿,要是弄不来,提前跟我说。” 高主任借着打招呼,来敲脑门呢。 宋铁心里一乐,“叔放心,我绝对给搞到,哪能折您的面子?” 说着他掏出来几根老虎爪子,放高主任手里。 “喏,老虎爪子,驱邪招财,拿回去给您和嫂子高鹏做些东西,记得给钢厂厂长那边也送几个。” 高鹏在给宋铁造枪,怎么都得感谢感谢。 高主任眼睛瞪圆,眼神拉直,这东西是随便就能送人的? “你打到老虎了?!” “啊,捡的,不过您放心,绝对是老虎爪子。” 是不是老虎爪子,高主任能看不出来?就是因为真的才吓人! 宋铁趁热打铁,指着糖果堆:“高主任,我想买些糖果,但是没有糖票,能不能....” “店员,给每样称一斤吧。” 高主任把虎爪细细踹进衣兜,回头就招呼店员装货。 “别别别,主任,我买,哪能让您难做,店员也说,要查账呢。而且我要的也多。” 宋铁拉住了高主任,这虎爪的人情,要是几斤糖果就换了,他觉得太不划算。 “行,那这样吧,每样的价格往上抬两毛,算是补票钱。” 高主任拍了拍宋铁的肩膀,高兴地走了。 赶紧找银匠用虎爪整点东西。 要说虎爪多金贵,不至于,但是难得啊! 他有点喜欢这小子了。 “店员大哥,麻烦软硬水果糖每样来三斤,芝麻酥和巧克力来两斤,馃子来一斤.....” 宋铁报菜名一样数着,店员脚下生风,来回于糖果堆之间。 这哥们儿进货呢? 所有东西都装完,地上摞起了半米高的各色袋子,店员还找了个尿素袋子帮忙装了起来。 “一共....三十块七毛。” 店员捏了把汗,这是普通人家一家三口的嚼谷了。 “行。”宋铁数了三张大团结,还有几块硬币,连着几颗水果糖放在店员手里。 “辛苦了,这请你的。” “谢谢。” 店员没想到,今天上班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他看店已经两年半,但是从来不敢偷吃一块,也没闲钱买。 宋铁背起袋子,走出糖果铺面,几个小孩吸着手指头,痴痴地看着他。 口水都要流到脖领子里了! 宋铁嘿嘿一笑,翻出几颗糖果,一人给了一颗,孩子们开心地踹进兜,不舍得吃。 路过服装店,看见上次芳子盯着的衣服,扫了一眼标签,要布票。 过年不能让芳子和马大娘穿着旧衣服,多晦气。 “小伙子,要票么?” 一个干瘦老头,在服装店门口翘着二郎腿,就着收音机里的曲子,悠闲地和着拍子。 “有啥票啊?” 宋铁好奇地把头伸过去,扽了扽肩上的尿素袋子。 “嚯,买了不少啊,发了财了这是。” “您见笑了,就是帮村里人添置东西。” 财不外露,虽然宋铁不怂,但也不想惹麻烦。 “行了,小伙子,布票五毛,肉票三毛,粮票两毛,自行车票三十,电视机票五十....” 还有电视机票?! 可惜村里没有通电,不然高低得弄一台,不过马大娘眼睛看不见,先买个用电池的收音机? “有买收音机的购物券么?” “有,十块钱。” “那给我来五十斤的粮票,十五尺的布票,一张收音机购物券。” 宋铁话刚出口,老头差点从椅子滑到地上。 “多少?!小伙子,投机倒把是大罪!” “叔,您放心,就我自家吃,村里来一趟不容易,多备一些,家里大娘还有小妹和我三个人,得三件衣服。” “行,钱给我吧。” 老头也不多问了。 宋铁钱货两清,一路搜罗,半天时间,马车就满满当当,老兔无奈又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宋铁掏出一根胡萝卜,塞它嘴里,老兔高兴地嘶吼几声,拉起了马车。 老兔拖着吱呀的马车回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在村口八卦的姨娘叔伯,看着满满一马车的货,都瞪大了眼睛。 “宋铁,这些是啥啊?” 李猎户从屋子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马车上的大包小包。 “没啥,备下准备今年过年的,年夜饭到我家吃啊,李叔!” “有酒么?” “买了三十斤大米,等您来酿呢!” “好嘞!” 李猎户开心得要跳起来,似乎忘记自己的腿瘸了。 随着宋铁走远,因为震惊安静下来的村口情报交流中心,又热闹了起来。 “这小子真打到东西了?” “是啊,前几天还有飞龙!” “飞龙?呵呵,你这两天是不在家么,昨儿个还摆了老虎宴!” “那可不,前几天宋建业家刚跟宋铁断了关系,隔两天人家就吃起老虎肉,他们汤都没喝上!哈哈!” “那家子就是扫把星,你看,关系一断,宋家小子不就起来了么!” “咱要不拿粮去换点肉?” “败家娘们儿!家里的粮可能都过不了年。” 众人一阵沉默。 现在虽说不至于饿死,但是入冬之后,口粮消耗奇快,有点小病痛要看,也得拿米粮去抵账。 整个村子,就连张学富他们家,一个月都吃不上几回肉。 可是这爹娘不养的宋铁,家里这几日肉香不断,恐怕都吃腻了。 还拉了一车的年货,说不羡慕是假的。 宋铁拉着马车进门,往下卸货,芳子凑过来帮忙,一拉开尿素袋子,里面五彩斑斓的糖果差点晃瞎她眼睛。 “怎么这么多?!” 以前过年能蹭上大伯大嫂家一两颗,都够芳子美上好几天了。 现在这一大兜,不得吃到明年! 她剥开一粒橘子糖,把橙色月牙一样的糖果塞进嘴里细细品着。 “真甜。” “宋铁,回来了?” 马大娘正在给屋子里的榛鸡剁饲料,宋铁连忙过去抢走了菜刀。 “马大娘,您给我做咸菜就行,哪能干这活,芳子!” 宋铁有些生气,马大娘眼睛不好,要是剁到手,她这把岁数轻易好不了。 芳子撅着嘴,“马大娘非要做嘛。” “别说芳子,是我自己要做的。”马大娘擦了擦手,岔开开话题,“你买了什么?” “哦对,你们来试试新衣服,看看合不合适。” 宋铁从尿素袋子里,掏出两件袄子。 “能穿就行,老婆子又看不见。” “看不见怎么了,也不妨碍马大娘你好看!” 芳子把一颗糖果塞马大娘嘴里。 “真甜!”马大娘抿着嘴笑。 “哥!这是我上次看的那件衣服!谢谢哥!” 拿到衣服的芳子跳了起来,就要嘬宋铁一口,宋铁伸手挡住了,“哥我是大人了啊,不许这样啊。” “切~” 芳子喜滋滋回屋里试衣服去了。 马大娘此时,跟宋铁有了同一个感慨。 “这算是有了一个家啊。” 与温暖和谐的宋铁家院子一比,宋建业家就有些阴沉了。 顾红霞黑这个脸,因为她镯子被抢了。 第38章 救人 宋铁,嘴里含着糖,美滋滋地收拾年货。 糖果、白面,还有拿来酿酒的精米。 现在一般人家基本上都指着苞谷地瓜充饥,粳米白面,那是改善生活的奢侈品。 现在宋铁居然拿打起了酿米酒的主意,其他人知道了,铁定要吐槽一句败家。 “哥,这是收音机?!” 芳子蹲在堵上,惊喜地看着银色的收音机,伸出手指,咔哒咔哒地摁着上面的塑料键。 “本来想买个电视的,但咱村里还没通电,先将就着吧。” 宋铁掏出两块电池,塞进电池仓里,喇叭狠踹传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转动调频按钮,新闻广播电视台主持人浑厚的嗓音,渐渐清晰。 “将就?哥咱这村里,也就队长家有一台收音机。” “适应适应吧,只要通电,咱就有村里第一台电视机了。” 马大娘坐在火堆旁,一脸姨母笑听着两兄妹谈话,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如果当年自己的男人没死,想必家里也是这样子女绕膝吧。 “咚咚咚!” 院子大门被人急切地敲响,宋铁把收音机交给宋芳,起身其开门。 张学富拿着大砍刀站在门口,几个健壮的叔伯也各自拿着铁锹镐头围在旁边、 这阵势给宋铁吓一跳。 几人看见芳子手里把玩着收音机,有些艳羡。 “呀,铁子家里居然有收音机了。” “那可不,昨天铁子打到了老虎,拉去镇上估计收不少。” “果然胆子大吃天下,要我看见老虎,能把住门不尿就谢天谢地了。” 见几人不少老找事儿的,宋铁招呼芳子给几人塞了糖果,几人家里都有孩子,就收进了口袋里。 被体温捂化了的糖果,是点缀了多少人童年的暖意。 只是宋铁没那个福分罢了。 “几位叔伯,啥事?” 宋铁看着他们舞枪弄棒,不禁问:“几位叔伯这是要去干什么?” “还不是宋建业两父子,上午有人说看见他俩上了山,接过到现在都没回来。” 张学富心里已经猛翻白眼了,但是作为这个小团体的领导,又不能不管。 “我早上跟他们说山里有狼了,还去呢。” 宋铁嘟囔一嘴,那两父子自己出事就算了,现在还要拖乡亲们下水。 “真有狼?!”张学富脸色煞白,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本来拿上家伙事是壮胆,以防万一。 但是装上真家伙,这胆气又萎了。 “那你怎么敢上山?” 张学富望着堆了半个院子的年货,心里也觉得多此一问了。 这年岁,富贵险中求。 “狼还好吧...” 宋铁也不好说为什么,狼群总会莫名其妙地放过自己,回答得模棱两可。 但是在这话落入其他人耳中,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一个能打回来老虎的勇猛少年,完全没把狼群放在眼里。 并且几乎天天上山,还能满载而归。 本来只是想打听山上情况的几人,瞬间就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给张学富眼神暗示。 几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开口,这主责任人总不好推脱。 张学富是有些抵触的。 疯了心了?!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带几个大老爷们上山,怂得跟什么一样。 但是山上与狼群,他心里也没底。 转了几下眼珠,咽了口唾沫。 “铁子,能不能带咱几个上山,找一下你大伯他们?” 宋铁的脸瞬间就黑了。 你大伯,你全家的大伯。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张学富哂笑几下:“铁子,队里要是出了人命,我也不好跟人交代,你就当帮我这个老东西的忙。” “行。” 枪已经没了子弹,带不带区别不大,毕竟狼可不像人,看见枪杆子跟看见烧火棍差不多。 狼怕的是枪声。 “宋铁,别管他们,这会儿到山脚下,都入夜了。” 马大娘腾地站了起来,那两东西死了就算野狼为民除害,往跟前凑啥。 到吃席的时候,多随点份子钱就算帮忙了。 宋铁也不愿看见张学富为难,就安抚了几句马大娘,跟着几人出发了。 马大娘在后头跺着脚,咒骂着宋建业父子。 宋铁带上帽子,把浑身过了个严实,就露出一双眼睛,跟了上去。 到达山脚的时候,已经入夜,虽然天气晴朗,但是刮着风。 “你说这两二缺,上山干什么?” 队伍里的男人们冻得直哆嗦,搓着手抱怨。 “还能干什么,看着宋铁又是鱼,又是鸡地带回家,眼红了呗。” 张学富点亮了油灯,在牵头引路。 “放心吧,他们指定活着,祸害遗千年!。” 人群里有人不停地抱怨。 “大家跟紧了,别落单,落单碰见狼群老虎就活不了。” 宋铁提醒道。 这山里转个弯,可能就会把人跟丢了,落单的人碰见猛兽九死一生。 凌冽的山风,刮起雪片子朝众人脸上割去。 宋铁的眉毛很快挂上了霜。 随着深入山林,风中似有呼救声。 远远的,众人看见一群灰白色的野狼,围着一颗雪松,低声嘶吼。 林子里的雪漫射着月光,依稀可见那父子两人,守着鱼篓在树杈上抱成一团哭喊。 宋铁看来多少有些滑稽,不过其他人的重点,是地上的狼群。 ”我去!“队伍里有人惊呼,狼群看了过来,幸好是下风区,气味没有飘过去。 几人缩进了灌木从中。 “怎么办,手里没枪,那么多狼。” “要不咱回去吧...” 众人打起了退堂鼓。 宋铁在等着张学富的指令,宋建业的死活对他而言无足轻重,张学富这么久以来帮了他不少的忙,也不能让他难做。 “来都来了,总不能看着那两人死。” 说着张学富从带着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串鞭炮。 “叔,人还没死呢,现在庆祝早了些。” 宋铁抽了抽嘴角,强忍着笑意。 “你小子,这是要把狼群吓跑。鞭炮声跟枪声差不多,村里的狗听见了都得夹着尾巴!” 张学富摸出火柴,就要点着,宋铁给拉住了。 “叔,要是把狼群惹怒了咋整?”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劝阻,不想因为那对混账父子丢了性命。 张学富扫了一眼宋铁,这青年不像要袖手旁观的样子,这几日他上山见过狼群,想必是有脱身的经验。 众人静静地盯着宋铁,似乎是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叔你们在这里等着,要是熊瞎子老虎,我可能没辙,但是狼群,我可太熟了。” 宋铁借着月光,看见头狼正是那只疤脸,拍了拍身上的雪,站了起来,要走向狼群。 “你干嘛!”几人伸手连忙把他摁住。 “叔们放心,我又不傻。” 宋铁挣开了他们的手,朝张学富点点头。 张学富几经纠结,还是应允了宋铁的行动,跟其他几人在后头几步跟上,紧紧盯着,握紧了手里的铁锹镐头。 “喂!” 宋铁高声大吼,狼群幽绿的眼睛齐刷刷看向这边,张学富几人吓得一哆嗦,武器差点脱手。 这小子,太莽了吧?! “队长,这小子该不会要把咱喂狼吧?!” “我就说这混不吝信不过!” “两条腿怎么倒腾也跑不过四条腿,打吧!” 几人骚乱起来,张学富仍然屏住了呼吸。 宋铁这小子,在搞什么? 在他们惊异警惕的目光中,狼群竟然真给宋铁让出一条道来。 第39章 好了伤疤忘了痛 宋建业父子俩,看见一个人影慢慢靠近,心中燃起了希望。 “救命!” 宋青山尖叫着朝人影招手,宋建业也使劲摇动着树枝。 “喂!” 一声暴喝,让他们看清楚了来人是谁,正是他们不待见的宋铁。 “这小子来干嘛的?” 宋青山一见这位堂弟,实在是心里别扭,既想被救,但又不想受宋铁的恩情。 “总不能是来救我们的吧,啥都没带,来喂狼么?” 宋建业眯着眼睛,努力看清宋铁的身影,发现他就带了一把刀。 如果说就一头狼,成年人拿把刀,也不是没有赢面。 但是下面是狼群啊!七八头狼的狼群! “喂狼就喂狼吧,狼吃饱了走了也好。” 宋青山搂着装着鱼的竹篓,撇了撇嘴,死死盯着靠近的狼群,甚至折下一段树枝,朝宋铁扔了过去,再次提醒狼群,那边有个更好到手的食物。 果不其然,宋铁的暴喝,还有树枝的掉落,让所有的狼都望向了宋铁。 但是狼群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注视着慢悠悠踱着步子前来的半大小子。 “好侄子!快来救我们!” 现在性命攸关,宋建业也不计较之前的嫌隙。 给宋铁点脸面不亏。 宋青山心里默念着恶毒的念头,“吃啊,快吃啊!你们不是饿么?吃饱了就赶紧走吧。” 却慢慢瞪大了眼睛。 狼群,让出了一条道来! 不可能吧?又不是养的狗。 “宋建业,你们想回家么?” 宋铁仰头,眯着眼睛高声问。 “....”宋青山嫌丢人,没有回应。 但是他老爹宋青山不管这么多,“好侄子,快救救大伯!” “行啊。答应我两件事。” 宋铁干脆扫了扫一块石头上的雪,坐了上去。 “好侄子,只要大伯能办到,多少件都行。” 宋建业谄笑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口说无凭又没有证人,回去抵死不认,他也不能怎么样。 宋铁微微一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宋建业,自然了解这老男人在想什么,朝身后吼了一声:“张队长,过来吧,没事的。” 身后几人看见宋铁深入狼群毫发无伤,就试探着也往这边走,紧紧围在宋铁身边,握着农具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扬了扬铁锹稿子,试图吓唬狼群。 但是狼群并不搭理他们。 “宋铁,咋回事啊这些狼。” “对啊,感觉他们认识你一样。” 宋铁也不正面回应,毕竟这种事儿真说不清,喂了几次就把野狼喂成家养的了,谁信呢。 “张队长,你也知道我跟他们的关系,我不想白救,得向他们要东西,您做个见证。” 宋建业一看,几个村民还有张队长也在,心里暗骂。 这下子是抵赖不得了。 “宋建业,答应我两个要求,我就带你们回去。” “你说。” “第一,把马大娘的镯子还回来。” 宋建业一听,心里就发毛,要从母老虎爪子下要东西,接下来一整个月别想消停。 “能不能换一个,你也知道你大伯母她..” 宋建业话还没说完,宋铁就起身要走。 “行行行!我答应我答应!” 宋建业松了口,宋铁又坐下了。 “张队长,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张学富一听乐了,看宋建业吃瘪,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回。 “听见了,我给你作证。” “第二件呢?” 宋建业颤抖着问,现在这小子,是要趁火打劫啊。 早上人家都劝自己山上有狼了,为什么就是要听儿子的瞎叭叭!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宋青山。 宋青山不敢对视,别过了脸。 “把你们今天弄到的东西,都给我。” 宋铁指了指宋青山的竹篓,“现在就给我。” 宋青山眼睛都竖起来了。 好不容易弄到的鱼和野鸡,一口都没吃呢! “宋铁,你怎么不去抢!” 宋青山叫得破了音,在树上谩骂。 “嗯....怎么不算抢呢。” 宋铁嘿嘿一笑,并不理会宋青山的污言秽语。 “能不能给我们留一点,我们五五分。” “不行。” “六四?” “不行。” “七三。” “不行,九一都不行,我要全部,现在就要。” 宋铁斩钉截铁。 “爹!这小子存心跟咱过不去!” “乡亲们,能不能搭把手?我下去之后跟你们平分。” 宋建业转头求助其他几位。 “我可不干,这群狼我们几个大人可搞不定。” “你那点肉,可能都补不齐医药费。” “你就听宋铁的,把东西交出来吧,命重要。” 平时宋建业一家没少毛他们东西,憋屈已久,现在这么好的机会,适当地落井下石,念头通达不少。 “爹,怎么办?” 宋青山的表情像被逼吃屎一样难看。 “能怎么办!人都跟你说了有狼,你当时在吹什么牛逼!” 宋建业一巴掌磕在儿子脑袋上,拿过竹篓,扔了下来,宋铁问问接过,沉甸甸的,让他打了个趔趄。 不少啊。 宋铁满意地看着竹篓里银光闪闪的鱼,还有被拧断了脖子的两只榛鸡。 “行了吧?!” 宋青山要气得吐血。 “行。” 宋铁打开鱼篓,从里面拣出一条大鱼,朝疤脸一扔。 疤脸跳起来张嘴接住,其他几匹狼仿佛接收到了信号,也排着队张嘴接鱼。 最后一匹狼消失在树林里,看傻了的张学富等人才回过神来。 这是狼是狗? “行了,下来吧。” 宋铁甩了甩手上的鱼鳞,招呼宋建业父子。 两父子对视一眼,滑了下去。 “宋铁,你可真神了,怪不得上山啥事儿没有。” “这狼都成你养的狗了。” “咋回事?” 张学富满脸疑问。 “以前上山的时候喂过几次,兴许是喂熟了吧。” 宋铁挠挠头。 “不管如何,救了人,回去我给你请功!” 张学富想起来,马大娘是出马仙,该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吧? 这些邪乎东西,没什么科学依据,但是现在他已经有点畏惧了。 进一步搞好关系,有利无害。 “谢谢张队长来救我们!” 宋建业一下来,热情地上来握住张学富的手。 张学富哂笑几声,掰开了宋建业的手。 宋建业又挨个乡亲握了一遍手,唯独跳过了宋铁。 宋铁也不在意,背起竹篓。 “诶!你干嘛呢?!我爹答应了,我可没答应!” 宋青山上来就扯住了宋铁的胳膊。 第40章 宋青山,你太会做人了吧 “叔你们饿不?我带了火柴,可以先烤点鱼。” 宋青山谄媚地跟张学富几人笑着。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上山长途跋涉,天气又冷,几个大老爷们肯定饿了。 也就自己这么有眼力见,宋铁有得学呢。 “你这么说,是有点。" “找个避风的地方先暖暖吧。” 宋青山心里一乐,这不就来了么。 要是宋铁不肯把猎获拿出来,自私的印象没跑了。 要是拿出来,这好事也得算自己大头,毕竟是他提出来的。 张学富知道宋青山心里的弯弯绕绕,但也确实又饿又冷,顺水推舟。 “行,咱先避避风,等风小一点,咱就下山。” 宋铁也不言语,只是笑笑,就跟着众人找了个背风的山洞,在洞口点了火。 “宋铁,咋不把东西拿出来烤几只呢?叔们大半夜上山多累啊。” 宋青山开始阴阳怪气揶揄。 几人也期待地看着宋铁,现在那一篓子鱼和榛鸡,让刚开荤一两次的大男人们,止不住咽口水。 宋建业满意地笑着,青出于蓝啊,不过他答应了把东西给宋铁,就只能闭上嘴在旁边看儿子发挥。 “行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 宋铁打开篓子,拿出四五条最大的鱼,还有两只榛鸡。 “所以就给你算便宜点吧,鱼三块钱一条,鸡已经死了,就六块钱一只,一共27块。” 宋青山一听,捏起嗓子:“宋铁,叔叔们这么辛苦,你要跟他们收钱?” 叔伯们面面相觑,脸色有点难看,这鱼和鸡算是比外头便宜了,但是真要卖,还是肉疼。 “咱也不是很饿,算了吧。” “是啊铁子,你收着吧,我们避避风就好。” 男人们咽着口水,开始推脱,把鱼和鸡塞回去,捂住了宋铁的篓子。 “叔们就放心吃吧,怎么也算不上您几位出钱不是。” 宋铁拿开了男人们的手,把东西重新拿出来。 “放心吃,不收你们钱。” 他盯着宋青山笑。 宋青山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愣头青还会反算计自己? 以前坑了他的钱还得帮忙数呢,邪了门儿了。 他肯定是想算自己吃东西的钱。 “我跟我爹不吃啊。” 宋青山警觉地拒绝。 宋建业哀怨地看了儿子一眼——儿啊,爹也想吃肉。 “你们不吃,也得付钱不是。” 宋铁自顾自地分发着鲫鱼。 “我们不吃,凭什么收钱?” 宋青山气急了眼。 宋铁把鱼交给张学富他们,几个男人很快用随身的铁锹等力气开膛破肚,抠出鱼鳃,宋铁则是把鸡的内脏处理干净,用雪水和了泥巴,涂在没除毛的榛鸡身上,很快弄出两个大泥团子。 “我们这么晚了,冒险上山救你们,吃顿饭还得自己掏钱?宋青山,你也太不会做人了吧?” 宋铁冷哼一声。 “我吃的那份,你们也得给我算钱。” “你!” 宋青山一下子弹跳了起来,这小子简直欺人太甚! 张学富冷着脸,把就要发作的宋青山按住了。 “要不是宋铁今天来,看到那群狼我们三个男人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等下咱下山,也得宋铁跟着,你也看到了,狼群认人。” 张学富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说这两父子不长脑子吧,做事儿怪人精的。 说他们长脑子吧,又看不清局势。 “张队长,你不是这几日收了宋铁的好处给他说话吧?” 宋建业幽幽开口。 张学富脸上的笑僵住了,心里短短数秒,飘过了毕生所学的所有问候语。 “你要是平时能给乡亲点啥好处,我就不用求爷爷告奶奶,才找到两三个人来找你们,我还得拉上脸叫上宋铁。” “你这几日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 “宋铁都跟你们说山上有狼了,你们还往上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噎得宋建业父子不敢喘气。 宋建业搓着手,乖巧地贴着洞壁站着。 “我们不是就觉得,宋铁是吓唬咱,想自己上山自己捞东西么?” 宋青山明显底气没那么足了,缩着脖子抱怨。 “那昨天宋铁家宰的老虎,是从裤裆里掏出来的?” “没那个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众人回忆那一群幽绿的眼睛,压迫感能把人吓得把不住尿。 而狼群见了宋铁跟狗见了主人一样,又打死了老虎,按老祖宗的话说,那叫山老爷赏饭吃,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他。 要跟谁统一战线显而易见。 这么多年没人敢上的太白山,宋铁带着抄网就来了。 以前吊儿郎当,还得靠吃妹妹的工分过活。 现在狼群服服帖帖,载着老虎回村。 说里面没点神神道道,他们是不信的。 说不准,这世界上真有山老爷,宋铁还就是那个山神严选。 宋青山转头,巴巴看着张学富,希望这个队长给他主持公道。 “队长,您看,这宋铁不是趁火打劫么?” 张学富一甩手里的鲫鱼内脏,抿着嘴,怒其不争地盯着宋青山。 “这火是谁点的?” 宋青山不说话了。 这时候一声狼嚎,在山谷里拉出四五声回响,众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只有宋铁仿佛没听到一般,把两个大泥团子埋进火堆。 瞧见没有,这就是专业。 “人家救你们父子俩一命,你还算计上了,没出事你都得给人宋铁磕几个响头。” 张学富静静地盯着鲜鱼那滋啦作响的肥油,其他人也连声附和,擦了擦口水。 宋青山一脸不服气,既然自己家要付钱,那么就不能光给他们吃。 他坐在最大的一条鱼旁边,招呼宋建业坐下。 “啊?你们也要吃啊。” 宋铁故作惊讶。 “怎么,我们付钱了也不能吃?” 宋建业眯起眼睛,不满又疑惑地问。 “没有算上你们啊,毕竟是给搜救队吃的。” “你们想吃的话,我给你们拿两条。不过卖给你们得按市场价了,大鱼三块,小鱼一块五。” “毕竟这算是我的东西不是。” 宋建业吞了吞口水,拉了拉宋青山。 前两天收到宋铁的几十块钱,已经被顾红霞到镇子上花掉了不少,剩个不到三十。 勉勉强强够今天晚上的账单,要是父子俩再吃,肯定是不够的。 “不,宋铁,不用了,我们不饿。” 宋建业咽着口水,今天就认栽,山不转水转,走着瞧。 两父子烤着火堆,蜷起身子假装休息,不断滚动着喉结。 宋铁他们把鱼和鸡吃完了,他们才睁开眼,问:“我们能下去了么?” 不能再让他们吃了,再吃下去,就要去借钱了。 “叔你们吃饱了么?” 宋铁问了一圈,宋建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吃呢?! 但是几个乡亲也懂得分寸,都点头,说吃饱了。 宋家父子松了口气。 “我没吃饱呢,再来两条。” 今晚不仅是有鱼吃,还有人花钱给自己吃,还是求着花钱给自己吃。 宋铁当了很长时间的警察,也没见过这世面。 他又打开了竹篓,几个男人舌头舔着牙缝。 宋铁要是就自己吃东西,那多不好意思,勉为其难陪一陪吧。 宋铁很有眼力见,又拿出三条大鱼。 宋建业的血压上来了。 不过接下来前任好侄子的一句话,彻底把他跳动的青筋干爆了。 “回去的时候,记得把马大娘的玉镯给我还回来。” 第41章 张学富也打起了主意 从山上下来,几人沿着村里的小道走。 救援小队这个路口走一个,那个路口走一个,到了宋铁院子前,宋铁身边就只剩张学富和宋建业父子。 “回去拿钱还有手镯吧,我跟张队长在这里等你们。” 宋铁也不客气,蹲在院子门槛上,一副不等来钱不回家的模样。 张学富自然也懂宋铁话里带上自己啥意思,也跟蹲下来坐在宋铁身边,搓起了烟丝。 宋建业眼角抽了抽,一咬牙,赴死一样回了自家。 宋青山自然清楚局势,推说自己困了,进了偏院的卧室,把门和窗帘都拉上了。 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了。 但是意料之外的,里面安安静静。 不消片刻,宋建业把钱拿出来了。 “宋铁,咱两清了!以后你最好没有指着咱家的时候!” 宋建业撂下狠话。 这侄子太不懂事了,之前给宋芳指个万元户,不领情。 不领情也就算了,还给自己这个长辈挂脸。 “欢迎下次光临,手镯呢?” 宋铁当着宋建业的面,蘸着口水数钱。 “你大伯母到镇上走亲戚没回来呢,这么晚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宋建业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虽然是只母老虎,但是自己婆娘第一次夜不归宿不免担心。 “明天我还得到镇上办事,张队长您替我收一下吧。” 宋铁完全没有关心顾红霞的意思,只关心马大娘的玉镯。 宋建业瞪一眼宋铁,旁边的张学富咳嗽一声,假装吸烟呛着了“咳咳咳…行,明天中午前我来拿。” “哼!” 宋建业冷哼一声,转头回屋。 “那我也走了,家里婆娘说不定担心得,能给地板踱出两道沟来。“ 山上凶险,特别是老赵的尸骸送回来之后,李淑芬就害怕,今天说要上山,魂都要吓丢了。 现在都后半夜了,说不定站在门口等着,一边抹着眼泪呢。 张学富在门槛上磕了磕烟斗,起身要走。 “队长,等等。” 宋铁把竹篓往张学富脚下推了推,低声说。 “这篓子您拿回去,里头的鱼,明天就给村里食堂给大家开开荤吧。” 这竹篓里的东西,宋铁是以搜救的名头要的,但是参与搜救的不仅仅是他,全拿了也不合适。 篓子里除了鱼,还有一两只榛鸡一些冬蘑菇、坚果。 鱼给了食堂,明天队里就可以开荤了,这恩情会算到生产队队长头上。 里面其他的东西就是给自己的了。 张学富心领神会,“铁子,这么会做人了?” “也不白收你东西,以后你要用马车,打个招呼就行,不算你工分了。” 现在算不上什么饥荒年岁,但是家家户户想要吃口肉不容易,队里景气,大家自然也就没了心气。 这后土屯张学富带的12队,已经垫底了六年了。 那领头的3队,去年超额完成了产粮任务,又是红纸表彰又是奖品,甚至拉上了电线,家家户户装了电灯,让张学富眼红。 但是山上没人敢去了之后,队里基本上断了油脂的来源。 油脂是汉子们干活的能量源,要是吃不好甚至吃不饱,开荒耕地自然活拉下进度。 张学富作为一个常年地里刨食的农民,本来对山上的危险没什么实感。 但是今日上去一看,那狼群幽绿的眼睛,以及不知道暗藏什么危机的树林,让人脊背发凉。 真亏宋铁这小子能面不改色上山,还能满载而归。 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学的这些本事,心性也变得宛若两人。 不过队里出了个能扛事儿,能来事儿的,队里也算有了个盼头。 现在山上的狼群跟宋铁似乎比较亲近,老虎也被宋铁除掉一只。 一般一个山头,出了发情期,都只会有一只老虎,那老虎是公的,公虎基本是渣男,拔X无情,养育幼崽通常是母虎的事情。 山里的熊瞎子,这大冬天又在冬眠。 他心里,有了让宋铁带队,进山打猎赶山的想法。 但是一来宋铁未必有那个心气。 二来宋铁今年才十九,半大小子,其他人未必就肯听他的。 连自己亲戚都搞不定呢现在。 也不对,那算是前亲戚了。 明天商量商量吧。 他刚到家门口,李淑芬就抹了一把眼泪奔了出来,张知礼也打开窗户往外看,看见这位表叔父平安回来,松了口气。 “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折山上了,我明儿个就操心找下家去。” 李淑芬嘴上抱怨,一看见张学富带回来的东西,挂着水汽的眼睛就弯了。 “这么多!” “鱼明天给食堂送去,其他的都是咱家的。” “那明天我通知队里几户人家来食堂!” 李淑芬数着篓子里的东西,把坚果拣出来放搪瓷盆里,坚果撞击瓷面叮当作响。 “你说宋铁,能带村里人上山弄吃的么?” 张学富又嘬起了烟。 “他一个半大小子,村里人能听他的,再说了,人孩子本来把命别腰上,赶山讨食也是迫不得已,你下场就不合适了。” 李淑芬虽然之前对宋铁印象不好,但是这几日接触下来,已经不知不觉下意识替他说话了。 “你说咋回事儿呢,一个村溜子,突然就开始赶山赚钱了,我跟你说,山上的狼,跟他养的狗一样。” 张学富回忆起今天晚上的狼群,心里后怕又疑惑。 “还能打到老虎,邪门了。” “真的?怎么感觉跟收音机里讲的话本一样。” 李淑芬也就当个故事听,这些大老爷们讲起事儿来,添油加醋的本事,不比娘们儿差。 “山大爷赏饭吃呗,马大娘之前跳大神,说不定里头有他点啥事儿呢。” 听自己媳妇儿这么一提,张学富盯着随着风明灭的烟丝出神。 对啊,宋铁把马大娘带回家养着,说不准那保家仙,念了恩情,一直暗中帮忙呢。 幸好之前自己没跟其他人一样,背后碎嘴子人马大娘。 第二天早上,李淑芬在队上挨家挨户通知,队里食堂有鱼。 还没到中午,食堂里就挤满了人,本来宋铁是不想凑热闹的,但张学富好说歹说把他拉来。 宋铁总感觉,今天有点啥事儿要塞他手上。 第42章 今天全队吃肉 生产队的食堂,几年来人美那么齐整过。 今天有酸菜炖鱼,正儿八经的荤腥,据说每个人连带小孩都能领上一条炸得通透吸满酸汤的鲫鱼。 在鸡蛋都是奢侈品的如今,从李淑芬那里得到一手消息的,早早就来排了队,生怕晚一秒就只剩下土豆。 所以村子的情报中心,就从村口的小卖部,转移到了生产队食堂。 “你说,昨天晚上宋建业真上山打到东西宋食堂了?” “打到啥东西,他们家逮到蛤蟆都能攥出尿来,还送食堂?” “山上又是狼又是熊,他们一家子怂货也敢去?” “你还别说,真上去了。” “啥?!” “不过后来碰到狼群了,给围树上了。” “早上不还齐整着呢么,也没看见缺胳膊少腿的。” “这部宋铁上去救场了么?” “打死老虎那个?” “对。” “宋建业的侄子?” “可不兴说啊,早断亲了,你还别说,宋铁跟他们断了关系之后混起来了。” “这鱼还是宋铁送来的呢。” “宋铁起了,队里沾光啊。” 晚到的宋建业来得正是时候,乡亲们的讨论正到与他相关的部分。 闲言碎语的翻炒,让他很快红温,低着头悄悄挪到最前面,想尽快领走自己的鱼。 在这个舆论集散中心,今天的重点是宋铁还有宋建业一家,宋铁还没到场,自然成为众人焦点的,就是鬼鬼祟祟的宋建业父子。 “老宋啊,昨晚上山有啥收获么?” “人家宋铁可是送鱼来了啊。” “听说还得人宋铁上去救你?” “你也上山,人也上山,咋就你被狼围呢?” “宋铁家这两天吃肉都吃腻了吧,后悔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要不是鱼还没拿到,他们两父子都得落荒而逃了。 “你们说啥呢,这鱼是我跟我爹上山捞的!吃我们的脸咋这么大呢?” 宋青山仰着脖子,十分不服,这功劳咋给宋铁抢了去? 宋建业活了这么大岁数,知道自取其辱四个字,就拉了拉儿子,示意他别说话。 “捞鱼谁不能捞,那拿下山那才叫本事。” “没那个能耐,还学人上山。” “听说上山前,人还跟你说有狼,就是不听,以为人先独占山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生产队食堂里,霎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铁锅冒着蒸腾的热气,里面甘醇的酸汤香气,混合着炸鱼的油脂味道,让斋了几天的宋建业,肚子咕咕作响。 “咋还不发鱼呢?” 宋建业低声掀开锅盖,坐在铁锅后面的大肚子厨子杜福贵,拿着铁勺把锅盖压住。 “人张队长还有宋铁都没来,你急什么?” 宋铁的名字,被他跟张队长相提并论,差点噎得他没了胃口。 宋铁?他啥能耐?也配? “人齐了么?”张学富带着宋铁进了食堂,环视一圈,一样看着了正畏畏缩缩躲避目光的宋建业。 “刚刚镇上公安局来电话,说你媳妇儿摊上事儿,让你接她去。” “啥事儿?”宋建业脑子一嗡,这婆娘拿了镯子就到镇上显摆,难道是被抢了? 呸呸呸,宋建业刚想到自己老婆不会是被抢了吧? 立马又呸了几口去除晦气。 杜大厨抬起铁勺就要走,这是在大家吃饭的锅前呢,咋这么埋汰?! “听说遭抢了。” 张学福把烟掐了,做到主位上,招呼宋铁坐在旁边。 “铁子,坐。” “叔,今天的鱼就是给乡亲们的,我不吃。” 宋铁倒不是谦让,只是要说出去,容易挨揍——这几天顿顿都是各种鱼,有些腻。 “鱼是其次,我还有其他事要找你。” 说到这儿,张学富拉长了嗓子,提高了音量,击了几下掌。 乡亲们都看向了这里。 “乡亲们,在吃鱼之前,有事儿要通知你们!今天这顿鱼,是宋铁给食堂的。” “欸欸欸?!张叔,可不兴这么说啊,我能长这么大,全靠邻里扮成,这顿鱼应该的,不要搞这么严肃。” 宋铁摆摆手,大家都在看,实在是难为情。 但是大家一九鼓起了掌,还有吹口哨的。 “老杜,分鱼吧。” 张学福挥挥手。 大肚子厨师用围裙擦了擦手,拿几个面盆把鱼盛好,端到众人桌上,又用铁勺把鱼拨到个人碗中。 酸菜土豆随意续,炸鱼一人就一条。 宋建业父子两领了鱼,直接灰溜溜就走了。 这本来应该是宋建业家的鱼,宋铁那小子倒好,就分了三条这边。 人情还全拿走了,但真可恨。 宋青山咬着牙,宋建业也垮着脸。 其他人就当看不见,任由他们跑路。 “学校那边给了么?” 宋铁想起了何南南父女,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今天队里聚餐也没露脸,兴许是怯场。 “给了,一人一条不会少的。” 张学福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一辆姨母笑——这半大小子,也思春了? “大家,想不想以后天天吃鱼吃肉?” 队长高声呼喊,众人一听沸腾了起来。 “天天吃肉?!队长你真敢想!” “宋铁能上山,也管不了一整队啊!” “安静!”张学富压压手,食堂的喧闹安静下来。 “我是这么想的,山上的老虎没了,虽然还有狼群,但是有宋铁守着,狼群不会来惹事,所以,我今天任命宋铁当我们队里,寻猎队的队长!” 宋铁愣住了,敢情是在这等着呢,怪不得吃顿饭都得缠着自己软磨硬泡,愣是要宋铁露脸。 “真的?” 人群里有人质疑。 “当然真的,昨晚我跟着宋铁上山救人,那狼群跟他养的狗赛的。” “我也看见了,山神赏饭吃啊!” 说话的真是昨夜一起上山的两个大汉,他们一说,在场的人就信了个七七八八。 加上马大娘的身份,给宋铁跟山神有交情这事儿,又加上了强力的背书。 “那上山,不跟自家菜地似的?” “这能打得了老虎,管得了狼,当队长不亏!” “算我一个!” 看了看自家孩子瘦的跟麻秆一样,肚子还因为常年吃粗粮鼓囊囊的,汉子们热情高涨。 以前不敢上山是为了活着,现在想要上山,是为了更高地活着。 富贵险中求,何况现在还有个山神庇佑的能人保护,这山,巴不得今天就上! “宋铁,这事儿还得你拍板。” 宋铁左右思索,一家独富容易让人盯上,宋建业一家已经很烦人了,要是拒绝,以后村子指不定闲言碎语成啥样。 “行。” 他点点头,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不过!上山之后听我的!要是不听指挥,后果自负!” 张学富扬扬手,问:“听到了吗?!” “听到了!” “宋铁,你带队,你说啥是啥!” 张学富挺开心,这宋铁,是个大宝贝啊,幸好之前自己对他还算不错,这小子也知恩图报。 “那明天就在村口的小卖部集合,各人带上家伙事儿,上山讨食!开饭!” 众人得令,开始干饭,大口大口吃着酸菜土豆,小口小口抿着鱼肉,这肉脂的味道,以前过年才吃得上。 “张队长,你的事儿了了,我的事儿是不是该办了?” 张学富一听,一拍脑门:“对!你的手镯!” 第43章 顾红霞被抢了 顾红霞鼻青脸肿地从警车上下来,一脸的委屈沮丧,在目送公安同志走远之后,全部烧成了火气。 气冲冲地推开家门,看到两父子正背着自己,吃午饭吃得正美,心中的无名火又旺了三分。 自己一晚上没回,这两父子居然一点不担忧,还有没有心?! 她一咬牙,用力抿着嘴唇,一把薅住宋建业的耳朵。 “好啊,老娘在外头遭罪,你们在家就吃上了?” “痛痛痛!老婆,快放开,鱼给你留了一条!" 宋建业连忙指着一个盖起来的饭盆,捂着耳朵求饶、 顾红霞打开饭盆,看见还冒着热气的酸菜土豆炖炸鱼,念头瞬间通达了大半。 这两父子昨天说上山,真拿回来东西了? 这自家两男人,也不比宋铁差嘛? 他撒开了扯着宋建业耳朵的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 这好像是食堂老杜的手艺? 两父子面子这么大了? 不过确实好吃,顾红霞也不细想了,吃完菜,还就着酸汤,干下去一大碗米饭。 宋建业见她吃得开心,趁着这劲头,畏畏缩缩地张嘴。 “红霞呀,昨天咱爷俩儿赶山去,你也知道吧?” “知道啊,你两可算顶点用了,这鱼不错,弄了多少啊?” 接下来自家也是天天吃肉了,不用再闻着宋铁家里飘出的肉香犯馋咯。 “原本弄了一篓子。” 宋建业搓着手,在尽力组织语言,但是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不让媳妇儿动怒的词汇。 “原本?” 顾红霞眼睛瞪了起来,宋建业本来就缩起来的脖子,又陷进去三分。 “昨天晚上我们碰到了狼群,是张学富带着宋铁救的我们。” 宋青山见势不妙,打了个饱嗝躲偏屋去了。 顾红霞预感不妙,眯着眼睛等下文。 “所以那一篓子鱼,被宋铁拿走了。” 宋建业甚至没敢提里面还有两三只榛鸡还有坚果。 “砰!” 顾红霞一拍桌子,嗓子尖利地像把刀。 “以前宋铁吃咱家的喝咱家的,亲大伯上山有危险,侄子上山救人不是天经地义!还好意思要东西?!” 她浑身冒火,腾地站起来。 “我去要回来!” “别,要不回来了,他送队里食堂,分了。” 宋建业扫了一眼桌上吃剩的鱼骨头,顾红霞只觉得一阵眩晕。 宋铁这两天咋做事不给自家留后路呢? 这难道要挨家挨户地要去? 不得被整个生产队的婆娘指着脊梁骨说闲话? 她沮丧地重重坐下,木凳子发出抗议的嘎吱声。 “还有....” 宋建业硬着头皮张嘴。 “还有?别告诉我他宋铁还管咱家要钱吧?” 顾红霞感觉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倒不是要钱.....是要上次马大娘给咱这边抵账的玉镯。” “好啊!你们这俩败家爷们,啥事能指望你们,玉镯才戴我手上没两天呢,你就亏回去了?你咋不死山上呢?!” “咱儿子也在....” 宋建业连忙搬出儿子护体。 “以前我生不出孩子的时候,总说我是绝户娘们儿,现在孩子养大了,你没本事还敢往山上带?” “你个疯了心的老鳏夫,存心气我是不是!” 眼看着那双大手又要揪住宋建业的耳朵,张学富带着宋铁进来,身后还有略显拘谨的的马大娘。 外人在场,总不能不给自己丈夫面子。 给人看了笑话去,满村传自己是母老虎,老公没有脊梁骨也挺难看。 “张队长,您咋有空过来了,吃饭没,今天食堂的鱼挺好吃的。” 顾红霞哂笑着。 “吃了,鱼确实不错,不过昨天晚上宋铁救宋建业,他答应了个东西,我作为见证人,来帮忙收。” 宋建业眯了眯眼睛,盯着顾红霞空荡荡的手腕。 宋铁一看,皱起了眉头——不会被抢的,真是马大娘的玉镯吧。 他回头看了看马大娘,幸亏她眼神不好,要是发现自家祖传的镯子真丢了,指不定闷出病来。 “芳子,先带马大娘回去,我和张队长处理就行。” 宋铁高声朝院子里招呼,宋芳闻声过来,也看了一眼顾红霞的手腕,心领神会。 “马大娘,你快教我做咸菜吧,我就不明白,咱用的东西都一样,咋哥就爱吃你的。” 宋芳拉起马大娘的手往回走。 马大娘虽然面露担忧,但还是笑着跟宋芳走了。 自己的手艺被两兄妹认可,也是在这个家有了价值。 见宋芳关上门,宋铁阴沉着脸,低声问:“镯子呢?” “镯子?在镇上被抢了!要怪就怪那瞎眼婆娘没福气,克死公婆克老公,连祖传镯子都留不住!” 顾红霞故意高声嚷嚷,马大娘顿了一瞬,马上装作没听见笑着继续走。 心却像被紧紧拧起的毛巾,牵扯着肺,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铁恨得咬牙,要不是面前的是婆娘,他肯定一脚踹过去了。 “行了,别嚷嚷了,昨晚是我做的见证,我这个生产队队长,还说不上话不成?” 张学富也跟着阴了脸。 虽然马大娘平时看着挺怕人的,特别是那双浑黄的眼睛,孩子们看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做的事情也神神道道,不过为人热情又善良。 她用家传手镯保住宋铁的家,才让宋铁能安心赶山,张学富才能沾到光。 马大娘也算张学富半个恩人了,何况以后还指着宋铁带大家上山发家致富,不能在这时候犯糊涂和稀泥。 “这东西你要是交不出来,就从以后发放的口粮工分还有票据换!我说多少,那就是多少。” 宋铁是真动了气,这女人刚才能照顾到马大娘说话低声些,宋铁就自己去找肖局长找线索,或者再去大顺当铺找找门路。 现在这事儿,怎么说也得给她个教训。 张学富作为生产队队长,发放工分还有口粮之类的,必须从他这里过,到时候直接抽没得商量。 顾红霞一听,别说吃肉,以后饭吃不吃得饱都得再议,瞬间就软了下来。 “队长啊,东西是真被抢了啊,你要是听宋铁的,咱以后饿死了怎么办啊,这侄子怎么这么狠心啊!又断亲又是讨要东西,是存心让我们一家三口死啊。” 顾红霞撒起了泼。 “别嚷嚷了,要是马大娘真听见了,我饶不了你。” 宋铁已经不关心玉镯她能不能还了,马大娘的身体最重要。 此刻他的表情,就像一头发怒的狼。 宋建业看着心惊,他想起来昨夜的狼群对宋铁毕恭毕敬,想起来马大娘的邪性事儿,连忙拉住顾红霞。 “宋铁,红霞已经报警了,要是镯子找回来,我们绝对还给你!” 宋铁一想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后面怎么办,多去大顺当铺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能够替代的,只是怕到时候这一家无赖,又要因为手镯缠上自己。 “那警察或者我要是把手镯找回来了,你们就不要来找我们麻烦。” 宋铁收起了怒意,宋建业见形势有缓,连忙点头:“是是是,队长作证,镯子你们要是能找回来,我们绝不过问。” “你们能找回来,老娘跟你姓!” 顾红霞翻了个白眼。 第44章 赶山团队出师风波 大顺当铺掌事沈万,把玩着手里翠绿的手镯,碧绿玻璃种,青海玉,正是宋铁要找的。 无巧不成书,但是他也不打算就这样把手镯给出去。 要是自己上赶着送,就太掉价了。 他擦了擦上面的指纹灰尘,收进了精致的锦盒里。 卖钱是最亏的,他沈万,最不缺的就是钱。 得用这个,从宋铁手里再套点好东西。 宋铁知道顾红霞手镯被抢了之后,打电话给肖局长,了解了情况,听说犯人还没抓到,就先着手忙村里的事情了。 自从食堂受命,担当赶山队伍的领头人,以往见了宋铁就躲得远远的村民,也都热情地跟他打起了招呼,生怕这位领头,忘了上山带上自己。 一个一眼看上去就非常精明的大姨,过来就扯住了宋铁的胳膊。 “哎哟,宋铁,刚刚我去你家找你来着。” 宋铁内心警铃大作,这他可太熟了,上一世被催了好几年的婚呢! “怎么了姨,我也挺忙,还得张罗带着村里的叔们赶山,长话短说吧。” 不管如何都是要拒绝的,前摇越短越浪费时间。 “宋铁你也十八了吧?” “嗯,说小了。” “我闺女今年十七,刚好,身子骨敦实,能干活能生养,晚上来我家吃饭?” “不了,姨,我得去队长家里了,改天再说啊!” 宋铁一溜烟跑了,他可是新世纪的男青年,崇尚恋爱自由。 拉郎配这种事情,他从内心拒绝。 他来到张队长的家里,一群男丁也早早地就集结完毕,就等着宋铁指示了。 “喏!这是队里的枪,子弹有限,就十几发,用来打猎怕是有点少,尽量拿来保护乡亲们。” 张队长递给宋铁一把步枪,看着是民兵队的标配款式。 前一世宋铁就是拿着这型号的枪练习打靶,还是挺怀念的。 他闭上一只眼睛,试了试手感,还算顺手,仔细一看,队伍后面怎么还有两个女人? 何南南还有高晓青怎么在这儿? 张学富从宋铁的脸色看懂了他的疑惑,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几日大雪会封山,所以我们得在上面呆几天搜罗东西,这两位女同志主动加入,负责配合老杜准备大家的伙食。” 宋铁深吸一口气,这两姑娘图啥呢? 何南南他不抵触,但是高晓青这个事儿颇多的婆娘,凑啥热闹呢? “这带两个女同志,我怕照顾不过来,要不带一个就够,准备伙食我也能帮忙。” 宋铁指了指何南南,“就带何同志一起吧。” 高晓青下巴一勾,“怎么?看不起我?” 张学富把宋铁拉到一边:“宋铁,高晓青的爸,说要捐钱改善学校,你看…” “行。” 宋铁也不啰嗦一口答应。 不就带个拖油瓶么,为了芳子以后的读书环境能好点,累点也就认了。 “到时候别惹事就行。” “老娘不用你操心。” 高晓青一翻白眼,气呼呼地坐下。 宋铁仔细扫视一眼,发现宋青山宋建业没来,算他们懂事,这些惹事精一下子来两三个,他真没把握能兜住。 “还有,隔壁六队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大家都是好同志,上山后互相帮衬点。” 这队长真能找事儿。 也不怪张学富把上山的消息透露给六队,他跟六队队长王安华以前是情敌,一起追的李淑芬,李淑芬嫁给张学富,他本来可以说是赢家了。 但是这边生产队的业绩,始终被那边远远摔在后头,难望项背。 赢了爱情,却输了事业,哪个男人能接受? 特别是王安华那明里暗里,揶揄李淑芬瞎眼,认人不明,他就更堵得慌了。 现在队里有了个能伏虎驱狼的能人,怎能不在他面前遛遛。 “队长,您这是在给我下任务啊。” 在体制内混过的宋铁,自然秒懂,直接戳穿了张学富的小九九。 “怎么,你怂了?觉得不能带领革命队伍取得胜利?” 张学富假模假样得皱了皱眉头。 “倒不是怂,只是这种被拿乔的感觉有些不爽。” “你小子,有需求就说。” 两个人精沟通,有些话不用太直白。 “护林员的位置,帮我争取争取呗?” 估计明年年末,这太白山也归公家管了,到时候虽说也不至于不能赶山,但是名不正言不顺,人家说罚多少都得认。 有了护林员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带枪、巡山都是合法合规的。 “你要是能在山上给我长脸,我去磕头也得帮你把岗位磕下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张学富和宋铁一拍即合,击掌为誓。 宋铁回头喊道:“行,我们出发吧,干粮和扎营的行头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妥了!” “出发!” 张学富带头,他刚迈出院门,就被一双手粗鲁地推了回来。 “张学富!你咋做点啥好事都瞒着我呢?队里分鱼也不叫我,是不是昧下了我的那份?!” 高大干瘦的男人,差点把张学富推得栽在雪里。 宋铁想起来了,这是以前跟自己玩挺好的孙癞子,小学毕业的时候守着村里到镇上的小道,晚上猥亵过女孩子,因为年纪小,没多久就给放了出来。 自己以前眼咋这么瞎。 张学富带着怒意站了起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要维持好作为队长的冷静人设。 “孙癞子,我为什么不叫你心里没数?你以前欺负的赵家姑娘当时可在食堂里,她看见你都得一宿睡不着,你也配到食堂吃东西?” “我去你大爷的吧,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留着自家吃?还有那娘们儿,我不就摸了她么?又没来得及把她怎么样。” 孙癞子一直以来,都觉得被张学富针对,队里分东西没他,干活没他,他就是个边缘人。 “你平时人模狗样的,我看你院子里这几天又是鱼又是鸡,贪了不少食堂里的东西吧?” “我草你大爷孙癞子,你别血口喷人!” 张学富虽然会收一些东西,但是该给公家的,他从来一分不贪。 如此污蔑他外屁股,算是踩到底线了。 张学富两眼通红,握着铁锹的手微微发抖,他真想敲死这狗娘养的。 “你干什么。”宋铁阴着脸,插进张学富还有孙癞子中间。 孙癞子一见发小来了,流里流气地笑了:“宋铁,好兄弟,你给评评理,以前张学富,是不是也克扣你的抚恤粮?” 宋铁叹了口气,那点抚恤粮,被谁贪的,他一清二楚——除了以前的好大伯,还能有谁。 张学富的公事,处理得没的说。 “你这王八蛋!”张学富终于忍不住了,以前孙癞子爸妈又是跪又是哭,他才答应去派出所帮忙捞人。 本来队上出了个猥亵犯,就让人抬不起头,去了之后没少受眼。 孙癞子出来之后居然还嫌弃张学富动作慢,让他被关了三个月,对此耿耿于怀,天天在村口碎嘴子张学富。 这白眼狼! 张学富抬起铁锹,这队长,不当也罢! 宋铁将铁锹一把握住。 “队长,你这是干啥,你要是不干队长了,这生产队我还怎么待?” 孙癞子害怕地本来捂着头,一看张学富被控制住,又开始跳。 “石砸狗叫,要是没做你心虚什么?” 宋铁使了个眼色,众人把张学富拉回去了。 他见发小似乎在帮他,更加嚣张要进院子追击,痛打落水狗。 宋铁却挡在了他跟前。 第45章 出师大捷,冤家路窄 “宋铁,你还镇上跟以前一样,懂事儿!“ 孙癞子正得意,宋铁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熟稔地反关节一拧,孙癞子感觉到一阵剧痛,扑通跪下了。 “别瞎套近乎。“ 宋铁的手腕又使了几分力。 “手手手!我的手!” 癞子连声惊呼,想要挣扎,却越挣扎越痛。 “孙癞子,以后别没事找事儿,再让我看见,我就卸了你的胳膊。” 言语中的狠辣,让孙癞子心头一惊。 几日前,这个叫做宋铁的小子,还贴在自己和宋青山屁股后头跑腿。 怎么今天像换了个人? 他仔细确认面容,发现自己真没认错。 邪门儿了。 他低头不语,陷入混乱,宋铁松手一推:“滚吧。” 孙癞子颤颤巍巍起身,咒骂着走了。 “宋铁,这家伙心眼小着呢。” “得罪了他,以后指不定闹啥幺蛾子。”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无不透露着对宋铁得罪小人的担忧。 宋铁完全没有在意,认识十几年,孙癞子有多少本事,他门儿清。 翻腾不出多少浪花。 “叔几个,干正事儿吧,大雪封山之前得回来,得抢跑,张队长还说猎获得比六队那边多。“ 宋铁传达了队长的指令,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坐上老兔的马车,朝太白山奔去。 多年未曾上山,乡亲们有些兴奋。 “不知道能不能碰上狼群老虎熊瞎子啥的。” “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宋铁能打死老虎,能劝退狼群,碰到了咱纯属观光。” “我还真不信呢,宋铁能使唤狼群。”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 宋铁笑着摇摇头,这群人,当旅游来了。 张学富适时提醒:“记住啊,我们这次只去外围,捞鱼抓野鸡啥的,你们碰到猛兽交给宋铁,别添乱!” “收到!” 众人心潮澎湃,特别是远远地看到,几只榛鸡在芦苇荡里翻飞,巴不得现在就过去给逮回来! 宋铁带着他们来到第一天挖葛根的地方,那里岩石比较多,有几块就在一片开阔地界,可以在那边搭帐篷。 在雪天的山里,要住山洞是非常危险的,要是雪塌下来,说不准就把洞口埋了。 并且洞里还有冬眠的蛇,有些还有毒,这荒郊野外,被咬一口就可以准备开席。 “你们搭帐篷,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几个爷们儿骨子里的狩猎本能被激发,纷纷兴奋地围过来。 “宋铁带上我们呗,入夜还有段时间呢!” “别自己去啊,有好事带上叔们!” 张学富看不下去了:“行了几个大老爷们,你们要是去打猎回来还有力气?咱都得睡雪地!” “糙老爷们儿躺就躺了,大不了挤一块取暖,这不还带着姑娘呢?” “明天你们再去,现在必须把窝子准备好!” 众人有些失落,但是队长都下令了,不能不配合工作。 要是思想步伐跟不上领导,下次可能有这种好事就不带他们了。 宋铁看着一群心不甘情不愿做着手工活儿的爷们儿,乐了。 他背起枪,穿过林子,仔细辨认着树枝和枯草的痕迹。 两行整齐蹄印,一直延伸到树林里。 宋铁感受了一下风向,正好是顺着蹄印的方向来。 逆风,方便隐藏声响,还有身上的气味。 天助我也! 宋铁精神一抖擞,顺着蹄印跟了过去。 他压着身子,慢慢往前挪,在背风的芦苇荡,发现一个草窝子,应该是鹿或者狍子压的窝。 它们通常出去觅食后回到这里。 兔子不吃窝边草,鹿和狍子也不吃,这是它们藏身的地方,要是草秃了就会暴露自己,得另外找窝。 但是这也方便猎人隐藏自己! 宋铁压着身子,盯着草窝子。 随着密集规律的蹄踏声,几个黄褐色的身影映入宋铁眼帘。 是一群狍子。 虽然不是鹿让他有些失望,但是时日还多,眼下有收获就先拿着。 不过要是开枪,能收一只,其他的肯定得跑,也许跑了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他悄声后退,花了半小时挪出几十米远之后,他站了起来,跑回营地。 男人们动作很快,窝子顶已经搭起来了,工程正在收尾。 “叔们!” 宋铁背着枪,兴奋地跑过去,一边打招呼。 “宋铁,咋了。”张学富看了看宋铁空荡荡的手,倒是没有失望, “这天气,猎物也不好找,我们带了干粮,先将就一下吧。” “嗨,将就啥,我碰见了一窝睡着的狍子!怕惊了他们没开枪,你们带上枪跟我打狍子去!” 整个赶山队,一共四把枪,同时狩猎,就算狍子再能跑,也跑不了几只。 众人一听,都扔下了手里的工具,朝宋铁围过来。 “宋铁!你说真的?!” “想不到第一天就能碰上这种好事儿。” “这六队的人还没来呢,咱就抢了个大跑!” 男人们兴奋地讨论着,张学富虽然也激动但好歹咖位在那儿。 “停!听宋铁咋安排!” 众人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这十九岁的青年。 “你们拿上枪,跟着我,到时候并排同时开枪,争取不给他们反应时间,能猎几个是几个!” 张学富虽然表面镇定,但是早早的就占了一把枪。 杜大厨师手慢,没抢着,搁后头碎碎念。 “杜叔,你在这里,跟她们炒糖色吧,咱这次吃红烧。” 宋铁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一袋砂糖还有香料。 太奢侈了!老杜瞪大了眼睛——这一包糖,他要买估计得盘算半个月! “行,明天带我啊,不然你们别想吃到顺口的!” 老杜开始威胁,得罪厨子,明天就得上下都不得劲。 “行,杜叔明天我给你留把枪。” 宋铁满口答应,老杜哼着小曲儿支起了锅灶。 张学富带着两个大兄弟,背着枪,跟在宋铁后头,在一处芦苇荡前,他们看见了繁杂的蹄印,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 宋铁招招手,示意他们压好步子,不要出声。 他们慢慢挪步,内心的兴奋让他们呼吸急促,想要成功猎取狍子的心情,又逼着他们屏住呼吸。 芦苇荡里,那黄褐色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二十米。” “十五米。” … 越来越近,众人忘记了呼吸。 宋铁举起了枪,其他人也跟着举枪,不同于宋铁的淡定,他们的手心早就濡满了汗。 “砰!” 宋铁扣动扳机,一直狍子瘫软下去,其他的还没惊觉,三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三只狍子刚刚起身就中弹,跑了两步也栽倒在地。 其他的四散而逃,几人又想开枪,却被宋铁制止。 “够了,别杀完了。” “好耶!今天晚上出师大捷!四头狍子!回去老杜有得忙咯!” “宋铁还是有本事啊,老窝都能给人端咯。” 老叔们欣喜过望,互相击掌庆祝。 “别贫了,赶紧收拾吧,别把豹子狼群啥的招惹来。” 张学富故作淡定,但是那勾起的嘴角出卖了他。 这比赛还没开始,就领先四头狍子,王安华拿什么赢?! “你们抢我们队里的猎物?” 一声暴喝,从林中响起。 众人回头,正是六队的队长王安华,身后还跟着几个壮汉。 第46章 有脸抢就怕你没命享 “队长!四头狍子啊!” “够我们吃一个月了!” “你还想吃完?咱几个分一只,剩下的拉到镇上去卖,咱可就发财了。” 王安华身后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 男人一个黑瘦,一个矮胖,女人长得有些干瘪刻薄。 “王哥,能不能能够把腿给我。” “赖萍,你啥事儿没干,就想分狍子腿?” 那两男人和女人仿佛宋铁等人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分起了战利品。 王安华不置可否,挑衅地看着张学富。 张学富眼角止不住地抽了抽,还是忍住了火气,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作为一名生产队队长,有些事儿做不得,有些话说不得。 万一自己被人检举上报,麻烦会像一口咽不完咬不断的浓痰卡在牙缝里。 “这狍子,是我们这边的宋铁带头打的。” 王安华眉头一扬,似乎是听不见张学富说话。 “赖萍,你去生火,老黑胖子,你们把最大的那只狍子,拖去氹子洗洗。” “见者有份,等下分些下水,给那边的同志们吧。” 王安华不是第一天认张学富。 也不知道淑芬看上这家伙些什么,身上都是软骨头,做起事儿来顾虑着顾虑那,怪不得这么多年了,家里还是穷得锅里下不了三两肉。 太要脸。 今天都几乎踩着他的脸做事儿了,还能憋出几句没味儿的闷屁。 宋铁见赵开山指甲都要扣进枪杆子里,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不得不感慨一声——当官真是麻烦,特别是小官。 其他人虽然也憋着气,但是也不能拉下脸面。 现在在场最年轻的,就是宋铁了。 显然对方也把他当小孩了,没多看一眼。 “等等,那狍子是我打的。” 宋铁把枪举了起来,对准了正在弯腰扯狍子腿的两个男人。 “我们蹲了半天了,本来就寻思打了,没想到让你们抢了。” “就是,等下给你们点下水,别给脸不要脸。” 两个男人没有因为宋铁的枪口迟疑。 “小同志,我们也没说都要了,等下多给你一条腿。” 王安华看着这面色阴冷的青年,显然是没有预料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妄图多给这个看上去涉世未深的青年多一些好处,好让对面的小团体从内部分裂。 这个年岁,哪个半大小伙能抵挡得住肉的诱惑? “行。” 宋铁冷冷地说,但是枪口没有放下。 几人一听,果然是个天真的小子,他只要答应,等下就算不给他,那边的人也不会为他多说一句。 “那你们说说,哪只狍子是你们开枪打的,你们就可以带走,这只?那只?” 宋铁的枪口,轮流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狍子,最后指向了王安华。 “要是说不出来,要么放下,要么吃枪子儿。” “这些可都是我们的目标。” 王安华也不恼,一个乳臭未干的青年,拿把枪敢打人? 扣扳机前不尿就不错了。 “没错!”女人高傲地仰着下巴。 她觉得王安华的背影更加高大了。 王安华这个多年未娶的男人,多少漂亮姑娘送上门都没兴趣,一定是想要一个在背后支持他的女人。 而她,正是那种可以忽略外表,内心闪闪发光的女人。 一定会给予他无条件的支持! “叔,你回营地跟其他人说说情况,回去之后要是我们太久没回去,直接下山回村报警。” 宋铁给身后一个男人递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背着枪消失在茂密的干枯芦苇荡里。 “怎么,想摇人?我们也可以。” 王安华笑了,这年轻人一抬手,他都可以看得出对方裤衩子的颜色。 “赖萍,回营地把兄弟们叫来。” “得嘞。” 女人感觉到被心仪男人的需要,幸福地回应。 “别动。” 宋铁冷冷喝道,但女人不为所动。 “砰!” 宋铁面不改色地扣动扳机,一枪打在了女人腿边的地上。 女人背着突如其来的枪响,吓得双腿一软,蹲在了地上,甚至叫不出声。 “你敢动我的女人?!” 拖着狍子的老黑面露怒容,想要伸手够背后的枪。 “砰!” 他手里的狍子,脑袋直接给打穿一个血窟窿,红白色的脑浆子溅到他脸上,他感受到温热腥甜喷涂进鼻腔,身子却僵住了。 这小子真敢开枪! 而且枪法奇准! 他跟胖子拿枪,纯粹就是装个样子,别说打人了,十米外打熟睡的狍子都打不着! 胖子也跟着不敢动了。 “臭小子,你还真敢!” 王安华也抬起了枪,指着宋铁。 张学富等人一见自己队上的后辈给人拿枪指着,彻底不忍了,也抬起了枪口对准王安华。 “就你那畏首畏尾的模样,还敢开枪,别逗我笑了张学富。” “还有你们,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几人动摇了,但是宋铁冷哼一声。 “这山里,死几个人连尸首都找不回,不是正常事么?” 这句话,大冷天的,把王安华冷汗干下来了。 这小子,是真打算动手。 刚刚有个人回到了营地,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学富的营地,王安石不知道在哪儿。 要是宋铁几个人没回去,那边把话带回去,自己几个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但是自己几人没回去,只要那边众口铄金,咬死没见过,自己就成了山难的受害者。 这小子...手段狠辣,心机深沉,小看他了! 他握着枪的手心沁出了汗,枪杆子变得滑溜溜的。 放弃猎物? 自己空手回去多丢面子,何况这里还有三个手下看着。 骑虎难下。 现在不敢开枪的,反而是他了。 就算敢开枪,伤害同村邻队的小辈,这话传回去也不好听。 何况要是小辈受伤,这几人开枪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要是开枪打那几个老男人,这小鬼开枪只会更加没有心理压力。 “哪儿来的人精。” 王安华咬咬牙,打算做出让步。 “这样吧,狍子我们对半分吧。” “去你大爷的吧!这些狍子可都是宋铁找的,要干架就赶紧!” 宋铁这边一个男人憋不住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注意团结。”张学富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了。 “你们别逼我。” 王安石紧咬牙关,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对准了宋铁。 第47章 凡事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宋铁跟王安华两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方,张学富等人的枪口指着其他几人。 局面僵持了约莫十几分钟,所有人手都酸了,就是不肯放下枪。 宋铁看王安石端枪的姿势业余得很,一旦开枪都收不住后坐力,回想起初见的时候,几人端枪的姿势,就像嘎子偷狗。 虽然自己这边几个老家伙久疏锻炼,但都是民兵队出身,弟子还是有的。 只要看到对面的手指轻举妄动,宋铁就开枪卸掉他的胳膊。 再不知难而退的话.... 想到这,宋铁的脸又阴沉了几分。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老弟,我们吃点亏就拿一头,怎么样。” 王安石试图沟通,面前的年轻人不仅是不吃硬,更是能来硬的。 张学富队上有这号狠人,他之前咋没听说过? “一头都不给。” 宋铁是个有底线的人,这狍子他们但凡有开一枪,他都会分。 现在空口白牙想要捞便宜,没门儿。 “不仅如此,你还得给我老张叔道歉。” 张学富一听,呵,这小子还会给自己出气,回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宋铁。 自己要是有个儿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奶声奶气地挡在前头叫嚣? 王安华一听,本来松下去的猎枪又硬气了起来。 他可以给任何人道歉,唯独不会给用下作手段抢女人的张学富道歉。 凭什么他追李淑芬三年,对方手都不给他拉。 张学富拉李淑芬出去吃夜宵,这小子竟然趁妹子喝醉了下手。 这能忍? 说着他把枪口对准了张学富,就算要死,也要拉他垫背! 他扣着扳机的手指在犹豫着发力,宋铁看到了这微乎其微的动作,也在暗中摁紧猎枪的扳机。 这几秒钟,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 只要一声枪响,所有人心中的那根遵纪守法的弦,就会瞬间崩断。 这时,王安华松了手指,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他看到几匹狼,正压着身子,睁着幽绿的眼睛,从宋铁身后走来。 这小子运气真差。 他正得意,却听见胖子颤抖的声音:“王哥,有狼。” “你怂什么,那群狼明显是冲着宋铁过去的。” 他低声说,生怕宋铁听见有所警觉。 “不是,哥,我们这边也有。” “什么?!” 他回头,看见树林深处若隐若现有几匹灰狼的身影。 狍子的血腥味飘散太久,把狼群招来了! 现在在场所有人,都有危险。 “那边的,现在有狼群,这些狍子都给你们,等把狼打跑,到时候狼皮狼肉,我们五五分。” 宋铁眯着眼睛,看见就在王安石身后不远处的疤脸老狼,朝王安华轻蔑一笑,收起了枪。 张学富几人见宋铁收枪,又看见围过来的狼群,神色有些复杂。 虽然听张学富说狼群把宋铁当自己人,但是也不能确定,手里的枪颤颤巍巍对准了最近的几匹狼。 “行,那我们等下留一只狍子给狼群吧,叔几个跟我收拾东西。” 宋铁竟然真的完全不管狼群,背着枪弯下腰,就要拖走地上的一只狍子。 张学富也大胆地拉起一直狍子的脚,开始拖。 剩下的一人脸色犹豫,还是支着枪,生怕狼群突然扑向他。 一只狼在离他几步路的地方,扬起鼻子闻了闻,他正要开枪。 狼却直接绕过了他,朝王安华几人围了过去。 神了。 他拉直了眼神,看着狼群的背影。 宋铁这小子,真的山神赏饭吃?! “你们走吧,只要不打扰它们吃东西,就不会伤害你们。” 宋铁几人把狍子扛在肩上,就要走人。 狼群也绕过王安石,压着身子靠向老黑和胖子,因为他们拉着最大的一只狍子。 王安石颤抖着手,朝狼群开了一枪。 “砰!” 狼群立刻往后跳,转身进了密林。 借着树木的掩护,呲牙低吼,老黑胖子扔下了狍子,还有赖萍腿也狼狈地爬到王安华的腿边寻求庇护。 王安石又开了几枪,全数落空。 “王哥,开枪杀狼吧,吓不跑的!” 赖萍双眼含泪哀求道。 “是我不想杀狼?!” 王安华倒是没有把这吐槽说出口,只是放下了猎枪。 “走。” 老黑三人觉得自己听错了,这么大一只狍子,就不要了? 赖萍恋恋不舍地看着地上的狍子,恨恨地咬牙望向宋铁远去的背影。 这小子帅是帅,居然一点都不体恤女孩! 活该单身一辈子。 老黑胖子,也咽了口唾沫,不甘地收起枪。 王安华几人走出几步,狼群迫不及待地上前分食。 这次疤脸这个头狼,却反常地没有露脸吃第一口。 “宋铁,神了嘿,要是没亲眼看见,我都当队长是喝酒喝昏了头吹的。” “你看那群狼,真的就跟宋铁家养的一样。” 张学富背着狍子,没有多余的力气搭理这个力气傻大傻大的大个,以微笑回应。 这次见面,彻底跟王安华结下了梁子,指不定这几天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宋铁这小子,什么时候有的这样狠辣的心性? 不过刚刚替他出气,好感度直接给拉爆了,他也就不计较这小事儿了。 回到营地,何南南还有高晓青看见三人背上的狍子,手里的活计都停了。 这么多肉,别说这几天了,就算是在这里呆一个月都不愁吃。 老杜从烟气弥漫的土灶后头探头一看,眼睛都亮了。 先回来的男人,看见少了一只狍子,好奇地问:“张队长,你真给王安华那混球一只狍子?” 张学富拿起烟斗,敲掉里面的烟灰,慢悠悠地点上新的:“喂狼了。” “啊?” 他转头看向另一个男人,用眼神询问。 “对,喂狼了。” 另一个男人点头。 “宋铁,这狍子你想咋分?” 张学富一开口,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宋铁,期待拉满。 虽然这娃年轻,但却是张队长任命的负责人,狍子窝是他发现的,围猎也是他组织的。 让他分配实至名归。 “这狍子我,张队长,老杜拿半只,两个女同志分半只,吴哥接下来你伐木工作比较辛苦,家里孩子也多,看孩子怪瘦,你就拿一只。” 那跟着一起扛狍子回来的汉子一听,笑得见牙不见眼。 也不怪宋铁多给他,他这几天得负责伐木,那是一整天都不会停的活儿,得把村子里的过冬燃料补全咯,不少老人家里的炕都凉了,老人遭不起这罪。 而且宋铁也打算弄一套新家具,自然不能亏待老吴。 老吴望向张学富,张学富慢悠悠地嘬着烟杆子:“瞅我干啥,负责人说啥是啥!” “好嘞!” “杜叔,糖色炒得怎么样了?从我那半只里折一条后腿出来,咱今天吃第一餐,就得吃好的。” 何南南伸手拦住了,说:“从我那拿吧,我这几天说不定还得拖你们后腿,你们多担待。” 宋铁刚想拒绝,张学富就接过了话茬:“行,就按你说的。” 他拉住宋铁,低声说:“这女娃不错,还是大学生,要是她家缺肉了,你给送过去不就得。” 张学富一脸坏笑,宋铁细细一想,也闭上了嘴。 高晓青心里翻了个白眼:“瞧你能的,显得自己多懂事一样。” 不过宋铁看上去挺有本事,人也长得不错,只是对她爱答不理的,让人不爽。 很快,红烧肉汁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王安华那边,走出几步,看着狼群撕咬着狍子,他越看越不爽,这好好的狍子,怎么能给畜生造了? 他抬起枪,一枪爆了一匹野狼的头,狼群惊慌失措,隐没入山林之中。 “王哥!你射得真准!” 赖萍吹起了彩虹屁。 “老黑,胖子,走,咱把把狍子和狼扛回去!” 王安华正感慨自己的运气,一枪爆头,战绩前所未有! 这几人喜滋滋抬着滴血的狍子,还有狼尸往自己营地走去,身影慢慢消失。 疤脸的老狼,带着狼群出来,闻了闻地上的血迹,眼神中闪过一抹狠色。 第48章 这大锅的肉以前真不敢想 锅里的肉咕咚咕咚冒着泡,老杜翻搅着里面的红棕色肉块,舀起一块尝尝咸淡,满意地笑着盖上锅盖。 “老杜,你别光顾自己吃啊!” 老吴咽了三口,口水才咽干净,把话说顺溜了。 “还没熟呢,急啥,也不怕吃坏肚子,这地界可没医生啊。” 老杜咂吧嘴,回味着刚才的肉脂香。 “我看你吃挺香,在食堂里没少偷吃吧?” “你懂啥,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就你歪理多。” 营地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张学富欣慰地笑了。 在几天前,村里的食堂别说开荤,连火都很难开起来,能把杂粮苞谷关上就不错了。 “狍子肉啊,上次吃到,还是在老赵活着的时候。” 张学富一声感慨,除了宋铁之外的人陷入了回忆。 宋铁此前的记忆浑浑噩噩,自然没怎么了解这位传奇猎人老赵。 能死在老虎窝里的猎人,都不是怂蛋。 在李猎户洗手不干之后,村里只剩下老赵还每天带着猎枪和狗,上山打猎,每次猎获都不少,狍子、野鹿、山猫、野猪…不同的花样轮番往山下带。 给东家点鱼,给西家点肉,一村子人的油水全仰仗这个胆大的猎人。 但是说来也奇怪,老赵从来没往下带过狼还有狐狸。 “叔,你们又碰到狼了?” 何南南那一夜的记忆还如在眼前。 宋铁一声喝退狼群,孤身追击东北虎的身影,给她落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对,打完狍子留在原地太久,被狼群闻着味儿找来了。” 张学富一想起王安华那王八蛋,就想破口大骂,那小子也不想想为啥李淑芬就愿意跟自己出去吃夜宵,那天晚上喝没喝醉,他可清楚得很。 不被爱的人总会找各种理由为自己挽回自尊。 “多亏了宋铁,没费一颗子弹,咱就从十几匹狼的眼皮子底下,把三个狍子扛回来了。” “听说也是宋铁从狼群围堵里,把你们捞出来的?” 老吴感慨着,后生可畏啊。 “嗯。” 何南南偷偷瞄了一眼宋铁,火光映着他的俊秀的脸,他哈着白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锅。 “妹子,你脸咋恁红,冷了就回帐篷待着,好了我叫你。” 老杜看见何南南猴屁股一样的脸,好心劝她避风。 “就你事儿多,你这辈子除了做饭不会别的,搅你的大锅去。“ 老吴双眼往上一翻,把铁勺塞老杜手里。 老杜挠着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 “来来来,何妹子坐这儿,这儿背风。”老吴起身,把宋铁身边的位置让给了何南南。 何南南假装不经意看了一眼宋铁,对方没什么反应。 “坐。”老吴殷切地催促着,一脸姨母笑。 高晓青看不下去了,起身道:“我先回帐篷了,好了叫我。” 张学富吐了个烟圈,低声嘀咕:“造孽啊,宋家小子。” 老吴也下了决心,这次伐木多伐一些,以后这小子成家,总得备一些打家具的木料。 刚上山的时候,他领了伐木任务心里都发怵——这几年吃都吃不饱,上山能捞到啥什么吃的全看运气,还能干得动这么重的体力活?要不是张学富对他家有所照顾,他肯定不趟这趟浑水。 没想到第一天就吃上肉!红烧狍子肉! 不夯足马力,他都对不起对他委以重任的张队长,还有给了他整只狍子的宋铁。 宋铁当然不知道两个前辈已经连他孩子起啥名都想要参一脚了。 十几岁的大小子,吃垮日夜奔波的老子。 他现在饿得很。 老杜揭开锅,喷香的蒸汽炸开来,惊起众人一阵欢呼。 厨子拿筷子,很轻松扎穿肉块。 “熟了!开造!” 五双筷子同时伸进了锅里。 何南南想起了高晓青,朝帐篷叫了她几声,高晓青冷着脸出来,坐在宋铁对面,不满地看着何南南。 何南南以为高晓青后悔跟来了,毕竟山上的环境,这个富二代刚才没少抱怨。 “晓青,咱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法下山,你看,这儿还有肉吃,有宋铁在也不怕狼什么的,虽然住得差点,等下我跟你一起收拾。” 这一句话,给高晓青堵住了,这发小懂事得令人生厌。 “嗯。” 她冷冷地回应,看了眼坐在宋铁另一边的张学富。 张学富当没看到。 这姓高的妮子,性子方面,跟宋铁并非良配。 高晓青扒拉着碗里的肉,其实她刚刚不想出来,好让所有人都看出来她在生气。 她就算饿死,就算从这山上跳下去,都不想吃这宋铁的肉一口。 但是这肉实在是太香了。 这大块大块的肉,吃得确实过瘾。 张学富拿烟斗戳了戳老杜:“我记得你不是带了酒么?” 老杜眼神立刻飘了:“没…没有啊。” “少来,我都看见了,拿出来。” “啧,咱认识几十年,就没从你这眼睛底下瞒下来过东西。” 老杜嘟囔着,从他的包裹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扁水壶。 张学富一把拿了过去,熟练地拧开瓶盖,递给宋铁:“来,你也算是成年了,也到了喝酒的年纪,别到了娶亲的时候,醉倒在新娘房门外!” “叔你这话说得,远着呢。” 宋铁尴尬地笑笑,但还是接过了,长辈敬的酒,是一种认可,拒绝就是打人家脸。 张学富心里想:“近着呢,就在旁边不是。” 宋铁接过水壶,仰着脖子就灌。 上一世,他可是千杯不倒。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上辈子的记忆回来了,这身子还是没喝过酒的。 直烧心脏的辛辣,把灌下去的酒呛了上来。 “咳咳!” 宋铁被刺激得眼泪直流。 “你小子,刚喝酒装什么大尾巴狼。” 张学富哈哈大笑,给他拍着背顺气。 “是不是山神爷不准你喝酒啊?” “只是没想到这酒这么冲。” 宋铁说的倒不是假话,那水壶里的地瓜烧,少说馏了两三遍。 村民们靠着这个御寒,度数可不低。 “得了,我看看多冲。” 张学富灌了一口,立刻喷了出来。 心疼得老吴嘴角直抽抽。 “别糟践东西啊你们!” “你带的这酒是给人喝的还是想放火烧山?” 张学富不停地呸干净嘴里的酒,从树枝上抓了一把雪含嘴里才舒服不少。 众人吃到半夜,宋铁守着篝火,让其他人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宋铁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浑身骨头咯哒作响,该睡会儿了。 其他人也纷纷出来洗漱准备。 这时候远处的树枝动了起来,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营地。 “进帐篷去。” 几个男人纷纷拿起武器,宋铁起身把两个女人护在身后,端着枪指着正在翻动的枝叶所在方向。 何南南担心地看了一眼宋铁,高晓青把她直接拉进帐篷里躲了起来。 一个浑身是伤的干瘦女人从树林里钻出来,就看见四个黑洞洞的枪口。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被吓到,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赖萍?” 女人抬头,看见宋铁仿若看见救星,跌跌撞撞地扑过来:“狼!我们遭狼了!” 第49章 狼袭 王安华扛着狼尸,老黑和胖子抬着狍子,赖萍背着几个人的枪往回走。 胖子时不时听到不远处的灌木有些响动。 但是只要他一往那边看,又什么都没有。 山风吹起,让他后脊背有些发凉。 他忍不住问:“王哥,你说那狼群会不会记恨咱们,跟上来?”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咱有枪,还怕几头狼?!” 刚才一枪把狼爆了头,给了他无比的自信。 “就是,咱王队长的枪法刚才你也看见了。” 赖萍连忙在旁边给王队长撑腰,王队长鼻孔都要朝天了,他对这份奉承很受用。 张学富这辈子吗,都没人奉承吧? 他得意地想着。 走到这里,离营地已经不远了。 进了营地有篝火,野兽最怕的就是火焰,那时候就安全了。 再说了,狼毕竟是畜生,哪能玩什么欲擒故纵,要真跟上来,早就扑出来了。 他扫视四周,都没看到吗异动,故作镇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要是有狼,就赶紧出来,我一起解决了,咱一人分一头,现在一头狼能卖不少钱呢。”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只疤脸老狼,正在盯着他们的身影。 它身后,是十几只灰白的成年狼。 他们回到营地,夸张地把狼尸甩到众人面前。 “哇!狼!王哥你这么牛逼?!” 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尖叫道。 “那是,咱王哥可是百步穿杨,一枪把狼头爆了!” 赖萍的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这个中年男人的仰慕。 “我们今天吃啥。” 众人许久没见荤腥,眼睛都开始冒绿光。 “先切个狼腿吧,别吃太多,咸菜煮点汤,多蒸几个窝窝头,剩下的埋雪里冻起来,等下山换钱。” 营地里热闹了起来,切肉的切肉,洗菜的洗菜,生火的生火。 冬天的山林,连兔子都躲雪底下,氹子也冻了三尺厚的冰,狼群早就饿急了眼,只是这几日有了宋铁的投喂,情势有所缓和。 只要有吃的,疤脸是不打算让狼群跟人类有冲突的。 一顿饱跟顿顿饱它分得清。 宋铁给了它们食物,它们就给宋铁庇护。 而现在这营地里的人,不仅抢了宋铁给的狍子,还一枪打死了自己的族群成员。 它眯了眯眼睛,忍着肚子里的饥饿,等着里面的人吃饱喝足。 一旦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人就会下意识地松懈下来。 它轻哼一声,几匹狼隐入王安华营地周围的树林之中。 众人在美美吃肉,完全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 半个多小时之后,胖子拍了拍涨涨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夸赞:“还得是王哥有本事,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狼肉味道怎么样。” “也就那样~”王安石有些飘飘然,“哪天打个老虎尝尝。” “明天胖子老黑你们伐木,娘们儿负责做饭,我带着去周围转转,看能不能再打到点啥。”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干活,这队伍里也就他枪法好一点,所以就找了打猎的借口。 打猎这种看天吃饭的活儿,就算没打到,就能推说运气不好,谁也找不着把柄。 “我看看有没有豹子东北虎,最好来个熊瞎子,我听说熊掌好吃。” 他舔了舔嘴唇,真的在想象那传说中的熊掌是啥味儿。 “好!” 见识了王安华随缘枪法的几人,也在想象明天这位队长能带回来什么惊喜。 吃饱了众人有些犯困,睡觉前,老黑和胖子决定去放个水,免得撒夜尿,怪冷的。 他们离开营地十几步,拉开裤子,憋了半日的压力倾泻而下,两人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老黑恍惚间,看见几双幽绿色的眼眸,正在阴暗处盯着这边。 “我的妈!” 老黑身子一抖,水柱甩了不少到胖子身上。 “你管不住把可以切了!” 胖子厌恶地咒骂,本来就没带什么换洗衣服,这一脏都没衣服换。 “狼!” 老黑低声知会一句,用眼神示意胖子朝树林里看。 这下子换胖子不淡定了,也没管理好自己的泄洪方向。 这下子两人扯平了。 胖子往林子里扫了一眼,瞬间感觉浑身皮肤都在过电。 他连忙系好裤子,就要叫王安华。 老黑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说:“别吵,慢慢往后退,只要轻举妄动,它们随时会扑过来。”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他们挪了几分钟。 就在还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他们转身冲进帐篷。 “王哥!狼来了!” 正在咂摸嘴的王安华,睡得迷迷糊糊,一听狼这个子,直接从床铺上弹了起来。 “快拿枪!娘们儿躲好!” 三个男人迅速拿起猎枪,撩开门帘。 一瓶煤油倒在门口快要熄灭的火堆上,熊熊烈焰又燃了起来。 清秀女孩瑟瑟发抖,赖萍安慰她:“别怕,有王哥呢。” 王安华现在心里很慌,自己枪法如何他是清楚的,那爆头一枪也许把他运气都花光了! 王安华安顿好女人,就忐忑地出去了。 出来只看见老黑一个人在外面守着。 “胖子呢?” “不知道啊。” 王安华明白过来,这小子是跑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跑了几十米的胖子已然腿软,朝着狼连开几枪落空,再扣动扳机,猎枪却卡壳了。 他像挥舞着猎枪,就像挥舞着一根普通的木棍。 面前的狼直接铺了过来,他连忙把枪横在脖子前,顶住了恶狼张开的嘴, 另外一头狼袭来,咬住了他胳膊,厚厚的袄子都给撕烂了,温热的腥甜液体渗透出来,钻心的疼痛激发了他的求生本能。 澎湃的肾上腺素涌上来,他一张嘴,咬住了面前恶狼的鼻子。 那狼呜呜惨叫,想要挣脱,胖子却咬得更加紧了。 第三只狼围了过来。 死亡的恐惧,蔓延胖子的全身。 “砰!”一声枪响,咬住他胳膊的狼松了口,被咬住的狼猛地一扯,在胖子嘴里留下一块皮肉。 树林里幽绿的眼睛散去。 就像没有出现过。 王安华端着枪,警觉地环顾四周,老黑过来把胖子扶起来:“胖子,你跑啥?” “我…我想去求援。” 胖子心虚地回答。 老黑跟他是发小,胖子的小算盘他心知肚明,但是要易地而处,他也没把握能做出更好的决断,就决定不再追问。 “带他回去养伤。” 王安华冷冷地说。 几人回到营地,给胖子清理包扎,众人无言。 狼群跑了,但是听偶尔的几声狼嚎,确定狼群就在附近游荡。 它们在跟王安华等人,打持久战和心理战。 门口的火堆得二十小时看着,不能灭,出去行动得两个人一起,女人出去还得男人跟着。 狼群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众人则必须担心无时无刻都会到来的袭击。 第50章 绝境 胖子躺在床上,脸色发青,赖萍身后一摸,滚烫得就行快烧开的水壶。 她拿剪刀剪开他的袖子,里面的棉花染浸着鲜血,已经干涸发硬,粘连着皮肉,轻轻撕扯,疼痛让半昏迷的胖子连连皱眉,呻吟。 “看着像是要发炎,怎么办啊王哥?” 赖萍脸色苍白,清秀的。 “藿婉儿。先给他洗洗伤口,等下找机会送他下山。” “好。”清秀的妹子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还是从水壶里倒出凉开水,给胖子擦洗。 王安华撩开门帘,警觉地扫视四周。 “谁让他瞎鸡儿跑,带上山的药在哪儿呢?” 老黑张了张嘴,有些心虚。 刚到山上的时候过于兴奋,好多东西都在马车上没卸下来。 马车因为赖萍嫌弃马匹拉撒味道太重,就被停在离这里三四十米的地方。 现在出门,指不定野狼慧聪什么角落扑出来,将人锁喉。 “我问你话呢!” 王安华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扯过老黑的领子,老黑才哆哆嗦嗦交代,药箱还在车上没卸下来。 王安华捡起地上的枪,往老黑怀里一扔:”去拿药去!“ 老黑哆哆嗦嗦,声音在发抖:“王哥,现在外头有狼,能等它们退了再去么?” “再不退烧,脑子就该烧坏了,跟我出去!” 这时候,帐篷外传来老马的惨叫,几秒钟后没了动静。 王安华直接把老黑扯起来,推出了门外。 门外那被挂起来的狼尸,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这边,吓了他们一跳。 王安华一把将狼尸扯下,扔到地上。 “晦气玩意儿!” 两人一前一后,尽量放轻脚步,往马车所在的地方挪动。 短短几十米,他们走了十几分钟,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破碎内脏的臭味,让老黑干脆吐了。 王安华翻了个白眼:“没出息的东西。” 马车上的狍子被撕扯得几乎就剩骨架。 马匹被咬断了喉咙,肚肠被扯破,却没有被啃食多少。 显然狼群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把王安华几人逃跑的路子断掉。 “这帮畜生是在断咱退路!” 王安华彻底心寒,以前总听说山上狼群野狐的故事,自己就听个乐呵,不相信这群野兽还能玩弄心机。 现在见识了,后悔也晚了。 要是自己不开那一枪,说不定都不会遭这罪! 老黑翻了翻留在马车上的行李,翻出药盒,掏出一些止疼药、消炎药揣进兜里,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危险后,小声说:“王哥,我们走吧。” 王安华点点头,两人又一前一后背靠背地往营地挪动。 回到营地,老黑把药往床上一摊,挤了几片灌胖子嘴里,又喂了些水。 几分钟后,在哼哼的胖子安稳地睡着了。 “王哥,接下来咋办?” 咋办?王安华怎么知道?! 眼看着外头的狼群跟自己这拨人不死不休。 游击战术,以往的先烈们为以少胜多开发的战术。 现在被数量占优的狼群用来压制自己。 子弹有限,自己几个人枪法怎么样,王安华心里有数,打光了也未必能打掉几匹,反而是让狼群恨意更甚。 这群畜生难道真的成精了不成。 夜色渐深,胖子的有规律呼噜声让众人眼皮更沉。 现在这里就两个战力,要是单独守夜,说不准会被狼群找机会抓单,一起守夜,白天就会被找机会突破。 最终,王安华决定两人守夜,等白天视野清晰的时候,跑去宋铁所在的营地求援。 人命关天,要什么脸面。 幸亏晚饭的时候到高处扫了一眼,看见了一两里地外冒出的炊烟,记住了方位。 老黑跟王安华抱着枪,蹲在篝火前,两人始终觉得背后发凉,时不时转身,扫视着黑暗的树林。 甚至有野狼正在盯着他们的幻觉。 直到天色快亮,野狼也没有出现,整夜的神经紧绷,让他们疲惫不已,眼睛开始干疼。 一夜无事,让他们觉得,狼群不会真的吃饱了就走了吧? 他们有些扛不住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想着休息一下,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松懈,让两人就睡了过去。 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在周围亮起,慢慢靠近。 等到野狼炽热的鼻息喷到脸上的时候,王安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血盆大口。 “妈呀!” 他立刻往后一退,那只野狼扑了个空,他一巴掌把老黑扇醒:“王八犊子,狼来了!” 老黑把缩进领子里的脖子伸出来,看见狼群的时候,魂都吓没了,站起来端起枪扣动扳机,却打在了狼群面前的雪里。 狼群往后退了几步,没入丛林,幽绿色的眸子若隐若现。 “打准点!子弹都不够你造的!” 王安华有些心疼,现在每一颗子弹,都是生还的机会,老黑居然就这么浪费了一颗。 按理说再凶的野兽,听见枪声也会想着跑,这群狼真邪门。 “王哥,这群狼不正常啊。” 老黑喘着粗气,困意全无。 “我当然知道,把屋里那两妮子叫醒。” 王安华端着枪,站在帐篷门口,脸上冒出冷汗。 老黑钻进了帐篷里,把两个女人带了出来:“王哥,接下来怎么办?” “把胖子搬不远处的山洞里,拿行礼把洞口堵住,我们一起跑出去求援。” 这边开枪的声音那么大,那边应该是听见了,但是不为所动,张学富那小子,是真的想见死不救? 张学富和宋铁当然听见了,不过大家都是来山上打猎的,有枪声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可不想凑过去,又跟王安华这种人起一些没必要的争端。 王安华把胖子的枪扔给了赖萍,藿婉儿则是拿了一把柴刀,她不会使枪,赖萍虽然准头也不怎么样,但好歹不会往人身上开。 几人围成一个圈,慢慢往宋铁营地炊烟的方向挪动。 树林里随时可能扑出来一匹张着大嘴的狼,直扑人的喉咙。 在这开阔又有掩体的地形,狼群在暗占尽先机,人在明草木皆兵。 他们来到一处山石挤成的一条小道,停在了跟前。 从这里走,狼群最多也就钻进来一只,而且活动空间也不大,狼也没地方躲,很容易瞄准。 “进去。” 王安华做下决定,两个女孩先进去,老黑跟在后面,自己垫后。 赖萍犹豫着走了进去,领着几人往前走。 这山道很窄,转身都费劲,王安华就干脆面对后方,倒着走。 还没走两步,一头狼就跟了进来,朝王安华扑过去。 王安华果断开了枪,却打在了狼的腿上,狼吃疼倒在地上,离一头狼却在它身后闪现,直冲王安华的喉咙而来。 王安华连忙把枪架在脖子前,拦住了野狼的尖牙,但也因被扑到了地上,一人一狼开始缠斗起来。 “啊!!!!”赖萍和霍婉儿尖叫起来,停在原地怔怔看着这一切。 老何端着枪,颤抖地指着王安华身上的狼。 “别尼玛开枪!” 王安华担心老黑那烂枪法打死自己,连忙大声呼和。 老黑把枪收了起来,抢过霍婉儿的刀。 这时候,受伤的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拖走了,又来一只,咬住王安华的脚踝,往山道外拖去,王安华的皮肉被岩石刮破不少。 老黑想要追,这狭窄的山道却跑步起来。 女人们也要追过来,王安华破口大骂:“快去叫人!你们来跟着一起死吗?!快你妈去叫人!” 赖萍停住了,一咬牙转身挤进了山道。 霍婉儿犹豫再三,还是跟着老黑去救王安华。 赖萍就这么一路跑着,也不知道树枝岩石刮破了她的手脚,她跑了也不知道多久,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 有救了! 她的心脏跳得更加厉害,钻出了树丛,看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先是一怔,看见了那个印象深刻的青年,扑了过去:“狼!我们遭狼了!“ 第51章 解围 “张队长,怎么说。“ 宋铁咬了一口泡了红烧肉汤的馒头,转头问张学富。 这山上死人不是稀罕事儿,就之前那抢猎物的行为,他就觉得王安华挺不是个东西。 出于曾经身为警察的职业道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手。 但是现在还残留的少年心性,又让他不想多搭理,一时纠结,干脆把问题抛给更有发言权的张学富。 “还能怎么办,难道看着死人?去救人!“ 张学富让老吴在这里守着女青年还有厨子,带上宋铁和另一个男人,背上枪。 “带路吧。” 在看到宋铁的那一刻,赖萍顿时觉得周围那难以琢磨的危机,瞬间消散了,因为肾上腺素而未曾察觉的疼痛和疲惫,霎时全涌了上来。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队长还身处危机,就颤颤巍巍站起身,带着宋铁原路返回。 挤进山道,宋铁在地上看见了血迹,知道了狼群大概所在的方向,回头让队里的男人把赖萍带回营地。 “把她带回去吧,我们顺着血迹找人就行。” 赖萍一听,那强打起来的精神瞬间崩溃,昏了过去。 “宋铁,那是一群狼诶,人多点比较好吧?” 张学富不由得谨慎起来,昨天他看见宋铁在狼群里出入自如,现在才知道,狼群发起狠来,是能要人命的。 “张队长,要是老虎熊瞎子,可能人多比较好,但要是狼群,宋铁可能自己就能搞定,我们最多算个看热闹的。” 老吴拍了拍张学富的肩膀吗,爽朗地笑了起来。 顺着血迹,还有凌乱的脚印,众人跟了一路。 终于听见了几声稀稀落落的枪响,还有王安华的咒骂。 “狗娘养的,这群狼成精了不成!” 狼群在树林里,不断给腿筋已经被咬断的张学富心理压力,不时卖个破绽骗他开枪。 老黑也被啃伤了手腕,端枪的架势已经颤抖。 霍婉儿被几人推到了树上,她瑟瑟发抖地看着守着树的两人,心里异常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跟过来呢。 只会给人拖后腿。 在家里也被说拖后腿。在厂子里也被说拖后腿。 想证明自己,跟队长上山,又差点害死两个男人。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哭啥!晦气!”王安华听见霍婉儿的抽泣,怒喝了一声。 又一头狼扑了过来,他扣动扳机,咔嗒一声,那狼闪到一边。 “草,没子弹!” 他打开枪膛,掏兜的时候发现,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王哥,我这边也没了。” “算了,今天算栽这儿了。” 王安华把枪一横,现在把这东西当棍使,能宰一个是一个! 但是很显然,狼群看出来,面前男人已经没有了那可怕的无穷,不打算给他单挑的机会,包围圈慢慢缩小。 这时候,一直在幕后的疤脸狼,压着身子,呲着牙过来了,双眼一直盯着王安华的喉咙。 王安华咬牙:“冤有头债有主,来吧畜生!” 疤脸一声怒吼,压低身子蓄力。 “喂!” 一声闷雷般的呼喝,从树林里传来,狼群闻声,警惕地望向那边。 宋铁背着枪,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看见狼狈的王安华几人。 一群狼围着他们,还有一只前脚被打伤的狼,躲在狼群后面。 王安华那绷了一夜的神经,竟然在此刻松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今天应该能活下来了。 激动得差点落泪,一看到后头的张学富,又绷起了脸。 “别指望我承你的恩情,我要欠的也是那毛头小子的!” 张学富无奈地哂笑一声,这四十多的老东西,居然要躲半大小子的身后。 “咋回事儿,你们把狍子抢了?” 宋铁甚至没有把枪端起来,老吴张学富见状,也没有动背上的枪。 “按理说把狍子还回去就没事儿了,他们不过是要吃的,难道你们还干了别的?” “…” 王安华惨白的脸上涌上血色,眼神躲闪。 宋铁看见那遮遮掩掩的神色,有了不好的预感。 “王哥,杀了一头狼。” 老黑如实交代。 宋铁的脸阴了下来,这狼群虽然不是他养的,但是几次交道打下来,也算是有些感情。 疤脸老狼蹲了下来,注视着宋铁。 眼神里是愤怒,不甘,委屈。 “那头狼呢?” “营地里。” 王安华咬咬牙,挤出几个字。 宋铁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王安华也心虚,他求救一样看向张学富。 “宋铁,这人命关天,要是真出了事儿,我这边也挺麻烦的。” 宋铁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 “带我过去吧。” 他过去把王安华扶起来,这时候王万华才发觉,这小子力气出奇地大。 老吴也过来,扶着老黑,张学富则是把树上的霍婉儿接了下来。 狼群竟然真的让出了一条道来。 王安华不安地盯着两边,只要是跟他对上视线的狼,就会呲牙咧嘴,低声怒吼。 狼群一路跟着宋铁几人,来到王安华的营地,在地上看见了已经被冻得僵硬的狼尸。 宋铁把狼尸捡起来,放在疤脸面前,蹲下来。 这狼尸很眼熟,似乎是上次叼走狼崽子的那只。 王安华竟然把人老婆打死了,不跟他玩命才怪。 疤脸伸出鼻子,闻了几下,拱了拱僵硬的尸体,呜咽几声,朝天悲怆地嚎叫一声。 “嗷呜!” 刚生产没多久的母狼容易饿,这也才贪嘴,被王安华打死。 狼群也跟着坐下,一起朝天嚎叫。 王安华脸上血色全无——这群牲口,该不会要上来撕咬吧? 但是疤脸只是静静蹲下,叫唤一声,那腿上中弹的狼一瘸一拐地过来了,疤脸把狼尸叼起来,转身就走,众狼也紧随其后。 受伤的狼呜咽着转了几个圈,望着消失的狼群,但是狼王的命令他不能不听。 宋铁明白了它的意思,一命还一命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就把他受伤的同胞治好。 这群狼,难道真是山上的精怪? 宋铁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一想自己都重生了,这世界上的玄妙,又岂是他说得清的? 他伸出手,那狼配合地把受伤的脚搭了上去,这一幕把在场的几个人全都看傻了。 特别是王安华。 刚刚还呲牙咧嘴要他命的凶兽,现在跟只家养的小狗一样? 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子弹还留在里面,得拿出来,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也得包扎。 宋铁摘下背上的枪,甩给张学富,再次蹲下把狼背了起来。 “走吧,回营地。” 宋铁站起身,受伤耷拉着耳朵把头搭在他肩上。 “胖子还在山洞里,发着烧呢。” 老黑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被堵起来的山洞。 “那家伙估计背不动,等下把马车拉来吧。” 