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之改》 扫荡 有了计划,很快也就有所行动。 而燕山山庄一系也不是吃干饭的,在之前平静的日子里发生不可思议的事。 话又说回南疆,贺子兰自凤狐琪娘说起那个故事之后,便想起程琪,夜里做梦常喊。之后几天一直抑制情绪,也没主动去找凤狐琪娘,不过在她面前她还是伪装得很好。 这天凤狐琪娘来找,却见她醉倒,不省人事,看了几眼,便去找贺予询问。正巧这时程娴端着醒酒汤来,两人相视一笑,便询问起是怎么回事。 南疆冬至初春常常没什么事忙,可贺子兰睡不下,便点起灯看书,看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书,而是一本医书。那夜似有风吹进房中,烛火摇曳,也动了贺子兰的心。 她忽然潸然泪下,接着一颗颗如水球般的泪滚落,一时间泪流满面,有的泪滴到医书上。 风吹起,医书翻到一页,上边有作者名,程琪。 贺子兰难忍悲痛,断断续续地哭到天破晓,程娴原以为这时候贺子兰总是止住泪吧,只是走近房门,又听见哭声,她吩咐不许打扰,程娴也不好做什么。 后来她给自己灌酒,才浑浑噩噩地醉死过去。 “当年那事,倘使她还有一丝良心,想起悲痛也正常,”她看了看周围没蛇接着说,“这不关您的事,您获新生不易,何必在乎这点小事,更别为此忧心。” “我提及的事,如今目的达到,有何忧心呢?”凤狐琪娘强装镇定,出了门,过去已是定论,如今悲痛又有何用,她想。 俞苧夜那边去搜寻蝎子精的走向。 发觉近来蝎子精游走蜀中,蜀北,江州一带,密娄所设归墟门有诸多别族妖,但除了凤狐弈筠和凤狐倩都不够看的。 虎族兵呼应公主指示,对蝎子精进行围捕,密娄慌了,专门到蜀中去找莫岑。 “俞苧夜萧云二妖近来在我们那活动频繁,怕是不妙。”密娄拉住莫岑的衣袖,有恳求之势。 莫岑撇了密娄一眼,请她先坐下,厢房内一片死寂,她的脸色不好看。打柳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柳家道士灵力还没多少。可欧阳雨泽也在对付柳家,那她只能抢在他们前面,多少好处,夺了再说。 “娘娘,我这不是正在为你效力嘛。”莫岑说道。 “可是你也不能不顾后方啊。”密娄说道。 莫岑叹了口气,“姐姐要我暂时别跟俞苧夜硬刚,你这个主对我这个二把手没那么喜欢,莫楝也是如此,但她毕竟比你有用些。” “你这是何意?”密娄气问道。 “这些年少得利,都把错处往我头上扣,唉,没想到我行走奔忙这些年,竟走成这个样子。”莫岑捏了捏手指,愤愤不平道。 密娄也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要拿下柳家,挡住俞苧夜虎族一系,扩大我们的地盘,不愁没有来日啊?” 莫岑喝两口茶什么话也不想说,密娄灰溜溜地回去。 眼看局势不妙,密娄召回凤狐倩,凤狐弈筠,凤狐弈筠被狐族正规军拖住,凤狐倩先回来。 俞苧夜出招对蝎子精动手,不是密娄嫡系的在逃离燕山山庄后四处逃窜去了。 密娄没敢跟俞苧夜对上,直接套出燕山山庄,寻了一处地方安置后,凤狐倩又紧急去找莫岑。 “莫岑。”凤狐倩轻呼一声,又倒水连喝几口,莫岑给她接过茶杯,看着这只对密娄忠心耿耿的凤狐。 “发生何事?”莫岑问道。 “俞苧夜率军踏破燕山山庄,娘娘危矣。”凤狐倩着急道,把俞苧夜行为说得严重些。 莫岑神情看似很冷淡,但心里是有触动的,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基业”。 “莫岑,算姐姐求你。”凤狐倩声音柔软,眼里带着泪光。 她这话一出,莫岑想到很多,正眼看向她,“整天干脏活还这么乐意,密娄到底给你什么好处啊?” 她不理解凤狐倩与凤狐弈筠不同,他们是没有退路的,而且加上他们年纪小好掌舵,密娄格外信任。 加上凤狐倩性格格外讨喜,对于密娄是仰视的,她很享受这种感觉。而莫岑之前虽然出力最多,但因二主和地位不同与密娄关系远些。 后来,知道莫岑和莫楝的关系不过如此,便起了想控制她的心,但莫岑不服她,两妖常在一块却暗暗较劲。 “难道你没有得好处吗?”凤狐倩不禁反问道。 莫岑听这话,虽然密娄对自己不好多于好,但凤狐倩……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回道:“我可以帮她。” 剑刃划开一束光,密桢和密娄连连后退,“你们绕了我们吧。” 另一边,莫岑在高处观察局势,右手于前,左手在后现出双刀,对凤狐倩:“在这等我。” 俞苧夜正要落剑,忽然,两把短刀挡住,用力一推,萧云剑被弹开,她收回剑,“换位。” 萧云持剑,俞苧夜成为凝光剑是一颗她的手指如波浪抚过,双手快速抚动轮珠,又于头上扣上,食指相对,拇指相对,凝聚月光,忽地,双手五指摆动此起披伏,向两边去,光流也向四周冲击。石,她的手指如波浪抚过,双手快速抚动轮珠,又于头上扣上,食指相对,拇指相对,凝聚能量,双手五指摆动此起披伏,向两边去。 卜月轮的法力跟灵结柱对上,莫岑有些吃力,因吸食灵力为姐妹俩所用,所以灵结柱莫楝暂时不会收回去。“还不走。”她对密娄喊道。 密娄看了她一眼,赶紧逃窜,她逃了方向正是凤狐倩的位置,莫岑因而安心些。 长剑对短刀,卜月轮和灵结柱对吸。 莫岑见势不妙,连连后退,俞苧夜变回人形追上去,她的行动速度比萧云快,同样也比莫岑快。 羡苓鞭与短刀对打上,灵结柱背后偷袭,但被水灵盾挡住,“苧夜,你有没有听过水满则溢?”莫岑说着,往后退去,俞苧夜这时才看见已然追到蛇君山下。 莫岑召出莫楝,灵结柱轻飘飘地在她手上浮起,给了她一击后,转身进内,羡苓……她想。 俞苧夜感觉有些异样,这回又是徒劳无功。 八环岗内,“一连三天,蝎子精被清除得差不多,剩下的都四处逃窜去了,主干中密桢密娄还活着。”萧壬说着看向两妖。 “是萧云办事不利。”萧云应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她们。”俞苧夜说道。 萧云有些惊讶于她的话,萧壬则是回道:“我也不是责怪你们,只是别让乡亲们等太久。” 俞苧夜听完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走了。 萧云微笑应了声:“是”,便跟上俞苧夜。 “苧夜,别太心急。”萧云说道。 俞苧夜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今夜她做了好长好长的噩梦,羡苓被害,慕容雨泽被害,凤狐琪娘,萧云陆陆续续地……沉睡的千年里她常做这些梦,还梦到莫楝对萧云,隐尘下手。醒来发觉梦境与现实竟分别不大,而凤狐琪娘早受其害,俞苧夜的精神陷于低迷。 她一大早起来,就在棋盘上摆棋子,摆了密娄密桢莫楝莫岑,又摆了仰华景炎,最后摆了凤狐弈筠凤狐倩。 “在做什么?”萧云走近问道。 “我想尽快除掉这俩,我们敌人还有很多。”俞苧夜说道。 萧云指着最后两颗,“这是?” “凤狐弈筠,凤狐倩。”俞苧夜说道,“这些年,他们残害无辜,终有报应。” 又过几天,凤狐琪娘来了一话,抓猫妖,凤狐琪娘列了一张名单,用幽现镜窥得。 