几人伊卡璐走走停停,半小时后,浑身血了呼啦的老黑王安华,把正在倒腾午饭的杜厨师吓得勺子都拿不稳了。 再看见宋铁背上熟睡的狼,他差点把一整包盐全倒进锅里。 第52章 送走老的,来了小的 “咋回事儿啊?” 老杜看着受伤的几人,虽然知道他们遭遇了狼袭,但是狼群要是抢到食物就会跑,根本不会跟人缠斗。 王安华他们受伤颇重,精神萎靡,显然是跟狼群缠斗许久。 王安华没好意思说自己跟狼群抢食,还没抢过,别开脸假装听不到。 ”别问了,煮开水帮他们洗伤口,叫那几个姑娘过来帮忙包扎。“ 张学富打断了老杜的八卦,虽然他见王安华受罪也挺解气,不过现在马车上有个烧得不省人事的,老黑王安华的手脚都让鲜血染透了。 好在那两个姑娘虽然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但是并无大碍。 王安华这王八蛋还算是个人,没让跟着他的女人遭罪。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杜指着宋铁背上的狼。 那浪费闭着嘴哼唧,耳朵趴着,就像一只家养的大狗。 “被他们开枪打伤的,他们打死了头狼的媳妇儿,被追了一晚上,头狼把这手上的甩给我,当做放过那几人的代价。” 宋铁把狼放了下来,狼一瘸一拐地挪到火堆边,趴下来取暖。 宋铁说的每一个字老杜都认识,但是连一块就听不懂了。 敢情现在是有族群血仇的狼,跟罪魁祸首共处一室? 老杜不敢问,满肚子心思地走出帐篷,兜了一锅的雪,咕嘟咕嘟地煮开,温暖的热气很快弥漫开来。 赖萍一宿未睡损耗严重,睡了过去,霍婉儿虽然想帮忙,但是看见血迹就一阵眩晕。 只有何南南还有高晓青能够包扎伤员。 高晓青不情愿地撩开帘子出来,这群伤员身上的血腥味就让她喉咙一紧。 特别是三个大老爷们儿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脱开鞋子,那股酸爽直冲面门,让他干呕几下,王安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来给他们洗伤口,晓青你去弄些干净的布条。” 何南南看出了高晓青的不情愿,主动接过了水盆。 她白皙的手细细地清晰两人的伤口,王安华觉得兴许是错觉,清洗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 五分钟后,何南南端着一盆黑红的血水,走出两三百米去倒。 血腥味倒太近比较危险,不说狼群,招来老虎豹子也是麻烦。 “谁可以帮我伺候这伙计。” 宋铁虽然学过一些急救,还有伤口临时处理,却是拿伤口清理和包扎没什么办法。 高晓青一见直接蹦了起来,用力一扯王安华脚上的布条,给他疼得呲牙咧嘴。 “哎哟....”王安华压着声音呻吟缓解痛苦。 “咋有狼呢?!” 高晓青想起那天晚上被群狼围堵,那股恐惧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我可帮不了啊!你快把这东西扔出去!” 她尖叫起来,抄起手边的凳子就往趴在地上的狼扔去。 宋铁眼疾手快,直接接住了飞来的凳子。 “当初你还想掳人崽子,这会儿知道怕了?” 宋铁哂笑一声,把凳子放回原位。 “狼崽子可没这么可怕,这几个我包扎完了,我回帐篷去,别让这牲口靠近我那儿。” 高晓青狼狈地钻回帐篷。 “我觉得这长大的也挺可爱的啊?” 宋铁把视线从高晓青的帐篷收回,低头看见野狼在呲牙。 还挺记仇。 他哑然一笑,狼和人都挺记仇的。 何南南这时候倒水回来了,看见手忙脚乱给狼清理伤口的宋铁,接过了宋铁手里的布条,还有沾着水的毛巾。 “我来吧。” “你不怕?” “我看他挺乖的。” 何南南拿蘸着开水的毛巾,一点一点细心擦着狼前腿的血迹,慢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圆形创口。 “得把子弹取出来,不然以后只能三条腿走路了。” 宋铁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镊子,用酒精细细消毒,“把伤口给我扒开,我取子弹。” 何南南胆子是真大,直接就用双手的拇指把伤口扯开。 狼一吃疼,呲开嘴,喉咙里低吼着。 “干嘛呢野崽子?!”宋铁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 “呜...”狼的耳朵又耷拉下来,眼神回归清澈,舔了舔嘴唇,套好地看着宋铁。 “再不老实把你皮扒咯。” 宋铁呵斥着,找到了嵌在皮肉里的弹片,用镊子扯了出来。 “汪呜!” 狼让发出狗子一样的呜咽,让宋铁有些想笑。 “噗呲。” 何南南倒是先忍不住了,一看宋铁盯着她,连忙收起笑容,擦拭干净狼腿上的血水,用干净布条扎好。 兴许是累了,那狼竟然就这么靠着何南南的腿睡着了。 “你要养它吗?” 何南南第一次主动跟宋铁说话,面前的青年给他的感觉很神秘,以前让他有些怵。 但是被动物喜欢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不知道,狼要吃肉,可不好养。” 宋铁倒是没有多做打算,这狼养好了伤之后应该是给疤脸狼王送回去吧? “狼打猎不比猎狗差呢,要是能打到东西,养起来也不费劲吧?” 何南南宠溺地摸着狼头,那毛茸茸的耳朵弹了几下,任由何南南抚摸。 “那就看他表现了。” 宋铁也伸手摸了摸狼头,毛又干又硬,却也没有让人不舒服。 “宋铁!” 张学富撩开门帘,看见两人的手都摸在一头乖巧的狼身上。 这大好的氛围,自己咋就给人破坏了呢? “张叔,啥事儿。” 宋铁把手收了回来,起身走到张学富跟前。 “我叫人把那几人送下去了,但是王安华不愿意走,说要等山下六队再来人。” “他们也是够坚持的,都这样了还想着争强好胜呢。” 宋铁很不理解,命都快搭进去了,还想着跟这边争啥高下。 “那六队里的存粮和柴火也不多了,总得弄点东西过年不是。” 张学富嘬着烟斗,又补充道:“在他们那边的人上来之前,他王安华得吃我的用我的,嘿嘿。” 宋铁还以为张学富会趁机为难王安华。 但是张学富不为难他,供王安华吃住,比把他扔山里还难受。 张队长心里可乐开了花,王安华也有今天? “他们队里的崽子们大概明天就到,到时候帮他们把营地弄好吧,再把姓王的扔回去,可惜了咱的狍子肉。” 可是直到第二天中午,六队的年轻人们都没有露面。 王安华一瘸一拐,都要把泥地踩出两条道来。 “这群崽子,不会遇到事儿了吧?!” 第53章 不仅是小的,还是难搞的 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风不大,但是冷得刺骨,受伤的狼躲在角落里蜷成一团,时不时舔舐包扎的布条。 在这么下去,伤口会感染,无奈之下,宋铁用纸箱的硬纸片,扎了个伊丽莎白圈,给它把头为了起来。 张学富一篮一个大喇叭里套着个狼头有些乐。 “宋铁,这啥呀,看着怪好使的。” “伊丽莎白圈。” “什么圈?” 张学富没听说过这东西。 再者,宋铁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东西的? “就是防止它舔伤口用的,我就随口一说。” 王安华撑着拐棍,聊开门帘进来。 “这马上入夜了,咋那帮崽子还没踪影?” “兴许是没上来呢,你们六队那帮知识分子,做事儿就是肉。” 张学富知道他们队里能干事儿的几个老东西,都因为狼群袭击退场了,这次要上山来的,都是一群在读书的丫头小子,眼高手低的。 说不定因为怕冷怕累,干脆就不来了。 “要是这时候山上有个电话就好了。” 张学富一抱怨,宋铁随口就接上了:“过个二三十年就有了。” “哪个有脑子的会把电话装山旮旯,打电话线得多长,哈哈哈哈。” 面对这质疑的笑容,宋铁倒是不多话,毕竟很多事情,除非亲眼所见,否则很难相信。 这时候的人,都觉得电话就是带线的,不知道几十年后,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出去找找吧,要是入夜前找不到,咱再回来。” 王安华的声音,心虚得越来越小。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张学富把手支耳朵旁,装聋作哑。 “老张,帮我找找崽子们。” “啊?” “张哥,求你帮我找找崽子们。” “好嘞。” 老张心满意足,敲掉烟斗里的烟丝,起身披上衣服。 宋铁无奈,这张队长都四十来岁了,怎么还跟一个小孩一样的心性。 “你就在家呆着吧,瘸胳膊瘸腿的,别耽误咱找人。” 王安华气得嘴角直抽抽,但是现在寄人篱下,不忍也得忍,咬咬牙:“彳亍。” 张学富还有老吴,背上枪,踏上了来时的盘山小道。 “张叔,来的是六队那边的年轻人?”宋铁好奇地问。 “对,四个学生。”张学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 “怎么还让学生上山?”宋铁想起来初见时脑子不正常的高晓青,这一下子来四个,难道这段时间宋铁得当保姆? “可不是呢,六队能干事的几个老东西都回去了,这群东西狂得没边,老说什么太白山不过尔尔,要不是老人拦着,早就上来了。” “都觉得自己能耐得很,特别是王安华收养那个叫做王春雪的丫头片子,天天说要靠双手致富,拒绝依靠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特别是村里没肉,几个半大小子天天惹事儿,甚至给队里下蛋的鸡偷了去。” “这回把他们弄上来,王安华是真没法了呀。” 张学富喋喋不休地感慨,又是愤懑又是无奈。 “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带枪了么?” “带了,里面有个读军校的,听说摸枪。” “小崽子拿枪,也未必是好事。” 宋铁听着听着,有些担心起来,这种细皮嫩肉的宝贝疙瘩,进来不是给猛兽加餐? 万一再碰上疤脸狼王,只能希望他们枪法不准吧。 别再惹出事儿来。 “你不也是小崽子,枪法可比我们这几个老东西要好。” 张学富都在想,这要是自家娃儿,他做梦都能笑醒。 他们在山间穿行,似乎听到有人的求救声。 宋铁闭上眼睛,辨别着方向,拉了拉张学富的袖子,指向了山里。 “他们在里头。” “咋还给拐进去了?我记得给了他们地图了的。这群学生不至于地图都不会看吧?” 而且带着马车,老兔是一匹不错的马,能认路,咋还能给拐山沟子里去? 但是摸进山不到三百米,地上就出现了新鲜的马车辙子。 “这帮玩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学富叫骂一声,加快了脚步,现在离入夜还有一个多小时,到时候没有避风的法子,生了火也得冻病。 “卧槽,他们在干吗?” 老吴眼力好,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孩牵着马车,试图安抚受惊的老马,其他几个男青年拿枪指着两头花豹。 “我的妈,豹子。” 老吴头皮发麻,豹子这东西,比老虎灵活许多,甚至能够预判开枪,及其难缠,一下子来两个,互相配合,老练的猎人都很难处理。 别说这群新兵蛋子了。 “砰砰砰!”青年们似乎是闭着眼睛开枪,豹子一动没动,愣是一下没打着。 有个青年端枪的姿势倒是不错,就是准头也是一言难尽。 豹子听见枪声纹丝未动,应该是他们已经开了不少枪,已经脱敏了。 也不知道他们兜里还有没有用来打猎的子弹。 宋铁端起枪来,单眼瞄准。 一个带着小高帽的青年拍了拍王春雪的肩膀:“看,后头有人在拿枪瞄准。” 王春雪不屑地笑道:“张志远在警校待了三年,这个距离都瞄不准,那小子比咱还小,不会打到咱吧?” 他话还没说完,宋铁就扣动了扳机,正在蹲伏的花豹被一枪爆头,干脆利落地躺倒在地。 另一头花豹眼见同伴遭难,拔腿就跑,宋铁再次举起了枪,一枪打断了它的腿。 “嗷!” 花豹一声惨叫,栽倒在雪里不停挣扎,王春雪见状,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端着枪就冲过去,手指用力扣动扳机。 却只听咔哒一声,枪膛卡壳了。 她拿着枪回过头,枪口正指着张志远,不停试着扳机:“张志远,这枪卡壳了?” 这一下直接给张志远看蒙了,这丫头片子拿枪指人?! “把枪放下!”宋铁一声怒吼,王春雪抬头,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远处的青年。 “你快看看咋回事,我要杀了那只豹子。” 她咔哒咔哒撬着扳机,被呛口指着的张志远不敢有大动作,生怕给她吓着,不经意击发子弹。 ”把枪放下!“ 宋铁再次命令,但是王春雪只是翻了个白眼。 “砰!” 一声枪响,在山间拉出绵长的回音。 第54章 白眼狼这个词有些辱狼了 “砰!” 王春雪感觉双手一麻,手里的枪飞了出去。 宋铁手里的枪冒着白烟。 他开枪将王春雪手里的枪打掉了。 枪口无论何时都不能对人,卡壳的子弹不知道说什么时候会被突然击发,惹出人命。 “这么远,他居然能瞄准人手里的枪?” 张志远眼睛都拉直了,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宋铁就走到了跟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枪,顺便把其他人的枪都扯走了。 “诶!你干嘛?!”王春雪反应过来,刚刚这个青年朝她开了一枪! 这时她才感觉到后怕,尖叫着喊道:“要是打到我怎么办?!” “你不也是拿着枪口对人么,你们队里是没人了啊,居然把枪给你们这群小鬼用。” 老吴接过宋铁缴获的枪,恨恨地说。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队里的枪!” 王春雪显然是清澈愚蠢又刁蛮的那种,被宠惯了的丫头。 “就是因为是你们队里的枪我才代管着,就冲你刚刚枪口指人,要是我闺女,我能把你脸抽成酱油坛子!” “指人怎么来,又没伤人!” “好了好了,春雪少说几句,你看地上两个豹子呢,这次收获不小。” 张志远热情地握住宋铁的手,自来熟地打招呼。 刚上山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野兽的脚印,就拉着马车跟了进来,没想到迷路了不说,还碰上了两只猎豹,被困在这里许久,幸好这些乡下农民懂事,没让自己这些祖国的未来遭难。 “谢谢这位乡下兄弟拔刀相助。” 张志远的语气有些让宋铁不舒服,字里行间都是要宋铁感谢他大人大量不计较的意思。 “我是十二队的队长张学富,你们那废物队长叫我来接你们。” “看在张队长的份上,刚刚这位小同志的鲁莽我们就不计较了,谢谢张队长带人来帮我们打猎。” “不客气....”张学富让被青年的自来熟弄得有些懵。 “我可没有说原谅他们。” 王春雪不依不饶。 张志远指着地上的豹子:“你看,咱今天收获不少呢,两头豹子!开心点。” “也不枉费我们在这里折腾一个小时,要是拿去镇上卖了,能换几身好衣服。” “豹皮给我留一些,我做个手套,这皮子真太好看了!” 几个青年节已经开始规划,这两只豹子怎么分了。 宋铁静静地看着他们,张志远看情况不对,这个村头青年应该是个直性子。 “咱也别光顾着自己啊,刚刚这位村里的小同志开了两枪,得给人分一些,小同志,给你分一条豹子腿怎么样?” “你给他干嘛?!他对我开枪!” 王春雪本来气已经消了,但是一听要给这小子分东西,又火上心头。 “我们把豹子拖回营地再说。” 张志远显然就是这群人里带头的,他弯腰伸手,正要把豹子拖起来。 宋铁拿枪管,把他的手挑开了。 “别动。” 宋铁眯着眼睛,盯着张志远的眼睛。 张志远被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推开一步。 “怎么了小同志,一条腿不够么?” “这豹子,都是我的。” “我们在这里打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你才开了两枪,你好意思么?!” 王春雪大声嚷嚷。 “一小时了,这豹子身上就一个枪眼?” “那只豹子身上的两枪也是我打的。” 王春雪支支吾吾,看向张志远求助,后者笑着过来,搭上宋铁的肩膀,宋铁阴着脸走开,他搭了个空,脸上的笑变得十分尴尬。 “小同志,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倒腾了一个小时,你才过来不到五分钟,全要了不合适吧?” 这六队的人,抢猎物和厚脸皮是传统么? 宋铁招呼老吴和张学富过来收拾战场,老吴一脸兴奋,上次收拾老虎没赶上,这次收拾豹子也算有了下半辈子吹嘘的资本。 青年们闹了起来。 “你真打算全占了,要不要脸?” “你们十二队都是这种货色?” “有娘生没娘养的!” 宋铁听到这关于爹娘的咒骂,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看,老吴看不下去了。 对于打小够跟妹妹相依为命的宋铁来说,这句话太过恶毒。 老吴抬起枪口,冲着天空开了一枪。 刚刚还七嘴八舌的青年们噤若寒蝉。 “老吴,别为难晚辈。” 张学富拍了拍老吴的肩膀,把豹子抬上马车。 但是从他脑门上一跳一跳的青筋,也看得出来压抑着火气。 以为张队长在帮他们说话,张志远在后面叫嚣道:“张队长,你打算咋处理?” 张学富真是服了,这六队的人,真是记不得人半点恩情,刚救了他们,还惦记宋铁的猎物。 “这你们六队的枪是土猎枪,宋铁手里的是民兵制式,回去把子弹挑出来,就知道谁打死的了。” 张学富阴着脸,但又不能明着偏袒。 不过事实摆在这儿,再怎么验,这两豹子也是宋铁打死的。 几个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出声。 他们还是知道自己多少斤两的。 他们就等着见到王队长,让他主持公道了。 他们正要爬上马车,宋铁直接一拍老兔的屁股。 马车骨碌骨碌跑起来了。 “我们还没上车呢!” 几个青年在后面追着,但是多年没有锻炼的体格,怎么追得上跑了大半辈子的老马? “没位置了,后头跟着吧!” 老吴朝他们笑着喊道,宋铁也憋不住笑了。 原来有仇当场就报是这么爽。 .... “王队长!他们把我们的枪收走了,还抢走了我们的豹子!” 张志远指着正在搬运豹子的宋铁告状。 “爹!他还朝我开枪!” 王春雪摇着王安华的袖子撒娇申冤。 “你们放屁要不再响些呢?你这妮子拿枪指人,当场毙了你都正常!”老吴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恶人先告状,气呼呼地指着几个青年叫骂。 “都是好同志,别分那么清楚嘛,豹子身上的弹孔,都是宋铁打的。” 张学富半劝半炫耀,让王安华气得牙痒痒。 但是自家小年轻什么成色,他心里有数。 况且六队这几个,还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宋铁没有说话,这个可是能使唤狼群的凶神,要是今天得罪他,在山里的活动可不好展开。 “张志远啊,说了多少次,管着点春雪。” “队长....我们的豹子...” “我看你像豹子。” 第55章 事已至此,先烤个肉 宋铁跟老吴扛着豹子钻进了帐篷里。 “老张,多谢了,我带他们回六队的营地。”王安华别扭地道谢。 “拿去。”张学富也不矫情,把枪还了回去,“别再轻易给他们了,特别是你那闺女。” 张学富是不想再跟他们有所瓜葛了,只希望这群瘟神赶紧走。 走越远越好,自己可不希望被这群愣头青瞎开枪伤着。 “我就不送了。” 等看见几人一走,巡山队的人就都围了过来,兴奋地盯着豹子。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宋铁打的。 但是这青年那么讲义气,应该会分一些出来的吧? 高晓青虽然很想要豹子皮,做个包或者围脖,那回到镇上那些富太太们,不得把眼睛瞪圆咯。 何南南倒不是很在意,只是端了一碗肉汤放在收治的野狼面前。 生肉毕竟细菌寄生虫啥的挺多,要是感染了不利于恢复。 只是这肉煮熟了没了血腥味,怕这野狼吃不惯。 狼伸出鼻子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很快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要是狼吃惯了熟食,就回不了野外了。” 宋铁笑着说。 何南南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手足无措。 “养了就养了吧,当狗使唤就行。” “这豹子肉,好吃么?” 老杜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老虎肉、孢子肉都吃过了,这豹子肉怎么说也该尝尝吧? “我也没吃过,试试呗?但是闻着味儿挺大,弄烧烤?整合好我备了些料。” 宋铁翻出一包孜然一包辣椒面,这是在镇上的时候一起买的。 这个时候的野味虽然丰富,但是味道很重,那老虎的膻味吃了之后,在嘴里半天下不去,不弄点香料宋铁习惯了后世科技鱼狠活的舌头,实在是遭不住。 “还挺齐全。这豹子你全拿回去?” 张学富也在想这稀罕东西,给淑芬带点回去?张知礼也没吃过野味,看见豹子铁定开心。“ “这皮子我就全要了,一只你们所有人分了,另外一只拿队里的食堂,可以么?” 宋铁没有把豹子全贪了,只要了最值钱皮子,还照顾到了村里人,已经非常周到了。 高晓青一看宋铁要分给自己肉,就觉得这个男人肯定对自己有意思,又不好直接说,只能借着把肉分给大家来跟自己示好。 不然哪有人会这么大方,把两个豹子的肉全分出去? 那是傻子! 听说上次的老虎皮肉骨头,他卖了不少钱,村里都说起码卖了两千块,这年纪轻轻三天时间下来这么多钱,以后肯定也不会少的。 她觉得自己跟宋铁处对象,不亏多少。 就是何南南老是占着宋铁最近的位置,让她跟宋铁没什么进展。 想到这里,高晓青恨恨地咬咬牙。 早知道就不带何南南上山了,真是碍事。 说不定要是在山上确定了关系,下去就把一副皮子给自己。 甚至是两副! “老吴叔,你把火生起来,等我把皮剥了,你再把肉拿去。。” 宋铁拿出小刀,照着上次李猎户的样子,划开豹子的皮,一点一点往下剥。 意料之外的熟练和顺手,找个好师傅是会少走不少弯路~ 半个小时后,两张齐整的皮子就挂在了墙上,可惜不会宋铁鞣制,得赶紧弄下山给马大娘和芳子。 “杜叔!好了!” 他撩起门帘,朝外头招呼一声,正在给烧水的老杜兴冲冲站起身,奔着小碎步就过来了,用柴刀轻轻一划,最后深入豹子的后腿骨窝子一掰,一条腿就被卸了下来。 “杜叔,这包是花椒大料八角啥的,用来炖骨头汤,肉你给我撇下来,我来烤。” 宋铁扔给他两包香料,老杜的哈喇子都要留下来了。 “小同志还挺会吃,行,等着尝尝你的手艺!” 此时正搀扶着王安华的几个小青年还没走多远,闻到风里传来的炖肉香味儿,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们掏出预备粮,又硬又干的馒头和皱巴巴的菜干。 “好想吃肉....” 不知道是谁在抱怨。 王春雪嘟着嘴,要不是那个叫宋铁的,今天晚上就能吃上大餐了。 老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帮外人不帮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满地哼出了声。 “你说那边在吃什么呢?” “闻着像是烤肉。” “瞎说,明明是炖汤的味道。” 他们发狠地嚼着嘴里的东西,好安抚肚子里的馋虫。 但是那贫瘠的口感,却衬托得飘来的肉香更加诱人。 宋铁营地里的众人自然是不知道两三公里之外,有一群青年望梅止渴,越望越渴。 老杜把豹子腿肉切成拇指粗细的肉条,宋铁用树枝串起来,涂上油,架在火上翻烤。 细腻的油脂被炭火激发,滋滋作响。 然后撒上孜然辣椒末,瞬间辛辣的焦香混合着肉脂的醇香,让众人食指大动。 “想不到你还会做饭?!” 老杜惊喜道。 这下子在营地里,有人能够搭把手了。 宋铁把手里的两串,分给了张学富和老杜,他们两人开心地接过,吹了吹,咬下来一块肉,滚烫的肉汁在他们嘴里炸开来,他们不断地哈着气。 其他人看着止不住地咽口水,连忙自觉地把肉串好,眼巴巴地看着宋铁,等他赶紧烤上自己的。 宋铁一看自己的烤肉这么受欢迎,就一把抓过了所有的肉串,模仿街头摆摊的烧烤老板一样,左右手像握扇子一样,握着十几串肉串开烤。 把烤好的肉串发到所有人手里,他拿起一串,将肉一下子撸嘴里。 “嘶哈....”他满足地眯着眼睛。 这大口吃肉的生活太幸福了,回家让芳子和马大娘也尝尝。 老吴又拿出了他那瓶能点着火的烈酒,眯着眼喝了一口,打了个饱嗝。 宋铁盯着那个墨绿色的扁水壶,老吴看见了,打趣地说:“再挑战挑战?” 宋铁连连摇头,不明白酒这么难喝的东西,居然会成为社交货币。 是肉不香,还是奶茶不好喝? “哈哈哈哈!” 张学富爽朗地笑了起来,营地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嗷呜!” 一直趴着的野狼,也被感染,朝着天空嚎叫起来。 第56章 误会 昨夜的烤肉让大家吃了个爽,老杜作为伙夫,脑袋大脖子粗,圆滚滚的身子也不支持他长时间进行体力活,以饭点之外的时间基本没他事。 所以昨晚他基本上是敞开了吃,这天已经大亮,他还在呼呼睡着,有规律的呼噜声反而吧宋铁吵醒。 宋铁睁开眼,看见一只灰白色的狼头正盯着自己,不免吓一跳。 “我靠。” 睡意就像被冷水浇过的薄冰瞬间化了个干净,但是看见它身上那个滑稽的伊丽莎白圈,又有点想笑。 老吴则已经起来了,在给猎枪上油,一边寻思着这几天的活咋干。 本来以为六队那边几个不安分的老东西下去了,能自在些,但是又上来几个小辈,这下子他们作为长辈就不好跟人撕破脸了,不然就太难看。 虽然王安华那玩意儿是六队的队长,老一辈的人也挺服他,但是来的人大多在叛逆期,又觉得自己读过书看不起村里人。 何况里面还有他的宝贝养女,他有平事的心,也没平事的力。 张学富跟他不对付,可不仅是因为他是情敌,更多的是因为这个男人就没有担事儿的魄力。 惹事儿倒是挺在行。 “老杜,起床做早饭了!” 张学富推推还在躺尸的老杜,这胖厨子不耐烦地摸摸自己圆溜溜的肚皮,不耐烦地嘟囔:“昨晚给你们备了,自己烧水热热就行。” 说完一个翻身,继续睡了。 张学富骂骂咧咧,去土灶头架锅烧水。 这时候宋铁听到风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一些说笑声,他皱起了眉。 以前听说过山里头有精怪什么的,难道还是真的? 但是风向一变,声音又消失了。 他拿起枪的手又放下了。 他不知道的是,张志远他们连夜挪到离宋铁营地四五百米的空地。 张志远笨手笨脚地搭建着帐篷,以往在军校学到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原模原样还给了老师,还是压根没学。 本来王安华是不想搬的,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帐篷给拆了很难装回去,以他的身体状况现在也帮不上忙。 张志远说众人抱团更安全一些,昨天晚上听王安华讲那吊诡的狼群,他就想着离宋铁这个一枪一只猎豹的神枪手近一些。 嘴上说要团结同志,心里只想碰见了猛兽有人兜底。 何况那边有个文静的女孩,正是张志远喜欢的菜。 当时张志远也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会搭帐篷。 王安华一听,也有道理,就答应他们挪窝。 结果折腾大半宿,帐篷也没支起来。 其他人想要搭把手也是越帮越忙,干脆就生个火堆在旁边聊闲篇,让张志远自己倒腾了。 王春雪倒是抱怨自己没用的老爹,怎么不帮忙。 她跟张志远是发小也是同校同学,一直以来都暗恋张志远,但张志远从来就没表现出有任何升华革命友谊的意愿,女孩主动又很掉价,就没说。 所以她就把火气撒在了烧火棍上,不停地戳出些火星子。 等到天光大亮,张志远终于把帐篷搭起来了,虽然看着有些粗糙,但是总比没有好。 “春雪,把干粮拿出来吧,吃个早。” 张志远架起锅烧水,接过王春雪装着干粮的袋子,掏出十几个苞米饼子,放在蒸屉上。 “志远,太多了,吃不完。” 王春雪小声提醒,张志远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十几分钟之后,张志远从锅里挑出两个饼子,用布包了踹兜里,朝宋铁的营地走来。 他径直朝何南南所在的帐篷走去,撩起门帘,看见正在梳头的何南南。 “这女孩子住的帐篷就是不一样,有一股肥皂香。” 张志远努力找着话题,尽管这话题让人听着没有什么边界感。 何南南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这青年只是昨晚远远见过,现在他一副熟稔的模样,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搭话。 “啥事儿?”高晓青阴着脸,吓了张志远一跳。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软乎的玉米饼子往何南南手里塞:“你们没吃早饭吧?看你们这边没冒烟,这个给你们吃。” 见高晓青一脸不爽,也往她怀里塞了一个。 这下子本来想把他踹出去的高晓青,不敢动手了。 人家好心好意来送吃的,说不定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假装给何南南送食物,真正的目的是接近自己。 凭良心来说,自己比那个不会打扮的何南南好看不知道多少。 “谢了。” 高晓青维持着自己的高冷人设,淡淡说道。 “我有点吃不下这个…晓青给你吧。” 何南南看高晓青挺喜欢的,就把饼子递给了她,完全没有看到张志远脸上的微妙表情。 “吃早饭了。” 宋铁端进来两碗狍子肉沫熬的米粥,这荤腥加上细粮的组合,把张志远带来的玉米饼子比到了沟里去。 他看见张志远,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啥时候来的,来干嘛? 转头看见高晓青手里的两张饼子,瞬间明白了:敢情是来这里处朋友了。 但是目标不是何南南,倒也没必要撕破脸。 “要留下来吃个早饭么?” 宋铁不计前嫌跟他打招呼,张志远反而甩了个冷脸。 不就能打几个豹子老虎么?牛逼什么? 一个乡下的猎人,还配得上人读过书的妹子? “不吃,谢谢。” 言语间隐隐有火药味。 高晓青看在眼里美在心里,这两个男人居然为自己争风吃醋? 宋铁倒是没想那么多,王安华之前再混账,那也算长辈,早上备餐的时候也预留了他一份。 宋铁把一个保温杯放张志远手里:“这是给王队长的,你既然来了,就麻烦端过去吧。 里面是狍子粥。 一闻就很香…张志远本想拒绝,但是这是给人家长辈的,擅自拒绝也不妥,就只能接过。 宋铁看他还没挪屁股,一位他想跟高晓青说体己话,就朝何南南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南南,出来帮忙洗一下碗。” “啊,好!” 两人撩开门帘出去了,只剩下张志远和高晓青尴尬地坐着。 “你…我还是比较喜欢有文化的男人。” 高晓青娇羞地自言自语,一头雾水的张志远慌忙起身,找个借口走人。 “我先回去了,等下粥凉了。” 高晓青一脸懵地坐在床上——这青年这么害羞?看样子还得何南南在旁边给自己当僚机。 第57章 何南南的人生第一枪 张志远把肉粥老老实实给王安华端过来了。 袍子肉的醇香夹带着精米的甜香,让营地里几个啃着玉米面的后生止不住地咽口水。 要不是宋铁昨天把豹子都带走了,这边的营地今天肯定也是人人都抓着肉啃。 他们在学校的食堂里没啥油水,回到家就是咸菜白菜酸菜苞谷土豆,就算吃到撑,肚子还是咕噜噜地叫唤。 王安华看见他们都盯着自己,有些尴尬。 “爹,能给我喝两口么?“ 王春华眼巴巴看着,这自己背着长大的闺女,怎么说也不能亏待,王安华就把碗递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见荤腥的王春雪,仰着脖子猛灌几口,这海碗里的粥,就剩下半碗。 “好喝!这炖肉的手艺比城里的厨子都好!“ 听王春雪那么一说,其他人的喉咙不停地滚动,咽着口水。 王安华更是盯着海碗没挪开过视线。 “志远,你尝尝!” 王春雪把碗直接递给了张志远,讨好地朝他笑。 张志远不是不知道王春雪的心意,但一直装聋作哑而已,只要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六队队长女儿的身份,怎么着也能给他捞些好处。 要是真捅破了,就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就行。 这妮子乖张的个性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何南南那样文静贤惠那一挂的。 不过面对递过来的好处,不拿白不拿,张宏志远心安理得地接过海碗,也猛灌了几口。 偌大一个海碗,满满的肉粥,只剩下不杂一丝肉沫的粥底。 王安华看得眼角嘴角不停地抽抽。 这小子,不能让他跟王春雪在一块。 要是闺女给张志远拐跑了,自己备着的棺材都能被拆开卖! … 另一边,宋铁背着枪跟何南南巡视树林,不远处不时响起树木倒塌的声音。 那是老吴和张队长在伐木。 论开枪打猎,他们是外行,但要是说伐木种地,宋铁可有的学。 “你经常上山?” 何南南虽然有些怯生,但是面前青年身上的神秘感,还是让她主动开腔。 “也就这几天吧。” 宋铁仔细想了想,重生到现在不过一周左右。 要按照这个算,他不算个资深的赶山客,要是按上辈子算,那可就长了。 “那你枪法怎么这么准?” 也不是何南南奉承,这一枪一头豹子的本事,就算军队里也找不出来几个。 在山林里的自如模样,也像一个常年泡在山里的老猎户。 要说这几天才上山,她可不信。 “这也没什么难的,你要不要试试?” 宋铁把枪解了下来,递给何南南,想了想昨天王春雪枪口对人的离谱事儿,又嘱咐了一句:“枪口无论如何别对着人。” 何南南接过被摩挲得油亮的枪杆子,第一次感受到这热兵器的触感。 坚硬、光滑。 “那边芦苇荡有不少兔子,可以拿来练手的。” 宋铁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水氹旁边,摇曳的芦苇从里,不时蠕动几个雪白的身影。 “打不着没事儿,我找时间给下几个套子兜底。” “那…我试试吧。” 何南南心脏咚咚咚地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就要打出人生第一枪而激动。 “兔子只要一惊就会钻窝。所以开第一枪之后,要尽快瞄准接着开枪,不然就全跑了。” 宋铁心情大好,上辈子查案也好进山也好,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现在打猎有个水灵灵的姑娘陪着,怎么不幸福? 宋铁匍匐在地,往前慢慢拱,何南南也有样学样,活像两只大蛤蟆。 在地上蠕动的时候,宋铁看见地上长了一株老山参,随手一拔,将其连根拔起。 看这成色,起码七八十年了! 真是捡到宝了,这东西要拿去药房卖,几百块是有的,就算不卖,留着也能在危急的时候用来吊命! 何南南完全没有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专注地盯着兔群,宋铁把山参揣怀里,跟了上去。 等到离芦苇荡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何南南看清了那些借着掩护色出来啃咬芦苇的兔子。 “会瞄准不?” “见过你瞄准。” 何南南压着声音回复宋铁的耳语,眯起一只眼睛,视线顺着枪杆子,瞄准了一只背朝她的兔子。 “砰!” 一声枪响,子弹穿破雪白的皮毛,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雪。 其他兔子闻声纷纷朝窝里跑去,何南南转动枪口,又是连开数枪。 直到兔子们都逃回了窝里,宋铁才站起身来,顺带拉了何南南一把。 粗壮有力的大手,让何南南微微脸红。 “去清点一下,看看你第一次端枪打死了几只。” 宋铁惊喜地粗略扫视一圈,发现躺在地上的兔子有大概七只,何南南开了八九枪,这准头,说是新手没人会信。 “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宋铁拿回猎枪,锁上保险挂在背上,蹚进芦苇荡捡起兔子,兔子个子小,基本上中弹就没活路。 这就是天分啊,宋铁的枪法是实战中被逼出来的。 刚刚摸枪的何南南,已经赶上刚出警校的宋铁了。 宋铁只是把枪交给她,甚至没有教瞄准,她就直接开枪命中! “运气好。” 何南南觉得,开枪打猎很简单这件事说不定是真的? “这好几只呢,回去又可以吃烧烤了,那豹子和狍子可以留着带回家,吃兔子就够。”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人。 宋铁熟练地扯了及根本芦苇编成绳子,把兔子一串,挂在肩上挑起来:“走,找老杜叔咂摸中午怎么吃这兔子。” 老吴砍了一个上午的树,把旁枝末节修干净,绑成一捆捆,留作柴火,粗大的树干堆放起来,好带回去弄家具之类。 大冷天他依旧流了一身的汗,看见宋铁提溜着一长串毛茸茸的东西,兴奋地迎过来。 “铁子!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哎呀,这天天吃肉,我都有罪恶感了。“ 张学富一看宋铁手上的兔子,连忙接过,甩给老杜。 “铁子你们去其他地方歇会儿吧,东西给那胖厨子就行,他睡老半天了,也该忙活会儿了。“ 张学富看见何南南跟宋铁一起回来,心领神会。 必须继续制造这两年轻人的独处时间。 宋铁也知道这位热心的队长什么心思,但是那样太刻意了。 “何南南,老杜叔还得处理昨天的豹子还有狍子,这兔子咱弄吧。“ 张学富一听,眼睛都竖起来了:这小子约会是跟姑娘掏内脏玩儿? “嗯。”何南南也不矫情,接过宋铁手里的刀,开始剖开可爱的兔子。 “皮子留下来,我看你手都红了,我妹干活也光着手,我看着给你俩弄双兔皮手套。” “好。” 现场的氛围血肉纷飞,但是看这氛围又温馨甜蜜。 张学富更喜欢何南南了,一个能下手掏野兽下水的媳妇儿,能给家里来事儿,宋铁这是捡到宝了。 何南南虽然是读过书的学生,不过学费都是自己挣的,上学之余也在菜市场上帮人杀鸡什么的,所以没什么同学愿意跟她做朋友。 只有高晓青肯跟她往来。 虽然她不知道的是,高晓青只为了有个显得自己优秀的对照组而已。 她手脚麻利,给兔子开膛破肚,把内脏完整地取了出来,将苦胆摘了出来,心肝单独放一个碗里。 “呜呜…” 那受伤的狼脑袋拱着何南南的腿。 “馋了?给!”何南南把内脏的碗放它面前,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它跟你挺亲啊,要不你取个名字?” 宋铁宠溺地拍了一下狼脑袋。 第58章 飘了 王安华把碗里的粥用苞米饼子抹干净,其他人只能干看着咽口水。 “志远哥,能去打点肉么?” 王春雪眼巴巴地看着张志远,刚刚吃的肉粥,不仅没有吃饱,反而勾起了她的馋虫。 张志远自诩为带队人,这来了一天了,大好的太白山,物资丰富,野鸡兔子满地跑,居然还能让队员们吃不上肉。 让其他人怎么看? 最重要的是,让何南南怎么看? 要是自己也能打到猎物,是不是可以把她接过来照顾一段时间。 看那边还有个女的,应该不缺人洗衣做饭。 那个叫宋铁的能留人不也是因为能打几个豹子狍子么? 他张志远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质量男性,怎么找也比姓宋的强吧? 想到这里,他背起猎枪,叫上队里一个粗壮的青年:“赵大强,走,咱打猎去!” “好嘞!”赵大强一听要出去打猎,兴奋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屁颠屁颠地拿起枪跟了上去。 他在学校的时候,喜欢的女孩子就看上了隔壁军校的小子。 持枪硬汉,这四个字只要妹子们一听,就能兴奋地尖叫。 赵大强也想当一个能让女孩子们尖叫的男人,。 “你妹怎么练过,等下打打辅助就好,不要乱开枪,免得吓跑猎物或者伤人。” 张志远看着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赵大强,又想起昨天王春雪拿着卡壳的枪对准自己,不免有些心里发毛。 但是要让他自己去,再碰上豹子野狼什么的,一只自己还能跑,要是两只那可就脱不了身了。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同伴了,要是对方枪法准,那么就一人对付一个。 显然团队里并没有能担当此重任的狠角色。 要是枪法不准,也可以为自己争取宝贵的逃跑时间,呼叫支援。 至于为什么不是自己拖着野兽让同伴求援,只能说这世界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而此时营地里的王安华,正在自己闺女的服侍下吃药。 他一张嘴把几颗消炎药吞了下去,却被其中一片黏住了嗓子,连连咳嗽,却咳不出来。 王春雪比较有眼力见,倒了一杯水递给自己老爹。 他望着张志远出去的方向,幽幽地问:“爹,你觉得志远怎么样?” “咳咳咳!” 女儿的话刚入耳,王安华就一口凉水呛到肺管子里,连连咳嗽。 “爹,咋地了?” 王春雪给老爹拍背顺气。 “不咋地!” 王安华涕泪横流,抛下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回答王春雪哪个问题。 这边张志远领着赵大强,钻进了树林里,地上凌乱的梅花脚印,一直蔓延到林子深处。 “这荒山野岭的,那儿来的狗子?” 赵大强三代人都在城市里,自然是把脚印认成了狗子的。 “什么狗子,这是狼!别往那边走!” 张志远虽然没见过狼,但是也从父辈那里听说过山里狼群的残忍故事,王安华也描绘过这山上狼群的邪乎。 王队长说这山林里有狼群,果然不是虚言。 本来想着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没想到带了个冒傻气的大块头。 要是自己不警醒点,好容易给他指沟里去。 “看着点!有野兽靠近就叫我一声!” 张志远不安地再三提醒,这时候,山里刮起了风,地上的雪沫被吹了起来,也不知道天上有没有下雪,总之现在能见度很低,三十米开外的东西已经模糊不清了。 “志远哥,要不咱回去吧!” 赵大强看着变得灰蒙蒙的山林,声音在发抖。 “回去干啥,啥都没找到呢?!” 张志远自然是不甘心空手回去,这样不得让人看笑话? 那样的话还想接王安华的班当队长? “志远哥,我找不着回去的路了。”赵大强的声音更慌了。 张志远四下扫视,发现自己也认不出来时的路了,地上的脚印都被雪盖了起来。 但是他还是故作淡定:“等下晚饭时间他们做饭会有烟,到时候循着方向走就行。” “还是志远哥聪明。” 感受到赵大强的敬仰,张志远心里不禁得意起来。 甚至没有想到,要是晚饭的时候还是这样起大风,可能都见不着炊烟。 “志远哥!飞龙!” 赵大强眼尖,看见不远处的矮树上,蹲着四五只榛鸡。 这可是好东西,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满天下闻名的美味,要是带回去,给何南南送上一只,她不得高兴死! “闭上你的嘴,安静,要是吓跑了老子一枪毙了你!” 眼看恋爱的希望就在眼前,张志远不想就要到手的榛鸡跑脱咯,一脚踹赵大强屁股上,让他趴下收声。 赵大强趴在地上,学着巷口电影里的游击队,闭上一只眼睛,瞄准远处的榛鸡。 “你干什么?把枪收好!” “怎么了呀志远哥?” 正要打枪出膛的赵大强,被张志远憋了回来,有些不开心。 “你一开枪,要是瞄不准,保准全飞走,咱一口吃不着!” 张志远对赵大强的枪法心里很有数,可惜的是他对自己的枪法没认知。 “对哦,志远哥懂的就是多。” 然后赵大强看着张志远趴在地上,瞄准了几分钟。 “哥,再不打,榛鸡就要走了。” “我在找机会,别吵。” 树上一只熊榛鸡伸了伸脖子翅膀,叫了几声,旁边的榛鸡也醒了过来,扑扇着翅膀。 “哥,他们要跑了!” 张志远一咬牙,扣响了扳机。 然后几只榛鸡一通乱飞,钻入林子里。 “催催催!全怪你!带你出来就是个错误!” 张志远一巴掌扣在赵大强脑袋上,把狩猎失败的锅全扣在赵大强头上。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两人撒开脚丫往林子里追去,赵大强腿脚快,不出一分钟,他身影就消失在了雪幕之中。 “赵大强!” 张志远有些心虚地喊着,但是风声很快淹没了他的呼唤。 “妈的,跑挺快!” 他叫骂一声,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搜索四周。 地上的脚印断断续续,他一路循着走过去。 灌木丛里,挂着两只榛鸡,已经死了。 他凑过去一看,虽然冻硬了,但是肉还很新鲜! 第59章 撞邪 张志远盯着已经冻得跟石头一样硬的三只榛鸡出神。 它们是被咬断喉咙死的,但是不知道为何,那咬死它们的野兽把食物留在了这里。 是不要了么? 不管如何,大自然的馈赠捡到就是赚到,这下子不至于空手回去丢人。 “哥,干嘛呢?” 粗犷的声音在张志远耳畔响起,他不由得一个机灵弹起来,顶到了赵大强的下巴。 他们一个捂着头顶,一个捂着下巴,疼得直冒眼泪。 “哎哟,你干嘛!” 张志远不满地叫唤。 “我看你蹲下都十分钟了,觉得你是不是冻僵了过来看看,哎哟....” 赵大强摸着被撞肿的下巴嘶嘶吸着冷气。 “十分钟?” “对啊,一动不动的,志远哥,你打到榛鸡了?!好厉害!” 张志远觉得自己也就有蹲下来几秒钟,时间不应该这么快吧? 他皱着眉头,盯着那三只死掉的榛鸡。 他们的眼睛不像寻常死鸡,眼睛完全没有浑浊,还是油亮亮的,直觉告诉他,这几只鸡有问题。 但赵大强的夸赞,让他没法把榛鸡扔了,那微弱的不祥预感,很快被抛到了脑后。 风停了,雪沫沉淀下来,空气恢复了澄澈,混乱的方向感回来了。 “走吧,回去。” “哥,咱要不先吃一只?他们也不知道。” 赵大强盯着硬邦邦的榛鸡,留下来不争气的口水。 张志远想了想,点头同意,一只给营地,一只送何南南,够分。 “找柴火吧。” 两人收拾了一些枯树枝,拢在一块,掏出火柴。 很快,小火苗就冒了起来。 张志远着急忙慌地把榛鸡剖开,不知道这东西死了多久,内脏吃不得得扔掉。 赵大强有些心疼,那内脏的油脂那么丰富,就这么给扔了。 没有开水给鸡脱毛,也只能连皮带毛扒了。 等处理干净,手里的榛鸡只剩下一半重,看着瘦巴巴的。 但是这不妨碍两个大小伙子流口水。 赵大强把削尖的树枝递给张志远,把鸡串好插在火堆旁边。 很快,鸡肉表面开始吱吱冒油往下流,直到微微表面被烤脆,张志远才把鸡拿起来,有些烤过火了,但是对从来没有下过厨的学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他扯下一只鸡腿,递给赵大强。 赵大强又惊又喜,自己没帮上什么忙,既然还能吃到鸡腿。 但是下一秒,这份惊喜变成了微微的不满。 张志远捧着鸡,直接就啃了起来,没有再分享的意思。 ”你说这榛鸡这么香,要是送一只给张学富那边的姑娘,她是不是得非我不嫁?” 张志远啃着鸡架子,跟情商不是很高的赵大强念叨自己的恋爱心情。 “谁家姑娘不爱有本事打到猎物的男人,书上说了,就算是原始社会,能打猎的男人都妻妾成群。” 张志远一听,心里有些遗憾。 这一夫一妻制的新社会,还是太局限了。 赵大强压下心头的不满,一个嗦溜,鸡腿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腿骨。 他尴尬又羡慕地看着张志远狼吞虎咽,又把骨头塞嘴里嘬骨髓。 张志远把骨架子一丢,捡了几片枯叶擦擦手,满足地打了个嗝:“走吧。” 看着还在冒着火星子的火堆,他解开了裤子。 火灭了之后,他骄傲地把两只榛鸡拿芦苇绑起来,挂在脖子上。 这样一会儿回到营地,同志们就能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战利品。 一只灰毛还没褪干净的狐狸,用狠厉的眼神,一直盯着这两个吃了鸡肉的男人。 此时的宋铁,刚从芦苇荡那边扫荡兔子回来,早上跟何南南走的那一趟,不少兔子回了窝。 只会拿枪的猎人,上限就那样了。 但是会下陷阱,那就不一样了,低等的野兽没个十天半个月,是记不住教训的。 现在手里有枪,还想着能不能找到雄鹿,拿个鹿鞭还人家的人情。 这个季节,野鹿都会躲在深山,现在宋铁几人还在外围,大概率遇不上,得找个机会进去。 至于肖家小子的枪,不管到时候打没打到鹿,去拿了总归是有用。 看见风停了,他把十几只兔子用芦苇系成一串,挂在枪管上,往背后一甩,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远远听见咒骂声还有抱怨声,他好奇地走过去,看见张志远劈头盖脸地骂着赵大强。 “你说你瞎鸡儿指什么道?要是天黑还回不去,咱就得睡雪地!” “志远哥,我也没说要走这条道啊。” “还他妈犟嘴!” 张志远跳起来就给赵大强来个个大凿栗,粗壮的汉子捂着头连连求饶。 他们抬起头,看见了担着枪的宋铁,张志远见宋铁空着手,挂着榛鸡的胸膛往上抬了抬:“你也出来打猎啊?” 他打死豹子,看上去也是碰运气。 既然人家主动打招呼,也不能不回应,那样太不礼貌了。 宋铁扫了一眼两只死鸡,淡淡地回应道:“嗯,看样子你们收获不少。” “那当然,我可不像某些人打猎全靠运气,我可是靠本事。” 张宏志远鼻孔都要仰上天了。 “那你们忙,我得赶回去了。” 宋体不想多作理会,毕竟蛮尴尬的。 “我也得去你们营地一趟,麻烦带个路吧。” 张志远还是惦记着何南南,自己要亲手把榛鸡交她手上,狠狠刷一波好感。 “行,那你们跟上吧。” 宋铁一转身,那十几只野兔在背后晃晃荡荡,看得赵大强和张志远眼睛都直了。 这跟着过去不纯丢人么? “那啥,营地那边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就先不去了。“ 张志远把两只榛鸡摘了下来,甩到赵大强手上。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志远哥,你不说要送鸡给那边的姑娘么?不送了?” 赵大强就盯着没开的壶拎。 宋铁想起来了,这张志远好像是看上了高晓青? 君子成人之美,乐见其成。 “我帮你把东西带过去吧?” 宋铁伸手示意把东西交给他。 张志远这下子高兴坏了,这宋铁不仅对何南南没兴趣,还能成为自己的恋爱战友! 之前是自己说话太大声了。 他恭恭敬敬把一只榛鸡放宋铁手上:“那就拜托兄弟了。” 第60章 不要拣路边的东西吃 高晓青看着面前的榛鸡,有些得意又有些嫌弃。 得意的是,这山上的男人,有两个人瞩目自己,特别是刚刚宋铁阴着脸给她把榛鸡送来,还说这东西可能不干净,不要吃的时候,可是爽飞了。 宋铁明显就是在吃她收其他男人礼物的醋! 她捏着鼻子,把鸡甩给老杜,让他帮忙做。 老杜扫了一眼这死状有些诡异的榛鸡,好意劝道:“姑娘,这鸡不大好了,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这大肚子厨师,平时下厨偷吃就算了,这次还想把整只鸡全昧下?没门儿! “杜大叔,你要想吃我可以分你个腿。” 老杜一看她这副模样,皱皱眉:“姑娘,叔不贪你这只鸡腿,我就放火上烤,好了叫你。” 高晓青微不可知地哂笑一声——果然让她说中了,不然不会连个鸡腿都不好意思吃。 半个小时后,老杜把完完整整的一只烤鸡端进帐篷,那股美妙的焦香,让刚吃了晚饭没多久的高晓青再度食指大动。 何南南在清洗着扒下来的兔子皮,也闻到了烤鸡的味道。 “南南,你吃不?” 高晓青嘴上再问,但是手上完全没有要等分享的意思。 何南南头也没抬,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吃了,谢谢。” 高晓青翻了个白眼:“瞧几张破皮给你欢喜的样子,真是便宜货。” 她大口大口吃起来,似乎是在发泄一样,吃得十分热闹。 此时一样吃到鸡肉的,还有王安华营地的几位青年。 王安华因为得到了一整碗的肉粥,所以没有被划入分享范围内。 尽管他只喝到了一两口。 不过好在被苞米饼子撑到,也没感觉到馋那几块肉,加上身上的伤,天色暗下来之后,就迷迷糊糊地躺着了。 几天没开过荤腥的青年们,一看到张志远带回来的榛鸡,口水都止不住了,特别是王春雪。 中午刚尝到肉味,没有尽兴就没了,这会儿榛鸡的大腿,她在心里已经定下来了。 “志远哥,这鸡咋弄啊?烤着吃?” 王春雪费了大劲才把嘴里的口水囫囵干净。 张志远摇摇头,下午已经吃过烤鸡了,想再试试别的,而且这鸡也不大,烤着吃还会缩水。 其他几个青年虽然对共享一只鸡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自己身为知识青年,山里不会有多少发挥的地方,笔杆子又不能把山里的飞禽走兽骂死。 “弄点死面饼子,剁点酸菜,在放点土豆来个乱炖吧。“ 古代和珅不也有把泥沙掺粮食里,保证所有人都能分到嚼谷的行为么? 这份睿智延续百年,传承到现在,让在场的青年们都能享受到榛鸡肉的美味。 说不定张志远,前几辈也姓钮祜禄氏? 众人一听,也十分赞同。 相比于只能分到两块塞牙缝的肉块,鸡汤更有性价比。 起码可以送下去十几个死面饼子。 ”还得是志远哥,隔壁那个宋铁虽然打到不少东西,但是一点分享精神都没有,好歹都是一个村的。“ 王春雪开始夸赞张志远,张志远挺受用,心里正美。 赵大强猛猛点头表示同意:“那是,志远哥就打到这么点东西,也知道分那边的姑娘一只,宋铁打了十几只兔子,也不想着这边的女同志。” 刚刚还在堆笑的王春雪脸色一阴,张志远推说要去鸡脱毛,一溜烟走了。 在帐篷外他咬咬牙,决定以后再也不带着这个管不住口条的赵大强办事。 “你刚刚说,张志远给那边的贱女人送东西了?!” 王春雪的眼神像是要把赵大强生吃了。 赵大强知道自己说漏了,连忙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是托宋铁带回去的。” “哼,你找机会打听打听,鸡到底给哪个贱货了!” 王春雪一把扯过赵大强的耳朵,用力一拧。 “哎哟哟!痛!春雪姐,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听到这憨货答应帮自己打探,王春雪没好气地一甩手,赵大强捂着耳朵直抽冷气——这女人要是生气真的太可怕了。 今天赵大强跟张志远出去打猎去了,其他青年也没有歇着,按着斧头啥的进山伐木,虽然有那么点意思,但是一天下来才弄了两根原木。 常年在教室之乎者也,操心这柴米油盐真费劲。 看着他们干活的混乱样,真怕他们把身边的同志砍咯。 刚刚不少人还抱怨这疼那疼的,估计明天就会起不来了。 就像入学军训的结束的第二天,所有人都觉得抬抬眼皮都浑身疼。 生产队的指标还差得远呢,按照这个进度,今年六队得垫底。 叔伯几个,怎么就招惹了狼,给干费了呢? 他想不通。 不过张志远负责打猎找食物,原木交不上去不关他事,只要大家不饿肚子就轮不上他背锅。 等锅里冒出香味儿的时候,青年们早就端着饭碗围过来了。 王春雪二话不说,把鸡腿舀自己锅里,其他几个青年虽然不爽,但也不敢说话。 谁敢招惹生产队队长的女儿? 要是一着不慎,说不定以后自己家在村里都没法混。 粮食补贴、岗位分配,生产队队长在这些东西上操作空间太大了,随便找个理由说不给你就不给你。 王春雪咬一口炖得酥烂的肉,心里美得很。 但是一想到不远处有个贱人收到了一整只鸡,心里又酸又怒,就像一护烧开的醋。 村里那几个老家伙干不动就干不动呗,这柴火不够买不就行? 自己读书不比这体力活有前途? 端着飘着稀疏油星子的肉汤,青年们沉默不语,各有心思。 而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一只狐狸瞪着金黄色的眼睛,正在盯着这里。 青年们满足地吃完碗里的肉和菜,把骨头远远一甩,其中一根掉在它面前,它闻了闻,有些愤懑,转身钻进了树林里,消失在阴影中。 三个小时后,正在床上酣睡的王春雪,猛地张开眼,她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被一股莫大的力量,胡乱地拧巴一块。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她不断翻腾着身体,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第61章 你们咋一天天净整事儿? “春雪!春雪!你怎么样?” 王安华撩开帐篷,看见正在床上翻腾,拧成麻花的王春雪,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把手指伸她喉咙里催吐。 “哕!” 王春雪一阵干呕,却是没吐出什么东西,王安华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法吐出来。 整个营地,现在就王安华可以动弹,其他青年都捂着都在床上扭来扭去。 问题出在哪儿,显而易见,就是那只榛鸡! 青年们不打算分给他吃,反而救他一命,不然今天晚上,这个营地所有人都要全军覆没,连个求援的人都没有。 虽然老一辈的误会解决得七七八八,但是这小晚辈们刚见面就是端枪的矛盾,两边营地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来往。 等村里人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成林子里野兽的口粮了。 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保不准这些小青年就要因为馋嘴死在这里。 “不行,得去找那边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食物中毒的药,或者把人送下山! 这大半夜的,林子里各种奇怪的叫声回荡,特别是那很像人冷笑的狐狸叫,让人脊背发凉。 王安华壮起胆子背上枪,就要往宋铁的营地走。 这时候张志远虚弱地扶着树走出来,问:“王队长要去哪儿啊?” 好歹是上过军校的男人,弟子比其他书闷子要好上不少,吃得比其他人多,遭的罪没其他人重。 “去那边营地,看看有没有药。” 张志远一听,这不又要去求宋铁帮忙么?这个世界上他欠谁的人情都可以,唯独不想欠那小子的! “王队长,我懂一些草药,我来处理。” 王安华一听,又想起与张学富以往的种种往事,之前狼袭的事儿已经欠了个大的,从今往后估计在他面前都很难抬头。 甚至回家还会跟李淑芬念叨他这几日的黑历史,也不想再欠那边的。 张志远是正儿八经混过军校的人,听说也有一些野外生存的课程,包括草药学是必修课,催吐的草药这山头很多。 所以王安华点点头,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决定一起去找。 虽然他这个只会种地伐木的也认不得多少,多一个人找总归快些。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张志远这位知识青年,其实并认不得草药。 在上这些理论知识课的时候,他都是呼呼大睡。 不过好药认不得,坏药还不好弄么? 现在主要是催吐,找点味道恶心或者刺激的草药就行了。 明确下思路,张志远就忍着翻江倒海的肚子,提着油灯钻进林子里。 现在正值寒冬,草药不好找也不好认,都埋在雪底下。 张志远装模作样地扒开雪堆,顺着枯萎的茎叶,用小木棍往下挖,竟然真的掏出几块圆乎乎的根茎来,看着跟马铃薯差不多。 他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味道有些辛辣,放嘴里嚼了嚼,立刻感觉到喉咙通电了一样,骂得难受,一小撮沫子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哕!” 肚子里翻腾的东西开始往喉咙涌来,就像胡乱冲撞的洪水,找到了口子。 一大滩秽物被他喷了出来,王安华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下意识地远离。 吐了一两分钟后,张志远觉得肚子里空了,就把根茎拿过来,张学富抬起涌来探路的树枝,把张志远架在一个味道传不过来的位置。 “把草药给我就行,你再吐会儿吧。” 王安华拿过东西,就急步往回走,他一刻也不想女儿多遭罪。 本来觉得吐干净了的张志远,肚子又开始抽抽,喉咙又来活了! 他猛地蹲下,喉结不断滚动,一摊液体又喷了出来。 他就着油灯一看,怎么还有血丝呢?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想要喊住王安华,但是喉咙此时已经麻痹,他徒劳张嘴,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想站起来,却双脚一软,趴在了地上。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黑暗中,传来阴森的狐狸叫。 王安华闻了闻手里的草药,他没见过这个,队里一般用得上的就一些止血消肿化瘀的草药,但是张志远这个知识分子拿的,而且也真吐了个干净,想必就是有用吧。 他径直走过了其他青年的帐篷,直接进了女儿王春雪的住处。 “春雪!张志远找的草药,说能催吐,吐完就没事了。“ 正满头大汗打滚的王春雪,一听是自己博学的好哥哥找的药,也不怀疑,直接就往嘴里塞。 那辛辣感灼烧着舌头,酥麻感刺激着喉咙,吞下去不到十几秒,胃里的东西就涌了上来,王安华早有准备,把夜壶端到了她面前。 眼见着王春雪吐不动了,整个人都瘫软,王安华把她扶到了床上。 这药劲也太猛了… 王安华心里直犯嘀咕,又把剩下的拿到各个帐篷分了。 伺候好所有人吐干净脏东西,王安华也累得要趴下了。 路过张志远的帐篷,里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往常这家伙的呼噜声可是震天响。 他撩开门帘,里头空无一人。 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拔腿就跑,往刚刚挖草药的地方去。 张志远,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嘴里说着胡话。 嘴角似乎还带着血! 他连忙过去给张志远甩了几巴掌,脸都扇瘀了,这小子居然还没醒! 是不是那药有古怪? 王安华直接松手把张志远扔地上,跑回营地。 他的宝贝闺女趴在床沿,也在吐着带血丝的酸水,其他的人也不乐观。 这王八蛋害人害己啊! 这位老父亲完全没意识到,好面子的他也是帮凶。 他背上猎枪,就往宋铁营地跑去,也不管路上的树枝把他的脸划出了十几道口子。 “宋铁!老张!救命!” 他远远看见几个帐篷,就开始扯着嗓子喊。 “似乎有人叫咱?”宋铁迷迷糊糊睁开眼,翻了个身,细细听着。 “谁知道是什么山精鬼怪,也有会学人说话的,搭理就出事儿,当听不见吧。” 张学富把被子扯起来,直接蒙住了头。 “救命啊!老张!娃几个中毒了!” 王安华一把将张志远的被子掀开。 张学富努力睁开眼,擦了擦眼屎。 “你们那破营地怎么一天天净是破事?” 第62章 解毒的路子挺野啊 宋铁转过身,不是很想搭理来求救的王安华。 倒也不是他对王安华多大意见,只是自己出手救人那边总觉得自己占便宜,他也不想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张学富一听吓了一跳,这荒郊野外,中毒可是要命的。 “啥情况啊,你们吃啥了?” “昨天晚上张志远带回来一只榛鸡,熬汤分着吃了。你们有这方面的药么?或者帮忙把人送下山?” 这时,后面何南南跑了过来,“张叔!高晓青说她肚子疼!” 这下子,大家都确认是张志远带回来的鸡有问题了。 一听自己这边营地也出了问题,张学富有点儿上火,推了推装睡的宋铁,宋铁也很配合地揉揉眼睛起来。 “铁子,咋整?送下山?” 宋铁很冷静,问:“吐了么?” “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你那边呢?”宋铁转头问王安华。 “那边张志远弄了点草药,吃下去都把晚上吃的吐了出来,但是更严重了,我觉得那草药出了问题。” “我看看?” 王安华从兜里掏出几块小马铃薯一样的根茎,宋铁接过闻了闻,眼睛都瞪大了:“天南星?你们怎么会吃这东西?!” “天南星?什么东西?” 王安华懵了,但是看宋铁的语气,情况不是很乐观。 ”一种毒物,要是生吃,严重可能肠穿肚烂。“ 天南星是一种常见的老毒物了,全株有毒,里头的草酸钙结晶只是接触皮肤都能红肿难耐,过敏的甚至会直接溃烂。 更让人头疼的是里面的生物碱,会干扰神经,导致抽搐和喉咙麻痹,所以就算五脏六腑都拧在一块了,也没办法把有毒的残余吐出来。 王安华这下子急了,他的宝贝女儿还没能给他养老,要是这么没了,损失多大? 他求助地望向宋铁,直觉告诉他,这神奇的青年,总能逢山开路。 食物中毒,首要的就是得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消化时间越长,中毒越深。 ”给我个海碗。“ 宋铁一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就紧紧皱着眉头。 “干啥呀?”张学富之凌厉很强,立马拿出个海碗,但也忍不住好奇。 “别问,知道了没啥好处,等下谁也别跟来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挠头,这小子是要搞什么这么神秘? 五分钟后,宋铁端回来一碗飘着诡异味道的青黑色粥样流体。 倒了一小碗,递给何南南:“让高晓青喝了。” 何南南看着这碗诡异的汤药,那味道让她干呕了几下。 “这是啥?” “别问,有用就行。” 宋铁看样子是不打算把秘方头颅出去了。 然后把海碗放张学富手里,交代道:“拿回去给他们灌下去,不肯吃的就硬灌。” 虽然气味实在难以恭维,但是宋铁是个靠谱的青年,不像那咋咋呼呼的张志远,王安华决定相信他。 王安华连连点头致谢:“谢谢谢谢,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要谢就谢老兔吧。”宋铁摊了摊手。 这奇怪的言论让王安华的动作迟滞了片刻,但是事情紧急他转身除了帐篷,就小心翼翼捧着海碗,疾步朝自己营地走去。 张学富像是明白了什么,撩开门帘,朝外头的王安华扯开嗓子喊:“姓王的,那碗就给你们了,别往回拿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吴忍不住问:“为啥呀!那么好一个碗,咱还得拿来盛汤呢。” “别问了。”张学富忍住喉咙的异动。 “神神秘秘的,不说算了,去看看姓高的那个妮子咋样了。”老吴有些无语,啥秘方啊嘴这么严。 几个大老爷们一进高晓青跟何南南的帐篷,就忍不住捂起了口鼻。 “晓青,快喝了,这是宋铁弄的药。” 何南南正要把自己用的勺子伸下去,宋铁过去一把子握住了她的手:“不要用勺子,这东西只能用碗灌。” 高晓青蜷起身子,像刚从油锅里捞起的虾。 嘴里在絮絮叨叨骂着什么王八蛋之类的。 “这药哪儿弄来的,这么难闻!” 高晓青闻着那碗里的东西,味道熟悉又恶心,实在是张不开嘴。 宋铁也不想惯着她,从何南南手里接过碗:“现在下山得天亮才能到村里,你要能挺过去我就把药拿走。” 一想到这断肠的疼痛还得持续几个小时,高晓青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我喝!” “这药得一口气喝完。”宋铁补充道。 高晓青瞥了他一眼,仰起脖子,一下子把整碗东西灌了下去。 粘稠、苦臭,世界上比这难喝的东西应该不多了。 宋铁默默把何南南拉开,张学富也拖着老吴往远捎了捎。 “你们...”高晓青觉得气氛不对,但是一股莫大的能量朝她喉咙涌来。 王安华回到营地,第一时间就赶到王春雪所在的帐篷里,把碗里的东西拿了个大汤勺就往昏迷的女孩嘴里灌。 宋铁也没说要具体灌多少,应该不是那种过了量会出事的药。 所以他把大半个海碗的药,硬生生给王春雪灌了下去。 “爹,你给我喝的啥啊?!好恶心!” 浓烈的异味,王春雪苏醒了过来,王安华喜不自胜——这宋铁给的东西真有用! 他接着拿起汤勺,想多喂一些,王春雪不乐意了,因为实在是太难喝了,她虚弱的手想要扒开老爹喂药的大马勺。 “乖,良药苦口!” 王安华这次没有纵容她的任性,毕竟现在性命攸关。 王春雪的喉头,感觉一股力量在往上涌。 “哕!” 王春雪喉头滚动了几下,把“药”和还没消化的根茎吐了出来。 霎时她感觉轻松了不少,肚子没那么疼了,甚至能扯过毛巾给自己擦嘴,然后安详地躺下。 眼见自己女儿好得差不多,就拿着大马勺,给其他几个男青年灌药去了,张志远如今还在原地躺着。 王安华恨恨地看着他,把手里那最后一勺液体给灌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王安华营地里的几个青年有些脱水和疲惫,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王春雪第一时间撩开张志远的帐篷,看见张志远正在擦脸,那张本来显胖的脸,瘦削了一两分,更入她的眼了。 “昨天你拿回来的草药,多亏有你昨天找的草药,志远哥你好厉害。” 王春雪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他。 张志远想起来昨天吃了自己挖的草药之后,吐干净了肚子里的东西,虽然后来昏了过去,但应该是药性太猛,自己没遭住,其他几人也窸窸窣窣起床洗漱了。 听到营地又热闹起来,他的胸膛忍不住抬了几分。 所以说,他才是这太白山大舞台的主角呢。 看样子那小土豆得多挖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第63章 又来一个 “人才啊。”宋铁看着马车上的坛子,发出感慨。 “马大娘说你爱吃,让我给你送来。” 张知礼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也不用着急送来,没几天就得下山了。” 宋铁嘴上抱怨,但只是心疼这个大小子,这拉着马车上山也没个人看着带着,碰到野兽啥的咋办? 李淑芬心这么大? 但是事已至此,宋铁拿起一个蒸得软乎的馒头,放张知礼手里。 “先吃饭吧。” “谢谢哥。” “加点这腌菜,马大娘的手艺不错的。” “好嘞。” “晚上想吃啥肉,豹子肉兔子肉野鸡肉,还是狍子肉?” 张知礼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荒山野岭咋还能点菜呢? 就算是镇上的饭店,也拉不出这种豪华的菜单。 “都可以,嘿嘿。” 张知礼傻笑着,但是长久以来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完全没有主见。 “那就不做了,晚上吃咸菜吧,正好这几天吃肉吃齁了。” 宋铁就是不喜欢听“随便”,想干啥直说呗,拉拉扯扯的浪费时间。 “别啊铁子哥,我想吃肉。” “想吃啥肉?” “豹子肉吧,嘿嘿嘿。” “以后有啥事儿之久而跟我说,我就算不应下来也不会打你不是,大老爷们别畏畏缩缩的。” “好。” 宋铁给他来了个凿栗,给他撕了一个风干兔腿。 这是把兔子用香料卤了之后,挂在帐篷下风干而成的小零嘴。 男人们还喜欢拿他下酒,以前有酒喝就很奢侈了,再加上两颗毛豆花生就是神仙日子,这又香又辣的兔肉干,不敢想。 自从跟上宋铁这小子,张学富等人的生活质量明显有了极大的提升。 张学富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当队长这几年,是不是把队里的人往沟里带?” 老吴跟张学富,正带着几个人处理原木,老杜跟宋铁就在灶头边倒腾着今天的晚饭。 一看宋铁正在把雪下头的豹子翻出来割肉,他们脸上就有些无语。 “这豹子肉虽然稀奇,但是肉肉质差,老塞牙。” “不是新来的小子要尝尝鲜么?将就将就吧,吃了这顿我包他不想吃了。” 男人们的心思,全在灶头这边了。 “行了,才能吃肉没几天,还给你们嫌弃上了。” 张学富叼着嘴里的烟斗,一脚踩在原木上,手里拉扯着锯子。 嘴上嘟囔抱怨,心里美得很。 这趟回去,今年队里得过上一个什么样的年? 要肉有肉,要柴火又柴火,要皮子有皮子,甚至还有木头打新家具! “这宋铁家,现在可是连个衣柜都没有,你们吃人家打到的东西,不得卖卖力气,给人整上一套?说不准人家酒席请你们吃头茬呢!” 这里地方小,人人都认识,交际圈大,喝酒摆席会分两拨甚至更多,一般跟主家亲近的亲戚还有长辈、朋友才有资格吃头茬,其他人得往后稍稍。 众人一听,手里的动作加快不少。 只要能吃上肉他们不在乎这头不头茬的,但是宋铁这青年,要是能让他欠下人情,那稳赚不赔。 那瞎眼的马大娘,就以前给过几口吃的,重病药费七八十,说掏就掏,这么知恩图报的人,怎么说也不能怠慢。 宋铁把肉切完块,就被杜厨师赶了出来。 说什么厨子做饭,外行滚蛋。 宋铁能理解那种自己做饭,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的那种憋屈,也没多说,在何南南身边坐下,帮着她鞣兔皮。 受伤的野狼乖巧地躺在她脚边烤火。 “这狼快给你养成狗了。” 宋铁拿来一块兔肉干,狼被那香味弄醒,张开嘴轻巧地把兔肉叼走,在地上啃了起来。 “我可没那本事。”何南南不好意思地笑笑,撩了撩额头的发。 “给他取个名字呗。”宋铁揉揉狼头,狼舒服地眯起眼睛。 “又不是我养的。” “我没读啥书呢,你有文化你取。”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叫大狼吧?” “噗呲...”何南南被逗笑了,宋铁读没读过书难说,但是取的名字确实...蛮逗。 “我觉得你枪使得不错,这狼跟了你,就叫哮天吧?” 何南南想起来,自己读过的名著里,有一个高大威武的男神,身边就有一条很有灵性的狗。 这差不多一米九、高大的宋铁,确实也有一点那个意思。 “但是他使的也不是枪啊,是三尖两刃刀。” 宋铁知道她说的谁,下意识回答。 “不说没读过书么?” “小说还是爱看的。” 白色的蒸汽混着肉香,把在外干活的人都勾了回来。 一口大锅被敞开了盖,里面咸菜炖肉咕噜噜冒着泡。 张知礼喉结不停地滚动着。 怪不得表嫂李淑芬说,这回跟着张队长上山过几天好日子呢。 回回听说赶山苦,这天天大鱼大肉的日子要是苦,他张知礼愿意天天遭罪。 “开饭咯!”老杜拿起马勺,敲着锅沿,众人都拿出自己的饭碗,眼巴巴赶过来排队。 “啧,瞧你们,让人新来的后生先吃,一个个的没个长辈的样儿,这几天吃肉还没吃够?” 老杜把凑过来的几个人推开,让张知礼凑到跟前,在锅里狠狠地剜了一大勺,把上面的咸菜抖掉,再往张知礼饭碗里一扣,满满当当的肉。 “谢谢叔!”张知礼虽然眼神被碗里冒着油光的肉钩住了,但还是非常有礼貌地道了谢。 “瞧瞧人家,我给你们做几天饭,我今天才收到第一声谢谢!” “谢谢老杜!” “谢谢老杜!” “....” 听到老杜的抱怨,众人相视一笑,好像故意整他一样,他每发一勺,其他人就齐声跟他说谢谢,让他老脸都有些挂不住。 “谢谢杜叔。” 宋铁拿来两个碗,也坏笑着加入了道谢大队。 “哎哟,宋铁,你这是要撕我老脸啊,他们也就罢了,这锅里的东西,除了那大马勺全是你的。” “那也谢谢,嘿嘿。” 老杜一看另一只碗,上面有些秀气的纹样,就知道是何南南的。 “嘿,小子长大了啊。” 老杜会心一笑,狠狠地往那小碗里擓了一勺纯肉。 “让她多吃点,现在太瘦了不好生养。” 宋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的营地,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昨天夜里光线不好,加上肚子里被搞得七荤八素,最后喝进肚子里的东西,谁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但是天一亮,众人收拾的时候看出来的那黏糊糊的本体是什么,接连一阵干呕。 赵大强意外地没有再去当张志远的跟屁虫。 昨天的榛鸡、草药都是张志远弄的,再相信他,指不定哪天自己小命就丢了。 为了救命,自己不得不吃那东西。 不行,不能再想了,只要不管在往后的哪个时间点,只要想起昨晚,就得恶心好几天吃不下饭。 到时候求老天爷让自己老年痴呆吧。 得找个机会,像个办法,脱离这个从根本方向上就不对的队伍。 第64章 普通又自信 这天张知礼起了个大早,因为晚上听说营地里还收养了一只狼。 姑娘们的帐篷收拾得干净,高晓青嫌弃狼毛乱飘,却也是虚弱得抱怨的力气都没有。 何南南在处理豹子皮,皮毛的鞣制她也刚从宋铁那学来不久,不是很熟练,好在现在是冬天,不怕皮子烂掉。 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撩帘进来四下打量,两个姑娘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高晓青挤出来几丝力气骂道:“臭小子你干嘛!这是女生的帐篷!别随便进!” 何南南觉得高晓青是不好意思见人,就过去把她的床帘放下了。 “你找什么?”何南南用毛巾擦了擦手,微笑着问。 “我听铁子哥说,帐篷里养了只狼,过来看看。” “你说哮天啊,在那儿呢。” 何南南一说哮天两个字,狼的耳朵动了动,抬起了头。 何南南没想到这家伙接受自己的名字这么快。 “我可以摸摸它吗?他会不会咬我?”张知礼眼里闪着光,但是又怕狼咬人。 何南南给这单纯的孩子逗笑了,这又不是狗,她也算不上什么主人,能不能摸会不会咬人,她说了可算不得数。 没想到那头狼竟然站了起来,头主动往张知礼手上蹭。 “这真不是狗?” “问你铁子哥吧,在他面前每条狼都跟狗差不多,给。” 何南南递给张知礼一块兔子肉干。 这也太浪费了,兔子肉喂狼! 不过一想营地旁边的雪堆里,埋的那一扇扇的肉排,又觉得诡异地合理。 一看狼尾巴居然喜滋滋地摇了起来,眼巴巴看着张知礼手里的肉。 它竟然不抢手上的肉! 张知礼觉得太神奇了,肉干玩地上一扔,哮天把肉干叼旁边啃起来。 看着看着,张知礼居然就留起了口水。 快到中午,宋铁本来想去找野鹿,但是那东西实在是神出鬼没,寻不着踪迹。 所以就去芦苇荡练了练手,又打回来十几只兔子交给老杜。 “中午吃土豆咸菜炖兔子吧。” 说着就跟老杜把兔子开膛破肚,血腥味把哮天吸引了过来。 宋铁眼都没抬,就把所有的内脏甩给了它。 “真浪费啊。”老杜咂摸嘴抱怨。 浪费啥,锅里的肉不够吃么?”张学富笑着怼他。 “多吃点肉,伤好得快。”宋铁摸了摸狼头,“老杜叔你要是喜欢吃下水可以跟它换换。” “行了,算我多事,别想分我的肉。”老杜往锅里撒调料,一边感慨,“这以前,就算是下水也吃不上!” 这边在美美做饭,张志远的营地就没那么好看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别说干活了,除了王安华就没一个成人形的。 都是眼窝凹陷,形销骨立,身体里的营养水分,全给榨干了,但好歹留了条命。 这趟赶山,王安华已经不要求业绩碾压了,只求这几个活祖宗别又闹出什么事情,安安稳稳地度过这几天。 但是张志远可不这么想,自从看见宋铁的第一面起,他的好胜心就被勾起来了。 爷们儿就要战斗! 但是现在的情况,队员们继续恢复身体,需要营养。 但是队里的玉米饼子,就算捂热了也是硬邦邦的,几个大病号吃这些,养再久也恢复不过来。 “志远,你说宋铁那边昨天打了十几只兔子,应该没吃完吧?” 王春雪的后半句没说出来,但是张志远听出来了。 这是要他去跟那边营地要肉。 张志远自己也是个病号,也不想动,而且凭啥不让王队长过去要。 眼看张志远要拒绝,王春雪也顾不得自己面前的男人是他的心头好了。 跟肉一比,男人算什么,特别是没本事打到肉的男人,更是啥也不是的倒灶玩意儿。 “你想啊,那边不是有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女孩么,你这优秀的男青年过去说一说,指不定她背着宋铁给你几只兔子。” 听王春雪这么一说,张志远本来塌着的腰直了起来。 说的也是呢,不趁这个机会多接触起码做个朋友,下山以后就没理由去找人家了。 而且能让她背着宋铁送自己肉,这不是大赢特赢? “行。” 他答应得很果断,想起来昨天那边端过来的两只海碗,到灶头那里用水细细洗了两遍,捧手里送到张学富的队伍营地。 “志远,啥事儿?哎呀,不说不用送回来了么?” 张学富盯着他手里的海碗,脸色有些难看。 这碗该不会是昨天装脏东西的吧? 虽然看着洗干净了,但是谁会用一只装过屎的碗吃饭? “这边的东西欠着也不合适,所以尽快给你还回来。” 张志远放下两只碗,随便跟其他人寒暄几句,就朝何南南的营帐走去。 “你没事吧?” 张志远撩起门帘,直接走了进去,看见何南南正生龙活虎地干活,悬着的心放下了——果然不是自己找的榛鸡有问题。 这群白眼狼,辛辛苦苦找来的肉,拉肚子还赖自己头上了。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何南南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就好,何同学,能帮个忙不?” 张志远讪笑着问,他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六队未来的队长接班人、饱读诗书、形象气质出挑,哪一条不比宋铁那个土包子强。 所以他的请求,何南南没有理由不答应。 “什么?”何南南专心整理兔子皮毛,没听清张志远说什么。 但是张志远以为她答应了,在询问具体的事项,得意地清了清嗓子:“现在我们那边的营地,很多同志都大病初愈,需要点营养恢复身体,这几天还得干活,所以找你借点肉。” “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你问问宋铁?” 何南南被他问懵了,她一个做后勤的姑娘,在张志远眼里是有多大权利? “你们这里肉这么多,你偷偷给我几只兔子,他们也发现不了。” “啊?”何南南没想到这个没什么交集的男人,居然能找过来让她偷东西。 张志远倒是一脸坦然,这个姑娘很优秀,配得上自己,要是再肯为自己豁出去做事,那微末的不足就弥补上来了。 “南南,啥事儿?” 宋铁听说张志远进了何南南的帐篷,就撩开门帘进来了。 第65章 借 张志远看见宋铁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何南南居然还要思考这么久?一开始答应了事情不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南南,你认识他?” 宋铁见两人不说话,就问何南南,当然他是不相信何南南是会对张志远有任何想法的。 但凡脑子稍微活络点的,都可以看出来这男青年就是个倒灶玩意儿。 “不认识。” 何南南摇摇头,紧接着补充一句:“他想借点肉,听说那边的人状况不是很好,得补充营养。” 张志远脸色立马变了——这可是丢了大人! “借?”宋铁一听,这个词就很值得玩味了。 要是光明正大的借,应该直接找宋铁或者张学富,现在这边营地威望高的就这两人。 哪能直接找后方的女同志? 除非是想让女同志在背后动点手脚,“借”一些不用还的肉。 学校里吊车尾的学生,大多爱玩这套。 “那直接找我不就行,我看上去很难相处?” 宋铁豁然开朗之后笑了,笑得张志远想钻地缝里去。 但是一听宋铁的口风没有拒绝,又燃起了希望,厚着脸皮问:“那能借我几只兔子么?” “能啊。”宋铁答应得很爽快。 张志远开心地立马站起来,顺手拿起地上的篓子,兴冲冲地说:“四五只就行,午饭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拿回去。” “等等,你说借,什么时候还啊?” 宋铁这么一说,张志远僵在原地。 大家都是同村一场,互帮互助是本分,说是借只是让大家面子上抹得开,还真要还? “这…等我打到东西,我一定还你。” 张志远哈哈地打着太极,这打猎靠缘分,真没打到东西,宋铁也怪不得自己。 “不用还肉,这边也不缺,可以用钱抵。” 宋铁完全不打算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钱的事情,我得问问队长…”张志远心里发虚,心想这愣头青太不懂事儿! 大家乡里乡亲,斤斤计较的也太难看了,好多事情看破不说破不就行? “那这笔账,是算在你们六队上?王队长头上?还是你头上?” 宋铁步步紧逼,哮天听见陌生人的声音,也警觉地站了起来,呲牙咧嘴地看着张志远,警告地低声吼着。 “我是打算给队里的人补补身子,你要不想借就直说。” “我没说不借,但是总得说清楚怎么借不是,还是说你不打算还?” 张志远心里纳闷,怎么自己想做个好事,宋铁就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呢? 自己一个读书的学生,能有什么钱? “要是以你自己的名义,那就算你头上。” “我可没有这个心思,只是队里的几个伙伴情况不好,我才过来求南南帮忙。“ 宋铁听见他直呼南南,脸又冷了几分,他也配? “那就应该算队长头上了,王队长知道么?” 张志远急了,他只想着空手套肉,回去再拿了忍辱负重,为了同伴低头借肉的名声,那想这么多。 见他不说话,宋铁接着开腔:“这些肉都是队里的,南南也不能做主。” 何南南听见宋铁直接叫她名字,脸色有一些微红。 “所以你队里要借肉的话,只能让王队长跟张叔说。” 其实这几天,宋铁除了那两只豹子和刚开始的狍子,又打了几十只兔子,几只狍子、猞猁和紫貂,雪里埋了一大堆。 肉根本不缺,但那也是自己凭本事打的,凭啥别人一张嘴就能拿走。 就算是下水,也是给哮天养伤的。 这几天除了那边的王安华稍稍在宋铁这里挽回些许形象,六队的人全是0分,张志远这群愣头青更是负分。 “咱虽然不一个生产队,但好歹是同村,互相照应一下不应该?” 张志远开始打人情牌,这年头最忌讳的就是不团结同志共同抗争。 但是后世重生回来的宋铁,显然在意识形态和道德水准上跟他不一样。 “利益面前公事公办,你把你们队长叫来,商量清楚了,自然会给你们。” 宋铁的原则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是张志远显然不在可以团结的范围里。 王安华索然跟张队长有些过往,但是从这几夜朝这边低头求救的事看来,他也是一条能担事的汉子,给他几个人情不会吃亏。 相比之下,卖张志远人情,那得多贱。 张志远还想争辩,但是那站起来的哮天显然不想给他机会,呲着牙过来了。 “那我回去找王队长。”差点被吓尿的张志远,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营地。 “志远哥,肉呢?” 赵大强看见张志远空着手回来,更加失望了,但是明面还是得维持基本的礼貌。 “宋铁那崽子不肯借我,说要队长去,这点东西还得上纲上线。”张志远不满地嘟囔。 王春雪失望的眼神很快再度亮起,转头看向自己的老爹。 王安华思索了片刻,拎着篓子就走了。 自打张志远来了,自己这个队长就被边缘化,以至于粥都只能喝个碗底,现在宋铁说要队长出面,不知道有意无意,他在营地里的话语权回来了一些。 要是能把肉带回去,张志远那崽子就不能继续作威作福了。 他从心底里感激宋铁。 很快,他就走到了宋铁的营地这边,张学富在路口美滋滋地抽着烟,弯着眉眼看他:“哟,讨饭的来了。” “我是帮队里的几个人借肉,又不是我自己要吃。” 王安华说的不假,所以就算被揶揄,腰杆子也是直直的。 私底下互相下绊子无所谓,公报私仇有些太不要脸了。 “没意思。”张学富撇撇嘴,吐了个烟圈,站起身来,甩他六只兔子,“拿去吧。” “不要签借条么?”王安华一看这姓张的那么干脆,有些不大适应。 “这是宋铁打的,他做主,我一个吃饭的能要求啥。” “他说要是你本人来,直接给,你要愣要签也行,就签我账上吧,以后记得还。” 张学富竟然真的掏纸笔出来,王安华拿起兔子装篓里,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径直走了。 “不说谢谢?太没礼貌了吧?”张学富朝王安华的背影喊道。 “那替我跟宋铁说声谢谢!” “那我呢?” “我谢你奶奶个腿。” “嘿,真没素质。” 王安华回到营地,收获了包含自己亲女儿在内的崇拜目光,那党领导的豪气,瞬间充盈了他的脊柱。 佝偻了几日,今天如此意气风发。 张志远灰溜溜地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争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铁这小子还是会来事儿,听说他家里有个瞎眼婆娘? 王安华脑子里过了过自己的亲友关系,想起来自己在市里有个表弟当眼科大夫。 第66章 跟狼群告别 托王安华的福,今天这个营地里总算能正儿八经吃炖干净的肉菜。 王春雪甚至都要哭出来,以前觉得张志远挺牛逼,一个军校的学生,在山里怎么说也吃不上亏。 但是没想到这两天没吃到肉就罢了,还差点把小命搭上去。 以前自己看不起的养父,倒是能弄来新鲜的兔子,虽然不是他自己打的,但是能靠刷脸吃饭,怎么不算一种本事呢? 张志远看这个姑娘今天没做自己旁边,反而做王安华那边去了。 他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 比如那个跟屁虫大憨个儿赵大强,也坐在了离他比较远的位置。 这是为啥呢? 但是为了彰显他的地位,他吃完兔子肉,一抹嘴上的肥油,站了起来。 “大家今天也吃好了,晚上再歇一歇,明天就得接着伐木打猎去!” 王春雪随意地“哦”了一声,赵大强勉强地点点头。 其他人随意地附和着。 张志远脸面上有些过不去,恨恨地盯着王安华,还有两个曾经的跟班。 不就一顿肉么?这样就把你们收买了,也太便宜了。 … 宋铁背着枪,回头看看来时的脚印,确认自己能顺着脚印回去。 今天天气不错,正好进山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幸运公鹿。 营地里的肉囤太多了,宋铁寻思先往山下运一批,都说财不外露,这野外也一样,要是血腥味重了指不定招点杀过来。 但是临走前,他想见一位老朋友。 背上背了十几只兔子,他吹着口哨愉悦地往前迈着步子,试图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一个敏捷的影子,在树林间穿梭,宋铁连忙拿起了枪。 这影子不可能是狼,狼可上不了树。 他屏息凝神,注视着声音的方向。 “啾!” 一只雪白中夹带着红褐色毛发的狐狸头,从矮树丛钻了出来。 那双金绿色的眼眸,好奇又坦率地盯着宋铁。 “好眼熟啊…”宋铁端详着它,应该在哪里见过。 对!马大娘! 这只狐狸就是救马大娘前,在他头上滋尿的那只! “嘿,冤家路窄啊小东西。” 宋铁咬着牙,还记得这家伙弄自己一身骚,但也是托它的福,马大娘才没被冻死。 所以宋铁把枪收了起来,往狐狸面前甩了一只风干的兔子。 狐狸经常到村里偷东西吃,所以腊肉这种玩意儿对它来说毫不陌生,虽然没有生肉的鲜美绵软,但是这经过时间沉淀的醇香,在野外可吃不着。 宋铁看着他摇起尾巴,还能像人一样眯着眼睛朝他笑,似乎有点理解纣王了。 这集可爱与妩媚一体的生物,很难让人恨得起来。 就算往头上滋过尿。 突然那狐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叼起没吃完的东西,一下子窜进了树林里。 宋铁回头,看见一头灰白色的野狼正在靠近自己。 这匹狼有点眼生,但是一般一个狼群会管好几个山头,他还没离外围太远,这狼也应该是疤脸族群里的。 “你老大呢?” 宋铁解下来一只兔子,朝野狼扔过去,没想到那匹狼居然看都没看,压低了身子,龇牙咧嘴地压过来。 它的视线,就停留在宋铁身后的十几只兔子上。 有点贪心啊。 宋铁慢慢后退,这时候要是开火,会不会跟疤脸族群的关系破裂? 有没有狼群罩着,赶山的危险程度天壤之别。 宋铁还在犹豫,狼已经扑了上来,张着嘴就要咬宋铁的脖子。 巨大的推力把宋铁扑到,狼嘴把枪杆子咬住了。 无奈之中,宋铁横着枪杆,抵住野狼的嘴巴,不让它下嘴。 这狼年轻力壮,竟然跟宋铁僵持住了。 一声狼嚎在不远处响起,这压着宋铁的狼闻声更加狂意大发。 难道这不是疤脸的狼群?! 再来一头狼,宋铁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一阵急切的脚步冲了过来,宋铁闭上眼睛准备最后一搏。 来者居然直接咬住了野狼的脖子,一下子拖出去好几步远! 疤脸! 这粗壮的狼王,用爪子一把将那只野狼摁在地上。 本来它还龇牙咧嘴试图反抗,但是被疤脸一通教训之后,躺在地上翻起了肚皮投降了。 “好伙计,我要下山了,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宋铁解下背上的兔子,都是扒了皮的,这样子野狼吃肉方便点,兔子皮也能拿来做点手套鞋帽。 疤脸放过了冒失的野狼,静静走到宋铁面前坐下,闻了闻地上的风干兔子。 风干的东西本来狼群是不喜欢吃的,但是那带着卤香的兔子实在是让它难以拒绝。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咸的!有盐! 在野外要是发现一块岩盐,为了霸占这珍贵的电解质矿物质来源,老虎花豹和熊瞎子甚至能打起来。 在动物眼里,盐分是最美味的东西。 很快,疤脸就开始狼吞虎咽,其他的狼就静静看着,一边留着哈喇子,在寒风里冻成冰棱。 宋铁往疤脸面前又放了一只兔子,把其他的兔子甩到狼群里,狼群看了一眼疤脸似乎是在征求同意。 疤脸专心干饭没有反对,其他狼就埋头苦干了起来,那只袭击宋铁的混小子,被狼群排挤在外,试着凑近了几次,都被赶走。 宋铁有些无奈,撕了半只给他扔过去:“刚刚给你一整只你不要,现在一根骨头都捞不着了吧?” 他蹲下去盯着疤脸,跟它交代:“前两天你托我照顾的狼崽子,估计快好了,但在营地吃香喝辣,看样子他是不想回来了。” 疤脸没有理他。 如果疤脸是个人的话,自己孩子考上铁饭碗编制,那得烧个三天三夜的高香吧? 怎么还会指望孩子回来苦哈哈地看天吃饭? 很快,地上连根骨头都不剩了,那只袭击宋铁的狼,甚至乖巧地摇起了尾巴。 “你不会也想入编吧?满了!” 宋铁好气地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 “等我回来吧,看看还能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 狼群就蹲在地上,静静注视宋铁走远,直到那背影消失,疤脸才站起身,带着狼群消失在相反的方向。 回到营地,宋铁看见张学富他们已经把肉都绑上了马车,满满当当的狍子肉打底,两头豹子剩下的肉排塞着缝,几十只扒了皮的兔子绑在一块摞在前面,狍子皮兔子皮豹子皮,都叠好了放蛇皮袋里困在马背上。 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了。 “铁子,你把知礼带回去?” 张学富有点担心寄养自己家的小子,在山上有啥三长两短,但是张知礼可不这么想,抱着大树不撒手。 “我不回去!这里天天能吃肉!” 宋铁乐了,在其他地方宋铁说不准,但是在这山上,自己和狼群守着,出不了啥事! “张叔,你就让他留着吧,看他这身子骨,多吃点肉才长得壮实。” 张学富嘬了几口烟,想想也是,之前在自己家,这小子吃粗粮吃得肚子都大了,手脚还跟麻杆一样,严重的营养不良。 “行吧,别给你铁子添乱!” “诶!” 张知礼欢快地答应,然后回帐篷接着去撸狼了。 宋铁心里盘算了一下,糖厂扩招的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上一世宋青山挤破了头也要进去吃上商品粮。 自己为啥不帮他一把呢? 想到这里,宋铁脸上的坏笑藏不住了,张学富看着心里都发毛。 第67章 下山发肉 赶山团队现在十分舍不得宋铁回去,不过眼下肉已经吃得顶嗓门儿了,用不着再打猎。 难道要留着人家这个大功臣,陪自己砍大树做苦力? 下次宋铁不跟着来了咋办? 但宋铁一走,这营地的安全也是个问题。 “铁子啊,你可得赶紧回来!” 老吴紧紧握着宋铁不撒手,宋铁拍了几下这长满老茧的手:“放心吧吴叔,狼群那边我打点好了,现在快过年了,熊瞎子睡得正死,山头的老虎没了,还损了两只花豹,一时半会儿这山里没别的了。” “打不了把宋铁的裤衩挂营地前头呗,狼群闻着味儿就能知道自己跟它们是一拨的。” 老杜往宋铁怀里塞了两个卷着卤肉的大饼。 “路上吃啊,回去得两个多小时呢。” “行了,附近我做了布置短时间,不会有啥事,晚上看好火堆,还有熏狼香别给灭了。“ 离开这一两日的时间不长,宋铁为保万全,在林地周围布置了不少家伙事儿,为了保证疤脸他们不会靠近陷阱造成误伤,用在短视频上学到的“熏狼香“配方弄了些气味浓烈的奇妙小坨坨,把他们扔进火堆,就会散发出狼群讨厌的浓烈气味。 只是为了制作这种宝贝,那养伤的哮天被薅下来不少的毛。 燃烧狼香的时候,它估计得去上风区的帐篷里,跟一群大老爷们儿一起睡了。 “宋铁,我能跟你一起回去么?我想看看我爸。“ 何南南一听宋铁要下山,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出来了,高晓青本来要收拾东西下去的。 这个地方没厕所没浴室,洗不了澡。太难受了。 但是一想这里有肉吃,就放下了已经收拾的行礼。 “行,多一个人无所谓。“ 何南南高兴地爬上马车,宋铁伸手拉了她一把。 两人意识到牵手了,但都默契地假装没有发现这件事。 临走前,宋铁还是不放心,继续嘱咐:“陷阱周围我都做了记号,别狼群没进去你们自己踩了,要是真中招,老杜叔的酒席大锅菜就可以安排了。“ “知道了!“ 张学富终于忍不住了,这小子还当起营地的老妈子来了! “路上看着点!你那车肉别给人惦记上。” 宋铁轻蔑一笑,晃了晃背上的枪。 这车上的肉少说三四百来斤,到村里便宜买一些给邻里们,让他们过一个稍微滋润点的年,其他的肉,给镇上高主任送点,在他小区里卖一些,至于这豹子皮,问一问沈万的当铺收不收。 手镯那事儿,宋铁还记着呢,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收到差不多的货。 宋铁心里盘算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何南南。 要不给她弄点啥?那当铺好东西不少呢。 … “十二队的同志们,宋铁同志赶山回来,打到不少肉,现在低价定额、免票对同志们出售,想要购买的同志,请在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到张队长家排队!” 村里的广播滋啦啦响起来,刚才还热闹的村口小卖部,瞬间人走楼空,小卖部老板连门都不锁,也跟在后头往张学富家里跑去。 宋铁支了个桌子,拿了三只狍子,二十只兔子,剖干净了摆上头,一口气都没喘,面前就挤满了人。 “给我来一扇排骨!“ “我要肥的!“ “下水有么…能给我算便宜点么?” 这门口热闹了起来,一看队伍,排了三四十米,甚至邻村的几个听到了广播,也想过来碰碰运气。 这是肉啊!而且不要票! 这马上过年了,不少人家里都在愁搞不到肉票过年! 这下子好了,买点回去埋雪里,等过年的时候餐桌不寒碜! “排队排队!不要挤!挤我就不卖了!” 众人一听,立马乖乖去排队,这宋铁是村里新晋的财神爷,上次和宋建业被一起卷进盗车案里,宋建业被判赔钱,宋铁啥事没有还被小车送回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宋铁上头有人! 可不能得罪! “这袍子肉多少钱一斤?” “王叔,上次来我家宰老虎吃肉上瘾了?乡亲价,五毛,不要票,这三斤了,要得完不?” 宋铁剁了个最好的腿肉,给递了过去。 “铁子,地道哈!以后还要帮忙尽管出声!” 王叔笑呵呵地掏出票子,拎着肉喜滋滋地往回走。 上次吃席碍于脸皮没带多少剩菜回去,这下子家里的婆娘不得高兴疯了?! 李猎户顺着队伍走,马上就要排到他了,他挠挠头又要钻回后头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啐了宋铁一脸,自己还好意思来买人家的肉。 但是宋铁一把将他薅住:“李叔,正要找你呢,这是你的,拿去。” “给我的?” 李猎户难以置信地拉直了眼睛,这可是肉啊!村里人三个月都未必能吃上一顿的肉! “当然,上次你借我枪让我干掉老虎,这恩情怎么也得还呐!” 宋铁想了想,又拎起一整条狍子腿塞给他:“帮我带回家里去,等下我这边忙完就直接到镇上去了。” 李猎户接上狍子腿,看见了宋铁眼里的“加油!”,知道他是有意撮合自己和马大娘,老脸一红,一溜烟钻人群里了。 “这宋铁还真是仗义,啥时候咱也能帮上他的忙。” “马大娘以前就塞了几根苞米,宋铁就肯房子都不要砸钱治。” “这里猎户就借了一把枪几发子弹,饭票就有了,真羡慕。” “铁子,下次要帮忙就说跟我说说呗!” 宋铁也就听着,当个玩笑,现在他已经没什么需要乡亲们帮忙的了。 毕竟困扰自己的事情他们也帮不上,只希望他们能在自己赶山的时候,照看一下家里。 所以就把打来的肉,用比市场猪肉还便宜的价格卖给他们。 这时候,一只不老实的手,从人群里伸出来,抓起两只兔子就要缩回去,宋铁粗大的手掌一下子给他扼住,把人拖了出来。 “宋青山?你还没付钱呢,走什么?” “堂弟,帮帮忙呗,我想去糖厂面试岗位,缺点东西走动。” 宋青山被抓包,一脸窘迫,但是也没放下手里的兔子。 众人安静了下来,有些姨娘从兜里掏出了瓜子儿。 第68章 糖厂招工 年节将近,镇上的糖厂开足了马力仍然有些跟不上市场需求,现在正在筹备第二条生产线。 这次是招一线生产岗位的工人,所以也没有设置学历要求,招聘文件一路送到了村里,村长直接贴在了村子的情报中心——小卖部门口。 张建业一看,这不是自己家风生水起的机会么?立马回家跟自己媳妇儿攒掇起来。 这孩子进厂,自己一家离城镇户口只差半步。 