事情的起因是在柳家,柳不惜闺房中,她姨妈在跟她说话,“姨妈,你要常来好吗?” “好孩子,在这住一切都好吗?”林锦玉说道。 柳不惜浑身软无力,蔫蔫的,“都好都好,只是惜儿想姨妈了。” “姨妈也想你,不如这样,你跟着姨妈到姨妈家里住几天好不好?”林锦玉问道。 柳不惜点头,眼里透着兴奋。 “好,那姨妈找你父亲商议一番。”林锦玉说罢依依不舍地离开她。 柳家堂内,“师兄,便让惜儿到我府上玩几天吧。”林锦玉说道。 “不惜十五了,不小了,还是别随便跑得好。”柳岩峰冷冷道。 “到师妹家中怎么算随便跑。”林锦玉说道。 柳岩峰撇了她一眼,“你姐姐在世时,你们姐妹情浅,如今到对她唯一的女儿这么上心,心里想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 “长姐未出嫁前,我便入道,自姐姐去后,我见不惜可怜我才……”柳岩峰直接打断林锦玉,“可怜,我的女儿在家有我和叔叔哥哥关心,有几个娘关心,怎么又成你嘴里的可怜?” 林锦玉也顾不上体面,“不惜可怜患了这样的病,你们又忙‘修道’,睡女人,府中各方妇人家冷清,不嫌不惜碍事便罢,对她那能谈得上关心。”她的话一连串地说出,速度之快柳岩峰反应不及。 “师妹,你越发无礼了。”柳岩峰一句话就把林锦玉定性。 林锦玉没有理会他这句话,“你我师从王泰一,一起在齐茗山修道,师父讲的道理,也都忘了吗?” 柳家兄弟和林锦玉共同的师父是齐茗山王泰一,也是王浩章的师兄。 林锦玉是他后来收的小徒弟,老人家很长寿,数年前才过身。 于是乎,林锦玉顺利接走外甥女,但柳岩峰也有要求,柳家道士必须跟着去,之前也是如此,怕的就是林锦玉把女儿扣下。 他知道林锦玉心里暗暗和自己不对付,一直不放心,怕她走极端,可以说是以己度人。 柳不惜刚接进林府不久,林锦玉便去请来凤狐琪娘,趁柳道士喝酒去,她给柳不惜问诊。 “我还好吗?”柳不惜的声音软弱无力。 “姑娘,身上都好。”凤狐琪娘委婉道。 凤狐琪娘开了药,便随林锦玉一同出去,房门外,林锦玉小声又难掩急切说道:“到底如何,一共看了两回,你两回一回比一回脸色难看。” 凤狐琪娘摇摇头,“姑娘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这些年又累受蹉跎,太迟了。”她说着走离柳不惜房屋,回头一看,林锦玉还怔愣在原地。 回到林锦玉自己房里,她说起往事:“我姐姐气盛,身体却不好。我父亲是做生意的,爷爷却是教书的,因而我们姐妹也跟着读了几天书。家中只有两女,自我入道,家里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于是招赘已经出师柳岩峰,要他也从商。” “没成想,柳岩峰修了那么多年的道,竟如此粗俗,姐姐和他性子合不来,他也嫌姐姐假清高,明明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却好读诗啊书的这些。”林锦玉说到这面露几分愁色。 后来,柳家渐渐起来了,林锦环与柳岩峰成亲多年没有孕育,便起了休弃之心。就在这一年,林锦环怀了柳不惜。发觉有孕前,林锦环一直担心害怕,诊出有孕后,好不容易松缓些,柳岩峰“求子情切”的诸番言论也逼得她不得不在担虑中度日,生下柳不惜后不过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柳岩峰原本便有几房小妾,原想挑一个扶正,可后来又图新鲜,又娶了一位续弦。 柳不惜在府内可以说是人人嫌,唯有堂哥柳不怀对她还不错,但更多的还是顾影自怜罢了。 “走到今日,我也有错失。”林锦玉掩面痛哭。 凤狐琪娘只得安慰她别难过。 天有不测风云,这天夜里,柳不惜服完药觉着身体好些了,便入睡。 林锦玉正准备去休息,忽嗅觉一股妖味,虽然知道府上也有一只妖,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四处搜寻,待到哪味道浓烈处,林锦玉才惊觉有妖在柳不惜房中。 她想也没想推开门,却看到一群柳道士竟在强奸自己的外甥女,“你们在做什么!” 林锦玉见喊不动他们,赶紧用道术将他们弄开。 过会,凤狐琪娘听到动静过来,还在门口不远处,当场抓了两只猫妖。 她进房门时,林锦玉正在为柳不惜穿衣服。 这件事给柳不惜的心里造成重创,当时,她几个男的忽然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林锦玉要打死这几个道士,凤狐琪娘劝住她,让她看那两只猫妖。 “柳家的,他们都活该,柳家睡我们,他的女儿也活该被睡,你也一样。”一只猫妖指着凤狐琪娘骂道。 谁料立即见血封喉,“锦玉。”凤狐琪娘喊了她一声,“我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想除掉这群妖魔鬼怪。” “你招不招?”林锦玉问那只一直低着头的猫妖。最后,她都招了。 事情一出,柳不惜也没心情玩了,几个柳道士被缚,这件事也不能拖。 隔了一天,林锦玉便启程到柳家去。 柳岩峰听完不管是非,急于向林锦玉问罪,“你是怎么照看我的女儿的,否则怎会被猫妖得手?” “这猫妖又是从何而来?”林锦玉说道。 那猫妖也适时说了一句,“死东西,我就是要你不痛快。” 柳岩峰有些心虚了,这猫妖他认得,谁料他思虑之间,林锦玉悄悄放水,那猫妖立时打伤周边几个道士,这也是林锦玉答应的条件。 她很快便被制服,收拾了。 收拾完,柳岩峰竟有些后悔。 “那五个道士如何处置?”林锦玉道。 “他们也是受猫妖蛊惑不是吗?”柳岩峰说道。 “道士受妖蛊惑,这话可不可笑?我已用过吐真符他们都招了,他们的话都能对得上,是因为先前认识所以不设防。”林锦玉冷冷道。 “那你想要我怎样,将这五个人都杀了吗?林锦玉有这样的国法吗?我的女儿在家中好好的,到了你家便出事,难道你不失职吗?”柳岩峰质问道。 “我的家中怎会对道士设防?”林锦玉问道。 两人不欢而散。 又磨了几天,柳岩峰毕竟是柳不惜的父亲,在柳不怀的说和下,柳不惜被接回柳府。 柳不怀接妹妹下车,直到送入房内,站门口跟她说话:“你放心,那五个道士我收拾了。” “爹,他……”柳不惜本没什么精神,听了这话心头动了一下,起了身。 “我好歹算是当家,不过收拾几个人……叔叔这件事好糊涂,他只知事情闹大对你的名声不好,可留着他们始终是个后患。”柳不怀似平常小事般开口,柳不惜觉着堂哥手段狠,但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这个府里关心她的人就那么一两个,哥哥就算一个,她实在不想怪他。 柳不怀走近些,安慰道:“妹妹,别太伤心,妹妹大好年华,这个家将来终归是你我做主。到那时,钱权在手,其他的事不过浮云。不管发生什么,哥哥都会保护你。” 柳不惜没有说话,柳不怀嘱咐几句,忙自己的去了。 柳家小姐回柳家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柳大当家和柳夫人在睡觉时提起这回事。柳夫人说的话却十分狠毒,“不惜身子不好,多费银子,如今出了这事更不好嫁人,从今往后就由她自生自灭吧,老爷也别太操心了。” 