这样一来,那帮因为上次二八大杠事件,在小卖部取笑自己的婆娘们,不得羡慕得眼红? 但是盯上岗位的肯定不只自己一家,许多村里的青年都挤破脑袋,想抢这有限的岗位。 正儿八经面试,哪比上打过招呼的? “建业,咱是不是得去找一下宋德明?让他帮忙说说?” “那不得准备点东西?去供销社买点啥?” “宋德明那老东西不是爱抽烟么?给他整两条的。” 李淑芬咬咬牙,打开衣柜,取出来一个铁皮饼干盒子,抠开盖子,取出两张大团结,又把细碎的零钱捆好放回去。 宋建业一看媳妇儿这么舍得给儿子下本钱,有点儿嫉妒。 他作为一家之主,在饭桌上多吃两口都会遭白眼,儿子的岗位舍得掏二十! 但是他没敢表达自己的观点,默默把二十块钱塞进兜。 这钱捂热了就得送人了,肉疼。 吃过了午饭,宋建业就到小卖部买烟。 “老板,两条硬红。” 老板瞪大了眼睛,买烟的见多了,一买一整条的也见过。 唯独没有见过宋建业买烟。 平时这老东西都是来这里蹭别人的烟抽,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己买?还一买就是两条? “老宋,发财了啊?宋铁那小子最近挺来事儿,沾上光了?我表妹今年十八,你看着跟你侄子介绍介绍?” 小卖部老板脸上堆着笑,想探探口风,最近村里的姨娘们,可是在对宋铁虎视眈眈。 往日无比团结的情报交流组织,现在为了抢夺这刚长成的好男人,已经四分五裂。 虽然宋建业跟宋铁闹掰了,突然出手这么大方,别是和好了吧? “去去去,沾什么光,弄回来那么多东西一口没分咱们家,白眼狼。” 宋建业被小卖部老板的话刺激到了。 这宋铁最近闹得村子里风风雨雨的,又是捞鱼又是狍子,还拉回来两老虎,往前十年的新闻捆一块也没他的热度。 咋断了关系之后,混这么好呢。 小卖部老板一看这个反应,知道宋建业跟宋铁的关系,还是隔了一整座太白山,面露失望,扯出两条长白山硬红,冷冷地报价:“十八。” “宋铁上次在你这儿买不就十五么?” 一听这价格,宋建业就不淡定了,怎么看人定价呢?杀熟? “人宋铁打了肉都会送一些来,你要是能送,你也十五。” “你咋这么势利呢?” “咋?我出来做生意不该赚钱?你干活咋也要公分呢?欠货两情,别耽误后来的买东西。” 小卖部老板明显不耐烦,找回去两块钱,赶紧打发他走。 幸好这种人跟宋铁断了关系,不然按照宋建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性子,肯定仗着宋铁的名头要这要那的,那时还真不好不给。 宋建业翻了个白眼,拎着香烟就奔着去敲开宋德明的家门。 “德明叔!” 正在屋子里眯着眼撸猫的宋德明,微微开眼,听声儿是宋建业,也不想搭理,接着闭上眼睛抱着猫缩炕头。 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宋德明也不是不知道糖厂招工的事儿,这两天他门槛都要被平时没啥来往的亲密朋友、叫不上名字的血缘至亲踩烂了。 然而宋德明就像墙外叫春的猫一样,喊了十分钟左右,宋德明怀里的黑猫不耐烦地跳走了。 宋德明没法,只能起身出来开门。 “谁呀?” “我,建业。” 宋建业心里暗暗骂着这老东西,这不是在家么,天气这么冷,不早点出来害自己站了这么久。 “进...” 宋德明话还没说完,宋建业就搓着手径直进了里屋。 这粗鲁没礼貌的,让宋德明心里一阵嘀咕。 这长年累月因为微薄血缘关系建立的信任,先前因为宋铁的事儿磨得所剩无几,今天这不懂得尊老的行为,算是彻底让宋德明厌烦了。 但是作为德高望重的家中长辈,又不能直接撕破脸。 “你有啥事儿啊?” 宋德明进屋的时候,宋建业已经脱了鞋窝在了炕上,家里的猫直接窜出门外,显然十分不待见这不速之客。 “我就来看看您。来,德明叔抽烟!” 宋建业把两条硬红往炕上一甩,宋德明挂着的脸明显松了不少,难道这王八蛋真的转性了? 他正要撕开外层的包装纸,又把烟放下了:“说吧,到底啥事儿。” 要是烟拆了,对方拿乔可就随便开条件咯,说到底,宋德明还不相信宋建业有这么孝顺。 “叔,你还不知道我一片孝心么?这么久没来专门看您,心里有愧。” 宋建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是宋德明不吃这套。 心里有愧?心里有鬼还差不多,这小子可没有心! 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愧那么几天,要不是糖厂招工,这小子能魁到自己埋地里那天。 “有事儿说事儿。” 一看对方的态度,宋德明的脸再度冷了下来,心里不断嘲笑自己——怎么还会觉得面前的玩意儿会大发善心? “也没啥大事,你看糖厂那不是招工么?我看青山年龄合适,也能吃苦,您老德高望重,给写封推荐信,让孩子谋点生计。” 呵,宋德明心里冷笑。 还谋生计,他们家谁出工吃大锅饭,都会连吃带拿带回家,一人出工吃三份伙食,要是把人放厂里,他老脸都会没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你知道人家厂里的领导是谁不?” 宋德明不觉得人脸皮能够厚成这样,上次出了自行车那事儿,还敢舞到人跟前。 “管他是谁呢,把青山送进去就行咯。” 宋建业果然不知道,宋德明也不打算接这个烂摊子了。 “我在那边认识的也就一个人事职员,你去置办点东西,看人家能不能通融吧,那小子喜欢吃肉,兔子肉。” 宋德明只是指路,要啥买啥指点一下,不希望卖自己的老脸给宋建业一家擦屁股。 自己都说了疏通的关窍了,宋建业也不能说自己一点忙不帮是吧? “好嘞,谢谢德明叔指点,我先回去了!” 宋建业不露声色地把烟揣回怀里,说半天,还是得去找别人,这烟还不值得送出去,等下去小卖部退了,还捞到20块的私房钱。 “德行有亏,终不配位,必遭横祸,真要进厂子了,闯的祸也不知道他们家兜不兜得住。“ 第69章 要岗位?我帮你啊 宋青山听说糖厂那位有关系的人事喜欢吃兔子,所以就来拿了。 “咱好歹是堂兄弟一场,帮帮我呗。” “本来我也想买的,但是我爹买的烟退不了,家里的二十块钱没了,不然我一定给你。” 这位堂兄嘴上说得好听,但是他家里的饼干铁盒,还是有存货的。 不过20块钱是他们家为了工作岗位可以接受的最高价位,既不想多出,又不想放弃岗位,只能把多出来的成本,嫁接到宋铁头上。 “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想空手套白狼呢,他们家要是知恩图报,我铃铛切了给他当珠子盘。” “宋铁,别给他,兔子我们还要买呢。” 邻里们七嘴八舌地讨伐着不要脸的宋青山,甚至邻村的乡亲也加入了这场批斗,宋青山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小场面了,他们就算唾沫星子淹头顶,他也能狗刨上来换气。 “行啊。” 宋铁很干脆地从马车上,那原本不打算卖的兔子里特地挑了三只最肥美的兔子,甩到宋青山手上。 宋青山人都僵住了。 “愣着干嘛,后面还有人排队呢,快走吧。” 宋铁乐呵呵地拍了拍堂哥的肩膀。 那提溜着兔子的宋青山,直到家门口,都没琢磨明白。 凭啥呀? 宋铁看着宋青山走人,拼命压住嘴角。 “宋铁,他们家那么对你,你还送他们肉?” “你上山呆几天,撞邪了吧?要不让马大娘看看?” “你这是肉包子打狗啊?” 乡亲们议论纷纷,这宋铁刚机灵没几天,又变成傻子了? 宋铁毫不在意,接着拿起菜刀:“下一位!” 乡亲们的喧闹,很快就被有规律的剁肉声代替。 这便宜免票的肉是实在的,至于人家宋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分给谁,没人有资格指手画脚的。 众人拿着肉,带着满腹疑问回家了。 现在糖厂扩招,厂里的人事收的礼多了去,宋青山只拿了三只兔子,怕是没什么竞争力。 等把最后一块肉给人系上带走,宋铁洗干净手,走进屋里,李淑芬正在做午饭。 “铁子,留下吃个饭再走啊?” “不了,嫂子,电话我用用。”宋铁掏出一张五毛。 “别别别,打个电话多大点事,要用你就用,这孩子真是,这么见外。” 李淑芬把钱塞回宋铁的兜里。 “那谢谢嫂子。” 宋铁道了声谢,进了屋里拿起电话,拨通了高主任家的电话。 “喂,高主任。” “哎!宋铁啊!这么久没消息还以为你忘了我这边呢,打到鹿了?” 电话那边很兴奋,一提起鹿,宋铁就挠头。 “没呢,叔,现在鹿都在深山,得找机会进去。”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有些失落,“那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 “打到了些狍子,还有兔子,金钱豹,想问问你要不要皮子。” 一听金钱豹,高主任的声音都捏了起来:“豹子!?拿来看看!” 前几天听说宋铁卖虎皮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也蛮生气的,这老虎皮,十几年了都没出几张,要是让他得了,这一张皮子,能给他往上垫几个阶级! 但是后来一打听,是镇上富豪沈万,花了一个他都不敢想的价钱收的,心里的气愤没了,只剩懊恼。 自己跟宋铁的情分没到那地步呗。 也是,上次宋铁家里人重病,是人家钢厂厂长派的车,自己不过是个传话的。 现在宋铁打了豹子没想着卖,这不是证明人家还惦记这自己这个小小的车间主任么? 上次虎皮,要不是沈万财大气粗截胡,说不准宋铁还真会找上自己! 这豹子皮虽然说从气势上,比不得虎皮受生意人待见。 但是那精致的纹样,可是不少商业名媛富家千金的心头好! 以身边的老总富商都是女儿迷的情况,搞定女儿等于搞定老爹,豹皮的价值不比虎皮低! “有事想请高主任帮忙。“ 宋铁这一句话,把高主任稍稍不安的心彻底摁稳了。 要是宋铁无所求,就相当于欠一张随时再开价的空白支票,如今要办事儿,等于当场就把人情兑现了。 “啥事儿?我帮得上一定帮。“ “我前堂哥宋青山想进糖厂,您给安排个岗位,随便什么岗位都行。“ “嘶…“高主任陷入了沉思。 以传闻中宋铁搞诊所拍卖那一手,不可能不知道豹皮的价值,要一个岗位?还随便什么都行? 虽然吃商品粮的岗位很多人抢,但是对于高主任来说,也就签个字的事情,下面的人没见过世面,啥礼都要。 但是高主任不一样,那些鸡零狗碎看不上,所以也犯不着触碰这容易落下把柄的事儿。 但是他车间的事儿,除了厂长,最大的就他,他一抬手,其他人都得往后稍稍。 “就那个上次偷车的?“ “对。“ “真搞不明白你咋想的。“ “您帮忙办就行,至于过去了你给啥待遇,跟其他工人差不对甚至少点都行。“ “也不是不可以,就这?“ 高主任试探地问,他不信,这么大的金蛤蟆能扑他脸上。 “还有,能帮我在镇上找个房子租么?要大一点的。“ “厂子旁边就有套闲着的,有点贵,五百块一年,你要来干嘛?” “高主任,你要不要一起做点事儿?” 高主任答应得干脆,宋铁也想给他点来自未来的内部消息,再说了,宋铁在镇上没有底子,这个社会的运转,他早早摸清了。 有钱能让你在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只会让你成为别人桌子上的水鱼。 而且现在高主任还算是有点根基,三年后就不一定了。 “啥事儿?”高主任现在持着商品粮,每年拿分红,日子滋润,下海经商他真没啥兴趣。 “我想开个辅导班,在镇上教孩子外语。” 三四年后,政策更新,放开自费留学,到时候将是一波拦不住的海外留学热潮,外语就是第一关,到时候大把大把的家长赶时髦把孩子砸钱送出去。 不管海外的世界到底是香甜的自由天堂,还是恶臭的人权地狱,这奔赴新大陆的船票很多人抢着付钱。 “宋铁,你知道我在厂子里分红是多少吗?” “我不知道具体多少,但肯定不少。” “经商太冒险了,你要岗位我可以替你安排,但是合伙这事儿..” 高主任在想着推脱的借口。 一张虎皮顶天一千块,但是做生意,砸下去的,可能比这多得多。 “高主任,您在厂里不可能看不清现状吧,平时厂子没人了,过年需求大才临时扩招,厂长那边是不是还加了生产线?” “你怎么知道?” “生产线一开,只要停了,每天都会亏钱,你们厂长是听了海外咨询公司的建议吧?” 高主任冷汗冒出来了,这几天听说宋铁都在山里,怎么会知道这些。 宋铁知道的原因很简单,他来自未来。 海外的企业趁着改开大波涌进来,用尽手段想要吞并本土企业。 这厂子里的老板固执又疯魔,在厂子生命周期的最后三年,听信被收买的咨询机构,将最后一点资金消磨了个干净,将厂子送给了海外企业,成了傀儡生产线。 大批职工被解雇下岗。 “不出三年,糖厂就会倒闭,您在里头的钱,一分钱都不会取出来,反而会成为成百上千人追债的老赖。” 第70章 糖厂热闹起来了 对于宋建业一家来说,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甚至掏出来一些钱,在院子里摆了几桌子席。 今天早些时候,糖厂那边来了电话,说宋青山明天就可以上岗去了! 本来宋建业还想请宋铁,毕竟宋铁资助了三只兔子,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小小帮助。 听说糖厂人事部主任手的礼,都摞过了头顶,自家送的礼是最磕碜的。 就这个,都是这一次扩招里,招上去的第一个农村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事部主任不是冲兔子要的人,而是看上了宋青山的条件。 自家儿子多俊的小伙。 当然,想要请宋铁的原因,还有想要跟他炫耀炫耀。 可惜了,这土了老帽还得上山砍柴,这辈子吃不上商品粮了。 那瞎眼婆娘和付秋兰居然不过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贱命几条。 宋青山也很高兴,现在自己是个高贵的工人了,恨不得连夜把户籍挪到镇上。 从今以后,他跟宋铁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打猎打再多东西又怎样,不还是个农民? 幸好两家断了关系,否则说不定还得来找自己帮忙。 “爹,把那三只兔子的钱给宋铁还回去吧,省得之后来算这算那的。” 宋青山享受着乡亲们的艳羡和祝贺,觉得自己就要长出一双翅膀,就要飞上天! 但是只要一想起自己去面试时,用了宋铁三只兔子,就觉得自己凭实力拿到的岗位,蒙上了阴影。 要是以后他用这个理由,赖上自己怎么办? 要是被同事知道,自己的堂弟是个山野猎户,多丢人。 “早把那几块钱送他们家去了。” 宋青山美滋滋地灌了一口酒,平时在家他可不敢喝,要是被闻到酒味儿,顾红霞的眼神能把他活活剐死。 “没给多吧?当时他卖那兔子比外头便宜,别按市场价给,太亏。” 顾红霞难得心情不错,一听今天又要给出去钱,冷了几分脸,但是一想今天是儿子的大喜日子,红晕很快占领了她整张脸。 “没多给,就按着他卖的那价给的,” 宋建业拍着胸脯,十分骄傲,这持家呀,就得开源节流,能省一笔是一笔。 “那就行,乡亲们来,吃好喝好啊!份子钱等下直接给我儿子就行,当他下午上车的红包了!” 顾红霞端起酒杯,不忘记提醒乡亲们,不要光顾着吃,份子钱还是要给的。 乡亲们看着面前浮着三四片油渣的酸菜汤,几碟凑数的下水,已经用眼神互相倒起了苦水。 这席明显是冲着捞钱开的。 下次就算吃他们一家子的席,自己也不会来了。 省得他们还爬起来跟自己要冥币。 这时候,来村里接人的大卡车,就开到了村口,顾红霞张罗了吃席的孩子,分了几串鞭炮,让他们跟着宋青山上车,在路边点着,热热闹闹地送儿子上车。 来接人的司机都有些无语,这进个厂子,比上了大学还热闹。 这边欢欢喜喜,但是有些人日子明显不是很好过。 张八条肖九万,本来藏身在一处破仓房里,这个冬天还有个挡风的地方,平日里在小巷子里堵堵学生,也能糊口饭吃。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们被赶出来了。 糖厂扩建,收走了本来闲置的仓库。 不仅拉上了电篱笆,晚上还派了保安巡逻,把盲流们都打了出来。 这时候他们看着一辆辆载着工人的卡车,排着队驶进厂子打扫好的宿舍,流露出艳羡与嫉妒。 这群人,肯定是托关系进去的。 当天晚上,他们跟其他盲流缩在一处就要被拆掉的公厕里,躲夜晚的风雪。 公厕虽然已经断了电,但水龙头还通水,饥肠辘辘的一群人甚至为了抢水喝打了起来。 张八条肖九万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卷进去。 这帮流民,打架是真会下死手的。 “哎..哎哎哎..”张八条见其他人都睡了,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钙奶饼干,掰一半给肖九万。 “你咋收着的?”肖久万惊喜地问道,张八条立马捂住了他的嘴,警觉地看了下四周,幸好白日的饥寒让这群刘明睡得够死。 这钙奶饼干是中午的时候,一个臭小鬼扔的,张八条在孩子走远后,一路小跑过去捡的。 多好的饼干,浪费食物必遭天谴! 板块饼干下肚,微薄的碳水让他们又有了些气力,可以思考人生。 “张哥,这样下去咱得饿死。” “九万,我看这厂子的食堂明天也开了,到时候咱要不到他们倒剩菜的地方看看?” 肖久万一听,自己咋没想到呢?大厂子的食堂,不可能每个人都吃得完吧? 干水桶里怎么着也得有窝窝头菜叶子。 “张哥还是你有主意!“ “嘘!“张八条一巴掌拍这傻子脑袋上,让他闭嘴。 这厕所里躲了四五个人,其他人听到肯定会去抢,自己和肖久万两个瘦麻杆,人一只手可以对付俩! 第二天清晨,他们很幸运,心情也很沉重。 昨天晚上一起睡厕所的哥几个,冻死了俩,活下来的一个还是断了腿的。 没人跟哥俩抢了。 只听那个断腿的老头,张着嘴哭不出声,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突然他一起身,就要去撞厕所的水泥墙。 “诶诶诶!“肖久万冲过去,垫在了墙上,男人的头一冲胸口,他差点吐出血来。 “哥们儿,干嘛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 男人吱吱呀呀,指着地上死去的枯瘦青年。 肖久万撩开那脏兮兮的头发,看见那眉目,与断腿的大哥有几分神似。 “张哥,这怕是他儿子。“ 张八万闻言,心里一阵抽痛。 想起自己那整天喝酒,抽自己皮带的爹。 哪怕自己死他面前,他也会嫌碍事一脚踹开吧。 好爹留不住好儿,这世道.. 张八万一声叹息,摇摇头,自己恐怕也算不上好儿子,那配得上好爸。 “等下是糖厂的早饭点了,我去弄点吃的,你留在这儿,别让这老东西再做傻事,等我回来,咱把这俩背出去埋咯。” “张哥,不报警么。” “报屁!忘了咱俩是逃出来的么!” 张八条骂骂咧咧,走出了厕所。 他就蹲在食堂后面,看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把剩饭桶拎了出来,厌恶地放在地上转身回去了。 太远了,也看不清是谁。 但是不重要,得先吃饭。 张八条小心翼翼凑过去,看见桶里很多只吃了几口的窝窝头,白菜叶子,炖土豆,甚至还有几根没剃干净肉的骨头。 甚至有只吃了一半的鸡腿! 他把鸡腿挑出来,往地上的雪一扔,没一分钟就冻得梆硬,擦了擦上面的雪,用破布包起来。 紧接着挑出来几个还能入眼的窝窝头啃了起来。 虽是剩菜剩饭,但是不馊不烂,比自己之前吃的好多了。 吃得差不多,他一抹嘴上的油,到下一个桶那里,翻出来几个齐整的窝窝头,甚至还有白面馒头。 他打了个嗝,早知道就不吃这么饱,这白面馒头,便宜了肖久万。 他正把东西往怀里揣,刚才拎桶的人又出来了,与正在扫荡泔水桶的张八条四目相对。 “宋青山?!” 张八万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张八条?!” 宋青山很慌张,上次的账还不清不楚的,这次要是给他缠上,自己铁定没好日子过。 “抓贼啊!” 宋青山扯开喉咙呼喊,张八万果断掉头就跑。 几个拿着棍子一起冲出来工人,给了宋青山莫大的勇气,他也抄起根子追了上去。 这能报仇的机会,怎么也不能错过。 但是张八万虽然看着瘦,常年的逃跑经验显然不是几个愣头青追得上的,追来的人越来越少,眼看就要跑掉,他发现怀里的鸡腿不见了。 那可是肉! 他回头,看见鸡腿掉在了身后十几米的地方,但是宋青山也追了上来。 他一咬牙,冲回去拾起鸡腿,正要返身,一块砖头生生砸在他的背上。 “嘶…”他趔趄几步,跳了几下,疼痛稍稍缓解,稳住呼吸,一溜烟窜进了阴暗的小巷。 宋青山不敢深追了,在巷口叫骂几声回去了。 “下次碰到,看我不打死你!” 张八条一只手叉着反弓的后背,艰难地迈进破落的厕所。 从怀里挑出一个白面馒头,甩给肖久万,那个鸡腿十分肉疼地递给了断腿的老东西,然后又掏出苞谷窝窝头,示意他们自己动手。 老男人一脸绝望,没有动那鸡腿,肖久万想吃,被张八万瞪了一眼。 然后往冰冷的墙上一靠,背后的疼痛轻了不少。 “张哥,咋了。” “碰见宋青山那狗东西了,他进了糖厂,见我拿剩饭就叫人堵我,我跑了他拿砖头砸我,哎哟,你帮我看看。” 张八条撩开衣服,肖久万伸头一看。 “哥!瘀了!好大一片” “下次我俩去弄吃的,得小心点,宋青山那小子怂,但他们人多。” 张八万用“哎哟哎哟”的呻吟见欢疼痛,那断腿的男人看见这情景,居然吃了起来,但是那鸡腿,他给递到了张八万跟前。 “我吃过了,你吃吧。” 张八万把鸡腿推了回去。 “哥,我没吃呢,你怎么吃独食!他不要我要!” 肖久万伸手,被张八条抽开:“闭嘴。” “咱得想办法干宋青山那小子一票。” 他越想越气。 把两位命苦的盲流同志背到郊外埋了之后,八条九万这俩麻将兄弟,接连几日都在糖厂的食堂轮流蹲守,但都没找到好机会报复。 宋青山就跟只乌龟一样,天天躲在厂房这个厚龟壳里不露面。 “这王八蛋,咋不见人了?” 张八万狠狠地咬一口窝窝头,放佛那是宋青山的脑袋。 “哥,现在咋办,那厕所过段时间也得拆了,到时候咱去哪儿啊?” “桥洞防空洞,吃完饭去找找,把那老东西带上。” “啊?” “啊什么啊?这几天短你吃短你喝了?” 张八万在想,这小畜生偷偷摸摸抢点学生钱就算了,难道还能看着一个大活人死? 但是宋青山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他们抱着剩饭回去,肖久万突然拉住了张八条:“哥!宋青山!” 张八条皱眉一看,一个青年正要进厕所,看着确实像是。 他手里还拎着一袋饭菜。 啥爱好啊?进厕所吃饭? 但是一想自己这几日也是在厕所用餐,就有点吐槽不起来。 “动手不?“ 肖久万有些激动,搓着手热身。 “走!看看去。“ 两人加快步子凑过去,刚迈进门口,就跟那青年撞了个满怀。 张八万抬头看,眉目有些宋青山的影子,但是帅很多,也高很多。 认错人了? “你他妈走路不长眼啊?!”张八万瞪着眼睛,企图找回些气势。 “不好意思,我早上看见里面的大哥出来,看他不容易我给送点饭,你们认识?” 青年很有礼貌,虽然身上的衣服土气,却丝毫掩盖不了那出众的气质。 自己是怎么瞎眼认错成宋青山的? “不认…”肖久万话没说完就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那我哥们儿!”张八条拍着胸脯。 “那我请你们也吃顿饭吧,等我。”青年摆了摆手,走了。 肖久万更兴奋了:“这人是傻子?居然要请我们吃饭?” 张八条听不下去了,这杀人放火也好,坑蒙拐骗也罢,坏就坏了,但要是骂给自己饭吃的人是傻比,那是贱。 “傻你妈!以后见了人家喊哥!” 虽然张八万觉得,那青年是怕哥俩抢老东西的饭吃,才准备给他们饭。 但是张八条向来论迹不论心。 断腿男人,见他两回来,把饭盒撕开,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拨了大半的菜和饭,递给张八万。 “老东西,你吃就行,没听见等下那小子要送饭来么?” 断腿男人羞怯地埋头继续吃。 “你叫啥名字啊,总不能老叫你老东西吧?” 张八万蹲下来,看着男人。 “啊..啊。”男人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然后在地上用手指比画了什么,不过张八万也看不懂。 “兄弟,你俩的饭。” 就这几分钟,青年就回来了,递来一袋子白面馒头。 青年扫了一眼地上的字:“封开山?名字挺好。” 看见断腿男人的饭盒没被抢,从怀里掏出一袋温热的卤肉。 “你们分着吃吧,我还有事,再见了啊!” 两人一看见肉,眼睛都绿了,肖久万伸手就要抢,又被张八条踩了一脚。 自己怎么出来混还捡个小自己一岁的儿子? “谢谢哥。” 虽然他很克制了,但是在接过馒头和肉的下一秒,跟肖九万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 甚至还拨了不少肉给男人。 张八条想起来自己还没道谢,但是青年已经走挺远了,他朝那背影喊道:“兄弟!你叫啥名!” 但是没有回应,一回头看见肖久万正趁机大口吃肉,小踹了一脚,就坐下看着他吃。 做好事不留名啊,他小时候也曾想过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帮助别人的英雄。 但是以他现在的条件,实在是不配善良,连遵纪守法都不配。 回忆着刚才的脸,又想起宋青山。 咋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吃完饭,他们接着去蹲点,守在食堂后头的巷口里。 他们听见阴影中,有什么人在低声交谈着。 有个声音十分耳熟,正是宋青山! 肖久万狞笑着就要去抓包,却被张八条捂嘴拦下。 “嘘!” 张八条竖起耳朵,听着阴影中的对话。 “就这么多?” “哥,我怕带多了给人抓笆篱里头去。“ 宋青山的语气十分心虚。 “怕啥,你其他同事十斤八斤往外带,大家都这么干,厂子现在乱得很,没人管你。” “那行,哥,我下次多带点。” “钱给你,下次还是这时间来。” “好。” 张八万听明白了,宋青山是在顺厂子里的东西往外卖呢! 宋青山喜滋滋地数着钱往回走,一头装上了麻将兄弟俩。 “出息了啊,宋青山,监守自盗,要是我捅厂子里去,你不得被拍死?” 第71章 把柄 “啥玩意儿?糖浆?” 张八条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宋青山胆子这么肥,没来几天就敢倒卖厂子里的东西。 “对...糖浆,一斤给五毛钱。” 宋青山此时鼻青脸肿,被肖九万踩在脚底,肖久万一脸没有尽兴的样子,别看这愣头青平时缺根筋,但是打人下手是真狠。 “你不怕被逮?” 张八条数着手上的票子,十几块钱,宋青山应该干了好几回了。 “门卫自己都偷,所以...张哥,您就饶了我吧,我下次从食堂里给你带吃的,你就不用吃剩...剩下的了。” 宋青山不敢说出剩饭两个字,怕张八万恼羞成怒再次动手。 “所以你就卖这么点?出息!” 一斤五毛,听刚才那个收货的说有的人一下子卖十斤,那就是五块钱,卖个两百斤也就是二十回,差不多一辆二手的二八大杠就出来了。 这宋青山居然背叛给自己饭碗的东家,太可耻了。 “你下次带上我,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不然....” 张八条一声冷笑,肖九万会意,狠狠攥起拳头,在宋青山面前舞了几下。 “哥...别打了,我答应我答应!” 宋青山连连磕头求饶,张八条很满意他的态度,给了个眼神示意肖九万放人。 肖九万把脚抬起来,宋青山立马一个骨碌起身:”谢谢张哥谢谢张哥。“ 张八条凑过去搂着他肩膀:”一起发财,就是兄弟。挡我发财,那就是自寻死路。 “明白,明白。”宋青山点头如捣蒜。 “说说你们厂子现在啥情况。” “现在厂里扩招,期限是很多校领导觉得事情不对,偷偷卖东西,后来胆子大了,连机器都往外卖,还招呼手底下的人一起。” 宋青山缩着脖子,低声交代。 张八条嘴角抽了抽,这帮王八犊子平时人模狗样,想不到也是吃里扒外。 不是东西!领了人的薪水,还倒人的灶头,该死的王八蛋! 张八条就不一样了,又没领厂子薪水,偷就偷了,心安理得。 “不怕上头查下来,报警抓人,你们蹲大牢?” 反常必有妖,张八万自从上次二八大杠的事情过后,就不相信斗大蛤蟆满街跳的事儿了。 “厂子里的会计说,自从跟国外的啥鸟子公司合作,就多了好多的烂账,算也算不清楚,就算查出来了,也是推几个工人定包,就算不偷,到时候也是你偷的,所以厂子里的人干脆就人人瞒东西出来卖了。” “张哥,咱得赶紧了,这厂子里上百号人,没多久就得空了。” 肖久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张八条一皱眉头——肖久万这愣头青,不怕事儿,打架带着撑场面没毛病。 要是做偷偷摸摸的事儿,搞不好什么时候变成猪队友。 “你不用去,回去看着那老东西,等我回去就行。” 张八条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给肖久万浇了个透。 “哦。” 自己大哥的命令没法违抗,但是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青山,你观察下换岗时间,还有进出的路线,和能够藏身的地方,然后偷一套你们的工服。” 偷东西嘛,张八条业务已经很熟练了,得会找机会、能逃跑,会躲藏,再不济还可以藏身茫茫人海。 “好。” 宋青山苦着脸答应,张八条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今天起,咱又是兄弟了!” 看着宋青山渐行渐远的佝偻背影,张八万不禁感慨:“倒霉了十几年,翻身的机会来了。” “张哥,咱晚上是不是有饭吃了?” 肖久万一想到晚上就要又干净的饭菜,内心就忍不住澎湃。 说到饭,张八条想起来了,蹲点的时候光顾着自己吃了,也没给厕所里的老东西扒拉点,翻找了好几个桶,找了块肉,还有窝窝头。 这下子老东西应该能吃饱了,张八条背着手,骄傲地走回临时落脚的厕所。 这房租,便宜的老破小,五十块就能租一年,也就是一百斤糖浆,听着挺多,但一趟十斤的话,十趟下来就有了。 多来几趟,置备几铺被子,三个人将就将就,也比住厕所强。 说不定伙食费都有了。 张八条幻想着往后的美好生活,挪开用来挡门的木板。 这个破烂公厕,就怕那些吸粉的糟烂玩意儿进来,嗨了之后他们就是牲口,啥事儿都干得出来,为了里面那个老东西,他可是费了老劲,从那嘴巴不干净的乱葬岗守墓人门口,撬下来了整个门板。 但是这门板似乎被挪动过? 他有些担心,那老东西应该不会出来,这缺胳膊少腿的,街溜子欺负起来太容易了。 他一把推开门板,急切地走进去,发现老东西正美美地吃着盒饭。 “好香啊!”肖九万虽然吃过了,但是剩饭剩菜哪比得上正儿八经的盒饭。 “啊...啊...” 男人看见他俩回来,把分出来的两份推给他们,里面肉多饭少。 肖九万不客气地往嘴里塞,张八条愣愣地接过。 这是他第一次,吃到一份对方不图他任何东西的饭菜。 就算是以前的赔钱爹,也是张八条偷到值钱东西回家后,才给他两口饭。 “好香啊...”张八条吃着吃着,也发出了肖九万这个没脑子愣头青的感慨。 他觉得喉咙有点发紧,眼睛有些发烫。 这卤肉太辣了。 “张哥,咋吃个盒饭还哭了呢。” 肖九万没心没肺地乐了。 “操你大爷,你跟了我七八年,请我吃过一回?” 张八条一脚踹肖九万屁股上。 “这不没钱吗?有钱了我一定请你!” 肖九万一脸正经,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在抖机灵。 “那小子又来给你送饭了?” 张八条问道。 “啊...” 男人点点头。 “你认识他?” “啊?啊....” 男人摇摇头。 奇了怪了,非亲非故的,世界上真有这么善良的人? 就算是亲戚,张八万也没见过几个好东西。 那样优秀的青年,身边的人一定很爱他吧。 要是小时候自己也有人爱,哪怕一个,自己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吧? 他想着想着,摇摇头,有些事情,生下来就注定了。 麻将兄弟两人是没身份证的黑户,没人愿意雇他们工作,不偷不抢活不了。 等晚上去糖厂看看,能不能捞到能过日子的初始资金。 第72章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今天厂子里,不知为什么来了很多人,里头还有上次那个在警局见过的高主任。 宋青山低着头,就差把脑袋塞进胸腔里。 操蛋,真是冤家路窄。 要是被看见了不得被他们穿小鞋么。 眼看着就要吃晚饭,跟张八条接头的时间了,这群人完全没有要散的意思。 据说那一帮子凶神恶煞的同事,是新来的保安。 宋青山冷汗不断地往外冒,其他人甚至能看见他身上飘起来朦朦的雾气。 解散铃一响,他拔腿就往食堂方向跑。 “这小子,干啥啥不行,吃饭挺积极。” 人事部的孙老头,皱着眉头,看着这位车间主任给推荐的后生,摇摇头。 这生产车间主任,推荐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张八条在食堂后面的巷子里,悠闲地躺着,翘着二郎腿,看着天上的云彩,开始计划今天的钱怎么花。 先偷个二十斤,十块钱,买一斤烧酒两毛钱,一斤卤肉两块,没票贵一点两块五,多要两盒米饭回去,今天晚上先吃个开工宴。 那老东西衣服都遮不住裆了,起码得给换条裤子。 厕所还是得住段时间,毕竟房子年付的租金,比月付便宜不少。而且年付也不用担心住着涨租金。 宋青山拎着个塑料袋,心虚地走过来。 他想劝张八万放弃今天晚上的行动。 “张哥,今天厂子来了不少人,新上岗的保安看着也不好惹,要不算了?” 张八万眼睛一竖:“你干了好几天,赚得顶裤裆子,我一来就这么多事?不想跟我干?”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青山连连摆手,生怕张八条又揍他一顿。 “我是说,今晚看院子的人有点多,还带来了狼狗,不好躲。” “你这王八羔子,废话咋那么多?要是今晚不动手,老子就跟你们厂长举报你偷东西!” 宋青山吓得脸都白了,现在是谁都偷厂里的东西卖没错,但要是有人被发现,所有的锅都会挂到那人身上! 宋青山可赔不起那好几万的损失,只能映着头皮答应。 宋青山刚进场,就上了偷东西的贼船,骑虎难下。 现在又上了张八条的贼船,脱身不得。 脚踏两条贼船的他,隐隐约约有一种要扯到蛋的预感。 “行,张哥,都听你的。” “那今晚九点,就动手。” 说着张八万掏出两块很有味道的破布,甩一块给宋青山:“到时戴上,遮着脸!” 宋青山闻了闻,一阵干哕,这破布闻着味道有些微妙,不知道是哪来的,他不敢问也不敢想。 待到天色全黑,张八万鬼鬼祟祟摸到食堂后门,学了两声猫叫,宋青山推开一条门缝,探出脑袋,确认是张八万后,把人领了进来,换上工服。 这边的路线,宋青山早已烂熟于心,背书背不会,但这种事情倒是一点就通。 甚至连巡逻的狼狗,都让他躲过去了。 张八万觉得这次自己没有信错人。 七拐八拐来到糖厂的仓库,一股子香甜的味道,甚至冲破了他们脸上酸臭的蒙面布,让张八万咽了几口口水。 宋青山掏出一根铁丝,鼓捣两下,挂在门上的大锁咔嗒一声就开了,这一手让张八万看呆了。 他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上次那自行车锁都费了牛劲,这小子轻轻松松一根铁丝就捅开了仓库的大锁? “你还有这手艺?” “嘘!今天仓库值班守夜的是个新来的娘们儿,女人要是叫起来,整个厂子都得听见。” 宋青山连忙捂住了张八万的嘴巴,现在就算漆黑,他也能看见张八万脸上的杀意,连忙松开。 但是张八万只是不爽了一小下,他很认可宋青山的说法。 小时候,母亲被打得尖叫,能让整个村的人过来看热闹。 所以,他闭上了嘴。 他们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和细微的鼾声,应该是睡着了。 两人静悄悄摸到仓库,里面的糖浆用塑料桶装着,堆放在一起。 小的一桶三斤,大的一桶十斤,只要一手一桶,带出去就是五块,往来几次,一晚上就入账二三十。 这工作简直太有性价比了。 张八万一手拎起一只十斤桶,宋青山觉得拎不动,就只拿起来两个三斤的。 张八万翻了翻白眼,这做坏事都做得这么没出息。 他们正打算撤退,里屋传来吱呀的几声床板响动,那女人醒了! 只见门被推开,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出来,四下扫着,两人躲到了一个货架后面。 “这仓库里老鼠咋这么多..”一个颤抖的声音,止不住地抱怨着。 “下次得叫主任弄点老鼠夹什么的。” 宋青山屏住呼吸,张八万拎着桶不敢放下,怕发出动静。 女人十分耐心,一路走过来细细地检查着。 第一天上岗,要是仓库里东西被老鼠咬了,工作就得丢。 三分钟后,张八万的手又酸又疼,但是好在宋青山被发现了,不用躲了。 “宋青山?” 女人瞪大了眼睛,就算宋青山蒙着脸,但依旧把他认出来了,这猥琐的身形,整个厂子除了他没别人。 “你居然跟外人来偷厂子的东西!我要打电话给保安科!” 张八万啧了一声,没见过这么主动刺激犯罪人员的。 宋青山绝望了,要是真被呆到,其他人肯定把所有失窃的东西算他头上,到时候整个厂子的同事矛头一致向他,他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今天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预案,张八万干不过,但是一个女人还是手拿把掐的。 他把蒙脸的布摘了下来,现在没必要隐藏了,何况那破布的味道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开鱼肚的小刀,把捅一扔,直接用胳膊勒住女人的脖子,寒光四射的刀刃已经抵在了她的颈动脉上。 女人吓得腿都软了,隐隐约约还传来一股甜骚味。 “宋青山,你干嘛?!这十几块钱至于闹出人命么?!”张八万也把桶扔下了,伸手就要去抢宋青山的刀。 他不理解为什么宋青山这会儿居然敢杀人,这偷东西进局子,蹲个十几天不就放出来了么? 杀人那可是要枪毙的! “女同志,我们放你走,只要你当没看到我们,我们就放你走,好不好?” 张八万一边劝女人,一边劝宋青山。 “宋青山,这几块钱的东西,不至于,你要是杀人了,你得枪毙,你爸妈生了个杀人犯儿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把刀放下,今天的事儿我背了,你走吧。” 宋青山的手松了几分,看见求生希望的女人连连点头。 一想到杀人的后果,宋青山上头的血气消散了,愣愣地松开了手,女人连滚带爬往外跑,然后把仓库的门从外头锁上。 “抓贼啊!抓贼啊!杀人了!杀人了!” 厂子里的灯光,一瞬间全亮了。 “妈的。” 宋青山咒骂着,张八万也在懊悔。 他们的想法一样:这一时的心软,还是害了自己。 第73章 洗不清 有一种情况,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你都说不出个理来。 比如现在。 女人在那里假惺惺地哭,其他人在那里假惺惺地安慰。 她也是偷过东西出去卖的,当天晚上也是半夜起来,想去弄点外快。 本来想着仓库里有人动手,怎么着也是自己人,不捅破窗户纸,各干各的就行。 但是宋青山一把刀子给她吓傻了,本来以为要死,但是好在那个瘦高的傻子心软,劝着把自己放了。 这下子好了,不仅会得到领导的慰问,成为守护工厂仓房的模范员工,拿到一笔奖金。 之前仓库丢失的东西也找到了顶罪的冤大头。 整个厂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或多或少都偷过点东西,但是现在有个人被逮住了,大家都心照不宣,把锅往这两人身上推。 “就是他!他们不仅来偷东西,还想把我…把我…两个禽兽还想把我施暴之后杀人灭口。” 她蹲在地上哭,但是也嚎不出几滴眼泪。 “她那副模样,这俩真的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人群里不知道谁在嘲笑,张八条才看清楚那女人呢脸上都是麻子。 “难说,毕竟天黑也看不清。“ 那女人的身子跟个油桶一样,大晚上看不看得清脸根本无所谓好吧? 但是张八条知道不能说话,免得事情更复杂,他没钱没房,没爸没妈,大不了进监狱蹲几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宋青山蔫蔫的没说话,他知道现在说啥都没有用,众口铄金,而且自己也是在偷东西的时候被抓包。 他恨恨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女人,又愤恨地擓了一眼张八条——为什么不让他把女的收拾了,到时候只要扔进旁边的工业锅炉就行。 下次清理锅炉还有半个月呢,这天天几千度烧着,到时候骨灰都没有了。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粗壮中年男人急切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车间主任老高。 “副厂长!“ 女人嚎地更凶了,站起来就往刘厂长身上贴,一副小鸟依人的委屈模样,奈何她的吨位刘厂长根本招架不住,往旁边一躲,女人扑了个空。 “副厂长!他们进仓库偷东西,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带了刀,还要玷污人家。” 刘厂长看了一眼张八条,张八条一脸无所谓坦坦荡荡,宋青山躲躲闪闪不敢抬头。 这两人的模样也不差,但是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且癖好这种事真的很难说。 这胖乎乎圆脸络腮胡的高主任,在蜀南出差的时候,被问了十几次电话。 就当受害人说的是真的吧。 “这段时间,厂里失窃的东西都是你们偷的?” 刘厂长质问道。 “前几天我就看见那个瘦高个,鬼鬼祟祟在食堂后面不知道干什么。“ “宋青山刚来没几天,肯定没什么集体归属感,厂长对咱多好,咱可干不出这种损害集体的事儿。“ “咱的领导没亏待过下面的人,宋青山,你咋联合外人,偷窃公家财产?“ 两个当事人还没说话,旁听的陪审团们倒是开始了迫不及待的发言,顺带拍了一下刘厂长的马屁。 这些证言,一边颠倒是非祸水东引,一边溜须拍马,听得这位刘副厂长十分受用。 “是我偷的,你想怎么样吧。” 张八条开始摆烂,他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墙倒众人推反驳也没用,不就蹲笆篱子么,又不是没蹲过。 “你要是能把损失补回来,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这句话张八条听懂了,这吃得脑满肠肥的领导,有这么好说话? 把损失补回去,进的可能都不是厂子的账。 张八万轻蔑一笑,问:“那我偷了多少钱的东西?” 刘副厂长翻着眼睛思索了片刻,伸出无根手指:“五千。” 张八万翻了个白眼:“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 “知道我偷了多少钱的东西。” “你打算怎么赔?” “我没打算赔啊,就想知道个数,好蹲笆篱子的时候,跟狱友吹吹牛逼。” “你!” 副厂长语塞,四下传来十分压抑的笑声。 他脸憋得通红,但是又不敢下手,因为旁边的高主任,一直在谋划把自己拉下马,这边的分厂如果开得顺利,那么副厂长很快就会成为分厂长,他可不想被抓到什么把柄。 说到高主任,现在就很有说法了,这宋青山,不就是高主任介绍的么? “高主任啊,你识人不明啊,这种吃里扒外、持刀行凶的东西,你安排进来,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副厂长的话很清楚了,高主任介绍个小偷进来,手也不会很干净,除掉这个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车间主任,再安插一个自己人,这样整个厂子都是自己的了。 “副厂长啊,您可就愿望我了,人事经理,我当初怎么说的?” 高主任一点不慌,背着手问旁边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淡淡地问。 “高主任当初说,有个叫宋青山的希望报名,报名时间没结束的话把名字加上。” 人事部主任如实交代,基本上一个字没差。 但是你要真较真,人家车间主任传话下来了,你能不做些额外安排? 人不明着说,你就不干,人要暗着操作,你都上不了三天岗。 所以只能吃哑巴亏。 刘厂长眼珠子一转,大声斥责人事经理:“你这个人事干什么吃的?不背调?面试怎么看的人?” 人事经理明显慌了,他求助地看着高主任,副厂长得意一笑,这下子矛盾变成高主任和人事经理的了。 虽然高主任底蕴比较深厚,但要是树敌,厂子怕也是不好问。 “副厂长,您这可就有些太过严苛了,人又不会把我是小偷写在脸上,对吧?人事主任在这里干的时间不短了,他的工作能力怎么样我是清楚的。” 人事经理眼里对高主任的怨气全消了,反而多了几分信任和依赖。 反而看着副厂长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满和怨怼。 “那怎么处理这两人?”高主任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夺走了副厂长修复下属信任的黄金时间。 “我叫警察了,偷东西的关起来,至于旁边那个杀人未遂的,准备蹲一辈子大狱吧!” 副厂长把刚刚吃瘪的气,全甩在宋铁身上了——既然是你安排进来的人,我就不信你一点瓜葛没有! “刘副厂长,这么大的事儿,咋不告我一声。” 张八万顺着声音看过去,五六十岁,身穿整洁西装梳着油头的男人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仔细一看,那正是给断了腿的老东西送饭的青年。 他视线来回在青年跟宋青山脸上游移。 这两人的脸很像,但是就是能一眼看出来不是一种人,起了怪了。 “厂长!” 厂子里的工人们,齐声向西装男人打招呼。 高主任疾步过去,跟厂长打了声招呼,礼貌地握握手,然后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宋铁,你可够快的。” 第74章 高主任副厂长都觉得自己赢定了 宋铁打电话给高主任,说厂子最多三年快要倒闭了。 高主任怎么会相信?现在厂子来了一个大订单,人家甚至付了全款,整整三十万,而且人家说要承包珍整个糖厂的国外销售代理工作,签了十年合约,每年要三十万的货物,每年先付三万定睛。 连带着那笔全款,整整来了六十万,甚至产能跟不上,开始招人、扩建,厂子看上去怎么说也是蒸蒸日上,倒闭?怎么可能? “高主任,我骗你也没好处,等我带着豹子皮过去跟你细聊吧。” 这一天晚上,高主任躺在床上不停地转着身子。 高夫人被他转得烦躁了,正要骂人,拉开灯,看见他阴沉的脸色,悻悻地拿起枕头被子,去客厅睡去了。 第二天,宋铁赶着小马车来了,在家属大院吆喝着卖兔子和狍子肉,他打开窗户朝留下招呼。 “宋铁!你不是要找我吗?” 宋铁知道,高主任要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好说歹说都没用,也就不急了。 毕竟厂子倒闭,他又没损失,要是上赶着劝,那才看着像有鬼的样子。 高主任看着宋铁在楼下笑呵呵地卖货,跟门卫孙老头有说有笑,一跺脚,披上衣服下了楼,一溜烟跑宋铁的摊子跟前,把他所有的肉一起打包,“别卖了,我都买了,跟我上去说!“ 其他排着队的姨娘们不高兴了,纷纷抱怨。 “高主任,你可不能这样,这是垄断!“ “我家过年还没备上肉呢,听说厂里来大单了,怎么过年的福利还没发下来呢?“ “要是其他厂子听说咱糖厂家属过年,肉都吃不起,不笑掉大牙?“ 这一通抱怨,十几个人就把摊子堵住了。 “我跟高主任上去聊聊天,他要买完,我还不买呢,哪能让等我这么久的好姐姐们白等,谈完我就下来。“ 宋铁连连抱拳道歉,这些姨娘们脸色才好看些,但依旧没把道让开。 “但是我们还急着要做饭呢,你要是聊久了,我们干吃苞谷窝头?“ 宋铁思索了片刻,朝门卫孙老头那边打了声招呼。 “孙大爷,麻烦您帮我看下摊子,等下给你买烟。“ 孙老头一听,乐呵呵地出来了:“两包哈!“ “行!“宋铁答应得很干错,孙老头叼着烟斗,坐在了摊子后面。 “想买的排队哈,我给你们摇秤!“ 那些一娘们,才把高主任让走。 宋铁从旁边的篓子里,取出来两条豹子皮。 “哇!豹子皮!“ “这京城贵妇才用得起,别看了,买不起。“ “看一眼咋了。“ “难道是要给高主任?” “还不是给他那个续弦。” “白瞎这么好的皮子了。” 幸好高夫人大清早就出去逛街了,不然听到这些得气死。 高主任把宋铁带回家,左右看了看呢没人跟着偷听,砰地关上门。 “宋铁,你说厂子快不行了,你咋知道的?” 高主任思索了一晚上,宋铁没有骗他的动机,就算想劝他合伙,也没必要搬出来子虚乌有,自己又能查得到的东西。 但是一个常年在山里的人,突然见说知道镇上糖厂内幕又很难让人相信。 宋铁的脑子飞速转动,思考一个合理的理由,总不能说自己是未来穿越过来的吧。 高主任不得把他看成神经病? 他想起来,在厂子倒闭之前,不少员工都偷偷摸摸变卖厂里的东西,导致账目对不上,被清查之后窟窿巨大,才导致后来扩建的生产线资金断链,导致的破产。 要是什么做多做空,宋铁说不出多少所以然。 但是偷东西这种有痕迹的事情,不是一查一个准? “前几天,我在一个朋友那里听说,他收到了糖厂里的东西,想必是有员工拿公家财产出去卖钱,而且人不少,还有些管理层。” 高主任一听,心里有些慌,但是现在厂长天天在本部盯着,谁也不会往枪口上撞,在这个时候下手。 唯一可能的,就是扩建的分厂那边。 副厂长被调到那边去了,那个草包是厂长的表侄子,要不是家族关系,以他的能力坐不上副厂长的位置。 厂长不爽尸位素餐的表侄子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机会给他撤了。 要是能在分厂那边找到点把柄,厂长不得高兴死? 想到这里,高主任给高厂长打了个电话,说要翻看翻看分厂这段时间的账目。 那边答应得挺干脆。 本来这不应该是高主任干的活,但是高主任是个股东,而且厂长真希望能在分厂查出点什么来。 副厂长被调任,怕也是厂长安排的。 厂长不信,离了自己的压制,让副厂长成了山大王,他管理下的厂子能不出事。 但是他又不能明着出面,为难自己的表侄子,老家那边过年的时候,不得让他列祖列宗跟前跪个三天三夜?现在高主任顺手递刀,也是正合他意。 高主任就带着宋铁,连着在分厂住了两三天。 宋铁也不会看账目,就到周边乱逛,他也看到了宋青山倒卖偷出来的东西,但是没管。 现在逮了他,最多不过是辞退。 虽然他家里占了他的光,已经没了农村户口,失去了几年后分地的权利。 但是现在抓他偷窃,还让他吃几年公粮浪费纳税人的钱。 而且他家最近在张罗卖院子的事情,怎么也得等他们家连祖屋都卖了无家可归。 等下岗潮一来,给他们家当头一棒。 要是他们痛改前非,宋铁不介意帮点小忙。 要是死性不改,那就别怪宋铁无情无义。 他还在一个废弃的公厕遇到了个被截掉一条腿的老男人,出于同情给买了饭。 还在公厕外碰到了那两个在雪地里裸奔的青年,看着不像善类,怕他们抢老头的饭吃,就问了他们的关系。 一个说不认识,一个说认识,让他有点懵。 但是看他们也像流民,干干瘦瘦的,就也给他们买了饭和肉。 回去之后见他们一口都没有抢老头碗里的饭,除了给他们盒饭之外,又补了一袋卤肉。 两个青年还要分老头肉吃。 宋铁不禁感慨自己以貌取人,真是罪过。 这天晚上,高主任还在对账,宋铁止不住地打哈欠。 “这账怎么查都没问题,但就算觉得不对。” 高主任抓耳挠腮。 副厂长明里暗里都在挤兑这过来查账的车间主任。 还说要是查不出来,那就是诬陷,破坏厂里团结!要把害群之马清除出队伍! 这下子高主任骑虎难下,账目做得天衣无缝! 很明显,分厂的会计,也是倒卖团伙的一份子! “抓贼啊!抓贼啊!” 一声惊叫,让本来已经陷入黑暗的厂房宿舍瞬间灯火通明。 “机会来了!”高主任也一声惊呼,宋铁点点头,抱起外套就往外走,他要去厂长家请他亲自审查! 高主任出门,碰见了副厂长。 “抓贼这种小事都惊动了您,这副厂长也不好当啊。” “可不是呢,还劳烦厂长请您这外人来查账。” 两人看上去都胸有成竹。 高主任抓到了厂房闹内贼。 副厂长知道内贼就是高主任安排来的人。 双方都觉得自己赢定了。 第75章 宋青山,你真的要杀人? .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糖厂厂长钱老三等着眼睛质问道。 其他人适时地闭嘴了,枪打出头鸟,谁要是作证然后被追问的话,迟早得露馅。 要曲解真话容易,要掩盖谎言基本不可能。 刘副厂长弯着腰,谄媚地跟钱老三交代:“叔,这是我办事不利,没想到高主任安排进来的人,手脚这么不干净,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牵扯。” 他得意地瞪了一眼高主任,高主任倒也不慌张。 “副厂长,您这边说缺人手,我才四处搜罗宫人给你干活,你可别愿望好人啊。” “好人?好人怎么会认识偷东西的贼?”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到天荒地老。 张八条抬眼看着那身材高大的俊秀青年,想让他帮忙安顿一下外头那两货。 但是非亲非故的,人家肯给一顿饭吃就是莫大恩情了,自己怎么有脸求人。 何况看样子那个青年跟这个厂子也有瓜葛,自己贴上去,很容易给人招惹祸事。 “钱厂长,这厂子里丢的东西不少,这甚至还有几套加工设备,光靠这两人,没日没夜地干,也搬不完啊。” 宋铁说话了,他认出来了被绑着的是公厕里碰到的青年。 一个能照顾断腿老人的青年,坏能坏到哪儿去? 而且看他那瘦不拉几的骨头架子,搬不动那些东西。 “钱厂长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 眼看事情就要被捅破,刘副厂长急了,这厂子丢了多少东西他能知道? 宋铁当然知道,厂子丢了两台包装机,一台烘干机,一吨多的糖浆,仓库里还被拿走了二十多辆推车。 上辈子的新闻写着呢,事实上丢的只会多,不会少。 “闭上你的嘴!”钱厂长看见侄子怼宋铁,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一巴掌呼在刘副厂长脸上。 这宋铁虽然是个乡野猎户,但是今天拿来的东西,能让他直接攀上沈万那边的关系。 两张豹子皮!这种等级的山珍,多少富家大户的婆娘想要。 这晚上刚说出去自家收了皮子,晚上当铺大族沈家、钢厂厂长、甚至市里市首的千金,就都打了电话过来。 这小企业的老板,能有这么风光的时候,都仰仗着宋铁。 这三个人随便搭上那条线,钱家都起飞了。 这侄子在厂里游手好闲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侮辱自家福禄财神爷,吃了雄心豹子胆? 刘副厂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老叔抽巴掌,丢了大人。 高主任扯着嘴角,拼命忍住笑的模样,让他心底的羞愤变成了愤怒。 他不敢恨自家老叔厂长,也拿高主任没什么办法,那个叫宋铁的,应该是厂长身边的红人,这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宋青山和张八条身上。 宋青山一看,这宋铁好像能管上事儿,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宋铁身边蹭。 “弟啊!你哥我是被冤枉的,多大胆子我敢偷东西,敢杀人啊!你一定要救我,要是我回不去,我爸妈肯定要闹事儿!” 这一般威胁一半道德绑架,让宋铁有些无语。 杀人敢不敢,不知道,但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没见宋青山少干。 “宋铁兄弟,这是你哥?” 前老三想起来,这个被抓包的姓宋,宋铁也姓宋,而且,没人会瞎认亲吧? “这同志才来没一个星期,你跟我说他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偷了一个几米长几百斤的机器?” 钱厂长有些偏袒宋青山的意思了。 宋青山也察觉到了这一丝变化开始就坡下驴。 “厂长,你要相信我啊!所有的事情,都是旁边这盲流逼我干的!” 张八条翻了个白眼,得,现场都沾亲带故的,就自己是局外人,这下子说啥都没有用了。 “厂长,能让我问两句么?”宋铁还是不相信一只住着厕所的男人,能偷那么多东西。 那些失窃的物件,算下来得三万多块了,二手卖了对折也一万多,怎么会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行,你问。” 钱厂长笑着把身子一让,宋铁走到了最前面。 他看着张八万的眼睛,问:“厕所里的大哥,你认识么?” “不认识。” “你偷了多少东西?“ “今天拿了二十斤糖浆,但是没偷出去。” 张八万本来是想破罐子破摔的,但是自己沉默这么久,一副默认的态度,在这里还无亲无故,抓来给他那个堂弟顶包,不要太合适。 为什么要多次一问? 显然,宋铁想帮他。 ”你放屁!库房天天丢糖浆,还有一些零碎工具,不是你是谁?“ ”天天鬼鬼祟祟在附近游荡,不知道踩点了多少次。“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争相作证,争取把罪名推出去。 之后消停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又可以钻外快了。 “那你呢,偷了多少?!” 宋铁询问宋青山的语气,显然不是那么好。 “三十斤糖浆...” “还有么?” “没...没了。” “真的?” 宋铁音调往上一拉,宋青山立刻萎了几分. “还有厂里的几只铁桶。” “就这些?” “就这些。” 宋铁点点头,回头跟钱厂长说:“钱厂长,我问完了,这位兄弟造成的损失,我来赔,至于宋青山,厂长您自便就行。” 宋青山一听,立马焦急地起身:“弟啊,你不能不管我!我们好歹一起长大...” “这是包庇自家兄弟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青山是个鬊鸟,这人看着像一个肚子爬出来的。” 钱厂长本来想放过这两个人,毕竟有宋铁做保,他很相信财神爷的判断。 但是现在众目睽睽,又不好坦然包庇,就示意高主任把张八条和宋青山两人拉起来,“宋铁,要不把人带我办公室聊?” 副厂长一看局势不对,要是犯人被带进厂长办公室,很多东西经不起细问,这一查,分厂监守自盗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宋青山非常抗拒被带走,怕自己被拷打,就抱着旁边的桩子死活不肯走。 ”叮当!“宋青山怀里的刀掉了出来。 胖女人一声惊叫,“看!他就是拿的这把刀要喇我脖子!他要杀人!” 第76章 死性难改宋青山 随着宋青山怀里的刀掉出来,整个厂子热闹了起来。 只要把宋青山想要行凶杀人的事情闹大,那么所有人都有机会从这个厂里跑路。 答不理不在本地干了,拿着现在攒的小本钱南下捞金去。 “抓住他!他不仅仅偷东西还杀人!” “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群人在那里叫骂着,上来拉住了宋青山。 宋青山脸色苍白,早知道自己就不听这个妇人之仁的傻大个说的,一刀了解了事情就没那么多了。 “他还玷污了我的清白,呜呜呜,他想杀我的事我不追求,但是他得负责!” 仓库里的女人伸手就薅住宋青山的脖领子。 这位姑娘年近三十,已然没有男人要她。 没办法,谁叫她曾经眼光太高呢。 太矮的不要,太丑的不要,太穷的不要。 其实她的爱好是旅游还有做点小蛋糕,平时喜欢养养猫。 现在还在备考编制,前途一片光明。 奈何这自由的灵魂到现在都没找到归宿,一直随风飘荡。 常年的工作,又让她姿容有损,明珠蒙尘。 本来她也是看不上宋青山的,一个工人有什么好嫁的。 不过现在年岁大了,玩心收了,找个男人嫁了也不错。 宋青山是穷了点,但是模样还算不错,带出去也有面子。 至于彩礼这种事儿,她很有自信宋青山不会不给。 要么给钱娶她进门,要么杀人未遂蹲笆篱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至于说偷东西入大狱,看他那个帅气的弟弟,应该是有些手段,不至于让自己老哥蹲太久。 但这么一看,那个叫宋铁的更优秀,只是没找到口子搭上关系。 但是这兄弟俩长得差不多,哪天天黑了说自己没分清,这不就能粘上去了? 人生不可能一步登天,需要找到合适的台阶。 拿了彩礼立马离婚,分一半家产,发财指日可待,怎么自己前几年青春正茂没想到呢? 要是那样肯定能多嫁几次,成为小富婆。 “我没有!我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宋青山大呼冤枉,使劲想要挣脱女人的手。 张八条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咧着嘴笑。 现在他清不清白,自己说了不算,随遇而安咯。 这心态,反而让张八条成了现场最轻松的人。 宋铁本来也对搭救宋青山的兴趣不大,这次来分厂,是要配合高主任把厂子救下来,避免三年后倒闭、大批工人失业。 宋铁没那么圣母心,何况他让宋青山进厂,也是等着三年后厂子倒闭,让他遭点罪,要是厂子挺过去了,这小算盘基本告吹。 但是高主任非常坚持,他不想自己工作了十几年的厂子黄了,也不希望兢兢业业工作的工友们人生坠入地狱。 他将自己说可以把积蓄都掏出来给宋铁,只要宋铁帮厂子度过这次难关。 眼见这位高主任肯为其他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宋铁也不可能继续做小人,点头答应了。 但是以此为代价,他要接触糖厂的厂长,总不能瞎忙活,却让人生一点进展没有吧? “跟我走。”宋铁冷冷喝令道。 张八条和宋青山想要跟上,其他人怕自己偷窃的事情败露,互相递了眼色,纷纷拿起身边趁手的工具,目露凶光,围了过来。 只要犯人死了,那就死无对证。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钱厂长怒斥这些想要动粗的工人,但是毫无效果。 他们杀心已定。 法不责众,到时候乱棍打死这两人,谁下的最后一棍,哪个人又说得清? 宋青山瑟缩在宋铁身后,宋铁嫌弃地用手中的手电筒把他顶远了些。 “兄弟,咋整?要不你放开我,我打死几个,让你逃出去?“ 张八条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这世界能享受就享受,哪天死了也正常。 埋在哪里无所谓,反正也没人上香。 这位青年好歹有一饭之恩呢? “行了,消停点,站我身后。” 宋铁拉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蛇皮袋,从里头拉出一把猎枪。 “卧槽!有枪!太帅了!”张八条眼睛放光,他在村里拉布幕的电影上看过,从小就觉得,那些军人持枪保护人民的样子,帅呆了! 他有过一段时间,做梦都想当兵! 但是他过不了背调,他爹贩毒被抓,三代人都没法吃公家饭。 一生的阴影,变成了一生的污点。 “,谁想先死,就来。” 宋铁拉了拉枪栓,这动作让张八万挪不开眼。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有人闹事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财路,谁会想真的拼命? 子弹虽然不是无限的,但谁都不想成为那消耗子弹数的倒霉蛋。 要是死了,不仅便宜了其他人,可能那些失窃的东西也会算到自己头上,谁会那么蠢。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宋铁等人被围住,不敢妄动,要是被人看准机会袭击,失去先手,场面再度混乱,那时候谁也保不住。 宋铁端着枪,其他人拿着铲子叉子,僵持了十几分钟。 谁也不想让着谁。 宋青山看了看围堵的几十号人,又看了看这边瑟瑟发抖的钱厂长,手足无措的高主任,和一脸看乐子的张八条,咬了咬牙,从地上抓起一把泥灰,甩在了宋铁脸上! “咳咳!“宋铁眼睛被迷住,端着的枪放了下来,宋青山趁机把枪抢走了。 现在谁得势谁失势,宋青山早有定夺,双拳难敌四手,现在投靠工人那边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其他人看见有机会,朝这里涌了过来。 “兄弟们,我是你们这边的!不要杀我!事情都是那个张八条干的,东西也是他偷的!我可以作证!“ 宋青山举起双手,把枪放下,跪在地上。 “好样的宋青山,我就知道你是被逼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哈哈!“ 很快,工人们就把宋铁几人圈住了。 “这王八蛋。”宋铁紧要牙关。 “你骂我们大功臣干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一枪把你崩了!” 领头的工人拿起枪,顶在了宋铁的额头上。 第77章 没有退路 看着顶在额头的猎枪,宋铁也丝毫不慌。 男人威胁了几句,就把枪杆子笑呵呵地让给了刘副厂长。 副厂长是知道厂里的事情的,前几天他也看见副厂长倒卖厂子里的设备,上下一条心,团结就是胜利。 技能讨好副厂长,又把持枪威胁的事儿推出去,两全其美。 何况副厂看着也挺乐意的。 “刘奔你想干什么?”钱三慌张的看着自己的表侄子,他有些不认识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亲戚了。 “干什么?你说咱想干什么?表叔啊,你也年纪大了,别站着茅坑不拉屎了。” 副厂长刘奔嚣张地说,自己的表叔虽然做生意还行,但是胆小得很,甚至不用拿枪指着就已经瑟瑟发抖。 面前叫宋铁的愣头青看着有两把刷子,现在手上没了枪,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幸亏那个叫宋青山的是个傻逼,临时反水,不然要真让这群人跑了,查清走账库存,刘奔估计得在笆篱子里呆上几十年,雏菊变成向日葵。 “宋青山啊,看你也是个识趣的人,今天多亏你了,要是我接手了厂子,给你个车间主任当当?” 刘奔给宋青山画着大饼,后者闻到味儿就美得不行。 “宋铁,你一个村里的猎户,到镇上逞什么能,要是跪下来求我,我就跟刘哥求求情,让你滚。” 他嘚瑟着以上位者的口吻叫嚣。 这段时间,他们两堂兄弟没少被人拿来比。 以前还好,大家半斤看八两,谁也别说谁,但是自从宋铁病好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说他上山捞鱼打猎,让付秋兰和马卫红两个老寡妇天天吃肉,还不分给十几年来照顾他们的自己家,还用一两二八大杠差点让自己蹲了局子。 更过分的是,宋铁赚到钱了,村里人都把他当成了回头浪子,身边还有两个好看的女人跟着,谁不妒忌? 大家都是烂人,凭啥他能混那么好?自己就得在这个厂子里给人倒剩饭。 听说是那个高主任给打的招呼,怎么不给安排点有油水的岗位比如财务什么的? 就算他不认识多少字,但是数钱谁数不明白。 总之,这都是他们的错。 罪魁祸首,就是宋铁,真希望他今天死在这里。 “你们自家的厂子也祸害,刘副厂长格局这么小,怪不得钱厂长现在快六十了,还没肯退休。” “想必是知道厂子给你管,不到三天就得倒吧?” 宋铁冷笑着,他眼神里的轻蔑让刘奔更加不爽。 “你懂什么?那老东西都快进棺材了,还不把厂子给我,乖乖退休养老不好么?” “这些年我顶着个副厂长的名头,一个月就拿那么几百块钱工资,一点油水都没有,他倒好,天天花天酒地。” 刘奔越说越激动,枪口在宋铁的脑门上杵了几个红印子。 “那你偷厂子里的设备出去卖,厂子倒了你就当不成厂长了。” “这厂子一天不是我的,就算炸了也不心疼。” 事到如今,刘奔也不打算装了,等威胁钱老三,把厂子让渡的协议文件签了,就可以送这几个人上路了。 “你....你!”钱三脸色涨得通红,捂着心口几次说不出话来,宋铁往高主任怀里扔了一个小药瓶,里面是维拉帕米,宋铁知道钱厂长有心律失常的毛病,去诊所那里弄了些,其他的药房要这要那的,这时候只能说认识个医生真好。 高主任连忙给钱厂长灌药,刘奔也不阻拦,因为厂长没有签让渡文件,只要一死,家族里那些亲戚,就会像秃鹫一样过来抢食。 虽然有了文件也拦不住他们的痴心妄想,但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花点小钱打发打发得了。 “厂长,你还对自己的表侄有什么妄想吗?”宋铁叹了口气,他之前跟钱三说过,外资奸细在做空糖厂时,刘副厂长也没有闲着,趁着开分厂的事务繁杂、物资搬迁管理不便的空档期,变卖厂里物资的内部老鼠。 这钱家糖厂已经开了快上百年,底蕴深厚,也抵不过内忧外患。 钱三结婚四十年,愣是憋不出一个孩子,钱家在这里算是绝了后,所以他夫人刘家那边作为备选,开始逐渐接管糖厂的部分权利。 钱老三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将老婆那边的侄子拉到厂里当继承人。 想不到啊,当初自己带个玩具过去,就能开心好几天的侄儿,如今成了副厂长,反而希望自己快点死。 “唉....” 钱三连连摇头,升米恩斗米仇,亲人也不例外。 “行了,签了文件,把厂子给我,我就放过你们。” 刘奔看见了宋铁毫无惧意的眼神,其中甚至有冷冽的杀意,让他脊背有些发凉。 “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宋青山一听自己老大这么大胆,要是在这时候帮他劝老头应允,岂不是从龙之功? “行,你把这家伙杀了,我接了厂子让你当副厂长。” 刘奔一把拽过宋青山,把枪让给了他。 “开枪。”刘奔这两个字,让宋青山快夹不住水兜里的尿。 这是杀人啊!要被枪毙的。 刘奔当然知道,现在只要宋青山开枪,能逼钱厂长签字。 至于现场的目击观众,大家都不干净,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刘奔知道工人们偷东西还睁只眼闭只眼。 东西不是自己的,还能让他们面对警察时闭嘴。 偷窃,现在也不是轻罪。 糖厂的火炉,火力不比火葬场差,到时候只要人人都说没见过,那这个人就是消失了。 宋青山这小子,现在是自己这边的人,这种胆子小、出卖同伙的白眼狼,必须手上沾点大事儿,才好使唤, 宋青山脸上的血色都没了,他只是想偷点东西,没想到现在居然要杀人! “枪上有了你的指纹,哪怕是我动手,你也逃不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拿着你的尸体去顶罪。” 刘奔的耳语声音不大,却让宋青山的耳膜如同过电。 这退一步就是深渊,往前也是地狱,但是地狱里可以当厂长,怎么选还用犹豫? 宋青山的手指,放在了上了扳机上。 第78章 进去吧你们 这时候厂子外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飞速由远而近。 几辆警车围了过来,肖局长带着警员们飞快地散入厂房。 其他人尖叫着逃走,宋青山的手在抖,幸亏自己没开枪。 “没用的东西!”刘奔抢过了枪,把钱厂长拎了起来,枪口抵着钱厂长的脑袋,顶在自己身前,挪出厂房。 “你们敢过来,我就毙了他!” 刘奔歇斯底里,他今天被抓进去,这辈子别想出来了。 这段时间的油水攒了不少,只要逃出去,起码一辈子吃喝不愁。 “侄儿,我帮了你这么久,你忍心这么对我?” 钱老三还是不相信,尽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宋铁之前说了很多,但要不是他那两张豹子皮,让他愿意将信将疑,他今晚都不愿意过来。 平心而论,他对刘奔不差,甚至可以说视如己出。 几十年的感情,现在这一幕对他而言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帮我?你下不了崽的,这厂子本来就是我的,让你多做十几年厂长是我仁慈!现在你害得我被警察抓,你要是早点让位早点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刘奔已经彻底撕下了自己的面具。 钱老三已经浑黄的眼睛,止不住流下眼泪来。 他回忆自己这几十年生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周围的警察忌惮于刘奔手里的枪和人质,不敢轻举妄动。 宋铁坦然地站了起来,一脚踹开碍事的宋青山,朝刘奔走去,“刘奔,这枪里没有子弹。” “鬼才信。”刘奔嘴上这么说,但是脸色已经慌了。 宋铁在那肮脏的世界混了不少时日,自然知道一些警方与持枪劫匪周旋的门道。 刘奔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里。 枪是宋铁的,里头有没有子弹,刘奔还真没有确认过,现在只要露出一丝破绽,那些警察肯定会开枪。 这小子话是说给警察听的,只要警察信了就会扑上来。 自己只要扣动扳机,有子弹,厂长死了,自己的筹码也就几颗子弹。 要是没子弹,不仅坐实了自己杀人的意图,而且所有的筹码都将化为乌有。 好在宋铁虽然这么说,警察们也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赌这一把,害死人民企业家这个罪,他们实在担当不起。 不过宋铁不紧不慢、坦坦荡荡地迈着步子,朝刘奔走来。 这小子胆子这么大?难道说枪里没有子弹? 不对,这是虚张声势! 刘奔一咬牙,枪口对准宋铁,扣动了扳机。 去他娘的,自己手里还有人质,那就杀一个让警察们看看自己的诚意! “咔哒!” 猎枪的击锤发出声响,却没有子弹击出。 就在刘奔愣神的几秒,宋铁一个疾奔前来,前扯开钱厂长,钻进刘奔怀里,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刘奔吃痛弯腰,宋铁抢过猎枪,三秒钟装上子弹,垂下枪口,在刘奔脚边开了一枪。 “砰!”刘奔脚边的地面擦出火星子,他双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其他警察一拥而上,把刘奔摁住,戴上了手铐。 这厂子里几十个人,陆陆续续被警车装回了警局。 “您来得可真及时。”宋铁给肖局长递上一根烟,肖局长非常欣赏地看着他。 “宋铁同志,您胆子够大啊。这贼窝你还真敢闯。” “也不是敢,主要是这人民群众里的蛀虫我实在是见不得。” 宋铁打了个哈哈,要说没私心冒这个险,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确实有自信打不过能跑,这几天在周围闲逛都是为了踩点,寻找逃跑路线。 周边哪里能躲,哪里能推倒东西拖延追兵,请帖心里们儿清。 “哈哈哈,我向上面回报,记你一功!”肖局长心里现在美得很,这个镇上太平的很除了偶尔有点小偷小摸,太平的很。 太平也有太平的不好,做不出成绩。 现在这件糖厂,镇上的经济支柱危难之际,自己挽大厦于将倾,一旦报上去,这三五年的政绩是有了。 “但是下次,啥计划先跟我们打好招呼,看你撞枪口我这老东西快吓死了。” 肖局长拍着宋铁的肩膀。 “怎么,肖局长还想要下次?”宋铁自觉地把枪递给肖局长。 只是可惜了这把猎枪,回去张队长不知道会怎么念叨自己呢。 “肖局长,这枪…” 思来想去,宋铁还是不死心,自己立了那么大的功,说不准能网开一面呢? 肖局长知道他的意思,挠挠头:“这东西要是摆在台面上,就是实打实的违法物品,这么多人看见了,只能公事公办。“ “行吧。“宋铁也不为难,回头看见张八条真蹲在地上等着上车。 “局长,这哥们儿能保释回来么?” “偷窃罪,要不是那种兜不住的数,交点罚款就行。” “这哥们儿我保了,多少钱?” 小局长看了看张八条,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不是老熟人么。 “张八条?惯犯了,除了小偷小摸倒也不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交五十吧,不过你捞他干啥?” 宋铁递了五张大团结过去,“局长,我觉得这人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偷东西,哎呀,你要能兜着我就不问了,行了你把人带走吧,我回去办手续就行。” 肖局长很无奈甩出手铐的钥匙,像这些偷偷摸摸的惯犯,人格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那天宋铁被坑一道的时候,才能了解吧。 作为多年的老江湖,局长知道年轻人是不听劝的,就干错不管了。 “弟!那我呢?!”宋青山扒拉着车门不肯上去,宋铁居然会花五十块钱救一个欺负自己很多年的混混,自己作为他堂哥不可能看不见吧? “你啊,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 宋铁摆了摆手,跟他告别。 “宋铁!你亲戚都不帮!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宋青山叫骂着,声音随着警车开远越来越小。 “咋来这儿偷东西了?”宋铁蹲下,帮张八条解开手铐。 “缺钱呗。”张八万揉揉酸痛的手腕。 “想找份工作么?”宋铁伸手把他拉起来,“管吃住。” 第79章 张八条,你怎么又打人? 镇上有一家不错的馆子,叫“太白山大饭店”,十年前开张,十年来人气都不错,很多稍微有些资本的人,都会时不时来这里开个洋荤。 这里不仅有各种家常菜,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野味上桌。 但是这几年店里能进的活最多也就是一些氹子捞的鱼,还有野兔子,眼见饕客们渐渐不来了,老板吴大头早就上了火。 早上糖厂厂长打电话来,说要定个饭桌,要上最好的菜,这是从去年年关到现在,最大的单子了。 不说这一桌子的标准是三百多,光是钱厂长、高主任这两人赏光前来,就值得用馆子里最大的阵仗对待。 特别是听他们说,一起入席的还有个叫做宋铁的青年,其他还有三人,应该是蹭饭的。 现在宋铁在做生意的圈子里可以说是有了些许的名声,特别是卖珍玩的商行和卖野味的饭馆。 自从沈万老板的当铺里,进了一张虎皮,就搭上了吴大头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大佬,拿下了某块市里中心的拍卖会的上桌资格地皮 要知道,再有钱,在某些人眼里也只是铜臭味重一些的屁民,一旦能够染指土地,那就在是直接飞升了。 当然那么远的事情,吴大头不考虑,宋铁能够猎到老虎,糖厂家属大院那边也说他时不时会出现卖些野味,上次还有狍子和豹子肉,听到消息的吴大头大腿都要拍烂了——要是早知道几个小时,就算拿高价也要去给包圆了。 店里有货没人买,和店里没货是两个概念,一招鲜吃遍天,没了新奇的食材,老饕们走的走散的散,又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太白山大饭店没活了。 生意一落千丈,困顿四五年的饭馆子,今天一下子迎来三个贵客,兴奋得他一夜没睡,早上一起来就顶着黑眼圈,盯着备料,还有红白案。 眼看着约定的午餐时间快到了,太白山大饭店的厨房红火了起来,混杂肉香的蒸汽,从窗户里飘了出来。 “好香啊…张哥,真是这里?”肖久万看着门面十分豪华的大饭馆,瞪大了眼睛。 张八条背着断腿老头,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我也不知道,刚刚找人问路,人说是这里呢?”张八条端详,上面宋铁划拉的几个字,跟招牌上有些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老东西,你不是识字么?这是纸上的字儿么?”张八条指着招牌,把纸条放到断腿男人眼前。 “啊..啊...”男人含糊不清地回应,猛地点头。 “张哥,你咋不让人送过来呢,要是弄错了多丢人。”肖久万咽着口水,抻着脖子试图看清楚窗户里面的厨师在做啥菜。 “你懂个屁!人说请咱吃饭还得包接送,你要不要脸,要不是铁子你哥我就又进去了,这次指不定几年内呢。“ 要说张八万脸皮薄,他就算偷东西被抓到也不觉得有啥,只要不饿肚子,哪怕让他脱了裤子围着商场跑一圈他都无所谓。 但要说脸皮厚,真待他好的人,他多拿一根针都会脸红。 这饭馆子一看就不便宜,要是还真让叫辆车,他以后看见宋铁都会膝盖软。 这时候,穿着洁白小马甲、蹬着小皮鞋的服务生,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往门口走过来。 “小哥!这是太白山大饭店么?” 肖九万伸手就要拉人家衣袖,服务生厌恶地皱皱眉,往后一躲,肖九万的手抓了个空,尴尬地停在半空。 张八条知道,自己这三人穿得有些磕碜,就把肖九万无处安放的小手拉了回来。他不想给铁子惹麻烦。 咋这十几年肖九万就是不生性? “小哥,我们在找太白山大饭店,这里是么?” 张八条保持着从宋铁那里学来的礼貌。 “招牌上写着呢?不识字?!”服务生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确实不认识,人给我写了张字条,您帮忙看看。”张八条哂笑着把字条递过去。 只要确认地方没错,他们三人就在门口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坐着,等宋铁来了再进去。 服务生看了看字条,又看了看三个邋遢的男人,脸青一阵红一阵。 他也不识字!识字咋还做服务生?! 这男人不会是故意羞辱自己吧?! 想到这里,服务生一把撕碎了字条,撒在空中,风一吹,就飘到了雪里。 “滚!今天店里招待贵客,要饭去别的地方要。” 张八条有点生气了,自己又没做啥,问的语气还很有礼貌。 在高档的地方做牛马,觉得自己也高贵了起来? 但是他嘴角抽了抽,不打算继续对峙,背着老头转身,找个避风的地方要坐下。 “瘸腿的爹生没用的崽,老娘还不知道在哪儿卖,还想到这儿吃东西,呸。” 服务生啐了一口,戴上白手套站在门口。 张八条脑子如过电一样,把老头轻轻放下了,肖久万那嬉皮笑脸也冷了下来。 “啊..”老头拉着张八条的衣袖,不让他过去,张八条的理智回来了半分,也蹲着坐下,从裤兜里掏出半根捡来的烟屁股,沾着堆地上的余炭点着,叭叭地吹着。 三个人找了个没雪的地方,不停地跺着脚。 光脚还是太冷了。 服务生的这句话,其实最受伤的是老东西,这都拦着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张八条不计较。 “这几个干嘛的?” 吴大头看见三个乞丐蹲在自己门口,脸色有点不好看。 服务员故意鄙夷地大声说:“来要饭的。” 吴大头叹了口气,这年头活着谁都不容易,“那给他们点吃的吧,让他们赶紧去别的地方。” 服务员实在是觉得老板有这善心,不如给自己工资加个一两块。 但是这话可不敢说出口。 “行。”服务员不耐烦地答应,到厨房里擓了几勺昨天的剩饭。 他把碗往三人的面前的地上一扔,里面的油水伴着泡发了的饭粒甩到了地上。 “喏。赏你们的,快吃干净快滚吧,我还等着拿碗回去。” “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在等人。” 张八万看了看老东西,老东西轻轻摇头,他咬咬牙忍住了。 老东西看地上的饭菜,这段日子宋铁松了几顿饭来,但也饥一顿饱一顿,这剩饭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天气冷了也不至于馊臭,扔了实在心疼。 他趴下身子,细细地拢着溅出来的饭菜,端起饭碗。 长久的营养不良让他的手在不停地发抖,啪嗒一声,饭碗掉在地上,碎了。 “老东西,恩将仇报是吧?!”服务员一脚踹在老东西的鼻梁上,他往后一仰有些意识涣散,鼻腔里开始淌出淋漓的鲜血。 这个碗坏了,服务员得扣五毛钱! “你他妈的…”憋了半天火气的张八万,在看到老东西流出鼻血的那一刻,绷着的弦断了。 他一把将服务员推倒在地,朝着脸就是一顿踹,肖久万也跟着加入了这场暴力宣泄。 “救命啊!打人啦!” 饭店里的人闻声出来,拿着菜刀饭勺出来了。 第80章 汗流浃背了吧 吴大头看着在地上滚得一身小马甲肮脏不堪的服务生,一个被打出血的老乞丐头都大了, 这场面要是被贵客看到了,第一印象就算是毁了,连忙叫其他人把人给拉开。 但是张八条肖久万打得红了眼,三四个厨子虽然力气大,却愣是没能把两个打人打得上头的男青年拉开。 他扫视了一下现场,心里有了谱。 大概是老头把饭碗打破了,服务生觉得要被扣钱,打了老头,两个青年气不过就开始动手。 这事儿也好办,他让摘菜的大妈回屋找急救箱,然后去把老头扶了起来,发现他左腿裤筒空荡荡的。 怪不得这两个年轻人气性这么大,要是搁他这儿他也忍不了。 “这老叔出了血,快处理一下,你们别打了。“ 怒火烧心的张八条,找回了理智,之前长长十几年,出了什么问题解决的手段都是揍对方一顿,没想起来伤者是需要处理的。 他朝服务生脸上啐了一口,过来把老东西搀扶自己肩上。 上下扫了一眼吴大头,他觉得这胖子跟那个不积德贱种不一样,起码会说人话。 “把他搀进去擦一擦,上药吧。”吴大头看着老头的模样也是不忍,要自己老爸被打成这样,对方被剁了都不解气。 但是手底下的人出事,自己还得赔钱。 “兄弟,你看,他也遭罪了,要不就算了吧,等下还得让他给客人备餐呢。” “你这里是太半山大饭店么?”张八条指着招牌问。 “对,是,您是?”吴大头十分奇怪,这三人穿得不像是会来吃饭的人。 “我们朋友在这儿定了包间,我们来等他。”肖久万最后狠狠踹了一脚服务生,过来又变得嬉皮笑脸。 “朋友?”吴大头脑子僵了一僵么今天定包间的,只有一桌客人。 “请问名字是?” “宋铁。” 一听这两个字,吴大头的冷汗就下来了。 钱厂长,高主任,宋铁…还有三个人,昨天没有记下来名字,好像是什么张麻将?肖麻子? 叫什么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店里的服务员打了贵宾! 有一个还被打得意识涣散,话都说不出来了! “快快快,里面请,我去叫大夫过来!” 吴大头连忙和招呼个员工,要把老头架走。 “你干什么?”张八万下意识地把要过来接手的男人顶走。 这群人该不会是想把人架进去,想要威胁自己了事吧? “哎呀,贵客,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了自己人!我进去给他上药,打电话叫大夫过来看看,您是宋铁的好友,自然是我们的座上宾,快进去吧,春姐!给两位看茶,上最好的!” “谁跟你是自己人。”肖久万不屑地说。 吴大头见两人非常防备,就自己过去,搀着老头的另一边。 “贵客,您快走吧,早点止血,这瘦弱的身子,再流下去遭不住的。” 张八条不懂什么急救,但是看老头的脸色已经有些青白,连忙把人架了进去,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温水,淡盐水,糖水,都拿上来!春姐给关大夫打个电话!然后给两位兄弟看茶!” 吴大头亲自用温毛巾给老头擦脸,然后喂了几口糖水盐水,老头的脸色回来不少。 见老东西有了几分人气,睁开了眼,张八万松了一口气。 “让这位叔歇会儿吧,我让人带他去卧房歇一歇,二位随我上楼,包间等吧。” 肖久万眼神询问张八条,张八条点点头。 随着吴大头上二楼,在一个豪华的包间坐下了。 鲜红的地毯,檀木桌椅,象牙色的桌布,一盏精美的水晶灯从天花板垂下,镶着金边的餐具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切,把麻将兄弟看傻了。 这装修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 春姐端着一个银色托盘,上面是一个白瓷茶壶。 白色小茶盏往三人面前一放,春姐斜着茶壶斟满,盖上杯盖放下茶壶然后出去了。 两兄弟好奇地盯着茶盏,左三圈右三圈,没敢动手。 这精美的瓷器摔了赔不起,要是端杯子的方法不对,岂不是给请客的东家丢人? 吴大头懂他们的心思,端起茶杯,抹开杯盖抿了一口。 兄弟俩一脸了然,有样学样,抿了一口,嫌弃地放下了杯子。 “不甜。” “淡嘴。” 两兄弟对这一斤二十多的大红袍给出了不高的评价,吴大头也不恼,毕竟各花入各眼,再好的茶也有人喝不惯。 “春姐,上壶酸梅汤。” 酸甜的饮料入口,麻将兄弟本来绷着的脸好了不少。 “您跟宋铁什么关系?” 吴大头见局势稍微缓和,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铁子哥是我哥的恩人。”肖久万又倒了一杯,一壶酸梅汤眼看要见底,平时吃都吃不饱,别说喝饮料了。 “是我们的恩人,你还想撇干净呢?“张八条踹了一脚肖久万。 “哦,这样啊…”吴大头没有继续细问,眼下获得的信息已经够了。 他们跟宋铁有关系,就不能得罪。 自己真心相待,好歹是把两人稳了下来,赶在贵宾团来之前把那个断腿的老人伤势处理好,到时再真心道个歉,打个折自罚几杯,这事就糊弄过去了。 这时候门被服务生气汹汹地推开,指着兄弟俩喊道,“就是他们打人!” 身后跟着身穿便服肖局长,他今天本来也是受邀赴宴,听到报警顺路就过来了。 “又是你俩?!” 肖明军这几个月的KPI,基本都靠兄弟俩完成的,一眼就认出了。 “我就说你们这两人心怀不轨,是不是要来偷东西,被我发现就要灭口!” 吴大头好不容易收回去的冷汗又挂满来了额头。 不怕事情大条,就怕队友神经大条。 “误会,都是误会,肖警官,这两位是我的贵客。” 他不断给服务生使眼色,但是对方并没有领会到老板的意思。 “快把他俩抓起来,警官你看,我被打得脸都肿了!” 服务生叉着腰,现在他觉得道理都站在自己这边,就算是老板也不能阻挡正义的降临。 “怎么没把你打死呢!” 吴大头差点被气死。 这时候,糖厂厂长的车停在了饭店门口,高主任下车给钱厂长和宋铁开门,三人一进门,看见了这济济一堂的人才。 “肖局长,您来这么早?”宋铁过去拍了拍肖局长的肩膀。 “铁子哥。”张八条肖久万两人激动地起身。 这下子,吴大头头上的汗更大颗了。 肖局长,也是宋铁那边的人?! 第81章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你刚刚说谁打你来着?”肖局长回头,问服务生。 “他,还有他。”服务生心虚地回应,又马上犟起脖颈,“肖局长,你不会因为跟他们有交情,就打算徇私枉法吧!” 肖局长笑了笑,“当然不会,我不会少抓一个坏人,也不会少抓一个好人。” 宋铁看那断腿的老头不在,心里已经估摸到是什么情况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知道张八条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动手打人的流子。 “肖局长,问清楚就行,我不偏袒。” 宋铁坐下,让他们自便。 “他们在门口影响我们家饭馆做生意,老板见他们可怜,想给他们点饭菜打发走,没想到他们不仅不领情,还因为嫌弃剩菜剩饭打我。” 服务生委屈巴巴,看得肖久万拳头都捏紧了,张八条给他摁住,摇摇头。 不能给恩人丢脸。 “明明是你把我们老东西打伤了,我们气不过才还手!” 张八条第一次尝试跟人讲道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是你们那老东西想要碰瓷!讹我们饭馆的钱!” 服务生见局势不利,明显是要把水搅浑,让事情不了了之。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不下。 肖局长一直在等宋铁一个态度,只要他说句话,他都能兜着,这点事情不大,和和稀泥就能应付过去。 但是宋铁皱了皱眉,心里嘀咕:“没监控还真不好弄。“ 但是旋即就不纠结了,以前卧底的时候,看那些老狐狸套消息,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那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谁要是回答得出来,谁就是无辜的。“ 宋铁这么一张嘴,肖局长就从焦头烂额的公务模式,无缝转变成看戏模式。 钱厂长跟高主任也默默地坐了下来,看看宋铁能问出什么来。 “行。“张八条胸有成竹。 “可以。“服务生觉得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不信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能问出是什么来。 “你说,你们给张八条送饭,他不领情反而将饭打翻?“ “是!”服务员斩钉截铁,目光坚定,竟然让肖局长都挑不出毛病来。 “他们穿这身衣服,你以为他们是乞丐?” “是。” 得到服务员的回应,宋铁转头问张八条,“你们是乞丐么?” “是又怎样?”肖九万有些不服气,如果可以,谁要天天挨饿受冻。 张八条轻轻踹了他一脚,这小子太没礼貌了。 “你们以前吃的什么?多久没吃饭了?”宋铁又问。 “这半个星期都捡糖厂食堂的剩饭剩菜,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张八条的声音有些小,以前可以掏点剩饭,但是自从厂子里出了那事儿,食堂就不开了。 “饿么?” “饿。” 服务生听着不耐烦了,“这跟他打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宋铁的语气中已经带着怒意,服务生听得腿肚子有些发抖。 “你刚说吃惯了厂子潲水一样的剩菜,而且饿了一天的人,把到手的食物甩了?!” “这…”服务员脸色苍白,眼神躲闪。 “张八条,你为什么打人?“ “他把老东西踹出了鼻血,我气不过。” 宋铁虽然对他动手打人有些气愤,但是一想到也是帮弱者出头,也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 源自方法论的失败不足为据,来自价值观的错误才不可原谅。 “现在人在哪儿呢?”宋铁转过去问吴大头。 吴大头捏了一把汗,幸好自己有帮忙处理老头的伤,不然现在就得被在场的几个大佬架在火上烤了,“在楼上,我给老人家处理好了伤,正躺卧房歇息。” 宋铁点点头,那凌厉的气势软了下来,让吴大头有了个可以微笑回应的机会。 “老板,带着我和肖局长、服务生上卧房看看吧。“ “好。“ 吴大头带着宋铁等人上去,时不时回头,却看见宋铁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地跟着。 这太白山大饭店虽说这几年生意大不如前,但是这装修就算城里的厂长和领导来,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山里来的猎户小子,究竟什么来头?这种豪华的装修都入不了眼? 在宋铁眼里,这饭店的酒红色天鹅绒桌布、水晶吊灯还有欧洲宫廷式座椅,是日后那些土豪常用的装修风格。 看着挺有钱,但是俗不可耐毫无乐趣。 真正有底蕴的店,是看不上这种浮夸的。 吴大头推开一扇门,老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鞋印状淤青。 “还要我多说什么吗?”宋铁指着淤青问道。 “这淤青能说明什么?!大家的脚不都差不多大么?” 服务员说着,眼睛就往下瞟,然后就不说话了。 张八条和肖久万,是光着脚的,怎么能蹬出个鞋印来? “也就是说,你先动的手。”宋铁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板,你家员工打人这事儿,怎么说。” 吴大头一听宋铁没有要迁怒的意思,克制住心头的狂喜,“当然是辞退,而且老人家的医药费,他跟我们饭店各负责一部分。” 宋铁很满意这个回复,转身问肖局长:“这两小子打人,该怎么算?” “哥,他不是咱一拨的?”肖久万在张八条耳边嘀咕。 “闭嘴。”张八条无奈了,这傻子啥时候才能长大?要是肖局长偏袒有私教的社会人员,把柄被捏人手里,特别是那个服务生,说不准一出门就要检举去! “按理说,要罚十五块,或者拘留一周。”肖局长虽然是依法处置,但也灵活地给出了两个选择。 “那..我们接受拘留,就是辛苦铁子帮我们照看一下老东西,等我们出来就带他走,饭店赔的钱就当劳务费了。”张八条熟练地抬起双手,一副等待被逮捕的模样。 肖久万也跟着不服气地抬起手来。 “我这出来吃饭,也没带铐子啊。”肖局长打着哈哈。 “行了,肖局长,钱我给了,就知道你得揩点油水。”宋铁掏出三张大团结,肖局长乐哈哈接过,踹到兜里。 “我这是借你们的啊,之后要还的。” 宋铁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白白帮忙等于白给。 “哥,三十块啊,咱偷多少东西才能还得上?!”肖久万着急地低声嘀咕,“要不咱吃半路就跑?” “跑跑跑!跑你大爷!”张八条给了他几个大凿栗。 “你们以后别偷东西了,跟我干吧,我上山需要人,每干一趟就给你们算钱。” 宋铁扫了一眼两人,“等下先给你们弄身衣服吧。” “那个…铁子哥,包吃住不?”肖久万眼睛放光。 “包。” 简短一个字,让肖九万跳了起来,张八条也是难掩激动——他们终于有个正经的容身之处和正经的工作了! 吴大头趁着现在气氛正好,连忙提议:“饭菜都差不多了,要不先上菜?” “好。”一直看戏的钱厂长,欣赏地看着宋铁。 吴大头遣走服务生,自己端菜上桌,厚着脸皮搬了个凳子挤进去坐在宋铁旁边,高主任微笑着配合往边上挪了挪。 “宋铁同志,听说你能上山打猎?” 第82章 当着警察的面搞枪 “宋铁同志,听说你能上山打猎,还猎到了老虎?” 吴大头刚刚把宋铁审问服务员的事情看了个满眼,知道这他不喜欢说废话,就干脆直入主题。 “侥幸,也是为了救人,要我自己,我绝对转头就跑。” 宋铁也不敢托大,低调一些,在把钢厂厂长的鹿鞭解决之前,不好再接其他的委托。 何况现在枪还被收了,那些狡黠的野鹿,下套可不好抓。 得想办法弄枪,高主任家里那小鬼这几天都没给消息,也不能把希望放他身上。 吴大头拿起酒瓶恭恭敬敬给钱厂长和高主任倒了酒之后,紧接着用给宋铁面前的酒杯也满上了。 宋铁一闻那味道,就想起食堂老杜那能从喉咙烧到肠根的烧酒,摆了摆手:“我不爱喝酒。” 钱厂长和高主任相视一笑,吴大头就觉得自己是交情没到那儿,也不强求。 “那小同志最近还上山么?” 吴大头语气里面有点焦急,这饭点再不上点狠货,就要在老饕界除名了。 “回去的时候会上山一趟,不过是去拉木头,枪没了不好弄。“ 宋铁擓了一眼肖局长,肖局长摊摊手,公事公办,那么多人看见那把枪,要是不收,他第二天就得脱制服走人。 高主任也有些无奈,自己一个人民企业家,兢兢业业做生意,也不能给宋铁弄出枪来。 宋铁这个朋友他要交,但是答应钢厂厂长的事情跟他关系不大,要是弄不到鹿鞭,想办法找点其他稀罕东西弥补就是。 就怕鹿鞭不是钢厂厂长自己要用。 钱老三抿着烈酒,脸色有点红。 本来觉得宋铁是个有点手段的愣头青,但是今天种种,让他知道这个能上山打老虎的小子,脑筋也是一等一的,配得上有勇有谋四个字。 多观察观察,接触接触,说不定.. 总比产业栽家里几个人头猪脑的旁系后辈好。 钱厂长审视欣赏的目光,有些过于炽烈,让宋铁鞋子里的脚趾头,忍不住抠了几下地面。 “宋铁同志,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你要是能带回来稀罕货,皮子你随便处置,把肉和下水给我,我们饭馆高价收。” 吴大头说着试探地看了一眼肖局长,肖局长举了举酒杯,一口喝了下去,夹起块鸭肉美美地啃了起来。 “我们家可以给你弄把枪。” 吴大头靠近宋铁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让宋铁眼睛都瞪大了。 “什…”宋铁正要惊呼,却被吴大头一把捂住了嘴。 “嘘嘘嘘!局长在这儿呢!” 宋铁做贼心虚看向肖局长,肖局长脸色有些泛红,跟钱厂长和高主任划上了拳。 张八条和肖久万,心照不宣,默默夹菜吃饭,还用一个饭碗,装了些肉和菜,还有两三个白面馒头,应该是给老人留的饭。 肖局长心里有些无奈,吴大头和宋铁两人说的话都听见了,不过他今天是来吃饭的,刚刚被迫营业实属无奈。 至于刚刚那一老一小的密谋,权当没听见。 宋铁是个稳当人,拿枪打猎他没意见。 但是这事儿不上秤没四两,上了称千斤重,得想办法把他持枪的名头办顺溜咯。 听说太白山要弄护林员,到时候帮着推荐一下吧,别等查出来非法持枪,自己擦不干净屁股。 昨天糖厂一事,肖局长坐在屋里,宋铁就甩了个二等功到他脸上。 因为这事儿还没收了人赖以为生的枪,本来心里头就过意不去,这下子有人要为自己弥补,何不乐见其成? “你们你要谈生意就谈呗,当我们不存在,我今天来吃饭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局长的态度已经明摆着了。 “宋铁同志,你看…”吴大头满眼放光,盯着宋铁。 这交鹿鞭的日子已经近了,有把枪机会更大一些。 “你要打什么?” “除了兔子和鱼,啥都行?” “啥都行?” “对,野鹿、狍子、豹子、野鸡、野猪、狼、狐狸…都行。“ “狼和狐狸不行,其他都可以。”宋铁可不接这俩东西的单子,狼现在算老伙计,经过马大娘还有山上的事儿之后,宋铁觉得狐狸邪性得很,可不能碰。 真要说不迷信,世界上没有某些神秘的东西,他重生这事儿可解释不了。 “无妨是啥,只要是珍稀野味,我们家都高价收。” “那枪啥时候能给。” “现在就能给。”吴大头喜出望外,小同志这算是答应了。 “咳咳。”肖局长假装喝酒呛到,提醒两人不要太名目张胆。 “小同志,跟我来。”吴大头神秘兮兮地起身,让宋铁跟上。 两人来到吴大头的卧室,吴大头左右看看,把门小心翼翼地关上,打开衣柜,从里面掏出一个黄褐色的油纸包。 拉开上面的绳子,里面是一把三八大盖,还有两盒子弹。 “这是我家老爷子从小鬼子那里缴的,上头说老爷子杀敌有功,让留下了。” 这可是好东西,小鬼子当初在这片土地上撒泼的时候,用的多是三八大盖,看上去样子有些土,但是射程远,精度高,穿透力堪比AK47。 而且这是民族英雄的遗物,光摸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说不定这枪还崩过小鬼子的脑袋! “这几天我得猎鹿,得手之后鹿鞭我得拿走,可以么?” 吴大头一听,鹿身上最值钱的两个东西要被拿走一个,有些心疼,但鹿茸卤肉,也很受大老爷们欢迎,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其他的东西,我之后要是猎到,就给你送来。” “好好好!” 吴大头点头如捣蒜,这饭馆子重焕荣光,指日可待啊! 宋铁把枪和子弹揣进怀里,回到餐厅。 张八条肖久万摸着浑圆的肚子,满足地瘫在椅子上,一看见宋铁回来,马上站直了身子。 “铁子哥,咱回去是不是要上山?”张八万兴奋地问。 第一次干正经营生,人生蜕变的第一日马上就要到来,怎能让人不兴奋。 一听要上山,肖九万也激动了起来,男人骨子里的狩猎本能都要压抑不住了。 “对,去你俩陪我上山,先说清楚,山上挺苦的,而且旁边还有隔壁生产队的几人,有点不大好相处,你们别惹事。” “好嘞。” 第83章 家 宋铁低着张八条、肖九万还有那个姓封的断腿老头,回家属大院,从老孙那里拿回卖山货的货款,那一摞票子看得肖九万咽口水,想着要是这钱在自己手里,不得去澡堂子叫两道荤菜,正做美梦被张八条一巴掌拍醒了。 坐上马车一拍马屁股,随着叮铃叮铃的铃铛晃动,马车走了起来。 他还是被灌了点酒,头晕晕的,要是以前...不,要是未来,自己能把那两个老鬊货喝桌子底下去! 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万幸自己没有开车,后世酒驾被抓到,那是得进去的。 好在老兔知道回家的路,也用不着他多操心,干脆趴在马背上睡了。 兴许老兔知道驾驶员醉了,怕他吐自己背上,走得挺慢,后头吃饱喝足的三人也昏昏欲睡倒在了车里。 宋铁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远远看着也到了村口,不少人家已经飘起了炊烟。 他咂吧咂吧嘴,擦了擦脸,在马背上睡着了浑身酸痛。 “起来了,要到家了。”宋铁推了推马车上躺得横七竖八的三人,三个人迷迷糊糊地起身,一听到“家”这个词,精神就抖擞了几分。 家?十几年没有这个概念了。 一路走来他们住过的地方挺多,什么防空洞、桥底下、山窟窿甚至公厕,但是都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 “铁子回来了?”看见宋铁的马车徐徐靠近,付秋兰兴奋地出来迎接,宋芳也很兴奋,蹦跳着追来,但是看到陌生的三个男人,躲到了付秋兰的背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好奇地看着。 “哟,小妹妹真可爱!”肖九万开心地夸奖,宋芳把弹出来的头都藏到了付秋兰背后。 “别瞎咧咧,给人吓着。”张八条轻轻推了推肖九万,要不是孩子在这儿他可能得揍这鬊鸟一顿,咋这么自来熟,边界感懂不? “铁子,这几位是?”付秋兰看着穿得有些寒酸、污糟邋遢的陌生三人,不解地问。 “三个朋友,路上遭了点难,都是好人放心吧妈,等下我也帮厨,多做点饭,弄些热水给他们洗洗。” “八条九万,还有老封叔,这是我妈,这是我妹宋芳。” 宋铁给他们介绍起对方。 ”伯母好。”麻将兄弟异口同声。 “啊...啊....”老封招手打招呼。 “哎哟,家里难得热闹,我去多备两个菜。”付秋兰很高兴,自家儿子这么多年来,都没带过什么像样的人回家,现在这几位虽然看着邋遢,但起码懂礼貌。 宋铁从怀里逃出来一沓票子,放付秋兰手里。 “哎哟,这么多?”付秋兰眼睛都瞪大了。 “卖了两只豹子,我要用的留着了,妈你回头看想买点啥,盘算好下回跟我去镇上。” 宋铁看着老妈震惊的模样,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 “张哥,他说咱是好人诶。”肖九万痴痴地笑,之前他听到的都是什么王八蛋、直娘贼之类的。 “你再胡咧咧,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张八条伸手朝他大腿上一拧,肖九万哀嚎起来。 “张哥,别拧,痛痛痛!我错了!” 宋芳呵呵地笑了起来,张八条看逗得宋芳开心,掐得更大力了。 张八条肖九万主动帮宋铁卸东西,老封腿脚不便,宋铁没让他帮忙,他感觉还有点小失落。 宋芳拉了拉他的袖子:”叔,我煮热水,想去搬点柴,你能帮我看看火吗?” “啊!啊!”老封十分高兴,一瘸一拐跟着宋芳进厨房,在灶口坐下,往里添柴。 “马大娘,我回来了!”宋铁撩开屋子里的门帘,马大娘正坐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咿咿呀呀。 她闻声连忙站了起来,“铁子回来了?山上没遭罪吧?我叫人送上去的咸菜收到没有?” “收到了,好吃着呢,这段日子白菜也贵,咸菜先别做了,您要有空,帮我喂喂鸡就行。” “好好好。”马大娘十分开心,自己被这个家需要,但是下一刻,他感觉到家里面来了陌生人。 这么多年跳出马,除了视觉之外其他的感官比较灵敏,甚至有那种玄妙的第六感。 三个人要加害宋铁和其他人的意思,但那气场让她有些不舒服。 “铁子,家里来人了?” “对,三个朋友。今天开始就要住咱这里了,这几天先让他们在杂物房将就将就。” “铁子啊,你跟他们熟么?” “不怎么熟,但我觉得应该是好人。” “铁子,老婆子眼睛瞎了,可能看人不准,但还是希望你小心些。” “马大娘,我有分寸。” 宋铁坚定的回应,让马大娘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走出门口,张八条自来熟地帮忙劈柴,肖九万则是在帮宋芳喂鸡,一边低声地跟宋芳嘀咕张八条的坏话。 付秋兰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宋铁很快加入了备餐队伍,在旁边打下手。 他将挂在院子里的鱼摘下来,剖开肚子掐走内脏切成块。 往里放入凝固的猪油,单手提锅晃了几圈,让油融化,然后把鱼块放进去稍微煎至两面金黄,浓烈的油脂香气让在外面的几人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等到鱼肉酥脆之后,倒入清水,盖上锅盖炖煮。 这样的鱼汤奶白鲜甜,只要稍微撒点盐,就能下好几碗米饭。 付秋兰则是将屋檐下挂着的风干兔子弄下来三只,放在底层的蒸屉里,然后又盖了一层蒸屉放上白面馒头。 这规格,顶一般人的年夜饭了。 而现在都只是日常,付秋兰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日子能比这红火。 天色全黑,张八条主动张罗着搬餐桌凳子,肖九万自从知道只要宋芳在旁边,张哥就不会搞他,就一只躲在宋芳跟前。 但张八万也不恼,山长水远,机会有的是。 蒸兔干、白面馒头摆上,宋铁端着一大盆炖鲫鱼落座,众人都在看着他。 “看我干嘛?吃饭啊?”宋铁擦了擦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刚刚偷吃,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鱼骨头。 “哥,你不动筷,咱也不好开饭啊。”肖九万咧着嘴笑,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没皮没脸,但是对外人可太能来事儿了。 就是不喜欢在张哥面前管住自己的嘴而言。 “哪儿这么多规矩,吃饭!”宋铁拿起筷子给付秋兰和马大娘两个长辈,各自夹了一块兔子腿。 其他人见宋铁下筷,也迫不及待地动起手来。 筷子夹菜叮叮当当,让这个院子热闹了起来。 这时候院子大门被推开了。 “宋铁啊,我们家青山上岗的酒席,你没能来,但是饭菜给你们家送了,份子钱是不是补一下?” 顾红霞一脸得意闯进来,一看到桌子上的鱼和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第84章 人类多样性 宋铁完全不想搭理顾红霞,两家人没什么关系了,而且人家心里已经脱离了本村户口,连乡亲都算不上。 “妈,你收他家东西了?” 宋铁脸色如常,手撕开一条兔子腿,放进嘴里就嚼了起来,那七彩的油花,在煤油灯的灯光照射下,散发着灿烂的光辉。 “没有啊。”付秋兰摇摇头。 “我中午给你们挂在门口,下午就不见了,不是你们拿的谁拿的,想赖账,要不要脸?” 顾红霞叉着腰,一身肥膘横在门口,一脸收不到份子不罢休的模样。 “谁看得上你家那炖土豆萝卜,这又不缺肉吃。” 马大娘浑黄的眼珠,忍不住往上翻了翻。 “要是没钱,就用鱼或者肉抵呗?”顾红霞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屋檐底下晃动的兔干,那东西要是蒸熟了撕碎,夹在白面馒头里得多好吃。 自家男人也姓送,咋就弄不来二两肉呢? 一想到儿子进了厂子,脱离了农村户口吃上商品粮,胸中的那股子郁闷也烟消云散了。 但是一看这宋铁家里吃肉,她也不甘心。 “这泼娘们干啥的?“肖九万嬉笑着上下扫视顾红霞,“挺胖啊,在家吃挺好吧。” “好啥呀,家里男人没本事,天天咸菜窝窝头,上次摆个上岗席,土豆白菜冬瓜萝卜,还收人不少份子钱,咱宋铁杀老虎摆席,不仅不收钱还送肉。” 马大娘轻蔑地揶揄,让顾红霞的血气直冲脑门。 “你家男人有本事,还不是让你这丧门星克死了,瞎眼婆娘还好意思来吃干饭,要不要脸。” 马大娘一听,想起来自家男人的事儿,手里的碗筷放下了,喉咙堵得慌。 宋铁的脸色,也跟着阴了下来。 “怎么还让乞丐上桌?这山野土包子,圈子也就这样了,咱家青山就不一样了,现在是城里人了,以后想见都见不着咯。” 张八条的嘴角抽了抽,这婆娘是欠揍么? 他转过头,发现这正是上次在警局见到过的宋青山的妈。 “确实以后估计都见不着你家儿子咯。”肖久万也认出来了胖女人的身份。 “那是,你们这要饭的,也能说几句中听的嘛。” “怎么,婆娘,认不出我们了?”张八条站了起来,走到顾红霞面前,撩开遮着脸的头发。 “你!是你!你们!”顾红霞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你家孩子偷自行车的事儿,我哥俩还没算呢,你要是有点眼力见赶紧滚,我们虽然不打女人,但是也能把你男人拖出来揍一顿。” 张八条冷冷地威胁,一只在身后观察情况找机会出场的宋建业吓得摔了出来。 “老婆,咱回家吧,都城里人了,还跟乡下人计较啥,那折箩就当赏他们的了。” 宋建业听儿子说过,这两人平时无恶不作,抢过小孩,打过老人,局子里的常客,被惹恼了,他们是真的会动手。 顾红霞骂骂咧咧,抱怨着宋建业没本事,回到院子啪地关上大门。 “铁子哥,女人跟你啥关系。” 张八条重新坐下,拿起勺子给宋铁盛了碗汤。 “我爸的哥哥的老婆。“宋铁抿了一口热汤,顺气了很多,这两兄弟虽然性子有些问题,但骨子里的古道热肠让他觉得没有救错人。 “咋恁绕呢,那就是大伯娘呗。“肖久万津津有味啃着兔头,显然没理解宋铁这么说的用意。 “吃你的,话这么多。”张八条实在是很难看懂,这肖久万飘忽不定的情商。 “行了,吃饭吧,吃完饭洗澡,然后睡一觉,明天得上山,活会很多,得拉木头。” 宋铁叹了口气,开始着眼于未来的工作。 “铁子哥您这话说得,咱又不是好吃懒做才做的…”肖九万又要开始真诚地坦白一些不适合说的东西。 “做的乞丐。”张八条及时把话头拧了过来,撕碎了兔肉夹馒头里递给老封。 “哎呀,你们就把这里当家,以前啥样都过去了,往后会越来越好的!”付秋兰有些心疼这两个青年,干干瘦瘦的显然没吃过几顿好饭,本来看他们流里流气的有些不安,但是看他们给一个断腿的老头弄吃的那么随意自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要是一切顺遂,谁愿意撑着满身的刺? 都是遭难的好人罢了。 “好嘞,伯母。”肖久万啃着馒头,含糊地道谢。 “谢谢伯母。”张八条,有史以来第一次用上“礼貌”这种东西,眼里含着泪花。 “啊,啊!“老封也很开心。 “吃啊,不要难为情,把菜吃完别剩了。“付秋兰不会说场面话,只是知道,千言万语不如让人吃饱。 张八条把头别了过去。 这就是有妈的感觉? 今天只是沾染到半分这种幸福,就让他羡慕得有点妒忌。 从记事起,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只有一个杂乱不堪的屋子,沙发上是常年握着酒瓶的中年男人,汗臭混杂着烟味酒味。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老爹用酒精混着烟灰喂大的。 这个地方,是他这十几年来,呆过的最舒服的地方,必须保护好。 “铁子哥,他们家还不知道宋青山的事儿?“肖久万回味过来了,刚才女人那么嘚瑟自己儿子进厂、迁户口,宋青山被抓的事情可能还没通知这边。 “别操心这些,我们干自己的事就行,你要是去跟他们说,他们会觉得你咒宋青山,等收到消息,就会找你麻烦。“宋铁十分了解大伯这一家什么性子。 好东西是他们应得的,苦难都是其他人给他们招来的。 “行,铁子哥,明天上山咱就拉木头?”肖久万的眼睛已经开始闪烁期待的光芒了。 刚刚还听说宋铁打过老虎,自己要是有这机会和战绩,发家致富不是指日可待? 跟小女一吹,自己在太白山上扒过虎皮,她不借着恐惧兴奋地往自己怀里钻? “明天得去找野鹿,钢厂厂长等着呢,离交货的日子没几天了。” “宋铁,听说六队那边的几个小子也在山上?那帮玩意儿没好东西,你警醒点。” 马大娘担忧地说。 十二队那边干啥啥不行,就喜欢抢功,都已经是他们的传统文化了。 “放心,他们敢来惹我们铁子哥,就给他们揍一顿。” 第85章 牛逼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宋铁去马厩牵马,张八条捯饬着上山的工具,他也不知道要带啥,只是宋铁说啥他就找啥。 第一次要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谋生,还是有点小兴奋的,忍不住哼出歌来。 肖久万则是在鸡圈里喂鸡,还顺手赶走了一只老狐狸。 他数了数鸡窝里的榛鸡,没见少啊,这狐狸吃素的? 付秋兰则是热了许多馒头蒸好兔子干一起装布包里,把半锅鱼汤装进暖水瓶,放在了张八条旁边:“八条,这些是你们上山的口粮,等下记得拿,路途不近,别饿着。” “好嘞伯母。”张八条心里暖暖的,第一次有人关心给自己出门备粮,这些也是托宋铁的福了。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宋铁驾着马车停在的院子门口。 “走咯!上山!”宋铁一声呼喊,麻将兄弟兴奋地装货,把粮食带上,此时却听见汽车马达的声音越来越大,一辆吉普朝这边快速驶来。 “宋铁!宋铁!等等!”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从副驾驶车窗伸出脑袋,呼喊着。 宋铁皱着眉头挤着眼睛,努力看清来人。 “高主任!啥事儿啊?!” 吉普车横在宋铁跟前,一个刹车,钱厂长从驾驶座下来,嘴里叼着根烟。 “宋铁,上山是不?”钱厂长兴奋地凑过来,这时候宋铁才发现他背上背了根猎枪。 “对,上山,钱厂长也要上去?”虽然手里有三八大盖,但是这小手枪要是面对野猪之类皮糙肉厚的野兽,还是猎枪好使。 “对对对,厂子那边现在要停一停,上山散散心,我当年在队里,可是神枪手!宋铁,你可不能撇下我自己找乐子。“钱厂长爽朗地拍着宋铁的肩膀。 “那钱厂长可得委屈坐马车了,你这铁皮驴上山,要是里头的汽油冻硬了九个个大累赘。” “多大点事儿,这点苦累算不得什么。” 钱厂长之前也在山里驻扎过,那时候还年轻,要是值完班,也会进林子里打点东西,改善改善队伍的伙食。 自从接过了厂子,就再也没有纵情山林过了。 之前宋铁送来两张豹皮,他骨子里的狩猎本能已经饥渴难耐,听说宋铁今天还要上山,大清早就把高主任踹起来,让他一起上太白山寻寻刺激。 高主任对这些事儿没兴趣,但是厂长发话了,还是得来陪陪,开枪中不中,不重要,重要的是情绪价值得给足。 现在副厂长落马,这接班人会选谁,也不是很难猜。 “那么,钱厂长上车吧。” 麻将兄弟一看是之前的厂长,自己偷过厂子剩饭,张八条更是抹黑过去偷过东西,瞬间安静如鸡地给钱、高两人让开了前排的位置,缩着脖子生怕被认出来。 兴许是人多,兴许是宋铁没舍得给老兔上鞭,眼看已经下午三四点了,马车才到太白山脚下,冬天入夜比较早,现在太阳已经隐隐约约有些要沉下去的意思了。 “张哥,你说咱不会碰上狼群吧?”肖久万声音有些发抖,盯着昏暗的树林,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闭上你的乌鸦嘴。”张八条翻了个白眼,早上还兴奋得跟个猴子一样,一到山上就像被阉了的鹌鹑。 “宋铁,我记得你跟饭馆老板说不猎狼,不打狐狸,有什么说法?” 钱厂长一路走来百无聊赖,听肖久万聊起了狼,想起来昨天在饭馆的时候,宋铁跟吴大头说的话。 “厂长,这事儿可不经念叨,山上的禁忌,可以不信,但不可不敬啊。“高主任听说过一些说法,大山里面的豺狼虎豹熊瞎子,都能听见人的念叨,听见了就会过来。 “卧槽!“肖久万突然一个哆嗦,把双腿都缩上了马车。 “你有病啊。“张八条被吓得差点摔下马车,嘴里骂骂咧咧,但是他顺着肖久万的目光看过去,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十几双金绿色的眼睛,在疾步往这边赶来! “狼!狼群!”张八条一声惊呼,抄起了马车上的铁锹,扔给肖久万一把斧头。 钱厂长也端起猎枪,宋铁警惕地起身,但是看见领头的那熟悉的疤脸,就把钱厂长的枪管按了下去,然后拿了过来。 “别慌,自己人。”宋铁拉停了马车,老兔兴许也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并没有惊慌,只是低头扯着路边的枯草。 宋铁拿起布包,翻出几个风干兔子,甩在了地上。 “宋铁,你干嘛呢?!“钱厂长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这小子,不会是疯了吧? 那是狼群!熊瞎子见了都得避一避的狼群! 深冬的山林很难找到吃的,饿急了的狼群这么点东西可喂不饱,别把这小子活撕了! 那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慢慢逼近,闻了闻地上的风干兔子,疤脸老狼先吃了起来,其他狼见状也埋头开吃。 “嘿,我就说铁子哥有本事。”肖久万拍起了马屁,兴奋地跳下马车,凑到狼群跟前,伸手就要摸疤脸,疤脸瞬间呲起了牙。 “哎哟我擦!”肖久万往后一弹,差点摔个屁股蹲,宋铁把他拉住。 “这是头狼,真当家里养的狗呐?”宋铁把肖久万扶起来,拉着他的手往疤脸嘴巴前凑。 “哥!我错了,疤脸大爷,刚刚小孩不懂事,有怪莫怪!”肖久万尖叫着想开抽开手,但是疤脸只是闻了闻,然后嫌弃地挪开鼻子继续开吃。 “你们也过来吧,让疤脸认认,别到山上跟自己人打起来。”宋铁朝马车那边打了声招呼。 钱厂长询问地看了一眼高主任,似乎在问他知不知道这种事儿。 高主任一摊手,表示也是闻所未闻, 这嗜血成性的野狼,还能给收服? 张八条害怕又期待地伸出手,疤脸闻了闻,也撇开了脸。 高主任钱厂长也蹲了下来,完成了气味识别。 “宋铁,这咋会回事儿?”高主任看着狼群,它们就像被养熟的狗,脑子一下子也没转过来。 “说来话长,不过为啥我不猎狼,这就是答案了。”宋铁摸了摸疤脸的头,疤脸丝毫没有反抗。 其他四个人被震惊得没话说,心里只有两个字:“牛逼。” 第86章 癞蛤蟆 度过了心惊肉跳的一周,张志远已经迫不及待要下山了。 他跟赵大强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费了巴劲地把原木捆住,三个一捆,固定在爬犁上,用人力往下拖。 本来是有马的,但是赵大强看马的时候没注意,被它挣脱了绳索跑进了山里,也不知道还活着么。 营地前已经堆了快三十根粗大的原木,还有一些被裁下来的细碎枝条堆了一地。 比较粗壮的,是要用来打家具的原料,细一些的用来修缮房屋,枝条用来烧火,分门别类,下山分派。 在山上出了大力的,有限选择的权利。 眼看着收拾得差不多了,张志远要下山去再弄匹马才行。 这几日王春雪天天闹着要下山,听得他都有些烦了,不过想想也是,这山上的日子,既没有洗澡的地方也没有专门的厕所,天天挨饿受冻,娇气的女孩子也呆不惯。 所以他想趁自己下山找马,带何南南下去。 这一路上就他们两人,小姑娘走山路一定会害怕,到时候自己展现一下男人的魅力,这看着内向的少女岂不是手到擒来? “王哥,那边的宋铁好像回来了,还带了几个人。”赵大强啃着窝窝头在张志远耳边叨叨。 这宋铁他惹不起,张志远没脑子,拱拱火就能看狗咬狗。 “回来了又咋样,不就弄死两豹子,要不是当时我手冻僵了,轮得上他?” 赵大强嘿嘿笑着,不再说话,对方几斤几两,他现在能看不清楚么? 张志远也看出来的了这笑容后面的讥讽,踹了一脚赵大强,“等下吃完午饭过去会会他。” 张志远拧开水瓶的盖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把嘴里的干巴馒头送下去。 赵大强转身走了几步,去给木头系绳子,脸色冷了下来,心里啐了一口。 张志远心里也犯嘀咕,怎么这关口回来了呢,但是一想到上次何南南收下了自己的鸡,而且没有出事,想必有戏! 何南南正是他喜欢的清冷型知性女青年,跟王春雪那没脑子的蠢女人可不一样,基因优秀,要是再加上自己的杰出基因,不知道能生出怎样聪明的大胖小子来。 虽然人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细水长流嘛,处着处着就能慢慢发现自己的魅力。 读过书的青年,不比整天山上刨食的青年好? 等自己再到镇上的糖厂或者市里的钢厂弄份工作,住上家属大院,吃上商品粮,拿每年的补贴,那日子多少女人想都想不来。 无论是现状还是未来的潜力,自己都赢宋铁太多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抢女人。 张志远心里,已经在给自己跟何南南的孩子取名了。 这山上不好说,要是回到村里,以自己大学生的威望,宋铁再敢嘚瑟,有他好受的。 张志捆好最后一根木头,擦了擦脸上的汗,兴奋地往宋铁这边的营地走去。 这时的营地里正准备晚饭,看见张志远过来也不想搭理。 张学富知道宋铁带着何南南,还有两个领导模样的男人上山去了,也许是在踩点准备打猎。 虽然他很不待见这青年,但是现在得“注意团结”,没有理由也不能给人赶走。 “哟,宋铁还没回来了啊?下去偷了几天懒,把活都扔给叔叔们干不合适吧?” 张志远一脸得意,在这里煽风点火,准备趁宋铁不在挑拨关系。 “他啊,好处全拿,累活不干,你们还那么信他干嘛?” 正在烧火的肖久万看不下去了,“你啥毛病,咱铁子哥招你惹你了?!” “你哪位?一个乞丐也好意思跟我叫板?” 张志远看这邋遢青年瘦不拉几,根本没当回事,一脸痞相的挑衅。 虽然张八条额头的青筋都起来了,但本着不给宋铁添麻烦,就没有多说话。 但这被挑事儿的张志远当成了怂,他一伸手就要去薅肖久万的脖领子,张八条伸手要拦,却被一脚踹开,滚到了雪地里。 张志远虽然在军校里是混日子,但底子还是比常年挨饿的麻将兄弟好很多。 “让你多事!”张志远抬脚就要往肖久万脸上踹,肖久万抱住了头费力地闪躲。 张学富伸手去拦,但是被红了眼的张志远也一把推开。 他在这施暴的快感中渐入佳境的时候,后脖领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往旁边一甩,将他贴在了树干上。 宋铁把身后挂着的十几只兔子甩进张学富怀里,“叔,这是刚打的,处理下吧,等下烤来吃。” 何南南连忙上前,把张八条肖九万扶了起来。 两人一来就知道,宋铁跟何南南指定有点啥,就不着痕迹地甩开了何南南的手,肖九万礼貌地说:“谢谢嫂子。” 何南南小脸一红,朝张学富点点头,往帐篷跑去。 但是张志远显然不是很高兴,嫂什么嫂,八字没一撇呢,这乡下的傻小子也配得上这么知性秀气的姑娘? “你想怎么着?打死我?”张志远脸色阴沉,掏出怀里的枪。 双方都有武器的情况下,谁平日里越守规矩,就会越忌惮,按照这条规律,张志远觉得现在优势在他。 “张志远,别乱来!”张学富急了,这打架就打架,掏枪是想干嘛?! 宋铁身后,走来两个高大的身影,他们背后是两把猎枪,看着他的眼神显然也不是很对劲。 张学富更是捏了一把汗,宋铁身后一个主任一个厂长,两个都是活祖宗,要是在这村里伤着,自己马上就得被从岗位清退!他咬咬牙,也摸出了自己的猎枪。 正在烧火的老杜,闻到味儿不对,也抓过手边的枪。 眼看这么多枪口就要指着自己,张志远悻悻地说:“刚刚开玩笑的,这次过来是要下山一趟,问一问这边的两个姑娘要不要跟着下去。” 说完还给肖九万拍干净裤子上的泥和雪。 “不打不相识,别见怪哈。”张志远哂笑着说。 “张哥,这家伙脸皮比咱厚!”肖九万也乐了。 “什么咱,脸皮厚的就你。”张八条回去接着捯饬自己的工具。 “两位女同志!等下我下山要我捎上你们不?”张志远朝最里头的帐篷呼喊。 总不能直接叫何南南,这样显得居心不轨。 “好,等我收拾下东西!” 第87章 趴脚面 这清脆的回应扔,张志远很兴奋,但是在看见出来的人是高晓青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出于礼貌的招呼,这女的怎么心里没点数呢? 但是现在话都出口了,人也出来了,再后悔的话,面子就挂不住咯。 高晓青高兴地凑过来,拉着大包小包。这山上虽然天天吃肉,但是没地洗澡,上厕所的时候得进树林,既要担心别人偷看,又要担心野兽窜出来,日子属实难捱。 她看了看张志远的背后,又扫视一圈,忍不住问:“车呢?” “啥车?”张志远没反应过来。 “马车啊?不然怎么运行礼?”高晓青面露不快,张志远看着面前的大包小包也是黑了脸。 这上山是干活的还是来表演的?衣服这么多? 他到山上的一周多,就换了一次衣服。 何况自己营地的马走丢了,也拉不了车。 “那你能帮我跟你们队长说一声,让我用下马车么?”张志远想了想,也好,就坡下驴,他们总不好让自己队里的姑娘皱着回去吧? “凭什么我去说,你一大男人让我这姑娘出面?”高晓青火气来了。 “恐怕不行,这车咱还得拉木头。”肖久万接过了话茬,他很不爽这个装逼的青年,“今天本来也没有下山的打算,所以你要么留下行李等我们回去,要么就扛着走。” “嘿!我忍你很久了,你是我们村的么?话这么密?”张志远感觉自己脑门的血管一跳一跳的,这面生的瘦竹竿,管什么闲事呢? “这是我朋友。”宋铁冷冷地回应,根本没把张志远当回事儿。 张志远再有火,也不敢发作,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呢。 “这不看着面生认识一下么,这伐木工作还得三四天,咱两队也不远,要是在山上撞见也好照应,介绍介绍?” 面对这烦人精尴尬又生硬地套近乎,宋铁只是回应了一个,“哦。” 张追远这摆的台阶,生生把自己架上去了,只能阴阳怪气地说,“宋体你朋友挺多啊。” 听着像是夸奖,但总有什么不对。 宋铁笑了笑,“你也挺多的。” 张志远被这句话搞得也有点蒙,明明对方说的是事实,但是总隐隐感觉很膈应,他隐约觉得这句话拿来夸奖他不合适。 “那车…”张志远不死心。 “不能借,我们还有用。”宋铁用不容商量的语气,把那一丝丝侥幸的可能,彻底钉死了。 “行,日子还长,我先走了。” 他本来还想喊何南南,但是对方毫不回应,意思也很明显了,今天不想走。 这姑娘怕不是被宋铁打回来的几只野兔迷了心窍吧?肉这么好吃么? 高晓青急了,“那我的行礼怎么办?” “要么行礼先留下,要么就别走。” 她听见回应,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宋铁,他不是喜欢自己么,怎么忍心让自己走回去? 宋铁完全看不懂高晓青的眼神暗示,转身就进了何南南的帐篷。 “哼!”高晓青负气,扛起箱子就跟上了张志远。 “这姑娘真彪啊。”肖久万看得眼睛都值了,幸好宋铁对她没兴趣,要是成了自己的嫂子,以后的日子得多难过,指不定天天鸡飞狗跳的。 高晓青一步三回头,指望着宋铁出来挽留,要是他开口哀求自己,说不定还会勉为其难地多留几天。 她在心里数着数,以前的男人不出十个数准会出来追自己。 但是眼看着都数到了一百,身后出了风声没别的动静了。 她想不通,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 但一看面前的张志远,她豁然开朗——应该是自己跟别的男人走了,宋铁吃醋了吧? 虽然张志远比宋铁差远了,但拿来刺激刺激宋铁让他尽快表白也不错。 看着一男一女走远,张八条才想起来问:“这男的谁啊?” “另一个生产队的愣头青,总觉得自己多认识两字儿就多了不起,倒灶玩意儿。” “之前还想抢宋铁打的狍子和豹子。” 刚张八条是想揍人来着,毕竟张志远长得就欠揍,不过顾虑到宋铁的面子就忍住了。 自己现在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嗯呢该再像以往那样斗狠了。 除非宋铁命令他动手。 张志远带着高晓青回到自家营地,愤愤地坐下,拿起窝窝头狠嚼了两口。 高晓青把行礼放下:“不是说回去么?” “你先把行李放着这儿!这几十里路你真要扛着走?”张志远吼道。 本来高晓青拿行李就是为了给宋铁甩脸色,让他懂事儿,哪知道对方不接招,就直接把包袱扔一边。 赵大强一看张志远的蔫吧样儿,就凑了过来,“志远哥,宋铁那小子又惹你了?咱去找回场子?” “找你大爷!宋铁带了两个愣头青,还有两个跟王安华差不多年纪的老东西,看着就不好惹。” “志远哥!他们人再多又怎样,你可是练过的,今天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别人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省省吧,刚刚那阵仗你没看见,我还没把宋铁怎么样呢,四五把猎枪就怼我脑袋了,也不知道这愣头青有啥好宝贝的!” 赵大强费了很大的劲才憋住了笑,正要接着拱火,却看见王春雪满脸不愉快地疾步走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吃醋失去理智的女人是可怕的,他可不想惹火上身。 溜了,赵大强轻巧一钻,出了帐篷。 “志远哥,这女人是谁?”王春雪双眼含泪,指着高晓青问道。 “十二队的女青年,要跟我下山。” “就你们两人?” “对啊。” “你跟她什么关系?!” 王春雪话语里的火药味越来越大,那柔柔弱弱的埋怨,慢慢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控诉。 “志远哥,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凶?”高晓青娇滴滴地说,“不会是因为我吧?我一句话没说妹妹怎么生气了?” 这副绿茶相,把王春雪的怒火推到了顶峰。 “张志远!!”王春雪一声怒吼,“你在学校里说什么学业为重不想谈恋爱是骗我的对吧?! 第88章 这算是运气好还是倒霉 “铁子,你这带来的几人不介绍介绍?”张学富夹起一块兔子肉,笑眯眯地看着宋铁。 这餐桌上突然来了四个陌生人,村里的乡亲说话吧,怕人掺和不进来,觉得被孤立。 不说话吧,这用餐氛围让人有些不自在。 “叔,我叫肖久万,之前在镇上混的。”肖久万放下筷子,热情地跟张学富握手,他之前看那些什么领导,总是用握手表示友好。 “混你个头。”张八条一巴掌扇肖久万后脑勺上,这小子分不清啥能说啥不能说。 “我叫张八条,之前一直没什么正经营生,现在跟着铁子哥干。“ “哈哈哈,本家呀,这得敬你一杯!跟着宋铁好啊,那小子有前途。“ 张学富端起酒瓶子往张八条碗里倒了半碗,肖久万也想凑个热闹,把碗推了过来。 “小屁孩喝什么?!“张八条往他碗里擓了一大勺炖兔子肉,肖久万撇了撇嘴,但是看在兔子肉的份上么决定不计较。 在饭馆的时候虽然吃到不少好东西,但是跟山上的原生态美食一比,还是逊色不少。 “这你儿子?”张学富看不出张八条的年纪。 张八条今年十九,但是常年的奔波、饥寒交迫,看上去已经三十多了,肖久万一路上没被饿过所以相对而言要精神不少。 “不,我没这么丢人的儿子。”张八条斩钉截铁地否认,却让张学富更加误会了。 “这两位是?”张学富看向正在一心干饭的两位中年人。 这两位虽然看着白净很多,也有福相,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但是也不至于吃不上肉吧,现在的吃相跟栏里的猪差不多。 “哦,这是镇上糖厂的高主任。”宋铁摊开手掌指了指年轻一些的白胖子,胖子笑着招招手,接着嗦炖得松烂的风干兔肉。 “这是糖厂的钱厂长。” 钱厂长也笑笑,点点头,接着投身干饭事业。 这兔子肉太好吃了,特别是风干的,鲜香无比,炖烂之后吸饱了汤汁,一口咬开在嘴里爆浆。 大馆子去多了,都没吃过这种美味,这一趟来着了。 张学富一听是糖厂的领导,酒瓶没端稳,撒了不少,老杜心疼不已,表情都有些扭曲。 张学富赶忙把宋铁拉到一边,悄悄说:“你带这两尊大佛来这里干嘛?!出点啥事儿咱担待得起么?” “就是看我带去了两张豹子皮,让我也带他们打猎,觉得他们上他们也行。”宋铁轻描淡写,“多大点事儿,带他们打打兔子,找找野鹿,尽兴了带回去就行。” “你说得轻巧,就算不出事,空手回去,他们也不乐意的吧?到时候折了人家面子…” “我说张队长,啥时候你这么抠抠搜搜了,要是能帮上两位领导,之后村里后生安排工作不容易了么?” 老杜不知道啥时候也凑了过来,他平时爱好除了喝酒吗,就是听八卦,一提起糖厂领导,他就想起来去糖厂上班的宋青山。 “宋青山那小子不是去上班了么?咋这么久没点消息?” “兴许是太开心忘了回来吧。”宋铁不想说那玩意儿已经进牢里了,这段时间别让宋建业那对倒灶夫妻来找自己麻烦、 “也是,那一家白眼狼能做出这事儿来。” 张学富和老杜纷纷点头,一致同意这个结论。 酒足饭饱,高主任钱厂长从来没有吃这么尽兴过。 “带路吧,咱把今天的晚饭打回来!”高主任难掩兴奋。 “最好再弄几张皮子,你不知道,那些娘们儿看见皮子跟见了屎的狗一样。” 钱厂长显然喝高了,用词都不再那么讲究。 “行,但是厂长你得答应我件事儿。”宋铁说。 “啥事儿?”钱厂长眯着眼睛,这小子要是想进厂,他绝对连夜给安排上,然后提拔提拔,以他这聪明的小脑袋瓜,不出几年就能爬到管理层,到时候... “跟肖局长说说,给我弄个持枪证啥的呗。”宋铁的要求,让钱厂长不禁撇了撇嘴。 这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的岗位不想要,非得在山林里打滚,真想不明白。 但是谁叫他就是喜欢这又傻又机灵的小子,脑子还没想清楚,嘴巴就先答应了。 “好,我记得他说要给你申请护林员了呢。” “护林员?也行,就怕到时候出点啥事儿又来收枪。”宋铁其实不关心啥岗位不岗位的,现在上山打猎,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滋润,还不用看人脸色。 宋铁一直以为钱厂长这种领导,要么唯利是图,要么很难相处,但是相处下来,感觉很平易近人。 这时候,宋铁伸手拦住了两人,蹲下来观察了一下地面,拨开被折断的灌木丛,几个鹿蹄脚印赫然出现在眼前。 野鹿! 宋铁兴奋地喊了一声,这下子钢厂厂长交代的任务有望完成了! 钱厂长和高主任两眼放光,压稳了脚步,跟了上去。 很快,高主任就有点体力不支了,常年在办公室里坐着,一身肥膘,渐渐地跟不上脚步。 “高主任啊,平时练练吧,看你这样子,你老婆应该很不满意。”钱厂长打趣说,“光顾工作也不行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家庭也要和谐才能更好地建设国家。” “好好好,钱厂长说的是。”高主任敷衍地应付着。 “铁子,慢点吧,高主任一想到要上山打猎,整宿没睡,别让他空跑了埋怨咱。” “嘘,我听见声音了。”宋铁赶紧拉两人蹲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话。 野鹿的警惕性很高,只要听到一点响动马上就立起耳朵,随时准备逃跑。 “钱厂长以前可是枪神,你放心吧,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也不知道高主任是不是在拍马屁,还是钱厂长真有实力。 “行,咱往前再看看。” 很快,宋铁三人就看到了前方一处芦苇荡,芦苇茎子在不停晃动,正在被什么东西撕。 “有货!”钱厂长激动地拉了拉枪栓,这清脆的咔哒声,让藏在芦苇丛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一头两米多高的黑熊。 第89章 熊 “熊瞎子!”钱厂长和高主任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压低了声音惊呼。 如果说猎人单独上山碰见豹子是麻烦,碰见狼群是危险,碰见老虎以命相搏,那么碰见熊瞎子只能想着怎么逃跑了。 熊瞎子力气大,可以轻松推倒一棵小树,爪子一拍下去,能把人连皮带肉削掉一大块,脂肪层肥厚,甚至能挡住子弹。 熊跟狼还有老虎不一样,虽然胖但是灵活,下河、上树,只要人能去的地方他都能去,别盯上一般跑不脱。 现在面前的熊瞎子,身形巨大,毛皮油亮,显然正值壮年。 就算是两世为人的宋铁,也不免倒抽一口冷气,缓缓举起了手里的三八大概,其他两人见状,也屏住了呼吸,瞄准熊瞎子。 猎枪的射程近,要是宋铁开枪不能一击毙命,再跟着补枪。 宋铁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生怕发出声响被发现。 “砰!” 一声枪响,芦苇荡里的熊瞎子僵住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审视。 “谁开的枪?!”宋铁被这枪声下了一跳,但是显然不是身边两人所为。 “嗨呀~总算弄到点好东西了。”赵大强从隐蔽的芦苇丛里跳出来,兴冲冲地冲到一只被打死的野兔跟前,兴奋地折了一根,将自己的猎物系好。 宋铁看见黑熊已经悄悄摸到了赵大强身后,正陷入收获喜悦的赵大强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命悬一线。 “走开!”宋铁站了起来,端起枪指着赵大强的身后,但是在赵大强眼里,宋铁指的是自己。 “为了只兔子你疯了?!”赵大强正要叫骂。突然听见身后一声了可怖的吼叫。 “嗷!” 回过头,小山一般的阴影眼看就要兜头落下。 “卧槽!”赵大强一声惊呼,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宋铁一扣扳机,子弹直接嵌进了黑熊的眼睛里。 本来以为子弹可以打透这个最脆弱的地方,直接爆头,但是熊瞎子只是哀嚎了一声,就陷入了癫狂。 钱厂长虽然年纪大了,但身手不错,十几年前前线留下的功底身手,一个箭步冲到赵大强跟前,往后一扯。 前一秒把赵大强拖走,后一秒熊瞎子的爪子就拍在了他刚刚坐着的地面上,挠出几道可怖的抓痕。 这一爪子拍脑袋上,赵大强从此就要摸不着头脑了。 熊瞎子还没从疼痛中冷静下来,胡乱抓着周边。 现在还有逃跑的机会。 “要跑么?”宋铁笑着问钱厂长和高主任。 等下要是厮杀起来,那可就溜不掉了,起码得留下一个。 “跑?”高主任也笑了。 “跑个屁!”钱厂长也十分默契地回应。 三个男人骨子里的狩猎欲望,被面前的强敌激活。 赵大强愣愣地看着三个疯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兔子,眼里也涌上了一股狂热。 干他娘,要是宰了一头熊,回去跟班上的闺女吹吹牛逼,张志远不得靠边站?! “算我一个!” 所以说,带枪的男人们要是凑一块,就凑不齐一个脑子,只知道一个字,干! 宋铁还没来得及吩咐几人,熊瞎子胡闹的动静停了,他睁开黑亮的眸子,看向了这边。 是谁开的枪他已无心分辨,有一个算一个今天都得死! 它先盯上了宋铁,因为他手里的枪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熊瞎子四脚着地,朝这边奔了过来,宋铁眼疾手快,瞄准其另一只眼睛,扣动扳机,一团血雾炸开,溅射的血浆染红了地上的雪。 子弹并没有同预想一样打穿熊瞎子的另一只眼睛,而是往上偏了不少,打穿了它的耳朵。 这三八大盖没有好好保养,宋铁用着很不得劲。 但是眼下熊瞎子又冲了过来,高主任也扣下了扳机,但是黑熊像是预料到了危险,突然减速往边上一闪,高主任的子弹嵌进了旁边的泥地里。 “老高,你不行呀!”钱厂长乐呵呵地取笑高主任,也抬起了枪。 “砰!” 这一枪,也没中。 熊瞎子突然间停下来,站了起来抻着鼻子闻了闻。 “砰!”看着熊瞎子站住不动,赵大强觉得机会来了,他怎么着也得拿下击杀黑熊的最后一枪!拿下这场猎杀的MVP! 但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他也射歪了。 熊瞎子转头,看向赵大强,充满野性威压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朝他扑过来! 赵大强被按倒在地,下一秒要是熊嘴巴咬下来,一口一个嘎嘣脆! 来不及细想,宋铁冲着熊瞎子嘴里就是一枪。 吃痛的熊瞎子一声凄厉的哀嚎,两步就钻进芦苇荡里。 此时它只有一个想法——逃! “我的妈...”赵大强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刚刚幸亏放过水了,不然铁定夹不住。 “小青年,没事吧?”钱厂长笑意盈盈地把赵大强扶起来。 “好险没给熊瞎子开瓢。” “我也要吓死了。”高主任决定下次钱厂长说破天也不来了,并且为刚刚血气上头的莽撞暗自后悔。 要是他被熊瞎子逮住,当场就能晕过去。 宋铁上下扫了赵大强一眼,对方浑身雪水污泥,污糟一片,看不出来有没有被划开口子。 “没事吧?” “没事。” “我记得你是那边营地的?” 宋铁这么一问,赵大强脸上滚烫,之前还跟着张志远抢人家狍子来着,还给人认出来了,真想找地缝钻进去。 “得亏宋铁反应快,刚刚我俩都给吓傻了。”高主任尽力稳住慌乱的呼吸,刚见面的时候,他觉得宋铁这样的小青年能上山,可能是因为山里太平了,没想到第一天上来就险象环生,不由得捏了把汗。 以前自己老婆还想压人价钱,想想就臊人。 但是刚刚也看出来了,宋铁这小子狠辣果断又冷静,定非池中物。 “没事的话咱就先回去。”宋铁把枪收好,望了望黑熊消失的地方。 “对对对,咱先回去,熊瞎子真她妈疯,反正跑了咱就别冒那个险。”高主任表示严重同意。 钱厂长摸了摸下巴,有些意犹未尽,“那熊呢?不找了?都受重伤了,追追呗?” “它还会出来的,熊瞎子这时候醒都是饿醒的,这周围没什么动物残骸,想必没有吃饱。” 高主任心里哂了哂,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刚熊瞎子闻味儿是为了记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从身后窜出来爆自己的头。 第90章 张志远被袭 “我累了!”高晓青把手上的包裹一甩,坐在地上不动了。 “不走就呆着呗,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志远哥我们走。”王春雪一翻白眼,挽着张志远的手就要往前走。 张志远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一路上两个女青年互相不对付,一个蛮不讲理,一个我行我素,谁要是娶了这两人其中一个,下半辈子全是阴影。 但高晓青据说是何南南闺蜜,要把她得罪了,以后自己跟何南南不就没戏了? “我们先歇会儿吧,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会儿,我也累了。”张志远决定向自己未来的爱情妥协。 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吹来,高晓青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地跟上了张志远。 王春雪也一脸怨气地跟了上来。 张志远也很无奈,一路上自己做啥都不对,总有一个女人会生气,现在两个女的一起给他摆脸色。 三人来到一个山洞前,高晓青闻到一阵怪味儿,嫌弃地捂了捂鼻子,“什么鬼地方这是?” “别挑了大小姐。”王春雪殷勤地主动去找些树枝,摆在山洞口,架起了火堆。 她不爽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很久了。 张志远已经懒得说话了,往地上铺了些甘草,躺了下去,体力精神双透支,让他眼皮沉得不行,很快就打起了鼾。 平时自己呼风唤雨,手底下几个人说啥干啥,今天真有种使唤不动的脱力感。 早知道就自己悄悄下山咯。 高晓青见领路人躺平了,也跟着躺了下来,背过身去睡了。 王春雪眼看着这女人是要把放哨的任务交给自己,十分不爽,也跟着躺下睡了。 谁怂谁站岗! 很快,在张志远规律的鼾声之中,王春雪也睡着了。 睡梦中,她感觉到张志远紧紧拉着她的手,向她表白,说什么不要放手,让她心潮澎湃。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睁眼就快要入夜了,夜晚的太白山,危机四伏。 火堆已经熄灭了,但她感觉到脖子后有湿热的呼吸。 不会是张志远起了什么意吧?这种荒郊野外的多背德?旁边还有高晓青看着呢。 她羞怯地转身,却看见一口白牙,以及一双幽绿的眼眸。 “狼!” 她想跑,但是身体僵住了,此时只要一动,让狼群察觉自己有威胁,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一头疤脸老狼凑到睡着的高晓青跟前,仔细嗅了嗅。 “咬死她!咬死她!”王春雪心里恶毒地诅咒着。 但是老狼只是嗅了几下,就带着狼群走了。 王春雪侥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又恨高晓青没有死。 她不知道的是,高晓青身上让疤脸熟悉的味道,让它放过了这两个女人。 看着狼群走远,王春雪站了起来,发现躺在中间的张志远不见了。 “志远哥!志远哥!”王春雪的呼唤在山谷里拉起四五声回音,但是没有熟悉的回应。 “叭叭什么呢?”高晓青被吵醒,带着起床气坐了起来。 “志远哥不见了!”王春雪紧张地跺脚。 高晓青不以为然,“上厕所或者弄吃的去了吧?二十岁的男青年还能走丢了不成?等下就回来了。” 说完,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王春雪虽然很着急,但是也不敢自己进林子里去,她见过豹子见过狼,林子里枝桠投下的,全是她的心理阴影。 她坐下来,盯着丛林深处,期待张志远能从里面走出来。 但是直到太阳挨着西边的山谷,眼看就要下去,张志远还没出现。 本来镇定的高晓青也急了,他不会扔下自己跑回村里了吧?! 自己也没干啥啊,就是想休息一下,这男人一点气度都没有。 “我们回营地去,这小子撇下咱俩自己跑了,我要告他的状!” 高晓青大声叫骂着。 “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己粘着志远哥,你把人气走了还好意思告状!贱人!” 王春雪见这个抢男人的贱女人口出狂言,诋毁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也不顾自己在张志远跟前装出来的贤惠,破口大骂。 两人就这么对骂了二十分钟,直到两人喉咙冒火,才气呼呼地各自坐下,互不搭理。 一声狼嚎回荡在山谷里,两个女人下意识地往对方靠了靠。 这晚上的山林,是真的会吃人的。 高晓青也不管地上的包裹了,抬起脚就要走。 “干嘛去!” “回营地!不然在这里等死?!” 高晓青头也不回,眼看她身影就要消失,王春雪也赶忙跟了上去。 “那志远哥咋办?!” “能咋办,回去营地摇人,搜山,要是他能回来早回来了!” 王春雪虽然觉得这女人这么果断多少不是个东西,但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自己营地里的人,老爹怂包一个,赵大强没有脑子,其他的同学也是贪生怕死,心里头念了几遍花名册,愣是找不出一个能帮忙找人的。 “宋铁。”当她嘴里念叨起了这个名字,不禁摇摇头,自己得罪人家不轻,这时候去求人,不得把头磕雪泥地里?! 高晓青的步子越来越快,天色快暗了,她可不关心张志远的死活,一个贴上来的男人而已,她不缺。 “啊!”王春雪一声尖叫,差点让疾步赶路的高晓青摔个跟斗。 “又咋了?!”高晓青话里带着怒意。 “这布片...”王春雪指着挂在路边矮木的一条破布,上面还带着血迹,“这是志远哥衣服上的。” 王春雪凑近一看。 “确实。” 但是他没有止步,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山林里面明显有什么糟糕的东西,要是自己再都留下去,那玩意儿没吃饱,就要找上自己了。 但是王春雪没有这么想,她想救张志远,万一他还活着呢?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咒骂着高晓青的绝情,一边循着血迹和划痕往林子里走。 “你干什么?!”高晓青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了王春雪的手腕。 “我要去找志远哥!放开!”王春雪一把将高晓青甩开。 “你疯了?!不回去叫人,怕那东西没吃饱是吧?”高晓青转身就走,“要送死你自己去。” 王春雪那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就这么被戳破了,一声不吭地跟在高晓青身后。 此时,瞎了一只眼的黑熊,正在树林的阴影中,注视着他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血迹。 第91章 张学富被坑 “咋回来了呢?”张学富看着高晓青狼狈地回到营地,身后还跟着隔壁营地王安华的养女王春雪,停下了手里的活,把削了一半的木头放下,赶忙提着煤油灯迎过去,想帮忙拿行李,但是左看右看,两个女孩都两手空空。 “张志远半路不知哪儿去了,明天找个人跟我去旁边营地拿回行李吧。”高晓青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就钻回了帐篷里。 她现在知道,现在这山上,只有宋铁信得过了,跟着宋铁下山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脱掉顺手戴上的兔皮手套,扔到旁边。 何南南和那头狼不知道哪儿去了,不过她也不在意,顺势一倒,躺在床铺上,盖住了被子,心安理得地睡了。 那边的王春雪就没这么淡定了,她急切地拉住要回去接着干活的张学富,“叔!宋铁在吗?” “在周围布陷阱呢,你今天晚上别乱跑,有只熊瞎子跑了出来,别给叼了去,或者踩陷阱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熊夹子一夹就得断,等宋铁回来带你回去吧。” 张学富看着王春雪的脸色,感觉到了不对劲。 “丫头,发生啥事儿了?” “张志远,张志远被什么东西叼进林子了。”王春雪说着就要哭起来,“我想叫宋铁去救他。” “丫头,这入夜了,熊瞎子眼睛比人刁,晚上主动出去太危险了。” “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志远哥说不定现在还活着呢!你要坐在这里等着他死吗?他还帮你们营地送人下去,你们十二队这么恩将仇报?” 张学富一听,眉头不禁皱在一起。 这边也没叫他过来送人啊,完全就是那小子色欲熏心。 但是不管动机如何,这事情已经架到了生产队声誉的层次,要是张志远还活着,也不能见死不救。 “等宋铁他们回来吧。” 张学富今天在营地削了一天的陷阱材料,没有参与布置,他也不知道陷阱的位置和标记。 从下午一点钟到现在快六个小时,宋铁和两个领导还有老杜都在外头布置陷阱,周围肯定危机四伏,贸然出去踩坑的几率太大了。 “不行,现在就要去找,晚一分钟志远哥就多一分危险!” “哎呀,妹呀你听叔一句劝,现在真不能出去!” 张学富真不知道说啥好,怎么就有人喜欢往火坑里跳呢? “老东西你不去就呆着,我自己去!” 王春雪一勾下巴,转身就往昏暗的林子里走。 张学富咧着嘴挠头,一跺脚,拿上猎枪就追了出去。 “妹子,你走慢点!别踩夹子!” 这林子里不仅有捕熊夹,还有一些插了削尖的树桩、竹竿的地坑,要是掉下去,可以直接埋了。 王春雪有些不耐烦,折了一根树枝一路拨着地上的枯枝败叶,一边喊着宋铁的名字,往树林深处走去。 “啪嗒!” 一个巨大的架子被戳下来的树枝触发,飞速合上,将王春雪手里的树枝直接夹断了。 要是腿踩上去,估计不断也就只能挂着点皮肉。 “我擦!”王春雪骂了一句,用这种杀伤力这么大的东西,真他妈缺德。 张学富在后面劝着,“妹呀!今天宋铁碰上了熊瞎子,让跑掉了,你把陷阱弄掉了,今晚熊瞎子来摸人咋整?” “你就顾着你自己,志远哥要是出事,你别想好过!” 王春雪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三四个套索、地坑和夹子都被拨开,看得张学富龇牙咧嘴,既可惜又害怕,这些东西宋铁他们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 “妹呀!他们也快回去了,别折腾了,这陷阱做了多半天呢!”张学富拉住了王春雪,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别碰我!耍流氓呀!”王春雪一把将张学富推开,张学富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双手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撑。 “啪嗒!” “啊!”张学富的右手,被熊夹子一夹,漆黑的金属锯齿深深嵌进了皮肉,鲜血淋漓。 他的左手拼尽全力,将熊夹子撬开一丝,但是手劲一松,夹子再次合上,嵌得更深了。 “来帮忙啊!” “这都怪你自己,要不是你上来拉我,我也不会推你…”王春雪脸色煞白,努力找着理由。 她知道熊夹子是什么东西,得靠两三个男人才能打开,凭她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打开的。 语气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继续去找宋铁。 她扭头就拎着煤油灯走了,张学富的周围陷入了黑暗,剧痛加上恐惧,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手臂上血液喷涌的速度也逐渐失控。 渐渐地,他感觉头晕目眩,也不知道是王春雪走远了,还是自己的知觉正在消失,她呼唤宋铁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浓烈的血腥味随风散开,一只铜铃般反射着微弱光芒的眼睛,不紧不慢地接近张学富。 张学富看到一个漆黑的轮廓压了过来,这个大小,除了熊瞎子还能是什么?! 他现在全身因为失血而十分疲惫,勉强抬起猎枪,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巨响,夜晚山林中的飞鸟,慌乱地朝夜空胡乱飞去。 “哪儿开的枪?” 宋铁抬头,看见被惊飞的鸟。 没人会那么头铁,晚上在太白山打猎,这时候开枪,铁定是碰上了什么事儿。 “好像是营地附近。”何南南背着枪,仔细辨认着鸟儿被惊飞的中心。 “亮光就在咱营地附近。”高主任和钱厂长把最后一个熊夹子放下,回忆起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火光。 “不会碰上熊瞎子了吧?”钱厂长在这寒冷的夜晚,流下了几滴冷汗。 “走,去看看。” 宋铁呼唤一声,避开记忆之中陷阱的位置,循着枪声的方向走去。 哮天的伤已经大好,也摇着尾巴跟在何南南身后。 它用嗅觉,记住了几人的味道,所以他也能闻出来那里被布下了陷阱,轻巧地跳跃几下,也避开了陷阱。 “砰!”又一声枪响,让宋铁认清了方向。 一盏煤油灯亮光闯进了众人的视野,王春雪钻出树林,碰上了宋铁一行人。 “宋铁!快帮我救人!救救志远哥!” 第92章 噩耗 “王春雪?你跑出来干什么?”宋铁看着她手上的木棍,不禁皱眉。 这一路上为了防止熊瞎子袭击布置的陷阱,要说不认得标志还能全须全尾走过来,一定是用木棍拨弄激发。 也不知道废了多少个陷阱,十二队那边的人都是这种货色? “我是来叫你救人的,张志远摊上事儿了。” 王春雪一看见宋铁就扔下树枝贴了过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直跟着宋铁在身边打下手的肖久万伸出镐头,把王春雪顶开:“诶诶诶,干嘛呢?别想占咱铁子哥便宜啊。” 王春雪脸色很难看地一把子拨开镐头,“谁要占他便宜,我可是志远哥的人。” 虽然陷阱被毁宋铁很想发作,张志远那玩意儿跟自己也没有交情,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去死,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毕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刚刚是张志远开的枪?” 此时又响起一声枪响。 能开枪证明两件事,好事是开枪的人还活着,坏事是对方肯定遇到了危险。 王春雪脑子转了转,要是宋铁去救张学富,其他人没了主心骨肯定不愿意以身犯险,跟着自己去营救张志远,咬了咬牙:“对,你们跟我来!”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用眼神征询宋铁的决定。 宋铁点点头,“带路吧。” 事急从权,要是真是为了求救,这陷阱毁了也就毁了。 宋铁追上拎着煤油灯的王春雪,领着她避开陷阱。 但是走着走着,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不是刚刚枪响的方向吧?” 王春雪见被识破,只好嘴硬,“你们听错了吧?” “怎么听错了,叔你们刚刚听见是这方向么?”何南南跟身后两个中年男人确认。 “不对,不是这边。”高主任和钱厂长异口同声。 “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听错了吧?”何南南有些气恼地盯着王春雪的眼睛,王春雪心虚地闪躲着视线。 “你们就是听错了,我给志远哥的准女朋友,怎么可能给你们带错路?” “砰!”又有人开了枪,亮光和枪声赫然在另一个方向。 宋铁也不跟王春雪多说,立马调转方向,朝枪声响起的方向奔去。 “诶!你们别走啊!志远哥在那边!”王春雪心有不甘,要是张志远出啥事儿,她就跟这帮男人没完! 宋铁几个人根本没搭理他,在林间急速穿行。 “嗷呜!” 一声狼嚎,让在原地跺脚的王春雪一咬牙,跟上了大部队。 教程最快的肖久万,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从林子里往外一钻,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失禁。 月光下,十几头野狼围着已经昏迷的张学富,不过他们是头朝外,紧紧盯着一头独眼熊瞎子! “铁子哥!狼群!还有熊!”肖久万尖叫着,熊瞎子很快注意到了这个青年,正要飞扑过来,肖久万手忙脚乱地把枪端起来,因为紧张,怎么都拉不开保险。 几头狼抻着鼻子闻了闻,立马过来拦在了熊瞎子奔袭的路上,呲牙低吼,把熊瞎子拦了下来,本来想开枪的肖久万把枪放下了。 这狼群,好像是帮自己的?好像营地里的姑娘,也是养了一头狼来着。 他知道自己的枪法烂,就没有继续开枪,免得误伤盟友。 宋铁这时候,端着枪瞄准,从林子里疾行而出,一枪打在了黑熊的脑门上。 黑熊一声惨叫,转头就跑,很快没入了林子里。 “那边有不少咱的陷阱,看他怎么跑。“ 钱厂长哈哈大笑,今晚要是有熊瞎子入账,其他的不要,那头得留给自己带回去,挂客厅,贵客一来,就有得吹了。 “张队长!”何南南和宋铁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何南南从自己衣服上,用柴刀切了几条布下来,把张队长的胳膊紧紧捆住止血,宋铁手脚并用,将捕熊夹撑开,但是夹子很结实,没能取出张学富的手。 其他几人本来在惧怕狼群,但是发现狼群已经安静地坐下,知道没有危险也冲了过去,费了三四分钟把夹子打开了。 “张队长!张队长!”宋铁抽了几下张学富的脸,张学富迷迷糊糊呢喃了几句,不知道在说什么。 “别睡!别睡!张队长,别睡!”宋铁抽得更大力了,但是失血过多已经谵语的张队长就想喝醉了一样,手脚软绵绵的。 张队长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出来?但是一想起来王春雪,宋铁也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 张队长胆小,但是道德感太重,一个闺女只身夜闯森林,他一定会追出来的。 “怎么办?现在就算全速下山,也得三个多小时,到镇上就更不用说了,开车得一小时!”何南南自上山以来第一次慌了,瞥见在一旁不吱声的王春雪,火气不由得上来了。 要不是他瞎指路,耽搁这么多时间,张队长也不至于失血休克。 宋铁从怀里掏出一根老山参,识货的钱厂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百年老参!这东西就算是市里那些大人物的家里,也不见得能备上一根。 这年份的山参已经不在滋补品的行列了,这是能给将死之人吊气的宝贝!要是肯让给他,他愿意掏四千块钱买! 但是眼下有个已经垂危的伤者,他自然是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去跟人要,只希望张学富别一次给用完,哪怕剩下三分之一! 宋铁眼睛都不眨一下用柴刀切了老大一段山参,塞张学富舌头底下。 “快!驾着马车下山!” 宋铁把身上所有的兔肉干甩给狼群,一把背起张学富直奔营地。 “志远哥咋办?!”王春雪还在挣扎,“你们别怪我啊,是他冲出来,想在林子里非礼我!” 是几人都不搭理她,把她丢下了,她环顾四周,想起刚刚的熊瞎子,没办法,只能跟上去。 营地里正在喜滋滋弄着夜宵的老杜,看见宋铁背着没了血色的张学富回来,吓得跳了起来。 “咋回事啊?!” 打下手的张知礼,一看自己的表叔魂没了大半,慌慌张张地冲过来,看见那血肉模糊的手,忍不住弯下腰吐了起来。 “把孩子带帐篷里!”宋铁招呼一声,老杜才反应过来,拉着张知礼回了帐篷。 张八条闻声出来,也不多问,轻车熟路地去拉马车过来。 “钱厂长,镇上有车么?”宋铁把张学富放在马车上,用毯子盖住防止失温。 “有。” “跟我回去,用张队长家里的电话把车叫过来。” “行。”钱厂长一口答应,人命关天,由不得拒绝。 “走!”宋铁坐上了马车的驾驶位,钱厂长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在这里等着,车轻快些,火不要灭。那畜生还没死,晚上两个人一班轮岗,不要单独行动。” 宋铁交代一句,其他人纷纷点头,虽说没了主心骨有些忐忑。 肖久万稍微镇定一些,今天在帐篷里喂狼,何南南说宋铁跟狼群有交情他还不信,刚刚亲眼所见,狼群会庇护跟宋铁有关的人。 有狼群在,他怕什么? 宋铁驾车一路狂奔,本来要三个小时的路,两个小时出头就到了村口。 月明星稀,本来熟睡着的李淑芬,被一阵慌乱的拍门声惊醒。 第93章 送医 “谁呀?”李淑芬披着衣服起来,迷糊地抬起大院的门栓,看见宋铁背着张学富回来了。 人在月光下虽然看不清色彩,但浓重的血腥味把李淑芬仅剩的睡意彻底驱散了,还刺激得她一阵干呕。 ”咋回事啊铁子?!“ 李淑芬连忙让几人进来,然后关上门。 宋铁把张学富背进屋,钱厂长径直拿起电话,打给厂里的司机。 李淑芬把屋子里的干净席子拿出来铺在地上,看着自己手臂血肉模糊的老伴,泣不成声,“这人好好地上山,咋变这样了呢?” “被捕熊夹弄的,嫂子拿这半根山参,先煮水喂他!” 宋铁从怀里逃出来剩下的半根山参,这东西含舌头底下药劲得打些折扣,当时事出紧急,也管不上什么浪费不浪费了。 钱厂长则是眼睛都看直了,百年说甩出来就甩出来,宋铁不可能不知道这老参的价值,这小子当真讲义气。 “张夫人,这山参起码百年了,劲头大得很,别一次性煮完,怕您丈夫遭不住!宋铁喂他嘴里的山参,搁外头已经四位数了!车半个多小时就到,到时候车上也备着点山参水!” 钱厂长一方面是心疼老参,一方面是在意张学富的身子,现在他失血过多,血气亏损,要是一下子猛补怕把人补过去。 本来还想追问的李淑芬,一听人家宋铁都砸钱给自家老公吊命了,也一抹眼泪,带着山参出去,这时候不能给来帮忙的人添乱! 她把山参拿到鼻子前一闻,百年山参厚重的味道扑鼻而来,光闻着就有要流鼻血的感觉。 这下子他对钱厂长的说法有了更加实质性的认知,眼前的东西,别说四位数,怕是花钱也很难卖着,宋铁就这么给张学富用了。 “哎哎哎!”钱厂长跟进了厨房,看见李淑芬正要用菜刀切老山参,赶忙上前拦住,“妹子你不会弄,我来吧。” 李淑芬也知道自己对草药没什么认知,也干脆地把老山参交给了钱厂长。 “草药性子各异,有些一碰铁器效用减半,所以一般用青石碾子加工。”钱厂长给李淑芬解释,把刀把洗干净,把山参放在瓷碗里舂烂,好让药性更好地发挥出来。 端出放在角落里的砂锅,倒水架火,很快山参的异香就飘了出来。 这边宋铁也没闲着,在用温水给张学富清洗伤口,用剪刀小心剪开张学富的袖子,血液已经凝固,不能用蛮力,要是在扯开皮肉口子流血,张学富肯定吃不消。 好在宋铁前世见过比这更恐怖的伤口,他也学过伤口的紧急处理,所以手相当地稳当。 李淑芬面色苍白,几次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沉默地坐下了。 她不动这些,坐下来不添乱,已经是帮大忙了。 袖子剪开通风,避免加速感染,宋铁小心翼翼观察着伤口,轻轻地把张学富的手放下。 错开的皮肉得缝针,这就得麻烦专业的医生了。 “参汤来了!妹子你拿勺子吹凉了给他灌下去。”钱厂长端来一碗黄澄澄的药汤,拿起客厅的热水瓶把里面的水倒掉,拿进厨房把剩下的参汤装进去。 还剩下四分之一棵老山参,钱厂长也没有昧下来,拿到宋铁跟前。 “宋铁,这老山参可是宝贝,虽说救命的东西不问价,但也得掐着用,剩下的先带着,要是参汤喝完了还要,就给他掐几片塞舌底下。” “嗯,钱叔你揣着跟张叔上车,别吝啬。”宋铁穿上衣服,又要出去。 “铁子你干嘛去?这么晚了,山路可不太平!”李淑芬腾地站起来给宋铁扯住了。 “嫂子,你等下跟钱叔把人送镇上,去关大夫的诊所,他们家的医术信得过!我还得上山把熊瞎子宰咯,虽然营地人多,但也就南南会用枪。” “妹呀,你让他走吧,这边我照顾就行。”钱厂长安慰道。 “那你小心点,别碰上狼什么的。”李淑芬还是不大放心,但不能耽误人家做事,撒开了手。 “你还担心他碰上狼?那帮牲口见了他跟狗似的。”钱厂长是亲眼看见宋铁,配合野狼群把发疯的熊瞎子逼退的。 神人不可貌相啊,本来还以为是个上山觅食的傻小子,想不到是个狼王。 宋铁坐上马车,拍了一下老兔的屁股,老兔一扬蹄子,朝太白山的方向飞奔。 李淑芬到院门目送宋铁消失在巷口,回屋之后坐立难安,来来回回踱着步。 “车啥时候来呀?” “估摸着还有二十分钟吧。” 又过了片刻,李淑芬问了同样的问题。 钱厂长叹了口气,“妹呀,你问得再勤快,车也早到不了,放心,在路上了,先坐下。” “我哪能放心啊,这一家就这根顶梁柱,我俩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没一个,现在知礼来了,看着日子有些盼头,他要是没了,我咋办呀,还想着送知礼去读书,总不能让孩子跟我这个寡妇地里刨食吧...” 看着老板的伤情被宋铁处理完的李淑芬,终于放心大胆地流眼泪了。 “妹呀,你别急,宋铁那小伙是有福的,张队长跟在他身边多少能沾点,有惊无险,你就别太焦急,关关难过关关过!你拿好衣服啥的,这次恐怕得在外边住几天。”钱厂长给李淑芬递了张纸巾。 李淑芬接过,擦了擦眼泪,一边叹气一边叠了几件自己和张学富的衣服。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啥,陷入了沉默,不时站起来看向窗外,等着一盏远道而来的车灯。 二十多分钟后,天边亮了起来,两束暖黄刺眼的灯光由远而近。 “快快快,车来了!”李淑芬腾地站了起来,出去开门。 “伤患在哪儿呢?”一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中年司机,把吉普停在门口。 “在这儿呢!来跟我把人搬上车!”钱厂长在屋子里给司机打招呼,李淑芬也顾不得寒暄,把人带了进去。 “哎嘛!把手伸熊瞎子嘴里了啊?”司机被张学富的伤口吓了一跳。 “别贫了!快点!”钱厂长顾不得什么绅士气度,踹了一脚司机, “快快快!”司机和钱厂长,一人肩膀,一人抬脚,李淑芬扶着受伤的手,把张学富搁后座了,李淑芬也坐在后座上,把张学富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哎嘛,要我媳妇也这样,我做梦都笑醒。” 司机羡慕地看向后座,利落地一拧钥匙。 “坐稳扶好,系好安全带,要加速了!” 司机一脚油门,吉普车的尾灯甩出长长的拖影,消失在夜晚的地平线。 第94章 猎杀时刻 宋铁背着枪,一路上避着白天布置的陷阱,跟着一路嗅着熊瞎子味道的哮天,在林间穿行。 几双幽绿色的眼睛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跟着,要是其他人说不定得吓死。 但是宋铁知道那是老熟狼疤脸,也没太在意。 虽然带了手电,电灯泡还涌上了最大瓦数的,但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用,一来电池有限,而来这东西是杀手锏。 熊瞎子虽然叫瞎子,但是夜晚的视力比人要好,打着手电很容易暴露。 而优秀的夜视能力,也是一把双刃剑,要是突然暴露于强光之中,会有片刻的闪光盲,到时候开枪瞄准,把它另一只眼睛废了,再慢慢打消耗战。 现在这个天气,那熊瞎子出来闹腾一天了,也该吃饱了。 受伤加上饱腹,熊瞎子压抑不了冬眠的本能。 一般都会找个树洞或者山洞蛰伏起来,熬到来年春天。 要是对方睡着了更好办,悄悄地靠近,贴着脑袋一枪给它丫崩了。 宋铁四下看了看,看着营地的火光只有一个火柴头大了。 他没让其他人来,枪使得顺溜点的就何南南,还不如在营地里守着。 哮天停了下来,静静地坐在一个山洞旁边看着宋铁。 宋铁停下脚步,把枪摸在手里,压低脚步凑过去,“找到了?” “哼…”哮天轻声打了个响鼻表示肯定,掂着脚步进去了。 宋铁也不犹豫,压低身子钻了进去,仔细感受着山洞里的风。 里面传来熊瞎子安稳的呼噜声。 努力适应黑暗之后,宋铁借着从洞口漏进来的月光,看见哮天一动不动地,盯着规律起伏的巨大黑影。 原来这东西的老窝在这里,宋铁心里头又激动又恐惧,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耳道里砰砰直跳。 努力慢慢深呼吸几次后,稳住了发抖的双手。 这种环境之下开枪,要是打不中,把熊瞎子惊醒,跑都不好跑。 洞内狭窄,一旦后背暴露给这猛兽,一爪子就能把宋铁干废。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尽量靠近,一击毙命!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细细观察着地面,他可不想像那些弱智电视剧里的配角一样,踩到树枝石头啥的。 难道到时候学猫叫?人好骗,熊可不好骗,熊鼻子灵得很! 十几步距离,宋铁挪了快二十分钟。 眼看还有四五步的距离,洞里突然响起了石子掉落的声音,熊瞎子的呼噜声乱了,哮天往后退了一步,宋铁感觉头皮一麻,僵在原地。 “妈的。”宋铁心里骂了一句。 他屏住呼吸,静静看着那一团黑影再次规律起伏。 “呼——”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又挪动了一步。 “救我!”山洞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借着山洞的结构,回音更加嘹亮! 但是熊瞎子依旧伏在地上,没有异状。 “快救我!”张志远的声音从洞穴更深处传来,循声看去,里面有一条窄道,一般人侧着身子将将能够挤进去张志远想必是因此保住了小命。 “闭嘴!”宋铁压低了声音喝道。 这什么神经病,要是熊瞎子醒了,别说救他,自己能不能出去都是未知数。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一切仿佛静止了,熊瞎子依旧在熟睡。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瞬间挑起枪口,对准了熊瞎子还健在的眼睛。 熊瞎子立刻睁睁眼,伸爪一把将枪杆子拍开。 “砰!”子弹打在了熊瞎子的胸口,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火药味扑鼻而来,擦出了耀眼的火星子,借着一闪而逝的光,宋铁看清了熊瞎子的獠牙! 刚刚张志远呼救的时候想必已经惊醒了,这畜生还会演戏?! 宋铁一跳,退出熊爪子的攻击范围,但是熊瞎子追了过来。 洞穴窄小,宋铁活动受限,只能开枪阻拦熊瞎子的追击,一边往后退。 “哮天!走!” 矫健的狼收到指令,也不迟疑,立刻从宋铁脚边溜出洞外。 “嗷呜!”萧条朝着夜空一声嗥叫,在山林里拉起四五次回响。 宋铁倒退着出来洞口,熊瞎子紧随其后。 在开阔的地方,宋铁的机会更大! 在熊瞎子爬出洞口的一瞬间,宋铁点亮了手电,朝熊眼睛照过去。 “嗷!” 熊瞎子慌乱地吼叫,宋铁抬起枪口朝着它张开的嘴又是一枪。 这畜生开始发疯,张着字面意义上的血盆大口,朝宋铁奔来。 宋铁再次扣动扳机,但是枪膛只发出了咔嗒一声。 没子弹了! 宋铁伸手掏兜,但是熊瞎子快到眼前了! 哮天扑过来,一嘴咬住了熊瞎子的腿,撕开一道口子。 熊瞎子吃痛,回头扬起蒲扇大的爪子朝哮天拍去,哮天及时松口,躲开了。 在哮天拖住熊瞎子的片刻,宋铁掏出了子弹重新装填。 疤脸带着十几头野狼,围了过来,将熊瞎子围在中心,开始进行消耗战,狼群靠这种敌打我退,敌退我咬的消耗战术,对付大型猛兽无往不利。 宋铁在外围,瞧准机会开枪。 狼群扑咬,加上远处不时射来的子弹,很快熊瞎子彻底失去了理智,不理会撕咬他的野狼,朝宋铁奔了过来。 疤脸见势,扑上来咬住了黑熊的喉咙,其他的狼也纷纷张嘴咬住熊瞎子的皮肉。 一头吉普大小的黑熊,身上挂着七八头狼,直直冲来,不顾一切只想弄死放冷枪的宋铁。 看来牲口也懂激活对方输出的道理。 宋铁疾步后退,此时不能转身,要是黑熊出了视野,一爪子下来他就得交代在这儿。 又没子弹了! 这一个弹夹就五发子弹!老是危机时刻掉链子! 熊瞎子皮糙肉厚,都嵌进去十发子弹了,还这么猛! 宋铁打开弹夹,伸手掏兜,利索地把子弹填进去,再次抬起枪口的时候,熊瞎子的大嘴已经到眼巴前了! 他果断把枪口塞进这张血盆大口,扣动扳机。 “砰!” 子弹贯穿熊瞎子的后脑勺,打开一个血窟窿。 黑熊的身子把宋铁扑倒,为了保险他把剩下的子弹全打了出去。 疤脸紧紧摇着熊瞎子的脖颈,其他的野狼也在撕扯熊的手脚。 方才凶猛骇人的猛兽,如今就像一坨烂泥。 宋铁费劲地从这坨几百斤的肉身子底下把腿抽出来,扬天大吼了一声。 “妈的!” 第95章 浑身是宝 东北黑熊,后世成为了保护动物,一旦被发现偷猎,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多判几年。 宋铁清楚地知道,黑熊身上的东西之所以贵,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凶险”的附加值。 在没有进刑法之前,猎杀黑熊十分凶险,哪怕是带着猎枪的捞到猎人,看见这黑压压的巨兽也不免胆寒。 进了刑法之后,突出一个物以稀为贵,许多人也在刀尖舔血偷猎,甚至为了取熊胆做出一些畜生事来。 宋铁看着趴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熊瞎子么还有一群眼露期待的野狼,掏出一根烟叼嘴里,划着火柴点上,把手里的火苗甩灭,深深地抽了一口。 “咳咳!” 宋铁被呛得眼泪都下来了,怪不得一边说烟能提神一边说烟能安神,放他娘的屁,这东西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控制不住地烧钱! “你们守着等我回来,别让其他的人或者什么野兽靠近。” 宋铁给疤脸甩了个兔子腿,其他狼看得涎水留了一地,但是不敢造次。 也不知道这群野兽听不听得懂,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这熊瞎子两三百斤,背回去腰都得折咯。 哮天摇着尾巴,往宋铁腿上蹭,眼巴巴期待自己也能拿到奖励。 宋铁一拍他脑门,说:“跟我回去,给你吃肉。” 这才进家门不久的野狼,竟然摇起了尾巴。 这驯服犬类,人类真的用了几千年? 哮天看了一眼疤脸,疤脸不搭理他,低头啃着肉。 “走了。”宋铁背起枪,哮天毫不犹豫地朝宋铁奔去,这当家狼就是比野狼好,顿顿能吃饱吃好。 …… 帐篷里的何南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高晓青都被折腾烦了。 “哎呀,不就出去打个猎吗?凳子上有钉子?咋这么坐不住。” 何南南正要解释,只听见外面的几个叔伯们急匆匆往外走。 “哎呀!铁子哥你咋一身血?!” 肖久万扯着喉咙惊呼,何南南也没心气搭理这个闺蜜,径直跑了出去。 “宋铁!你咋样了?实在不行咱提前下山吧,木头够了应该。”何南南冲了过去,借着煤油灯看见宋铁浑身上下都被血水浇透,脸上的血痂就像衣服干裂的面具,不由得吓飞了魂。 “没事,不是我的血,熊的,八条呢?”宋铁摸了摸脸上的血迹,但是根本擦不干净,一笑露出一口银白的牙,看着有些滑稽有瘆人。 “张哥去在看着锅呢,说等你回来了用热水冲冲身子。”肖九万不得不佩服八条的眼力见,要是放收音机的话本里,只要狠下心来,高低是个大内总管。 “叫上所有的爷们儿,咱今天晚上有大活。” 宋铁嘿嘿一笑,其他人愣了一下。 这小子,难道把熊杀了?! “铁子?那熊真被你做了?!”老杜难以置信,以前村头的猎户,哪怕是李相郝那虎了吧唧的愣头青,拉进村里的狼尸豹尸多了去,顶峰时期还猎过老虎,就是没拉过熊瞎子。 这山中大王的名头,给了老虎,是因为熊瞎子低调,那蒲扇大的爪子一巴掌能刮掉人半张脸皮! 宋铁这毛头小子单枪匹马,真给丫干了? “嗯,太沉了我搬不动,叔几个帮帮忙吧,肉会分你们的。” “妈呀!你这话说的,这村里十几年没人逮过熊瞎子,能帮着扛回来就是福报了!” “不过肉还是要的。” 众人激动起来,先前因为熊瞎子作乱而担忧的阴霾一扫而空,纷纷穿好衣服靴子,拿上绳子,跃跃欲试。 这要是带熊瞎子下山,马车起码得围着村子绕几圈再进屋! 宋铁到灶台那儿,拿了十几只兔子干,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奔往黑熊扑街的地方。 … 张志远听见外头的枪声终于停下来了,熊瞎子也没有再回来,从岩石缝里钻出,刚才闯进熊穴的是那位能人异士他没看清,他只想着两个可能。 最好的结果熊瞎子被做掉了。 稍微次点的话,那人被啃了,熊瞎子吃饱喝足再次冬眠,自己从中脱身。 他深一脚浅一脚,挪着步子往洞口走,熊瞎子是咬着他的左腿一路拖进来的。 也不知道看见熊装死是哪个王八蛋想的,那人就该被枪毙! 幸好洞穴里有个挺深的窄缝,自己等熊瞎子把自己放下来的一瞬间,一溜烟就钻了进去。 熊瞎子进不来,爪子也沟不到藏在里面的张志远,才让他逃过一劫。 死后余生,让他的神经高度紧张,不禁祈祷,“求求老天爷,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洞口的月光越来越明亮,他把脑袋探出去,心脏停跳了一拍。 外头全是狼! 十几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一瞬间全看向了这边。 它们闻到了陌生的味道,而刚刚宋铁说不能让其他东西靠近熊尸,疤脸站了起来,开始呲牙低声怒吼,奇特野狼也纷纷起身,警告地盯着张志远。 张志远脖子一缩,就像乌龟缩头一样,把脑袋缩回了洞里。 他眼泪都要下来了,自己造的什么孽,刚出熊穴,又入狼窝,老天是要让自己死么? 这时候他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是人! 张志远激动起来,大喊:“我在这儿!救我!” 但是看见宋铁的脸事,他立马收了声。 怎么是这小子?要是领了他的情自己以后怎么抬头。 再看见何南南那张秀气文静的脸,他更加坚定不能露怯。 … 众人远远地,就看见地上躺着一具狼尸。 还有旁边趴着的狼群。 之前就听说宋铁有使唤狼群的本事,这亲眼所见还是相当让人震撼。 怪不得敢单杀熊瞎子,原来是另有帮手。 论爆发力,狼没有老虎那种一击必杀咬断猎物喉咙的本事。 论速度,比起豹子穿梭丛林纵身枝叶之间的灵活差远了。 要是论阴险,远比不上狐狸的诡计多端。 但是狼一旦成群,就会有着其他野兽难以企及的纪律性,堪比一个训练有序的小军队。 这黑熊死得不冤。 狼群看见宋铁来了,纷纷踱到他跟前。 宋铁也很上道,给到场的狼们分发了奖励,一路跟着的哮天也得偿所愿,美滋滋地叼起地上美味又能磨牙的兔干,到旁边想用去了。 “我靠,真是黑熊。”肖九万惊叹一声。 “快,捆上,扛回去!”老杜激动得追嘴唇都在抖。 “志远哥!”王春雪远远地认出来狼狈的张志远,带着他们营地里的人朝这边奔来。 这一下子,给了张志远莫大的底气。 “这熊,也得分我们一份吧?” 第96章 这女人疯了? “你在说什么?” 山风吹来,扬起微微的雪雾,天上乌云遮月,煤油灯的火光摇曳,没人看得清宋铁的脸上的表情。 狼群也在他身后睁着眸子看向张志远, 但是张志远很自信,现在这里人多,宋铁是不敢对他下手的。 “我说,这熊,你得分我们一份吧?” 自家营地的人来到身边,跛着脚、因为整日担惊受怕而气虚的张志远,说起话来倒是利索。 “凭啥!你是欠收拾了是吧?!”肖久万撩起袖子,就像冲上去干仗,他是越发看张志远不顺眼。 张八条给他拦下了,淡定淡定,铁子哥没有表态呢。 “凭什么?就凭我当了诱饵,又把熊的体力消耗大半,让他睡着了,你才有机会杀它!” 张志远的视角里,熊瞎子要不是把自己拖回来,耗了神,怎么可能接着睡觉,让宋铁带枪接近? 想好处全占?没门! “就是!要是没我们志远哥配合,你们这乡下小子能把黑熊打死?” 王春雪站张志远后边叫嚣,显然是没把坑害张队长的事情放在心上。 宋铁气极反笑:“你让我们张叔甩捕熊夹上的事还没算,这会儿还有脸跑出来?” 王春雪气势弱了三分,但依旧梗着脖子,反驳道:“当初我去你们那里求救,他跟我进了林子,毛手毛脚的耍流氓,我急了才推的他!他自作自受!” 她在城里呆久了,接受了一些西方的糟粕,没觉得这种事儿多大。 但是在这个小山村里,手可以断,命可以丢,要是传出去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对后辈姑娘动手动脚,光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所以宋铁绝对不可能看着王春雪污蔑队长。 “你倒是对你的姿色挺有自信。”宋铁上下扫了她一眼,嘴一抿,用鼻子做出了评价。 “哼。” 王春雪面对宋体的不屑,急红了脸,“你!爸你看他!” 王安华跟张学富你来我往了几十年,那老东西什么人品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要说他贪小便宜,收人家鸡蛋,那有可能性。 甚至再大一点,生产队食堂里的肉菜啥的昧下来点也不是不可能。 唯独说占女孩子便宜,万万不可能,张学富就认死理,追李淑芬并非一帆风顺,期间也有不少姑娘暗送秋波,特别是当上生产队长之后,贴过来的女青年,排队都能排到村门口,甚至结婚以后也从来没有看过其他人。 要不是李淑芬跟着他,王安华都怀疑他是不是长着头发的和尚。 “哦?你敢指着天,发个毒誓?”宋铁也不着急,把玩着手里的子弹。 这乡野之地,要说有什么好的,就是迷信,苍天不可欺,大山不可欺,否则五谷难收,猎无所获。 王春雪作为受到高等教育的唯物主义者,自然是不信这套,当场举起了手,张嘴就要发誓。 王安华无奈,张学富是什么样子,自家女儿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一把扯下了王春雪的手。 他可不想被殃及无辜,就怕自己闺女乱发是连累九族。 “哎呀姑奶奶,你消停点吧!今天惹的事儿还不够多吗?” “宋铁,张学富的伤怎么样了?他医药费我们家也会负担一部分。” 王安华心里头已经开始骂娘了,自己的生产队,难道家家户户的家教都是这样见利忘义? 自己女儿恋爱脑也就算了,张志远这小子刚脱险,就敢跟能打死熊瞎子的人翻脸。 还想要分人家的熊?想屁吃! 宋铁见王安华还算明事理,就没有跟他多计较,只是招呼其他人赶紧把熊搬回营地。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我还没准你们搬呢?” 张宏志远眼见宋铁营地的几人,拿出绳子木棍,就要把战利品绑好带走,气得不行,声音都捏高了八度,尖锐得刺耳。 “要你准?你算老几。”肖久万啐了一口,接着用绳子把熊胳膊绑在木头上,好扛走。 “别碍事。”张八条冷冷地说了一句。 要是以往,张八条肯定一声不吭就踹过去了,他可不喜欢像肖九万那样光逼逼不动手。 “嘿!你们仗着人多是吧?大强你干嘛呢?人家要抢咱的东西,你一声不吭?” 王春雪瞅见一只躲在后头的赵大强,脸上的阴云更重了。 赵大强记得宋铁那边帮过自己的恩情,但又不想跟这边直接翻脸,就像老叔和鸟打起来的时候,被逼着站边的蝙蝠。 “志远哥你平安回来就行,那熊…我也不好说。”赵大强打了个马虎眼,不再说话了。 张志远这眼高手低的领导,他早就不服了,那边宋铁讲义气、有手段,跟他不比张志远好? 这边三天饿九顿,那边吃香喝辣,他都盘算着等下山之后,带点东西去串门,攀攀交情,可不能现在给人嘟嘴死咯。 现在在场的,心眼子比人还多。 “闺女,少说两句吧。“ 王安华一看,张志远这小子挑了事儿之后就保持沉默,自己女儿反而是最活跃的那个,显然是被当枪使了,在这么下去事情迟早得兜不住。 “爸!你养我十几年,现在帮外人?”王春雪跺着脚指责道。 老不死的,要是你不帮我,以后你老了尿炕上我都不会管! 王春雪心里暗自骂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让以一个村里的老男人收养?每次他到学校里找她,她都觉得丢人。 为什么收养自己的,不是城里的生意人?班上的闺女哪个不是想买啥家里都给钱,她跟王安华伸手,都缓两天缓两天的,人家老爸怎么那么有钱,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还不是这老东西没本事! “哎呀!闺女!注意团结!” 王安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喊出一句参加干部大会的时候,从大领导那里听到的最高指令。 眼看着肖九万几人马上就要把熊瞎子抬走,王春雪急红了眼,一把抢过赵大强手里的枪。 “砰!”宋铁脚边的雪泥飞溅,不禁让他皱了皱眉。 这女人疯了? 第97章 王安华也没想到 “我们志远哥都没了半条命,才让你最后开几枪捡了便宜,居然一点都不分给我们?!凭什么?” 王春雪端着枪撒泼,众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张志远也感觉两股战战,这娘们儿是真虎啊,没摸过枪的人居然敢直接扣动扳机。 这种疯女人完全不可控,她要是开枪指不定接下来倒霉的是说。 “你还真不要脸,那边的孬种你还到我们营地找人去救,害张队长受伤,现在还好意思舔着脸过来分东西?”肖久万终于忍不住了,瞪着眼睛就要跟王春雪对骂。 张八条立马将他拉住,这女人虽疯,但是手上有枪。 他扫了一眼宋铁,见宋铁没有要端枪的意思,有些不解。 按宋铁的枪法,还有速度,完全可以将这婆娘反应过来之前一枪给毙了。 只见宋铁拿着小刀,走到熊尸体前,一颗一颗把嵌进去的子弹挑出来,“这些子弹,都是三八大盖的,你们用的枪是土猎枪,一枪没开,就算要分,我也找不到理由。” 王春雪见不占理,回头寻求声援。 王安华营地两次出事,都是宋铁帮的忙,自然不好意思开口,其他人见领队的沉默,也知道轮不上他们说话。 宋铁也不想惯着这个脑子可能有些问题的女疯子了,本来觉得她的脸有些熟悉,现在才想起来,这人的面相就是后世网上很火的那个什么女人的长相。 “王队长,怎么说?”张志远虽然害怕,但是也不想看着那肥壮的熊瞎子被宋铁一个人占了。 要是带着熊爪熊头回学校,这牛皮一吹,得多出多少迷妹? 女人都慕强,看王春雪就知道,为了让抢着倾心,倒贴起来是没边的。 “都是一个村的,分那么清楚干嘛,是吧?”王安华祈求地看向宋铁。 “.......”宋铁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赔笑的王安华。 “但既然是宋铁打死的,当然是她说了算。”王安华话锋一转,他无论如何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是不是我爹?从小到大你这不给,那不给,现在连一句话都不肯帮我说?”王春雪撕扯起自己的衣角,枪口乱晃,众人慌忙异动,躲着枪口摇摆,生怕一不小心吃到枪子儿。 “你是不是我女儿?为什么一次都不肯听我的话!”王安华看着枪口转到自己这边,也慌张地躲着。 众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场面有些滑稽。 “我不是你的女儿!老东西!你养我这么大不就是要我养老么?!”王春雪彻底疯了。 王安华听到这话,一时间愣住了。 他这些年省吃俭用,供她上学,说不上吃香喝辣,但就算在食物最紧缺的那段时间,也没让他饿过肚子,年年过年也会奢侈地给她买新衣服,上的学校也是求爷爷告奶奶,送去了最好的高校,平心而论,他从来没有觉得亏待这个养女。 他动了动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村里的男人,是辩不赢儿女的。 “想要我养你,做梦!”王春雪每每想起自己在那名校里面,穿得最寒酸、吃得最差,还因为没有小说、明星之类的共同话题,被其他女同学孤立,就恨死了这个养父。 她抬起了枪,“你要是为我好,就老实点去死,别当我下半辈子的累赘!” “砰!” 宋铁抬起枪口,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直接把王春雪握着枪的手打得鲜血淋漓,这种连养大自己的人都背叛的女人,也没有必要太同情。 毕竟后世有人管自己的爹叫生物爹,还想着爆人养老金,这种女人的脑回路常人难以理解。 王春雪吃痛松开了猎枪,哀嚎着尖叫。 猎枪一脱手,赵大强眼疾手快,飞身扑去把猎枪压在身下,王春雪贼心不死,又打又踹,要把猎枪拿回去,但是无奈赵大强膘肥体壮,她一下子奈何不得。 刚刚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是那老男人不死,她接下来的岁月可就难过了。 村里人悠悠众口,这里只要一个人管不住嘴,后半辈子见了乡亲都得捂脸。 王安华非常心疼,但是一想到刚刚自己养女说的话,悻悻地收回了想要去帮忙的手。 对方不认这个爹,自己再贴上去,就很没意思了。 宋铁把冒着白烟的枪口放下,转头问张志远,“现在你觉得,这头熊,应该怎么分?” 张志远一下子怂了,王安华是铁定不会帮自己了,赵大强也一反常态摆出置身事外的模样,以前他唯张志远马首是瞻,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似乎还隐约有点想投靠宋铁那边的意思? 白眼狼!张志远心里暗骂。 “你牛逼,我不跟你计较,你爱怎么地怎么地!” 说完他低着头,就要回营地。 “志远哥!我疼!”王春雪楚楚可怜,希望张志远能够多看她几眼。 她都这么付出了,不应该吧?张志远这个渣男! 张志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今天晚上她发疯成这样,不知道很丢人?最要紧的是,丢的还是张志远的人! 王春雪号哭起来,那声音昂扬得,周围的狼群也跟着对夜空嗥叫。 “去给她包扎一下吧。”宋铁甩给张八条一捆干净的布条。 “还要帮这疯婆娘?”张八条脸上明显不是很愿意,要是个温婉漂亮的也算了,这会儿要是去给她清理包扎,摸到手之类的,怕不是一边骂流氓,一边用指甲刮花自己的脸。 要那样子回村,今年村子春节初一到十五,饭桌上的笑料就有了。 “不然呢。”宋铁示意张八条看一眼纠结的王安华。 “真造孽。”张八条啐了一嘴子,拿着布条就过去了。 宋铁凑到王安华身前呢,收起了三八大盖,“王叔,过去整点夜宵?那边有酒。” “啊?哦...”王安华的魂显然还没有回来,但是一想起自己要是回营地,就要面对刚刚跟自己摊牌的养女。 既尴尬又心痛。 宋铁营地的众人欢呼着把熊瞎子抬起来,往回走,王安华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 张八条就跟躲瘟神一样,包扎好王春雪的手,立马弹了起来,跟上大部队。 赵大强也麻溜地爬了起来,顺势把猎枪揣怀里,朝宋铁的队伍奔去。 “诶!你干嘛去?!”张志远大声喊道。 “我去照顾王叔!”赵大强头也不回,这边的都是傻逼,再跟着他们,自己也是个傻逼。 良禽择木而栖。 另一边,刚刚醒来的张学富,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富态的脸,正笑着看自己。 “听说,你这伤是捕熊的时候弄的?” 第9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宋铁,这次多谢了。“王安华悻悻地道谢,有些尴尬。 ”谢啥,都乡里乡亲的。“宋铁也不知道咋接这茬,总不能跟人说你识人不明,认贼作女,可惜了快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打水漂吧? 虽然他自觉情商不高,但是不会安慰不要硬安慰,是他两世为人总结下来最有用的经验之一。 王安华低头懊恼,自己养女儿养成了仇家,要是村里人知道得传成啥样,要不是生产队队长的位置拖着,他都想到镇上或者城里进个厂子,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你那闺女咋办?”肖九万心疼又好奇,他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有王春雪这种人。 “能咋办...走一步算一步吧。”王安华现在是在逃避,也没下得了断绝父女关系的决心。 “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唉...”这个萎靡的老男人摇头叹气。 肖九万也很生气,“就算是养条狗,也早就会摇尾巴了。”肖九万顺着王安华的话感慨。 王安华被他的话自戳要害,自闭了。 张八条踢了他一脚,“话密了嗷。” “铁子哥!”身后传来一声嘹亮又开朗的呼唤。 “谁啊,叫这么亲?”肖九万皱着眉回头,这铁子哥除了自己两兄弟,还有谁叫的这么溜须拍马、真情实感? “是我!赵大强,铁子哥上次在林子里救了我,还没来得及正式自我介绍。” “诶诶诶!说话可以,别贴太近啊,那疯婆子营地的人,脑子看上去都不是很正常。”肖九万嫌弃地把赵大强架开。 肖九万看王安华脸色不大对,找补了一句,“王队长还是个正常人...” 说着说着,肖九万也不说了。 那边脑子最不正常的不就是王安华的闺女么? “嘿嘿。”肖九万干笑两声,掩饰尴尬。 “你有什么事么?”宋铁背着猎枪,正要换老杜的手抬熊。 “哎呀铁子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干,打死这熊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好好休息,我来吧。” 赵大强把手里的枪塞给宋铁,一下子塞进了抬熊的担架底下。 “哎哟,这话我爱听。”肖九万一听赵大强的溜须拍马,心里十分爽快,这铁子是他认可的大哥,别人敬仰自己的大哥,不就证明自己的眼光好么? “那以后兄弟多担待,嘿嘿。”赵大强就破下驴。 “以后?你该不会想入咱的伙吧?”张八条看他一副要塞进自己兄弟和铁子赶山小队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 “哥你也多担待,嘿嘿。”赵大强的脸皮,厚得让张八条有些窒息,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不问问铁子哥啥意思?”张八条心里不是很想让那边营地的神经病混进来。 宋铁接触过赵大强两次,他觉得这人心性是有些狡黠,但本性不坏,今晚也没有占自己对立面,显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而且....他看了一眼自己目前的小队,麻将兄弟两人瘦高瘦高的,显然不扛使,张八条懂些人情世故,可以在村子里当自己的代言人,跟其他老油条周旋。 他身上那股让人不舒服的痞子气,最适合让人长话短说。 肖九万性子单纯,管不住嘴,但是有他在明显气氛好上不少,短短几日跟家里两老一小三个女人处得不错,或许后面开培训学校的时候可以拿来当个接待? 但是宋铁缺个有傻劲的帮手,一起赶山打猎搬东西。 赵大强就不错,敦实、粗壮,看着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赵大强,你要入伙?”宋铁向赵大强确认道。 “当然了!这段时间老闻到你们灶头肉香四溢,跟着你比跟那倒灶玩意儿有前途。”赵大强甚至能腾出一只手拍拍胸脯。 “那行,先说清楚,你跟着我都是干体力活。”宋铁也很讨厌那种藏着掖着,好话说尽,赖事儿瞒后头的面试,自然也不会那么干。 “那赶巧儿,我也不喜欢盘盘道道,就喜欢简单直接的活儿。 赵大强回想以前,在张志远身边就跟话本里面老皇上后宫的太监一样,既要看着张志远的鼻孔,又要在张志远的鱼塘里面帮他周旋,他本来就不是很好的CPU,好几次都要给干烧掉。 现在宋铁说只要干体力活。那可太棒了。 “行,以后我要是有活就告诉你一声。” 宋铁很满意,自己的团队配置也日趋完善了。 “铁子哥,那咱呢?”肖九万有些不安,要是来了新人抢了自己的位置,以后吃不上饭咋整? 张八条虽然没说话,但也很紧张,眼看着就要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日子,不能泡汤了。 ”你们两也干不了重活...”宋铁话还没落地,两兄弟就急了。 “我们能干的!” “你们这细胳膊细腿的。”赵大强扫了一眼两兄弟还没他胳膊粗的腿,忍不住笑了。 “咱可以练!”肖九万巴不得跳起来在赵大强头上暴扣。 “你们练啥,没天赋就别硬吃那碗饭。”宋铁立刻阻拦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妄想。 这两人心思活络,别让肌肉长脑子里。 “哦...”张八条肖九万有些失落,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宋铁身边做啥。 “我年后会开个培训班,你们一人给我当保安,一人给我当客服吧?” 宋铁看出来这两兄弟担心啥了,先把饼画圆了,让他俩安安心。 “培训班?坐办公室那种?”张八条和肖九万眼睛在发光,这在镇上吃商品粮的机会,村里人削尖脑袋都要去争,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就这样内定给自己了? 要是其他人家,不得摆上席庆祝? “那我呢?!”赵大强一听两兄弟的安排,刚刚的开心有那么一丝丝变成了不甘。 “大强你要干也行,不过我有个要求。”宋铁微微一笑,两兄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啥要求?” “念书识字,特别是英文。” 赵大强一听,立马从不甘变成了幸灾乐祸。 要是他会英语,怎么还要跟着张志远混? 那些文字就像被掐断的鸡肠,每次写起来都让赵大强干呕。 “啊?” 肖九万张八条,甚至不知道英语是什么。 第99章 亲戚 宋建业今天的心情不错,大早上就听说那跟自己过不去的张学富被捕熊夹夹断了胳膊,送镇上去了。 