隔天,柳夫人便来看望柳不惜,“姑娘,听说你已不是处子之身。我看你平时还算老实,你说好好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柳不惜气极,无奈她对上的是个强势的人,不敢回话。 后来柳府中也渐渐有了议论,凤狐倩到蜀地后,凤狐弈筠也跟着来了,想对柳不怀下手,发觉柳不惜这个发力点。 暗地施法鼓动道士,也鼓动柳不惜去死。 那些脏话烂话都入了柳不惜耳朵里,她想了一夜也睡不好。 这天柳不怀又来看她,看觉她竟下床吃饭,很是欣慰,“妹妹,可是好些了。” “哥哥,别再为妹妹操心了,只是让妹妹心里左右为难。”柳不惜说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柳不怀问道。 “猫妖害妹妹,哥哥也与猫妖为染不是吗?”柳不惜冷冷道。 “妹妹……”柳不怀说不出话。 “家里人都想让我自生自灭,我即便是死也不要死在柳府。”柳不惜大声道。 门外声音又响了,连丫鬟跟了这样的主也自认倒霉,“都是小姐不捡点,偏怪我们这些小的。”“是啊,出了府内更了不得了。”“还害了我们几个兄弟。”“这事还是三当家给她出头,别是他俩有什么吧……” 柳不惜气得直咳嗽,她觉着自己活着只会拖累关心她的人,可她不想死得无声无息的。来了力气,避开几个大门看守,其他人没有责任也不关心她,从后门离开柳府。 像是回光返照般,柳不惜今天格外精神,出了那污烟晦气的地方,柳不惜有些悔了,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她,告诉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柳不惜吊死在林锦环墓旁的树上。 林锦玉来找时,柳不惜刚离开柳府,哪到找不到,意识到不好,赶紧让凤狐琪娘帮着找。 而凤狐琪娘找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远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而在柳不惜身上也确有凤狐的法术气息。 “是你们!”两只凤狐正得意着,没注意到凤狐琪娘的出现。 凤狐琪娘持剑便要他们偿命,几番交战下,无法拿下,一阵白烟后,两只凤狐逃之夭夭。 事发后,俞苧夜她们刚收拾完猫妖和蝎子精。 俞苧夜按之前的计划先抓密娄密桢,密林里她俩已是无处可逃。 密桢没密娄怕死,向俞苧夜求饶道:“我的命给你,饶过娘娘。” “我可以让她晚些再去陪你。”俞苧夜只好“如她所愿”。 密桢陷入绝望,“快走!”密娄大喊道,可她根本走不了。 蛇将蝎子捆死,萧云冲上前追密娄。 凝光剑与短刀交锋,发出“呯哐”声,密娄亡命似的向后逃,一股白烟过后,密娄消失了。俞苧夜杀了密桢追上来,“有诈。”萧云拦着俞苧夜。 卜月轮快速往外扩,把这片林罩住。 躲在远处的巨石后的两妖心慌得厉害,“娘娘,有危险。”凤狐琪娘看见密桢死了,身子发抖。 莫岑设下法,隐藏气息,“她们来势汹汹,我们救不密娄。” 凤狐倩陷入恐慌,“怎会变成这样,怎会……”她说着就要冲下去,莫岑拦住她,“不怕死了?” 俞苧夜,萧云四处搜寻,却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她转过身,竟是凤狐琪娘。 她回头看萧云,“你这结界,琪娘应当不能进吧?”“能进,不将琪娘前辈排在外是我设下的卜月轮准则。”萧云说道。 