虽然他没啥好处,但是看不顺眼的人遭罪也算得上是件喜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刚吃完早饭,打了两个饱嗝,就背着手昂着头出门,直接推开了宋铁院子的门。 “哎呀,哎呀呀呀呀。”宋建业见付秋兰正在喂鸡,故作惊讶地感慨,“弟妹啊,你听没听说张队长被捕熊夹弄断了胳膊送镇上去了?也不知道还活着不?” 付秋兰根本没理他,把簸箕里的苞米碎撒给抢食的榛鸡。 “这太白山十几年没人上去,以前放的夹子早没了,哪能夹着人啊,一定是最近放的,那东西能轻松把人腿骨夹裂咯,要不是碰上熊瞎子,没人会放的吧?” “所以啊,这山上刨食的活计,饥一顿饱一顿,又危险,熊瞎子一巴掌能削掉人半个脑袋,看情况,宋铁是碰上了吧?” 宋建业嘿嘿地笑着,一看见屋檐下么晃荡着的几十个兔子干,咽了咽口水,把视线挪开。 这些东西,要是宋铁被熊瞎子搞残了,就再也弄不到了,可惜咯。 “所以啊,还是镇上进厂子工作好,安全又稳定,还能吃上商品粮,我们家青山已经是城镇户口啦!过不久就要把我们接过去了!” 付秋兰本来也不在意什么城镇户口商品粮,但是一听宋铁碰上熊瞎子,心里头就堵得慌,刚吃下去的早餐甚至有些顶喉咙。 “你过来干什么?快滚。”马大娘拄着拐棍就出来了,轻松根据声音的位置判断出宋建业的所在,扬起棍子就揍过去。 这王八蛋咋就见不得别人好呢?! “哎哟哟,你这个疯婆娘,我好心过来提醒,好心当成驴肝肺!” 宋建业捂着脑袋跑出了院子。 他咬牙切齿,心想这一家人怎么个个都那么没有眼力见,都一家人,要是舍得给这边每天送点肉,没准能给他们宋铁在厂里谋个位置。 “呸,不识好人心。” 宋建业啐了一口,转头就进了村头小卖部的门。 这村子里的情报交流中心,最适合打舆论战,你们家既然不认这个大伯,那么就别怪我搞臭你们了。 现在大多数婆娘都在屋子里猫冬,队里的男人们多大半跟宋铁上山去了,现在店里的,都是平常的碎嘴婆子,八卦是她们生活的必需品,谣言是她们饭后的调味剂。 如今一桌子麻将,正好三缺一,不正是占领舆论高地的好时机。 “姐几个缺人打麻将不?”宋建业嘴上问着,却直接坐到了麻将桌旁的空位上。 几个姨娘见是宋建业,虽然心里鄙夷,但是没摆在脸上,这牌瘾上来了摇不齐人憋得慌,见凑齐了局子,脸上笑开了花。 “建业呀,你来得正好,三缺一。” 几个姨娘下手搓起了圈,本来寂静的小卖部响起了哗啦啦的洗牌声。 “听说你儿子青山转城镇户口了?有出息了啊!” “进厂子吃商品粮,最重要是稳定,哪像咱这帮看天吃饭的,吃完这顿没下顿。” 本来想给宋铁身上泼泼脏水的宋建业这会儿倒是没那么焦急了,听着姐几个的吹捧分外受用。 “那是,我侄子要是有我儿子一半出息,他妈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麻将很快摞了起来,宋建业一看,十三烂,眼皮跳了跳,忍不住抬手按了按,怎么手气差成这鸟样。 “要不说呢,这上山讨饭,运气好开席吃饭,运气不好就开席请客。” 姨娘们顺着宋建业的话头往下说,前几日还听说宋铁打到了老虎,换了不少钱,这玩命挣来的破天富贵不得不服。 但又有几个人是服气的?既怕兄弟苦,天天找自己接粮,又怕兄弟富,人比人气死人。 特别是之前宋铁那烂糟样,全村的笑柄,自家孩子再没出息,一看宋铁就舒坦不少。 自从宋铁转性之后,就有人不爽了。 本来没了宋铁,还有宋青山当垫底,但是现在宋青山也进了镇上的糖厂,成了城镇户口。 这村里是需要一个笑话的,当原来的笑柄没有了,认门就会找一个新的笑柄。 所以现在村子里好几个孩子比较蠢或者懒的人家,就成了候补。 不巧,这几家现在都在小卖部陪宋建业打麻将。 “听说了么,张学富张队长在山上被捕熊夹弄断个胳膊,这会儿在镇上住院呢,李淑芬都陪床去咯。” 宋建业在话题热度刚刚好的时机,抛出了这个话题。 果然,另外三双摸着麻将的手停下来了。 “怎么回事儿?给我们讲讲呗?” “还能咋回事儿,捕熊夹那东西凶得很,要不是碰上熊瞎子是不会用的,肯定是宋铁他们几个碰上熊瞎子想下套,操作的时候哆嗦给夹着了呗,要我说,张队长命大负伤下来了,在上面那几个爷们儿才倒霉呢,被宋铁拉上山,说不定帐篷里正睡着,就给叼了去。” 宋建业说的时候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要是宋铁被叼走才好呢。 “我去你妈的!”一个婆娘满脸红怒,一把抄起麻将往宋建业脑门一扔,“你这张狗嘴吐不出上面好东西,快滚!” 宋建业这才想起来,这婆娘的老伴正跟宋铁他们呆在山上呢,这是在咒人家守寡啊! “哎哟!”他捂着脑袋哀嚎着出门,一边叫骂着。 但其实他心里挺美的,刚刚的牌太臭,要是玩下去就得输钱了。 他背着手摇头晃脑,哼起一段不成调的京剧,美滋滋地回家。 这下子婆娘们的怨气肯定会集中到宋铁身上,什么赶山大队长,看着风光,也不过是背黑锅的料。 宋铁要是回来,就让她们闹去咯,要是回不来,那还清净点。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朝村子驶来,宋建业甚至能听到熟悉的马蹄声。 算算日子,好像上山打猎伐木的日子结束了,他远远看着宋铁赶着马车回来,车上还盖着尿素袋子,不禁咧嘴一笑。 第100章 听风就是雨 宋铁拉着马车下山了,折腾一夜本来想休息休息,但是眼看着大雪封山的日子就要到了,也不敢冒险多呆,拉着几个搬木头的壮汉还有麻将兄弟下来了。 他们特地把熊盖着,宋铁也不希望太招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上次卖了虎皮虎骨,已经听到村子里不少婆娘的风言风语了。 好一些的想给自己介绍姑娘,差一些的就纯粹是眼红揶揄了。 要是让他们再知道自己弄了头熊回来,不得炸开了锅。 但是没想到的是,刚到村口,就被几个婆娘拦住了去路,特别是老杜的婆娘,几乎是冲上来扯住了宋铁的袖子。 她往马车上看了两眼,没看见自己老伴,就哭丧着脸嚎叫:“我老伴呢?怎么没看见他?是不是陪你去猎熊出事儿了?!哎呀,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宋铁算是理解老杜为啥只敢在山上喝酒了,这婆娘铁定能闹。 肖九万掏了掏耳朵,想必是也是见多识广了,一点没慌。 张八条正要上去理论,被宋铁拦了下来。 只要对方不相信,说再多的话也是浪费口舌。 特别是宋铁看见了在后面一脸得意奸笑的宋建业,用屁股想也知道是那狗东西撺掇的。 他们家儿子擅长无赖,婆娘擅长撒泼,男喜欢拱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嫂子,你过来看看这个。”宋铁拉开尿素袋子的一脚,露出半条豹子腿。 杜家嫂子一看,也不哭了,连忙凑过去,“这啥呀?” “别跟其他人说,他在上面只管给咱做饭,活嘴轻松了,这是他那份,咱到我院子里拿,别给其他人看见了说闲话,跟我一起打猎的都分不到这样好的,我也念着杜叔以前对咱好不是。” 宋铁悄咪咪地在杜家嫂子耳边嘀咕,听得她是连连点头。 宋建业抻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却被杜家嫂子把尿素袋子拉上了。 “嫂子,叔就是个厨子,上山还能干啥,连木头都不用搬,就算是出事也是吃撑的,只要叔帮我一天,我能弄到啥东西,也会有你家一份的。” “啊,对对对,铁子还是你想得周到。”杜家嫂子四下看了看,回头继续说,“我回家拿个袋子,等下再去你家拿啊。” “行行行,没问题,嫂子快点啊,我还得拉扯上去接杜叔回来。” “好嘞!”杜家嫂子一提裤腿子,就往自己跑。 “铁子哥,听说杜叔之前还拿你的老虎肉,这婆娘咋一点恩情不记呢”肖九万闹不懂,之前在山上跟老杜闲聊,都说宋铁这段时间对他家挺好的,怎么还来撒泼。 “九万啊,过去的好很少人会记得,但是未来的好谁都不想失去。” 宋铁在前世,接触的人太多了,知道恩情也是一种很残酷的东西,过去的恩容易养出仇人,未来的恩才能让人惦记。 “学到了。”肖九万挠挠头,虽然他现在也不是很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 刚才他只想把人揍回去,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直接点不好么? 宋铁推开家门,“妈,我回来了!” 本来坐在火堆前发愁的付秋兰欣喜地站了起来,“铁子你回来了?” 刚刚因为宋建业谗言闹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马大娘也撩开帘子出来了,浑浊的眼睛眯成两弯月牙。 “铁子,咸菜我给你腌好了,吃饭不,我跟你娘给你整。” “我…”宋铁其实想说没那么饿,但是身后的麻将兄弟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看见院子里的竹簸箕都没了,就知道宋芳拿着自己做的竹编到集子上卖去了。 这丫头,真是闲不住,谁娶到就是赚到。 “蒸点馒头,捞点咸菜。“宋铁话还没说完,麻将兄弟就有点耷拉脑袋,这下山了,还没山上吃得好?什么道理? 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在山上真是骄纵惯了,以前自己还捞人泔水吃,这会儿居然还挑上了。 “在弄两个兔子干,切点土豆弄个炖锅吧。“ 宋铁无奈叹气,自己居然能把两个流浪汉的嘴养叼咯,算上前世,他连着二三十年天天大鱼大肉他都有点腻了。 说喜欢吃的咸菜倒不是什么临时找来安慰大娘的借口。 其他人可没有他这样的烦恼,这才吃上肉几天? 所谓食髓知味,以前的苦日子,怕是回不去咯。 “谢谢铁子哥!”麻将兄弟开心得要抱在一起。 “妹子,做饭呢?我来拿咱家的东西了。“杜家嫂子鬼鬼祟祟提溜着尿素袋子过来,顺便把院子们关上了。 “啥东西?铁子!杜家嫂子来了,你看要给他拿啥?”付秋兰忙着手里的活,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宋铁撩开马车上的袋子,露出下面剥了皮的豹子,还有几十只兔子,把杜家嫂子看傻了眼。 “乖乖,这么多!” “嫂子,这是杜大哥单独分的半只豹子,您拿回家,吃了卖了随您。”宋铁拎起半扇豹子就往杜家大嫂尿素袋子里塞。 “哎哟!这么多?”杜家大嫂的手兴奋得发抖,这么老些,过年的时候能从初一吃到十五,顿顿桌上三盘肉! “您就拿着吧,杜叔在我这边这么卖力,我不会亏待的,以后还要他帮忙呢。”宋铁豪爽地有塞进去两只兔子。 “哎哟哟,够了够了,铁子你这人咋那么实在,以后用得着老杜的地方尽管说!”杜家嫂子把尿素袋子往肩上一甩,满脸喜色,谢过宋铁,就鬼鬼祟祟回家了。 “铁子哥,你咋给那么多。”肖九万生怕自己没得肉吃,有些埋怨。 “你话咋那么密,铁子哥缺你吃了?”张八条朝肖久万呢脑子就是一个暴扣。 真是子不教父之过。 “也是,铁子哥那么有本事。” “等下你们吃完饭,跟我到队长家里,用喇叭通知队里的乡亲,队里每户领三只兔子,家里有人跟上山干活的,多拿两只。” 在张队长老婆陪床之前,她把自家钥匙给了宋铁,队长不在,一些工作她目前也只放心宋铁了。 … “后土囤六队的乡亲们注意!下午两点到四点,在张队长家发兔子,每户三只!家里有人在赶山队干活的,多领两只!” 村里的喇叭一响,本来猫着冬碎嘴子的姨娘们倾巢而出,很快将张队长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过年的荤腥,就指着这几只兔子! 麻将兄弟配合着宋铁分发,每一户领了就在本子上签字。 “宋铁,咱这关系,能不能多给几只?” 宋铁抬头,发现是宋建业,满脸谄笑。 “你来干什么么?”宋铁低下头,接着捆自己的兔子。 第101章 您不是高贵的城镇户口么 “好侄子,你这话说得,我为什么不能来,队上有好事儿怎么能落下大伯?” 宋建业舔着脸,看着众人提溜着一串串兔子往家走,这要是弄好了跟土豆豇豆干一起炖,得多香。 “我是听队长的,这次赶山回来把东西跟队上的乡亲们分一分。” 宋铁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把宋建业拨楞开,把兔子交给了他身后的人。 “我不是队里的?自打生产队成立的那天起我就在这儿,论资历村里怕是没几个能跟我比。” 宋建业得意地双手抱胸,这兔子今天他志在必得! “你不是跟宋青山把户口搬镇上去了么,户口都出去了,自然没有你的份。” 宋建业一听,血气就上来了,“这张队长不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分配?” “说话客气点。”蹦来正在搓绳子的张八条把手里的麦秆放下,站了起来,肖九万看见要有架打,兴奋地搓起了手。 “怎么着,仗着人多欺负人?” 宋建业往后退了推,像乌龟一样缩起了头。 “怎么着,就欺负你了,要不要回去叫妈妈?”肖九万甚至有些兴奋,“快滚,别妨碍哥几个干活。” “你们是哪来的盲流?!乡亲们快看啊,外地的来村里欺负人啦!” 宋建业大声嚷嚷,所有人一下子都看了过来。 这村子里的都沾亲带故,最忌讳的就是外乡人欺负到自己同胞头上,看着村民们围了过来,宋建业又翘起了尾巴。 “你们把我那份给我!我保证不为难你们。” “嘿!老东西,皮痒了?” 肖九万撩起了袖子,就想上去干架,但是被张八条拦住了。 这不动手还有几分道理在这边,要是真动了手,两人就很难在村子里混了。 “你想要?可以啊。”宋铁坏坏一笑,指着地上成堆的兔子,你看你喜欢哪一串? 宋建业见宋铁让他自己拿,乐开了花,脸上只见一拍大白牙。 “算你小子懂事。” 他急忙伸手,却被宋铁一把抓住。 “你干嘛?!” 宋建业甩了几下发现根本甩不开宋铁铁钳一样的手。 “别着急,乡亲们,现在宋建业想拿一串兔子,但是张队长说了,东西是按照人头数好的,他要是拿走了一串,就有乡亲今年吃不上带肉的年夜饭了,谁愿意给他一串?” 宋铁朝围观的人群中喊话。 如果只是自己跟宋建业的矛盾,村民们只会袖手旁观,尽管现在他跟这个大伯只有单纯的血缘关系,但在外人眼里,这始终是自己的家事。 但要是他们的利益因此受损,那就不一样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口粮贫瘠的年岁,要是把人家的荤腥占了,那就是深仇大恨。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村民们一听,本来人人都有,要是宋建业拿了,自己叔伯们家里可能就吃不上兔肉,就开始戳宋建业的脊梁骨了。 “前两天还跟咱嘚瑟说要当城里人了,看不上咱这帮土包子,现在还有脸回来分兔子?” “快让开,想吃找你那工人儿子买去。”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咱村里人?快走快走,别耽误人家宋铁做事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宋建业的脸憋得通红。 “算你们牛逼!” 宋建业甩下一句话,仓皇逃走。 “牛啊铁子哥。”张八条佩服地仰望着这个比他还小一些的青年。 张八条自觉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十几年,处世经验丰富,也想不到用这一招转移矛盾,让围观群众变成自己的,盟友。 “干活干活,发完兔子,我们得把熊处理干净,明天拉镇上,卖了钱分你们一人五十。”宋铁低声吩咐道。 “五十块!”肖九万惊叫出声,他长这么大,都没摸过整张的大团结,就算镇上的售货员,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出头,这才几天就赚这么多! 张八条看见其他人都瞅着这傻小子,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无罪,什么其罪? 自己两兄弟平时怎么惦记上别人的,别人也会怎么惦记上自己! 虽然他也很激动。 跟着宋铁混果然没错! 随着最后一串兔子送出去,宋铁关上了门,拉开马车上面的蛇皮袋,露出下面黑压压的一坨巨物。 黑熊已经死硬了,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熊卸下来。 上次宰老虎是在自己家里,当时村里的男人们都在,公开就公开了,但是如今队上的精壮还在山上,自家的围墙太矮,很容易给人看见,然后招惹一些念叨和贪图。 虽说给乡亲们分一些食物是应该的,但是这熊是自己冒死打来的,就算全拿一点都不过分。 他磨利了柴刀,朝熊肚子上一划,闪着黄光的油脂露了出来。 熊瞎子冬眠前会大量进食,所以脂肪囤积非常丰富,三人一扯,三个搪瓷脸盆就被肥油堆冒了尖,甚至还没装到三分之一,宋铁只能把地面冲洗干净就地堆放。 这脂肪拿来榨油,起码能吃上半年。 紧接着把下水掏出来,宋铁特地把熊肝小心翼翼取出,用小刀细细划开,顺着胆管一点一点地剥开,把墨绿色的熊胆整只拿下。 “熊胆!”张八条听说过,这东西拿来做中药可是死贵死贵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运气还有本事,把黑熊做掉的。 宋铁点点头,跟他说:“这只熊胆卖出去最少300。” 他把价钱透露出去,是想看两兄弟反应。 一只熊胆300,整只熊的价格估摸估摸也能算个大概,自己说给他们一人分50,他们若是嫌少或者因此有了异心,还是尽早知道比较好,别到紧要关头出岔子。 “哇!”肖九万单纯地感慨。 张八条翻着眼睛算着数,越算越吃惊。 “铁子哥!你要发财了!” “我给你们一人五十,不嫌少?” “嫌啥?咱哥俩十几年都没见过五十块这么大一笔钱!” 张八条丝毫没有觉得少,肖九万也附和点头。 宋铁庆幸自己没看错人。 三人把熊皮扒下来,肉和下水清理好的时候,已经是前半夜了,宋铁没有休息,因为明天就得用马车上山拉木头,今晚就得拉到镇上处理。 他们提着煤油灯,把东西装进蛇皮袋,扔到马车上,一起连夜赶去镇上。 宋建业看着宋铁走远,咒骂了一句,心里越想越气,正好碰上小卖部打牌输干净的几个村痞。 他微微一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第102章 持刀入室 “哥几个请今天手气咋样啊?” 宋建业殷勤地贴了过去,掏出烟盒发了几支出去,几个青年本来因为被戳痛处正不爽,一看眼白送的烟,把已经涌上喉咙的几句国骂咽了下去。 “今天手气差,哥几个赔的明天的饭钱都没了。” 带头的青年接过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往耳朵上一夹,悻悻地笑了。 “那哥几个想不想发点财?” 宋建业眼底闪过一抹贼色,几个青年都是同村,自然知道面前的中年男人是什么货色,互相看了看,会心地笑了。 “建业叔,有门路?” “当然有。”宋建业大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走,去我屋子里说。” 青年们呢跟着宋建业进屋,宋建业把头伸出们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在附近,把门关上,进了客厅给客人们点上了火炉。 “哥几个,对面宋铁的院子里,可是有不少兔子和榛鸡,榛鸡还是活的,一只能卖好几块,现在年关近了,十块钱也是有的。” 宋建业坏笑着指了指宋铁家的屋檐,上面挂着一串串的兔子干,随着晚风晃动,看得青年们止不住地咽口水。 但是几人也知道宋铁打死老虎的威名,东西虽然好吃,但也得有命享用。 知道厉害的几人纷纷摇头。 “宋铁那小子能打死老虎,据说最近性情大变,说不准是精神出了啥问题,别一枪把咱崩了。” “这财还是叔你自己发吧。” 眼见众人打起了退堂鼓,宋建业知道该给他们一些定心丸。 “宋铁那小子带着两外乡青年,赶着马车去镇上了,晚上应该不回来,他们家里就一个寡妇,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女孩。” 宋建业说着,捕捉到了几个青年眼里的心动。 “我这里有几把刀,咱蒙上脸拿着摸进去,那帮娘们知道宋铁打猎来肉容易,自然不会冒险出来,咱把东西扫荡完,各自平分。” 几把明晃晃的柴刀摆在青年们面前,寒光映照这他们明明暗暗的脸,为首的青年一咬牙,“干他娘的,宋铁那小子只顾自己发财,哥几个从小跟他玩到大都捞不到好处,今晚就给他个教训!” 其他几人连连点头,扯了几块布把脸蒙上,拿起了刀。 宋建业呵呵地笑着,看几个人打扮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为首的青年一看宋建业坐着不动,非常不爽,这老东西想把哥几个当枪使? “噹!”一把刀被甩到宋建业面前。 宋建业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啥意思?” “什么啥意思?你不出工还想落好?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这不是给几位主意还有工具了嘛?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去了拖后腿。” “少废话,你不去别想分到东西。” 宋建业一听,忍不住咬牙切齿,这几个人精这么会算计,咋打牌还能输掉裤衩子? 为了不白忙活,宋建业也翻出许多年前的老衣服穿上,拿一个布袋,剪了两口子套脑袋上,拿起了柴刀。 一众七八个人,趁着乌云遮月摸进了宋铁的院子,他们手脚很轻,毕竟是冲着拿东西来的,不被发现就不会有麻烦。 马大娘听见外面窸窸窣窣,不像是养的榛鸡能闹出来的动静,推了推付秋兰。 “秋兰,秋兰,院子里有人。” 付秋兰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来到窗户前,撩开了一点床帘,看见几个蒙着脸拿着刀的大男人,在摘自家风干的兔子! “马姐,来贼了,拿着刀。” 付秋兰的心脏砰砰跳着,她看着宋铁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打下来的东西,正在被人搜刮,又气又恼。 马大娘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他们只想偷窃,偷完就会走,这会儿子出去,就算能叫来人,屋子里几个女人还有旁边屋瘸腿的老封,肯定落不着好!” 付秋兰虽然不忿,但也只能沉默,眼睁睁地看字屋檐底下十几只兔子,被摘了个一干二净。 很快,鸡圈里的榛鸡也闹了起来。 这帮畜生还敢抓鸡!那几只鸡少说也能卖上百! 付秋兰拿起了立在门边的斧子,嘴唇都给咬出了血来。 这时候,一个健壮高大的身影翻墙进来了。 那人一米九几,长得跟头熊一样,彻底绝了付秋兰反抗的心思。 现在大冷的天,那人只穿了单衣,一弯手臂,那夸张的肱二头肌比付秋兰的大腿还粗。 自己家就想平平安安过个日子,咋就那么难? 满腔的愤懑,变成了无可奈何的悲伤,付秋兰伸手一抹眼睛,咬着嘴唇哭了起来。 “咚!”一声闷响,一个瘦高的蒙面贼人被甩到了墙根底下,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是谁?” 另一个青年压着声音问,但是对方并未回应,只是一脚踹了过去,青年甚至叫不出声,捂着肚子痛苦地蹲下。 “哥有话好好说,咱都是同路人,东西拿了一起分。” 宋建业的声音付秋兰怎会不认得,这个大伯居然带着强盗来自家侄子院子里抢东西。 付秋兰流着眼泪又给气笑了。 男人一圈揍了过去,砸宋建业脸颊上,宋建业转了几圈栽倒在地。 “把东西都放下,然后滚!” 男人眼里的凶光,让几个蒙面贼人感到莫名的畏惧,但是手上的肉摸着那么真切,他们不想放手。 “哥,咱混社会的,见者有份是规矩,你想全占了,不合适吧?” “少废话,是现在滚,还是被我收拾一顿再滚?” 壮硕的男人嗓音低沉,几个青年互相看了看。 “咱有刀,怕什么!” 他们挥舞着柴刀就冲了过去,男人抄起一根扁担,在刀光的缝隙之中挥舞几下,然后就响起指骨断裂的声音和一片哀嚎。 柴刀纷纷被打落在地,几个青年灰溜溜地爬墙逃走。 宋建业轻车熟路,拉开门砸跑回了对门。 “呸!”壮硕男人啐了一口,把榛鸡赶回了鸡圈,收拾地上的风干兔子,重新挂回屋檐下,然后想了想,取走了两只兔子,翻墙出去了。 这人是谁?付秋兰好奇地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 说他是贼,明明可以全拿走,但就拿了两只。 说他不是,又夜半翻墙进来。 而且她并不认识对方,对方凭啥冒险进来对抗七八个持刀歹徒来帮自己? 第103章 餐馆来了个大块头 吴大头昨天晚上接到了宋铁的电话,说有货要送过来,一头熊,四只熊掌,一头豹子,还有飞龙,听得他兴奋得一宿没睡。 自家饭馆眼看着就要转型做大众食堂了,虽说薄利多销,但是祖祖辈辈经营下来的高档饭店要是下沉了,晚上估计得跟祖宗们磕头谢罪。 他今天一早起,就给几位曾经的熟客老饕打过去电话。 “喂,老吴咋恁早?这么久不见你打电话来,还以为你们饭馆子不开了呢。” “哪儿能啊周哥,前段时间馆子里来的都是野兔啥的,也没啥劲,这会儿子店里来了猛货,来尝尝?” 吴大头一边打电话,一边用铅笔在已经卷边的本子上翻动着。 这是他家祖传的老菜谱,上面都是熊掌、虎爪、猴脑之类的稀奇食材处理的办法,光从谱面上来看,放在后世,起码是三十年起步,上限死刑。 “啥猛货?” 电话那头的周哥显然兴致被吊得高高的。 “熊掌来了四个,多了也没有,想着您以前常来,这会儿知会一声,看看您要不要定一个,准备走老把式红烧。” “还有一头豹子,这玩意儿少见,我都得翻家里老头子的菜谱找做法,先试做一小碗腿肉,您来了就送您尝尝咸淡,给点意见。” “还有飞龙,这东西鲜灵得很,弄复杂就浪费了,准备弄点冬蘑菇炖汤,来一盅?” 吴大头给周哥细细盘道着,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了咽口水的声音。 “行啊老吴,这又搭上那条线了?太白山那几个老猎户死的死、收山的收山,你还能找着人?” “哎呀,周哥您就说要不要吧?” “嘿,行,红烧熊掌给我来一例,飞龙汤来一锅,其他的小菜你看着弄。” “好嘞!” 吴大头挂断了电话,拿起菜谱,把菜色需要的食材清点出来,然后下楼准备去菜市场弄点土豆、豇豆干,还有干蘑菇。 这炖飞龙汤,鲜蘑菇口感好,但要说调制出能让飞龙的鲜味变得淳厚、在嘴里回味悠长,还是得用晒干的蘑菇,杨树蘑、元蘑和松蘑这几样一起放下去,能香得连厨子都找不着北。 还有要用来做熊掌需要用到的猪肘子、老母鸡、熟火腿,还有鲜虾,当下都是很难抢到的货色,现在天还没亮,得赶在菜市场的摊子没开之前赶过去。 上次店里的服务员一闹,差点得罪宋铁这棵摇钱树,还惹得糖厂两个领导黑脸,这做生意得看人下菜碟没错,但要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人高贵,就是狗眼看人低,天知道这服务员以后能给自家店里捅出什么篓子。 所以当天就给辞退了,不敢再用。 但这也有了新的问题,馆子晚上十点半打烊,以前自己作为老板和主厨,只要做完餐品就能洗洗睡了,其他的事情让服务员收拾。 现在打烊之后得自己收拾到晚上十一点多不说,早上五点多钟的采买也得亲力亲为。 满打满算,一天睡四个多小时,这么干下去得死… 他用毛巾沾了冷水,擦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从桌子上拿起写好的招工启事,挎着一个竹篮子就出门了。 他用图钉把招工启事往大门上一摁,关好门转身一头撞到了一对宽广厚实的胸肌,被狠狠弹开,坐了一个屁股墩。 “哎哟!你干嘛一声不吭站人后头,磕死我了。” 吴大头抬起头,看见一个壮硕的男人,身穿一件打了十几个补丁的衣服,衣服虽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手上提着两只兔子干。 男人的脸黢黑,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老板,不好意思,您这里是招工吗?” “啊,对。” 吴大头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男人,估计得一米九往上,肱二头肌怕不是有自己脑袋大,要是打起来,他双手一撑就能把自己从中间撕成两半。 是个干体力活的料,正好以后宋铁会老这里送货,什么熊豹子野鹿,个个都一百斤打底,虽然宋铁要是送货来也能搬进屋,但吴大头可不想亏待未来几十年的稳定货源。 “你叫什么?” “洪勇杰。” “以前干过啥?” “以前跑过码头、走过脚夫,俺啥都不行,就力气大,也…也吃得多,工资您意思意思就行,只要管饱。” 洪勇杰挠挠头,之前在后土屯附近流浪,时不时打点野鸟兔子,饥一顿饱一顿,后土屯一个小子换过几次吃的,也悄悄跟那小子认过门口,本来是想偷点东西吃,但是看那家里估计没有男主人,就没有下手。 他干不出来这种欺负孤儿寡母的事儿。 后来一看屋子里还有个瞎眼婆娘,又来一个瘸腿老头,想着宋铁这几次对他也是有不小的恩情,昨晚见几个歹徒入户,就帮忙收拾了。 他也不是不想工作,但是他一顿得吃十几个苞谷窝窝头,精面馒头能干咽下去二十来个许多东家嫌他吃得多,就给辞退了。 “哎哟,看你这体格,估计吃饭得拿脸盆,但是咱是饭点,要说钱可能给不出太多,但是要说吃的管不够,就是打自家的脸了。” 吴大头一看这人看着挺憨厚老实,嘴巴也笨,第一印象不错。 嘴巴笨就让他不要乱说话就行,不会说话就闭嘴永远是最保险的社交手段。 但是看对方底子,应该也不是纯粹的务工汉子,决定多问几句。 “有身份证么?” 洪勇杰的头低了下来,挠了挠后脑勺,“没有。” “那可不好整,你去派出所弄张证明或者办好身份证再来,我等你两天,过了时间我就重新找人了。” 其实身份证不身份证的,吴大头也并不太在意,现在外地来的人很多都没有身份证,无非就是家乡闹了水灾旱灾啥的逃难出来,身份证丢了,异地又办不了。 主要是想看这男人,有没有犯过啥事儿,敢不敢进派出所。 “行…”男人有些退缩,眼神暗淡了下来,吴大头就知道咋回事儿了,也不多问。 “你这儿收这个不?”洪勇杰拿起两个兔子干交给吴大头。 兔子干收拾得很干净,味道调得也不错,虽然来路有些不明,但东西质量实在是太过硬。 “行,一个给你三块钱,可以不?” “可以!”男人有些激动,六块钱够他吃好久了。 吴大头掏出六张纸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洪勇杰正要走看见一辆马车过来了,上面坐着一个熟悉的青年,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走。 毕竟自己昨晚是偷了人的东西拿来卖,冤家路窄? 第104章 百年老参炖个鸡汤吧 吴大头一看洪勇杰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大对。 远远看见宋铁就想跑,指定是做了啥亏心事,洪勇杰那么大的个子一巴掌就能把吴大头直接拍飞,暴力拦是拦不下的,此时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吴大头也不动声色,笑着把人送走了。 宋铁驾着马车过来,停在吴大头跟前。 “吴老板,起这么早?” “你也来挺早,连夜赶过来的?” “对,这马车下午还得上山拉木头,所以这边的事情得速战速决。” “那我就不多耽搁了,你们把货搬进去,我出去置办点东西,茶水在厨房,受累自理一下。” 吴大头现在也不拿宋铁当外人了,把腰上的钥匙往宋铁手里一甩。 “十几分钟就好,等我回来给你们结钱。” “好嘞,您忙。” 宋铁微笑接过,也不见外,宋铁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就现在而言,说得上手脚干净。 除了上辈子迫不得已,杀过几个药贩子。 张八条肖久万一脸兴奋地卸货,在厨房的地面上铺上蛇皮袋子,很快装着肉和下水的竹篓就放得走不动人了。 肖九万十分自然地拿起灶台上的水壶,掰开一块茶饼往里扔了几片,点上煤炉热起了茶水。 “九万,别乱动人家东西。” 宋铁觉得肖九万有些太莽撞,人家虽然说了能自理,但能不动就不动,他不希望捅出什么篓子来。 相反,吴大头倒是希望宋铁这个小团队能在自己店里弄出点小事儿来,不然也不会跟他们说自便,还把钥匙给了出去。 生意往来就是人情往来,要是一方觉得自己有所亏欠,这关系就会长久稳定一些。 跟谈恋爱的套路一样吧,买赎罪券。 宋铁见火已经烧上了,叹了口气,“下不为例了,再擅自动人的东西我可扣钱了啊。” 人生大道理讲千遍万遍,不如扣钱让人肉疼。 “好嘞,铁子哥,我知道错了。”肖九万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看了一眼张八条,惹来一个大白眼。 “这服务生哪儿去了?”张八条想起来上次那个不长眼的服务生,想着这次来把就旧怨了结一下,免得日后自己想起来窝火,对身体不好。 “能哪儿去,被辞退了呗,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上次他那副模样,不说咱几个,高主任钱厂长两人就给得罪死了,哪能还留在这儿干。” 宋铁把最后一篓熊肉摆在地上,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摊,连夜赶路,又搬了几百斤的东西,他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一扭脖子咯咯作响。 但是一想今天的紧张,立马来了精神。 这年关将近,得风风光光去一趟姥爷家。 平心而论,姥爷姥姥对宋铁还是不错的,但是舅舅一家为了霸占姥爷家里那几亩地,处处跟付秋兰过不去,生怕这嫁出去的姐姐,回来捞走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逢年过节总是把付秋兰赶走,两老人指着这个儿子养老,也是敢怒不敢言。 加上宋铁家在那个该短命的爹出走之后,就穷得四里八乡无人不知,付秋兰脸皮也薄,没大事基本不敢回家。 所以今年过年,宋铁是要风风光光把老娘带回娘家,出一口恶气,让舅舅舅妈知道,他都不稀罕那几亩地! 正规划今年春节,吴大头领着装满蘑菇干的竹篮,扛着一条大火腿就进来了。 “久等了兄弟,帮我把磅秤拿出来,我摇一下。” 吴大头是冲着张八条说的,现在看模样,宋铁是这两个愣头青的老板。 有活不能派人老板头上不是? 张八条也很自觉,顺着吴大头指的方向,在碗橱旁边,拖出来一个漆着绿漆的磅秤,这老物件在过个二十几年,就基本上见不着了,被更轻便的电子秤取代。 但是这种工业气息满满的纯力学设计,还是让宋铁十分怀念。 三人帮着吴大头摇称,计算着重量。 称完肉,吴大头示意宋铁到旁边说话,这当着小弟的面数钱,对方难免心里不平衡。 但是宋铁摇摇头,说:“叔你在这儿算吧。” 吴大头见宋铁这么坚定,也不多事,当场清点起来。 “这豹子肉算你一块二一斤,一共55斤,咱也不费那个劲,算你拢共七十。” “这熊肉算一块吧,算你两百三十斤。” “熊掌五十块钱一个,四个200。” “熊下水卖不上价,算五毛一斤,一共27金,咱也别比划了,算你15。” “熊胆熊皮这才是大头,你小子,早弄走了吧?” 吴大头哈哈笑着,沾着口水点起钱来,拉出五张老人头,一张大团结,还有一张民族头。 “拢共是515,你收着!” “这张老人头找两张50吧。” 宋铁还回去一张老人头,吴大头看见张八条和肖九万两眼放光,就知道要给人出粮了,找了两张五十递给宋铁。 宋铁转手就给了两兄弟一人一张,两人双手抻开纸币,对着刚升起来的朝阳仔细地看了又看。 十几年了,他们都没摸过这么大的钱! “宋铁你还真大方,五十块够我请人洗两个月的碗了。” 吴大头怕这两流里流气的青年,见到这么多钱心里生出个好歹来,特意说清楚这几十块钱是个什么价。 “那是,我们铁子哥可不会亏待咱。”肖九万说孬点,就是说话不过脑子,往好听了说,出口的都是真心的。 张八条更是知道,要是没有宋铁,自己可能还在糖厂后头的废弃公厕里,捡人的剩菜吃。 知恩不图报,那得是什么样的牲口? “宋铁把钱收着,检查了一下用麦子杆包着的熊胆,确认无碍,不知道又能卖上个什么价。 得弄点好东西给受伤的张队长好好补补。 还有熊皮,沈万那边昨天一接电话,都巴不得连夜赶过去上门收。 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啊,也不知道宋青山那事儿,派出所那边怎么处理,估摸着时间,也该调查完毕通知家属了。 等下直接去关大夫的诊所,看看张队长,顺便把熊胆出手咯,他不会炮制,要是但隔太久,熊胆坏了,糟践几百块。 “吴叔,帮我熬一壶鸡汤多少钱?” “哎呀你这话说的,送你一壶了,以后有了货别忘记我就行。” “帮我把这参放下去。” 宋铁掏出一须老山参,上次撕了两半,那一半拿来给张队长吊命用了,又撕了一些给钱厂长在路上照应。 现在手上剩下的应该是差不多四分之一,用都用了,这一小撮拿去卖也不好看,干脆就炖汤看望病患去。 “这是?百年老参?” 吴大头一闻那惊人的参香,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小子一出手怎么都是大宝贝? 这年份的老参炖汤,哪怕以前的皇帝老子,都不敢说天天喝得上。 第105章 重点病人 “这伤,每没个百八十天好不了。” 关大夫正在给还在昏迷的张学富小心翼翼地换药,那股小心劲头生怕这病人碎了一样。 现在这中年人的高烧已经退了,说明感染的问题已经解决,关大夫不由得松了口气。 算是不负所托,宋铁没让把人送大医院去,足以见得自己在宋铁心目中的地位。 他家姑娘关敏忍不住打趣道,”瞅你这样,以前给其他人看的时候那生猛劲头哪儿去了。” 撂以往,自家老爸军医出身,主打一个性价比,止血用草木灰,缝伤口用订书机,那粗野手段让人汗颜。 用他的话讲,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抱怨。 但是自从听说张学富是宋铁送过来的,连缠绷带都巴不得捏着个兰花指。 “其他人哪儿能跟这位张队长比?这可是我们诊所的大股东、大金主宋铁同志送来照顾的,捧在手里都怕化咯。” “听说今天还要送来一只野熊胆,我的乖乖,那东西现在有钱都没处买去!这次我接电话前特地把门窗关好了,看谁还能来截胡。” 关大夫轻轻地把张学富的手臂放下,昏迷着的张学富皱了皱眉,更让关大夫高兴,这说明张学富恢复了些许的知觉。 “关大夫,早啊。” 一股冷风,从被撩开的门帘那里窜了进来,当铺老板沈万,披着光彩照人的绸面披风,面带微笑地进来了。 关大夫的眼角抽了抽,他寻思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怎么沈万还能收到消息过来。 这次收购熊胆,该不会又有人截胡吧,他可是跟人说了自己弄了个熊胆,收了小一千的定金,要是毁约了得赔人三倍。 还有熊皮,镇长夫人可是早早预定了,虽然没付定金,但是谁敢跟镇上的第一夫人说不? 想到这里,他的额头都闷出了不少的汗。 但是作为诊所的东家,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沈老板,这大清早赶来,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关大夫这话说的,我这身子板细弱,经不起您折腾,哪儿敢生病啊。” 沈万笑意盈盈,面对关大夫的阴阳怪气,也不恼,打着马虎眼糊弄了一下。 “哟,沈老板,您咋过来了,把熊胆的事儿告诉我,还百忙抽身,莫不是又要跟宋铁坐局跟我抬价? 悬壶药铺的掌柜杨舟,也紧跟着进来,跟沈万打了个照面。 ”今天我找宋铁收的是别的东西,放心,今天咱不是对家,杨老板,喝茶么?” 沈万爽朗地笑着,也不等关大夫招呼,直接在大堂坐下,招呼身边的管事给自己倒茶。 关大夫十分不爽暗自咬咬牙,自家啥时候出的内奸?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亲女儿关敏,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关敏摊了摊手,表示跟自己没关系。 沈万一看关大夫的脸,就猜出来他在想什么,嘿嘿一笑,把收到消息的来龙去脉坦白了。 原来昨天晚上,沈万的朋友周兴收到了电话,说镇上的饭馆来一套熊掌,说来送货的人姓宋。 这个时候能上山,还能把熊瞎子干趴下,姓宋的,除了宋铁也想不到还有谁。 宋铁猎到了熊,肉卖出去了,毛皮还有那珍贵的熊胆,餐馆用不上,上次虎皮拍卖之后,许多人都觉得关大夫和大户少年关系匪浅,熊胆这两宝贝,会送到哪儿,都不肖得用脚趾头想。 至于熊皮,沈万当然觉得宋铁送来自家当铺的概率大一些,但是交浅言不深,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有人抢先出了个难以拒绝的高价,宋铁把皮子给了别人,他也只能干瞪眼。 还不如主动出击拿下,况且他还带上了宋铁一只想要的东西,碧玉手镯,模样可以说跟宋铁所描述的要求别无二致,有了它,不愁这次谈判不成。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这股冲着成交努力的诚意,凭着这份毒辣的真诚,他才一路把当铺做大做强。 沈万不禁感慨自己运气真好,不久前两个贼头贼脑的青年把镯子送来,十几块钱就卖了。 关大夫听完,只觉得江湖险恶,以前自家老爷子说大夫是最简单的工作了,只需要把人治好就行,那时候他还不信。 现在觉得以他的智商情商,在满是社会人的话本小说里,应该活不过三章。 关大夫开始谋算要是熊胆被杨舟买走该怎么办了。 定金是一半,一千二,尾款也一样,要是毁约,定金退回去不说,还得陪人三千六,上次虎骨的事儿进来的钱全兜进去还不够的! 而且自家诊所好不容易起来点的声誉,又摇摇欲坠了。 要是熊胆被杨舟买走,关大夫必须想办法把它买回来。 只要低于三千六就能够接受,要是能低于两千四,那么他可以把这个见钱眼开的药贩子供起来,初一十五三炷香。 还有熊皮,希望沈万这个大财主大发慈悲。 但是生意场如战场,一向是为了利益头破血流,跟宋铁一样的青年着实凤毛麟角。 只希望今天过后,自己这家诊所还能开下去吧。 早上斗志昂扬的关大夫开始垂头丧气,关敏也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抿了抿嘴,给张学富换药水瓶子去了。 一阵马蹄声车轮声慢慢靠近,众人不约而同,透过玻璃窗,往诊所大院的门口望去。 沈万看见宋铁驾车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马车后面鼓囊囊的蛇皮袋。 这皮子不小,熊怎么说也得两米,宋铁还真能干! 仔细一看,他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杨舟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衣服,往远挪了挪。 沈万下巴差点掉地上,那不是来当铺销赃的两小子么?! 难道是偷宋铁家的东西来自家当铺销赃?怪不得形状颜色花纹跟宋铁描述得一模一样! 这下子要是把手镯拿出手,生意大概做不成了,这是收了人家的失物,还要卖给人家,得多造孽? 沈万咽了口唾沫,把玉镯拢进袖子里。 关大夫看沈万脸上的自信消失得无影无踪,察觉到了沈万把什么东西心虚地收进衣服里,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今天,沈万这个威胁不是很大。 至于杨舟这个药贩子,自己还有治好张学富这个人情筹码可以押上桌,熊胆一事也不是完全没得谈。 第106章 失而复得 宋铁把马车驶进院子里,把缰绳系在西北角的一颗核桃树上,肖九万张八条很自觉地一起把装着熊皮的袋子抬下来,杨舟非常热情地替他们撩开门帘。 “两位兄弟,进来吧。” 肖九万嘿嘿笑着,说:“这老头还挺有眼力见。” 张八条虽然也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他跟肖九万不同,社会里的人情世故他只要经历过就能记住教训。 所以总得在心思单纯的肖九万惹事儿之后想办法平事儿。 他知道肖九万说的话对一个长辈来说十分没礼貌,压着想要揍他的冲动,先给杨舟道了歉。 “老板,不好意思,这人嘴欠。” 杨舟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正儿八经的国学世家,自然不会跟一个小辈锱铢必较,只是笑呵呵地把二人迎进来,上下扫视,这帮年轻人该不会是把熊胆扔蛇皮袋子里了吧?要是破了,那就一文不值了。 张、肖两兄弟被看得有点怯,这一身中药味的老头,该不会是想拿自己身上什么东西入药吧? 他们把东西放下,就找了个离杨舟最远的位置坐下,等着宋铁进来。 杨舟则是没多搭理这两个冒着傻气的青年,依旧立在门口,撩着门帘,等着宋铁过来。 宋铁把马车安顿好,手里是系着熊胆的几根麦杆,小心翼翼地进门,心里盘算着今天的入账,直到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身鲜亮的湖蓝色唐装,抬头才发现是悬壶堂的掌柜杨舟。 “掌柜的,您咋来了?” 宋铁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拍卖杨舟也是给了不少的面子,多花不少钱收走了虎骨。 按照生意场的潜规则,自己是该优先考虑杨舟,但是杨舟跟自己的关系也不过是金钱往来,而关大夫两次出手帮自己照顾病人,这恩情是钱比不得的。 “不是听说你宰了头熊,想着应该有熊胆送这儿来,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呗。” “不好意思杨老板,这次关大夫照顾我重伤的张叔,所以就先来诊所了。” 宋铁知道在老江湖面前道歉没用,就把对方也没法改变的事实条件摆出来。 杨舟也不避讳,要是着眼这点面子细节,成不了事儿,收到货才是正经事。 “看来这次不是钱的事儿了,我赢面不大啊,哈哈哈,前天我镇店的灵芝被人买走了,要是没个像样的货色摆着,这悬壶堂就要被人笑话咯!” 杨舟半埋怨半开玩笑,却也给宋铁上了点压力。 “或许您跟关大夫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忍痛割爱?” 关大夫一听宋铁说的话,本来塌下去的腰背又挺了起来,心里不禁感慨。 妈的,这小子这么讲义气?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关大夫掏出来一沓老人头,放在桌子上,“这是一千八。” 肖九万一听这个数,坐不稳从椅子上直接滑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钱。 “妈呀!这么多!” 张八条听见这小子的话,怕他起歹心,朝他后脑勺扣了一下,刚刚因为金钱而蒙蔽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澈。 杨舟很有气度地比了个请,让宋铁心安理得地去拿钱。 买卖不成仁义在,现在敢上山的猎户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必急在现在,跟宋铁闹翻。 反而退两步能让宋铁记得自己的好,一次两次的,他总要主动找一次自己吧。 宋铁拿钱那一沓钱,收进兜里,把熊胆放下了。 关大夫直到亲自拎起熊胆,悬着的心才真正地落回肚子里。 这次不用亏得底儿掉了! 杨舟见熊胆正式易主,也知道宋铁的性子不会掺和已经出手的货物,拢着袖子走过来。 “关大夫,恭喜啊,这熊胆,我出两千八,您看能不能割爱?” 两千八!这数字给关大惊到了,但是毁约的赔偿要比这高,无奈摇摇头,“杨老板,这东西也是一个急用的病人跟我要的,抱歉了。“ “没事儿,既然有人等着救命,我就等下一段缘分吧。”杨舟深深看了一眼宋铁。 “哈哈哈,杨老板这次你扑空咯,脸还是不够大啊。” 沈万在旁边幸灾乐祸,杨舟耸了耸肩,回去拢着袖子坐下。 “老杨啊,你店里没事儿么?捞不着熊胆还不赶紧回去?” 沈万看杨舟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心里头有些忐忑。 “这熊皮,想必也是要给关大夫的,不然也不会费劲抬诊所来,我要看看沈老板的脸有多大。” 沈万闻言,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老东西报复起来都不动声色的。 而且真让他说中了,这熊皮要是不把镯子拿出来,赢面不大。 要是拿出来,自己以后跟宋铁的合作说不得就要吹了。 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啊。 “关大夫这开方抓药的,用不上熊皮吧?”沈万望向关大夫。 挂大夫无奈摊摊手:“这熊皮也有人找我要了,那大人物我可开罪不起。” “我这边也有个人,要我拿下这张熊皮呢,那人地位也不低。” 沈万作为当铺老板,很多商界大佬政界人物都认识,太白山饭馆进了一张熊皮的事儿,天还没亮就传遍了整个镇子的上流圈子。 镇长夫人可是找上自己了。 说是镇上财力最强的当铺,其实也就是有钱而已,要是惹那些人不开心了,恶心自己的手段多的是,这边卡个手续,那边走个流程,这么好下去,当铺迟早扣翻饭碗。 两人都看向宋铁,希望他能给个说法。 宋铁感受到了两人炙热的目光,但是他自觉自己只是个卖货的,这些生意场上的冲突,他能懂,但是关他啥事儿。 “既然跟关大夫约好了,皮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关大夫怎么处理,就随他咯。” 宋铁一伸手要钱,关大夫感动得差点哭出声。 妈的,这小子这么讲义气! “沈老板,您脸也挺小的,昨晚睡前喝水喝多了,早上觉得虚肿很正常。” 杨舟见沈万吃瘪,也十分开心。 沈万咬咬牙,把手伸进袖子里,捏了捏冰凉的手镯,还是没敢拿出来。 这一单生意十分重要,但又不想断了宋铁这条线。 关大夫也十分紧张,慌乱地拉开抽屉点钱。 “沈老板,再不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皮子就要吹咯。” 杨舟从进来,就看见沈万时不时伸手进袖子里,肯定有什么杀手锏,但现在紧要关头也不拿出来,也能猜到顾忌不小。 但是点火也挺好玩不是?反正烧的不是自家房子。 第107章 玉镯回来了 “快拿出来呗。”药铺掌柜杨舟伸手一拉,沈万的手被扒拉出来,上面还握着一只碧绿色的玉镯。 宋铁定睛一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因为那正是马大娘为了保住宋铁家的院子,抵给宋建业那边的玉镯,颜色、纹样都一模一样。 “宋铁,这皮子也有人找我定了,而且地位还不低,所以我还是想竞争一下的。” 沈万见已经暴露了,有点想干脆破罐子破摔,今天这单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但也不想以后生意没得做。 “你要是把皮子卖给我,我按照市场价收,这镯子我就当送你了。” 又买又送,这世界上谁能抵挡得住这诱惑。 “这镯子哪儿来的?” 宋铁的眼神看得沈万有些瘆,只能实诚地交代:“店里收的。” 宋铁记得是顾红霞戴上街显摆,然后被人抢了,这申万的当铺,还收赃物? 他不禁皱起了眉,站得离沈万疏远了些。 “这不是....”肖九万认出来了那个镯子,怪不得这个穿着昂贵衣服的大叔这么眼熟,原来是上次当铺里的东家。 张八条用力地拧了一下肖九万的大腿,示意他赶紧坐下,不要多事。 “别多嘴,等下说啥都不要认。” 肖九万撇撇嘴坐下了,沈万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再三考虑,他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出去,这两个小贼要是监守自盗,宋铁保不齐还真会出什么事,他不能看着宋铁这个大好青年误交匪类。 “宋铁,这是那边的两位小兄弟拿来我家当铺典当的。” 张八条闻言脸色铁青,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处难道又要没了? 看宋铁的神色,上次揍的那婆娘难道是他什么亲戚?世界真小好巧不巧,怎么就摊上这事儿。 他正想着找借口,宋铁却转过来直接问他,“当了多少钱?” “十几块...铁子哥,我真不知道那是你亲戚,要不我把钱还你?” 说完张八条掏出早上收到的五十块,咬咬牙放宋铁手里,还有那张当票,宋铁却是把钱塞了回去。 “不用。” 肖九万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也怕再回到那居无定所、忍饥挨饿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不会说什么好赖话,就闭嘴盯着。 “铁子哥,求你别赶我们走,以前我两兄弟为了吃饱肚子做了很多污糟事儿,但是你相信我们,我们只是想吃饭,从来就不想着伤人。” 他低着头仔细想了想,“除了那个叫宋青山的小王八蛋。” “谁让你们走了,我只是想知道这镯子值多少钱。” 宋铁倒是很感激两位把镯子抢走,不然要从顾红霞手里弄出来,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她可是知道这镯子是马大娘几代人传下来的宝物,肯定要用它在宋铁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的。 现在到了外人手里,这只不过是一个成色稍微好点的首饰,而且现在张八条把当铺出的价都说出来了,沈万要是往高了开,那就是打自己脸了。 沈万也捏了把汗,本来他不觉得那两个毛贼能够回来把镯子赎回去,现在当票还在对方手上,自己完全没了谈判的筹码。 当时镯子就给了十几块钱,当票是二十块,宋铁现在当然掏得出这钱。 现在只能指望捞回点人情了。 “宋铁,这两毛贼抢你家东西,你不怪罪?” “怪罪什么?这镯子他们要不抢,我还很难办呢?” “咋回事儿?” “说来话长,沈老板,我现在要把镯子赎回来,没意见吧。” 沈万摇摇头,即是回应宋铁的问题,又是表达无奈,这当铺生意要是没过当期有来无回,招牌就算是砸了,以后谁敢来当东西? 他把镯子递给宋铁,依旧固执地坐下,等下打算用钱砸,砸得这赤脚大夫头晕眼花,把熊皮子交出来。 杨舟推了推茶杯盖子,有些失望地咋舌,这热闹没看成。 “看样子今天的事儿就这样了,老头我就先走了,宋铁小同志,以后有啥好东西,知会我们悬壶药房一声,我们不会亏待你。” “好嘞。”宋铁满口答应,杨掌柜不计较今天驳他面子,已经是他见过的大商人里比较有气度的了。 “对了关大夫,我给张叔带了鸡汤,他醒了没?”宋铁把手上的保温瓶递给关大夫。 “没呢,估计晚上能醒。”关大夫有些羡慕地接过,这谁家病人能那么奢侈,喝上老母鸡汤? 当他打开盖子的一瞬间,那惊人的参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小诊所。 撩开门帘正要离开的杨舟眼睛瞪得溜圆,立马退了回来。 百年老参!这味道绝对不会错!可以回阳救逆,让濒死之人吊着一口生气的稀世珍宝!居然拿来炖鸡汤! 关大夫端着保温瓶,直接僵在原地,他几代中医,也只是见过那么几根百年老参,这味道直接把他干懵了。 “宋铁!这鸡汤哪来的?!”杨舟直接攥住了宋铁的手。 “太白山大饭馆吴老板的手艺。”宋铁老实回答,“有机会请杨老板去吃几顿野味。” 杨舟可不关心什么野味不野味的,“这里头的山参哪儿来的。” “山上随手捡的,张叔病危的时候还用了几段。” 杨舟一听,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但是他也知道,山参再珍贵也不如人命贵,对宋铁用山参吊命的事情他也没资格抱怨。 “还...还有么?”杨舟的手都在抖。 “还有一些,吴老板没让我全放了,只截了一小段放汤里。” 宋铁从怀里掏出大拇指般粗长的一段山参,比起鸡汤里被激发得淋漓尽致的霸道气味,显得温润不少。 “只有这点了。” “这要是一整株,我能给上三千!可惜了。” 杨舟连连感慨,这叫做张叔的人,是真有福。 “行吧,我出六百,这一段能让给我吗?” “六百?”宋铁看着手里就剩个头的山参,他知道这东西不便宜,但没料到能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也不后悔用老山参救人。 “不行就再加点?” 关大夫看着老山参也在咽口水,有了这东西,就相当于握着一条人命。 但是自己已经要了熊皮熊胆,再把山参占着,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况且彻底得罪悬壶药房,也不是明智之举。 宋铁也很懂分寸,摇摇头表示不用再加,少赚点多一条门路。 杨舟掏出钱来,接过山参,从怀里掏出一张丝绸帕子,细细包裹起来,得意地看了看沈万。 ”沈老板,我今天运气好,也不算空手而归,你加油咯。“ 杨舟说完,大摇大摆撩起门帘走了。 沈万咬咬牙,今天带了差不多四千,就不信那张熊皮砸不下来! 第108章 真心换真心 “关大夫,这熊皮我出三千五,您能不能让给我?” 沈万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老人头,这个价格已经很夸张了,但是关大夫依旧摇了摇头。 “三千八!” 这个价格已经超过毁约需要的赔款了,但是谁能为了这几百块得罪镇长和镇长夫人? 关大夫依旧无奈摇头。 “四千,关大夫,不能再多了,我只能出到这个价了!” 沈万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期望关大夫能够忍痛割爱。 “不行啊沈老板,虽说我听这个钱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但是我还是不能让啊!已经有人定了!” 关大夫欲哭无泪,现在接过这钱,自己纯赚几百块,这可是够他和女儿关敏一两年的伙食了。 有钱真好啊。 但是自己开着诊所,营业执照行医执照啥的后续申请续期,人家拿捏着自己的命脉。 有权真好啊。 沈万也要哭了,就差跪在地上恳求关大夫高抬贵手了。 本来要走的杨舟又坐了回去,端起茶杯看着这一出好戏。 杨舟和沈万这几十年的相识,合作过也争过抢过,就是没怎么见他出糗过,今天果然来对了。 “关大夫,不瞒您说,我接了镇长的单子,说他夫人想要一副熊皮,要是弄不到,我以后就难了。” “我也被...等会儿?你说谁?”关大夫拼命抵挡住几百块盈利的诱惑,却听到了镇长两个字。 这镇上的一把手和第一夫人,在玩什么呢? 宋铁咂摸出点味道来,事情该不会是跟他猜的一样吧? 咋两夫妻从两个人手里定同一个东西? 如果是,那么今天自己就要让沈老板欠下一个大人情咯。 “沈老板,你出去一下,我跟关大夫聊聊。” 宋铁开了口,沈万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欣喜地说:“宋铁,你要是能劝关大夫把熊皮让给我,店里的东西,除了镇店的宝贝你随便挑!” “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出去。” 宋铁把沈万推出诊所,反手关上了门,杨舟也识趣地往外走,一脸看热闹地盯着沈万。 “关大夫,你说镇长夫人从你这儿定了熊皮?” “对,她的熊皮大氅破了,要找东西修补,那是镇长在两人结婚的时候送她的。” “那边沈老板说镇长从他那儿要,估计也是因为同一件事。” “你是说...” “没错,他们都是想补同一件大氅,所以熊皮子你卖给沈老板完全没有毛病。” “这...”关大夫有点犹豫。 “我帮你打电话给镇长夫人问一问。” 宋铁拿起电话,关大夫递过来一张写着号码的字条。 “喂,关大夫,熊皮弄到了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十分稳重的妇人,宋铁清了清嗓子。 “姐,我是关大夫的朋友,想跟您说件事儿。” “嘴真甜,啥事儿?要是熊皮没了我可不依。” “那倒不是,不过这熊皮关大夫不能亲自给你了。” “怎么说?” “镇长悄悄托人把熊皮弄走了,估计是要给你个惊喜,他本来不让咱说的,但是怕您误会,您看....” “哎哟,老夫老妻了还瞎折腾,行了我知道了,跟关大夫说定金不用退了,赶明儿我给诊所那边送个红包,小伙子你叫啥,也给你一份!” 那边的夫人嘴上念叨抱怨,但是已经乐不可支了。 “谢谢姐,您忙吧。” “小伙子再见。” 宋铁挂断电话,朝关大夫坏坏一笑,低声说:“叔,你今天是要发大财了。” 他把事情跟关大夫一说,常年被贫穷所困的中年男人,原地跳了两下,甩了两下攥紧的拳头。 五千多!一天收五千多,他喝了多少做这么离谱的梦? “啪!”他狠狠锤了一下自己大腿,真他么疼! “别露了怯,收一收表情,我让沈老板进来。” 关大夫立马把两炮大白牙收了起来,坐回原位一脸严肃。 “沈老板,进来吧,我跟关大夫谈妥了。” 宋铁打开大门撩开门帘,招呼沈万进去,沈万一见事情有转机,感激地握着宋铁的手。 “宋铁,要是哥的事儿成了,咱就当拜把子兄弟!” 看着头发花白的沈万,宋铁摇摇头:“哪有差二十几岁的兄弟。” “那就我就当你义父!” “叔,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沈万嘿嘿地傻笑着不置可否。 “你跟关大夫再谈谈吧,关大夫还是有些犹豫。” 宋铁撂下这句话,就坐在旁边不做言语。 “沈老板啊,说实话,我也很为难,我这诊所要是关了,我大不了回家种地,但是你家大业大,不少人指着你吃饭,要是得罪了人,日子比我难熬。” 沈万连连点头,虽然不知道宋铁跟关大夫聊了什么,但是这个现状是他能接受的。 不就是加钱么? “所以啊,沈老板,你说四千要买我这熊皮,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允了。” 关大夫把装着熊皮的蛇皮袋拿出来,往地上一甩,扔到沈万面前。 沈万诧异地看着关大夫,这穷大夫居然没有趁机加价? “沈老板,实话跟您说,要不是宋铁跟我求情,我都不打算这么干脆就给你,但是宋铁兄弟发话了,我咬碎了牙也得答应不是。” 关大夫当然知道能够加价,但是今天赚的钱已经不少了,不如趁机让沈老板欠下宋铁的人情。 知恩图报,才能细水长流,几代人从医风雨飘摇,从爷爷到他这儿,欠了三代的外债,这诊所还能开着,也是因为病患们总是在关键时刻来帮忙。 真心换真心,永远不吃亏。 沈万看宋铁的眼神变了,从欣赏变成了钦佩,看得宋铁脸上有些滚烫。 这关大夫真能来事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沈万招呼了一下跟着的助手,让他把熊皮带走,临走前还给攥着宋铁的手不放,往里塞了五十块钱。 “宋铁兄弟,以后有啥难处,来找你沈哥,沈哥交你这个真兄弟!别忘了来店里挑东西!” “好嘞沈老板。” “叫啥老板,多生份!” “好嘞沈哥!” “我店里还有事儿,忙完过来看看你张叔,杨老板,我晚上去你店里挑些好药材。” 沈万搭着杨舟的肩膀,喜滋滋地走了。 两位老板一走,关大夫就激动地抱着关敏:“闺女!闺女!咱发财了,从我睁开眼记事,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宋铁,咱爷俩儿喝两口?!” “喝啥?!诊所里还有病人呢!”关敏翻了个白眼。 “也对,嘿嘿。”关大夫傻笑起来。 “我还得把车拉回去上山运木头,就不多留了。” 宋铁收拾好钱,就带着麻将兄弟走了。 “那你路上小心,事儿完了一定要来啊!”关大夫不舍地在后面呼喊。 “这小子,要是我女婿,我做梦都能笑醒。”关大夫低声念叨,给关敏听见了 “爹你说啥呢?”关敏有些羞怯,但是宋铁的优秀,她也看在了眼里。 宋铁驾着马车,路过菜市场,一眼熟的大汉在那里,跟几个小孩在摆摊。 “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了乡亲们!” 一个小孩敲着锣呼喊,两个巨大的磨盘片子,被大汉舞得虎虎生风。 第109章 洪杰勇 洪勇杰魁梧的身影被众人围着,这大冷的天那人却将身上的衣服褪得只剩一见短袖,露出盘虬这青筋的粗壮手背,还有如同熊瞎子一样的后背,腰肩同宽,布衣难以掩盖他分明的线条。 他摆出架势,一脚踏在泥地,夯实的下盘功夫在黄土上扬起烟尘,再抬腿的时候宋铁清晰地看见一个深约半寸的脚印。 只见他打出几个漂亮的把式,两个磨盘就像菜碟一样在,随着他舞动的手脚翻飞,惹得围观的路人一阵阵惊叹。 “你们两去太白山饭馆点五个菜等我,今天是好日子咱吃好点。”宋铁把缰绳交给张八条。 还没等张八条答应,肖九万就兴奋地嚎叫一声答应,让张八条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宋铁则站在原地,观赏着洪勇杰的表演。 约莫两分钟之后,洪勇杰拿起旁观的破布擦了擦汗,一个看着身形也十分魁梧的男孩把铜锣平拿,在围观的圈子里走了一圈。 “叔伯姨婶,看得过瘾就赏个饭钱吧。” 这孩子走到哪儿,哪儿的人群就飞速散去,好像躲瘟神一样,不一会儿众人就散尽了,孩子举着铜锣有些落寞。 宋铁认得这个男人,之前的二八大杠就是他给的,也跟他用剩下的鱼换过东西。 “哥哥,赏点吧。” 男孩举着铜锣凑到宋铁跟前,讨好地笑着,里头只有几张毛票,估计不少还是他自己放进去的彩头。 宋铁掏出一张大团结,放了进去,孩子的眼睛瞪得溜圆,怔怔地站在那里。 “咋了,等下我就反悔了哦。”宋铁摸了摸他的头。 听声音这孩子年岁不大,但是身高却差不多到宋铁的肩膀,这体型面相,应该跟那个壮汉是父子。 “不行,到我锣里就是我的了。”孩子把铜锣一收,举着钱冲向壮汉,“爸!爸!好多钱!” 壮汉疼惜地拧了拧孩子的脸蛋,“嚷嚷什么,谢过人家没有?” “谢谢哥哥!”孩子灿烂地冲宋铁笑了。 壮汉却拿着钱走了过来,想把钱还给宋铁。 毕竟他偷过宋铁的东西,内心本来就有愧,再拿人家这么多,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兄弟,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孩子有些不开心地看着自己老爸把到手的钱送回去,那可够他们吃上半个多月的。 “你不要那就不给你了。“ 宋铁把钱接过,朝孩子招招手,“小伙叫啥名字。“ “洪涛!“虽然钱被收了回去,但是这个大哥的善意还是让一路上被冷眼相待的洪涛觉得亲近,随意十分响亮地回应。 “洪涛,这钱就给你了,别给你爸了哦。”宋铁晃晃手上的大团结,洪涛兴奋地冲了过来,却被洪勇杰拦下来了。 “小涛,这么多咱不能要。” “哦。”洪涛的感觉很憋屈,缩回了手。 见壮汉那么坚持,宋铁也不好坚持,把大团结收了回去,递出一块钱,壮汉还是摇头。 宋铁又掏出了两毛钱,壮汉依旧摇头。 “这可是我身上最小的票子了。”宋铁无奈笑笑,洪勇杰看了看一脸委屈的儿子,无奈点点头,让他把钱收下。 十块变两毛,洪涛显然不是那么开心。 “兄弟你怎么称呼?”宋铁想起来打听人家名字来了。 “洪勇杰,兄弟你呢?见了好几次了,也没记得问。” “宋铁。” 互通姓名之后,两人一时找不到话题,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洪勇杰是小偷碰上了主家的尴尬,宋铁则是觉得对方的身形十分有压迫感。 他心里想着早知道把圆滑的张八条留下了。 “之前练过武?”宋铁看着他身上的肌肉,福至心灵,找到了话题的切入口。 “对。” “看出来功夫不错呀。” “这身功夫有啥用,现在都有枪了,武功再高,一枪一个…” “不至于,很快上头就要收枪了。” “你怎么知道?” 洪勇杰一问,宋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地说:“听到了些内部消息。” “就算如此,这功夫也没用了,我也没别的本事,干体力活也因为没户口身份,没主家要。” “可不能这么说,我缺个护院的,兄弟你有兴趣?” 宋铁是见过自己家里被流氓闯过门的,对面还住一家泼皮,要是讲不通道理,还可以跟他们讲讲拳法。 洪勇杰闻言眼睛一亮,但是眼里还有一丝犹豫,回头看了看自己一个模子出来的儿子。 “兄弟你给机会,我也不是不想去,但是有些事我要说清楚,钱可以少一些,但是得管饭。“ 宋铁一听,知道这个汉子在犹豫什么,两个熊一样的男人,干饭估计得用搪瓷盆,想必吃怕过不少主家。 “兄弟我家里别的东西不多,粮还是管够的。” 他再次仔细打量起洪涛,面目青涩,但眉眼之间的英气已经初见端倪,筋骨结实,十足的练家子。 很有武打巨星的潜质。 宋铁微微一笑:“管饱,洪涛的饭我也管上,你们两父子一起照应,应该没人敢闯我家院子了。” “真的?!”本来耷拉着脑袋的洪涛冲过来就一个熊抱把宋铁裹住,让这相较而言比较瘦弱的青年有些喘不过气。 “洪涛,你在宋铁叔家里也不能白吃饭,也得干活。“洪勇杰拼命压着嘴角。 “我年纪也就比洪涛大一些,叫哥就行。”这么原地加辈,宋铁有些遭不住。 “还是叫叔吧,尊重些。” 看得出来洪勇杰的脾气很拗,宋铁也不再坚持,算是默认了。 “涛,给你铁叔耍几个。” 话音未落,洪涛沉腰坐马,双臂环抱那巨大的石磨盘,怒吼一声将起,随手一翻稳稳拖住。 十几秒之后轻巧放下,整个过程十分丝滑。 虽然洪涛脸色有些涨红,但是对一个半大青年来说已经是壮举了。 “行了,别折腾洪涛了,勇杰哥你的工资每月五十,洪涛二十,管饭,管饱,等下回去顺路,就上我马车吧,先跟我去吃饭,给你们点了。” “好耶!”洪涛开心地跳了起来,洪勇杰正要推辞,但是他腹中响如擂鼓,只能无奈点头。 “那就叨扰了。” 第110章 似曾相识的兔子干 洪勇杰闻言,眼眶有些微红。 “感谢兄弟啃赏口饭吃,不过这声哥我担当不起,你叫我老洪吧。” 宋铁也不知道这魁梧的大汉为啥都喜欢扭扭捏捏的,不过也无伤大雅,随着他就是,拍了拍那厚实的肩膀,说道:“先跟我去馆子吃个饭,就当是你和洪涛的入伙席了,吃完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到我院子里找我就行。” “行。”洪勇杰满口答应,喉头微动,转身就把洪勇车过来,摁着鞠了个躬,“你宋铁叔这么讲义气,你可得跟着我好好干!” 洪勇杰连连点头。 “等下肉管够。”宋铁心情很好,甚至有些飘了。 “我再跟你说说你的工作,我院子里是我妹我妈,还有马大娘,三个妇人家忍气吞声惯了,就怕不长眼的进去为难,以后除了我带回来的人,其他人一律拦在大门外。” “兄弟放心,除非我两父子死了,否则没人能闯进去。” 宋铁扫了一眼两父子的穿着,略微思忖,这副模样带太白山饭店,虽然吴老板看在自己面子上不会说什么,但是衣冠不整的,被别的客人看见怕是影响人家生意。 “这样,你们陪我逛逛,买两件衣服,在去澡堂梳洗梳洗,别回去吓着我家里人。” 本来一听宋铁要给自己买衣服,洪勇杰是想拒绝的,但是一听会惊着东家的屋里人,也只能无奈答应。 “这个衣服钱,就从咱工钱扣吧。” “扣啥,工服的钱不应该老板出么?”宋铁爽朗地笑了, 洪勇杰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兄弟这么讲义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啥,老板本分,快收拾细碎重要的东西,跟我走吧。” 宋铁帮着两人收拾东西,直奔百货大楼。 眼看已经晌午,家家户户传出来饭香,两父子的肚子已经开始敲锣打鼓,想必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们只能走在宋铁身后几步地方跟着。 宋铁在百货大楼那听着收音机的老头手里换了布票,本来翻着白眼不待见两父子的售货员,一看见宋铁这个久违的大主顾,也变得亲切殷勤起来。 洪勇杰本来有些佝偻的虎背熊腰,也渐渐挺直了起来。 宋铁顺手给家里的几位还有麻将兄弟也置办了新衣,毕竟快过年了。 梳洗完毕,收拾妥当,两父子像被剥去了石壳子的璞玉,惹得路人频频回头,内向的两父子用围巾捂住了脸。 宋体领着他们走进太白山饭馆的客厅,父子俩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里的装修虽然在见过世面的宋铁眼里不过尔尔,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当得上豪华二字。 “吴老板!”宋铁一声招呼,吴大头就殷切地从厨房出来,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迎上来握住了宋铁的手。 “哎呀,宋铁呀,你可来了,今天这顿给你打八折,你送来的东西,算是把我这饭馆子盘活了,以后你尽管来吃,我只收你个成本!” “吴老板客气了,那些东西也就你识货,卖给别人就糟践了。” 吴大头看向洪勇杰,粗壮的大汉心虚地把脸别开。 “吴老板,菜上齐了吧?” “上齐了上齐了,老坛猪肘子,铁锅烧鱼,菌菇烧鸡,黄瓜拌凉粉还有炖排骨。”吴大头摆着手指头数着菜色,微微瞥了一眼洪勇杰,补了一句,“还有卤兔干。” “卤兔干?”宋铁皱着眉头,“那两兄弟点这个?还没吃腻呢?” “哎呀,老头我送你的碟子,别驳我老脸啊铁子兄弟!” 既然是吴大头的心意,宋铁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点点头。 麻将兄弟守着一大桌子菜,肖久万的手已经被筷子打红了,一看宋铁进来,高呼一声“吃饭咯!” 但是还没等宋铁落座,洪涛就双眼冒着青光,直接伸手抓起猪肘,往嘴里塞。 “爸!是肉!是肉!真好吃!” 这股子粗放,竟然让两个前街溜子看傻了。 “咳咳。”洪勇杰憋红了脸,自己也不是没有教过儿子一些基本的礼貌,但是这些年没见过几次肉,如今满桌荤腥摆在面前,要不是年纪大了,肯定也会忍不住扑过去。 他一把子薅起一米八的洪勇,两兄弟往上一看,一个拳头快有他们脑袋大的汉子,黑压压地看着自己,不禁咽了口唾沫,全然忘光了刚刚要骂出口的话。 “你咋这么没眼力见,东家都没动筷子呢!”洪勇杰一个凿栗磕儿子脑袋上,响起嘣一声,洪勇撇了嘴。 “对不起铁子哥。” “吃饭吃饭,今天的主角是你俩,八条九万,这是洪勇杰,这是洪涛,以后替我守院子的,粗放了些,别在意。” 宋铁给这四人互相介绍,麻将兄弟一听是新同事,连忙拿起筷子给他两夹菜, “哎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计较这些,吃!”张八条把一个鸡腿放洪涛碗里。 铁子哥带回来的人,还能是什么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想必这两位之前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虽然身形魁梧,但是脸色有些不好,张八条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饿的。 但是众人依旧没敢把东西往嘴里送,不约而同看向宋铁。 宋铁夹了一筷子黄瓜,说:“开饭吧。” 然后四位员工,就把嘴张开,把饭菜库库往里倒。 “兔干来咯!”吴大头端上来一盘手撕兔干,放在宋铁手边。 “放我这里干嘛,送过去。”宋铁早就吃腻了这东西,现在只想吃点黄瓜啥的淡口菜。 麻将兄弟看了看这吃了快十天的兔子,有些反胃摇摇头,洪勇杰假装吃饭,把蠢蠢欲动的洪涛摁住。 “你们不吃?”宋铁有些无奈,这麻将兄弟看样子是嘴养刁了,他夹起一块放嘴里,越吃眉头越紧。 这味道太熟悉了,除了宋铁老妈,没其他人做得出这个味道,不说多好吃,但是那调味是独家。 “这是?”宋铁抬头,疑惑地看着吴大头。 “这是这位兄弟送来卖的东西。”吴大头指了指努力掩饰慌乱的洪勇杰。 第111章 吃怕了 “勇杰哥这兔子你咋弄来的?咋跟铁子哥家里的味道那么像?”肖九万尝了一口,发现跟自己在山上吃的一模一样,这恐怕是宋铁家大姨的手艺。 洪勇杰尴尬地搓着手,保持沉默,宋体也才出来个大概,想必是饿极了走投无路,到自家偷拿了几个,只要没伤害到家里人,宋铁无所谓了,谁没饿过呢? 真到了快饿死的时候,什么底线不底线,活下来才最重要。 “你这么多事干什么,吃你的。”张八万从宋铁的脸色之中,已经隐约察觉宋铁的决定,拿起个白面馒头就把肖九万的嘴给塞住了。 “可能是凑巧吧,快吃,等下还得赶着回去,吃饭的时候不好说话,容易噎着。”宋铁把兔子干端到洪涛面前,这小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只兔子嗦溜了个干净,连骨头都嚼碎了往下咽。 看这坦诚的模样,洪涛应该对兔子干的出处一无所知。 看着洪勇杰也不想为非作歹的人,这么久以来他要是想为难宋铁,又许多出手机会,甚至上次的二八大杠他完全可以私吞。 睁只眼闭只眼吧,人要往前看。 肖九万看着洪勇把一整屉白面馒头吃完,又端着炖土豆的海碗连吃带舔,不到十秒钟海碗就比洗过的还干净,光可鉴人。 “哥们儿,你要不用脸盆吃?”肖九万三分惊讶三分好奇四分的阴阳怪气。 “可以吗?”洪涛的眼睛甚至亮了起来,把肖九万揶揄他的话当真了。 宋铁无奈一笑,招呼吴大头:“吴老板,再上点菜,精面馒头再来一屉,补一份红烧肉、豆角土豆,再来一个糖醋肘子。” “这...吃得完么?”苏大头一听这菜单有点被吓到,一般十人一桌的宴席才这量。 “你觉得呢?”宋铁指了指正专心吃饭的洪涛,“这还有个长身体的半大小子呢,给他端个搪瓷脸盆的面上来吧。” “好嘞。”吴大头开饭馆这么多年,自然懂得擦眼观色,那只兔子宋铁已经心知肚明,明摆着不想深究,自己就不必钻那个牛角尖了,干脆地退了出去,直奔厨房备菜。 一直在克制自己食欲的洪勇杰,宋铁也是看了个满眼,既然用了人家总得让人吃饱饭。 “还长身体呢,我兄弟俩都抵不上他一个。”肖九万彻底服了,护住了自己面前的一碟菜,还有两个精面馒头。 “洪涛,你宋铁叔还没吃呢。”洪勇杰从坐姿底下踹了自己儿子一脚,让他收敛点。 要是胃口真给未来东家吓着了,管饭的工作就做不久了。 “我也不算太饿,你们慢慢吃,今天肉菜管饱。”宋铁把面前的铁锅烧鱼也往洪涛面前推了推。 “谢谢叔!”洪涛不动什么客气,也不知道自己老爸为啥心事重重顾不上吃饭。 “你也吃啊,客气啥。”宋铁往洪勇杰的碗里夹了几块肉,这壮汉直到现在都没把饭碗吃干净。 壮汉脸色一滞,一脸羞愧,挠了挠发痒的脸,抿着嘴把面色都憋紫了,挤出几个字。 “兄弟,刚刚那兔子...” “诶,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嘛,兔子吃也吃了,既然是送的,想那么多干嘛?” 宋铁摆摆手,示意他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不想追究。 壮汉的喉结滚了滚,哽咽着说,“谢谢兄弟。” “吃,别浪费了,后头还有菜呢。” 这时候洪勇杰才算是敞开了肚子开吃,两父子仿佛氹子里的漩涡,把食物往里一通猛吸,麻将兄弟俩甚至觉得这父子俩连嚼都没嚼。 这是洪勇杰逃难这些年来,吃得最好最饱的一次。 这么久以来,带着这大小伙子从南到北一路逃难,在建筑工地被欠过工资,在煤矿差点被活埋,在山上打猎被毒蛇咬过差点送命,也在城镇上卖过艺被人驱赶,一年到头收不到多少的赏钱。 仔细一算,应该快两年时间不知饱腹滋味了。 穷苦久了,身体下意识地觉得油水难得,寻常人吃几口就腻得慌的肘子,他一口要下去小半个,温润的脂肪进到胃里化作暖流,流经四肢百骸。 往常,洪勇杰都不敢想自己能吃上肉,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有东家请客,他只管吃。 不到十五分钟,一桌子的席面就只剩下空盘子。 宋铁笑了笑,看着意犹未尽的父子俩,朝吴大头招了招手:“再上一轮吧。” 两父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难得能吃饱,只能低头默认。 “铁子兄弟啊,这后厨的食材快见底了....”吴大头凑到宋铁耳边低声说。 这开饭馆这么久了,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东西灌下去还有余量的。 作为一家订制饭店,从来就没有多备食材的习惯,一直是当天买当天做,要是老饕们尝出来自己用的隔夜菜,这饭店的招牌就算砸了。 后厨还剩两斤排骨,本来是吴大头准备晚上庆祝用的,附近的菜市场是早市,上午十一点就关了,食材只能明天再备。 看样子那排骨也得祭这两壮汉的五脏庙了。 “有多少算多少吧。”宋铁一脸不心疼钱的模样。 用光顾饭馆的鬼佬的话讲,顾客就是上帝,吴大头一狠心,钻进厨房把所有的食材都下了锅,在吃不饱,他也没辙。 虽然饭菜丰盛,但是洪勇杰吃得很克制,因为他知道要是真敞开吃,儿子估计吃不饱。 洪涛狼吞虎咽之间,掉下来一块红烧肉! 那裹满脂肪的肉块在地上滚了滚,洪涛伸手要捡,却一个趔趄,一手压在肉上头给搓成了糊糊。 “你小子!”洪勇杰抬起巴掌,就要教育儿子粒粒皆辛苦,却见洪涛把手指头一拢,也不顾上头的泥尘直接塞嘴里咽了下去。 “慢点,别噎着!”他突然有点哽咽,觉得对不起这个一路一来从没抱怨过的儿子。 饭菜又端上来了,洪涛正要继续下手,看见把筷子放下的老爸,环顾了一下四周,宋铁已经把筷子横放碗口表示挺著,两个瘦瘦的小伙子也拍着肚皮惬意地眯着眼睛,就把自己的海碗推到了洪勇杰面前。 里面是一大碗白面,他伸出筷子一挑,鸡腿、排骨,基本上菜里的肉都挑出来埋下头了。 显然是洪涛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藏给刚刚不好意思动筷的老爸的。 “爸!快吃。” “臭小子!以后吃饭别藏东家东西!”洪勇杰又在桌子底下踹了儿子一脚。 也不知道是不是海碗里热气腾腾的肉给熏的,他觉得眼圈有些发烫。 第112章 回村 “饱了没有?”宋铁看着桌子上仿佛刚洗过的碗碟,挠了挠头,在吃不饱,估计就得去下家了。 这两父子身强体壮,还饿了挺长时间,还真不敢说食量已经见底。 都说穷文富武,太过强壮的身子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特别是像这种自带习武基因的壮汉,长不长肉,有时候是由不得自己的,进了肚子的东西马上就被转化成一身腱子肉,很难有饱腹感。 再加上有点底子在,饭量可以说能吓死人。 开席的时候洪勇杰因为担心兔子的事情被发现,没什么胃口,后来心结打开,在拿起筷子,儿子已经把席面清理了个干净,后续上来的菜加上洪涛给自己留的一海碗白面,也就吃个七分饱吧。 要东家今天很奢侈地点了很多肉,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这几碟菜不顶饿,要是换成等量的苞米窝窝头,很快就能吃饱。 两父子好不容易找了个愿意收自己做工的东家,要是吃太狠给人吓跑了,以后就再难有着落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何况是洪涛这样的跟小熊瞎子差不多体型的半大小子,今天这顿饭,估计也就将将吃饱吧。 之前在街头耍弄磨盘,洪勇杰其实已经饿得要背过去,全靠紧咬牙关挺着,但是也就收到几毛钱,能买个几斤米面,人是铁饭是钢,这健硕的身子太需要燃料了。 见两父子停了筷子,宋铁看见海碗里还有几口肉,觉得有些可惜,就把筷子伸了过去。 “诶?”洪涛盯着宋铁的筷子,似乎要说什么。 “你还要吃么?”宋铁要把菜夹洪涛碗里,洪勇杰把碗捂住了。 “宋铁兄弟,我们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洪勇杰给了个眼神,让儿子不要说话。 “你们真不吃了?” “不吃了,吃饱了,何况吃了这么多,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你们要打包吗?”宋铁似乎猜出来了两父子的意图。 “不不不,不打包。”洪涛挠了挠头。 两父子的拒绝和含糊其辞,让宋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饭菜要是剩下确实可惜,就几口把剩菜吃完,叫来了吴大头借账。 “吴老板,多少钱?” “您今天点的实在不少..."吴大头磕磕巴巴,生怕宋铁觉得自己在宰他,先铺垫一下。 “吃了多少我心里有数的。” “一共三十七。”这报数的声音甚至有些抖。 “多少?!”正在喝茶肖九万噗一下把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把张八条的衣服弄湿了,张八条阴着脸,在宋铁面前不好发作,等两人独处的时候,要好好管教这个野大儿了。 他这一声尖锐爆鸣,让两父子羞愧低头,洪涛揉搓着新衣服的衣角,不敢看宋铁。 也不怪肖九万嚷嚷,这吃个三四顿,一两二八大杠就出来了。 这两父子真能造啊,宋铁也只是感慨一声,掏出一张一百,递给吴大头。 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吴大头喜出望外,双手接过:“宋铁兄弟,今天这菜量不是哥坑你,这肉菜除了本身的价钱,还要算上买票的花销,我已经给打了折了,再便宜老东西我就要做亏本买卖了,你看我这一听忙进忙出烟熏火燎的,也得赚个辛苦钱不是。” 厨子费劲巴拉地解释,生怕宋铁误会疏远。 “我心里有数,吴叔您就安心收钱吧,不用解释,年夜饭的时候我带家里人还有这几个一起过来,你看着备点,剩下的钱就算年夜饭的钱了。” “好嘞!一定给兄弟你办个丰盛的年夜饭!你点单还是随我出菜?” “你看着办就行。” 宋铁心里盘算着,年夜饭的时候请一下久违的姥姥姥爷过来吃个饭,至于那舅舅舅妈,顺道说一声,他们爱来不来。 在吴大头收拾餐桌的间隙,宋铁把七十块钱推到洪勇杰面前,洪涛的眼睛都看直了。 “兄弟,你这是?”洪勇杰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预付你们一个月的工资,这个月过得松快些。” “这...这怎么好意思。”洪勇杰打从心底里觉得没干活先收钱不地道,摆摆手要把钱推回去。 “说实话,我家里备的粮也不多,虽说我管饭,但也就管个三餐,要是还要吃点啥,你就得自己买了。” 壮汉一听这话,觉得自己这个饭量要是全吃东家的更不地道。就默默地把钱收了。 “那,那就谢谢东家了。” “什么东家不东家的,叫我宋铁就行。” “谢谢宋铁!”洪涛把话头抢了过来,被他老爹一巴掌拍脑门上老实了。 “没大没小的,叫叔!” “叔!”没心机的半大小子叫得挺干脆。 “等下要买点啥你们抓紧时间,我回去还得赶车上山,既然顺路就一起装车。” 午饭散了之后,洪家父子迈着兴奋又殷切的步子,奔往百货大楼。 麻将兄弟躺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盯着空中游走的云彩,宋铁靠着墙根,晒着冬日暖阳。 张八万少说过了几千个日夜,现在才注意到,冬天的太阳那么温暖又明媚。 洪勇顺揣着七十块钱的巨款,马不停蹄地奔往粮食铺面,问了问苞米精米的价,指了指议价苞米,“老板这个给我来五十斤。” 这议价粮虽然会贵一些但是胜在不要票。 老板一看居然要这么多,赶紧提醒:“兄弟,倒卖议价粮是犯法的。” “不是,老板,我们家里的口子吃得多....” 老板闻言,一看壮汉身后是另一个壮汉,也不由得他不信了。 “这议价粮六毛钱一斤,您要五十斤,得三十块。” 洪勇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掏出三十。 “有精米议价粮么?来十斤。” “议价精米得八毛一斤,这边算您七毛五,您要么?” 老板觉得能一下子掏出三十块,绝对是有点底子的,就想着给点优惠发展成熟客。“ “要,剩下的钱再来点肉。”洪勇杰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行!”老板爽利地撤了一张报纸,切了一块肥一点的五花,要了摇了摇秤,“正好,收您十块钱。” 不到半小时,宋铁眯着眼睛,看见一个黑压压的身影驮着大麻袋过来,把肩上的货往车上一甩,马车重重地颠了颠。 “走吧兄弟。” 宋铁坐上驾驶位,确认了一下镯子,一拍老兔的马屁股,驱车回村。 而在村子里,宋建业夫妻两正在浇头烂额头——宋青山偷窃被抓,要么出钱赎人,要么就得蹲笆篱子。 第113章 你父子俩犯罪了? 宋铁驾着车,来带村外的老窑洞,洪勇杰招呼了一声,扛着苞谷下车,洪涛领着猪肉,把精米往肩膀上一甩,拎着五花肉就下了车。 “等安顿好,一个小时之后来我来找你,这次得辛苦些,帮忙上山拉木头。”宋铁嘱咐一句,拍了一下马屁股,马车额继续往村子里奔去。 望着宋铁的身影消失,洪勇杰拖着巨大的袋子,走了几十米路到瓦窑门口,挪开门板走了进去,里面一个穿着有些单薄矮小的女人正在背对着门口,手里搓着野菜团子,不时对着双手吐白气,缓和这深冬的寒冷。 “素红我回来了!”洪勇杰满脸笑意,爽朗地招呼道。 “哎呀,勇杰和儿子回来了?!吃饭没,我还在做呢。”素红没有顾上回头,连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被舂成糨糊糊的野菜叶子,被混在麦麸苞米里,团成球,搁在蒸屉上。 “妈,看看我们带的啥!”洪涛把五花肉放在素红面前。 他想着这么大一块肉,老妈应该开心得不得了吧! 但是素红却抄起旁边的烧火棍,抬手就要打,当她看见两父子穿着新衣服,还搬着一大袋苞米和精米的时候,脸上的怒意就像烧红的铁锅。 “东西哪儿来的!是不是又去偷了?!我告诉你们,咱家就算饿死,也不能做那些歹事儿!” 她扬起棍子就朝两个壮汉身上招呼,洪涛手里的五花肉被打掉在地,站满了泥灰。 “洪勇杰!看看你把儿子教成啥样了?好的不教你教孩子偷!我怎么跟了你这么个东西!” 她打着骂着,抬手抹了几下眼泪。 昨天晚上洪勇杰偷摸进村,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个兔子干,她就知道是偷来的。 这么多年她饿过累过,甚至去乞讨过,但就是不偷不抢,就算是饿死,也不能让这个家出一个罪犯。 洪涛快一米九的大个小子,被揍得嗷嗷叫,却没有还手。 “妈!妈轻点!这不是偷的!” “不是偷的?这肉哪儿来的,别跟我说你们捡的!还学会撒谎了!” 素红下手更重了,连着洪勇杰一起揍。 “老婆!老婆这是东家给的工资买的!”洪勇杰捂着脑袋求饶,手里拿出剩下的钱。 素红停下了手,眼里的怒火消了许多,但是怀疑并未减少半分。 洪勇杰能找到工作不奇怪,但是现在这个年岁,谁会给还没上工的工人预付工钱?她接过数了数,整整三十块。 这么多?瘦小的夫人的身体在发抖,算上父子俩背进来的粮食,应该大半百了,哪个东家这么蠢? “你们…”素红扔掉了手里的烧火棍,两父子觉得危机过去了,嬉笑着站了起来,准备接受素红的夸奖。 但是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你们,杀人了?” 素红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两糟心玩意儿走投无路,对无辜的过路商人动了手,杀人劫财了! 她脸色煞白,往地上一坐,抹起了眼泪。 “完了完了…都怪我没把你们看住,你们父子俩去自首吧…” 使出反常必有妖,她能够相信通过一家人的努力日子慢慢能好起来,但今天家里的生活品质突飞猛进,她只能认为来路不正。 “妈,你说啥呢,爸在镇上碰到了以前给咱换过鱼的宋铁叔,叔让我们帮他干活,一个月给爸五十,我二十。” 洪涛过去把五花肉捡起来,一脸心疼地拍掉上面的泥。 “真的?”素红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真的,等下东家来接我上山拉木头,到时候你问他就是。放心吧,东家人很好。”洪勇杰打开袋子,白花花的精米让素红眼睛瞪圆了几乎合不上。 “东家中午请咱吃了饭,这小子一下午造了人东家快四十块,虽然想给你带点,但是咱也不好连吃带拿的,多不合适,所以我就寻思给你带点白米和肉,让你也开开荤。” “爸你也干了好几个海碗的饭菜呢,怎么能说全是我吃的!” 洪涛见老爹把吃干净饭店后厨的锅推到自己头上,连忙申辩。 “有钱省着点用!现在没赚多少呢,想着怎么吃。”素红嘴上虽然在责怪,但是那眯起来的眉眼还是出卖了她心里的欣喜。 “我把肉洗洗,妈你先弄点精米吃吧,我跟爸吃饱了。”洪涛发现无论怎么拍都弄不干净五花肉上的泥巴。 “你俩父子还能吃饱,你这个东家看样子很有本事啊。”素红喜滋滋地在灶头烧火,对敢雇佣这两个饭槽的东家很感兴趣。 “听说是上太白山打猎的。”洪勇杰想起来吴大头说过,“宋铁是现在为数不多敢在太白山那凶山恶林讨饭吃的猎人,前阵子打了一只老虎,这两天还送去了豹子,还有熊瞎子,皮毛就不少钱。” “哇!能打老虎熊瞎子,爹,你说咱可以么?” “你还想跟熊瞎子摔跤?野兽可不管你什么招式不招式,一爪子下来削你半个脑袋!” 洪勇杰可是见过熊瞎子的,那站起来小山一样的猛兽,就算是他也只能灰溜溜跑路,还敢上去招惹,疯了吧? “你说他等下要过来?”素红扫把一根柴火扔进灶膛。 “对,驾车送我们上太白山,帮忙一起扛木头。” “那可得好好干,别人那么相信你们,别丢了我们家的脸。” 素红确认宋铁要来之后,心里的感激让她有些坐不住,把肥五花扔锅里,诱人的肉香随着白气弥漫了整个窑洞,父子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滋滋作响的油脂很快化了出来,猪肉变成了干爽松脆的渣子,素红从角落里拿出来一个玻璃做的黄桃罐子,罐子被清洗得很干净,水汽也被细细地擦干。 素红一层油渣一层薄盐地往里装,拧上了盖子。 “我做了点油渣,等下给你们东家路上吃,你们别嘴馋跟人抢!” “知道了。”洪涛虽然眼馋,但也知道这是给人家的谢礼,可以厚着脸皮肉让宋铁分,但是唯独不能私自开盖。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洪勇杰认出来是宋铁马车的声音, “东家来了。” 他话刚说完,素红就兴奋地挪开了门板张望。 第114章 窑洞一家 “东家来了,快坐快坐。”素红瘦小的身子倒是十分利索,把杂物挪到一边,腾出一块地来,摆上了凳子,又细心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示意宋铁坐下。 宋铁把马系在窑洞旁的松树上,下了车。 “嫂子好。”宋铁拿出几个兔子干递过去,素红一闻,那味道跟上次洪勇杰带回来的怎么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了一眼洪勇杰,对方却把脸别开了。 她狠狠一瞪,回头又换上温柔的笑意。 这顾那两个大饭槽的,居然是这么个清俊的后生。 “这兔子干是那儿买的呀,闻着这么香。” “嫂子你喜欢就好,这是我妈做的,别处可没这味儿,上次勇杰哥来我这里拿了两个,我怕不够他们吃的,想着多给拿几个。” 宋铁在自己老妈那里,听说了宋建业带人拿刀上门偷东西,一个壮汉把人打跑了的事儿,那虽然没经过同意洪勇杰就拿走了两只兔子,但相对于屋子里三个妇孺的安慰,这点小损失不值一提。 就算洪勇杰把兔子都拿走,宋铁也丝毫不觉得亏。 至于那老干污糟事儿的宋建业,等这次拉木头回来,再找机会收拾。 他把麻将兄弟留下了,拉木头的体力活两个干瘦青年指望不上,他们还得多吃一段时间养养肉。 宋铁还留了把猎枪,他们再敢来,就把他们的子孙祠堂打个洞穿。 “原来是这样。”素红那因为操劳有些干巴的脸,涨得有些红,这傻大个怎么也不跟自己解释呢。 “这次来我是来带勇杰哥和洪涛上山拉木头的,他们跟你说了吧?” “说了说了,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父子俩去干,除了一身傻气力他们也不会别的。”素红拿起那一串兔子干左右看了看,这家里的两男人,之后能吃上正儿八经的饭了。 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作为母亲,她都挺心酸。 这段时间疯狂长身体的洪涛三天饿六顿,但又从不抱怨,这份早熟的懂事更让人心疼。 宋铁又从马车上拿下来一包五香脆,甩给洪涛:“这是前几天镇上买的,家里老妈和大娘不爱吃,老妹胃口有效,再放下去就软了,你吃吧。” 五香脆,用面粉、芝麻和十三香炸出来的零食,一般人家过年才会买来吃,宋铁最近收入颇丰,大包小包的零食买回去放家里,硬生生给两农村女人和小女孩孩给吃腻了。 “好嘞,谢谢叔!”洪涛一把子接过袋子,掏出里面的酥脆馃子就往嘴里扔。 “你这小子,又没人跟你抢。”素红宠溺地看着自家傻小子,朝宋铁感激地笑笑。 “哦对了东家,我给你专门做了些东西路上吃,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您别嫌弃。” 素红把满满的一罐酥油渣拿出来,宋铁双手接过,上面甚至还有余温,应该是刚做出来没多久。 “咸油渣,我太喜欢吃这个了,配着马大娘的咸菜,我能干好几碗米饭。”宋铁掰开罐子,捏了两块出来放嘴里,松脆可口。 看见宋铁吃得有滋有味,原本扒拉着五香脆的洪涛凑了过来。 “叔,好吃么?” “好吃,你来点?”宋铁把罐子口冲着洪涛,示意他拿。 洪涛正要伸手,看见了素红那警告的眼神,咽了口唾沫,悻悻地说:“不了叔,我吃过了。” 宋铁一看,知道了女主人在这个家的绝对地位,也没有强劝,把罐子一盖揣进怀里。 手艺被认可,素红也很高兴,既然东家爱吃,那以后要是卖肉就多少给做点。 “时候不早了,咱快走吧,赶在大雪封山之前把木头拉下来。” 这时候他感觉头顶在滴水,抬头扫了两眼窑洞,原来的烟口被用麦秸封上,但还是漏风,冬天被雪盖上的时候好些,但要是里面生火,就会像现在这样漏水。 要是开春春雨连绵,这里是住不了人的。 素红连忙拿出一块浆洗得十分干净的毛巾,“不好意思啊东家,咱这儿是有些简陋。” “没事儿,但等开春的时候你们就不能住这里了,土窑子浸水容易塌,别压着人。” 素红眼眉一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事,但是这漂泊许久,也就找到了这个可以遮风的地方,想必是东家滋润日子过久了,不知道对一个外乡人而言,找个立足之地多困难。 “我给你们想想办法,现在家里没有空房间了,八条九万占了杂物房,马大娘又用了客房。” 但是宋铁突然灵光一闪,宋建业家不是户口迁镇上去了么,而且现在宋青山犯了事儿进了笆篱子,需要很大一笔钱赎人。 听说给厂子造成的损失就上千,连带着给派出所的罚款差不多两千。 就算是把宋建业榨油卖了,也卖不出这个钱来。 但是他们可以卖房啊。 宋建业住的是宋家正儿八经的祖屋,自从宋铁老爹失踪,他们就把付秋兰三口人赶牛棚子里住,现在的院子正是付秋兰一个妇道人家,一点一点改成现在能住人的房子,其中辛酸,宋铁难以估摸。 反正按照宋建业一家的尿性,变卖祖产是迟早的事儿,上一世宋建业夫妻因为宋青山吸毒被气死之后,连屋子带土地,不到三个月就卖了个精光。 既然如此,何不趁这机会把祖宅买回来,总比落在外姓手里强。 原来的院子,可以腾一腾作为仓库,让洪家父子两个保安负责日夜看守。 等拉完木头回来,再去拯救大伯一家于水深火热吧,先让他们多急几天。 “哪能让东家再操心这个,修修补补应该能凑活住一段时间。”素红觉得宋铁这番话不过是客气客气,就主动给递上台阶。 “我寻思寻思,时候不早了,我先带着勇杰哥和洪涛上山了。” 宋铁起身,再三谢过素红的猪油渣,并且又夸了几遍她的手艺,闹得这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让洪勇杰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女孩。 “路上小心!”素红依依不舍,母子俩告别得十分温馨,顺便也朝洪勇杰和洪涛两个外人敷衍地挥挥手。 洪涛一听,撇撇嘴跟老爹说:“咱不会是被捡来的吧?” 洪勇杰倒是很有自信:“我应该不是。” 第115章 芳子失踪 “吃饭啦!”付秋兰把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主食上来往往意味着开饭了,众人眼巴巴看着这位忙碌了一整个傍晚的女主人落座。 肖九万伸出去的筷子被打了回来,张八条狠狠瞪了他一眼,“长辈还没动筷呢,饿一两分钟能死怎么着?” “这不是中午光顾着看两饭槽吃了么,都没抢上几口,那对父子虎背熊腰的,我都找不到机会下筷,饿得我都眼冒金星了。” 肖九万嘟着嘴埋怨,中无法看着挺丰盛,但落进肚里的也就几块土豆炖肉,也幸亏宋铁今天没把人带回来吃饭,不然他肯定端着个碗定了饭菜,到屋子里吃去。 “那快吃快吃!大小伙子饿着怎么行?”付秋兰在围裙上擦赶紧手上的油水,象征性地夹起一块酸菜放碗里,其他人也跟着开动。 张八条夹起一块兔子腿,把里头的骨头剔干净,然后放马大娘。 “大娘您吃,骨头都给你剔好了。” “哎哟,谢谢八条。”马大娘浑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十分享受现在院子里热闹的生活,他能适应黑暗,唯独适应不了冷清,她都不敢回想在村头自家小院的日子。 还有那次差点冻死在沟里的事,让这位瞎眼妇人更加害怕自己走路,来宋铁家这段时日,基本没有出过门。 今天她眼睛又开始作痛,本来要到邻村的老中医那儿买药,芳子恰好去卖竹篓,就让她帮忙捎回来。 但是饭席上没听见芳子乖巧的声音,马大娘不免有些担心。 “秋兰啊,芳子去邻村卖篓子,按理说路也不远,怎么这么久也没回来?” “那妮子东西没卖完是不肯回来的,放心吃吧马姐,我给她留了饭菜的。” 付秋兰早就习惯了这妮子的要强,听说哥哥送铁能挣钱,她也老想做事儿,虽然几个篓子卖不了多少,但是这小女孩觉得自己不能在家里吃干饭。 两兄妹都一样拧。 “那也不对啊,我今天眼睛又疼了,嘱咐她吃完饭的时候帮忙拿药回来,按道理说就算没卖完,那么懂事的妮子不应该把这事儿忘了。” 马大娘现在已经不把眼睛的疼痛放心上了,反而更担心孩子出什么事情。 “妮子也不小了,总不至于丢了,而且附近村里个个沾亲带故的,出了啥事儿早来叫门了。” 付秋兰这话与其说是安慰马大娘,不如说更像是安慰自己。 有些事儿不说还好,只要一被提醒,心头就会笼罩上一层阴云。 她扒拉了两口饭,就把饭碗放下,披上了外套,这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雪。 “大姨,你干嘛去?”肖九万囫囵地把没嚼几口的土豆咽下去。 “我出去找找芳子,她哥那外套不合身,脖领袖口都灌风,晚上看着要下雪起风,我让她赶紧回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张八条直接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看见还在扒拉饭菜的肖九万,一把薅住他后脖领拎了起来。 “还吃呢?芳妹子都没回来,就你叭叭一张小嘴往里塞,赶紧跟着出去找人去。” “可是八条哥,我好饿。” “回来再吃。” 张八条抢过碗筷放桌子上,拖着依依不舍的肖九万往外走,跟上付秋兰,不忘回头吩咐马大娘。 “马大娘你先吃,不用等我们。” 外头的寒风刮起来小雪片,就像刀子一样剐着人脸。 张八条肖九万缩着脖子,把双手拢进了袖子里,跟在付秋兰后头。 隔壁村里的人都说中午的时候看见芳子在村口卖竹篓,但是稍晚一些就没看见人了。 眼看着天黑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付秋兰的嘴唇流出些血丝,不知道是着急咬开的,还是被这冷风冻裂的。 “大姨,这村里子基本都问遍了,要不先回吧,说不定芳妹子已经回家等着咱了。” 张八条眼看着这着急上火的母亲愁眉不展,连忙上前安慰。 “对呀,大姨,说不定晚上天黑,芳妹子走别的道咱错过了。” 肖九万知道现在再找下去,雪就要大起来,得先把付秋兰哄回去,找人的事情让这两个大小伙子来就行。 “对对对,说不定芳子回去了。”付秋兰颤抖着嘴唇自言自语,但是下一秒就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张八条连忙把人搀扶起来,肖九万左右看了看,一咬牙。 “哥你先把大姨背回去,我去找找芳妹子。” 张八条点点头,虽然肖九万平时看着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从何来不掉链子,随即搀扶着付秋兰往来时的路走。 肖九万摩擦了一下胳膊暖暖身子,这下雪的天气,别是在哪里避风吧? 他一路叫着宋芳的名字,但除了几声狗吠,听不到任何回应。 这时候他看见远处的山路,似乎有一小盏的灯光在移动。 “这大冷天的,谁那么有病夜晚走山路?”肖九万觉得很奇怪,这都入夜了,除了宋铁谁那么大胆子,敢上山去? 他本来想追上去,但是一想到夜晚山林的种种传说,不免有点犯怂。 “算了还是回去叫张哥跟我一起吧。” 他往后退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着自己的裤腿,他低头一看,是一只杂毛老狐狸。 肖九万看它这瘦巴巴的模样,起了些许的同情心,蹲下来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 “嘿,我现在可没吃的,跟我回家,我给你弄点?” 狐狸还在执着地扯着他的裤腿,但是肖九万只敢好言相劝,这种近似妖仙的动物,不好轻易招惹。 眼看拖不动这个青年,狐狸就松开了嘴,开始扒拉他的衣服口袋。 “都说了没吃的,咋这么倔强呢。“ 肖九万被狐狸逗乐了,但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老狐狸叼出来一张纸,上面写了两个阿拉伯数字“50”。 老狐狸咬着纸币轻巧地跳开,还不忘回头嘲讽一眼。 “捏嘛嘛的,今天就算是九尾胡家上仙,老子也要扒了你的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年轻的肖九万,血气直接冲上了脑门,跟着老狐狸朝深夜的山林奔去。 第116章 弟弟的女儿和自己的儿子怎么选 “怎么样?钱拿到了吗?” 宋建业刚进门,顾红霞就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问道。 “着什么急?那边说等把人送到,就把钱给咱送过来。”宋建业现在心情很烦躁,他自觉这么久以来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为非作歹,做出这种事儿来。 现在他的心脏还是在扑通扑通直跳。 “你不着急,你儿子蹲大狱你不着急!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知道青山在里头能不能吃饱,明天我要带吃的去看他。” 顾红霞坐在床上,拍着大腿哀嚎,让宋建业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 这事儿也办了,就等钱到手去赎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都怪宋铁,为什么就这次肯给我们东西,铁定是没安好心!一定是他,知道镇上坏人多,把我们青山教坏了,让他蹲笆篱子,这逼崽子没安好心!” 顾红霞觉得怨天怨地都远了些,这份怨恨和冤枉债,还是得落实到具体的人上头。 他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毕竟花了那么多气力把孩子拉扯大,也从来不勉强宋青山学这学那,有啥要求都满足,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父母? “我就说他那么干脆肯定有古怪,现在我们农村户口也没了,听说来年分地都没我们家事儿了。” 宋建业从隔壁村听说明年开始,这边的土地也要开始分包到户了,但是仅限户口在村里的人家能够去抓阄。 当时宋建业就去村委会问了,当时自己不听人劝态度强硬,还说什么农村户口一辈子土包子,把人得罪死了,现在想迁回来人家说得走流程,送啥人家都不收,说城里人的东西不会吃,怕糟践。 真是造孽。 宋青山无奈地摇头。 “那钱还有几天?我怕再呆在派出所几天,孩子得饿瘦了。”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宋青山在派出所里,正在大口大口吃着饺子,哪怕是罪犯,在人民警察眼里也是人民,做不出饿着嫌疑人这种缺德事儿。 没良心的人,通常不会因为环境影响食欲。 “估计三五天。” “人出去了?” “应该快翻过山路了吧。” 宋建业撩开窗帘,现在风雪停了,正是赶路的好时候,他看见远处山头,有一点微弱的亮光在摇曳。 那是送人出去的马车。 “你说做这事儿,不会被抓起来吧?” 宋建业心头忐忑,望向顾红霞。 婆娘眉头一皱,自己怎么嫁了这么个孬种,眼睛一竖瞪得宋建业心里发虚。 “你怕啥,现在拿闺女换钱换粮的多了去,抓了几个?” “再说了,那是个闺女,多养一天多赔三顿饭,迟早要送人,现在你弟弟不在,这宋家谁当家?不就是你么?芳子未来的彩礼也是要给你的,现在不过早几年而已。” “何况是宋铁闯的祸,让他们那边兜着不是天经地义?” 顾红霞一顿嘴炮,把宋建业说得一愣一愣的。 一听自己是宋家的大当家,本来因为害怕而佝偻的腰,一下子直了起来。 弟弟家的闺女,怎么也没有自己的亲儿子重要,这称都不用摇,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自己看样子还是太过善良了,他又挖掘到了自己人性品质中不为人知的闪光点。 而在此时,宋芳看着路边的景色越来越不对,到镇子上的路她去过几次,路边的花草树木都有印象。 面前这男人说宋铁在镇上忙活不开,让捎了话把她带过去,但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显然有问题。 她裹了裹太过宽松的外套,不让冷风往里灌。 “叔,咱这是往哪儿去?” “去镇上啊。” 男人摇着马鞭,恨不得马车能够快些,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运货生意,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 东西没出手,被抓了砸手里不说还得陪人家钱。 东西要是一出手,这行可没有售后。 “叔放我下去吧,我不去镇上了,太晚了我哥估计已经回去了。” 宋芳的眼皮狂跳,记得他哥说过右眼跳是跳什么来着。 “这已经这么晚了,这山路上可有狼,你一姑娘家别给叼了去。” 男人阴鸷地笑了,现在这妮子上了贼船,要么就乖乖跟着出去到买家手里当童养媳,要么就在这山头喂狼。 “啥都没有命重要,你说对吧。” “我要下去。”宋芳十分坚定,男人眼神狠厉地回头。 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装了,一个十几岁的瘦小妮子,还能怎么着不成? “我告诉你,你大伯宋建业三百块把你卖给我了,你乖乖跟我走,我保证你活得好好的,不然就别怪我好好给你上课了!“ 宋芳一听,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她碰上了人贩子! 这些畜生眼里只有钱,除了出更高的价,在凄厉的哀求和哭泣,都不会让他们有半分心软。 男人看着宋芳沉默不语,以为自己把她吓住了,就得意地回头,悠闲地驾着马车。 然后听到马车震了一下,后面轻了些,回头竟然看见宋芳踉跄着爬了起来,飞速地往回跑。 “这王八妮子!吁!”男人拉住马车,这路太窄不好掉头,只能找棵树把马系上,从座位底下掏出一把大砍刀。 这人可以活着跟自己走,但是不能活着跑掉,要是被妮子说出去,卖方出事儿,买方收不到货,以后他就别想干这行了。 这一单能跑三百块,啥生意有这一本万利? 他提着刀,迈着大步子朝宋芳追去,这晚上的山路磕磕绊绊,宋芳脸上被树枝划拉了不少口子,流出来的鲜血很快被冻成了冰。 但是她没空管自己身上的伤,甚至顾不上哭,只顾着往家里跑,她不希望再也见不着哥哥和妈妈。 “小妮子,你乖乖站住,叔保证不伤害你!” 男人在后头也跑得摔了不少跟头,看着相当滑稽,但是速度比逃跑的女孩要快上很多。 宋芳时不时,从地上捡起石子儿,朝男人的头上扔去。 要说村里的孩子,没什么玩具,能玩的除了树枝就是石头,这漆黑的夜色,竟然也没影响她练了好几年的准头,十颗石子儿有七八颗都砸男人的面门上了。 男人气急败坏,心想要是抓到这妮子,先把腿打折咯! 宋芳扔着扔着,眼见男人越来越远,心里燃起了希望,脚下一空,往山沟里掉去! 山沟不深,但是她被伸出的山石撞到了面门,流着鼻血晕了过去。 男人一看,气笑了,提着刀咬着牙就走过去。 “傻逼娘们儿,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 他恨恨地叫骂,却看到十几双幽绿色的眼睛,朝宋芳围了过去。 狼。 第117章 人贩子没马了 眼看着狼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男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逃。 要是一两只狼,手上的刀能应付过来,但面对不知何时,会从何地发起袭击的狼群,饶是有枪在手,也很难讨到便宜。 冬日的野狼,唯一的需求就是果腹,只要面前有吃的,想必不会疯了心过来啃自己这块硬骨头。 男人眼睛警惕地盯着朝宋芳包围过去的狼群,额头渗出的汗珠冒出丝丝水汽。 一头疤脸老狼走过来,其他的年轻野狼让开一条道来,想必这是在狼群里面一呼百应的头狼了。 “让你丫跑,这下子活该你倒霉了。”男人啐骂几句,抱怨这单生意黄了,走一辈子夜路居然还让畜生劫了道。 疤脸老狼闻到血腥味,眼睛里露出精光,张开了嘴, 趁着这机会,男人小心翼翼地退着小步,只要跑到马车那边,就有机会活命! 要吃就吃吧!只能怪那妮子不听劝、命不好。 他秉着呼吸,注意着脚步,等迈出十几步的时候,生怕弄出声响。 与此同时,疤脸老狼却收回了牙口,仔细闻了闻宋芳身上的味道一脸疑惑,紧接着又把鼻子埋进宋芳那宽松的大衣里,深吸了几口气,打了几个响鼻,似乎在再三确认什么。 专心倒退的男人一抬头,发觉狼群绿油油的眼睛,整齐刷刷盯着自己。 为什么面前有块好肉,这群狼不动嘴,反而盯上了自己?! 他心头一紧,发现几匹狼把宋芳拖走了,狼群没入林子里的黑暗。 刚刚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这吃白了不该找自己事儿了吧。 夜长梦多,他得抓紧时间跑路,不知道这妮子能不能喂饱十几头饿狼,等它们吃个七分饱,有了力气,保不准会追来找自己填缝。 他总感觉山路旁边的草丛树林里,有什么在跟着自己,吓得他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几分钟后,他远远看见了马车上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正在随着夜风摇晃,让人心安。 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得赶紧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马车前,却傻了眼。 那匹拉扯的老马,已经被咬断了喉咙,尸体还有温度,恶心的腥甜味还在随着地上血液的水汽往上蒸腾,马的内脏被掏了一地。 “哕!” 恐惧夹杂着反胃,让男人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这狼群已经把马杀了,却不吃,不像是饿了来狩猎果腹。 而是把自己逃跑的路都断了,这是要杀人? 他曾听老农说过,有些狼群的头狼多智近妖,不能轻易招惹,一旦被惦记上后果不堪设想。 男人仔细回想着一路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什么地方招惹到了刚刚的头狼? 是没拜山神?还是今天的黄历不宜做生意? 这半夜的深山老林里,不会有人来。 出山步行需要一个多小时,远着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他颤颤巍巍伸手,想要把煤油灯拿到手里,这点微光是如今唯一的安全感了。 他还没触碰到煤油灯,那被火烟熏得斑驳的玻璃灯罩,啪一下掉到了地上,在地上燃起了炽烈的火光,映照出男人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 他握紧了手里的刀,随着天空中再次飘起小雪,地上的火苗渐渐熄灭。 十几双幽绿色的眼睛,在林间亮起。 … “我干你仙人!” 肖九万一路叫骂,那只老狐狸就像故意耍他一样,在前面走走停停。 青年一要放弃,它就停下,肖九万一追,他撒腿就跑,还就保持三五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那可是五十块啊!寻常人半个多月的饭钱!肖九万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张八条才肯把钱给他拿着,这要是丢了,以后宋铁哥发的工资,就别想干脆地到自己手里了! 必须拿回来! 就是这股执念,让老狐狸那捏住了。 要不说狐狸精狐狸精的叫,这动物的灵性有时候很难说清。 不知不觉,肖九万就跑进了山里,这看着像是在山下看到的灯光消失的方向? 这山里的路七拐八拐,岔路又多,要是走太深了,大晚上迷了路,很容易给狼或者老虎什么的叼了去。 他害怕了,正要走,一阵风吹来,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身上的寒毛直接竖了起来。 前面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快走!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拔腿就要跑,那只狐狸弯着眉眼,就坐在前面嘲笑般看着他,然后转身拐了个弯。 “你这王八蛋,不把你弄成皮子我就是你孙子!” 肖九万恨恨咬牙,怒火上头,也不管什么危不危险,都走这么远了,往前两步又能怎样。 他拐过这个路口,立马后悔了。 面前是一匹被掏了内脏的死马,还有一个忽视你很是血,被咬断了喉咙的男人。 看那错落的伤口,袭击的应该是野狼群。 “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肖九万如今已经不想着那几十块钱了,只想着赶紧回家。 他拔腿就往回跑,黑暗中也看不清路,那抢钱的狐狸从他脚下一窜,让他一个踉跄没站稳,摔进了山沟。 好在沟子不深,肖九万抓住了伸出来的树枝稳住了落势。 他在底下抬头,望见那狐狸黑暗中闪着金绿色光芒的眸子。 “你等着,最好别让我逮到,不然你就遭老罪咯!” 紧接着又是几句肮脏的叫骂,狐狸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嘎吱嘎吱地笑了,一松口把叼着的纸币扔了下来,肖九万连忙边骂边追那张纸币,要是落草丛里就难找了。 纸币没有飘多远就停下了,挂在一个矮树上,他一伸手就够下来了。 “妈的,没白忙。” 肖九万没来得及庆幸,抬眼就看见来了让人惊悚的一幕。 几匹狼正扎堆趴在一起,在取暖睡觉,好在似乎没有发小肖九万。 他正要跑,却发现那窝成一堆的狼里,伸出来一只瘦小的手。 “女孩子?” 看那只手上还有着血色,应该还活着。 但是招惹狼群,几条命都不够了的。 肖九万天人交战,犹豫着要不要去确认。 “吱吱吱吱!”老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下来了,正蹲在树上笑着。 “嘘!”肖九万现在只想跪下认祖宗,连忙示意它噤声,希望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老狐狸咬断了一根树枝,叼在嘴里,兴奋地摇起尾巴,几下窜到狼群上方的枝桠上,回头看着已经吓僵住的肖九万。 肖九万眼含泪光,心里哀求不敢出声,姑奶奶姑爷爷,别别别,别整事儿,我回去认你当祖宗! 老狐狸更开心了,把嘴里的树枝一松,直直砸到一头疤脸老狼的头上。 老狼瞬间惊醒,绿油油的眼睛锁定了肖九万。 第118章 宋建业想猎狼 肖九万被看得寒毛倒竖,拔腿就要走,但是几匹野狼几个箭步冲前面,压低了身子龇牙将他逼停。 疤脸老狼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来,围着他转了几圈,抬起鼻子闻了闻。 肖九万觉得这老狼很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脑子里飞快地回想之前的种种,就像走马灯一样。 他想起来了,之前跟宋铁上山的时候,追着马车的,好像也是脸上有疤? 他仔细盯着老狼的脸看,忍不住惊喜地大喊一声,“还真是你啊?!” 这没头没脑的叫喊,反倒让拿捏不准的疤脸往后弹开了一步,再仔细闻了闻味道,嗥叫一声,那原本还窝着的狼都占了起来,跟上疤脸,走进林子里消失不见。 “嘶…幸好是熟人了,那里头的倒霉蛋是谁?” 肖九万见狼群走远,回去看一眼那被狼窝着的人到底是谁、还有没有救。 “卧槽?!芳子!” 肖九万凑近,看清楚地上躺着的女孩之后,又惊又怕地喊道,这深夜的山谷荡起了回音。 这么冷的天,要是睡地面上没多久就得被冻僵,但是狼群挑的地方全是甘草,虽然粗糙还容易让身子发痒,但是保温没问题。 加上狼群又用自己的体温和皮毛给暖身子,如今宋芳的身上暖得很,脸上还有血色,不过他一抹,发现她后脑勺有一块血痂,想必是磕到了。 他四下看了看,这山林里面狼群不会找事儿不代表其他的猛兽也那么和善,得赶紧走。 他背起宋芳,赶忙往家里跑,因为害怕,他甚至觉得背上宋芳也没有多沉。 一路每逢风吹草动,肖九万就加快奔跑的脚步,生怕窜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注意到,路边的林子里,十几双幽绿的眼睛时隐时现,却让他倍感心安。 这狼群一直在旁边跟着自己呢。 这时候,他才感觉背后的宋芳,重量跟一袋苞谷也差不多,齁沉。 确认自己正在被保护之后,肖九万中途也停了几次脚歇息,狼群也在不远不近地蹲着。 肖九万觉得下次上山,得带点兔子干鱼干啥的,好好谢谢这慈眉善目的老狼。 … 此时的宋铁家大院,已经乱成了一团。 付秋兰无声地抹着眼泪,坐在大门口,盯着左右路口,等着那熟悉的小小身影。 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了,宋芳从来没有那么晚回来过。 “秋兰,回去吧,这儿风大,芳子没事儿的,最近宋铁积福不浅,能帮芳子逢凶化吉的。” 马大娘拄着拐棍,站在付秋兰旁边,付秋兰也狠不下心让一个瞎眼老娘站着,反而劝道:“马姐你回去吧,我多等等,要是过了十一点她还没回来,我就出去找找。” 张八条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头也在担心,肖九万这混小子,该不会是拿着钱去玩不该玩的东西了吧? 早知道就不把钱给他拿着了,这穷久了的半大小子,拿到巨资不挥霍才有鬼! 但是这么晚不回来,他还是很担心,别给人劫道了,要真碰到抢钱的,希望肖九万给得干脆点,钱没了再赚,命没了可没处找补。 他第一次让这个半路捡来的弟弟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初自己也不怎样,碰到个被逼着乞讨的小弟弟,看着他被老乞丐抽打,回想起了曾经被逼着偷东西的自己,被那便宜爹推去偷东西,退去派出所顶罪,一时没忍住,在老乞丐睡着的时候,往他头上套了麻袋,猛踹了几脚,把肖九万带走了。 相处这不短的时日,早就把这孬小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 在一个小时前,他把村子里的所有路口都找遍,就是没看见肖九万,这刚来没几天别说去其他人家玩了,村里除了张队长和院子里的几人,兄弟俩基本不认识人。 这乌漆墨黑的,能跑哪儿去了。 他手里忙活着给宋芳削竹子,眼神却不时飘向门外,他的手指因为他分心已经豁开了好几个小口子。 突然,他看见付秋兰站了起来,连忙扔下手里的活计也跟了出去。 在不远处的路口,肖九万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姨!哥!来搭把手!” 这大冷的天,他身上已经湿透了,脖领子和袖子上挂的汗甚至已经结霜。 “你这王八犊子,大晚上去哪儿浪去了!” 张八条说着就解开了裤腰带,想给这个宝贝弟弟火辣辣的爱。 “芳子!”付秋兰惊叫一声。连忙冲了过去。 “不行了,哥,把芳妹子接过去,累死我了。” 确认真的到家之后,肖九万身上那团火熄灭了,酸疼胀麻从身上的各处肌肉传来,把芳子往张八条怀里一塞,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气。 “芳子脑袋被磕到了,去叫村里的大夫来看看。”张八条一摸感觉到芳子的后脑勺已经硬了的血块,连忙知会付秋兰。 付秋兰虽然关心着急,但是一听要叫大夫,也是不作丝毫犹豫,直奔村头大夫的家拍门。 “哪儿找到的?”张八条把送饭背回屋,马大娘已经在厨房里烧起了火暖水。 “山上。”肖九万一进门就直接瘫在了马大娘平时睡午觉的躺椅上,张八条忍住了把他拽起来的冲动,今天这小子找到了芳子立功不小,这下子宋铁的恩情也算还了些许。 做人就要知恩图报。 “你小子上山干嘛!” 一听这宝贝弟弟半夜往山林子里撞,现在还能手脚齐全地回来,张八条就有点后怕。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被一只狐狸劫了道,那畜生拿了我五十块钱,我一路追,接过进了山里,看见一匹被狼咬死的马,还有一个被啃得血了呼啦的死人,跑的时候摔沟里碰见了狼群捂着取暖的芳子。” “哪儿听来的戏本?”张八条给这傻小子气笑了,这敷衍得也太认真了。 “啥戏本啊,狼群就是上次铁子哥带咱上山的时候,碰见的疤脸带的,不然你弟我就回不来了。” 肖九万也不想多做解释了,开始摆烂,“爱信不信,我眯会儿,累死了。” 说完就一闭眼,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响起了鼾声。 经过一夜的忙碌,宋芳的伤情稳定下来了,呼吸均匀轻松,但是人还没醒,付秋兰又紧锁着眉头发愁。 第二天,山上有人被咬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家家户户都在添油加醋,一日之间更新了几百个版本。 其中最愤懑的,莫过于宋建业了,中间人被咬死了,宋芳还回来了,捞儿子的钱没了着落。 宋铁他现在动不了,所以只能把恨意集中在狼群身上。 上次也是狼群,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带到的猎物吃了,而且很大可能,跟宋铁是一伙的。 他傍晚的时候,敲开了村长的门。 “村长,这山头狼患不消停,您儿子做生意也常走,这大好的年轻人别出什么事事才好,咱组织组织,上去猎狼吧。” 第119章 好奇的洪涛 等宋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 人高马大的洪勇杰坐在驾驶位上正拉着缰绳,洪涛则是跟宋铁一样,在马车后面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听到这巨响,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小动物们疯狂逃窜。 以前一直是宋体铁驾车,虽然路途不算太远,但是山路颠簸又曲折,得时刻刻看着。 现在有人代价,他从下午上车之后,就睡了一路,现在感觉神清气爽。 “咋不多睡会儿?”洪勇杰听见动静回头,笑着说,“感觉东家你这几天挺累的。” “是有些,不是为了那几张票子么?”宋铁坐了起来,醒了醒神。 回想起自己重生回来到现在,也没个十几天,却在日夜操劳,奔波院子的事儿,奔波马大娘的事儿,奔波倒腾贩卖猎获。 只要一睁眼,就在做事。 但是看着日子慢慢变好,家里的老妈妹妹都开始抱怨兔子肉吃腻了,衣裳也换了新的,再想想不就之后还能把祖宅拿回来,翻新翻新,他就觉得很兴奋。 生活本就该这么红火。 他甚至觉得前世的记忆有些不真实,仿佛是因为重病,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我要是能赚到钱,累一点无所谓。”洪勇杰一身蛮力,但是性子却可以说有些内向,明明家里就那么困难了,两次遇见宋铁都坚持以物换物。 他明明可以伸手要的,一个满身肌肉的乞丐,谁见了不会被打动? “幸亏没进林子里,里头我设了不少陷阱,别着了道,等下我去看看有啥好东西进坑了。” “铁子哥!”听见陷阱两个字,洪涛身体里的狩猎本能让他腾地坐了起来,看见洪勇杰瞪着他,暗示他辈分叫乱了。 自己老爹是个习武的死脑筋,特别看重辈分伦理、尊卑有序这一套。 “宋铁叔,你装了啥陷阱?是不是等下要去看?能带上我么?”洪涛兴奋地喊着。 “还是别了,有些陷阱比如抓野猪黑熊之类的,不认识标记随便乱动能伤人不浅,甚至可以直接开席。” “我不会乱动!我就跟着你!” 这大块头半大小子,就差扯着宋铁的衣裳撒娇了。 “东家你都记得陷阱的位置吧?”洪勇杰问。 “记得,要是不记得就纯属坑人了,乡亲们还得上山拉木头,我都知会过了,也有人认得位置,但是你们我没带进去过,怕出事。” “那你带他去吧,要是伤着了算学艺不精,大男人只要能负起责任,他干啥我都不拦着,省得跟我叨叨。” 看样子这个大壮汉,是个放养型的老爹,瓦窑里那位大姨看样子却是一位严厉的老妈。 同时听他语气,也是对自己儿子的体格反应十分自豪。 “那行。”宋铁点点头,只是对洪涛说,“我走哪儿你走哪儿,半步都不要差。” 人把孩子给你带,你也不能真的带人踩沟里去。 洪勇杰把车停下,看着两人背着砍刀和猎枪进了林子。 阴影里传来一些诡异的动静,洪涛没感觉到害怕,只有兴奋,宋铁表示理解——要是他也能有这一拳把熊瞎子打傻的体格,在树林里想必会更加纯真。 “铁子哥,你觉得这次能逮到什么?” 洪勇杰不在,这大小子彻底抛开那些恼人的辈分,两人才差几岁呀,叔叔叔叔地叫着。 宋铁也觉得被叫叔很膈应,就没有对称呼一事过意纠结。 “也许有些榛鸡,或者山猫啥的,上次猎熊的时候放了些夹子,是用来夹大货的,但是这山头刚被我打了两只豹子一头老虎一只熊瞎子,真还有大货估计也是山猪啥的了。” “铁子…叔,你真打过那些狠货?” 黑暗中,洪涛的眼底涌上钦佩的精光。 “对,今天请你们吃饭就是去卖熊皮去的。” “哇!这次要是再有大货,能让我动手么?” 宋铁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在期待跟熊瞎子玩相扑过两手了。 “说不准,有再说,你拿着这两根棍子,地上落叶乱了,陷阱的位置虽然记得,但是以防万一,走之前用木棍戳一戳地面,确认安全再走。” 宋铁甩过去一根笔直的木棍,洪涛一下子接住了,顺势甩了两手漂亮的棍花,不由得让他想起电视上的某个李姓国际功夫巨星。 “会耍双截棍不?就那个啊~打~的双节棍。” “双截棍会一些,但是你说的啊~打~我不知道是什么。” 宋铁想起来,那位巨星虽然已经陨落,但是现在电视都没普及的乡下,还是没什么认知,颇有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惆怅感。 “只是个语气词,等有空了,教我耍两手。” 这个世界上,肌肉和武力比道理更能让傻逼服气。 哪怕是后世,被人诬陷偷拍,讲道理的被逼着跳楼、退学,反而是当场重拳出击的仁兄,得以保存气节和合法权利。 棍法也是法,拳道也是道,只有武力是唯一的真理 “行,那你得去跟我爸学,要是他知道你这个东家叫我师傅,辈分叫乱了,他不得练死我。” 洪涛耸耸肩,有些无奈。 林地里现在已经全黑了,虽然带着手电以防万一,但是现在点亮无异于当面挑衅林子里的猛兽。 特别是容易受惊上头的野猪,真会冲着亮光的方向发起冲锋,一个半大的野猪撞过来,就能把成年人的肋骨撞断几根。 村子里农忙时节,苞米地里没少抬回来过被野猪祸害的乡亲。 宋铁脑子里胡思乱想,洪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引导的路线,往一个岔路口探去。 “你干什么!”宋铁慌张地往回走,要把他拉回来。 “我听到这边有动静!”洪涛兴奋地用木棍往里指,低声说。 “说了不要乱走,不听话就赶紧回去!” 宋铁应该知道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好奇心真的很重。 就像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听课堂上的老师讲消化系统的胃酸和胆汁是什么味道的时候,自己为了跟同桌争论屎是酸的还是苦的,真的有尝一尝的冲动。 但是宋铁最终还是坚守了底线,让答案体面地停留在了理论阶段。 但是显然面前的男孩,好奇心已经跟猫差不多了。 “我听见前面有野兽的喘息声,很轻微,听着像是快死了。” 洪涛满眼放光,这一上山,就碰到大货咯! 第120章 野猪进坑 “你确定真有东西?” 宋铁顺着洪涛所指的方向,一连看了三四个陷阱,虽然不知道被什么触发了,但里头是空的。 洪涛确信自己听到了响动,但是看见空落落的套子夹子,还是满脸的失望。 这下子本来因为这小子莽撞有些火气的宋铁,反而生出来一丝愧疚,怎么自己下的套子啥也没捞着呢,哪怕有只山猫也行,起码让气氛不这么尴尬, 在看第五个陷阱的时候,洪涛羞怯地说:“宋铁叔,要不咱走吧,兴许是我听错了。” “再走走,再看两个套子咱就撤。” 洪涛低着头不说话,自己听呼吸的功夫本来挺好的,但是不巧,那东西正在他俩要找的时候,彻底断了气,本来微弱的响动彻底听不见了。 他只记得个大概的方向。 宋铁挠了挠下巴,寻思今天怎么也得给营地弄点什么,自己一走他们应该吃了三四天的兔子了。 听说兔子肉当零食还行,要是做主食那得饿死人。 要不等下去氹子里弄点鱼,或者找找熟睡的狍子。 不得不说,袍子肉是真好吃,后来列进濒危名录之后,世人就鲜有此口福了。 “叔!叔!”宋铁还在琢磨明天营地的菜谱,就听见洪涛兴奋到颤抖的喊声。 他停下脚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壮小子已经窜出几十米外,正蹲在地上看着什么。 “野猪!” 听到这两个字,宋铁也赶忙小跑过去,看见了地上躺着一只一米半的野猪! 看着怎么着也下不了两百斤! 洪涛兴奋地就要去解开野猪腿上的夹子,却被宋铁一把拉住了手腕。 “等等。” 紧接着这个看上去很老道的猎人,摘下了背上猎枪对着野猪的脑袋和胸口,分别开了一枪。 枪声惊起了林子里沉睡的飞鸟,哗啦啦飞起一大片。 不远处的洪勇杰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摔下马车,正在啃着树枝的老兔,嘲笑般地打了个响鼻。 “这些东西有时候会装死,等你放松警惕,给你来一下野蛮冲撞,肋骨你都得断几根。这在现金离想必时间不短了,还没被其他野兽啃食,一定是奋力反抗过的,现在开两枪放血,吃起来味道也没那么重。” 宋铁可是听过不少年轻猎人吃瘪的故事,智者会从其他人身上吸取教训。 等确定野猪身上的口子不再流血之后,宋铁在解开夹子前,又一刀捅进野猪的喉咙,确认野猪已经死透,再把夹子打开。 洪涛此时已经留下了口水,他一身横练的天赋,就算他不想,肌肉也会把吃的每一丝东西榨干,变成自己的养分,把自己弄得又壮又硬,常年的贫穷,让他对肉类十分渴望。 面对着两百斤,朴素无华的冲撞都能要人老命的野猪,他也只有三个疑问,什么时候吃,好不好吃,怎么吃。 宋铁有些犯愁,这血了呼啦的两百斤骨肉,怎么拖回去,虽说这小子在他面前扛过磨盘,但是那考验的是爆发力。 正常的十五六岁小孩,真能扛着百斤重物走上两三里山路? “宋铁叔,这东西能让我背着么?” 洪涛两眼放光,听他的意思,他应该也觉得这区区两百斤的东西,怎么会有人搬不动? 这背起猎物对于男人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荣誉和乐趣。 宋铁无奈点点头,这身子骨,到底是常人羡慕不来。 洪涛十分兴奋,也顾不得那流出来的野猪血,一手抓住两只前脚,一手握住两只后蹄,一甩把野猪架在了肩膀上。 “走吧!”洪涛毫不费力,顺着两人来时的脚印,美滋滋地开始往回走, 宋铁笑了,这两父子,莫不是妖怪吧? “爸!爸!你看!”洪涛还没出林子,在马车上无聊望天的洪勇杰就听到了他兴奋的呼唤。 “看什么?你不给人宋铁老弟整出事儿来,我都得谢谢你!” 他眯着眼睛,看见树林里出来的两个人影,高大一些的那个肩膀上扛着一个大物件。 “那是啥?” “野猪!爸,宋铁叔的陷阱是真厉害,居然能逮到这么大的野猪!” 洪涛说这话,有一股毫不尴尬的自豪感,仿佛这野猪就是他逮的。 宋铁在旁边附和地笑着,其实心里也挺美。 洪勇杰站了起来应了过去,倒不是为了接过儿子肩膀上的野猪,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请教一下宋铁。 这么些日子逃难,山里也不是没有待过,论气力他空手都能拿捏一些中型野兽,豹子野狼之类的也能干一仗,但是从来没有逮到过像样的东西,兔子都套不住。 “这咋弄的?”壮汉好奇又羡慕地盯着儿子背上的野猪问道。 “前不久为了逮熊下的夹子,这东西贪吃,给夹住了,估计在那里靠吃树枝之类的活了两天,洪涛耳朵灵,一下子发现了,我们就去扛回来了,多亏你们来了,不然我还真扛不动。” 听见宋铁的夸奖,洪涛嘚瑟起来,被野猪压低了的头骄傲地抬了起来。 “那有时间能不能教教我打猎?”洪勇杰是个居安思危的男人,现在有宋铁帮衬,吃喝暂时不愁,但是人生无常,被受以鱼不如被受以渔,多这一样生存技能傍身,起码之后自己一家不用为了吃肉犯愁。 “这倒是没问题,但是过差不多十年之后,这山上就不让打猎了。” 宋铁也知道洪勇杰是想学打猎以防万一,用来糊口,但一想到之后不就要禁猎,两父子的出路还得想个别处。也许耐心点,等电视剧、短视频风口一来,这两个有着硬功夫的爷们儿,在家国情怀和传统文化的双重光环加持下,能走出一条不错的路。 “行,勇杰哥,我也有事儿想求你。” “啥求不求的,你直说,能办我一定办。” “能教我点功夫么?” “啊?”洪勇杰难以置信,教自己儿子的时候好言相劝拳脚相向都用了,揍了大半年那小子才肯乖乖练,而面前这个看着清秀的青年却要主动学? “习武很累很苦的,你确定?” “嗯。”宋铁重重点头。 洪勇杰欣赏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宋铁,这才是一个大好青年该有的模样,上进,好学。 他再看了看对着野猪淌口水的洪涛,无奈摇头。 好孩子为什么总在别人家? 第121章 弟妹这狗驯得不错 王安华有些落寞地坐在十二队的营地门口。 自从王春雪跟他摊牌后,本来应该羞愧难当是白眼狼王春雪,现在没脸归队的反而是这个以前甚至有点市侩的男人。 这不是他生产队里的活,无论是伐木还是做饭都,轮不到他做,却每一顿都备了他的饭,招呼他去吃。 这里的都是老爷们,都很能共情这个人到中年,即将老无所养的男人,所以这段时间没人去主动搭话,反而显得王安华有些多余。 他嘬着卷烟,无奈地吐了几个烟圈,看着忙进忙出的男人们出神。 张学富不在,这个生产队的人还能自觉工作,这种事儿在他那边是不可能发生的,六队蒸屉民风属于便宜占起来没完,工作干起来没劲。 不过六队的队员,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的,而这缺点正是宋铁给惯的。 “咱这几天兔子肉吃得,闻见味儿就恶心,这最后一天,铁子回来不知道预备搞点啥给咱吃。 “瞅你挑得,第一天的时候兔子骨头嗦得比洗还干净。” “上山的时候奔着受苦来的,没想到比山下的日子还美,我都不想下去了。” “再不下去就在山上喂熊咯,但是有一说一,今天我是不想吃兔子了。” 众人把原木修剪完枝桠,坐在地上边抹汗边抱怨。 老杜这个厨子也很无奈,这里都是庄稼汉子,要说力气个顶个的牛,单说到打猎,个个都是新兵班子,兔子都逮不回来。 营地里还挂着的风干兔子,这两天除了被狐狸还是什么叼走一只,没见少,老杜都懒得弄了,这两天反而继续啃起了苞米烙饼。 这时候熟悉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王安华支起耳朵听着,确认是十二队马厩里的老兔,连忙站了起来,挤着眼睛往入口处望去。 宋铁驾着马车,后头坐着一个高大得有些夸张的男人,还有一个小号一点的壮汉,正扛着一个黑漆漆的巨物,轻松地跟上马车,往这边走着。 “宋铁回来了!”他惊喜地朝营地呼喊,仿佛他也是这个营地的一份子,营地里的人闻声都跑了出来,站在营地门口。 “哎呀,总算回来了,这马车再不来,我们就得挨根原木滚下山去咯。” 老杜支着大铁勺,在人群后头抻着脑袋往远处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笑着看宋铁驾车,带着两个陌生面孔过来。 随着那扛着一坨黑漆漆东西的壮汉走进,众人眼睛慢慢瞪大了。 “那是野猪?!”老杜眼尖,看到了那伸出来的两颗黄色獠牙。 “我的妈!这还没过年就要吃上杀猪菜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宋铁这小子的能耐,老虎豹子说宰就宰,但是要说凶猛,那些比起野猪还是差点事儿。 毕竟这些猫科动物是有脑子的,碰见硬茬会怂,会想着逃跑。 但是野猪不一样,要跟人干上,可以说是不死不休,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玩脑子的就怕玩命的,野猪主打一个力大砖飞,乱拳打死老师傅。 碰见猎人不会跑,横冲直撞就是干,不知道多少老猎人被一头撞得断腿折腰,从此金盆洗手不再进山。 老杜远远地喊道:“宋铁,这野猪咋搞的?” 宋铁高喊着回应:“这玩意儿掉猎熊的陷阱里,算是大自然的馈赠。” 老杜无奈地笑笑,他人已经麻了。 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把白捡说得挺诗意。 但是他也跟着宋铁去做过陷阱,那东西没点脑力做不了,没体力架不了,没经验放不对,没点实力抓到了也不能靠近,白捡,开玩笑呢? 马车很快停在了众人面前,洪勇杰看这阵仗,有些腼腆,低着头帮儿子把野猪放下。 “宋铁,这两位是?” 老杜仰望着两个好汉,好奇地问。 “这洪勇杰,这是洪涛,是两父子,我请来的帮手,看见这身板没,碰见熊瞎子说不准也能一巴掌呼死。” “这是老杜,队里食堂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除了我妈我就爱吃他做的东西。” 宋铁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顺便来了波商业吹捧,两边很快熟络了起来。 江湖儿女,哪怕初次见面也会说“久仰久仰”,主打一个互相给面。 “老杜啊,这下子咱巡山队的尾牙宴有着落了。” 队员们双眼放光,盯着地上的野猪。 这脂肪肥美的野猪虽然说味道重了些,但比起干巴巴的兔子肉要更受干体力的乡亲们欢迎。 现在还是肥肉比瘦肉贵的年代呢。 “你们说屁话呢,这野猪是宋铁的,咱也不能啥都给人吃了吧。” 老杜有些看不过去,这段时间宋铁弄到点啥,这帮饿鬼都想着塞嘴里。 他绕着野猪走了一圈,估摸着这头野猪应该差不多两百来斤,光肉就能卖上差不多两百块,买一辆二八大杠都很有富余,哪能真造了? “老杜叔,你跟叔伯们把这野猪处理了,给我留一半就行,剩下的咱弄个杀猪菜吧,我去看看哮天。” 众人一听,欢呼起来,就差揪着宋铁往天上扔。 老杜有些感慨,以前觉得自己在的生产队随张学富的性子,啥事儿都不争不抢,拉电线轮不上,自来水管铺在人家下游,水流小得比自己尿尿还蔫,分点福利也排在最后。 但是宋铁一来,那些都不是事儿了,自来水管排上游水再大,也流不出油来。 但是这几天赶山伐木,日子比过去几十年还美,而且更重要的是,老杜觉得巡山对解散之后,自己甚至队里隔三岔五的肉都不会断。 宋铁这小子,简直是上天送来给十二队的大礼! 以后六队那帮孙子敢来找宋铁的事儿,他老杜第一个不答应。 “好嘞,今晚给你们整点猪油渣卷饼,再来个杀猪盆盆菜!” 老杜兴奋地拿出菜刀,跟几个叔伯联手开始给野猪剥皮拆骨。 宋铁则是带着红家父子,进了何南南的帐篷。 何南南正在缝这兔皮帽子,看见宋铁撩开门帘,招呼他坐下。 “宋铁你回来了!快来试试这顶帽子!” 柔软温暖的兔皮帽子,把宋铁的脑袋裹上,多一分漏风,少一分勒头皮,正正好! “真合适,你啥时候量的尺寸?” “这还用量,跟你在这儿呆这么久,你身上啥尺寸我还能不知道?” 何南南开心地把帽子拿回去继续缝补加固,抬眼看见憋气憋得难受的洪勇杰。 这传统内向的男人。觉得这文静的姑娘说起荤话有些绷不住。 “汪呜!”一声不熟练的狗叫传来,正在睡觉的哮天闹醒了,睁眼看见宋铁,摇着有些生硬的尾巴从来过来,不断扒拉宋铁撒娇。 健壮的两父子一看,这不是狼么?在练习当狗? “坐下!”何南南嗔喝一声,哮天乖巧地一屁股坐下,伸着舌头似乎在求摸。 宋铁宠溺地拍了拍它的脑门,它就原地趴下眯着眼睛继续睡了。 “弟妹这狗…这狼驯得不错啊。”洪勇杰嘿嘿地笑着。 第122章 今天我们一起包饺子 “你说啥呢。”宋铁连忙把洪勇杰打住。 何南南小脸一红,低着头默默缝着帽子,洪勇杰挠挠头,感受到了气愤的尴尬。 “爸,你是不是误会了?” 洪勇杰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呀,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高晓青听见两父子的谈话,有些恼怒地从床铺里起身,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这看上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两个壮汉。 单纯的洪涛一看见身材姣好,长得又明艳的高晓青,一下子愣了神,直勾勾地看着,给人家姑娘盯着十分不快,皱眉瞪了一眼。 洪勇杰一看这小子的花痴样,连忙把他扯了出去。 直觉告诉他,这女孩不是省油的灯,他儿子这种单纯的小男孩要是陷进去,骨头都不剩。 而且现在宋铁跟另外一位姑娘气氛正好,孩子不懂事儿他哪儿能不懂? “洪涛去帮叔叔伯伯们杀猪吧。” 壮小伙好在年轻,很快就被杀猪这么刺激的事情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欢快地叫了一声奔出帐篷,朝老杜收拾野猪的地方走去。 老杜现在正发愁,其他乡亲都为了给宋铁家多分点木头,到对木头的地方加班去了,只留下两个年纪大点的男人,这野猪死沉,刚刚烫完一面的皮,把毛弄干净,另一面这三人愣是翻不过来。 “叔们我来帮忙了!” 人高马大的洪涛几步就窜到老杜面前。 “要我干啥?” “来得正好,帮忙把野猪挂树上。” 老杜一看两位好汉身上那壮观的腱子肉,欣喜地想,幸好来了两个猛男! 本来还想招呼洪勇杰帮忙,但是这小子两手握着野猪的前后脚一拎,直接把两百多斤的肉架子扯了起来,再一翻,把另一面朝上放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老杜三人傻眼。 洪勇杰十分享受,自己孩子被人这么看,几个老爸压得住嘴角? 老杜跟另外辅助着用绳子把野猪挂在老树上,拿起万能的菜刀,拾掇起皮毛,没怎么看过杀猪的洪涛兴致勃勃地蹲在旁边看着。 杀猪这种事情,很多人要是亲眼所见绝对会觉得残忍。 但是没办法,猪肉太馋人了,而且男人可在骨子里的杀戮基因,天生就会对这种血腥的事情抱有好奇,杀鱼杀鸡都喜欢看,别说杀猪这种大热闹。 老杜熟练地用菜刀,在野猪脖子上横着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然后在这条口子的终点下刀,直直地往尾巴的方向划去。 这一刀必须小心翼翼又不能用力太浅,刺太深会划破苦胆,太浅就喇不开肚子,反复下刀皮子品相就受损,这皮子做皮鞋,刷利落咯,哪对青年结婚的时候要是能穿上,全村的婆娘都得羡慕得淌口水。 这宋铁看着对何南南有那么点意思,说不准不久之后就能用上。 他把内脏全掏出来,拖到旁边地上,招呼其他人拿去搓洗,这内脏要是去腥去得完美,那比肉还好吃,一点都不能浪费。 然后用小尖刀,先把一条猪后腿的肉和脂肪完整地剥了出来,今晚的食材有了。 他把猪蹄甩给洪涛:“晚上吃这个,拿去灶头放锅里,先烧水煮一煮去去味儿。” “好嘞!”洪涛开心地接过整只猪蹄,正要往土灶那边冲,但是想了想,还是站住了。 “咋了?这皮子我得剥半天的,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剥不完的。”老杜见他停了下来,以为是想看他剥野猪皮。 村里的大小伙子,都喜欢看他杀猪。 他老杜的杀猪手艺,在整个后土囤里可以说是明星待遇,就差收门票了。 “叔,那其他人吃啥?” 洪涛歪着脑袋真诚发问。 老杜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这小子什么意思? “你要一个人吃掉快这一整条的猪腿?“ “啊,不是,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洪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看着腿够我和我爸吃。” 洪勇杰一听,连忙过去把这小子的嘴给捂住,慌忙地解释道:“不不不,孩子开玩笑的。” 老杜有些无语,转头接着细致地处理起猪皮。 这可是宋铁未来结婚事,跟他媳妇儿可能要穿的皮鞋。 这吃人家的东西这么久,总得想着回报不是。 “叔,我那半扇野猪全做了吧。” 宋铁戴着兔皮帽子从帐篷里出来,满脸喜色,老杜不瞎,自然知道这年轻的小男女关系上有所推进,手底下的刀子更细致了。 “哪儿能啊,这里的乡亲们干活也不是为你干,你要不带队吗,别说打家具了,过冬的柴火都难,再吃你的野猪,我们这些老东西回去得给人戳脊梁骨。” 老杜是坚决不同意的,拆一条猪后腿已经能让这帮乡亲美上几天了。 “可是我带来的这两人,你那条猪腿是真的只够他们两吃。”宋铁爽朗地笑了,两父子羞愧低头,毕竟自己啥吃相,东家早见过了。 “啊?那可是一整条。” 老杜下巴差点掉地上。 “我带来的人我得管饭,老杜叔你多拆点肉吧。”宋铁扛着枪又要往外走。 “宋铁老弟你要哪儿去?”洪勇杰连忙跟了上去。 “还差人一条鹿鞭,去碰碰运气。”宋铁还记得钢厂厂长定的鹿鞭,高主任很讲义气,自己不能折了有恩之人的面子。 “我也去!”一听要打猎,洪涛就嚷嚷着要跟。 但是宋铁想起来他在山林里的莽撞劲头,是不敢再让他跟着了,这大小伙子踩陷阱里缺胳膊少腿挺可惜的。 “你帮老杜叔处理野猪,其他人抬不动,就你能干这活。” 单纯又年轻的洪涛一听自己的角色如此重要,开心地答应一声,回去缠着老杜派活。 老杜把他打发烧水去,说等下把野猪放下来的时候再让他帮忙。 “这野猪真肥啊,这膘至少能弄二三十斤油。” 老杜一边动刀,一边盘算着这整头野猪能出多少货。 “带来的东西里还有宋铁带来的十几斤白面,和张知礼那小子送来的咸菜,既然是巡山队的尾牙宴,自然少不了饺子,等下揉面,等其他人回来一起包饺子吧。” 这年头,做饭凑席是美事儿,根本不会被看成了是体力活,反而能把一整天的劳累抛到脑后。 猪头和下水容易坏,先做熟再放雪队里,等回村的时候给村里的孤寡老人五保户送一送。 就在老杜备席的时候,宋铁在雪地里,看见了一行野鹿的蹄印。 第123章 鹿死谁手 宋铁仔细观察着鹿蹄印,里面有一层薄薄的冰晶,里头的雪因为鹿的体温划开又迅速冻上,且没有被别的雪覆盖,说明这印子刚踩出来没多久,但是蔓延到林子里的枯叶之后断断续续,没多远就没了线索。 洪勇杰不懂这些,但是他知道自己得负责保护东家的人身安全,无论等下树林子里窜出说明东西来,他都要一巴掌扇回去。 这时候矮木丛里传来动静,宋铁默默伸手拦着洪勇杰往后退了两步,两双眼睛死死盯着掩盖在枯枝败叶后的异动。 宋铁将子弹上膛,拨开猎枪的保险,却把枪口往地上压了压,洪勇杰很疑惑,为什么不把枪口抬起来,这样需要花费时间瞄准。 也许这就是老猎人的自信吧。 一个黑影从树林里跃出,直直朝宋铁身上扑去,宋铁却把枪甩到了地上,洪勇杰伸手一把薅住了那东西的脖子,却感觉毛茸茸的,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尾巴还不停地摇着。 “勇杰哥,放手吧,这是哮天。” 洪勇杰把手里的东西拎起来,看见的是一张狗里狗气的狼脸,正是他在“弟妹”帐篷里看见的那头。 “这东西咋跑出来了?”洪勇杰把哮天放下,哮天直接朝宋铁怀里一跳,斯哈斯哈地舔起宋铁的脸。 “你这舔狗,有点狼的血性成不?”宋铁气恼又宠溺地扇了哮天一巴掌。 哮天歪歪头,表示野兽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既然这半狼半狗出来了,那就看看它能不能帮忙打猎。 宋铁指了指地上的鹿蹄印,哮天很上道,把鼻子贴过去闻了几下,踱到枯叶堆又仔细闻了闻,往前搜去了。 宋铁一屁股坐下,掏出一块肉干,也递给洪勇杰一块。 本来半个巴掌大的肉干,放在这壮汉手里像显得跟筷子差不多,宋铁就干脆逃出来一大把甩他手里。 一看见宋铁掏肉跟不要钱似的,洪勇杰都替他心疼,“兄弟呀,肉没你这么吃的。” “哎呀吃吧,这我家里都吃腻了的兔子肉,你正好帮忙消化消化。” 见宋铁语气里的嫌弃不像是推辞,洪勇杰更震惊:什么家庭?还能吃肉吃腻?就算是雨前码头上的小老板,也就一周开两三次荤。 “你不吃,就留着给哮天吧。” 宋铁也不勉强,但一听要把兔子肉留给狼吃,他就万分不乐意,啥时候畜生吃得比人还好了?他就美滋滋地嚼了起来。 在洪勇杰手里的肉干还剩小一半的时候,哮天兴奋地跑回来,绕着宋铁转了好几圈,最后往林子的北边跑了三步,回头看着宋铁摇尾巴。 “找到了?”宋铁两眼放光,端起手中的猎枪,洪勇杰三下五除二把肉干全塞嘴里,生怕哮天抢走半根。 宋铁无奈笑笑,从怀里扯出两三根扔给哮天,哮天几口嚼下肚,就往前跑去,跑跑停停好让队友们跟上。 “接下来咋弄?”洪勇杰嚼了满嘴肉,含糊地问。 “按照时间估计,咱再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野鹿这种东西警觉、胆小、速度快,所以我要是开枪估计很难一击毙命,到时候你负责堵路,然后补枪。” 洪勇杰并没怎么开过枪,这东西在他手里顶多算一烧火棍。 但他并不想让宋铁知道,怕东家觉得自己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见洪勇杰做好了准备,宋铁背着猎枪,跟上哮天。 穿过林子,来到一处山谷,这里吹起了烈风,夹着雪片刮人脸,疼得人缩脖子。 哮天压低身子,往里继续走,回头示意两人跟上。 又走了两三百米,哮天盯着不远处几棵摞在一起的倒木不动了,警觉地翘起了尾巴。 宋铁借着雪地反射的月光,看见了一对时隐时现的鹿角。 是雄鹿! 他压低身子,环顾四周,周边有不少灌木丛可以作为掩护,这个山谷两边都是峭壁,冬天的野鹿食物有限,不会贸然消耗过多体力去攀爬,定会奔向两边的出口。 “勇杰哥,你在这儿守着,我跟哮天去打头阵,要是雄鹿没死,跑你这边,等它进你能瞄准的射程,马上开枪。” 洪勇杰默默点头。 宋铁招招手,示意哮天跟上,它立马窜到宋铁脚边,跟着主人,顺着灌木丛,摸到山谷的另一边。 慢慢地,宋铁看见了鹿群,那是大约十只左右的梅花鹿,还有一头看上去正值壮年的雄鹿。 鹿肉的阳气比老虎旺盛,在镇上甚至市里都是紧俏货,更不用说一头雄鹿只能出一根的鹿鞭,还有那成对的鹿角。 好在不管雌鹿雄鹿,皮子都是做冬靴的好材料,家里芳子老妈脚上都是穿了好几年的解放鞋,那东西虽然结实耐造,但是冬天就算套三层袜子还是一样的冷。 过年前把家里的穿的用的更新一波,反正现在不差这点钱。 等到了上风口,这些野鹿就能闻到哮天身上的狼味儿,如果有的话。 记得何南南好像给它用肥皂水洗过身子,她是真把这能咬断人脖子的狼当宠物了。 还有宋铁身上的火药味,这些都是野鹿害怕的气味,到时候必然惊动鹿群,宋铁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鹿鞭。 其他的雌鹿能打死就顺路收就放两枪,跑走四五只问题不大。 果不其然,雄鹿闻到了异常的味道,打了个响鼻,耳朵不安地晃动,虽然不想耗费体力,但还是决定站起来,四处张望。 宋铁抬枪瞄准,扣动扳机。 但是雄鹿却在开枪的同时拔腿就跑,随着一声巨响,子弹在雄鹿脚边炸开,掀起一撮雪尘。 鹿群乱成一团,四散开来,两头雌鹿朝宋铁冲来,被宋铁两枪接连放倒。 其他雌鹿眼见泡在前面的同伴倒下,掉头跟着雄鹿,径直朝下风口洪勇杰那边跑去。 “只管雄鹿!”宋铁大喊,洪勇杰死死盯着那对鹿角,握着枪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眼看只有三五步的距离,他拉扯几下枪栓,发现根本拉不开! 雄鹿的冲撞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强壮的汉子,也得断两三根肋骨! 何况后面还有一群雌鹿,要是被鹿蹄子践踏,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宋铁抬起了枪口,他的枪法虽然很不错,但是雄鹿的身影跟洪勇杰几乎重合,只要一出错,洪勇杰运气再差点就会送命! 第124章 王春雪找来了 洪勇杰眼看着那对鹿角就要戳到自己的喉咙,干脆把枪一扔,握紧了拳头,胳膊往后一缩,用尽了力气,朝野鹿的下巴一个上勾拳,直接给这一两百斤的鹿掀飞起来。 然后他扑上去双手环抱鹿脖子,用力一勒一拧,野鹿的双眼充血,抠图白沫,四条腿扑腾两下,断气了。 宋铁把洪勇杰的操作看了个满眼,不禁捏了把汗。 这大壮汉的身手要是去为非作歹,怕是得为祸一方,穷了这么久也不动歹念,也不知道他家里打小怎么教的。 宋铁连忙跑过去,拿起长刀就往雄鹿的脖子刺去,彻底断了它假死反扑的可能。 “勇杰哥,厉害啊。”宋铁笑道。 “不大干用枪,不过打死个野鹿,用手就行。” 壮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看见宋铁在夸奖洪勇杰,哮天有些不开心,憋着一口气,追上一头雌鹿,一跃而起,抱上鹿脖子,张嘴就咬断喉咙。 无论雌鹿怎么甩,哮天就像用胶水站上去一样不松口。 一分钟后,雌鹿躺倒在地不动了,哮天仍然死死咬住,又撕扯了几下,确认猎物已死。 它舔了舔带血的嘴唇,却没有下嘴去吃,而是试着拖几下发现拖不动,坐在原地朝宋铁兴奋地叫了几声,原地跳了几下,示意宋铁过去。 宋铁给它逗乐了,这家伙不会全变成狗了吧。 “哮天真棒。” 哮天眯着眼睛,舔着染上血液的嘴唇,享受宋铁的夸奖和抚摸,翻起肚皮。 宋铁也很上道地掏出肉干。 两人清点了一下收获,三只雌鹿,一只雄鹿,一共差不多四百斤,背的话,洪勇杰能背起来一雌一雄,宋铁的身板面前一头,还剩一头。 这要留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招来食肉动物偷吃。 正发愁,宋铁看到那几颗风倒木。 木头不粗也不沉,峭壁上还垂下来不少老藤,要不试着做个临时爬犁? 他把一棵风倒木的枝桠去了,扯下来几根小臂粗细的藤条系在上头,扯扯试了试,发现挺结实的。 紧接着又依样画葫芦扎了一个临时爬犁,把四只鹿分开捆上头。 “走吧,咱拖回去。” 宋铁有些后悔怎么没备个爬犁,临时弄的虽然比扛着走好,但是原木的摩擦力也挺大,拉得他呲牙咧嘴的。 洪勇杰这边,虽然最重的两只鹿都在他这儿,但是他甚至有闲心吹一些跑调的口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终于回到了营地门口。 “哎呀!哎呀呀呀!” 正在指挥包饺子的老杜,看见两人拉回来四头野鹿,兴奋坏了。 因为手劲儿大,连续把二十几只饺子捏成印度糊糊的洪涛,看见自己老爸打猎回来,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热闹。 “宋铁呀,这是雄鹿,你可是要发财了。” “这鹿去哪儿弄的?!” 其他人也露出了羡慕的眼光,紧接着又暗自咬牙。 人又是老虎又是熊又是鹿往家里搬,自家孩子跟宋铁也差不了几岁,地里的庄家都没倒腾明白呢。 “这两头母鹿我打的,雄鹿勇杰哥徒手打死的,另一头是哮天咬死的。” 哮天骄傲地仰起脑袋,闭着眼睛。 “哮天这么厉害?” “那可不,别看这么听宋铁的话,这可是狼!” 众人的夸奖,很快让哮天迷失了自我,摇起了尾巴。 洪勇杰则是憨笑着站旁边,第一次被动成为众人的焦点,有些不适应。 以前的外向,其实都是被穷逼的,要是有钱,谁会当众当一个给人取乐赏玩的小丑。 自由地内向,是最奢侈的生活。 洪涛看自家老爸不说话,好奇地过去问:“爹,你是不是…也想被摸头?” 洪勇杰脸上还在笑,手已经抹上了裤腰带。 果然生儿子是有用的,打起来不心疼。 洪涛见势不妙,跑到宋铁身后,却高出来一个头,显得这躲藏有些滑稽。 “叔,我爸要打我。” “勇杰哥,算了吧,洪涛也是无心的。”宋铁笑着说。 “知子莫若父,这小子现在有了倚仗,别说开玩笑,以后怕不是会其在老子脖子上拉屎。” 洪勇杰握着皮带,脸上冷笑,盯着洪涛。 洪涛撇撇嘴,嘟囔着:“小时候不也拉过么,那时候你还夸我来着。” “哎呀!你这个狗东西给我过来,我要让你看看以前我手底下的小日子是怎么叫的!” 洪勇杰一甩腰带,空气被撕裂噼啪作响。 宋铁扫了一眼包好的饺子,劝道:“勇杰哥,快吃饭了,餐桌上不打孩子。” 洪勇杰记起来,他老婆素红是这么说过,说会给孩子留阴影,以后吃不下饭什么的,鼻子里冷哼一声,把腰带系好。 “叔,我爸咋那么听你话呢?我都怀疑他是你亲生的。” 洪涛吐吐舌头,没大没小地嘟囔。 这孩子…是应该吃点教训。 “杰哥,先吃饭吧,吃完饭打孩子顺手些。” 宋铁拿起没包完的饺子皮,跟着其他人一起捏。 “铁子你坐着就行,咱的食材都你给的,再让你动手,咱都没脸吃饭。” 老杜连忙把东西抢走,把宋铁拉到旁边坐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咱快点吧,铁子是嫌咱慢呢。” “你跑大半个山头拖几百斤东西试试呢?” 乡亲们互相开着玩笑,手里捏着饺子,跟过年一样热闹。 很快,锅里就翻腾出面香肉香,第一批饺子被舀进饭盒,端了出来。 熊肉饺子,八分肉两分咸菜,以前过年做的梦里都不敢这么放。 众人狼吞虎咽,王安华眼在帐篷里巴巴看着,却不好意思出来,宋铁察觉到了,拿了个饭盒过去。 “王叔,一起吃吧,乡里乡亲的,别不好意思。咱做这么多,吃不完的。” 宋铁很有礼貌,完全不计较之前王安华的那点事儿。 这反而让王安华更愧疚了,捏着饭盒尬笑。 “叔,他是不是不吃?”两三口就把一个饭盒倒干净的洪涛舔着脸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王安华手里的饭盒。 王安华下意识把饭盒往背后一遮。 “洪涛,锅里还有,自己盛去。” “饺子不吃就坨了,我也是不想浪费嘛。”听到宋铁允许他再盛,他蹦着就往灶头去了。 这时候,营地门口来了个女青年,正是王春雪,她羡慕地看着众人碗里的饺子,又急切地抻着脑袋张望,看见拿着饭盒的王安华,径直走了过来。 宋铁识趣地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这对父女的矛盾,他们自己解决就行。 “爸。” 听见王春雪这么一叫,王安华眼里又燃起了一丝亮光。 “爸,你能帮我,跟这边要点肉么?” 第125章 女人舔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在王安华走后,他们营地里的日子很不安生,几个岁数长点的,也看不惯王春雪那忘恩负义的模样,收拾收拾下山了,现在还留在山上干活的,只剩下几个小年轻。 而且没了王安华看管,营地里的粮食很快被祸祸没了,别说肉,苞谷都没几个了。 外面天寒地冻,张志远也带过队伍出去打猎。 但是毫无山林生活经验的几个愣头青,很难找到猎物,就算找到了,他们那稀烂的枪法也收不下来。 折腾三四天,只收获两只兔子,又一只还是被枪声吓死的。 如今这边营地的指标还没完成,饥肠辘辘的青年们干活的进度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 他们甚至看见另一边十二队的营地,在拿兔子干喂狼,简直暴殄天物! 晚上的时候,宋铁驾着马车回来了,带着两个壮汉,以后跟那边说话看样子得客气点。 就在这边的所有人勒紧裤腰带准备睡觉的时候,那边飘来了浓烈的肉香。 其他人彻底睡不着了,纷纷起身,看着张志远这个现任领头人。 张志远知道,要是生产队的任务完不成,王安华回去把事一说,学校那边评优多多少少会受影响,现在其他人正处在缺粮少吃的水深火热之中,自己若是把粮草的问题解决,自己的威望将会空前高涨。 “春雪,看样子宋铁那边又打到不少东西,肯定有富余的,要不你去找你爸,让他要点?” 张志远试探着问。 王春雪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张志远是不是太过单纯,看不出来自己已经跟王安华闹翻了? “春雪,你也别多心,咱这里也就你能跟王队长说上话,而且你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你也趁这个机会,看看你爸是不是没把那天的事儿放心上,没准还后悔了,等着你递台阶呢。” 王春雪一听,果然张志远是为自己着想,现在还在操心他们家的父女关系,不过她现在实在拉不下脸去接受养父的道歉。 他亏欠自己这么些年,怎么能几句道歉就算了。 刚要摇头拒绝,张志远又补充道:“你看,其他人都把我当成队长,你要站在我身边,也得做出一些让他们能服气的事情不是?起码要有照顾手下的格局。” 听到这里,王春雪的心澎湃了,怪不得一直以来张志远对她忽远忽近,原来是照顾着其他人的想法,这么照顾团队的男人,也怨不得自己春心萌动。 所以她二话没说,径直顺着空气中的肉香,找到了宋铁这边的营地。 其他人正在美滋滋地吃着肉饺子,满嘴是油,就算是村里的村长,也不敢吃这么润! 树上还挂着一只被剥了皮的野猪,血呼呼的肉却让她猛咽口水。 更过分的,是王安华竟然也在毫无罪恶感地捧着铝皮盒子吃饺子,还几乎是全肉馅! 自己营地的队员就要饿得吃草了,他居然心安理得地在对手营地这里吃香喝辣。 王春雪的嘴角因为愤怒抽了抽,这老男人比不上张志远一根毛。 但是为了不让队员忍饥挨饿,她得咽下这口气,她需要给这个老男人一个改错的机会。 “爸,你能帮我,跟这边要点肉么?” 虽然是请求,但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 王安华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把夹起来的饺子放了回去。 王春雪心中一喜,这老头果然跟小时候一样,自己只要表现出很想吃他手里的食物,他就会让出来。 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接过饭盒,她已经在想象野猪肉饺子的味道了。 但是王安华却直接把饭盒盖上了,没有直接接她的话。 王春雪伸出来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宋铁!找你的!“ 王安华朝帐篷外面吼了一声,宋铁嘴里答应着过来了。 “王叔,啥事儿?” 王安华指了指王春雪,淡淡地说:“她想管这边借肉。” 宋铁看了看帐篷里的氛围,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个以为自己女儿迷途知返的父亲,发觉自己不过是个血包,眼神中全是绝望和愤懑。 “想接多少?” 宋铁笑着问。 眼见事情有转机,而且也不用仰仗王安华,王春雪挺直了摇杆。 果然没有男人能拒绝像自己这样好看的女人。 “野猪肉来个二十斤吧,兔子干不用太多,七八个就行,如果还有坚果冬蘑什么的,再给一些就更好了。” 要是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去,这未来队伍领导的夫人,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当之无愧? 一只在门口蹲着干饭的洪涛听这女人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嘟囔:“这要饭都能点菜了?” 王春雪翻了个白眼,欠自己这种美女人情的机会不多,要不是情势所迫,她才不会给这个脸。 宋铁笑笑,却没有阻止洪涛吐槽。 “那行,打个欠条吧。” 宋铁掏出纸笔。 王春雪一看这阵仗就叫嚷起来:“你不相信我?” “啊?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宋铁一脸坦然。 “你不会不打算还吧?”洪涛笑得差点给饺子噎着。 “凭什么叫我还,这是六队的名义借的!” 王春雪瞪着王安华,希望这个便宜爹能抓住这次机会,修复两人的母女关系。 但是王安华此刻眼里的绝望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全然的无所谓,朝着宋铁摇了摇头。 “王队长说他并不知情,应该也没有以生产队借肉的打算。” 宋铁只肖一眼,就要看懂了王安华的暗示。 王春雪恨得直咬牙,这便宜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现在点头答应了,把肉拿回去,然后说那边队员并不认可借肉的决定,但是在吃完之后才知道要还,这样拉拉扯扯一段时间,事情不就不了了之了么? 宋铁也看出来了这边有这种腌臜心思,他也很赞同王安华的决定。 “你们队长说不借,那就相当于签不了生产队的借条。” “不过看在你是王队长的闺女份上,你要是肯签借条,我也可以把肉给你。” 宋铁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一脸笑意地看着王春雪。 王春雪狠狠瞪了一眼王安华,他们之间的妇女,就到这里了。 一想到自己把肉带回去之后,张志远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老妈抢过纸笔签了字。 “这可是王队长见证下签的,赖不了的哦!”、 宋铁一脸坏笑,让洪涛去帮忙拿东西。 “洪涛,去找老杜叔,让他点出欠条上的东西,交给王春雪。” “你跟着这壮小伙拿东西去,我们还得吃饭,就不送了。” 宋铁假装客气,把王春雪送出帐篷。 “宋铁,你怎么把东西给她了?那帮崽子铁定会赖账的!” 王安华有些上火,他了解张志远那王八犊子。 “叔,你放心,我也了解张志远那倒灶小子,这么点东西,也就够哮天吃个一周,我没当回事儿,也没指望回得来。” “当然,他们要是赖账更好。”宋铁一想到之后的展开,就忍不住裂开嘴乐。 第126章 洪涛皮起来也不全是坏事 “兄弟,你干嘛呢?” 跟着王安华来这边蹭吃的赵大强,看见一个壮小子,正在能扔掉的下水堆里扒拉,在想这小子口味挺重,居然喜欢玩这种东西。 “隔壁营地来了个女娃,找我们借肉。” “那你扒拉这堆脏东西干嘛?”赵大强一听就知道,王春雪被张志远忽悠过来借肉了。 王春雪眼瞎了才看得上这种,让女人出卖色相成全自己的男人。 “找苦胆啊!” 洪涛嘿嘿一笑,突然眼睛一两,从一堆不可言状的东西里,用小木棍挑出来一个墨绿色的小水囊。 “那姑娘听说差点气死养大自己的老爹,还要使唤她爹借肉,铁子哥..宋铁叔心善,让我给她取东西,我可不想这么便宜一头白眼狼。” 赵大强知道这小子想干什么了,有点兴奋起来,这么好的事儿,自己不掺一脚说不过去。 “兄弟,那边你老杜叔在剖鹿呢,四头。” 洪涛一听也明白了,“你真损。”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想让你给他们搭点下水。” 十几分钟后,洪涛拎了个旧菜篮,里头装着味道闻上去有些奇怪的肉,还有些下水。 赵大强闻着都要把眼泪呛出来,这小子是真往里放了五只苦胆? 当然一直不肯接近血污的王春雪不知道这些,只是知道那小伙子虽然健壮,但是手脚一点都不麻利,像她这种优秀女青年是看不上这种的。 等她接过菜篮子,掀开上头的麦秸,一股诡异的腥臭味儿顶了上来。 “我看老杜叔要把不少下水扔了,觉得挺可惜,那可是鹿下水,也很好吃的!” 洪涛睁着眼睛瞎扯,他脸上谎言的红晕,被王春雪理解成了少年对自己的悸动。 但是王春雪心里依旧骂了起来,腥臭的味儿冲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帮王八犊子,居然也不给洗洗。 但她也只是强压抽动的嘴角。 对方是啥都不懂的乡巴佬,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做足了心理活动之后,她脸上露出了营业微笑,点头道谢,拿着东西飞一样回到自己营地里。 看见王春雪回营,张志远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其他几个人饿得睡不着,也兴奋地起身。 “春雪,咋样呀?” 张志远假惺惺地问道,眼睛盯着王春雪挎着的篮子。 一众青年也眼冒绿光,等待王春雪的回应。 “宋铁那边借了我们一篮子的野猪肉,还有鹿的下水。” 众人忍不住一阵欢呼,让王春雪非常满足。 王春雪骄傲地把篮子掀开,露出底下的精肉,还有一些肠子啥的。 虽然下水的卖相和气味,让众人一顿干呕,但是这可是这几天来,他们能见到的最多的肉了。 张志远见其他人眼神里有些嫌弃,让王春雪有些挂不住脸面,连忙开口维护。 “这下水也挺不错的,弄好了又肥又润,不比肥肉差。” 看见自己的校领导发话了,其他人连连点头,出去架锅烧火。 真到做菜的时候,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篮子里的下水,和黏糊糊的肉,谁也不动。 以往都是王安华操心营地里的吃食,现在他不在了,队伍里就没了伙夫。 一群在学校里不敢重活,在家里没进过厨房的文艺青年,摸一下那生肉,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真下不了手处理那看着就膈应人的下水。 “春雪,你把那下水处理干净,肉我来炖。”张志远狠下心捏起那一把沾着黄绿色和红色粘稠流体的肠子,递到王春雪面前。 王春雪皱着眉头,环顾四周的男青年,他们纷纷躲开了眼神。 张志远当然知道王春雪是想说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叫她去。 他叹了口气,这女人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的定位。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们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女人换了就换了,何况王春雪只是个好用的女人,张志远甚至没把她当暧昧对象。 “春雪啊,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下厨这种工作,一般都是留给贤内助的。” 王春雪一听贤内助三个字,就想入非非起来。 这不就是志远哥的暗示么?只要自己下厨下得好,就能当上他的贤内助! 她把抗拒的心,连同顶到喉咙的异物感一起摁了下去,欢快地接过肠子,奔向雪地,用地上的树叶和积雪,处理肠子里的秽物。 随着肠子里的东西被挤出来,王春雪不淡定了,连连干呕。 那股味道,又腥又臭,还带着一股酸腐味儿。 她把肠子里外翻转,扔雪地里擦了四五遍,味道没小多少,让她有些心累。 志远哥交代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她拿着煤油灯,在不远处找到了个没有上冻的水氹,把肠子放里头涮了又涮,直到再也洗不出什么东西来,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那股诡异的酸腐味道却始终挥之不去,这肠子看着挺新鲜的,绝对没有坏,兴许这就是下水该有的味道? 回到营地,张志远已经架锅烧火,往水里胡乱扔了些调料,把肉随便切了切一起放进去。 看见王春雪回来,招呼他把肠子也扔下去。 “志远哥,我记得那老东西做肉之前都焯水的。” 王春雪从没做过饭,但这十几年,都是在旁边看着王安华忙活做饭,所以对于工序她也是有点认知的。 “每家做饭都不一样,这头道肉汤要是倒了多浪费?” 张志远显然不会做饭,但也不想承认,那多没面子,自己在小弟面前就应该是个无懈可击的男人。 “原来如此,志远哥你还会做饭啊?” 完了,王春雪这下子更喜欢了。 锅里的水咕咚咕咚沸腾了半小时,一众青年握着饭盒眼巴巴等着揭盖。 张志远以前吃生肉拉过肚子,所以他觉得好不好吃另说,但起码得熟透。 他揭开锅盖,伸筷子夹了一块精肉放进嘴里,又苦又腥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要吐,但是一看其他人都盯着他,硬生生把脸憋红了,咽了下去。 “志远哥怎么样?”青年们期待地望着张志远,让他难以下台。 “还行,可能是野猪味道重,就这样了,比饿着肚子强。” 他又带头夹起一块,憋住呼吸往下咽。 其他人有样学样,总不能浪费这一整锅的肉吧? 王春雪觉得很奇怪,那边的人吃野猪肉香得很,怎么这边的那么难吃。 一定是宋铁没给自己好肉,这倒灶玩意儿! ... 次日中午,宋铁营地集结完毕,众人把原木捆好,装上马车的几副备用轮,拉在马车后头,这雪地比较滑,又是下坡,老兔能拖起来,其他人在后面控制好就行。 “回家咯!” 宋铁欢快大吼一声,众人也高声附和。 要说多想家,其实也没有,这山上的日子太好过了。 但是这丰收的喜悦,让人忍不住想要放声呐喊。 “砰!砰砰砰!”几声枪响在林中响起,宋铁有些不详的预感。 第127章 不归路 付秋兰送走了大夫,坐在宋芳旁边发愁。 按理说伤口没多大,呼吸正常,也没有发烧,咋睡了一夜还没醒的意思,不会真磕坏脑袋了吧。 但大夫跟她说只需要静养几日就能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一些善意的谎言,安慰这个惊慌失措的母亲。 张八条守在旁边,给付秋兰打下手,递递热毛巾,煮煮热水。 肖九万则是被镇上来的警察带了出去,去指认那倒霉蛋被咬死的地方。 肖局长蹲在案发现场几十米外的山路上,嘴里吧嗒吧嗒抽着烟,他当警察这么多年,啥没见过,唯独没见过这么不成样子的尸体。 脸被啃去大半,喉咙被咬断,肚子被扯开,跟马的内脏混在一起,稀里糊涂被搅和成一团。 他儿子明军刚刚还吐了,被他一脚踹走,免得污染凶案现场。 尸体已经被装进来了袋子里市里来的法医蹲在地上,拿着镊子一点一点处理现场,按理说这些东西都得打包带走。 按理说作为公职人员不应该忌讳这些,但一想到等下车后座要装一堆的晦气玩意儿,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想开车了。 “你发现被害者时是什么情况?”肖局长递给肖九万一支烟,这年轻人双手接过,把烟屁股夹在两片发抖的嘴唇中间。 肖局长给他点上,肖九万笨拙地学大人吸了两口,被呛出了眼泪。 这东西有啥好抽的? 但是警局局长递来的也不好扔,只能装模作样地夹在手里,等它烧完。 “当时铁子哥家里的妹子宋芳不见了,我上来找,闻到怪味儿我好奇就过来看看,当时这人已经被撕开了,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但人应该已经死了,我被吓得不轻。” “后来,在山沟沟的那边找到了躺着的妹子,我把她背回家,这边我没敢再来…” 肖九万也回忆不起更多的细节,他以前虽然小偷小摸做过,但这场面他从没见过。 肖局长的视线在肖九万身子上下游移,企图从他的表情和字体动作之中寻找些破绽。 这个青年,这一两年来可没少光顾镇上的派出所,都老熟人了,虽然肖局长也不相信这豆芽菜有胆子杀人。 而且听说他现在跟宋铁走得挺近,开始做正经工作养活自己。 还有那个张八条也跟着一起改邪归正,肖局长也不得不佩服宋铁居然能一次性让两个盲流改邪归正。 “秦法医,尸体怎么说?” 肖局长把烟屁股拿在手里捏灭,远远朝收拾现场的白大褂喊道。 秦法医把最后一袋东西扔进搜证袋里,豪迈地走了过来。 “死者的致命伤在喉咙,被咬断大动脉失血而死。身上大部分伤口都是活着的时候被扯开的,这些伤口的特点是皮肉会蜷缩,还有不少是死后被其他动物撕咬啃食造成的,缺口比较平。” 秦法医有条有理地给肖局长报告现场情况。 肖局长叹了口气,果然法医都冷静得可怕。 “喉咙的致命伤是什么造成的?” “野兽,估计是狼。” “有没可能是豹子老虎之类的?” “猫科动物犬齿锐利,很容易形成利落的穿刺口,狼是犬科,牙齿粗钝,捕杀猎物的时候通常会反复撕扯,死者脖子上的伤符合犬科动物的情况,这山的犬科动物只有狼、狐狸和貉,后两者体型太小,不足以杀害一个成年人。” 法医话刚落地,宋建业就带着村长和几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冲到了肖局长面前。 “肖局长,你可得帮帮我们啊!” 肖局长一看见宋建业,脸色就拉了下来。 宋青山在被扣押的这段时间,他们家那泼皮婆娘闹得可谓惊天动地,一边在派出所对街高呼冤枉,咒骂警员,甚至要脱裤子在派出所门口拉屎。 最后警员们实在是受不了,把她围住,说要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把她一起关笆篱子,她才消停。 这宋建业虽然没有正面为难警方,但是诸多小动作也是让肖局长觉得有些膈应。 这一家三口都是人才啊。 “宋青山的保释金不交,我们是办不了手续放人的。” 肖局长冷冷地说。 “哦对,听说宋青山进去了。” “什么?他不是去镇上的糖厂上班了么?听说他们一家三口都把户口迁了。” “是去糖厂上班了,听说偷厂里东西的时候被抓个现形。” “好像还是他侄子宋铁送进去的。” “宋铁已经够份了,给他们家几只兔子送礼才争到的机会,没想到那小子管不住手,送铁在厂里的关系说不定都断了。” “唉,宋铁真是好人没好报。” 要是宋铁顾念堂兄弟的情分,放宋青山一马,自己家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跟宋铁的债,这辈子都算不完! 乡亲们的窃窃私语,让宋建业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 他连忙扯起嗓子,中断乡亲们的话题。 “警察同志,这里的狼凶残成性子,现在还出了人命,能不能帮我们剿灭狼患?” 其他人也想起来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纷纷附和。 “对啊警察同志,以前狼群在太白山山上晃荡没什么问题,但最近离村子越来越近了。” “我家孩子过年回来还是走这条道呢,警察同志你不能不管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表达灭狼的重要性。 肖局长略微沉吟,这山林里面险恶万分,就算带着人荷枪实弹地进去,也不见得万无一失,需要找个有经验的猎人合作。 一想到有经验的猎人,他脑子里就只想到了一个人——宋铁。 “我们确实有责任保护群众的生命安全,但是警队出动需要报备,我们这一趟是来调查凶案的,猎狼这件事,等我们走流程吧。” 男人们面面相觑,眼神里露出失望。 这狼群在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解决狼患可不容缓,怎么还走这种形式主义? 但是找不到肖局长话里的破绽,他们也没有宋建业家里那撒泼打滚的传统。 “那我就等局长消息了。”宋建业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批字不断。 既然公家考不上,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了。 宋铁要是没了狼群庇护,看他怎么敢上山! 一想到自己侄子,以后又会回到那捉襟见肘的日子,他就觉得十分欢愉。 目送警察带着肖九万下山,宋建业让其他人去拿猎枪,下午去搜山。 而顾红霞也没闲着,在家里面煮鸡汤。 “便宜那妮子了,这大好的鸡肉。” 揭开锅盖,热腾腾蒸汽散发着淳厚的肉香。 她把面糊装进篮子里,拿出一根注射器抽出些许的百草枯,打到汤底下的肉里,这样表面暂时闻不出来异味。 不能让宋芳醒过来,她要是把人贩子的事情说出去,警察没上门,他们两夫妻就得被乡亲们清理门户。 她挎起篮子,推开了宋铁家的门。 “哎呀,秋兰啊,听说芳子病了,我给煮了鸡汤,让孩子补补好快点醒。” 第128章 狼群集结 下午阳光正好,天空中只有寥寥几丝云彩,无论是对人还是山里的野兽来说,正是干活的好时候。 兔子等一些小动物会跑出来晒太阳,野狼也会忍不住出来觅食,昨晚它们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但是雪天食物匮乏,野兽们也慢慢进化出了屯粮的习惯。 宋建业带着队伍上了太白山,如果可以白天解决狼群,他们绝对不想逗留到晚上。 村子几百年来口口相传,这太白山山林,晚上实在邪门。 “宋铁的营地就在这附近,咱要不过去找他帮帮忙?” 村长想起来,十二队里,有个先打死老虎豹子,又打死熊瞎子的勇猛青年,要是有他的加入,能安心不少。 “不就个半大小子,运气好弄死几只野兽么,要我说,那些玩意儿说不定是死路上,他运气好捡着的。” 宋建业听见村长大夸特夸那不懂事的大侄子,心里非常不痛快。 他掂量掂量自己手上的猎枪,之前上山的时候没有准备,要是手里有把枪,谁干不死几只狼咋的? 其他村民听着干笑几声,不说话。 “行了,他们有他们的任务,别去打扰人家,要是那边完不成任务,赖咱头上可说不清。” 宋建业当然不希望宋铁掺和猎狼的事儿。 这太白山的狼群,就跟宋铁家养的狗一样,他哪儿舍得拔掉自己的尖爪利牙? 算着日子,今天是宋铁他们伐木的最后一日,希望他们已经走人了,别来碍事。 其他人弄完木头就该下山了,宋铁作为猎人或许还会逗留一段时间,那样更好。 自己上来剿灭狼患,也带了些夹子啥的,到时候往地里一放,那小子又不知道陷阱的标记,要是踩里头,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一想到自己儿子因为宋铁遭受牢狱之灾,自家三口成为村里人的笑柄,他就恨得牙痒痒。 几人就一路在路上布置陷阱,直到下午的两三点钟。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积聚阴云,眼看着就要下起雪。 “建业,咱要不下去吧,要变天了。” 宋建业当然不会答应,好不容易有那么多人同仇敌忾,来帮自己的忙,之后要再组织起来就难了。 “这山里过几天就要开始大雪封山,到时候野狼找不着食物,就要拦道甚至进村了,你们肯定家里的孩子不会是被叼走那个?” 宋建业所说也并非不可能。 这家里的孩子哪个不是这帮当爷爷爸爸的心肝宝贝,他们想象不到要是自己孩子被啃成山上那倒霉蛋的模样,人会不会疯掉。 几个男人咬咬牙继续坚持,在山林里穿行。 宋建业一路抢着领头,特意抹掉了巡山队的痕迹,好让他们没办法去找到宋铁。 那小子一旦知道,铁定阻拦。 “建业,这儿你来过么?” 村长看着周围的景色似曾相识,心里发虚。 莫不是在山里被领着迷了路? “你这把岁数了,怎么胆子还跟小鸡仔一样?” 宋建业开着玩笑,但是他嘴角有些僵硬,显然底气没那么足。 他装着胆子,走在大部队前四五步的地方,不让自己露怯。 但是十几分钟之后,他又看到了熟悉的树,熟悉的脚印,和自己偷踩倒的一颗芦苇。 “建业,咱是不是迷路了。” 村长环视四方,颤抖着问。 “有枪呢!怕什么!”宋建业故意扯开嗓子,用声量彰显自己的胆量。 “这咋走的?”宋建业先发制人,望向其他队友。 村长此时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但是不能让队伍军心涣散,敢怒不敢言。 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会相信宋建业的忽悠! 村长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火。 “建业,你带的路。” “啊,哦对,之前来过的,等下找找来时的脚印就行。” 宋建业含糊地回应着,顺着脚印走,找到分叉的地方就能找到来时的路。 但是没多久,天空就下起雪来,地面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队伍的足迹被慢慢掩盖住了。 几人的体力,被寒冷和连续的步行消磨得很快见了底。 宋建业找了个离大部队稍微远些的大树背风面,坐下休息。 其他几个人猛翻白眼,也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开始低声吐槽宋建业这装大尾巴狼的糊涂行径。 人群互倒苦水正到酣处,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在林子里窜过。 “狼!” 队伍里不知道是谁尖叫一声,众人立马警觉地站起。 “小声点,别惊了它,追!” 宋建业兴奋了起来,几人拿起猎枪跟了上去。 幸好,那头狼应该没有发现追踪的几人,走累了就趴在一棵树下眯上了眼睛。 宋建业他们距离那头狼,又约莫三十米的距离,村长抬起枪口,闭上眼睛瞄准。 宋建业怎么能让头功被人抢了去,连忙伸手拦住,低声劝阻。 “不要着急,你这庄稼汉开过枪么?别把狼惊跑了!放下放下!” 村长无奈,把枪口放下,蹲树丛里等着宋建业开枪。 但是宋建业端着枪,定在那里几分钟,就是不扣扳机,让村长看得十分着急。 “你急啥,我在找机会。”宋建业出声安抚,但是他确实没把握能打中,要是开了空枪,刚刚自己胸有成竹的模样岂不是被打脸? 眼看着狼起身要走,村长实在是忍不住了,抬起枪口,眼看着要被抢功,宋建业立马扣下了扳机! 子弹在狼身后的树干炸开,撕下来几块树皮,野狼被吓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几个弹跳,跃进灌木丛里。 宋建业眼角抽了抽,回头看见其他人瞪着他。 “我说村长,要不是看你抬枪我着急了,哪能把狼放跑了!” 这下子,宋建业找到了推锅的理由,心里正在庆幸。 此时远处的宋铁听到来了枪声,皱了皱眉。 枪声很陌生,既不是自己这边营地的猎枪,也不是隔壁营地那几个青年用的土枪。 这山里有其他人狩猎? “啊呜!” 远方的山涧,响起狼嗥,一直趴在何南南脚边的哮天,站了起来,也朝着天空嗥叫,然后朝林子里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跟野狼相处的经验,宋铁听懂了这嗥叫声的含义。 这是狼群的战斗集结号! 第129章 谁是猎物? 宋建业握着手里的枪,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双腿有些发软,但是一想到其他人都在看着他,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这种领导群众的高光时刻,一跺脚,扶着树,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建业,现在怎么办?”村长明显慌了,听这山谷里响起的回音,这附近起码有10头狼。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此时要是走林子里,视野受限,这些精明的野兽指不定会从什么犄角旮旯冲起来,咬人喉咙。 宋建业故作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掂了掂手上的猎枪。 “怂个蛋!咱手上有枪,来了全给干死就完事儿!” 他用中气十足的叫喊,掩盖心虚,村长他们还真给唬住了,看着他等待下一步指示。 “看着我干嘛,去拣点柴,点火啊,有火的地方野兽不乐意靠近,顺便咱也把带着的干粮烤烤。” 众人纷纷点头,但是谁也不敢进林子里去。 现在敌在明我在暗,这里视野开阔,狼群不好埋伏。 “还愣着干嘛,等下天一黑还没起火堆,就等着狼群摸黑过来,挨个咬断你们脖子,就像今天那倒霉蛋一样!” 宋建业这句话,勾起来今天所有看过惨案现场的乡亲,几十年来最深刻的记忆。 村长在空地周边,拿着砍刀,刮下来一些桦树皮,这林子的阴影就像拉着高压电线一样一样,让他不敢逾越。 其他人也是折一些树枝跟落叶堆在一起,掏出火柴把火点着,白色的烟扶摇而上,穿过树冠层,直上天空。 宋铁看到了这人为制造的烟,在三四公里之外的地方升起,决定先帮其他人先拉木头下山,完事儿再要过去瞅瞅,是什么人在这个快大雪封山的时间点,到太白山来打猎。 宋建业掏出一个玉米饼,得意地在火堆旁烤着。 幸好自己机灵,出门的时候备了不少干粮,这不羡慕死这帮乡亲,要是多说几句好话,到时候分出去几个,他们不得感恩戴德? 村长扯过背上的布囊,从里面拿出一块卤肉,其他人也纷纷掏出包裹里的干粮和肉干。 几个串着肉的木棍靠近火堆,里头的脂肪受热液化,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你们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宋建业咽了咽口水。 “宋铁给的啊,咱队里不是家家户户都分到兔子了么?” “对啊,这是我家婆娘做的。” “建业,宋铁没给你?还惦记着院子那事儿呢?家和万事兴啊建业。” 众人好奇的逼问,让宋建业有些下不来台。 “他想给,我还不想要呢!” 宋建业嘴硬道。 “真不想要?”村长有些可惜地叹气摇头。 “不要,我吃那小子的东西干嘛?!” 宋建业别过头,专心地烤着自己的苞米窝窝头,努力把那闪着油光的肉挪出视野之外。 “你真不吃啊?” “我就是从山上跳下去,我也不吃!” 村长耸耸肩,三下就把半只兔子咽肚子里去了。 其他人吃挺美,身子暖暖的,宋建业吃了三口窝窝头之后,就咽不下去了。 他把窝窝头生气地往包裹里一扔,对满嘴流油的其他几个催促道:“吃饱了,找休息的地方吧,天色一黑,这空地也不安全。” 几人分别点燃火把,走进林子里,身形慢慢隐入阴影,终不可见。 幽绿色的眼睛,慢慢从灌木从中出现。 疤脸走出空地,盯着众人消失的防线,眼神阴鸷,转身冲入树林。 宋建业低着头躲在众人身后,寻找狼群的足迹。 他听见其他人有些异动,抬起头来,看见村长正在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瞬间面无血色,连忙举起双手。 “村长,别开枪啊!” 村长却满脸慌张,一脚把宋建业踹开。 宋建业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疼得他捂着屁股跳起来,弹簧一样在原地蹦跶。 “哎哟,你干嘛!” 他刚想骂人,却看见一道灰白色的身影,从他原来身后的位置一跃而起,窜进树林的阴影里。 村长刚刚怕距离太近误伤宋建业,就没开枪,等狼跑远之后,连忙跟了几枪,但是一下没打中。 好消息是,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没一会儿宋建业就要被咬断脖子。 坏消息是,狼知道了他们的位置,还跑了。 现在,猎人和猎物的角色,怕是要互换了。 几人找到一个避风的小洞穴,里面的味儿挺冲,只能在洞口支起一个布篷,用来挡风避寒。 “建业,咋办啊,这眼看着入夜了。” “两个人一组,你跟我先守一个小时,其他人轮流接岗。” 宋建业十分享受这种众人围着他转的感觉。 以往在家,他都得听家里顾红霞的,但凡不合她心意,就又打又闹。 如今,却能在这帮大老爷们身上找回男人的尊严。 他跟村长,守着洞口的火堆。 两人相顾无言,只听闻火烧柴火的劈啪声。 此时在他们营地的不远处,一头疤脸老狼,正带着几头年轻精壮的野狼,直勾勾地看着那不断跃动的篝火。 他的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杀掉昨晚那个拐卖宋芳男人之后,疤脸想不到自己还能再起杀意。 动物的自觉告诉他,那个矮胖拿枪一脸猥琐的男人,必须死。 因为他今天对疤脸的老婆开了枪。 于是它一路追踪,等着深夜来临,等着看守的人松懈下来,带着十几个小弟,直接围猎他们! 疤脸知道他们手上那有着一根黑乎乎管子的东西十分危险,前几任狼王都是死在那黑管子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疤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宋建业打了个哈欠,估摸来了一下时间,把已经神游天外的村长叫起来,又叫醒换班的两人,让他们出去看守。 狼群盯了很久,两人精神头大得很,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等得疤脸有些焦躁,那垂在地面的尾巴不断摇动,在原地转圈圈。 这时候,一个值守的男人站了起来。 “唉!你干嘛去?” “大号!三分钟就好。” 另一个人一听,就坐下了, 两个男人一起约着去小便,有点暧昧又奇怪。 两分钟后,起解决生理问题的男人,惊恐地系着裤腰带跑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狼来了!“ “ 第130章 悔不当初 最先被吓醒的,是一直高度紧张的宋建业,他一下子做了起来,拿过手边的猎枪,把所有人都推醒了。 “都拿上枪!狼都快他妈舔到脸上了! 宋建业大声喝道,山洞里其他人纷纷起身,骚动中,响起拉枪栓的声音。 “守着火堆,别让火灭了。” 这时候他看见慌张得就像落水鹌鹑的其他人,心中的优越感都要溢出来了。 “你们只要听我的,保证你们能安全回家。” 村长抖如筛糠,两片失了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 早知道就不听宋建业的,等警察处理。 但是现在他也不能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只能嘴上奉承着。 “建业啊,你们家宋铁能打死老虎熊瞎子,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觉得你肯定也能行,打死这些狼轻轻松松。” 宋建业显然十分受用,如果有尾巴,现在已经翘上天了。 他们还惦记这宋铁呢,现在远水救不了近火,能倚仗的除了他宋建业,再也没有别人了。 “那倒是,我先出去看看外面啥情况。” 宋建业显然开始飘了,对自己的斤两失去了基本认知。 村长看见宋建业出去,连忙把布篷放下来遮住洞口,洞里几人抬起枪管子对着外面。 “村长,狼不会冲进洞里来吧?” 村长也不敢打包票。 洞口狭窄易守难攻,但是狼要是闯进来了,手里的枪就很难用了,这么近的距离,随便开枪,枪子儿说不准会蹦到谁的身上。 到时候不用狼群动手,光是慌乱的村民,就能把自己人打死。 但是村长也没有完全丧失希望,这山里还有一个叫宋铁的年轻人,比宋建业靠谱得多,要是能把他招来,这狼群的事情铁定能完美解决。 宋建业把能找到的干柴全部扔进火堆,然后往树林子里走去,那火焰划定的光圈又大上不少。 这份明亮和温暖,让众人压抑的氛围松快许多。 “哎呀!救命!” 宋建业的惨叫在林子里响起,村长撩开布篷,借着摇动的火光,看见宋建业被两头狼撕扯,一头狼在扯他的裤子,另外一只在抢他手里的枪。 “我靠!这些畜生成精了?!” 村长朝自己脸上拍了几下,确认自己没有做梦。 这些狼居然知道什么对它们最有威胁! 宋建业此时后悔不已,自己那点本事,装什么大尾巴狼! 在家待着逛街口不自在么?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他的裤腰被一拉,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另一只狼死死咬住他握着枪的手,口水不停地滴在他脸上,又腥又臭。 “砰!”宋建业的枪走火,子弹打在村长头边的岩石上,溅起火星子,差点给这老男人吓尿。 但又知道宋建业不是故意的,这怨气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村长瞄准控制着宋建业的两匹狼,试图解救,但是这而一人两兽滚来滚去,实在不好瞄准。 他只能一咬牙,朝天空开了一枪。 这声带着火光的巨响,让狼群知道这几个人手里,不只是一把枪,林子深处一声嚎叫,两头狼松了口,逃回阴影之中。 宋建业狼狈地爬了起来,满手是血,手指头被咬断了几根,伤口处一跳一跳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倒抽冷气。 不过捡回来一条命已经值得感谢十八辈祖宗了。 他刚刚已经感觉到有些脱力,在僵持三五分钟,被咬断的就是自己的脖子了。 其他人赶忙跑出来,把宋建业扶回去。 这下子好了,狼群对血腥味敏感得很,宋建业相当于被打上标记的猎物,绝对跑不脱狼群的追捕。 “咋样啊建业。”村长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左手,都觉得问得有些多余,但因为惊慌而短路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这种情况下怎么安慰人了。 “手指头被咬断几根,我怕是开不了枪了。” 宋建业脸上的血色因为失血和害怕迅速褪下,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他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随着这涓涓细流在慢慢泄露出去。 “干恁酿!” 他大骂一声把猎枪握在左手上。如今他已经无法端枪,只能在近距离射击防守。 村长撩开布篷,往外面看了一眼,一圈绿油油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里,似乎要拼个你死我活。 今天上山,决定灭它们满门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自己这几个手持猎枪的大汉,能被逼入这般绝境。 其他人持枪出去,慌张地开枪,但是一发未中,狼群很快躲到树后。 等枪声停下,林子里传来嗥叫,狼群又冒了出来,引诱这边开枪。 就这样拉扯消磨了许久,村长一掏兜,心头一凉——子弹没了。 他问了问其他人,也没有剩下的了。 也就是说,现在枪膛里的几发子弹,是他们在狼群爪牙下求活的最后砝码! 