俞苧夜摇摇头,忍住不说萧云,“我用法术辨不出,你呢?”萧云也摇摇头。 “姐姐。”这时,凤狐琪娘轻声说。 如果是密娄,那好强的变身术,萧云俞苧夜竟难以看破。 俞苧夜也没就此姑息,“琪娘,我们方才在追密娄,追到此地没了踪影,你用镜子帮我们看看。” “凤狐琪娘”当即慌了,她只会模仿身形,若连法术也能仿得不至于到今日才使出来。 俞苧夜抓住她的手,密娄无力反抗,变身术时效过了,果然是密娄伪装的。 俞苧夜提剑追不了几步,两人又撕打起来。 长剑回身如清泉涌动,剑一出如惊涛骇浪淹没密娄。 几个翻身连攻,密娄连连后退,嘴里没有求饶:“从前你们杀我丈夫,如今不过是一时东风压倒西风罢了,别充什么正义。” 萧云剑亮出白光,“你丈夫挑拨离间,毫无信用,而你比他留世久则更胜一层。” 俞苧夜眼神凶狠上前一步,“虎族上万条性命,成了东风压倒西风?真是比南山厚的脸皮死都要赖。即便是一时东风压倒西风又如何?我让你到底下跟他们说你的论调。” 萧云闻言有点惊讶,羡苓鞭缚住,萧云剑刺穿她的喉咙。 巨石之后,凤狐倩陷入深深地低落。 “姐姐说我们错了,我们是错了。”凤狐倩颓丧道。 莫岑扬着头不以为意,“你们毒言毒语刺激柳家的,与我没干系。” “是,仔细想来,这些年被这禁术所累,不知做了多少……早知如此,不如当初死在谷中倒还干净。”凤狐倩忽然抽泣起来。 莫岑听到抽泣声,有些不忍转过头,看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你也别伤心还有一场苦战在等你。” “我不想在挣扎了,与其这样因禁术疯魔,不如赎罪……去死。”凤狐倩低语。 莫岑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慌,过会才道:“就这么死了也心甘?” “有言道,失道寡助,你们斗不过她们的。”凤狐倩说道。 即便要死,也不能自个死,必要拉着她同我共赴黄泉,莫岑想。 莫岑脸上浮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 除了蝎子精报了仇,也减去威胁,俞苧夜便开始着手搜寻猫妖。 这可不好抓,将蜀地找了个遍,逮到十几只,或用恐吓,或真刀真枪,忙了十几天,净除了。 事情了了,俞苧夜陷入恍惚,敌人越来越少,压力却越来越大,她到湖边看月,鱼儿搅动水面,月竟消失了。 汇合后,她听到近来道士也出了不少事。 混乱柳家 柳不惜死后,林锦玉与柳家彻底结了怨。 林家家主去找陈家家主陈唤商议。 “陈家主,柳家早年将桐州府搞得乌烟瘴气,如今王家没了,他们也走向穷途末路,既然如此,何不将他们推下去,以正道士清名。”林锦玉说道。 “甚好,请坐。”陈唤又敷衍了几句,并未明确答应,他有些犹豫,毕竟林锦玉是柳岩傲的小姨子,此前一直住在临安城,对蜀地诸事不算了解,是谁让她来说这些话呢? 后经欧阳雨泽的说和,正所谓无利不起早,陈唤没那么好利,但白白错过也可惜不是。 这段时间,柳不怀真是愁到不行,整个人消瘦不少,说是要见欧阳雨泽一面也不知是不是鸿门宴。 欧阳雨泽也没退缩,安排隐尘在外头接应也就去了。 此处是柳不怀的小院,外人少来,他请欧阳雨泽入内坐,“欧阳贤弟,内请。” 柳不怀早早备下好茶和各色点心,诚意十足。 “你们都看柳家不顺眼,我都知道。”柳不怀说道。 “不怀兄哪里话。”欧阳雨泽装装客气。 “你要搞柳家不出我意料,但你却只对柳家动手而不对与你怨恨更深欧阳家动手。自王家没了,欧阳家一直想和我等改善关系,我都是不赞同的。”柳不怀说道。 