他们缩回了山洞里,洞口的火焰让狼群不敢接近,但是熄灭也是迟早的事。 打消耗战,狼群占尽优势。 怪不得老一辈总说要尊重山林,敬畏山林,自己是多无知,才觉得带着一把猎枪就能横扫太白山? 趁着这个功夫,得赶紧帮宋建业这王八犊子止血。 宋建业虽然愚蠢,但是人命关天,总不能让自己的村民死在面前吧? 村长从布兜里掏出针线盒,“我现在帮你处理伤口,你忍着点。” “有带酒的吗?度数越高越好!” 有人翻出来一瓶烧刀子,村长打开瓶盖,直接浇在宋建业的伤口上。 “狼的食性杂,谁知道咬你之前吃的是多久以前的尸体,先消毒!” 宋建业边点头边嚎叫,外面的野狼甚至也嚎叫回应,似乎在嘲笑。 把血污清理干净之后,村长拿出一根缝衣针。 宋建业看着那闪着火光的细针,有些害怕,但是疼总比死好,只能默默点头。 村长把钢针穿上线,把钢针烧红消毒,像缝衣服一样,把分离的两块穿上线,然后拉在一起。 宋建业穿着粗气,满身是汗,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让其他人看着十分后怕。 几分钟后,宋建业的皮肉被缝补得十分整齐,他满身是汗,已经完全不想动弹了。 村长知道,再不把人送下去,宋建业失血太多,硬挺不了太久。 第131章 人知狼恐怖,不晓人心毒 “宋建业现在这样子,咋整?再不送下山,估计够悬能够撑到明天早上。” “赶紧下山?现在天都黑了,晚上那群畜生的眼睛比人好使,现在还没走呢,万一路上被狼群盯上,咱都得玩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没能论出个结果。 宋建业沉默着,不想参与这场关于自己的讨论。 要是坚持要下山,到时候碰见狼群,自己行动不便是个累赘,真到紧急情况,很难说其他人会不会把自己当作拖延狼群的诱饵。 但是自己这手上的豁口还在往外渗血,还感觉有些发烧,估计感染了,要是不下去打一针抗生素,明天整个手都得烂掉。 这群狼明显不是普通的野狼,那疤脸头狼兴许是成了精怪,这一群狼被他指挥得十分难缠。 这一整天都在众人背后默默追踪,给人压力,夜晚来临也没有因为视野优势硬碰硬,而是采取袭击落单人员的游击战术。 现在宋建业几人,感觉整个山林都,处处都可能伸出尖利的爪牙,扑向他们的喉咙。 而且一旦子弹消耗干净,坚持到白天也没有意义。 狼群在单方面消耗这小队伍里所有人的精力和物资。 宋建业觉得,如今这个情况,已然是个死局。 自己咋就那么冲动呢,等警察一起进山帮忙就好了。 “伤口有点发烫,有清水么?” 宋建业有气无力地问道。 一个老叔翻了个白眼,显然心里也有所怨怼,但还是掏出了水壶,摁住了宋建业,将清水倒上去清洗。 清水接触伤口的瞬间,宋建业哀嚎一声,身体一震,差点把倒水的老叔推倒。 但是很快,那流过伤口的清凉感,让宋建业十分享受。 “水不够了。” 老叔把水壶拧上,里面还剩三分之一,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众人也没法出去打水。 宋建业也不好多说,闭上眼睛减少体力消耗。 村长在旁边一直沉默,老叔把水壶系在腰上,碰了碰他的胳膊使了个眼色。 “我跟村长守着门口,你们先休息。” 村长点点头,其他人垂头丧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两人出去之后,靠着岩壁面对火堆,这样防止背后被袭。 “村长,咱几个手脚齐整,要不咱走吧?” 老叔捡起一根树枝扔进火堆,干枯的木头被烧裂开,噼啪作响,火光也因此摇曳,把两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那建业咋办?” “能咋办,给他多留两颗子弹,等我们带人上来救呗。” “这几颗子弹,可保不住他的命。” “那能咋办?咱那几个在这里给他陪葬?这上山猎狼的事儿是他提的,不要警察同志帮忙也是他提的,还以为多能耐,想不到他们老宋家也就宋铁做事儿带把。” 老叔恨恨咬牙,宋建业平时啥揍性自己不知道?咋还被忽悠上山呢? 村长也不好满口答应,要是扔下乡亲自己逃跑的事儿传出去,自己明年的村长票选估计得被拉下马。 不过要是不能活着出去,什么村官不村官都白搭。 是耻辱做人还是英勇就义? 他转了转眼珠子,打定了主意。 撩开布篷进了山洞,拍拍手让众人看向他。 “同志们,现在子弹也没多少了,还有个伤患,这么拖下去咱都活不了,我们应该做个决定,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建业先留这里,我们出去求援,二,是守着建业,等明天白天,碰运气?” 其他人用眼神互相交流,然后不约而同店里点头。 “在这里耗下去,子弹耗不到天亮的。‘” “就算天亮了,要是带着宋建业,咱路上碰见狼也跑不掉。” “我不想碰什么运气,咱拿着枪杀出去!” 宋建业一听,这是要把他扔下啊! 拼命睁开沉重的眼皮,哀嚎道:“村长,你们不能扔下我啊,这一路一来不都是我给你们带路?” 村长心里啐了一口,还好意思说,瞎带路,乱搞事,今天这个局面,宋建业要负九成责任! “这样吧,少数服从多数,我作为提议人不参与投票,你们讨论五分钟吧。” 村长决定还是给宋建业几分钟争取活路的机会,看看他能不能争取到其他人的支持。 宋建业当然知道村长是留了转圜的余地,连忙开始跟其他人攀交情。 “叔,您小时候还抱过我呢,怎么说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你真的要把我留这儿等死?” “还他妈知道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儿子摆摊的时候不是你给举报的么,连货带车都给红袖章收了,气得他病了大半个月。” “要不是为了让儿子能安全回来过年,我都不会跟你来!” 宋建业被怼得不说话了,当时还在打击投机倒把,他眼红人家儿子一天赚二三十,给举报了。 更关键的是,要不是老叔提起来这事儿,他都忘了。 他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的眼神也早就给了他答案。 村长无奈摇摇头,但凡平时这家伙积点德,如今也不会是这个局面。 哪怕是个受伤的陌生人,这群淳朴的老乡亲也不会忍心把人丢下的。 此时商议时间才过了一分多钟,洞穴内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局面已经基本上定了,剩下的每分每秒,宋建业都像是一个等待执行死刑的犯人,既觉得时间很慢,又怕时间到。 他看向村长,眼神中尽是乞求,但村长装聋作哑,别开了脸。 在只能听到篝火燃烧的寂静中,村长看了看手上的机械表,站了起来。 “决定好了么?” “我们拿上枪,杀出去!” “杀出去!” 其他几人激动站起,抄起了猎枪。宋建业唇色苍白,一脸绝望。 “好,我们等下就往山下走,尽量围成一圈,不要有死角,等出了林子,到开阔的地方,咱就朝村子方向跑,多带点人上山,把建业接走。” 村长说要把宋建业接走,众人心里清楚,到时候可能直接就是收尸了。 但是村长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建业等死,把自己猎枪的五颗子弹退了出来,拿了两颗给宋建业。 “给!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 宋建业颤抖着接过,一边道谢一边把子弹装进了猎枪,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怼。 “咱走吧,宋建业,保重。” 村长起身回头,正要带着其他人出去。 “砰!”一颗子弹穿透了村长的大腿,鲜血喷涌而出。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见满脸癫狂的宋建业在狞笑着。 “操你大爷!你也给我留这儿!王八犊子!” 第132章 狼群簇拥的青年 “你他娘的疯了?” 老叔双眼充血,抬起枪口对准宋建业,宋建业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来啊,打死我,打死我是不是也要把村长留这儿?!哈哈哈哈!” 癫狂的宋建业反而淡定地把枪扣顶在村长的脑门上。 “你们可以走了,村长留下来陪我就行。” 其他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村长现在大腿被击穿,只能祈祷没有伤到大动脉。 猩红的血液,顺着村长裤子的破洞流了出来,很快在他身子底下形成一个血泊。 再不止血,村长活不过半个小时。 “走啊!怎么不走了!是我宋建业该死?”宋建业一脚踢开村长松开的猎枪,然后把脚后跟碾在村长大腿的伤口处转了转。 痛苦的哀嚎,在山谷里拉出几声回响。 “宋建业!你想干什么?!”村长忍着剧痛质问,他觉得自己今晚做的选择没有任何错误,早该看出来宋建业这王八蛋不是人。 应该说连牲口都不如。 “我要看看,要是换个人受伤,他们会不会一样扔下不管,难道活该我宋建业命贱?” 他抬眼看见其他几人仍然在洞口踌躇,显然是没有抛下村长的意思,他感觉到胸中那团怒火,直接把失血过多的疲惫少了个干净。 ”快滚!怎么?村长受伤这么恋恋不舍,我受伤你们抛弃得那么干脆?!” “我数到三,你们再不滚,我就打死他!”宋建业再次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只要触动扳机,村长就会当场脑袋开花。 “宋建业,你要是杀了人,是要被枪毙的!” 老叔紧张地看着地上的血泊,蔓延得越来越大,村长的呼吸从沉重慢慢变轻。 这是要死人! 要是现在不走,宋建业发起狠来,说不定又有谁要留下。 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其他人也觉得,宋建业没有针对自己,枪里的子弹打一颗少一颗,在宋建业身上浪费不值得。 “你让我给村长包扎!”老叔放下了手里的猎枪。 “你受伤也是我处理的,我现在要求你还我这个人情!” 他拿出砍刀,切下自己衣服里衬的布条,然后放下刀枪举起双手。 “老叔你就是心善。”宋建业哈哈大笑,“把你的刀和枪扔过来。” 宋建业收下刀枪之后,坐在地上,枪口依旧对着两人。 “你们敢把枪口抬起来,我就把老叔崩了,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 其他几人只能把手里的枪摁下,本来要一起闯林子的有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这人数进了野狼埋伏的林子就是找死。 “枪,扔地上,踢过来。” 宋建业见洞外的两人这么听话,得寸进尺。 “我们要是能出去,你还有一线生机,要是大家都留这儿,横竖都得死。” 老叔满眼怒意瞪着面前的后生,心里后悔怎么没在这王八犊子还小的时候直接掐死。 “如果我活不了,那我宁可大家一起死。” 宋建业把老叔和村长猎枪里的子弹全退了出来,拿到自己手里。 等下能保护他的,只有这猎枪了,子弹越多,活下去的机会越多。 这一举动,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绝望了。 现在所有有人手里,总共只有大约十几分发发子弹,其中十发,还在宋建业的枪里。 绝望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没想到宋建业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好了,滚吧。”宋建业见老叔把村长的伤口包扎好,已经基本止血,把空猎枪扔了回去。 洞外的两人,眼里已经涌现杀机。 这王八蛋,把他弄死在这山里喂狼! 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弄死一个人大家串好口供,抵死不认,那宋建业就是意外死的。 老叔接过猎枪,狠狠地瞪了宋建业一眼,又怜悯地看了看地上已经昏迷的村长,摇摇头,走出洞外。 “老叔..”一个村民给老叔一个眼神,握紧了手里的枪。 “走吧。” 老叔不是不知道村民的想法,但是村长还留在这里。 村长没法跟队伍走,只能留下,再不情愿,村长现在也指望着宋建业的保护,要是打死宋建业,昏迷的村长也活不了。 宋建业就是用这种方式,拿村长当人质,顺便恶心他们。 王八犊子,等回到村里,看你日子咋过! 三人匀了匀手里不多的子弹,提着煤油灯就进了林子。 有了亮光,狼群的目标更明显,但狼本来就能够夜视,抹黑行进,村民这边的胜算更小。 走了约莫三里地,没有看到狼的影子,众人松了口气,坐在树底下暂时休息。 连续的惊吓,加上山路跋涉,众人的体力快要见底。 他们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靠在一起取暖,众人为了保存体力一言不发。 老叔听见树上有响动,脑子里的警铃拉响,蒙地睁眼,借着煤油灯昏暗的光,他抬头看见一只大花豹正在树上盯着他。 “我靠!豹子!” 他猛地起身,豹子扑了过来,他几脚把其他人踹开。 几人拿起猎枪,朝花豹扣动扳机。 那畜生身形敏捷,两下跃到树上,躲开了。 慌乱的众人跟了几枪,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弹药已经没多少了。 很快,几人的枪纷纷传出弹膛空转的咔哒声。 “叔!没子弹了!” 其他两人连忙躲在老叔身后,老叔看了看自己的猎枪弹膛。 只剩下最后一发。 花豹见几人气势弱了下来,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下跃到三人头顶的树杈上,一跃而下,只要被它扑到,就直接咬碎喉咙。 老叔抬起枪口,扣动扳机,却打歪了,连忙把枪杆子横在身前,塞进花豹嘴里,其他两人想要帮忙,却看见了更绝望的一幕。 十几双散发幽绿光芒的眼睛,在树林的阴影之间出现,包围了过来。 “完了!” 三人的心,彻底落入谷底。 “哮天!上!” 一声清脆的呼唤,一对幽绿色眼眸接近的速度突然加快,几步跃到老叔面前。 老叔看见了,那是一只精壮的灰狼! 灰狼抱住花豹的脖子,抱住喉咙开始左右撕扯,其他的灰狼也围了过来,几下将花豹扯开。 花豹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跑,一声枪响之后,它的脑袋开了一个血洞。 一个熟悉的青年背着猎枪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叔几个上山干嘛呢。” “宋铁!” 三人看见这俊朗的青年,如梦大赦,纷纷瘫倒在地。 “妈的,还以为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第133章 举重若轻 你看到宋铁过来,有种想哭的感觉。 以前从未觉得这个青年的身影如此伟岸。 “宋铁?你还在山上呢?”老叔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放松了下来,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卸力。 这一晚上了,他们都在提心吊胆,呼吸都不敢大力。 “下午的时候听见了枪声,就让其他人先下山了,李叔是你们开的枪?” 宋铁看见哮天正在撕扯花豹,跨着大步就跑过去,一把薅住哮天的后脖。 一米来长的哮天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像鹌鹑一样被拎了起来,被轻轻扇了两巴掌。 “还啃?要是把皮子啃坏了,我不扒了你的皮当鞋垫!” “嘤嘤!”哮天讨好地摇着尾巴,努力伸嘴要舔宋铁的脸,宋铁闻到那股子血腥味,嫌弃地别开了头。 哮天更委屈了。 本来想要上去先想用猎物的疤脸,淡定地坐下了。 幸亏刚刚没有冲动上前,不然被令起来抽巴掌,它这个狼王脸面就挂不住了。 以后还拿什么来指挥狼群? 宋铁从背后的布兜掏出几个兔子干,这东西早吃腻了,喂狼也不心疼。 他知道规矩,先把最大的给疤脸一扔,然后给哮天嘴里塞了一个。 剩下的,就全随手扔给外围的狼群了。 村民们看傻了眼。 之前那散发着凛冽杀意的眼睛,现在如此清澈? 刚刚自己几人可是被这群凶兽,逼入绝境,现在宋铁一来,竟然有些分不清是狼是狗。 “叔,你们还没说呢,上来是要打什么吗?”宋铁摸着哮天毛茸茸的头,回头问道。 李叔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 现在眼前的救命恩人跟狼群感情这么好,不好说自己是听了宋建业的话上来猎狼的吧? 但是他也反应过来了,狼群感官灵敏,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们了,但是没有主动攻击,还是村长开的第一枪之后,狼群才嚎叫集合。 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孽,真他么丢人! “我们想着上来弄点肉吃...”李叔随便编了个理由。 “这次上山弄到不少的肉,还有几头野猪,分给队里的,够吃到明年开春了。几头野猪加上零零碎碎的野兔野鸡,拢共快一吨了,十二队的人家拢共十户,分下来一家上百斤。叔们还冒着这险干嘛?” 要是往日,听任何人说他们都不会相信,但是宋姐战绩斐然,又是熊瞎子又是老虎,加上现在拿兔子干当狼饲料的行为,他们毫不怀疑所听到的斤两。 “宋铁,这狼群....”李叔心有余悸,指了指正在埋头干饭的狼们。 宋铁自带他想问什么,这野兽凶猛,又不会说话,人自然会觉得害怕。 “放心吧,这狼群没主动伤过人,除非是主动招惹,就算是家里人,要是动手打人,也会被打回来不是?” 宋铁倒是非常尊重自然规律,出来打猎,就得有成为猎物的觉悟。 他弄死老虎黑熊,哪天被他们弄死也别埋怨。 其他人都沉默了。 敢情自己几人,是被宋建业忽悠上来了。 可怜村长被打穿了大腿,在这荒山野岭等死。 “村长!”李叔惊叫一声。 现在村长还在山洞里流着血呢!得想办法把他弄下山抢救。 “宋铁,村长在那边一个岩洞里,还有你大伯宋建业!” “宋建业?他上来干嘛。”一听到大伯两个字,宋铁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其他人也听说过宋家的事儿,就慌忙改口。 “宋建业他带我们上来猎狼。”李叔决定还是跟宋铁坦白,要是选择隐瞒,等下宋建业把事情说出来,再怎么找补宋铁也会存疑。 “猎狼?这山上兔子野鸡那么多,你们想动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凶兽团伙?” 宋铁想不明白,这帮人为啥非得选择高难度的任务挑战,难道是写实流派的魂系游戏玩家? “昨儿个山路上有个人被咬死了...” 宋铁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为首的疤脸。 疤脸老狼显然懂宋铁的眼神啥意思,摇了摇耳朵,一脸无所谓地趴着。 脸上四个字,“问心无愧”。 “村里的人?”宋铁问道。 “不是,甚至也不是周边村子。” 李叔他们一早上看多了热闹,但是也没听说哪户人家里的男主人该回没回。 “估计是懂了狼群里的小崽子,被惦记上了吧,这山里能吃也容易吃到的不少,狼群很少主动袭击人。” 宋铁也算不上为这群老相识说话吧,毕竟它们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动歪心思,比人还淳朴。 李叔回头一想,自己也看见了那个倒霉蛋,喉咙被咬断,肚子也是乱七八糟的,但是没被吃几口,显然狼群不饿。 如果是仇杀这样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现在先不聊这些,那两人还在山洞里,村长的大腿被打穿,流着血呢!” 宋铁闻言也不耽误,把兜里的兔子干撒了个干净,就跟着李叔几人赶路。 狼群几下吃完之后,也跟上了这几人的小队。 刚开始的时候,李叔和其他两个村民还感觉瘆得慌,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那狼群的压迫感变成了安全感。 狼群,就算是黑瞎子也不敢轻易招惹。 幸好现在它们是自己的队友! 狼群护送几人到了岩洞前,隐入树林,却依旧观望着这边。 宋铁认出来了这是上次他猎熊的那个山洞,里面臭气熏天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呆得住的。 “这么快回来了?是不是没子弹了?几个怂货。”宋建业在里面虚弱地叫嚣。 宋铁撩开篷布,撑起煤油灯扫了一眼里头。 宋建业正在倚着墙壁瘫坐,手里握着枪。 他们两人沉默了片刻,心中互有考量。 宋建业虽然不待见踪迹这个侄子,但是那擒熊拿虎的本事也不得不承认,有他护送下山十拿九稳。 更不用说这山上最大的危险,那群野狼,有他在就是最得力的保镖。 这下子起码可以活着下去了。 李叔他们看着宋建业,恨得牙痒痒,村长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这些年来给村里争来的东西不少,平时见乡亲吃不上饭,也会接济一二。 总之,是个老好人。 宋铁扫了一眼仰面躺在地上的村长,走了过去。 “我来送你们下山。” 宋建业呵呵冷笑,他宋铁今天还不是得服这个软? “我受伤了,走不动,你得背我。” 李叔看见宋铁脸上风云变换,就凑了过来:“我背他,宋铁你背村长吧。” “不,我背宋建业吧。”宋铁径直朝宋建业走去,蹲在他面前。 “宋建业得意地笑着,颤颤巍巍起身,就要趴上宋铁的背。 ”啪!“ 宋体一把抢走宋建业手上的枪,连同地上村长的枪一起踹到李叔面前。 “你杀了人,一点悔恨也没有?!” 宋铁愤恨咬牙,他进来的时候,就知道村长死了。 因为他看见,村长的胸脯没有任何一丝呼吸的起伏。 第134章 人作孽 “什么?!”李叔一听村长已经断气,一口气没喘上来,备了过去,其他两人连忙将他扶住。 宋铁过去,把手伸到村长的颈动脉上,别说脉搏了,体温已经没了,脖子后面还出现了暗红色的尸斑。 ”哈哈哈,死了死了,他当时不也觉得该把我扔在这里等死么?“宋建业一脸无所谓,好不容易缓过劲的李叔目眦欲裂。 宋建业这王八蛋是一点良心也没有。 他挣扎着起身,过来一脚踹在宋建业胸口,直接给他踹出三四步远。 这村子里的人打打闹闹小恩怨没断过,往人窗户里扔鞭炮,给人家的耕牛喂泻药,甚至月黑风高套麻袋打一顿,都发生过,但要还真没人想过想把自己的同胞害死。 而且村长跟宋建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仇怨,居然就这么把人害死了,还觉得理所当然。 两个稍微年轻的村民,彻底忍不了了,也上来加入,用脚猛踹躺在地上打滚的宋建业。 “哈哈哈!你们打死我,咱就都是杀人犯了!” 宋建业叫嚣道。 其他几人闻言,也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泄愤行为。 杀人,这是重罪,在法律上和舆论上,都是要被判死刑的。 “现在打死他太便宜他了,村长一家就这个顶梁柱,现在过世了,他得负起责任来。”宋铁看垃圾一样看着地上的宋建业。 “你现在害死了村长,就是杀人犯,你最少也得蹲大狱,还得赔人家钱,赔不起就会收走你们家房子,你老婆会改价,你儿子无家可归,活着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宋铁冷冷地笑道。 宋建业刚才的嚣张,完全凝固住了。 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把语气收软,哀求道:“宋铁,咱也算是亲戚一场,村长说要把我扔在这里,刚刚我们被狼群包围,我又受了伤,他们说下山之后求援,但是我怎么相信他们?没办法,我只好开枪把村长留下了。” “你看,村长死也死了,我还活着,我们家也有老婆孩子,这山上也没其他人,只要你们说村长的事情是意外,那就是意外。” “我可以把村里的房子抵押了换钱,你们几个平分,不,宋铁你拿一半!” 宋建业还在企图做最后的挣扎,想用未来的利益冲突,让另外几人与宋铁敌对。 “那你们上山,是谁做的决定呢?”宋铁直奔问题核心。 这几个人并没有狩猎经验,是谁给了他们胆子上山猎狼? 始作俑者还好意思舔着脸推脱责任。 房子宋铁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但是要出卖良心的话,宋铁毫无兴趣。 毕竟他现在的钱,甚至买得起镇上的房子了。 一旦选择帮忙隐瞒,成了宋建业的共犯,这时候以宋建业的道德底线,肯定隔三差五来要挟敲诈。 宋铁又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大伯是个什么货色。 “这...”宋建业支支吾吾。 “不是上来猎狼的么?”宋铁的脸色十分阴沉,在他眼里,宋建业这个便宜大伯,还真不如能帮他做事的那一票长毛兄弟。 “行了,把人背上,咱下山回家吧。” 宋铁收拾地上的东西,其他人恶狠狠瞪了一眼宋建业,过去把村长扶起来,李叔温柔恭敬地把他背在身上。 比活着的时候沉了些。 他活了快五十岁,见多了生死忌讳,也听说过那些可怕的鬼怪传说,早上看见那尸体,还觉得晦气。 现在自己就背着一具,却完全没有感到膈应,只有心口那浓得化不开的惋惜。 村长今年四十,一家四口,最小的孩子才十岁,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其他两人在旁边,帮忙扶着村长的尸身,对宋建业是看都不看一眼。 宋铁把捡到的零碎装进布兜,甩给跟在脚边的哮天让他叼着,背着枪也跟了上去。 “那我呢?!”宋建业在后面慌张地叫喊。 “能跟就跟上吧。”宋铁冷冷甩下一句。 宋建业忍着剧痛,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中间歇息几次,宋建业都妄图趁着其他人熟睡夺枪。 但是那些幽绿色的眼睛,一直在周围徘徊,那叫做哮天的狼崽也一只趴在宋铁身边,只要有一丝响动,就会摇摇耳朵睁开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就算活着下山,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法律的制裁逃不掉,在蹲大狱之前,还要受尽村里人的白眼。 ..... 宋铁家里,顾红霞正在热情又亲切地跟付秋兰拉家常。 不时把眼睛瞟向躺在床上的宋芳。 ”弟妹啊,这鸡汤我可炖了两个小时呢,可鲜灵滋补了,你赶紧喂芳子喝了吧,芳子是晚上受寒了,身子又虚,喝了这鸡汤没准身子暖了就行了!“ 顾红霞不遗余力地推销者自己的鸡汤。 付秋兰虽然很奇怪,这平时总是对自己这边恶语相加,处处排挤的大嫂,怎么今天如此关心这个昏迷的侄女。 虽然自己寡妇的身份,没少被村民们议论,看笑话,但是平时有点啥事,左邻右里总会来帮一手。 八卦爱碎嘴子,是村民们的性情。 但是骨子里的质朴,是他们难于被改变的本心。 至少付秋兰是这么认为的。 她不觉得现在这么反常的大嫂,会有什么坏心思,反而觉得宋铁平日总为难大伯一家,有些羞愧。 “好,大嫂真是谢谢你了,宋铁那小子性子拧,平日里找你们家麻烦,多担待。” “担待啥呀,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们家,快喂芳子喝了吧,等下就凉了。” 顾红霞不想夜长梦多,就算害死这妮子被抓进大牢,那也只会栽她一个,宋建业勾连人贩子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起码父子俩还能把日子过下去。 付秋兰接过鸡汤,用勺子搅了搅。 顾红霞看在眼里,内心冷哼一声:“搅吧,搅匀一点,我正怕你不把汤喂到底呢!” 付秋兰怕鸡汤烫着宋芳,现在宋芳又不会说话,别把舌头喉咙烫坏了,所以舀了一勺鸡汤,凑到唇边想试试温度。 虽然药材能一定程度遮盖农药的气味,但是尝到嘴里,一旦发现异常,怕是不会接着喂了。 顾红霞把汤勺接了过去:“弟妹啊,宋芳平躺着不好喂,你把她扶着坐起来,我好喂下去。” 第135章 最毒妇人心 “你来干什么?” 马大娘听见顾红霞的声音,拄着拐杖走进来,张八条肖九万也在外面欻了草料也回来了,他们看见来的人有些眼熟,站在门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当初兄弟二人在镇上抢的那个泼皮妇人。 “哥..”肖九万捅了捅张八条的肋骨。 “我知道,别出声,进屋喂鸡。”张八条抱起草料挡着脸,鬼鬼祟祟走进鸡棚。 肖九万也有样学样,跟了进去。 顾红霞看见瞎眼的马大娘,脸色显然不是很好,她想起来不久之前,自己还被对方拿着拄拐敲脑袋。 “这是我弟妹家,我怎么不能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铁定没安好心。” 马大娘挥着拐杖过来,要把这女人赶走。 “弟妹!你可得管管!这泼娘们儿一个外人,居然要把家里人赶走,等哪天她长本事了,说不准连你们都会被赶出去!” 顾红霞连忙躲在付秋兰身后,顺便拱火。 她不爽马大娘不爽一天两天,光是看见姓马的非亲非故就在这个院子里吃香喝辣,顾红霞就觉得眼球滚烫,喉咙喘不上气。 “赶走?十几天前要把秋兰芳子还有宋铁赶走的,不正是你顾红霞和宋建业么?” 马大娘冷笑着,这一家人的认知就这样了,他们只会记得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那不是前段时间我们家急用钱,但是宋铁他们家又还不了,只能委屈弟妹再嫁,我们找的可是个万元户好人家,再说了,后面弟妹不也没嫁么?” 按这个逻辑,想杀人,而且用尽了手段,只要受害者没死,那就不算谋杀? 没这样的。 “呵呵。”马大娘被气笑了。 突然,她在那浓郁的鸡汤味道之中,察觉到一丝不详的味道。 腥臭,刺鼻。 盲人失去了眼睛,所以脑子的算力被分到了其他感官上。 她拧着眉头,循着味道,一路点着拐杖走过去,一下子戳到顾红霞的脚上。 “哎哟!你这瞎眼婆娘干嘛!”顾红霞一下子跳起来,捂了捂被戳痛的脚趾。 马大娘没有理会她,抻着鼻子,一路找到那碗鸡汤。 “这是什么?!” “这是红霞给芳子送来的鸡汤。”付秋兰是非常传统的农村妇女,马大娘跟自己大嫂吵起来他也很为难,只能通过跟马大娘展示顾红霞的善意,尽量解除误会。 “里面放了什么?” 浑浊的眼球,直勾勾盯着顾红霞。 顾红霞的喉咙仿佛被这视线紧紧攥着,难以呼吸,更难以发声。 “这...鸡汤就放了老母鸡,还有一些中药,味道是难闻了点,但是药效好,良药苦口嘛。” 马大娘听出来了这说辞里面的心虚不安,直接从付秋兰手里拿走了鸡汤碗,舀起一碗,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 “还有什么?” “哎呀,你们不想手就直说,你们这样子,是怀疑我给芳子下药?!还给我!” 顾红霞伸手就要抢,因为她知道,这瞎眼婆娘在这里,自己很难得手,现在只能拿回自己的汤碗,免得被人抓住下药的把柄。 但是马大娘那树根一样的手指,牢牢虬结在汤碗上,怎么掰都掰不动。 “你喝一口,要是你敢喝,我就给芳子喂下去,给你跪下道歉。” 马大娘把舀起一勺鸡汤,朝顾红霞声音传来的方向伸过去。 顾红霞看着那加过猛料的鸡汤,紧咬着嘴唇。 “嫂子,你就喝一口吧,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们的。” 单纯的付秋兰,把顾红霞彻底架在那儿了。 “这是给芳子做的,我喝干嘛?这里头的中药太补,我也受不住啊!” “你就抿一小口,既不浪费,也不担心药力过猛。” 马大娘并不吃这套,这推三阻四,明显就是有鬼。 “你们爱咋咋地!” 顾红霞落荒而逃,想要逃走,马大娘伸手一抓,把他摁住。 这女人这么心虚,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几人。 “放开我!你个瞎寡妇!” “我干你大爷!救命啊!打人了!” 顾红霞扯开喉咙,朝门外大喊,路过的乡亲好奇地看着这边,很快就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连村口的狗都忍不住过来看这场入冬以来少有的热闹。 “大家快看啊,这瞎眼婆娘为了继续在这里白吃白住,就挤兑这家里的大嫂!真不要脸!” “要不是她把这里的肉吃完了,宋铁怎么会一点肉都不给我们家!” “这老东西,接近宋铁就为了让人给她养老!”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他们知道顾红霞是什么成色,但是对于马大娘帮助宋铁家的动机,确实很难不往难堪的方向揣测。 马大娘啥都受得住,就是受不了被人围观议论。 克死夫家这个名头,跟了她几十年,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小孩朝她扔石头,村妇们仗着她看不见,用她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议论。 张八条肖九万看见素来温和的瞎眼大娘泫然欲泣,攥紧了拳头。 付秋兰看见事态失控,非常内疚,人家大嫂明显是给芳子送东西来的,现在闹成这样,两家的关系就更难了。 “马大姐,大嫂,这都是误会,少说两句吧。” “你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你那短命老公失踪之后要不是咱家帮忙,你跟那两杂种早就死了!还有机会在这里假惺惺扮好人?!” 顾红霞选择彻底撕破脸,“这鸡汤你们不领情就还给我!” 她冲过去,再次试图抢走马大娘手上的汤碗。 “放开!” “放开?你要是敢喝一口,证明这碗汤没问题,我给你跪下都行?” “我凭什么跟你证明,你算老几?为了在这里白吃白喝。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想害人的是你!你放手!” 顾红霞尖叫着,用手指甲一抓,马大娘手指头的皮肉被划开,弄出几道血口子,那一直被紧紧握着的汤碗松动了。 “哎呀!”马大娘的触觉一样十分灵敏,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呵呵!”顾红霞把汤碗抢了回来,没来得及得意,手一滑,汤碗摔在地上变成几瓣,鸡汤也洒在地面,几块肥美的肌肉散发着热气,围观的人群无不摇头。 太浪费了。 “你这疯婆娘,还我的鸡汤!” 顾红霞装出一副惋惜模样。但是内心窃喜。 这下子死无对证了,要是再抢占一下道德高点,以后被指指点点的,就是这马瞎子了。 马大娘自然气不过,两个中年女人指着鼻子互骂,其他人看两位高手过招,见识到了语言的高深。 “狗!狗!!” 众人的围观正渐入佳境,被一声孩子的呼喊拉回现实。 村口小卖部老板的大黄狗,正趴在撒鸡汤的地方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费力地喘着气。 “有毒!” 第136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你想害死芳子?!”马大娘一杵拐棍,顾红霞见事情败露,拿起地上张八条用来砍柴的斧头,胡乱挥舞,就要往外跑。 众人眼见这个平时臭名远扬的女人疯红了眼纷纷让开了路。 “她要杀人!别让她跑了!” 马大娘着急地呼喊着。 但是村民们惧怕顾红霞手里的斧头,不敢接近。 张八条给了肖九万一个眼色,再躲下去,那婆娘跑了,肯定会再找机会来惹事儿。 他们两人抄了两根木棍,冲出来一下子将顾红霞的脖子架住,摁在了墙边。 顾红霞徒劳地挥舞斧头想要挣脱,张八条一脚踹在她腰上,剧烈的疼痛让刚刚还癫狂的女人捂着肚子,松开了武器。 “这婆娘刚刚送来鸡汤,说要喂芳子喝,你们也看到了,这汤里面有毒,她想害死芳子,芳子才多大?能跟你结什么仇怨?” 马大娘高声痛斥,其他人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顾红霞投毒被发现,心虚想破罐子破摔。 最毒妇人心啊!芳子多老实一个姑娘,就算两家不和,对无辜的孩子下手算什么事儿?! “我已经报警了,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儿怎么整,得问问村长。” 小卖部老板在狗被毒死的当时吗,就小跑回去报警了。 男人拳脚相加,女人胡扯头花,在这村子里都是不值得上台面的事儿,谁家里没点纠纷。 但是投毒性质就变了。 “村长好像不在,他也上山了去打猎砍柴了?” “好像是说跟宋建业上山猎狼去了,宋建业见这两天山上野狼伤了人,怕村里的后生回来过年的时候出事儿。” 村长夫人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也在旁边看热闹,听见有人提起自己的丈夫,就交代了一下。 “宋建业那倒灶玩意儿,也会办点人事儿?” “那村里怎么处理这事儿等他回来再说吧。” 人群中传来几声不屑的耻笑。 话音未落,村头就响起了熟悉的马蹄声。 “秋兰大姨!你们家宋铁回来了!” 赵家小子脖子上戴着虎牙项链,兴冲冲地一边朝这边跑,一边呼喊着。 付秋兰又惊又喜,这段时间她没少担心宋铁在山上会不会出事儿。 有时候还会做噩梦。 现在芳子的情况,说不定能让他去镇上关大夫那儿说说。 “把她绑了,看住了!” 马大娘指挥着张八条肖九万,利索地用绳子把顾红霞捆住。 顾红霞心灰意冷,完全没顾得上旁边两人正是抢她玉镯的盲流。 .... 而在另一边,宋铁坐在马车上打着瞌睡,洪家父子呼声震天也没吵到他,这几天太累了。 哮天也一直在警觉地张望四周,注意着黑暗里的动静。 当然它知道自己的十几个同胞,也在林子里盯守这个马车队伍。 直到天快亮了,马车队伍靠近村庄,那一直隐匿暗处的保安队,才悄悄散去。 宋铁被早晨的阳光闹醒,、伸了个懒腰。 “叔,不让你们先走么,咋还在山脚下一晚不挪呢?” 宋铁本来以为自己要带着李叔村长他们走二三十里,没想到刚下山脚,就发现大队伍根本没走。 “这不是担心你们在山上出点啥事儿么,没想到还真出事儿了。”老杜叔回头看了一眼被盖住脸的村长,还有躺在马车另一边喘着粗气的宋建业。 他心头不禁涌上意思悲凉。 他听宋铁还有李叔把事情念叨了一遍,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多大的事儿,值得闹出人命来。 本来他也不想让宋建业上马车这么舒坦,但他也不想让杀人凶手这么便宜地死了。 法律会判这个倒霉玩意儿死刑,他想多看罪犯活受罪,这不冲突。 而且宋建业活着回去,村长的死才不会死无对证。 这后面跟着的几捆木头,满载的猎获,今年过年的时候,队里的家家户户指不定会多热闹。 但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村长家怕是要冷冷清清了。 老杜扔给宋铁一块兔子干,宋铁嫌弃地撇撇嘴,“腻了,叔,有苞米窝窝头不?” “你小子,才吃上肉几天就这么飘。”老杜解开布囊,掏出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拧开水壶递给宋铁,“别噎着。” 这村里的摇钱树,家里的大贵人,老杜可舍不得他出半点事。 宋建业已经醒了,看着老杜手里的兔子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杜,给我吃一个呗。” 自己估计难逃一死,临走吃点好的不过分吧。 宋铁接过兔子干,转手就把兔子干扔给了哮天,气得宋建业手上的伤口就要裂开。 这还是村长给缝的。 宋建业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把猎枪顶住了脑门。 “宋建业,能让你活着下来是哥几个还有底线,我劝你消停点,真惹急了,就把你扔沟沟里喂狼!” 李叔决不允许这牲口用脏话侮辱自己的救命恩人。 “行,你牛逼,宋铁牛逼。” 现在宋建业的指望,就是家里老婆能给他收尸,然后想办法把儿子捞出来了。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觉间已经能看见村里的房屋,明明应该是早饭的时间,却不见几户人家飘起炊烟。 赵家老三一路狂奔着过来,这单纯的年纪,对大人那些八卦热闹没啥兴趣,只有山上带下来的猛货,才能勾起他无尽的好奇。 “铁子哥!” “诶!”宋铁朝他招手,让李叔用草席盖住村长的尸首,别吓着孩子。 “你这次带回来了什么?” “几只狍子,一只豹子,一头野猪。” 宋铁撩开盖着猎物的麦秸,下面的几头巨兽让扑上来的赵老三眼睛瞪得溜圆。 “铁子哥好厉害!下次打猎带我好不好!” “等你长大些的,来,上来,我们回去!” “这豹子牙能给我么?我有朋友想要。” “男孩子女孩子?” “都有!”赵老三羞红了脸。 “行!” “谢谢铁子哥!” 宋铁摸了摸赵老三那头发扎人的脑袋,遥遥看见村口已经占满了人。 这打猎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咋还那么隆重呢? 最主要的是,村长身故的事情还是私下通知村长夫人为好。 这几天历经波折的付秋兰,情绪复杂。 其他人看见马车上堆成山的战利品,乐开了花——明年的春节,看样子能过得相当滋润。 “铁子,你看到我老伴了吗?” 村长夫人过来,紧张地撩了撩掉在额前的碎发,她身后是一个怯懦的十岁男孩,正瞪着大眼睛看着宋铁。 第137章 该死的另有其人 宋铁给老杜支了个眼色,老杜点点头,拉过村长小儿子的手:“乖伢,跟叔叔先回去好不好,你铁子哥在家里备了糖和炸馃子,他让我带你去吃。” 孩子期待地仰头,看着自己的老妈。 这个时间点,能一日三餐吃饱的人家都不多,别说零嘴。 这酥脆的炸馃子,不少孩子跟自己家里人到镇上忙活的时候都见过,光想起那香味都流口水。 而且糖果这种稀罕物,就算过年,也未必吃得上。 他很害怕跟外人走,但实在是经受不住诱惑。 村长老婆点点头,孩子一蹦一跳拉着老杜叔的手走了。 望着孩子走远,本来脸上挂着笑的村长老婆,瞬间沉下脸来,看宋铁的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老公他没回来?” 这可怜的女人,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努力拢了拢额前的头发,好镇定下来。 宋铁摇摇头。 “受伤了?“ 宋铁摇摇头,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这满眼期待与担忧的农村妇女,说出她老公已经不在的事。 “那…那…他在哪儿?” 女人扶着马车,双腿发软,一只在马车上不出声的何南南连忙跳下马车把她扶住。 宋铁掀开马车上的布篷,刚露出个一只手,村长老婆就把布篷按住了。 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只要没有亲眼所见,那事情就是还没确认,需要几口气的时间缓缓。 其他看热闹的人沉默了,整个村口落针可闻。 最后村长老婆还是颤颤巍巍掀开布篷,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不过现在这张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双眼睁着,不甘地看着天空。 宋铁知道,这眼神,是村长在最后,看着宋建业的眼神。 “人怎么没的。” 村长夫人嘴唇发抖,心里面的悲伤,对孩子的担忧,还有对未来的恐惧,此刻拧在一起,成了一条复仇的引线。 “…”宋铁看了一眼宋建业。 “这玩意儿朝村长的大腿开枪,血止不住,失血死的。”李叔一脚把宋建业踹下马车。 “嫂子,你听我说,是村长他们先要…” 宋建业慌乱地狡辩,不料下一秒,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村长夫人额前好不容易捋顺的碎发,因为用力过猛,全都披散开来,底下的眼睛在头发的阴影里忽明忽灭,很像一头躲在树林中发怒的狼。 宋建业的嘴角渗出血来。 “我操你…”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村长夫人就揪着宋建业的头发,一把将他拽起来。 常年在地头干活的农妇,力量上甚至不会输专业的健美运动员。 宋铁看过一个短视频,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挑不起的担子,村里的农妇挑起就走。 农村男人忌惮老婆不是没有理由的。 “为什么..我家孩子还这么小,以后就没爹了。” 村长夫人拿起马车上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棍,舞得虎虎生风,朝宋建业身上雨点般砸去。 宋建业手上被村长缝起来的伤口,寸寸崩裂,鲜血直流,他哀嚎着满地打滚,说着各种好话求饶,但是已经打红了眼的女人置若罔闻。 这时候村外隐隐约约传来警笛声,一辆警车正在驶来。 已经彻底丧失理智的村长老婆,握着沾满鲜血的木棍,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最后,她踩住宋建业的头,抬起棍子就要给他开瓢。 “诶诶诶!”李叔连忙扑了上去,稳稳握住了村长老婆扬起的手。 “放开我!让我弄死他!” “嫂子!警察来了,你要是杀人,你想一下家里的幺儿!” 李叔一声呼喊,村长夫人怔怔地松开了手。 “对哦…娃没了爹…不能再没了娘。” 她嘀咕几句,开始胡言乱语。 看着警车越来越近,李叔慌张地把那已经腌臜不堪的木棍扔到旁边的水沟里。 一分钟后,警车停在了村口,两个警察下了车,正是肖局长和他儿子肖明军。 他们看了一眼在地上躺着、血肉模糊的宋建业,问:“咋回事?” “摔的。”李叔冷冷地回应。 “摔的?”肖明军蹲下来,仔细观察了宋建业身上的伤,明显是钝器击产生的伤痕,谁家摔倒的瘀伤一条一条的。 “对。”周围的人立马明白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肖局长把肖明军扯了起来,“村民们都这么说了,你就闭嘴。” 这常年在各地游走的老警察,太知道一个地方所有人团结起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强来。 “那这咋回事?” 肖明军指了指马车上的尸体。 这是出了人命,不能打马虎眼。 “他开枪打死的。”李叔安抚着村长夫人,示意她现在不要出声。 村长夫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刚刚那股因为仇恨涌上来的疯劲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心里只有后怕,怕自己也进了监狱,小儿子成了孤儿。 “对,我们作证。” 另外两个一起上山猎狼的男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要做笔录的话,带我们一起走吧。” 肖局长也没想到,这出来解决个邻里纠纷,居然还能碰上命案,点点头,让肖明军带几人上车。 “宋铁,许久不见啊,都快把我忘了吧,跟我走吧,这次来是去你家办事。。” 肖局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宋铁挠挠头,无奈表示最近事情实在是多。 “等开春了,我去镇上做点小买卖,到时候就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希望局长多担待。“ “好说,不过你小子,做的买卖还能小咯?” 肖局长已经看到马车里的豹子野猪了,看到宋铁背上的猎枪,示意他把枪放下。 宋铁作为禁枪时代重生回来的人,也没有多想,把枪甩给了局长。 这么多年,他见的猎人多了,就没有见过这么牛逼的。 这些凶猛的野兽,就跟躺地上等宋铁来捡一样。 “毕竟我上山能讨到几口饭,也得给家里几个谋点生路。我家里有啥事,都惊动了肖局长” 他也不想带着麻将兄弟两人上山冒险,洪家父子身强体健没什么,那两人的长处在其他地方。 “你还真上进。有人报警说,你嫂子给你妹妹投毒。” 宋铁一下子没能消化这句话的信息,转头看着肖局长发出疑问。 “啊?” “你妹妹被你嫂子投毒。” 肖局长重说了一遍。 宋铁下意识摸背上的枪,摸了个空。 “你们村里的枪我们会派人统一来收,希望你们能配合,出了人命,估计会被盯上一段时间,你们消停点,别给自己添麻烦。”肖局长背着宋铁的枪,没有再还回去的意思。 宋铁心头一凉,几天后就要交货的鹿鞭可怎么办? 第138章 物归原主 洪勇杰跟洪涛两父子,手指甲都快攥进肉里了,才忍住不把面前的女人打成肉泥的冲动。 习武之人,不能对妇孺老幼拳脚相向,是他们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信条。 什么养的牲口,会給一个半大丫头下毒? 还是百草枯这种必死的毒药。 要不是局长在这里,宋铁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给顾红霞的脑袋上来一枪。 这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旁人要破坏起来真简单。 院墙再高,也拦不住心怀不轨的贼人。 院子里的人都被宋铁打发走了,村长家的幺儿,也让张八条肖九万带着去镇上逛了。 他们家里的事儿忙完,再把孩子带回来。 村长老婆想等孩子稍微大些,再让知道父亲的事儿。 “肖局长,这两人你会怎么处理?” 宋铁咬着牙,强行镇定下来问道。 “这两人一个杀了人,一个杀人未遂,估计很难出来了。” 肖局长给顾红霞带上手铐,本来沉默的顾红霞,听见他的话,内心惴惴不安。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谁?谁杀人了?” 她着急问道。 “你老公,宋建业,把村长杀了。” 李叔在旁边冷哼,小的偷窃,老的杀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够可以的。 饶是他觉得这句话还不够,接着补刀:“你儿子蹲笆篱子出来,直接成了孤儿咯!” 顾红霞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肖明军把另外几人安顿好,就过来帮自己老爸把犯人接回去。 “别装了,你今天是进局子进定了!” 李叔咬着牙,世界上最爽快的事情就是看恶有恶报,但如今无论这两夫妻怎么样,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毕竟罪人就算是死上千遍万遍,已经走了的人都回不来了。 他们罪有应得,造的孽却由无辜的人一辈子背负。 宋铁本来进来看到宋芳没醒,以为出了啥事儿,差点拿菜刀给顾红霞当场切块,但是付秋兰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跟她说芳子是在山上摔了才这样的。 毕竟这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杀人犯。 现在宋铁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之后怎么弄。 宋家的祖宗,如今要回到自己手里,不是顺理成章。 宋建业杀了人,轻则无期重则死刑,顾红霞杀人未遂,应该也是十年起步,刚进去的宋青山反而是刑期最短的一个,就三年。 他一出狱,收到爸妈被抓的消息,肯定是会把责任算到宋铁一家头上。 以后的日子不会清净了。 … 肖局长押着夫妻两人,让他们坐进后座,早先坐在里头的两个乡亲白了他们一眼,厌恶地挪开了。 顾红霞看见满脸青紫的宋建业,心里咯噔一下。 “谁打的你?” 宋建业无奈摇头。 “呵,自己摔的。” 乡亲冷哼一声,回应道。 “这脸上的伤痕一道道的,显然就是被打的。警察同志,咱一码归一码,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顾红霞哀嚎着,以前只要她一撒泼打滚,所有人都会受不了迁就她,这次她想用自己老公被打,包装一个受害者形象,博取点同情,看能不能让局长在出庭的时候帮自己说说话。 “行了,他就是摔的。” 肖局长握着方向盘冷冷地说了一句。 两个作证的乡亲爽朗地笑了,警车瞬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朝镇上驶去。 … 宋铁在村里德高望重的李德明老爷子见证下,一脚踹开了宋建业院子的大门。 里屋那坚固的锁头,也没经受住洪勇杰手上锤子的猛然轰击。 “德明叔,这不大好吧?” 付秋兰还是觉得,尽管大哥大嫂还有侄子一家三口,已经在警局团圆,两老的甚至没有回来的希望,但这样子生创别人家宅还是不合适。 “有啥不好的,一家子鬊货被一锅端,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他们家欠你们的多了去。” 马大娘相当满意现在的情况。 “秋兰啊,以前这家子在的时候我不好说,毕竟这是你们家的私事,这房子,当初你们家老爷子到市里做生意没音讯之前,是留了遗嘱分的你老公,只是后来他人不见了,就被宋建业霸占,现在不过物归原主。” 李德明推了推眼镜,他是很传统的读书人那挂,脸皮薄,经不得人辱骂诋毁,一直以来都对宋建业霸占宋铁家宅的事敢怒不敢言。 宋铁在旁边听着,也多少能猜出来,为什么宋建业老是排挤这边。 一是一个不受宠的大儿子,通过报复来平复自己的不甘。 二是怕这偌大的老宅,被宋铁发现原来屋主是那个便宜爹,被要回去。 多年以来宋铁的老爹音讯全无,自然不能进行房屋让渡手续的办理,那上头的名字还是宋铁爹的。 要是想要办理让渡,只能让付秋兰签字,但付秋兰要是知道这屋子是自家的,最少也会搬进去占掉几间屋子。 所以宋建业还不如一直瞒着,就把这宅子当成自己家,时间久了,假的也成了真了。 几人来到宋建业的卧室,李德明直接从柜子里翻出了房屋宅基地使用证,交给宋铁。 上面确实是宋铁失踪老爸的名字——宋建国。 要不是看到这三个字,宋铁都忘记了那在记忆中面目模糊的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以后这房子,就是你们的了!” 宋建业当着众位乡亲的面宣布。 本来这大喜的事儿,应该摆上几桌庆祝,但是芳子至今未醒,宋铁也没这心思。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排好家里几人的住所。 “勇杰哥,那个窑洞别住了,再修也就那样,嫂子底子单薄受不了寒,等这边收拾好,你把她接过来,住现在我妈那屋,洪涛就睡我那屋,但床估计得换,他那块头,翻个身就得塌咯。” 洪勇杰听得两眼放光,这逃难的几年来,居无定所,现在也有个能说得上是家的地方了? 他激动地冲过来,一把握住宋铁的手, “兄弟,你愿意给我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辈子我就跟定你了,洪涛这小子,以后你随便时候,你就当他是你家的牛!” “爹,你说什么呢?”洪涛傻笑着,但是并不排斥给宋铁干活。 这么好的东家,现在这个年代估计都绝迹了。 “勇杰哥,你留在家里帮我把拿下山的肉分一分,洪涛,你跟我送芳子到镇上诊所去。” 第139章 开席! “这妮子,是魂被吓没了呀。” 关大夫给宋芳把完脉,又扒拉开她的眼睛看了一下,得出这么一个有点不大符合科学常识的结论。 但是宋铁不好质疑,他的重生就是最诡异的事情,他不禁问道:“难道是要跟那收音机里的故事一样,去十字路口敲个碗筷叫魂?“ “你小子还懂不少,不过那是巫蛊,我们正儿八经的中医不玩那套,肝藏魂,与胆为阴阳,所以魂吓掉了也可以说是胆都被吓破,好在问题不是很大,我施个针…劳烦你们出去。” 关大夫把诊室里的宋铁,还有付秋兰等人都推了出去。 他女儿关敏正在煮银针消毒,抬眼看见关大夫凝重的脸色。 “爸,这女娃啥情况为啥不直说呢?你这样很容易背锅的。” “要是我直说,娃儿他娘就该脑梗晕这儿了,你也不是没看到她的脸色,这么久了还不会望诊。” “你那套可不好学,感觉跟算命一样。” 关敏打个哈哈,她对医学兴趣浓厚,但是关大夫那一套望闻问切的功夫,她学了十几年,还停留在皮毛上,确实没多少中医天赋。 好在西医学得快,毕竟那边就跟解数学题一样,说多少量就是多少量,不会跟中医一样,在处方上写出“适量”这个玄妙的词。 但也确实很羡慕自己老爹有那种一看人面色,就能猜出来病灶所在的功夫。 要不是以前治死过人,这中医馆排队的病人,能从门口排到对街。 “针给我。”关大夫用白开水仔细洗手,用酒精布擦了又擦。 “爸,你真要用那个?” “不用能怎么着?这女娃儿魂都要到地方了。” “那你悠着点吧,别给自己搭进去了。” “你当你爹是谁,这银针捏了几十年了,出不了差错。” 关大夫捏起银针,另一只手,扶好宋芳的脑袋。 “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鬼门十三针,专门应对甚至错乱的一套针法,但是穴位凶险,要求施针之人除了深厚的医学素养认准穴位之外,还要有坚定的心智。 因为但凡行差踏错,刺错穴位,进深过甚,会伤及神髓,病人会成为手脚瘫痪的废人或者终生面瘫。 十三针次序递进,每一针的风险都在增加。 很快,关大夫汗如雨下。 半个多小时之后,关大夫把门打开,朝宋铁招手。 “宋铁,你妹妹醒了。” 一群人紧张地围了过来,关大夫此刻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有一种什么东西发酵之后的酸腐味。 “大夫,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付秋兰紧张地问。 “进去一两个就行,孩子刚醒,别一圈一圈围着。” 关大夫让了个身位,让着急的付秋兰进去了,紧接着出来把门关上。 “关大夫,你身上的味道是?”宋铁觉得关大夫好像是被什么污染了一样,现在看着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马大娘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囊,交给关大夫:“大夫辛苦了,拿去洗洗身子。” “哟,柚子叶啊,姐你还真懂行,本来想用点艾叶对付一下。” “你那针法,可真邪性,别乱用了,免得惹出啥事儿来。” “做大夫的,就算是沾屎带尿那也得下手。”关大夫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拧了拧僵硬的脖颈,朝自己的居室走去。 “关大夫,等等!”宋铁追了上去,“多少钱?” “你这可就打老头子的脸了,要不是你这诊所早没了,我说不定现在还在跪祖宗祠呢,再说了这不到半个月,你小子让我们进账三千多,还收你钱?我关勇这身铜臭味,就柚子叶都洗不干净咯。” 宋铁依旧掏出一张百元老人头,但是拉拉扯扯关大夫无论如何不肯收,还说要是敢把钱留下,下次就不要来了。 无奈,宋铁只能从马车上抓下来一只本来要卖饭店的飞龙,捆住腿和翅膀,塞进诊所的厨房里。 病房里,宋芳正躺在床上跟付秋兰聊天。 当然她也把宋建业打算卖掉自己的事儿说了。 “妈,咱不回去好不好,我怕。” 宋芳两眼含泪。 “怕啥,那老东西进监狱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枪毙。” 宋铁听到宋建业的腌臜事多了一桩,特别是干把手伸向妹妹宋芳,就后悔当初村长夫人教训他的时候怎么不参与一下出一口恶气。 “真的?” 宋芳开心地问。 “真的。”宋铁肯定地回答,付秋兰也点点头。 “那…那有饭吃么?我饿了。” “有,当然有。”宋铁一听乐了,果然孩子啥心事儿都窝不了半日。 “我在长白山大饭店定了席,今天是我们搬回祖宅的好日子,好好吃一顿,等下再去百货大楼弄几个大件回家!这次你们想买啥就跟我说!” “好耶!”宋芳想起了那个丢了的一分钱的发卡,本来还有些心疼。 但是一听能撒开膀子买,兴奋得立刻就要下床。 “哥!我好了,咱走吧!” “你这丫头,急成这样,走吧!” 宋铁把母女俩带出门,一辆马车载着山珍,还有洪勇杰父子、麻将兄弟,和马大娘,朝太白山大饭店走去。 …. “哎呀呀呀!铁子你可来了,听你今天要办乔迁席,我特地把今天腾出来了,快快,进来坐!” 吴大头把已经洗得特别干净的手擦了又擦,才伸出来跟宋铁握手。 “吴老板,用不着这样!这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待客的!”宋铁觉得吴老板有些掏郑重其事了。 “你可是我们大饭店贵宾中的贵宾,应该的。” “我们这回也没空着手来,你看,这是豹子,还有野猪肉,几只飞龙,还活着,吴老板找个地方圈养着,有人点再杀,这活飞龙,可鲜灵得很。” “那是!” 一看这么多山珍野味,吴老板笑咧了嘴。 这下子,又能开一波大席。 “咱也不摇秤了,这一批我看给你五百,怎么样?” “好说!” “既然铁子你这么痛快,那么今天这顿,你们无论吃多少,我收八十,主食管够,可以吧?” 吴大头知道洪勇杰父子又来了,特地把市里报纸的记者叫来了。 这两父子的吃饭的模样要是拍下来登报,哪个看了照片的人不觉得长白山大饭店的饭菜香得馋人,赔进去哪怕二十斤粮食,这宣传费用也花得值! 宋铁接过四百二十块,拿出一百二,均分给麻将兄弟还有洪家父子。 “这次工作的提成,除了底薪,出一次工算一次账。” 四人眉开眼笑:“好嘞!谢谢铁子哥!” 这跟对了人,好日子每天都过! “入席!”宋铁推开餐厅的门,餐桌上的饭菜,让众人目瞪口呆。 这吃了十几年的村席,就没见过这么丰盛的。 第140章 满载而归 红烧肉,蒸桂鱼,糖醋排骨,梅菜扣肉,冰糖猪肘,光是肉菜就四五个,整个桌子摆满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 这一顿,是硬仗啊! 付秋兰还有些心疼,这么多菜要是吃不完,打包回去也不是那味儿了。 但是很快她就释然了,甚至把吴大头叫进来又点了两个肉。 个个都是硬菜,但是洪涛是真能吃,已经很克制的洪勇杰,那寻常的小碗都被他拿来当勺子使,吴大头直接端了个装了白米饭的脸盆,直接摆在他跟前。 摄影师看得,都忘记了按快门。 半个小时之后,桌子上的菜碟摞了三层,几人拍着肚子,对着最后一块红烧肉摇头叹息。 肚子里实在是没有位置了。 付秋兰拿着菜单又问了一圈,生怕几人吃不饱。 以前缺吃少粮,那没办法,现在家里这新的几个老少爷们儿都能做事,哪儿能在吃食上饿着人家。 能吃能赚,金银满贯! 宋铁仔细回味现在的饭菜的味道,这时候的肉就是香啊,猪是中华黑猪,喂的是五谷杂粮,肉质紧实、肉香醇厚,而且现在他也是个半大小子,食欲旺盛。 主要是现在的日子没有后世那么操蛋,每天一睁眼就是各种腌臜事等着料理。 现在只想着搞吃的、赚钱,多么纯粹。 “走吧,逛街消消食儿去!” 眼瞅着过年了,新衣服新家具,该置办的置办,还得光鲜亮丽地去姥爷家拜年呢。 这一群人,怎么着也得穿得鲜亮整洁! “今天每个人十块钱的新衣预算,张八条肖九万,还有勇杰哥和洪涛,你们花多了自己补啊。” 宋铁又掏出了十块钱,要塞给洪涛,一直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素红连忙拦着。 “哎呀,宋铁,都领了薪水了,不用了,这十块钱太多了。” 素红以前别说大团结了,整张的一元都很少见,宋铁一掏就这么多,把她吓到了。 “哎呀嫂子,你也有,这十块钱只能拿来买衣服,别的不许买啊!这回过年你们得帮我往姥爷家搬东西,算是提前付的劳务费!” 看见素红拦着宋铁不收,张八条和肖九万也看了看手中的钱,要还回去。 “哎呀,妹子,咱不说这钱多少,你家两父子这身板子往我家里一站,就没人敢上门找事儿,你就拿着吧,听说宋铁要在镇上做点事儿,他们穿干净点,也好当门面!” 付秋兰也跟着劝素红。 “这…那就谢谢了,你看我们这又住你家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 素红握着宋铁递过来的纸币,脸红得不行。 其实她不是不想穿新衣服,而是从来不敢肖想。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百货大楼下,一看见是上次来扫荡的宋铁,每个柜台的销售员都紧绷着神经。 虽然是死工资,但是销售业绩,可是贴在脸上的金子! 宋铁看见那个买票的老头,依然在躺椅上,用报纸蒙着头,跟着收音机悠闲哼唧着,嘿嘿一笑,蹲了下去。 “大爷!我又来了!” 老大爷把报纸拿开,睁眼看见宋铁俊俏的小脸。 “哟,小伙子这次要买啥票” 宋铁回头,看着其他几人心里盘算了几遍,然后放弃了。 从怀里掏出社交硬通货,往老头子怀里一放。 老头子微微一笑,语气亲切不少:“听上道,给你折个半成?” “行,叔我有个请求。” “可不不能再少了啊!” “不不不,我是想让老叔你跟着我,等下要票的时候您直接掏,我当场给您结清。” 老头立马站了起来,拿起装满了各种票的布兜。 平时虽然陆陆续续有人换票,但是看宋铁这架势,今天干一天,起码能够歇一周! “哥,我想去看看衣服。”宋芳红着脸问道。 “行啊,跟咱妈一起去,挑好看的买,我在那儿歇着等你们。” 宋铁指着糖厂的经销部说。 今天逛街主要是想让几人尽兴,吃过见过的宋铁现在兴趣不大。 主要是以前陪那些老板的情人逛街逛出了阴影。 更重要的是,得给在关大夫老家养伤的张学富,还有李淑芬张知礼买点慰问品。 “宋铁同志,您来了?买点啥?” “今天预算三十,你看着装吧,其中有十块是单独装,要给病人带的,票他给。” 宋铁介绍了一下老头,掏了钱,就找个地方蹲下了,售货员给端了个椅子过来。 “陪家里人出来的?” “对。” 售货员的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啥时候他也能带着自家妻女,在百货大楼边逛边买。 招呼宋铁和老头坐下,顺便给抓了一把瓜子之后,他就忙着给宋铁挑拣去了。 “你也吃点?估计还得不少时间呢。”宋铁把瓜子往老头那边推了一推。 “没事儿,今天老头子就陪你们逛了。” 宋铁百无聊赖地看着人来人往,顺着人流,注意到了服装店里的情况。 付秋兰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但是不敢进去,宋芳则在里头拘谨地看着,不敢伸手摸,更不用说试了。 “我去看看,叔你先坐会儿。” 宋铁来到服装店面前,把付秋兰推进去了,“妈,你在外头看怎么挑?进来看!” 服务员一看见宋铁,就热情地过来招呼。 “哎呀!姐,我说你在外头多半天干啥呢,我这店里又不吃人,随便看,有喜欢的就到试衣间试一试!” 付秋兰红着脸,她第一次进成衣店,以前的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 看见她还这么拘谨,宋铁给售货员打招呼:“姐,你帮我妈挑几件合适的试试,她一点头我就付钱给票。” “哎呀,小伙子能耐啊,姐你命可真好,这么孝顺的儿子,搁我这儿,我做梦都能笑醒。” 付秋兰的脸更红了,售货员见对上了频道,就撑起衣杆取下几件,放付秋兰怀里:“姐你进去试试,包你满意!” 宋芳看见自己老哥进来了,底气足了不少,拿下几件袄子比划了几下,但是眼睛一直盯着一条小洋裙。 宋铁抬眼看了下价格,指着那条裙子:“姐,那条裙子拿下来。” “哥!太贵了!” 宋芳连忙摆手。 “十二块,贵啥,你是我妹,用不着扣那十块钱预算,先试试吧。” 他把小洋裙挂宋芳手里,把她推进试衣间。 几分钟后,她扭扭捏捏探出来半个身子,“哥,好看不?” “你不出来我咋知道。”宋铁笑了。 宋芳捏着裙子出来,显然有点不习惯穿裙子,之前都是下地干活,裙子太容易脏,根本不敢考虑。 “好看!觉得合身不?” 售货员一听,连忙搭腔,“我们这里可以帮忙改。” “那还犹豫啥,装上!” 付秋兰选来选去,看中了三件衣服,一件便宜,一件好看,一件觉得耐脏,一下子还决定不了,宋铁收拾收拾全给装了起来。 一下午过去,已经空了的马车再次变得满满当当。 第141章 去找高鹏 洪涛还黏在五金店里不肯出来,里面那些花花绿绿的工具让这个大男孩榴梿忘返。 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洪勇杰一把薅住他脖领子就把他扯到楼下。 宋铁给老头算完了钱,带着众人一起回到栓马车的地方。 每个人都买了衣服,板板正正的,到时候去姥爷家走亲戚也有面子。 张八万自觉地坐上了驾驶座,正要拍拍马屁股驱车。 “等等。”宋体跳下了车,“还有个重要的东西没买呢。” 他转身又进了百货大楼,问老头:“叔,有自行车票不?” 老头无奈摇头:“我这儿都是一些吃用的票,自行车票一般人消费不起,弄到手要是押手里,破了泡了就全搭进去了。” 宋铁觉得有些可惜,要是走姥爷家的时候少了辆二八大纲,气势上总是差了一点。 看了眼百货大楼里乌黑锃亮的自行车,不甘地回头走了出来。 “走吧,先去一趟糖厂家属大院。” 他直接坐在马车的最后面,躺下看着冬日里难得的清朗天空,摸了摸身旁的大包小包。 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嘛。 自从让高主任和钱厂长把受伤的张队长送到镇上,两边就暂时断了往来。 毕竟宋铁忙着巡山队的事儿,本来觉得不过是打猎拉木头,但也没想到日子会过得这么鸡零狗碎。 山里也没电话,就算是后世,通讯网络的全面覆盖,也得在宋铁四十多岁的时候了。 现在到了镇上,也得去见见他们俩。 他在小卖部老板那里买了两条最高档的烟,“老板,能打个电话不?” “多大点事儿,你打吧。”老板笑眯眯地接过宋铁递过来的钱,这一下子出去两条半个月都出不了一盒的烟,犯不上计较那一毛两毛的。 宋铁拨通了高主任家里的电话。 “喂,高主任,我从山里出来了,给您跟钱厂长带了点东西,您啥时候在家,聚一聚?” “宋铁啊,最近厂里的事儿刚消停,你现在过来就行,我打电话给厂长,鹿鞭的事儿咋样了,还就一两天就到日子了。” 前几日山上的事情,虽说看着惨烈,但是终究是没栽到自己头上,忙活完之后高主任心头的阴影就消去了大半。 现在看着交货的日子越来越近,本来钢厂厂长那边还一天一个电话打着,这几天连问都不问,显然是不抱希望了。 与人对立,只要放下身段去接触去化解,还是有希望重归于好的。 对立只是两个人暂时的利益冲突,而利益是时时变化的,等到立场一致,重新结交水到渠成。 但是失望就不一样了,那伤及两个人往来的根本——信任,以及对两个人未来关系的期待。 以失望终结的关系很难修复。 宋铁这边听到“鹿鞭”二字,头也有些大,不说大雪封山的日子近了,昨天宋建业开枪伤人致死的事儿,让警察同志们把猎枪都给收走了,村里上上下下真的一根好点的铁管都搜不出来了。 李猎户都顾不上脸面,坐在地上嚎了半日,也没能把他的老伙计要回去。 他估摸着日子,高主任的儿子高鹏,也该把东西弄个七七八八了。 “高主任放心,队长的事儿您这么上心,我要是弄不到,就把自己的切了给交差。” “你小子,你敢给咱还不敢要呢,赶紧来吧,我跟钱厂长在家属大院等你。” 高主任听见宋铁这么淡定,悬着的心暂时又放回去了。 鹿鞭这种东西,总归还是长在那种胆小的动物身上,攻击力比起老虎野猪甚至熊瞎子差远了。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鹿的第六感出奇地灵敏,只要感知到危险,立马就会逃走。 宋铁也不是没在林子里的发现过鹿蹄脚印,只是每每追过去,都会发现脚印消失在芦苇荡里、灌木丛中。 带上啸天,只要下起雪挂起风,那味道很快就会全乱掉。 但是这次回家之后,他必须得上山了。 ..... 宋铁把马车停在了家属大院,把豹子皮拿上,招呼其他人在车上先等着。 那满车的衣服零食,让不少职工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看着像是村里的人家,但是地里讨食的人,居然能这么高消费? 不少姨娘都看见宋铁之后就释怀了,原来是这小子。 但也没耽误她们围过来扫听宋铁的婚姻状况和家庭关系。 在肖九万听见其他人吹捧自己的宋铁大哥之后,他一时得意,没管住嘴,透露了宋铁的单身状态,还有付秋兰的身份,这还一脸懵的农村妇女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住。 姨娘们都表示想请付秋兰到家里喝口热茶,最后还是张八条给解的围。 宋铁巧了敲高主任家的门,那个富态的高夫人堆着笑把门打开,“宋铁小同志,你来了?快进来。” 宋铁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她倒也不恼,特别是看到宋铁手上的豹子皮时,笑得更灿烂了。 之前她跟闺蜜团们出去逛街,看见一个老女人穿着豹子皮氅子招摇,给羡慕坏了。 她屁颠屁颠去煮热水泡茶,把空间留给三个男人。 “宋铁,来坐!” 钱厂长是彻底被宋铁的枪法和胆识所折服,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见了血还能镇定自若,全程把控,这心性,是当领导者的料。 诶...怎么自己不能生出个这样的儿子呢。 要是跟自己沾亲带故,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他弄进厂里观察考核,宗族里那帮老东西也不会说三道四。 钱厂长知道自己可能这辈子无后了,厂子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延续荣光,比烂在毫无能力的旁亲手里要强。 “宋铁啊,张队长据说在关大夫那边恢复得不错,年前就能回去。” 高主任再三忍住了提起鹿鞭的事情。 宋铁递过两条烟,分给高主任和钱厂长,又掏出两盒万紫千红护手霜:“两位一人一条,我不是很会抽烟,所以就照着贵买了,毕竟现在贵的东西品质都不差。” 又不是后世,一条黄瓜编个故事,就能身家翻好几番。 “这护手霜,是给两位嫂子的。” 高夫人没想到还能有自己的事儿,连忙端着茶杯过来,两眼发亮地接过。 “哎呀,你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啊?晚上在家吃饭不,我出去买菜。” 这护手霜虽然不贵,但是在这个食物都不能人人吃饱的年代,化妆品或者养护品,都是能让闻到味儿的人羡慕不已的奢侈品。 “嫂子别忙了,我晚上得回家,这豹子皮两位看着分吧,做个皮包腰带啥的,别推辞,主要是想谢谢两位叫车帮大忙了。” 高主任和钱厂长眼睛一亮,这豹子皮,别说贵,有钱都未必买得着,无论是送上头还是给自家夫人长脸,都很不错。 这认识宋铁,可说是赚大发了。 “那我们就不废话了。” “高主任,高鹏哪儿去了?” “哦,他这两天也嚷嚷着要找你呢,不知道想干啥。” 第142章 年轻人不听劝 “哥,带我去山里转转呗。” 高鹏这段时间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宋铁。 他太期待进山打猎了。 所以紧紧抱着自己做出来的土枪,不愿意撒手,硬要宋铁答应带他去打猎。 “不行,山上太危险,你这种半大小子上去就是喂熊的。” 宋铁当然不敢点头,他在上面凭借自己的功夫和经验,虽说如履平地,但是上次张学富的事情,让他有些后怕。 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天知道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高主任这么看重这个独子,要是出点差错受点伤,不得把自己活剥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打死熊瞎子的宋铁?” 一个穿着蓝白色高中校服的女生,也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真冷着脸拒绝高鹏的青年。 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啊,什么屠熊杀虎的骇人战绩,多半是吹的吧? “看着也没多壮实,还以为长得也跟熊一样。” “曲芸,你别看宋铁哥这样,从山上弄下来不少东西送我家呢。” 看见自己的同学质疑自己的偶像,他有些不忿。 不过因为在家“交易”太显眼,高主任一旦发现,就会把高鹏关禁闭关到开学。 现在是在曲芸家里,自己一个客人也不好发作。 宋铁扫了一眼这位女同学的家,也不近感慨,有钱人的圈子里,总有一个比他有钱。 电视机,收音机,缝纫机三大件一样不缺,甚至客厅里还有一台掐金丝的大洋钟。 “这枪你能给我就给,不能就拉倒,我是不会带你上去的。” 宋铁十分坚持。 女同学撇撇嘴:“你看,我就说是吹牛的吧,说不定是他家老爹或者哪个叔伯打的猎物,让他抬镇上卖罢了。” 宋铁也不屑争辩这些,起身就要走。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高夫人出现在门内,看见了一脸便秘一样的宋铁,还有做贼心虚的高鹏,和一脸无所谓的曲芸。 “你们这是…” 高夫人疑惑地问道。 她本来的来想叫曲芸妈妈打麻将的,没想到竟然撞上了自家的便宜继子,在跟宋铁不知道密谋些什么勾当。 “我们…我们学习呢。” 高鹏打着哈哈,其他人一脸无语,气氛很快冷了下来。 他转头,眼神示意曲芸不要把自己想上山打猎的事情说出去。 曲婷一脸坦然地点头:“姨,高鹏他想跟高鹏上山打猎,但是这小子不让,高鹏让我劝劝你。” 曲婷一直都是要啥有啥,当然不会觉得世界上还有家长会拒绝孩子的请求。 高鹏脸都绿了。 但是高夫人却是一乐,对曲芸说,“丫头,去把你妈叫回来,麻将正三缺一呢。 看着曲芸走远,高夫人微笑着跟宋铁说:“宋铁,你就让他跟你去吧,不然你来一次他念叨一次,回家也念叨,去一次他就死心了,他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 高鹏一听,第一次想认可她在高家的地位。 差点叫妈。 高夫人自然并不是想帮高鹏说话,只是这便宜继子跟宋铁上山,要是出了啥意外,宋铁选择保密,那就必须跟他同一阵线,要是不选择保密,她也能除掉这么多年来,心头的一根刺。 总的来说稳赚不赔! “你放心跟宋铁玩儿去吧,你爸那边我来说。” “好耶!你看我姨都说了,你就带我走嘛~”高鹏拽着宋铁的胳膊死缠烂打。 “我打电话问一下你爸,他要是允许,我就立马带你回去准备上山。” “我老公他这两天去市里,刚刚动身了。” 三天后就是交鹿鞭的日子,不把枪弄到手,基本没戏。 高鹏又是一副不得逞不罢休的模样。 无奈,宋铁只能点点头。 “好耶!” 在场所有人,除了宋铁都挺高兴。 高鹏跟着宋铁,一路走到留下,笑嘻嘻上了马车。 看见其他人也不怕生,直接打起了招呼。 “哇,两个大哥好壮,是会功夫吗?” 洪涛第一次被人夸奖,黢黑的笑脸涌上血色,羞怯地点点头。 “好厉害,能不能教我,我愿意拜你为师!” 洪涛偷偷抬眼看自己老爸,连忙说;“不不不,我还不够格,你要拜师找我爸。” 高鹏扫了一眼那跟自己喜欢管闲事的老爹差不多的汉子,撇撇嘴。 “那算了,不过你爹把你教成这样一定很厉害。” 正在驾车的洪勇杰虽然沉默,但黢黑的老脸也忽然一红,显然十分受用。 张八条肖九万却几乎把脸缩进脖子里,因为高鹏正是他们俩所偷的那辆二八大杠的主人。 高鹏把他俩认出来了,过去主动握手:“哎呀,是你们俩!” 两兄弟连忙往边上挪:“你认错人了了。” “哪儿能呀,上次那个叫宋青书的死活不肯把车还我,要不是你俩作证一定麻烦一万倍!” 本来躲躲闪闪的麻将兄弟两人,把脑袋伸了出来。 “出来混,最主要是讲义气!” “这是伯母?伯母看上去就很会做饭,手也巧,跟我妈好像!可惜她走得早,我没能吃上几次呢。” 付秋兰心里一咯噔,当妈的最见不得的就是孤儿,连忙安慰:“娃儿你今晚就到我家里吃饭,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谢谢伯母!” 高鹏转头,盯着马大娘混浊的眼睛,好奇地问:“大姨你是宋铁的谁呀?” 宋铁心想:我看你咋夸。 因为他知道马大娘心理其实是十分敏感的,很容易马屁拍在马腿上。 “我姓马,就是宋铁的同村而已,一跳大神的瞎婆娘。” “哇!”高鹏惊喜地叫出声“我对那些灵异故事很感兴趣,姨你抽时间跟我讲讲呗。” 马大娘这么多年,一直想儿女绕膝,给孩子说故事,她一直心向往之。 “好好好,这么乖的小子,宋铁你哪儿弄来的?姨晚上给你讲。” 这时候,宋铁注意到,张鹏的视线扫到了宋芳身上。 “妹…” 妹妹二字还没出口,宋铁就一把将他摁住:“好了,车加速了,别说话咬到舌头。” 一帮大人都被糊弄地飘飘然,这未经世事的妹妹不魂都被勾走? 这小子敢动歪心思,要不山上挖个坑埋了? ..... “八万!” “高夫人,你今天手气这么烂,咋还这么乐。”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啥喜事?” 四方桌旁,几位姨太太正在推麻将。 “高家姨姨,高鹏呢?” 曲芸嘟着嘴,不满地问。 “跟宋铁走了呗。” “他敢扔下我!” “那山上有啥好玩的,又是泥又是冰坨坨。” 曲芸没有回应,跺了下脚走了。 这山上好不好玩无所谓,重要的是高鹏敢扔下她。 她把家里的二八大杠拖出来,一个翻身骑了上去。 她听高鹏说过宋铁住哪儿。 “臭小子,别给姑奶奶我给追上!” 第143章 风雪夜 宋铁手里的枪支,是用自来水钢管和一些自行车零件,拼接在一块切削得非常粗糙的枪把上,制作而成的土猎枪。 用火药激发铁砂进行射击,不用制式弹药,补充起来不费劲。 宋铁把其他人都安置在家,忙布置新房的事情,麻将兄弟帮付秋兰下厨,摆乔迁宴招待邻里,洪家父子则是搬大件,去给木匠打下手,争取早点把新家具打好。 现在他带着张鹏这个好奇宝宝,坐着马车就直奔太白山,距离大雪封山的时日不多了,一旦错过这一两日,鹿鞭彻底没戏。 “哥,咱还有多远?” 张鹏在后面费劲地跟着,很快就双手掐在膝盖上,弯下腰喘着粗气。 “前面就到了。” 宋铁指着前面的山脚,看着是不远。 但是高鹏已经跟着步行了半个多小时,看着距离根本没有变! 这位在学校里窝了十几年的学生,确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你要是觉得累了,我就送你回去,要不是看在这把枪的份上,我都不想带你上来,这里太危险了。” 宋铁将铁砂装进枪膛,支起枪管,瞄准不远处的一棵树,扣动了扳机。 “砰!” 宋铁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但是凑过去看的时候,不树干连皮都没破。 要不是怕被人看到,把这枪举报了,他在上山的地方就试枪了,现在就怕上来了不能用,白费功夫。 “我可不想回,爬我也要爬过去,嘿嘿,不知道今天我做的枪能打到什么。” “你这把枪有问题,能打到个屁。” 宋铁走到离树干五步左右的地方,扣动扳机。 又一声巨响,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树干直接被轰掉了一大块,就像被什么猛兽啃了一口一样。 “我去!你做的霰弹枪?” “照肖局长缴的一支土枪弄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啥枪。” 听到高鹏的话,宋铁汗都下来了,这小子难道真的是什么天才? 不过这把枪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得靠近了才能用。 野鹿又是一种敏感机警的动物,别说接近,就算顺着风闻到人味儿,立马撒丫子就跑。 今天的狩猎,上强度了。 宋铁顺着记忆中的路,带着高鹏来到前几日搭建的营地,把身上的东西一放,点起了篝火。 “铁子哥,这山上不会有狼吧?” 高鹏四下张望,总感觉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让他瘆得慌。 “怎么,怕狼啊?那你还敢来?” 宋铁想起来,哮天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兴许是上山来了。 野生的狼兴许睡不惯狗窝? 但也不应该啊,哮天那模样现在九成九是条狗了。 也许山上有它放不下的小母狼吧。 高鹏没有见过哮天,见过的话就没这么害怕了。 “怕,但也想看!”高鹏的眼里亮起好奇的光。 这小子学东西那么快,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吧。 “哮天!在么?!”宋铁往林子里吼了一声,山谷里响起回音。 “嗷呜~” 一声脆亮的狼嚎,似乎是在回应宋铁的呼唤。 分枝踏叶的声音从林子里由远而近,高鹏连忙躲在宋铁身后。 “哥,你叫谁呢?” “你不是怕狼么?叫狼过来啊。” 宋铁嘿嘿一笑。 “铁子哥,我虽然想看,但倒也不必这么近。” “近才看得清嘛。” 这时,一双幽绿色的眼睛从阴影处显现。 一头精壮的灰狼,压着身子走了过来。 “哥,它过来了。” 虽然高鹏从刚刚宋铁的呼唤声中,能看出来宋铁跟这头一脸凶险的狼很熟,但心里还是不免害怕。 那冒着绿光的眼睛,映着摇曳的火光,杀气太重了。 特别是那摇着的尾巴…等等,狼会摇尾巴? 在高鹏惊愕的眼神中,哮天摇着尾巴窜过来,热情地往宋铁身上扑,一边呜呜呜叫着。 “哥,这..好像是狗诶。” “这是狼,血统纯正的灰狼。想不想摸摸?” 宋铁把狼脑袋怼高鹏跟前,但是没想到高鹏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后退,反而凑上前来。 “真的吗?真的可以?” 高鹏再三确认,在宋铁点头后,伸出手,摸了摸哮天的脑袋。 “哇!好滑的毛,这狼好帅!” 哮天听见夸奖,尾巴摇得更欢了,摇了几下身子,从宋铁手上挣下来,就往高喷脚边贴。 “我去,这狼崽子就这么被收买了,果然是狗吧?” 宋铁很难相信,高鹏居然一块肉没喂,就凭一句夸奖,就把哮天搞定。 “哥,这是咱今天的战友?” 高鹏两眼放光,撸着哮天翻起的肚皮。 “也许还有。“ 不知道疤脸他们今晚会不会闻着味儿过来凑热闹。 宋铁居然习惯了这狼群在身边打转的状况,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暖暖身子,咱就出发。” 宋铁扔给高鹏一块肉干,让他补充补充能量。 “咱现在就走吧,我等不及了!” 把手里的肉干扔给哮天,高鹏直接拍拍身上被扑腾染上的泥尘,站了起来。 这小子还真有勇气,宋铁本来就是为了照顾高鹏点的火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背起猎枪。 … 曲芸踩着自行车,顺着一路上的车辙印,打着手电往山里走。 打猎这么好玩的事儿,高鹏居然不叫上自己,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 幸好这几天下了点雪,这条山路又没什么人走,就一条孤零零的车辙印,好找也好跟。 不过现在天黑了,得时不时下车查看走向,很快她就跟到了山脚下的,找到了宋铁停放马车的马厩。 马厩被高高的篱笆围着,防止猛兽进入。 曲芸蹲下来,用手电找着线索,很快就找到了两对交错的脚印,她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找到咯!” 她把自行车往路边随便一扔,哼着小曲儿就循着脚印的方向,蹦跶着跑去。 此时这深山老林里,狼群正在灌木丛中伏击一头受伤的雄鹿。 雄鹿趴在一个草窝里,正蜷着身子休息。 它听到隐隐约约不成调的歌声,摇了摇耳朵醒了过来,毫不犹豫立马撒开蹄子就跑。 狼群的眼神变了,仰起头,开始寻找歌声传来的方位。 第144章 社会你曲姐 宋铁选择晚上猎鹿,是因为野鹿也是日行性的动物,黑暗中个抓起来会相对容易些。 “哥,咱…”高鹏就跟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一路上嘴巴就没歇过,总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什么驱狼香,什么落熊坑、倒吊陷阱,不管是现实存在的还是道听途说的狩猎知识,都过来一边。 刚开始的时候,宋铁也在耐着性子回应,但是渐渐地,回答被敷衍的嗯嗯啊啊代替。 林子里传来蹄子踢踏地面的声音,宋铁警觉地抬头,一把将高鹏扯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听那声音,慌张又混乱,很大可能是上次受伤逃跑的雄鹿! 宋铁兴奋不已,飞速拔楞两条腿,一路拖着苦苦哀求放手的高鹏,朝山谷里奔去。 很快,他来到一条山道前旁边的高坡上,借着依稀的天光,看见一对大角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宋铁很奇怪,这时间段,雄鹿不可能这么兴奋。 果然,雄鹿身后有一道光亮,也正在飞奔,似乎还有哭声? “救命!救命!” 曲芸声嘶力竭,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跑这么快,这么远。 要知道每个学期的体测,跑800米的时候她都要跑8分钟。 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是居然能勉强跟上前头老鹿的速度。 肾上腺素真的很神奇! 在她身后,是十几头火狼,正眼睛冒火地疾步追赶。 她也不知道,朝那头雄鹿扔石头,会招惹狼群啊! 难道那雄鹿跟狼群的交情不错? 不可能吧?谁会跟食物交朋友? 她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两个身影。 虽然山精野怪的故事听多了,但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会害怕在半夜深山老林,冒出来的两个人形影子。 这山里,除了宋铁和那自私鬼高鹏,还能有谁? 她朝那边摇着手电,大声呼喊。 这大冬天,宋铁却在汗流浃背。 那娘们儿太虎了。 “哮天,去帮忙!” 宋铁一声令下,哮天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灰影,朝曲芸奔去。 它没有管擦身而过的雄鹿,因为宋铁并没有命令它狩猎,而是帮助那个叫唤的两脚兽。 曲芸看见面前又冲来一头狼,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冲进去别说跑,走都走不动。 这下子要完蛋了。 要是死后真有灵魂就好了,这样可以争取每天晚上托梦,抽高鹏一巴掌。 但是那狼冲过来,直接拦在了她跟狼群中间,扬起头,朝狼群一声嗥叫,后面带头的疤脸放慢了脚步。 曲芸却没有停留,她对这能拦停狼群的灰狼很好奇。但还是命重要,她奔到宋铁跟前,大口喘气。 宋铁认出来这人是白天在镇上见到的曲芸,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着这姑娘娇生惯养的,怎么敢孤身上山? 也不知道是无知还是勇敢。 他解下水壶,递给曲芸。 这个被追了一路的丫头,仰头就干下去半瓶清水,抹了抹嘴,直起身子一把薅住高鹏的领子。 “你这瘪犊子,姑奶奶今天借你地方交易,你居然一声不吭跑了。” 高鹏显然有些害怕这个虎妞,连忙认错。 “对不起呀曲芸,我本来打算这边完事儿之后请你吃饭。” “我缺你那两口吃的?打猎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不叫上我?” 曲家是吃上营商改革第一波红利的家族,整个族谱的男人基本上都南下到鹃梅城捞金去了,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家里突出一个有钱。 所以曲芸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看不上高鹏请客。 但是打猎这种事情就不一样了,平时上个体育课,都被老妈嘱咐不要跑太急,体育老师不敢让她不及格,就算毕不了业,也能躺着吃到八十岁,在学校里认字儿就行。 所以长这么大,她最向往的,就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鄂伦族那种山野生活。 拿着一杆猎枪大杀四方,多帅哦。 “这山上危险,你刚刚不也看到了么?”宋铁指了指还在逗留的狼群。 “我觉得跟着你就安全。”曲芸笑笑,从衣兜里掏出了两张百元钞,“这是今晚的向导费,要是我玩高兴了,下山再给你五百。” 宋铁挠挠头,就算对方不给钱,也不能不管。 但既然人都主动掏了,不收有点说不过去。 宋铁接过大钞,嘱咐道:“跟紧我,不要掉队,还有,稳住脚步,不要轻易出声。” 曲芸点点头。 “学挺快。”宋铁很满意,这虎妞虽然大大咧咧,好在听劝。 现在他得尽快把雄鹿弄到手,曲芸把雄鹿暴露出来,也算是大功一件。 虽然现在跑远了,但是现在最好是以逸待劳,等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顺着脚印搜索体力不支的雄鹿就好办多了。 哮天带着疤脸的狼群过来了,看见宋铁,他们脸上的火气消下去七八分,但是仍旧不喜欢那个把猎物惊走的女孩。 “你们认识?” 曲芸也看过一些山林里男孩子被狼群养大,成为狼王的小说。 没想到现实真碰上了。 有机会,得打听打听狼奶啥味道。 宋铁知道狼群狩猎失败又得挨饿,就把布兜打开,一整包的肉干香气四溢,狼群的眼里露出期待的光。 “算是认识把。” 解释起来有些太过麻烦,干脆就糊弄过去。 他正要把肉干扔给疤脸,让它分配。 “等等!这些肉干多少钱?“ 曲芸一把将布兜拢起来,抓在怀里。 狼群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了。 “你要干嘛?!把肉干还给铁子哥。” 看见狼群气氛不对,高鹏心里打起来鼓。 “算了,给你,不用找了。”曲芸又掏出一张一百,塞宋铁手里。 这荒郊野岭,跟狼群抢食? 宋铁刚要拒绝,伸手要把布兜拿回来,曲芸却大着胆子走到疤脸跟前,把布兜挂它嘴里。 疤脸甚至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要给同胞们分肉。 “刚刚惊跑了雄鹿是姑奶奶不对,这顿饭,就当我请你们的了。” 曲芸掐着腰,骄傲地说。 宋铁看乐了,这丫头,太社会了。 第145章 猎鹿 宋铁顺着新鲜的雄鹿脚印往林子里走,不时会惊走一些不知名的小兽。 本来因为林子阴暗有些忐忑,一直抓着宋铁衣服的高鹏,逐渐地习惯了这不时发出异响的野地。 曲芸反而十分自在,要不是宋铁再三嘱咐,不要轻易掉队,她肯定要四下搜索看看。 林子里有些陷阱,宋铁看了四五个,基本都是空的,往林深处搜索,另外几个被触发,但是里头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被其他人拿了去。 “哥,这么多陷阱咋啥都没有?” 高鹏是第一次实战打猎,自然不知道林子里那些野兽的智力,或者说求生本能,是十分强大的。 有些动物还会装死,等猎人靠近突然奋起,直接一嘴带走,同归于尽。 如果有幼兽需要保护,那么在被打中要害之后,说不准还能挺着一口气殊死一搏,为孩子扫除后患。 “你咋那么多事儿呢,要不你行你上?”曲芸踹了踹高鹏,“现在在山上,别外行嘚吧内行。” 宋铁本来已经很费劲应付这个好奇宝宝了,现在觉得有曲芸在省心不少。 总感觉这对男女同学,相处方式有些微妙的感觉。 高鹏抿着嘴,不敢说话了。 “鹿!铁子哥!鹿!”高鹏眼尖,激动地扯着宋铁的衣服指着。林子里晃动的一对大角, 宋铁顺着所指方向看去,雄鹿兴许是听见了高鹏的声音,那对大角停滞了片刻之后,飞速地往林子深处奔去。 “你可闭嘴吧!”曲芸一巴掌扇在高鹏后脑勺上,“这么大动静,生怕野鹿被逮着是吧?” 宋铁倒是没有在意雄鹿被惊走。 仨人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有余,现在缺少鲜草食料,天气又冷,剧烈奔跑消耗颇大,雄鹿既然停下了,证明体力已经差不多了。 “我要加速了,你们跟紧了。” 宋铁朝着雄鹿消失的方向走去,终于在爬上一个山坡后,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见芦苇地被压了一个一米多的坑,那是蜷缩休息的雄鹿,趴出来的窝。 这下子麻烦了,雄鹿休息的地方有着大量一人高的芦苇,高鹏做的枪射程又短,要是闯进芦苇地里吗,很容易发出噪音,再次惊走猎物。 并且那芦苇不仅会遮蔽视野,根本无法观察雄鹿的逃走方向,还会阻碍猎人追杀的脚步。 这雄鹿是有些灵性的。 虽然宋铁感觉还不累,但是两个学生已经汗出如雨,眼看就要掉队。 这林子里野兽、陷阱,能要他们小命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可不能扔下他们。 现在可能是宋铁能够抓到雄鹿的唯一机会了。 “你们跟紧点,我们要进芦苇荡,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动,这可能是我们今天抓到雄鹿的唯一机会了。” 宋铁举起枪,拨开芦苇丛,侧身钻了进去。 高鹏答应一声,钻了进去。 曲芸跟着进去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嘴,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嘘!“ 宋铁每次用枪管拨开芦苇的动作,又慢又稳。 因为一切都是估算的距离,宋铁把握不准,生怕枪管子伸出去的时候,戳到鹿屁股而前功尽弃。 雄鹿趴的草窝,离他们进来前的位置大约有四五十米,他们挪了二十分钟,路程还有一半。 “啊嚏!”高鹏被芦花划过鼻子,张了几下嘴,还是认不出大哥喷嚏。 宋铁知道,这下要遭。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芦苇胡乱晃动,显然雄鹿已经知道有人接近。 前几日被人围堵,刚刚又被狼群追击,它早已经神经过敏,立马起身扬起蹄子就跑。 “高鹏,不坏事儿你能死是不?” 曲芸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这次打猎,无论成功与否,于她得失无关。 但是要说有她在场的事儿可不能失败,要是说出去,多丢人。 “抱歉。”高鹏擦了擦鼻子,低着头认错。 “快跟上,现在雄鹿又跑了,别跟丢。”宋铁伸手拨开芦苇丛,用最快的速度,朝不远处芦苇晃动的方向追去。 “要是雄鹿跑了,哼哼。”曲芸阴鸷地看着高鹏,让他寒毛倒竖。 这闺女可不好得罪,学校里的校霸都被她用圆规追着扎,还差点拆了几个盲流的子孙祠堂。 “曲姐,咱快跟上吧,要是这芦苇里钻出条蛇啥的,那可太吓人了。” “你看,那是啥!” 高鹏惊叫着指着曲芸的脚下,让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呀!哪里有蛇?!” 小闺女可能蛮横无匹,但是没几个不怕长着鳞片的长条生物。 “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蛇。走了。”高鹏嘻嘻一笑,侧身钻进芦苇丛,跟上宋体。 “狗东西你等着!”曲芸也追了上去,“别给姑奶奶逮住,不然你就遭老罪咯!” 芦苇荡里虽然四面都是妨碍行动的芦苇,但是却没有四面真正的障碍,野鹿在这里可谓畅通无阻。 在奔跑着追了十几分钟之后,宋铁的体力终于跟不上了,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需要训练一下体能了。 芦苇的晃动越来越远,宋铁有些想放弃了。 打不了给他们点钱,让他们自己买去。 但是这样的话,钢厂厂长那条线就断了,真不甘心。 宋铁无耐摇头。 但是雄鹿造成的晃动,居然变换了方向。 “碰到水坑了?也不对啊,现在的水坑都冻上了,完全没必要避开。” 宋铁自言自语,很快又发现,雄鹿的逃跑防线又变了,甚至几次变动之后,朝这边奔来? “啊呜!” 一声狼嚎之后,回应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解开了宋铁心头的疑问。 哮天还有疤脸他们来帮忙了! “你们别乱动,站我身后,狼群来围堵雄鹿,别给撞到,逃跑的野鹿能轻松撞断你几根肋骨“ 现在最好的对策,就是以逸待劳。等着狼群把雄鹿往这边赶。 等到雄鹿贴脸的时候,用土枪给它致命一击! 鹿蹄声越来越近,宋铁紧紧握着手里的枪管。 一对鹿角,顶开了芦苇,杵到了宋铁眼前。 这速度,要是被鹿角撞到,非死即伤,也不知道洪勇杰是怎么能生生拦下来的。 宋铁抬起枪,扣动扳机。 “砰!“ 第146章 给过你机会了 雄鹿被贴脸的霰弹枪击中了喉咙,现在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宋铁坐在地上,嘬了一口水,身上的汗随着轻轻的晚风挥发干净,感觉浑身通透。 “哇!这皮子拿来做靴子,得多气派!”曲芸两眼放光。 这个家家户户都缺肉少粮的年代,曲芸这个富家小姐,看到野鹿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这上好的鹿皮。 “这鹿老了,皮质比较厚,做靴子捂脚,但是比较耐磨,拿来做皮衣夹克不错。” 宋铁把水壶扔给高鹏。 “满意了吧?” 高鹏连连点头:“今晚真刺激,铁子哥以后上山带上我呗?” “到时候再说吧。”宋铁打个哈哈,以后少点去高家吧,这小子看样子是上瘾了。 不过几乎没有男人,能够拒绝骨子里的这种狩猎本能吧。 “你刚刚还吓唬我来着?”曲芸伸手一把拧住高鹏的耳朵。 “痛痛痛,姑奶奶我错了!”高鹏哀嚎着求饶。 地上的雄鹿扑棱两下后没了动静,高鹏好奇地凑上前,想要仔细观察。 “这鹿角好气派啊…” 宋铁二话不说,直接薅住他脖领子往后一扯。 地上的雄鹿感觉有人接近,用最后一口气,仰头一顶,要不是高鹏被扯走,那巨大的鹿角就会直接戳到他喉咙。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当场戳开气管,这荒郊野外吗,可没有医生。 “我靠!吓死我了。“ 高鹏拍着胸口大口喘气,劫后余生让他止不住颤抖。 “铁子哥不说动物会装死么?你这记性死了也是活该。”曲芸真的很气不过这小子不听话。 这时候,狼群围了过来,虽然高鹏知道这些都是宋铁的老熟人,但是被这么围着,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铁子哥,它们来这儿是来分猎物的吗?”高鹏左右张望,确认狼群没有攻击的意思。 “是吧,我给它们切点肉。”宋铁掏出腰间的刀,几下划开雄鹿的肚子。 看着淌在地面的鹿血,宋铁不免觉得可惜,这鹿血酒,阳气足得很,最重要的是,能够卖上价。 但要是不给狼群分肉,又有些不道义,人家也是出了大力的。 他剥下来整个后腿,把鹿皮留在雄鹿身上。 狼不吃这么粗糙的皮,割下来就浪费了,不如拿回去卖,或者做衣服。 比起缩头缩脑但又一脸好奇的高鹏,曲芸肉眼可见的兴奋。 “哥!能把肉给我,我来喂么?” “你不怕?” “怕啥,你在呢不是?” 曲芸,丝毫不介意肉上面的血污,空手拿起,就朝狼群走去。 她很不理解,明明肉就在自己手上,为什么面前的狼会害怕地避开。 刚刚它们追自己的时候,也没发现这么怕生啊? 难道熟了之后反而社恐? 宋铁看她一脸懵,就给她解释:“这狼群里的头狼没吃,它们不敢动的。” “头狼?” “喏,那脸上有疤的。”宋铁指了指坐在地上非常端庄的疤脸。 “懂了!没想到狼群比电视剧里的封建皇宫还讲规矩。” 曲芸家有电视,看的节目不少,宋铁也被勾起了那刷剧的瘾,得想办法往队里拉电线,卖个小彩电。 曲芸走到疤脸面前,把肉递过去。 她不想扔地上,这群狼这么帅这么威风,把食物甩地上多失礼。 疤脸伸嘴轻轻一咬,把肉叼走。 “这头狼也太有礼貌了!”曲芸感慨着,一直旁观的高鹏也被勾起了兴趣。 “铁子哥,我能不能…” 他没说完,宋铁就甩了一块肉给他,“自己弄。” “好嘞!” 三人就开始给帮忙狩猎的狼群分发鹿肉。 哮天姗姗来迟,也不知道忙啥去了,当然可能这小子知道,不管来多晚,宋铁都会留着他的那一份。 “回家吧!”宋铁甩给哮天一块肉干,如果可以,他不想让哮天吃生肉,毕竟它已经入伙了,吃熟食更有利于健康。 疤脸那边要见血,来能让他们保持野性。 这快两百斤的雄鹿,运送起来是个艰巨的任务,不过好在现场有三个人。 宋铁做了个临时的简陋爬犁,跟高鹏一起把雄鹿往上一扔,三个人在前头拉绳子,等到下山装车就轻松了。 曲芸的手掌都磨出水泡来了,也没抱怨,自己上山挺开心的,特别是那群狼,太讨人喜欢了,以后得经常来看看它们。 要不在宋铁村里置办个房子?这样每次他上山,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高鹏也咬着牙拉绳,既然是自己要求来的,当然得负责到底。 哮天嘴里也在后头拱着爬犁,它心思单纯,因为这上头有它的口粮。 两人来到山脚下,远远地看见马厩里有灯光晃动。 那栅栏门已经被粗鲁地打开,里面传来几声叫骂,老兔在里头不满地哼唧着。 “啥情况?”曲芸问道。 “招贼了。“宋铁握紧了手里的猎枪,“你们在这儿等着。” 两人配合地点点头,碰见犯罪分子,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学生能够掺和的了。 宋铁过去直接推开栅栏门,里面一个晃动的人影停了下来,老兔一把挣脱男人的手,逃回了马厩里。 这年头马是珍贵的生产工具,能卖上不错的价,老兔虽然年龄大了,但是身价也在三五百左右,足以让不法分子铤而走险。 “谁?”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这是你的马?”宋铁语气平淡。 “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 “那咋不听你的话呢?” “这谁知道牲口发什么脾气!” “呵呵。” 宋铁一声挑衅的轻笑,让男人感觉脸面尽失,瞪着眼睛从里面出来。 他听宋铁的声音比较稚嫩,这种半大小子吓唬吓唬就不敢多事了。 “给你个机会赶紧滚,别让老子…” 他拿着砍刀从里面出来,抬眼看见了宋铁手上指着他的枪,还有宋铁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知道自己碰上的不是寻常的半大小子,可能是个猎户。 别的不敢说,猎户枪法都挺准。 “弟弟,这么晚了出来干嘛呢?” 男人的满脸横肉,不情愿地拼凑出不多的亲和力。 “那是我的马,给你个机会自己走吧。” 宋铁是从法制健全的后世来的,不想惹事儿。 “哦,那是我认错了,您忙,嘿嘿。” 男人笑着掩饰尴尬,从宋铁身边快速跑走。 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寒光一闪,男人的砍刀朝宋铁脖子砍来。 猎人枪法虽准,但是也不是谁都敢朝人开枪的,何况这看上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我给过你机会了的。”宋铁毫无波澜,扣动扳机,直接轰断了男人的右手。 前世的宋铁,都不知道亲手送走了多少人了。 第147章 意外收获 “啊!”男人一声尖锐的惊叫,将外面的两人吓了一跳,以为是宋铁被袭击,连忙拿起地上的木棍冲过来。 高鹏鼓起勇气,一脚踹开栅栏们,“我警告你啊小贼,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在外面还有、有人的!” “就、就是,我们带了一群人来,我劝你不要负隅顽抗。”曲芸也在旁边装着胆子吼道。 当他们睁眼,看见地上打滚的男人,那血肉模糊的左手看得曲芸喉咙一滚一滚的,好歹忍住了没有吐。 李龙点亮煤油灯,才看清楚地上男人的模样。 “求求你,我只是外地逃难过来,一时起了贪念而已,不要杀我!” 男人跪在地上猛地磕头,宋铁听他口音,应该说北疆那边过来的。 宋铁提灯进了马厩,看见老兔的脑袋因为拉扯而磨出血痕的脑袋,一股邪火就涌上来了。 这老马自打宋铁重生以来,可以说是劳苦功高,现在被折腾成这样他可忍不了。 要是前世,宋铁估计就直接朝着男人的脑袋来上一发子弹了。 但是他这一辈子发誓做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他把衣服脱下来,撕成布条,给男人勒住血管止血,等下下山去在小卖部报警等警察来带走就是。 至于他手上的枪伤,想来又要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土枪交出去了。 想到这里宋铁无奈地摇摇头,无论是哪个世道,好人始终是最难做的。 他跟高鹏两人把雄鹿扔上板车,用枪指着男人让他上车。 “你们俩坐在驾驶位上,我盯着他。”宋铁不放心把看守任务交给其他两人,这两个都一股学生气,想必男人也能看出来他们不敢开枪,但是宋铁不一样。 虽然看着也稚嫩,但是扣动扳机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们不会驾马车呀。”曲芸摊开手,“虽然我也很想试试。” “不用怎么开,你们做驾驶位盯着路就行,老兔认识路。”宋铁把缰绳塞到曲芸手里,曲芸兴奋地一个翻身上了座位。 高鹏则是非常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表示自己也很想驾一次马车,郁闷地坐上板车。 宋铁一直端着土枪,对着那个男人。 男人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冷汗直流,“兄弟,你看我都受伤了,左手动不了,你看是不是把枪收了,怪吓人的,万一走火怎么办。” “走火是你活该。”宋铁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语气明显愠怒,老兔给擦伤了脸,这口气还没出干净。 男人不想激怒宋铁,连忙开始套近乎。 “兄弟这是要送我去医院么,不用,我自己处理就行。”他哂笑几声,继续观察宋铁的神色。 “不是我要带你去医院,是让警察带你去。”宋铁察觉到了他狡黠躲避的神色,连忙用枪管子顶住他的脑袋。 “不要废话,闭嘴跟着我们回去。” 这男人显然是有事儿! ..... 一个多小时之后,宋铁的马车到了村口小卖部,为了不惊扰家里人,他拍了拍小卖部的大门。 “干嘛呀,大半夜的,我们关门了。”小卖部老板睡眼惺忪地打开窗户,不满地埋怨。 “老板,打个电话,买你条烟。”宋铁朝楼上招招手,老板揉了揉眼睛,看清拍门的人是最近村里的红人宋铁,连忙披上衣服,下来把门拉开。 “哎呀,铁子你这就见外了,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刚刚只是困了,你要打电话?进来吧。” 老板让开身子,宋铁道过谢之后径直走到电话跟前报警。小卖部老板扫了一眼马车,看见一对硕大的鹿角,就知道宋铁今晚收获不小。 “铁子,你这是打到雄鹿了?!发财了呀!” 宋铁挂断电话,礼貌笑笑,“老板明天我家里杀鹿的时候过来,给你算便宜些,别跟其他人说啊,不然我都得便宜。” “哎呀我做生意的,懂!”小卖部老板乐呵呵点头,这宋家小子就是上道,他大伯一家摞起来都比不上人一根毛。 “铁子你还不回家?” 看见宋铁坐在小卖部门口的石墩上没有走的意思,想要关门的老板问道。 “等警察来,这人偷我们的马,还要对我动手。” 宋铁指了指马车上的男人,男人尴尬地笑笑。 “还有这镇上的俩学生,一个是糖厂车间主任的儿子,另一个是...”宋铁想介绍两个青年,但是发现自己对曲芸并不怎么了解。 “镇上服装批发商曲家的闺女,曲芸。” 曲芸作为富家女虽然骄纵,但是礼貌还是有的。 小卖部老板一听是两个大人物的子女,脸上的睡意瞬间消散。 这宋铁,怎么到哪儿都能攀上高枝儿! 他抓出几把瓜子儿,拎出三瓶可乐分别塞到青年们手里。 “这刚从山上下来渴了吧,等的时候喝点饮料。” 宋铁正要掏钱,老板给摁了回去。“哎呀铁子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不收钱,以后打到啥好东西,记得我家就行。” “那就谢谢老板了。” “嘿嘿,我先上去了,有啥需要敲门就行。” 老板屁颠屁颠地上楼,一分钟后那亮着的窗户黑了。 “哥,你在村里吃得挺开啊。”高鹏羡慕地说。 “你也吃挺开的。”宋铁还记得今天他来自家院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的甜言蜜语唬得找不着北。 几人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一辆警车打着远光灯呼啸而来。 肖明军从车上下来,笑着对宋铁抱怨:“宋铁啊,最近你家事儿可不少。” “说得好像我天天找事儿一样,这家伙偷我们队上的老马,还想袭击人,被我一枪打老实了。” 宋铁把土枪解下来,现在雄鹿已经打到了,最近因为宋建业那事儿,整个片区都对枪挺敏感,他不想让肖局长为难。 “嚯,这口子不小啊,你也是瞎了眼招惹这小子。”肖明军掏出手铐,直接铐上了男人的右手,拉回车后座。 “还有这两学生,家里是镇上的,受累带他们回去吧。” “行。” 目送几人离开,宋铁拉着雄鹿回家,在大院里安置好在之后,到新房间里一躺,这大院比原来的房子好很多,睡着也踏实。 其他人都已经睡死,付秋兰被吵醒,过来看了一眼,宋铁让她赶紧回去睡。 第二天,宋铁正在洗漱的时候,肖明军一脸喜色,敲开了宋铁新家的大门。 第148章 手眼通天沈老板 “宋铁,我来跟你说一下昨晚的情况。”肖明军兴奋地搓着双手。 “那人是内地来的流民吗?”宋铁倒是很平淡。 洪勇杰他们也是从其他地方流落过来的,只不过遭难之后有人能够坚守本心,有人没有把持住底线为了求生违法乱纪儿而已。 “不是流民,是逃犯。”肖明军笑得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这人是惯犯,一路杀了好几个人,估计刚到这边,还没来得及犯事儿就给你逮住了,一身腱子肉,在派出所门口差点给他挣脱跑了,要不是你有枪,说不定也要着了他的道。” “行吧。”一提到枪,宋铁就不大开心,因为昨晚抓这个浑蛋,他把枪暴露了,被缴了上去。 以后还是得带上洪勇杰,或者练上几招真功夫,不然再碰上这种事儿,说不定会被对方反杀。 “你以后少上山,那地方没人,也是逃犯藏匿的好地方。”肖明军又说,“总之多留心吧,碰到陌生人不要轻信。'' "这上山的事儿,你也知道我就是吃这口饭的。”宋铁摇摇头。 肖明军从身后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长条,递给宋铁,“给。” “这是什么?”宋铁隔着麻布,摸不出来里面到底是啥。 “别问,等下拆开就行,我先走了,等下午我爸...肖局长应该会给你送来表扬信,还有奖品。” 肖明军神秘一笑,钻回车里,一脚油门下去,不到两分钟,警车就消失在宋铁视野里。 “神神道道的。”宋铁把东西拿回屋里,解开布条, “我去,拿回来了?”布条里是昨晚宋铁交出去的土猎枪,也不知道是肖明军没有上交,还是说肖局长看他用枪立了功睁只眼闭只眼让还回来。 不过这不重要了,枪在手,啥都有。 “铁子,谁呀?”付秋兰也刚刚起床,正拎着一袋面粉要进厨房擀面条。 “镇上的肖警官,就过来念叨念叨枪的事儿。” 宋铁可不敢说自己昨晚碰上了悍匪,不然自己每次上山,付秋兰会担心得吃不下饭。 “宋建业那小子用枪伤人,搞得脸正儿八经的猎户都做不了事儿,村里老李枪没了之后都哭了三天了,你没枪少上山吧,咱家这段时间不缺吃的了。” 付秋兰很满足现在的情况。 但是宋铁不这么认为,现在家里多了四口人,这不运作下去迟早会坐吃山空。 “妈,刚刚肖警官把枪还我了,但你别说出去,人家给我开特例呢,太招摇人家不好做。”宋铁扬了扬手里的枪,给付秋兰一颗定心丸。 “哟,这肖警官人还挺好,咋不留人家吃个早饭?” 付秋兰觉得自己儿子有些不太懂人情世故,真心换真心礼尚往来关系才长久。 “人还得赶回局里,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呢,等我去镇上的时候,请他下馆子。” “上次那个老吴家的馆子不错,带他去吧,搞好关系。” “好嘞。” 宋铁随口答应一声,去对门叫醒洪勇杰,今天他得把昨晚割下来的鹿鞭鹿角拿到镇上去。 昨夜那一遭后,宋铁觉得以后涉及财物的活动,得带上洪勇杰父子才能安心。 “东家,这么早?”洪勇杰神采奕奕,他的习惯都是鸡鸣起床,晨练半个多小时。 “得赶去镇上,把鹿鞭的事儿了了,这鹿角也卖一卖,你们要是跟着护送,这一趟给你十块钱。” 亲兄弟明算账,宋铁不打算为了这点小事儿消耗洪勇杰这边的人情。 洪勇杰一听有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也知道这位东家不喜欢推脱,浪费时间。 正在扎马步的洪涛一听,叫嚷着:“铁子...叔!我也要去!” “看看你那马步松垮成啥样了,今天早上八点之前不许起来!”洪勇杰一把将他摁回去,那粗壮的小伙嘴里絮絮叨叨在埋怨。 “洪涛你也有任务,等你扎完马步,去老杜叔家里叫他过来,跟他把这雄鹿拆了皮肉,到时候分你们家半条腿,顺便让他给学校里的何南南送点肉过去。”宋铁想把两边的事儿同步完成,现在时间就是金钱。 老杜叔虽然是个厨子,但是上山共处了这么些日子,剥皮拆肉该怎么做,宋铁不用多说,他自然会弄。 洪涛听见自己也能做出贡献,安心地扎回马步。 张八条肖九万也抻了个脑袋出来,想看看能不能也弄点事儿做做。 “你们俩,等午饭的时候到村里把上山伐木的几个叔伯叫来,跟我妈把鹿的下水和一些肉处理一下,做成菜招待招待,下午把拆出来的肉在村头摆摊卖一卖,一斤两块,能卖多少卖多少,卖不完的留我明天到镇上卖。” “得令!”两兄弟兴奋地回屋喂鸡。 芳子这几天兴许是被折腾得累了,现在还在睡懒觉,宋铁特意嘱咐付秋兰别叫她起来,等开春后学校上课的时候,她就没机会赖床了。 这一大家子人井井有条地转了起来,早餐的时候,那个小圆桌都坐不下,付秋兰和马大娘用碗装了饭菜,坐门口吃去了,看得宋铁过意不去。 这热闹的早餐,有了一点小小的缺憾——怎么就想不起来弄个大点的桌子呢。 早饭一结束,各人就开始忙自己的任务去了。 宋铁躺在班车上,高大的洪勇杰在前头驾车,那厚实的背影给足了宋铁安全感。 哪怕是到了镇子上,路人也是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刚到糖厂大院门口,当铺老板沈万就已经站在门口,叼着烟斗等着了。 宋铁让洪勇杰去把马车系好。 “万老板,好久不见。”宋铁下车,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您这是在等我?” 沈万拿下烟斗,在脚后跟磕了磕,非常复古地拱拱手,“这可让我好等呢。” “您消息可真灵通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了。” “窃听器?”沈万从没听说过这个词。 “你可以理解为眼线。”宋铁也懒得解释自己随口说出的那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 “这种事儿还用得着安插眼线,昨晚警局里逮了个逃犯,想必是宋铁小友的手笔,跟着的两个学生说跟人猎鹿回来的路上装撞上的,这四里八乡,现在敢上山打猎的,还有其他人?” 宋铁一听就知道,沈万是来收货的,连忙说:“不好意思,鹿鞭被人定了。” “早有耳闻,这不,悬壶堂的老板没来呢,没准正在店里抽闷烟。”沈万嘿嘿一笑,伸出五根手指,“若是鹿角没有买主,我愿意出高价收购,我出这个数。” “五百?”这沈万真的是生意精,一眼就看出宋铁的意向价。 “当场给钱。” “爽快。” 在两人钱货交接的时候,宋青山在不远处一脸阴鸷地看着宋铁。 第149章 直奔主题的曲夫人 现在宋铁家的旧院子热闹着呢,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挤在这里,等着吃席分肉。 宋铁带下来的野猪、狍子野兔等等都在这里放着,看着就喜人。 “这么多,咱这吃了几年的和尚饭,谁能想到今年能顿顿见肉?” “还不是宋家的小子有本事,带着咱一起享口福。” “宋家的另一个算是一烂到底了,不过他们家也交不出什么好人。” 婆娘们叽叽喳喳,男人们忙进忙出,老杜甚至心血来潮买了一串鞭炮,挂在门口红红的,喜庆。 “让我点!让我点!”赵家老三跳起来,就要去抢老杜手上点炮仗的香。 “够得到就给你~”老杜看见这平日调皮捣蛋的小鬼,玩心上来了,耍逗猫棒一样,上下扯着点着的香。 “给我!老杜叔,你最好了,让我点炮仗!”赵老三嘴巴变得这么甜,给老杜逗乐了,把香递给他。 “吓着了别找我哦!”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找你!” “哪儿学来的词儿这是,哈哈哈,男子汉去点炮仗吧!” 赵老三欢叫一声,蹦跶着拿香杵到引线跟前,刚接触就把手收回来,又怕又兴奋,试了几次才点着。 一串灿烂的火花,就像挂在门口的牵牛花一样,在藤蔓上噼里啪啦地炸开。 “呜呼~”赵老三快速窜进里屋,躲在付秋兰身后,捂着耳朵咧嘴笑,看着门口的鞭炮纷飞的红纸。 “这宋家的日子红火起来了呀。” “净说些大家都知道的废话。 “哈哈哈哈…” 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是另一边的宋青山就不怎么好受了。 宋建业用家里所有的钱,托顾红霞娘家的二老,把宋青山保释了出来。 他自然也知道了自己爸妈进监狱的事情。 宋建业被判了无期,基本是出不来了,顾红霞则是十年的刑期。 幸好勾结人贩子的事儿没有被发现,不然罪加一等,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要不是宋铁把自己弄进了厂子里,自己怎么会起贪念偷东西,要不是宋铁联系了警察把自己抓起来,爸妈怎么会想去凑钱。 为了凑钱找了人贩子,为了不被发现,想把宋芳除掉,才闹出着一系列的事儿来。 归根究底,就是宋铁的原因。 听说他们还把家占了,让自己无家可归。 如今宋铁又在外面大把大把捞钱,刚刚宋青山可是看见了,宋铁从那商人模样的男人手里,手下了好几张老人头! 凭什么自己沦落到这地步,宋铁盆满钵满,吃香喝辣! 他心头的恨意越来越炽盛,眼睛里仿佛能伸出两只手来,把现在正在笑着数钱的宋铁活活掐死! 但那是他也清楚自己能够出来,是因为全家掏空了积蓄给的保释,不能再冲动,不然再进去就是一家团聚了。 不伤人,恶心人的方法多的是,咱走着瞧! 宋青书径直走到小镇通往后土屯的路口,拦了辆顺路的马车,随着车走远。 … 宋铁把鹿角出手了之后,走向家属大院的门岗,从布兜里掏出上次买的两条烟,甩给门卫老孙。 “哟,你小子这是发财了呀。” 老孙喜滋滋看着两条高档好烟,嘴巴笑得咧到后脑勺。 “小赚而已,以后来摆摊还得您老多担待。” “你还用得着来摆摊?最近听高主任说你可是风光无限啊。” “哪有哪有,做点小买卖,我上去了。” “行,上去吧,我帮你登记。” 老孙头把门给他拉开,目送他上楼。 这小子,谁家闺女能有福气把他泡到? 他哼着小曲回去,想着要不要把自家孙女介绍给他。 “宋铁,你来了啊!” 宋铁刚敲门没有三秒,高主任就迫不及待拉开了大门,一张大脸直接挤进宋铁的视野。 “高主任,我这次一是来交鹿鞭的,二是老给您道歉的。” 宋铁把手里染着血污的布袋递给高主任,现在天气冷,鹿鞭已经冻成得像块石头一样。 “道歉?”高主任连忙把宋铁迎进门,带到客厅,“道啥歉?” “这不昨天带高鹏上山了嘛,后来我寻思不对劲,应该问过你的,但是高鹏他…缠得紧。” 宋铁还在掂量要不要把高鹏手搓霰弹枪的事,告诉这位一无所知的爹。 “哦,你说那档子事儿,我早知道了。” 听高主任这么一说,宋铁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高鹏呢?” “哦,他呀,在学校接受表彰演讲呢,可是给我长了大脸了。” “表彰?” “可不,要不是我这老脸皮薄,我也去看看去了,昨个你们不是抓到一个逃犯么,警局那边肖局长亲自送去的表扬信,现在高鹏可是学校里的英雄。” “这样啊…”宋铁知道为什么高主任,完全不计较自己把他儿子带到危机四伏的太白山上了。 这得了便宜还卖啥乖啊,这个年岁正是把荣誉看得比物质还重的时候,特别是这种不缺钱的家庭,一面锦旗比一沓草票难得多了。 “不过以后你要带他干啥去,尽量知会我一声,当时警察上门的时候,我脚软得差点跪下来,心想那倒灶玩意儿终于还是走到这步了。” 看样子高主任对高鹏的未来并不乐观。 “行…”宋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答应。 “咚咚咚。”高主任的家门又被敲响。 “老高,开门,是我。”一个贵气威严的中年女声在门外响起。 “哟,曲夫人来了,我跟她说你今天来,她说什么都要来见见你。” 高主任连忙起身,出去开门 “见我?” “曲芸也被表彰了啊,那姑娘成绩一塌糊涂,为人又有点…豪放,所以一直以来在他们家里都不怎么受待见,但是被通报表扬之后就不一样了,曲夫人可是狠狠地抬了次头,你可算是她的贵人了!” 高主任把门拉开,一个身着华贵的夫人施施然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管家,管家手里大包小包拎着,局促地挤了进来。 “曲夫人,拿这么多东西?”高主任下巴有点合不上了。 “又不是给你的,不用自顾自地客气。”曲阜人掸了掸衣服,优雅地坐在宋铁对面。 “这就是那位宋铁小同志?”曲阜人眼里满是喜爱,“这些是我逛街给你买的东西,本来想给你弄身西装,但曲芸那丫头不争气,不知道你的尺码,所以就弄了点羊毛围巾,还有手套之类的,代闺女谢过你。” 她翻出一个小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块金光闪闪的手表。 “这是国产的海鸥,虽然档次比不上那些外国货,但胜在解释,也好看利落。” 宋铁被这些明晃晃的礼物晃瞎了眼,有些心慌。 “曲夫人,这些东西太贵了,我不能收。” “又不是说白给你,你着啥急?” 这么一说,宋铁就安心了,要是做事换来的报酬,确实拿得心安理得。 “曲夫人有什么事要我办呢?” “你没结婚呢吧?你觉得曲芸怎么样?” 第150章 二八大杠送上门 何南南带着一袋水果,还有一个蛇皮袋过来。 “这是我爸让我卖的,然后这些是这段时间来,用宋铁给我的兔皮做的。”何南南紧张地从袋子里翻出几个皮帽、手套,“这是给婶婶你的,这是马大娘的,这是给宋芳的,这是…这是给宋铁的。” 付秋兰一听对方羞涩地把宋铁放在最后,装得很顺便,但是那磕磕巴巴的语气,明明宋铁才是主角。 瞬间明白了这姑娘今天是来干嘛的,上下打量着这个梳着两条辫子,戴着眼镜的文静女孩,越看越喜欢。 “快快快,快进屋,外头冷!”付秋兰,可不想把这宝贝姑娘冻着,把蛇皮袋子拎起来,甩给张八条两兄弟,拉着何南南的手把她拉进屋。 “好,谢谢婶婶。”何南南跟她进了大厅。 肖九万羡慕地摸着里头的皮帽子,觉得自己脑袋也挺冷,“姐,咱的呢?” “啊?我过几天给你做。”何南南显然是没想到肖九万能张嘴朝自己要,但是这样一来,显得她的送礼更刻意了。 “咱咱咱,再叭叭嘴给你打烂!”张八条一把抢过蛇皮袋,踹了肖九万一脚,这小浑蛋什么时候能学会读空气? 这姑娘不是明摆着来见家长的吗?要把嫂子尴尬走? 要是铁子哥的亲事成不了,看不把这倒灶玩意儿切咯,送给铁子哥道歉去。 “有了勇杰哥和洪涛,咱应该不上山了,这些东西用不上,就不麻烦嫂..姐做了。” “嗯。”听见个嫂字,何南南的脸红透了。 “这是马大娘,以前都挺照顾我们的。” “这是张八条,肖九万,来帮宋铁忙的。” “这能吃的小伙叫洪涛,一顿能吃一脸盆面条呢,叫洪涛,跟他父亲一起,护着铁子上山。” 付秋兰每介绍一个,何南南就红着小脸打招呼。 “这是村里学校明年开春上课的教师?” 马大娘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在审视她,让她觉得有点瘆人。 “对,大娘,明年我就在这边教书了。” “教书好啊!教书好!” 虽然看不见,但是马大娘对这姑娘显然也相当满意。 光从说话的那腔调,就知道在学校饱读诗书的姑娘,跟村里的气质不一样。 她朝付秋兰点点头,得到这位曾经的出马仙首肯,付秋兰笑得更欢了。 “宋铁还得一段时间才回来呢,你先在这里烤烤火嗑瓜子,我去厨房忙一会儿,留着吃午饭,不许走啊!” 付秋兰把何南南摁着坐下,几个婆娘看见宋铁家来了个年轻小姑娘,纷纷凑了过来。 “呀,宋铁女朋友?” “王婶,你家小侄女没机会咯。” “让你犹犹豫豫,被截胡了吧?” 几个婆娘在这里开玩笑,何南南都只是应和着,脸上的微笑尴尬而不失礼貌。 “去去去,秋兰在厨房都忙得脚不沾地,你们不去帮忙等下我就告你们的状,给你们家少分点肉!” 马大娘看出来这闺女的拘谨,给她解围。 身边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劈啪声,马大娘也没强行找话题,何南南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舒服不少。 他环顾四周,墙上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应该是宋铁用来打猎用的。 几只榛鸡在院子里被围了起来,疙疙瘩瘩地叫着,新鲜的鹿皮被撑开挂在院子里。 “这是宋铁同志的家吗?” 一辆皮卡停在了大院门口,下来两个面生的小警察。 付秋兰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手,把正在揉着的面团交给身边的邻居婆娘,跑了出来。 她看见警车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心想别在这种日子出什么事倒霉事儿,宋铁是什么样的人她很了解,不会是违法乱纪的那种人,起码现在不是。 何南南也紧张地朝门口张望,给付秋兰看乐了,现在就已经站好婆家的队了? “对,这是宋铁家,警察同志,你有啥事儿?” “您是?” “我是宋铁的妈,您二位有啥事儿可以直接跟我说,宋铁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付秋兰拘谨地说。 “阿姨不用这么紧张,我是来给您家里报喜的!” “报喜?” “宋铁同志立了大功,我们肖局长连夜上报,这不,表彰就下来了。” 付秋兰喜出望外:“立功?我家儿子立功了?什么功?!” “昨天晚上一个连环杀人犯落网,那家伙两年时间连着杀了十几个人,被宋铁同志抓获送警察局,立了二等功,现在省里的表彰还在走流程,我们局长自掏腰包,也备了一份奖品!” 小警察把一封表扬信双手递给付秋兰,另一位则是转身掀开皮卡上的防水布,露出一辆挂着红布的二八大杠! “我靠!“老杜正在地上剖着雄鹿,一看这披红挂彩的二八大杠,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年头,二八大杠的地位不低,结婚必须有三转一响,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这最难搞的一大转,警察直接给送上门了,宋铁命也太好了! 两个警察,闻着院子里散发的肉香,喉结滚动了几下,“我们还得跟当事儿聊一聊,回去好写报告,我们下午再来吧。“ “哎呀,警察同志,不要着急走,院子里正备席,多你们两双筷子还不如旁边那小子半顿饭。” 老杜指了指正两眼放光盯着二八大杠的洪涛,洪涛也完全没理会老杜的揶揄,他满脑子都是后悔当时铁子哥上山猎鹿,自己咋没跟着呢,要是跟上去,碰见罪犯他绝对当仁不让发起冲锋! 这可是二八大杠啊,要是骑着上街,那得多拉风! “对呀,警察同志,反正你也得吃午饭,不如在这里讲究两口,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一点鹿肉、野猪啥的。” 付秋兰云淡风轻地数着今天的菜单,两个小警察彻底坐不住了。 这些山珍平时见都见不到,也叫没什么好东西?! 现在要吃午饭得开车回镇上,是挺麻烦的,虽然麻烦群众不太好意思,但是能采访二等功当事人家属,回去写报告的材料也丰富些。 主要是工作需要,跟吃什么没有关系。 “那就打扰了。” 第151章 宋青书追堵何南南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不到六点,太阳就下去了。 何南南这个中午吃得很开心,虽然没有碰着宋铁,但是也算是初步接触宋家的人了。 据说这两个大院子里的人,除了宋铁的妈妈,其他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也不知道宋铁是从那哪里搜罗来的这些人,但是有一句古话叫做“得道者多助“,所以这也侧面说明打猎宋铁的为人信得过。 她拎着付秋兰给他打包的饭菜,里面肉多菜少,油润得很,就算已经有点凉了,但是香气扑鼻,要不是何南南拦着,这位老大娘估计能把屋里的墙皮都扒了送她带回家。 一个瘦削猥琐的身影,在巷子里的阴影中窸窸窣窣,让何南南有些害怕,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让洪涛送回家。 她加快了脚步,低头赶路,双眼尽量专注于不断轮换出现在视野里的左右腿,好不去注意那个看着就让人不安的身影。 “站住!”那影子走了出来,正是许久没有出现的宋青书,“刚从宋铁家出来吧?你揣的什么?闻着挺香啊。” 宋青书虽然想报仇,但是现在最迫在眉睫的问题,还是肚子饿。 自打从监狱里出来,就没人管饭了,家里那边他也去看了,里头坐着一个壮得跟牛一样的青年,那腿上的肌肉,可以看出来能一脚踹断宋青山的腰。 当然他逃跑的理由跟那身腱子肉没关系,主要是跟人家无冤无仇,上去为难太没有风度。 虽然一说自己刚从监狱里出来,人人都会害怕他,躲得远远的,让他逐渐张狂起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镀了金一样。 看样子进大狱也不全是坏事? 他几步窜过去,伸手就要拿何南南手上打包的饭菜。 “我是宋铁他哥,他家做的饭也应该有我一份!” 何南南自然是不肯把自己老爸的晚饭拱手让人,而且也知道宋青书的种种事迹,两手往上一伸,“这是我要带回去给老爹的,你要是他哥,就到他家要去!” 宋青书死皮赖脸地继续纠缠:“我也不吃多少,就给我吃一口呗。” 他闻到肉味儿了,在笆篱子这么久,他唯一一次在食堂看见的一块肉,还被一边抠着脚趾的打饭大妈,伸手捏嘴里吃了。 这么香不知道是狍子肉还是兔子肉。 出来之后,听说宋铁养了一大家子没干系的人,一天三顿,顿顿吃肉。 外人都能在宋铁家过这么吃香喝辣的日子,作为他的血亲,却是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上,他简直是胳膊肘往外拐! 还害得自己爸妈锒铛入狱,不能原谅。 这姑娘看着也挺俊,从宋铁家大包小包出来,想必是那种关系吧? 真是啥好事都给宋铁占了。 宋青山努力蹦跶着,却是够不到何南南手上的饭菜。 这个都已经快二十了才一米六的青年,想抢一个一米七五的闺女,确实不容易。 但是手忙脚乱的,何南南也兜不住所有的东西,一根兔子腿被甩了下来,掉在地上。 宋青山再三忍耐,在忍住没去捡地上的兔子腿。 “宋铁家吃挺好啊。”他哂笑着。 何南南被他惹恼了,皱着眉,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接触到她的眼神,宋青书涌上来一股羞耻感,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两个人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笑着,面子挂不住,阴鸷地看着何南南。 宋铁吃好喝好,还能睡这么漂亮的姑娘。 命运真是不公平。 他越想越恼,“给你脸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宋铁家的饭,我要吃,宋铁的女人,我也想尝一尝。” 宋青山伸手直接抓着何南南举起来的手,要把她拖走。 何南南正要呼救,被宋青山一脚踹晕,左右看了看,回头确认刚刚那两人有没有多事,幸好,两个人影都不在了。 他费力地把何南南拖到旁边被弃用的旧宅子里,一脸猥亵地笑着。 不知道宋铁要是知道这女人被自己搞了,宋铁还啃不啃得下。 在这个偏僻的旧宅,就算她醒过来叫再大声,也没人会来救她的。 … “张哥怎么办?” 肖九万看见自己嫂子被拖走,有点着急上火。 张八条也是坐立难安,刚刚一路暗中护送,早就发现宋青山了。 不过以前他们两人听了宋青山的鬼话,还想着去劫宋铁的道,要是被认出来,让宋铁知道了,不知道怎么看他们。 现在他们两人当没看见何南南被宋青山拖走的事,也没人知道。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张八条一咬牙,“九万,你跑回去找个麻袋。” 肖九万一听,这不是老业务么,这他可太熟了,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往家跑去。 张八条则鬼鬼祟祟靠近那何南南被拖进去的旧宅,确认情况。 要是那个畜生真的动手,也顾不得什么认不认得,麻不麻烦。 要是视而不见,张八条这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 他把眼睛贴上那个漏风窗户上的洞,观察着里面。 幸好,宋青山还在吧唧着嘴吃东西,何南南躺在地上暂时安全。 肖九万一把推开家门,在杂物间里窸窸窣窣地翻找。 “九万哥,找什么呢?”宋芳正在跟付秋兰等几个女人洗碗,看见肖九万倒腾,擦了擦手过来。 “要帮忙不?” “芳子,咱家有麻袋不,结实点的。” “有啊,不过就一个了,你得还我。”宋芳钻进自己的卧室,掏出一个叠得相当整齐的麻袋递给肖九万。 “等下装的东西有点脏,这样吧,我给你一块钱,你买新的。”肖九万往宋芳怀里塞了一块钱,就往外走。 “哥!这一个袋子也就几分钱!” 但是肖九万风风火火,把麻袋对折几下,塞到裤腰里,很快消失在拐角。 “这大半夜要去装什么脏东西?奇奇怪怪的。” 宋芳也不纠结,坐下接着洗碗。 宋青书已经把肉吃完了,把剩下的饭菜随手一甩。 “这肉也吃了,力气也就有了,消遣消遣吧。”宋青山伸手开始要脱何南南的衣服。 “这王八蛋,怎么不先脱自己的呢!”张八条咬着牙暗骂。 “哥!麻袋!”肖九万把麻袋递到张八条眼前。 “干活!” 第152章 你裤子呢? 宋青山费了老大的功夫,依然没能解开何南南的衣服。 “这是什么鬼扣子,怎么这么难解开。”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冬天里虫子不多,但是这个旧宅许久没人打理,荒草丛生,不少吸血为生的虫子,被宋青山那粗重的呼吸,和急速升高的体温所吸引,纷纷朝他飞来。 “干!”宋青山被耳边小虫震动翅膀的声音搞得心烦意乱,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感觉什么东西在自己手心爆了浆。 他皱着眉,厌恶地甩甩手,想把脏东西甩走,却把虫子的内脏和血浆甩了个满手,他正要往身上擦,看了看何南南的衣服,就要把脏东西蹭上去。 这时候村里没有什么路灯,天色也暗了,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个接近的身影。 一个麻袋,兜头就往宋青山头上罩去。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放开我!” 宋青山呼喊着,但是这是他挑的风水宝地,这个被废弃的旧宅里,就算他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会来救他的。 一股不详的预感,随着麻袋罩头,笼罩在宋青山的心头,连忙求饶。 “咱无冤无仇,这女的你们要就带走,放过我!” 张八条两兄弟做这事儿,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既然选择了麻袋套头,就不要多做废话,因为说话声也可能会被认出来。 按照以往的实战经验,张八条扯住麻袋口子,肖九万拳脚就往宋青山身上招呼,肖九万越踢越兴奋,差点笑出声。 “砰砰砰!”肖九万虽然看上去比较瘦弱,跟洪涛那种练家子是比不了,但是常年都混迹街头,打过不少架,可能没有肌肉脂肪带来的防御力,但是拳拳到肉的攻击力,也是赢一般青年不少的。 何南南这时候醒了,正要呼救,看见张八条两兄弟正快乐地揍着那个打晕自己的变态。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身子,确认没被那东西的脏手碰,才松了口气,正要感谢两兄弟,张八条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也就配合地沉默,看着嗷嗷叫的宋青山。 宋青山的惨叫由低到高,又由高到低,变成了呻吟。 张八条伸手拦住了渐入佳境的肖九万,这出气虽好,但是不要贪,省得把人打死了,自己被抓进监狱不说,还会拖累宋铁一家。 差不多了,得赶紧走。 张八条把麻袋扣留了个呼吸的缝,然后系了个死扣,把何南南扶起来,让肖九万带着就往外跑,自己三两下把宋青书的裤子扒了,一把扔院子里的老树上。 宋青山发现自己怎么扯都扯不开麻袋扣子,下身有寒意阵阵,就按照自己记忆的方向,磕磕绊绊摸索着出去求助。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但是脑袋都磕出来几个包。 … 何南南老爹何叔见自己闺女这么久没回来,担心不已,打了个手电就出来找人。 路过一个旧宅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小青年,头上套着麻袋,下身光溜溜地晃荡,忍不住叹气。 “世风日下啊,这些小年轻的花活,一个比一个让人长见识。” 却不料他出声后,那青年竟然直勾勾往这边冲过来。 “你别过来啊!我男的!五十多了!”何叔连连后退。 “叔,帮帮忙!我被人打了,套着麻袋打了!麻烦帮我解解扣子!”宋青山从麻袋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何叔扯着宋青山来回转了几圈,让这青年眼晕了,才发现扣子在那儿。 “这死结啊,你等等啊!” 何叔这个岁数,已经有老花眼了,那口子的线头,他花了很多时间才找着,宋青山感觉自己身上挂着一根冰棍。 “叔!可以了吗?” “这扣子子挺难解,绑得很专业。”何叔的手指头粗,也没有留指甲的习惯,抠了半天,扣子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叔,我要冻死了。” “啊,对,我有带小刀来着。”他把腰间叮里当啷的钥匙串取下,翻出一把小刀。 怎么没想起来呢,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 他划拉一下,麻袋的绳子断开,宋青山把脑袋伸出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又四下看了一下,发现何南南和那打自己的两人,早就没了影。 “妈的,别让我给逮到了!” 他恨恨地叫骂。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何叔看着宋青山那猪头一样的脸,想笑,但是觉得不礼貌,拼命忍住了。 书香世家,注意涵养。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露出微笑,关切地询问。 “让两个畜生打了呗,这事儿没完…”他嘟嘟囔囔。 “你说做啥对不起人的事儿了?不然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打你不是。” 何叔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哪有人会布置这么周密随便揍一个路人。 宋青山支支吾吾,应付几句,总不能说自己刚刚想要强奸一个女人吧。 “你裤子呢?”何叔一指,宋青山才反应过来自己下半身光溜溜的,连忙伸手捂住重要部位。 “刚刚那王八蛋还扒我裤子,我找着了非撕了他不可!” “哦,在那儿呢。”何叔抬头,看见三层楼高的树杈上,挂着一条棉裤,随风飘摇。 “你会爬树不?”何叔问道。 宋青山摇摇头。 何叔也摇摇头:“我也不会,但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光着,你跟我回去,我给你条旧裤子,真是造孽,以后做事儿规矩点吧,别老惹事儿,指不定啥时候你惹过的人,背后就给你一刀。” 宋青书觉得这位大叔说得非常有道理。 要不是宋铁净给他们家惹事儿,宋青书也不会来给他找事儿! 要是忍气吞声,自己还是不是男人? 但是这光着裤裆,也没办法体面地报仇。 “那就谢谢叔了。” 何叔特地挑了一条稍微远一些但是没什么人走的路,带宋青山回家。 此时的何南南,在张八条肖九万的护送下,顺利到家,看见家里的灯还亮着,知道老爸没走远,就招呼两兄弟坐下,给他俩倒茶水。 “今天真是多亏你们俩了。” “哪里的话,嫂子你的事儿就是铁子哥的事儿,铁子哥的事儿就是我俩的事儿!”肖九万大大咧咧,接过茶杯,被张八条胳膊肘顶了顶,差点把茶水洒了。 听见嫂子两个字,何南南有些臊,“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们别乱说。” “我这弟弟管不住嘴,嫂…姐你见谅。” 这时候,屋外传来何叔的声音,“闺女,回来了?” 第153章 曲夫人要招婿 “曲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能为了这点东西,耽误小姑娘一辈子。” 宋铁摆摆手,曲夫人带来的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但也不至于让他入赘。 “这些东西是送你的,你无论答不答应跟曲芸往来,你都要拿走,要是让我带回去,我是要被其他太太笑话的。” 曲夫人爽朗地笑笑,她现在越看这小子越顺眼,长得挺俊,又有分寸。 其实跟曲家往来的人里头,也有有权有势有钱的,但是曲家不愁钱,看不上那些捞得流口水的暴发户。 要说权贵之流,她老公的弟弟就是这个市的市长,虽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但是在这个小地方也说得上话。 要说势力,曲家衣行下面几百家铺子,得罪得起的人也屈指可数。 对于自己的未来女婿,曲夫人甚至曲家老爷曲三顺,只有一条要求,就是为人干净。 虽然听着简单,但是曲芸从小到大的在校同学,都找不出啥干净人来。 在玩弄金钱权力的圈子里招女婿,以后天天都宫斗,时时刻刻想着谋权夺势,往后的日子哪能消停。 听到宋铁拒绝,既在她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不不不,我真不能要,这些东西我一个上山打猎的用不上,要不你送给高鹏吧,他挺合适。” 宋铁连连摇头,这些东西要是真拿了,就彻底撇不清了,回去被老娘看见也就算了,给其他人见着自己手表这种东西,就百口莫辩了。 手表,一般是作为结婚的大件之一,一般是婚前购买或者女方赠送,这让何南南怎么想? 曲夫人眼珠子一转,自然猜到宋铁明了手表这东西背后的含义,就把手表盒子盖上,递给身后的管家。 “先收着。” “这些衣服…” 那羊毛面的衬衫西服,跟婚服一样,也是不好带。 曲夫人一抿嘴唇,嗔怪道:“你这小子,今天是存心给姐姐难看?” “这…”宋铁十分为难。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啥意思,但你也不能一辈子上山刨食吧,听高主任说你要在镇上租房,开个辅导班?” 宋铁眼神看向高主任,高主任连忙端起茶壶。 “哎呀,茶凉了,我去重新热一壶。” 然后这胖大叔就窜进厨房关上了门。 “你也别怪高主任多事,他还商量着要退出糖厂,跟我家了生意,自然是有啥说啥。” 曲夫人把西装往宋铁面前推了推。 “不管你开什么补习班,总不能穿着这身去见客户吧?穿都不讲究谁会信你呢?你要相信姐姐作为一个服装商的经验。还有,我手里有个仓库,正好闲着,弟弟你要租,你报个价,我租给你。” 宋铁看着是推辞不掉了,但是曲夫人这一类人的人情,欠下之后就如同大刀悬头,不知道哪一日就会落下。 要是她说要不是他赞助的衣服,宋铁的生意都起不来,到时候要开什么条件,就很难商量了。 还有仓库的租金,无论开高开低,都会欠她人情。 生意人藏条件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要不是两世为人,宋铁还真就着了道了。 “行,谢谢姐,这西装既然姐姐看得起,我就收下了,还有库房,我不打算给租金。” 曲夫人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弟弟看你喜欢,不给就不给,我们家不缺那点钱。” “您听我说完,姐姐这衣服,还有那库房,都算您入培训班的股,我回去核算一下,给您报个分红比,您要是觉得能接受,咱就一起做大做强,要是您觉得不合适,弟弟也谢过姐姐的青眼有加。” 宋铁把决定权交了回去。 眼见这小子这么不识好歹,管家皱了皱眉,正要张嘴,却被曲夫人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曲夫人自然也懂,自己要是答应了,无论分成比是五五分还是九一分,合同一签,明明白白,赖不了一分。 相当于拒绝了曲夫人的人情债。 手段利落又体面。 “行,你回去合计,多少姐都认。” 曲夫人压下一直仰起的头颅,第一次正视面前的青年。 本来以为是个天真有点本事的农村娃娃,回家能当个省心的姑爷,没想到除了做事纯粹,这娃儿还懂得人情往来。 既能维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伤和气。 智商情商都相当入流,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 要是肥水流了外人田,晚上做梦都得扇自己巴掌。 “那就合作愉快。”宋铁拱手拜谢。 “合作愉快。”曲夫人伸出手,宋铁轻轻握住曲夫人的手指部分,蜻蜓点水地上下晃了晃。 现在要是高主任说这是个粗野的乡野青年,曲夫人就要踹他了。 这对女士的握手礼,无论是等对方先伸手,还是握的位置力度,都相当规范。 与之相比,那些所谓城里的富户,一见面就不知轻重地伸手,才是粗鄙不堪。 “你先回去吧,衣服拿着,别跟姐客气,现在咱是合伙人了。” “那这鹿鞭,麻烦姐交给高主任了。” “行,路上小心。” 看着宋铁出门,曲夫人优雅地端起茶杯,高主任谄笑着从厨房出来。 “曲夫人,谈完了?” “谈完了,高主任,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那小子,可不是池中物。” “是是是,我哪儿比得上夫人的慧眼。” “这是宋铁留下的,想不到你还得用这个,我们家老曲平时沾花惹草的,也没你这么虚。” 曲夫人淡淡笑道。 这富贵人家里的女人,哪个心里不门儿清,自家男人就算难看,只要有钱,那些年轻小妹妹不排着队往上贴。 一年到头不着家,在外头说不定同时处着四五个,还一起带着逛街买衣服,甚至… 为了钱跟男人在一起的女人,只要钱给够,自己是不是唯一不重要。 爱情啊…是越有钱越买不起的奢侈品。 她不希望自己女儿,也变成哪个少爷摆在家里的发财树。 “没办法…身体素质比不上曲大哥。”高主任尴尬地笑笑,他也不能说是钢厂厂长要的,毕竟富人圈子就那么大,要是在自己说漏了嘴,让钢厂厂长成为笑柄,他也就没得混了。 “行了,我回家了,这是仓库钥匙,等宋铁来了,你意思意思地替我听一听他的分红啥的,然后就给他吧。” 曲夫人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桌子上,优雅起身,管家给她披上了衣服。 “好累。” 终于要送走这一尊大佛,高主任捏了把汗,也佩服起那个一直泰然自若的宋铁。 第154章 宋青山想要回家 宋青山光着身子进来,何南南皱了皱眉,别过了头去。 何叔连忙站在宋青山面前,挡住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闺女,你咋不应我呢?” “我这不刚想张嘴么,我先回屋了。” 何南南厌恶地看了一眼宋青山,要不是自己老爸比较看中门风修养,她现在就像啐一口。 “这两位是。” 何叔朝张八提哦肖九万两兄弟和善地点点头。 “我们是宋铁家那边的朋友,这不看着天黑了,把嫂..姑娘送回来么,村里狗多,怕给吓着咬着。” 张八条眯着眼睛,说话的时候视线扫到宋青山身上。 “对呀,刚刚姐还被狗缠上了,带给您的饭菜也被抢去吃了,幸亏我俩跟出来了,还把狗揍了一顿。” 一听自己闺女被狗欺负,自己的晚饭被抢,何叔气得发抖,“那东西打死没?” “没呢,这不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么?” 宋青山脸都绿了,张八条压着嘴角,艰难忍笑。 “这种欺负人的畜生,很难改的,下次看到直接打死。“ 何叔恨恨咬牙,这两青年还是年轻,狗要是觉得自己是老大,尝到了那个让人害怕的甜头,咬人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留不得。 “好嘞,听叔的,下次再看见他咬人,一定打死。” “那我闺女就劳二位费心了。” “不费不费,叔你是要给他穿裤子吧?您先去找找,我们来帮您招呼。” “行,你们看着他,别让他光着腚乱跑啊。” 何叔进了自己卧室,关上门开始翻箱倒柜。 张八条和肖九万呈两面包夹之势,把宋青山架在中间。 “老朋友,还记得咱么?” 既然宋青山已经看见他俩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上次你让我俩截铁子哥的道,害我俩被人揍一顿。”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什么麻将在前,什么狼在后吧。”肖九万夹着宋青山的胳膊一用力,让他差点叫出来。 但是宋青山也猜到了,刚刚套自己麻袋,打人并且把何南南救走的就是面前两人。 而且自己进的还是受害者的家,何南南的老爸出手帮的自己。 客场作战,穷途末路。 而且还不能跑,现在这模样出去把人吓着,一报警自己又要回去蹲大牢。 “两位兄弟,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对。” 宋青山连忙求饶,这两位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也没敢提他们刚刚掏自己麻袋的事情。 “那这次的事儿,怎么算?”张八条逼近宋青山,阴恻恻地问,“你居然敢对我们未来嫂子动手。” 这话给宋青山说懵了,嫂子?什么嫂子? “别装傻,南南姐可是我们铁子哥的对象。” 肖九万冷哼一声,让宋青山虎躯一震。 铁子哥?什么铁子哥?不会说的是宋铁吧? 这两人还去劫过宋铁的道,还真能处成兄弟?宋铁的心是有多大。 “娃儿呀,那裤子我不知道放哪儿了,还得找找。” 何叔探出头来,发现张八条两兄弟正一人一边架着光着腚的宋青山。 “你们干嘛呢?” 现在的年轻人,太没有分寸了。 “哥,那个什么一贱人像什么来着?你说是什么成语?” 肖九万马上还上明媚的笑容,友好地搭着宋青书的肩膀。 “一见如故,多读书。” 张八条也打着哈哈,搭上另一边肩膀。 “你说是不是啊,青山弟弟。” “对对对,叔您找吧,我等你。” 宋青山强颜欢笑,何叔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挠挠头关门继续翻找。 “叔你慢慢找啊,我们不急!”肖九万笑着喊道,但一转头,马上光速变脸:“你这次回来想干嘛?” “我家在这里,不回来去哪儿?” “少来,你们一家子,占了人家的大院十几年,那宅子铁子哥拿回去了。” “你今天就开始睡大街吧。” 张八条转念一想,小子天气这么冷,要是没个避风的地方也太可怜了,必须给他指一条明路。 “我觉得今天晚上那旧宅不错,你裤子还在那里呢。” “那是我家,宋铁说拿回去就拿回去,问过我家没?” 宋青山早就知道宅子是宋铁家的,但是他跟爸妈住了十几年,翻修整理都是他们来,凭什么说给就给。 “问?问谁去,去问你那怕不是要判死刑的爹,还是听说十年起步的妈?”肖九万被他逗笑了。 宋青山总是那么抽象,以至于不知道他是真幽默,还是真傻哔。 “不行,我要去让德明叔给我做主。” 肖九万还想继续揶揄,但是张八条却拦住了。 一个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过程越是曲折,配角越是折腾,看客就越开心。 张八万现在倒是很想看乐子。 无论是对铁子哥手段的信心,还是对洪涛父子俩以德服人的气质,和村子里现在对铁子哥的偏爱,于情于理,他都不觉得那房子能给宋青山要回去。 “去呗。” “哎呀,我这老糊涂了,找半天没找着那裤子,你将就着穿这个把。” 何叔拎着个花花绿绿的大花棉裤走出来,看见三人还这么亲近,不免哑然。 “感情再好,还是穿上裤子再聊吧。” 他没眼看地把裤子塞宋青山手里,催他穿上,然后赶紧走。 “叔,我们跟他顺路,就把他送回去了,免得狗咬人。” “好,你们路上慢点啊!要不要给你们手电?” “不用!跟南南姐说我们走了啊。” “对了,碰见那个欺负我闺女的牲口,立马打死!” “好嘞!” 张八条驾着宋青山出来,肖九万回身把大院的门关上。 “听见没,何叔让我们打死你。” “嘿嘿。” 两兄弟的笑声,让宋青山毛骨悚然,甚至感觉到刚换的裤子有点湿热。 看见他这么没出息,两兄弟觉得有点无趣,撒开了手。 他们可不会像宋建业那样丧心病狂,杀人是会吃枪子儿的。 宋青山一脱身,就往宋德明家跑去。 两兄弟耸耸肩,一起慢悠悠回家了。 正在屋子里酣睡的宋德明,在睡梦里听见有人在拍门,嫌弃地转过身,用被子捂住耳朵。 这大半夜的来叫门,莫不是什么成精的畜生吧。 “咚咚咚!” 近在咫尺的声响,把他彻底惊醒,睁开眼,看见窗户上鬼魅一样的脸。 “叔!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第155章 身强体壮是讲道理的第一天赋 宋德明看着而面前,穿着滑稽花棉裤的表侄子,并不是很想掺和进他们家的事情。 本来就是宋建业一家鸠占鹊巢,屋子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说什么要回去。 “德明叔,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在这个大冬天,冻死在外头?” “你找我干嘛,那房子又不是我的,我能说上什么话?我这老脸都快被你们家给卖没了。” 这位宋青山,从小到大就没有消停过,次次闯祸都要拉出他的老脸平事儿。 虽然作为前任村长,还有后土屯的开荒人之一,德高望重,但屁股擦久了,名声多少带点味儿,村里人如今都恭恭敬敬地躲着他,生怕受他恩惠,在被宋青山在头顶上拉屎的时候,还得抬头看他的面子。 “叔,你说话好使!” “我说话现在好使,但是在过几次就不一定了,我还得靠着我这晚节养老呢!” 宋青山眼见宋德明不想帮忙,现在外面天色已晚,寒风凌冽,要是回不去,今晚就要餐风露宿。 “你要是不帮忙,我就不走了!” 宋青山开始脱衣服,就要往宋德明的里屋钻。 “你干嘛!出去!”宋德明毕竟年迈,拉不住刚刚吃饱的宋青山,在青年开始脱裤子打算霸占卧室的时候,一跺脚。 “行!我帮你去劝一劝,但是人家怎么决定,我不敢保证。” 宋德明现在巴不得把这小子扔村头喂狗。 眼见村里最能说得上话的男人松口,宋青山欢快地把衣服穿好。 “我们走吧!” … 洪涛刚刚把喜庆了一天的院子打扫完,揉着酸疼的腰正打热水泡脚。 一阵急切又无礼的拍门声,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脸盆掀翻。 “这么晚了,谁啊?!” 他不爽地拉开大门,看见的是一脸得意的宋青山。 他并不认识这个看着就有点欠揍的青年,皱了皱眉,正要动手。 因为他长这么大,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把人打一顿之后再讲道理,通常会比较顺利。 宋德明看见开门的是个生人,连忙把宋青山拉到身后。 “这位壮小伙,宋铁在吗?” 虽然付秋兰是宋铁家中长辈,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近这个家里能说得上话的,就是宋铁。 谁挣钱养家,谁脸面最大。 跟那些部分女人家务都不干,收男人钱还相当什么“女主人”的城里,大不一样。 “您是?”洪涛听见了关键词,有人要找自己家铁子叔,应当是朋友吗,连忙把握紧的拳头松开,宽厚的大手握住宋德明。 “叔,你是铁子叔的朋友?” “我是他表叔…” “原来是表…表…”没有怎么走过亲戚、社交环境单纯的洪涛,脑子给干烧了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宋德明。 “你叫我大爷就好。” 宋德明连忙给他递台阶,因为这外头实在是太冷了,再不进去他就得冻僵。 “原来是德明大爷,我们铁子叔去镇上了还没回来,要是没什么急事,明天再来?” 洪涛憨笑着就要关门,送高青山神色着急,眼神催促宋德明快些办事。 “小兄弟,别急着关门,这是宋铁的堂哥,宋青山,现在没地方住,想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这我可做不了主,得等铁子叔回来。” 虽然宋铁把院子给洪涛一家三口住下了。但是洪涛懂得这只是人家暂时给予的权利,自己只能住,其他的事儿不能做决定。 要是等宋铁回来,宋青山就得睡自家了,宋德明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都是一家人,按理说也算你东家,你怎么能把人拦在门外头?“ “这…”洪涛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既然是铁子哥的亲戚,那么放进来的话,他应该没有意见吧? “那行吧。”他让开身位,示意宋青山可以进去。 奸计得逞,宋青山满意地笑了。 摆脱晦气玩意儿的宋德明,也长吁一气。 “等等!”一声暴喝在宋青山身后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正是赶路回来的张八条肖九万。 两兄弟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差点让宋青山得逞。 这王八犊子要是进门,那以后的日子会变成啥样,真的想都不敢想。 一见两人,宋青山脸色都变了。 怎么谁都跟他过不去呢? “不行,我们两兄弟不想让他住进来。’ 张八条窜到大门口,撑开手脚摆成个“大“字,拦在门口。 要是把宋青山对何南南图不轨的事说出去,他肯定会被洪涛揍一顿。 但是只要有人嘴巴不厌,那风言风语的,绝对会把嫂子逼走。 他把头凑到洪涛耳朵旁边,低声地告知了今晚何南南的事情。 洪涛黢黑的脸,慢慢变红,然后慢慢变绿,松开的拳头又捏了起来。 “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是你打人,我就报警抓你哦。“ 宋青山搬出法律当挡箭牌。 刚刚洪涛只是想打他一顿,现在听说面前的王八蛋居然敢对自己钦定的嫂子动手,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 现在他只想一圈打死面前流里流气的青年。 “给你五秒钟机会,赶紧滚。“洪涛已经极力克制了。 “这里是我家,我凭什么走?“ 宋青山果断拒绝,他不相信在宋德明面前,还有人敢造次! 但是下一秒,他就翻腾上天,转了两圈然后滚倒在地。 “你敢打人?!“ 宋德明看局势判断跟自己无关,就悠闲地坐在大院中间的椅子上,隔岸观火。 现在宋青山把进不去过夜的责任,全都在这个健壮的青年身上。 但是量宋青山也不敢动手,毕竟对方你那身子跟熊瞎子的差别,也就是眉毛而已,随便一巴掌,就能让瘦弱的宋青山打得妈都想不起该怎么叫。 “打狗又不犯法。“张八条两兄弟在旁边帮腔,一脸嘲笑,让宋青山的脸气得跟猴屁股一样红。 老兔拉着马车徐徐接近,宋铁一个翻身跳下来,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个青年,也能猜出个八九分。 宋青山这个时间点来,应该是缺个地方住吧。 看见这家里的话事人回来了,宋德明连忙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他。 “哦,想睡屋里?可以啊。” 宋天铁笑得很爽朗。 第156章 资本家的手段 “铁子哥,你确定要让这玩意儿住进来?” 张八条还是很难相信这是宋铁会下的决定,要是他,现在就让洪涛把人扔出去。 “我确定。” 宋铁点点头,把带回来的各种包裹放在地上,让洪勇杰把马车弄到马厩去。 其他几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这既然是这家里的管事儿,所做的决定,他们也只能遵从。 眼见宋铁点头,宋青山乐得就要跳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对我爸妈的事情有愧,才想补偿我,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他放出狠话,想给宋铁一个下马威,顺便确定一下自己在这里的地位。 让他们知道,他们马首是瞻的宋铁,对他宋青山也得放低眉眼! “啥事儿没完,那是他们自找的,我院子里最近缺人打杂,洪家父子俩得跟我上山,过两天我镇上有个店面要装修,张八条肖九万得过去盯着装修啥的,家里的杂事儿没人做呢。” 宋铁在众人面前盘算,张八条两兄弟听得两眼一亮。 这铁子哥要在镇上做生意,还要给他俩安排个正儿八经的岗位? 这下子彻底成体面人了啊! “铁子哥,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刚刚镇上服装行的曲夫人把她家的一间仓库租给我了,估计过几天就得动手装修,明年开春咱就开张!” “做啥生意啊铁子哥!”肖九万满眼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展望。 以往看见好看的姑娘,因为自己没有正经工作都不敢上去搭腔。 如今有了事业,爱情还远么? “教孩子写作业。” 宋铁轻飘飘地说,几人面面相觑——“这也有人给交钱?” “你们到了镇上多看看,就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为了把孩子培养成才,家长们可是很舍得的。” 宋铁这番话,惹得宋德明连连点头,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野蛮的社会了,战争年代,知识就是力量,和平年代,知识更是人生的根基。 想不到区区一个月,宋铁的心智就成长到如此地步。 大器晚成啊。 他欣慰地看着这个家族里最有希望的后辈。 但是一看到宋青山,脸上的笑就耷拉下来。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宋青山没糟践他老子的基因。 “想要吃住,就得工作,你要是想不劳而获来这里当祖宗,我就让洪涛把你扔出去。” 宋铁拍了拍洪涛那壮硕的肱二头肌,洪涛就开始用各种姿势展示肌肉。 “你要我干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宋青山知道不能硬碰硬,何况他真的需要一个生计来维持生活,还需要个地方睡觉,以及稳定的一日三餐。 “帮忙喂鸡,劈柴…这么说吧,除了做饭是我妈的工作之外,院子里的杂活都归你。” 正好给芳子腾出时间好好读书,宋铁觉得自己的妹妹有资格去看一个更大的世界,作为哥哥,把她托举起来义不容辞。 “我们这儿也是有正儿八经的规章制度的,总的来说,小事儿罚钱,大事儿滚蛋,做了坏事儿直接揍一顿扔山里,喂我的兄弟们。” 宋青山一想到山上的那群狼,就打一个寒战,听说拐卖宋芳的人贩子在山上被狼群袭击,内脏都逃出来了,还护着宋芳。 这些邪性的事儿多了,让人不得不敬畏几分。 “一个月工资多少。” “五块,包吃住,嫌少就去别人家。” 宋铁进了院子,佯装关门,宋青山一把将门摁住。 “行,这工作我接了。” 宋体挑挑眉毛,把人让了进来,宋德明见事情有了着落,满意地起身。 “叔!等等!”宋铁吆喝着把人留住,走到跟前送上一包烟。 “叔这么晚了还叨扰你,这包烟您拿回去抽着。” “宋家小子,就你上道。”宋德明满意地拿起烟盒,转头瞥了一眼宋青山。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他哼一声,甩手漫步回家。 “洪涛,把他带房间去,今晚临时跟你挤挤,明天把杂货间里的东西挪挪,先给他铺个地铺。” 宋铁把宋青山推壮小伙怀里,从地上拎起大包小包要进里屋。 “哥,这些都是啥呀?” 肖九万眼睛尖,一看就知道袋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 “一些西装,零零碎碎的衣服啥的。” “看着不便宜啊…” “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别人送的。“ 肖九万一听,心中警铃大作,送衣服这么亲密的事情,应该是女人做的,准嫂子何南南,应该没有这个实力,置办这些东西。 “哥你出轨了?南南姐可是个好女孩!” 肖九万口直心快,说出的话让张八条傻了眼。 这傻小子,咋啥都能从嘴里吐出来? 宋铁一听肖九万误会,脸唰地红了,“你胡说什么呢!” 张八条也帮腔道:“对呀,你胡说什么呢!铁子哥现在还单身着呢。” “去去去,一天没事儿净瞎想。”宋铁翻了个白眼。 宋青山看见几人对他视若无睹,咳嗽了一声。 “咳咳,我怎么说也算是这个院子的前主人,你们让我睡杂物间?!” “前主人?这脚底下的地球你踩了几十年,咋不跟别人说是你的?不想住就滚出去。”肖九万踹了一脚宋青山,感觉更解气了。 “哎哎哎,对同事应当如同春风般温柔。”张八条阴笑着凑过来,“来吧,新同事,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九万,你去跟铁子哥说说今天的事儿。” 肖九万想起来今天宋青山做的龌龊事,跑着就去追宋铁了。 而宋青山,则是满心忐忑——要是宋铁知道了早些时候何南南的事儿,不会让那傻大个把自己打成肉泥吧? … 房间里,肖九万把宋青山欺负何南南的事儿说了,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你是想让我赶人?” 宋铁听完,冷静地说。 “那不是,这种人留在这里是个祸害。” “你真觉得我傻啊,留她在这里干活,表面上是给他提供个生计,但是五块钱一个月,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以他的尿性,刚发工资没两天就会花没。” “渐渐地,他就会为了生存吃饭,忘记他的深仇大恨,而且他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要是事情不对,当场往死里打就行。” “他要是在外头溜达,不在视野内,那才是防不胜防。” 宋铁可是学到了后世不少的人生智慧,这些来自大洋彼岸心机商人的手段不管是宏观还是微观都相当好用。 “行了,明天你起早一些,带着其他人去从村头理发,我们一起去我姥姥家走走亲戚。” 第157章 娘家贼 一大清早,宋铁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伸了个懒腰。 自打重生回来,他就已经习惯天不亮就起床,想起前世巴不得死床上的模样,不禁感慨万分。 以前是给老板打工,一天24小时,有8小时的上班时间,还有8小时的在家上班时间。 一旦闲下来,别说找点娱乐,睡都睡不够。 现在自己给自己打工,幸福又快乐。 都不用定闹铃,叫醒自己的不是闹铃,是那一步一步逐渐靠近又清晰可见的梦想。 他推开房门,深吸一口纯净的空气,走进洗漱间洗漱,把自己这么些天的风霜倒腾干净。 付秋兰跟马大娘早早地就起床给大家准备早餐,蒸屉上蒸着野猪肉馅的肉龙,锅里熬着小米粥,闻着就香。 “铁子,你行了?我早上去小卖部卖了两条烟,还有几瓶酒,你把要送去的东西清点清点,摞马车上。” 宋铁应了一声,挠挠头,拿了个蛇皮袋子进屋。 兔子干十几个,这边芳子和张八条他们都吃腻了,等天气暖了也容易坏,留个四五个给洪勇杰两父子下饭就行。 至于这熏狍子肉,味道淳厚鲜灵,早上切几片煎一煎裹在大饼或者馒头里嘎嘣脆,姥爷爱喝酒,用报纸包上几块。 说道煎肉,比较费油,这炼好野猪油膏装个几瓶。 豹子肉其实不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会弄,拿点给他们尝尝鲜。 姥姥牙口不好,喜欢喝稀的,又不爱吃肉,这晒干的冬蘑干拿来熬的粥,让人一喝就停不下来。 付秋兰看着儿子数东西,欣慰又得意,以前他们家都是求着亲戚接济,曾经也盼望过自家能够稍微好一些,还上亲友的恩情。 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要早。 “秋兰呀,你这福气真让人羡慕。” 马大娘在灶口烤着火,脸上也是笑意。 “这孩子长大,真是一夜之间。” 付秋兰还记得宋铁大病的那一晚,以为孩子就要留不住了,没想到一天前还游手好闲的孩子突然成了可以依靠的男人。 宋铁去敲了敲宋芳的门,问她去不去姥姥家。 宋芳见多了自己舅舅的嘴脸,实在是不想去,“哥,你跟妈去吧,我在家待着看看课本。” 何南南昨天来家里的时候,给宋芳带了一些绘本,上面的字她还认不齐,但是通过画面,也多多少少通过几个认识的字,能拼凑出故事的七八成。 “行,你要是实在看不懂,就去南姐那里让她教你。” 宋铁把老兔拉到院子里,洪勇杰跟洪涛主动帮忙把重物往上抬,张八条两兄弟拿一些细软东西。 宋铁本来也是对姥姥姥爷家有意见的,但是后世他也慢慢看明白,他们二老年纪大了,实在是不敢违逆给自己养老的儿子,就只能疏远付秋兰这边。 而且付秋兰跟人私奔这事儿,也实在说不上光彩,每次回去,邻里都交头接耳看笑话。 在那个便宜爹失踪之后,他们就更过分了。 小时候二老还悄咪咪给宋铁塞点零钱,可见他们对这个外孙也是有爱的。 宋铁主动提出要回自己娘家,付秋兰挺开心的,特别是这满满当当的一车礼物,实在是太长脸了。 往前数个三年,再往后数个三年,能用马车送礼的,还能有几个? 老兔这段时间,也都快成宋铁家的马了。 吃完早餐,宋天铁招呼付秋兰上车,洪勇杰在牵头驾车,洪涛则在旁边等着换岗。 麻将兄弟比较害羞,借口照顾老封,留在了家里。 主要是宋芳在家,他们不放心宋青山这个倒灶玩意儿,怕没人看着他弄出点啥事儿。 坐在马车上的付秋兰,这辈子没有坐得这么直过。 路上碰到几个姨娘,都好奇地问:“秋兰,这是要去送货?” “回一趟娘家。” 付秋兰脸上涌现红润的光。 “这也没到大年初二呀,大包小包的。” 这满满一板车的稀罕货,让姨娘们艳羡不已。 收到这么多东西,付家要过个肥年了。 “也不是年节才能走亲戚,这几年都没回姥姥姥爷家,这次补上,初二再论初二的。” 宋铁拍了拍老兔的屁股,马车轱辘向前,几人看着马车越来越小的背影,嘴里啧啧感慨。 上次付秋兰为了借钱,走了快一个小时的路程,马车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昨天接到付秋兰电话,说今天要回来看看,付兴邦就激动得睡不着。 这傻闺女这么些年在外头吃了多少苦,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自己儿子不让接济这个苦命闺女,当年赶她出门的时候话说得又绝,要是自己主动去帮忙,那不显得自己太便宜么。 这次这么郑重其事,闺女一定是有过不去的坎,所以付兴邦就找个借口把儿子打发到镇上办事儿去了。 “老家伙,你说秋兰这次回来,是不是有点啥事儿,是不是得去买点菜?” 姥姥郭献珍在外头洗完衣服,擦擦手,推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付兴邦。 “要是没事儿她还知道回来?买买买,买个屁!那赔钱货还得咱买菜?!家里逮只鸡杀了得了。” 付兴邦假装不耐烦地翻身, “可是这鸡,我也不会杀啊。” 知道自家老伴是个什么货色,郭献珍轻声笑了笑。 “我来杀,还没过年呢,这回来一趟都事儿事儿的。” 付兴邦不耐烦地起身,进厨房拿了菜刀,朝鸡舍走去。 很快,里面就传来母鸡们慌张的声音。 马车轮子在大院门外停了,有人在外头拍大门。 “姥姥!姥爷!我来了!”宋铁在门外大声呼喊。 “哟!大外孙!”郭献珍迈着急步,冲到门口拉开大门,一把抱住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大外孙。 “铁子来了啊!让姥姥看看,哟!这么高这么壮了!” 宋铁的灵魂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了,一下子被其他人这么抱住,有些不自在,但是一想这拥抱自己的老人,十几年后就不在了,也就没有挣脱这已经有些无力拥抱。 知道亲人的死期,对人来说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妈。” 付秋兰怯怯地喊了一声,郭献珍也冲过去把这闺女紧紧地抱在怀里,不知道能说什么。 给鸡脖子拔毛的付兴邦正要下刀,听见付秋兰的声音,假装镇定地从拎着慌张的老母鸡出来。 “你回来干什么?!” 男人总是口不由心。 “爸,我回来了。” 付秋兰眼角湿润,眼看要哭,郭献珍冲付兴邦跟前,一把薅住他耳朵。 “杀你的鸡去!” 付秋兰一下子笑了,抹了抹眼角,老两口的相处模式,还是跟记忆中一样。 “快快快,进来吧,外头冷!” 看见外头的两个壮汉,郭献珍吃了一惊,但是来者是客,也热情地招呼了进来。 洪家父子,把东西一样样抬了进来,付兴邦看这一包包稀罕的东西,手里的鸡没抓稳,挣扎了两下跑了。 邻居老苏家的婆娘,拿起电话,打给正在村头打麻将的付家儿媳:“你们家那付秋兰回来了。” “啥?我就说没事叫我老公出去办啥事儿,原来是来娘家贼了!” 第158章 除了姥爷,其他人我不放心 “兰呀,这几年没见你回来,反而是胖了。” 看见自家出走的闺女,现在神完气足,甚至有些发福的意思,郭献珍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三分之一。 “这几天铁子能来事儿,搞了不少东西,说出来怕妈你笑话,最近吃肉吃得有点腻了,家里的腌冬笋还有不?好久没吃了,怪想的。” 门外一直在偷听的付兴邦,松开了手里的鸡。 劫后余生的母鸡翅膀扑腾着,宋铁听见声响,撩开门帘,跟付兴邦撞了个正着。 “姥爷,要帮忙吗?” “帮啥忙?别来给我找事儿,乖乖待着。” 付兴邦把菜刀不动声色地收到身后,生怕伤着这大外孙,走向厨房,把腌菜坛子挪出来,掀开上面的盖子,里面满满当当腌满了冬笋。 儿子不爱吃这东西,觉得磕碜,天气一热,这东西就容易坏,只能地倒掉,但是郭献珍还是一年又一年,一坛又一坛地做着。 就怕那个爱吃腌笋的闺女回家的时候吃不上。 “铁子,听说你这段时间上太白山,我真不敢信。” 一来郭献珍知道此前宋铁游手好闲,二来山上凶险,她是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外孙在上面跟野兽抢食。 后来干脆就不外出不打听了,有人一提就岔开话题。 生怕哪一天听到噩耗,那天传来有个男人在山头被狼咬死的时候,她差点晕过去,在佛堂前跪拜了很久。 “上天眷顾,这不,家里吃不完的东西给姥姥姥爷送来了。” 宋铁拉开蛇皮袋子,一样一样给姥姥数着。 “这是豹子肉,味道不咋样,也就尝个鲜,给姥爷下酒。” “这冬蘑趁着天好晒了几日,虽然工艺比较将就,存不久,但是熬汤熬粥是真的香,您不吃肉,嘴里难免寡淡,可以解解馋。” “还有这野猪油,味道是比寻常猪油大些,但是放上香料辣椒做成辣油香得很!” 看着地上堆着的一摞东西——米面粮油、鸡蛋肉干,还有烟酒,郭献珍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付家在这小村子里,已经算得上日子不错的人家了,但是宋铁拿来的东西,哪怕是那做倒把的富户看见了,也得几日睡不着觉。 “这,来就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郭献珍悬着的心,又下去三分之一。 “不多不多,家里还很多,芳子吃了一个月都腻了,也跟我念叨着腌竹笋腌竹笋,我试着做,但都说没妈你做得好吃。”付秋兰笑着说。 “这腌竹笋,以前我教你你还不乐意学。” 郭献珍有些佝偻的身子,直起来了些许。 “姥爷去下厨了吧?” 宋铁听见厨房的响动,撩开门帘望向厨房。 “我去帮忙,给他弄俩下酒菜。虽然我跟妈想吃姥姥的腌竹笋,但是这两个饿货得吃肉,饭量又大,我怕姥爷搞不定。” 洪勇杰两父子挠挠脸,不好意思地朝着郭献珍点点头。 “这是你雇的长工?” 郭献珍也是经历过那段地主当道的黑暗年代的,看到自己外孙雇了人,有些不安。 “外孙啊,现在社会进步了,可不能让人签卖身契啊。” “姥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两人是来帮我干活的兄弟!” 听见兄弟二字,两父子自豪地昂起了头。 看见两人的模样,郭献珍心安不少:“兄弟好啊,兄弟好啊,铁子还烦你们照顾了。” “哪里哪里,都是宋铁老弟照顾咱父子。” 洪勇杰一时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 宋铁把几人留在客厅,溜进厨房,看见付兴邦费力地把缸子挪回角落,连忙把手里的肉干放下,过去搭把手。 上一次见面,宋铁还看见姥爷担着两大桶猪食,迈着沉稳的步子到村头猪舍喂猪。 没想到短短几年,连这膝盖高的坛子都抬不动了。 “姥爷,我来帮忙。” 看见外孙进来,付兴邦内心是激动的,但是脸上是拼了老命装出了平静。 “你进厨房能干啥,别添乱,去去去。” “姥爷,今天能做面片汤不,我好几年没吃到了。” “那东西麻烦得很,面都没和呢,别来这里指手画脚的,你出去,帮我把白菜洗洗,还有粉条泡了,再把柴火弄进来烧火。” 这些工作相对轻松,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外孙在自己眼前晃荡。 付兴邦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等宋铁把柴火抱进来的时候,看见付兴邦抱着个搪瓷面盆揉面。 “姥爷,要做面片汤啊?” “我爱整啥整啥,你不要多管闲事,烧火。” 宋铁抿着嘴,忍住笑,坐下把柴火捅进灶膛,划燃火柴,用枯叶引燃,吹了几口气,灶膛就烧起来了。 他看着姥爷认真地揉着面团,心里涌上一层悲凉。 这个刀子嘴的姥爷,明年开春,就会死在地里。 上一世没啥感觉,这一世光想想,喉咙和心里都堵得慌。 “你哭啥?”付兴邦看见宋铁的眼睛居然闪着眼泪,心里有点慌,开始反思这几年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外孙过于冷淡了。 但嘴上又不好直接关心。 “啊,烟熏的。”宋铁抹了抹眼睛,“姥爷,能答应我件事儿么?” “我就知道你们母子不会白来,有屁就放。” “等春节后,你跟姥姥能到我家里帮忙照看两个月么?我得去镇上忙点生意。” 付兴邦沉默半晌,本来儿子觉得他老了,处处都透着嫌弃。 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价值,本来开春之后就想下地赚工分。 “这边还有工分任务呢,怕是不行。” “工分我帮姥姥姥爷垫了,主要是让其他人来做我不放心。” 宋铁“我不放心”这四个字,在付兴邦脑子里回荡了四五次。 这种强烈的被需要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打扫屋子扭了腰,儿子嫌他多事,还得付医药费。 做饭觉得他一个老人邋遢,不愿意吃。 这种慢慢被亲人边缘化的感觉,真的让人寒心。 但是现在,大外孙觉得,除了他付兴邦没人能干! “说好了啊,一分都不能少!”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亏待姥爷?我带了好酒,等下陪姥爷喝几杯!” 第159章 小肚鸡肠的付东 饭菜上桌,香喷喷的乱炖和面片让洪勇杰两父子馋得不行,这珍贵的蛋白质和碳水,正是这种久经锻炼的人,身体最急切需要的养分。 但现在在别人家做客,主家不动筷子,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吃吧吃吧,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郭献珍给年纪比较小的洪涛夹了个兔子腿。 这边的习惯,是主家给客人夹菜之后,宣布开动。 “谢谢大娘!” 洪涛嘴很甜地感谢一声,开始埋头干饭。 洪勇杰看着有些尴尬,桌子底下踹了一脚洪勇杰:“别跟饿死鬼一样,要不给你换个脸盆吃得了。” 几乎把脸埋碗里的少年,抬起头看字自己善解人意的父亲,激动地说:“可以吗?” “吃你的,臭小子。” 洪勇杰想在地上挖条缝躲进去。 “哈哈哈,孩子胃口好,才长得好,你看,小伙多壮实,宋铁你看看人家。” 姥爷嘴里虽然在夸别人家的孩子,心里却是在担心自己外孙是不是以前吃太少了,跟人洪涛一比跟小鸡仔一样。 “姥爷,人家老爹遗传的,羡慕不来。” 宋铁坐在姥爷旁边,拧开瓶盖给他带上地瓜烧,这东西劲大,一般人吃不消,宋铁喝一口就得龇牙咧嘴,但是杜兴邦非常好这口。 一听到“老爹”两个字,本来热闹的祖孙四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察觉到不对的洪勇杰,也放下了筷子,只有眼神清澈的洪涛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面片汤。 意识到自己嘴瓢了的宋铁,连忙把话题岔开。 “姥爷,这面片汤你得教教我,不然我回家没得吃了,之前也试着做过,明明啥都一样,咋就味道不对呢。” “人不同,做的味道当然不一样。” 付兴邦脸上涌上得意,儿子付东看不上这些,也不喜欢吃这素净的面片汤,说拿出来丢分,所以已经很久没做了。 就像这样一家子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地一起吃顿饭,往前数数还是在一个月之前。 女大不中留,儿大不由娘。 这老一辈,都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但注定越来越少的日子,等一顿团圆饭。 “那不行,您这面片汤,别处喝不着怪想的。” “你不说开春之后,让我去你那儿帮忙看场子么,到时候给你做。” 付兴邦一杯酒下肚,脸上涌现红晕,不知道是酒气激的,还是展望未来的日子有些激动。 “爸,你开春要去咱家?” 付秋兰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一直都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保守的爹,居然肯到自家来。 “为什么不去,宋铁说给钱的。” “对对对,给钱的,再亲也明算账嘛。” 宋铁举起酒杯,跟姥爷轻轻碰杯,抿了一口,地瓜烧吞下去下去,他感觉整个喉咙都在火花带闪电。 看着龇牙咧嘴的外孙,付兴邦笑了。 自从几年前断了联系,两位老人慢慢从一家之主的位置下来,付东成了主心骨。 这餐桌上什么菜,屋子里啥摆设,都是他说了算。 这小酒他不喝,所以也不买。 更不用说陪付兴邦喝酒了。 “少喝点,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哈哈哈。” “这不想练会了喝酒,以后跟姥爷多喝几杯么?” 看着这祖孙两人相谈甚欢,姥姥和付秋兰相视一笑,默契地把舞台交给他们,默默夹菜吃饭。 “嚯,还驾着马车来,好大的阵仗。” 不说曹操,曹操也到了。 付东接到了老婆的电话,就一路加急跑回家,在门外看到正抻着脖子扯甘草吃的老兔,还有后面空荡荡的板车。 在他的印象里,姐姐付秋兰嫁了个倒灶男人,男人还跑了,这次回家不是来求接济的,还能干啥。 但是也没想到居然直接弄来一辆马车,那两个老东西说不准还真舍得给。 他推开门,看见其乐融融的一家子,更不爽了。 “东子你咋回来了?”郭献珍心虚地搓着手,出来迎接自己的儿子。 “再不回来,家都得被搬空了,你们两个老东西,把这丢人的婆娘接回来,不觉得丢人么?” 付东出言嘲讽,知道自己以前做错的付秋兰低着头不敢说话。 “倒不是多大阵仗,主要是带来的东西有点多,不拉马车装不完。” 宋铁撩开门帘走出来,付东不屑地轻哼一声。 但是走进客厅,看见那摞成小山的米面粮油,还有一堆肉,呆住了。 “舅舅吃过饭没,没吃的话坐下吃两口吧。“ 宋铁热情地招呼付东,仿佛是这个屋子的主家一样。 付东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你妈,我们家也不会被笑话十几年,现在还好意思回来,当初说要断了关系的,可不是我。“ “那是姥爷做的决定,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姥爷决定留咱吃饭,我这个小辈当然尊重。” “还是说姥姥姥爷还健在,舅舅您就迫不及待想要当家了?” 虽然这几年付东在家里仗着是家里的唯一男丁,逐渐把两老的话事权架走,但是也不好明说。 不孝顺父母的骂名一背上,在这很传统的村子里就很难抬头了。 “你别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 “那我来的时候,看这屋里,怎么一块肉都没有呢?” 宋天铁勾起嘴角嘲讽地冷笑。 平日里付东不在这边吃饭,嫌弃两位老人做菜埋汰,所以也不会往这边买什么食材,只有在爱亲友聚会的时候,显摆显摆自己的孝顺。 还有需要钱的时候,会往这边送点东西。 附近的邻居们,一听说付家那个私奔的女儿回来了,也敞开了窗户挺风声。 虽然付家看上去挺体面,付东会做样子,但是谁都不瞎,两老在他们眼里也算个下饭的笑话,女儿跑了,儿子不孝顺,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男生女都一样。 但是今天早些时候,就很多人看到付家外孙带着人,拉着一马车东西过来,都忍不住好奇。 那给付东媳妇打电话的大姨,磕着瓜子儿进来了。 “哟,这吃完饭打算进来唠唠嗑,消消食儿,咋这么热闹呢?” 第160章 这是让我这个儿子被看笑话 看见邻居过来,付东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得装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模样。 当初姐姐付秋兰,不听劝解硬是要嫁给那个游手好闲的便宜老公,还跟父母吵了起来,当时珍整个村子几乎都来看热闹。 这事儿之后付秋兰算是远嫁,这边的风言风语传不到她耳朵里,但是付东可没少受气。 宋铁出生之后,两位老人也经常偷偷过去接济东西,许多人不明说,但是茶余饭后没少拿这些事情消遣。 所以付东没觉得自己排挤亲姐这种事又多过分。 现在宋铁拉来这么多东西,付东觉得自己的脸被抽得噼啪响,他甚至觉得还不如真的是来搬东西的,这样在外人面前骂人也顺理成章。 “唉,这不是我姐他们家知道自己错了,愣要回门道歉么?” 付东换了副嘴脸,假模假样地帮付秋兰说话。 “老付这顿吃得挺丰盛啊,平日里都是馒头夹咸菜应付,以前吵那么凶,但毕竟是自家闺女啊。” 看热闹的大姨没看上热闹,阴阳怪气地拱火。 付兴邦黑着脸沉默了,宋铁连忙站在他跟前,说:“大姨,这姥姥姥爷平日里节俭惯了,都是我这个小辈回来,才让他们这么上心。” 谁家长辈不把家里的娃娃当成心肝宝贝,宋铁虽然已经快二十了,但是从辈分上也是这个大姨的孙子辈。 要是跟晚辈吵起来,是相当没品的事儿。 “宋铁,上次见你还是个没膝盖高的小娃娃,都这么大了,孩子长得就是快,哈哈哈。” 当她看见桌子上摆着的肉,还有专心吃饭的洪涛,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们家午饭吃的,还不如馒头夹咸菜。 馒头那还是精面呢,也不是家家户户吃得起。 “姨没吃饭吧,进来吃两口,正好也做多了,分担分担,舅舅你也坐下吧,外头怪冷的。” 没等对方回应,宋铁就搬来了两个椅子。 “那我就打扰了,哈哈哈。” 大姨开心地进来,一屁股坐下,自然地拿过一副碗筷,然后朝付东招招手,示意他赶紧坐下。 付东没办法,这家庭和睦的戏还得做下去,刮起笑容点点头,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这是啥肉呀,怎么闻着跟猪肉羊肉不一样呢?” 大姨夹起一块炖肉,闻了又闻。 “这是豹子肉,味道不怎么样,就吃个新鲜。”宋铁介绍起桌子上的菜色。 “这是兔子肉,本来就打算拿几个过来让姥姥姥爷尝尝,但是芳子无论如何都要全拿来,没办法,接下来一个月姥爷家里都得吃这个了。” “这肉别说吃一个月,让我吃一辈子我都不腻!” 大姨夹起酥烂的炖兔肉干,也顾不上烫嘴,抿进嘴里,大呼真香。 “这是狍子肉,比其他肉口感好些,但是也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听着宋铁一样一样介绍这些野味,付东面子有些挂不住。 这外甥上山打猎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是他不觉得一个半大小子,能在山里翻出什么浪花来,直到亲眼所见,才知道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姐姐家里,日子过得多肥。 此时为了避免被人跟外甥比较,他选择了闭嘴吃饭。 “宋铁啊,早听你上山打猎去了,还赚了不少,这山里打猎危险不?” 大姨好奇地询问,最要是亲眼看见宋铁家几个人收拾得利落干净,衣服都是新的,也动了让自家男人上山的念头。 “要说不危险吧,上头又狼群,还有熊瞎子一巴掌能抽掉人半个脑袋,树上还有花豹子,一不注意就跳人身上咬断脖子。” “要说危险,我还真没碰上过几次要命的事儿,兴许是山神保佑吧。” 宋铁也不藏私,但是也没说自己跟狼群有交情,这世界上啥样的人都有,后世还有人去给网红宠物下毒的,不得不说人的嫉妒心丑陋又常见。 “我记得山上不是有氹子啥的么,这些外围危险不?” 大姨不死心,打猎不好打,去捞个鱼总行吧? “氹子捞鱼的地方,倒是没怎么见过狼,但是那是熊瞎子捕食的地方,特别是开春他们刚醒,饿着呢,又有起床气,最好别去招惹。” 宋铁到现在都在庆幸自己捞鱼的时候没碰着熊瞎子,那时候自己可没有枪。 “那你咋敢上去的?” “我不敢上去,还让芳子或者我妈上去?” 宋铁爽朗地笑着。 “我都这么大了,不养家谁养。” 本来想看笑话的大姨,听到宋铁的话甚至开始羡慕起来,要是自己儿子能有这觉悟,她梦里都能笑出声。 也不用真去,只要有这个态度就好。 虽然付秋兰所托非人,但是有个好儿子啊! “你看宋铁,还知道孝顺老妈,发家了还记得姥姥姥爷,真让人羡慕。” 大姨夹起一块狍子肉,吃得满嘴油。 这吃了人家的东西,说几句好话应该的。 但是这话进了付东耳朵里,就有些刺挠人了。 “我记得一个月前,宋铁还天天去镇上跟他堂哥赌钱,还把秋兰气出个好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本来一脸骄傲的付秋兰低下了头,付东找到了机会冷哼了一声。 “以前不懂事,但人要往前看嘛,我看姥姥姥爷这里挺冷清,想着过年之后让二老去我那儿帮忙看看场子,也不用做啥,有两个老人在,很多事都好办,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我搬回了原来的大院,有几个空房间,前阵子拉下来的木头也打算弄点新家具,姥姥姥爷过去也住得舒心。“ 宋铁一看姥爷的碗或者酒杯空了,就给续上酒菜,长久以来都被冷落的付兴邦感受到了尊重。 何况那一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直击他的内心。 老人,都是希望被需要的。 “哎哟,这孩子给我羡慕得牙都要酸掉了,秋兰啊,你这儿子可不赖!” “我这外孙,年纪小,却最懂事。” 付兴邦话里有话。 付东一听宋铁要把姥姥姥爷接过去,觉得这母子两人,一定是打了这边房子的主意。 “不行,爸妈哪有去外嫁的女儿家的道理,让我这个儿子给人看笑话?” 第161章 你们走了谁照顾我老婆 “放心,我们家不贪你那点东西,房子啥的你自己留着吧。” 宋铁也不想弯弯绕绕跟小舅子打太极,直奔主题。 “也别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姥姥姥爷在这边过的啥日子,你跟周围邻居心里都有数。” 被宋铁这么一说,付东本来还想张嘴反驳,但是看见邻家答应笑而不语,心里咯噔一下。 他对自己在邻里心里的形象有了大概, 这时候要是强硬地阻拦,自己的形象将会一塌再塌——没关好自己爸妈也就算了,还不让往更好的地方去。 “这宋铁比之前的混样好了不少啊,这一个月出头变化挺大。” 一直不爱说话的付秋兰知道,这弟弟是打算以外甥往日的表现,否定接走付兴邦和郭献珍的提案。 “对呀,铁子好像一夜时间长大了。”付秋兰笑着说,“前段时间还抓了个逃犯,被公安局表彰,公家掏钱置办了辆二八大杠。” “啥?逃犯?”付东被嘴里的狍子肉噎了一下。 他不相信以前吊儿郎当的外甥能有这种壮举。 “听说杀了十几个人,逃到这边来的。” “哟,宋铁没受伤吧,这种倒灶玩意儿出手没轻没重的。”郭献珍紧张了起来,比起外孙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更关心人身安危,平平安安才是福。 “没有,那人兴许也没想到我敢动手,何况我有枪。” 宋铁给郭献珍舀了一勺冬菇干熬的粥。 “宋铁一只都挺乖的,要是不跟宋青山那东西鬼混,现在说不用准是个大学生了,脑子灵活又敢干。” 付兴邦一想起宋家那帮人,就恨得牙痒痒,里头就没几个好人,也不知道当初付秋兰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硬是要往火坑里跳。 “幸好现在懂事了。” 付秋兰脸上的喜色藏不住了。 其乐融融,埋头干饭的两个壮汉都显得比付东更像是一家人。 “既然你说要把爸妈接过去,那我这边家务没人干了,你得想办法帮我解决吧?我媳妇儿也怀孕了,爸妈一走就没人照顾了。” 付秋兰一愣,两个老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 邻居大姨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这付东,疯了吧? “舅舅,我记得你就在老学校门口开了个小卖部吧?”宋铁也不恼,笑呵呵地问。 “对,之前学校没开,但是听说明年开春就要开学了,应该也会忙起来。” 邻居大姨本来打算看热闹的,但是真的也看不下去了。 这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身强体壮,既要两老的家产,又要当佣人照顾媳妇儿。 “这小卖部再忙,学校一上课,学生往里一关,那不清闲得很?“ 大姨眼睛一竖,差点把筷子甩付东脸上。 忙?放什么春秋大屁呢? 宋铁额头的青筋也跳了起来,想起来上一世姥爷在分地前几天,操劳过度倒在地里断了气,这位舅舅第一句话就是咋不晚死几天,少分好多地。 “你媳妇儿现在估计还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呢,看着也用不着咋照顾。” 大姨虽然是打电话通知付东媳妇儿的始作俑者,但现在也决定加入宋铁这边。 这热闹可以看,但谁能看着两个老人晚年还不得消停? 要是孩子知道自己帮一个压榨父母的人说话,以后有样学样怎么办? “…那生了孩子,我妈总得帮忙吧?我又不会照顾孩子产妇。” “这坐月子的事儿,我又没经验。” 付东撇撇嘴,觉得这个女人太多事了,为啥要管自己家事? “我记得,舅姥姥舅老爷还在吧?舅妈又是独生女,他们在家也没啥事。” 宋铁给出了个解决方案。 付东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往那边跑,自己亲爸妈都不管,对丈母娘老丈人倒是热情得很。 “那不行,亲家那边会有意见。” “你这么对姥爷姥姥,我也有意见呢。” 宋铁开始不爽,脸上的笑收了回去。 “你一个外人,有啥意见?” “你的老丈人他们也是外人,咋他们的意见就那么重要?” 宋铁脸色一冷,整个餐桌的范围剑拔弩张,洪勇杰一看自己东家跟人吵起来,自然要去撑腰。 他一站起来,快两米的个子,遮住了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黑压压的影子显得付东跟只小鹌鹑一样。 眼看着外孙跟儿子要打起来,付兴邦连忙拍了拍宋铁的肩膀。 “外孙呀,姥爷也很想过去,但是现在寒冬腊月的,也不好搬,等开春的时候,咱再议吧。” 眼见姥爷卑微下场帮付东讲话,宋铁自然不好把老人架在那里,就坡下驴。 “姥爷,这不外孙想把你接过去享福么,那边啥都有,就是这来看您二老的路太远,想天天见着,而且您的面片汤和姥姥的腌竹笋,我实在是馋得不行,巴不得天天吃。” “咱开春再说,开春再说,这位大兄弟你先坐下,挡着太阳了,这好容易盼来个晴天的。” 洪勇杰不好意思地看向宋铁,宋铁点点头,就坐了回去,看着一直看不懂空气,埋头干饭的洪涛,一手甩在他后脑勺上。 “爸,咋了?” “吃你的!” 这小子咋那么没眼力见,光撑肚子不撑场面。 付东现在知道,这两个壮汉不是宋铁请来帮忙搬东西的了,要是动手,自己这干瘦的骨头架子,两下就得折了,也不再纠结付兴邦两老的去处。 但是眼下是绝对不能松口答应的,不然自己老婆和未来的儿子谁照顾。 所以一桌子人,各怀心事,默契地吃着饭。 两老热情地往宋铁和两壮汉碗里夹菜,大姨看着这温馨的场面,本来只打算尝尝鲜,但是不知不觉胃口也开了,干下去三碗冬蘑粥。 只有付东食不知味,开始盘算起阻拦爸妈搬走的对策。 自己一个男人搞不定,怀孕的妻子闹起来,总得让人重视了吧? 想到这里,那面无表情的脸挂上一抹阴险的笑。 手下的筷子也加快了往碗里夹菜的节奏。 无论什么时候,怀孕的女人所能造成的伤害和影响,都难以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