他这话让欧阳雨泽陷入沉思,回想起年少时,在府院内,廊坊间,谈道评书……彼时,欧阳雨泽的母亲刚去世不久,大欧阳雨泽四岁的柳不怀常来找他,柳家势大欧阳家势弱,欧阳宇屏不愿得罪,只好随他们去了。 长大后,两人却渐渐走远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过于简单,欧阳家对世间危害小,而柳家……我也不能纵恶行凶吧。”他说道。 柳不怀有些火上了头,脸色不好看,“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呢?愚兄生在这个地方,根本没得选,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他此话一出,欧阳雨泽立即接过话,“可以,收掉你作恶的武器,从今往后,我们只当不认识,天涯海角任去,我都不会去拿你。” 柳不怀见他说得认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本该是敌人的两人,最后竟是说说笑笑地出了园子。 回去之后便制定起计划,“要除柳先弱杨。”凤狐琪娘说道。 隐尘问道:“具体怎么做?” 欧阳雨泽正想提欧阳家的事,这时俞苧夜回来了。 “柳家近来仿佛和燕山山庄那一派打起来。”俞苧夜走近圆桌喝了口水。 “是有这么回事。”欧阳雨泽说道。 俞苧夜坐下,萧云紧跟其后赶到,“莫岑忙着对付柳家,八环岗最近倒是清净不少。” 他们筹划一下,决定关注柳家对人间这边的动向,如若柳家和杨家压不过莫岑等妖,那他们就出手,若能够暂且平衡,便先静观其变。 这天夜里,俞苧夜在院里练剑,出招时狠时缓,并不干脆,水灵盾若隐若现,她是觉着自己不安全吗?凤狐琪娘在一旁看着想着。 对于现在的她,静倒不如动,心焦得很,渴望做点什么让自己平静。 柳家自发家便跳出允城这个圈,掌握桐州府,蜀北诸地的资源。 柳岩傲直到此时已是志得意满,唯有一点,没有后嗣,续娶的妻子,也就不成孕。一个小妾生了个儿子,长不了几岁便死了,另一个小妾的小儿子也不过几岁,而得柳岩傲器重的柳不怀已经二十多了。 柳岩天是柳岩傲的哥哥,但他比这个大当家还先与妖同伍,柳岩傲有了儿子后也自以为功业已成,便跟着哥哥一起。 柳岩天变心,痴恋猫妖,夫妻离心,妻子效仿黄,也到庙里修行,可惜他也和王守擎一样不为所动。 柳不怀自十岁起,他的世界里便没有母亲这个人,直到后来才费尽心思查到母亲的取向。 柳岩天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他心理与常人不同,他的府内所有人都必须听从他。他又是个变态,压迫着柳不怀跟他一样成为变态。 自柳不惜去后,原本指使他去应付的事也不那么积极。 纵使守住着家业,也无人可以共享了,柳不怀想。 蜀南院中,凤狐琪娘无神地调配着药,恰好此时贺子兰入内。 “这是?可是身体不舒服?”贺子兰问道。 她一个外声打进凤狐琪娘内心,她清醒过来了,有些错愕摇摇头道:“是配给柳不惜的药,如今用不上。”她一撒手,落到桌案上,药物有滚落之势,贺子兰赶紧抓起收好。 “出什么事?”贺子兰扶着她坐下,“她是柳家的女儿,因亲人漠视导致身体越来越不好,后因猫妖受柳道士奸辱又加内外言语之辱,才十五岁,就走了。”凤狐琪娘声音哽咽,手帕拭泪,贺子兰听得拳头硬了,“柳家,还有那一干别的妖,会有报应的。” 凤狐琪娘抽泣声不止。 “别太难过了,可知你太难过身体也受不住。”贺子兰关切道。 过了许久,凤狐琪娘缓过精神,意识到对面是蛇君,有些无措。 侍女进来送茶水点心。 贺子兰拿一块蜜桃糕,递到她手边,“好吃,要不要尝尝?” 这回凤狐琪娘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她看见她眼尾泛红,有泪痕。凤狐琪娘看贺子兰顺眼特别多。 她尝一尝,点点头,贺子兰凑得过近,凤狐琪娘转头在她耳边说道:“我并非对你无情,是有苦衷……” 贺子兰让自己的身体离凤狐琪娘远些,她有些感动道:“等你愿意告诉我,解开心结,我们再考虑要不要在一块……” 她的声音虽然越来越小,却还是说出口,这话凤狐琪娘听进去了,似乎感觉出,贺子兰不再是一千两百多年前的她。 城外柳家和林家陈家斗法,欧阳雨泽趴大树上观察局势。 另一边杨预谦竟跟莫岑在斗法,“杨道士,你敌人又不是我?”她发出轻灵地声音,手边却使出全力,杨预谦额头冒汗。 不久后,他们便达成共识,如果柳家真的没希望,财产一人一半,不落入林家陈家,柳道士的灵力就归她去吸,他也不在意。 隐尘探知这一消息后,赶紧回去告诉欧阳雨泽,他一张道符告诉陈唤,林锦玉此事。 陈林两家在之后也有调整策略,不能让柳家倒得太早,但林锦玉本身便不为灵力财物,所以配合陈家之外,加速摧毁柳家几个头目,她的两个师兄。 她做这样的决策是有原因的,陈林两家与柳家对抗已一月有余,柳不怀曾来找过他。 “眼下局势复杂,柳家的位置不高,却能影响全局,可能会坏您和我的事。”柳不怀说道。 “但说无妨。”林锦玉没计较他未实现承诺,反而很宽宏大量地请他说下去。 柳不怀说了他的目的和杨家及燕山山庄一派的目的,“我所求不过带走一生辛劳所得部分,脱离柳家,去往他乡再创基业。而杨家和燕山山庄一派是要分食柳家,已然暗中勾结,陈家也有意夺取财物,可您不一样……” 林锦玉点点头,听他接着说。 “您想要除了柳岩傲,柳岩天之流,我从前虽未想过弑父,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一切好像水到渠成般……”柳不怀说到这,林锦玉反倒笑了。 “也就是说,这对你也是个好时机,既能推到他们,又不必承担外界骂声,甚至留下青山,一举三得。”林锦玉原想着他这个人必要说些弯弯绕绕的,没成想如此直接,想必心里早有想法,顿时和颜悦色起来。 柳不怀被戳穿心思,微低着头,“事事或许不尽如人愿,但只要他们死在不怀前头,不怀死也无怨。还有一样东西至关重要不能落入妖族手中,此物我还未得手,不知俞苧夜那一派妖族是何说法。” “嗯,只要留着你,柳家的财产就还有正经的继承人,”林锦玉说道,“妖族与妖族之间也是不一样的,你的主意不算妨碍她们。你柳家那什么宝物,我记得是顺风鉴,或许她们会感兴趣些,可用此物找她们谈。” “您这番话,晚辈受教,”柳不怀豁然开朗,起身行礼,“时已不早,晚辈先告辞了。” 俞苧夜听了林锦玉的话,到柳家那蹲守,配合她打突击战。 柳家不甘居允城争小利,向外扩张时,常常单打独斗,待到他们站稳脚跟,别家勿论王家必会追来,谁叫王守擎有个好弟弟。 可向上走时的单打独斗和如今向下走的单打独斗可不同,柳岩傲疲惫难支,白发又多了些。 这些天,他也泛起愁思,想过别的王家交涉太深,走陈家的路子,或许不该与猫妖有牵连,至如今局面。俞苧夜在屋檐上看他伤感,坐立不安,这活真难干,她恨不得现在动手。 柳岩傲离开书房,她一路潜行把整个地方摸了遍,搜到一些官商勾结的痕迹,和“邪祟”传说的部分来源。 这天夜里,林锦玉潜入,俞苧夜给她打掩护。拂尘与柳岩傲相碰,“师妹,你如今不同了,有妖祟协助,狂妄起来。” 林锦玉一语不发,只管出招,她一仰头,腰一弯躲过一击,回身侧踢,旋身过后又是数踢。 柳岩傲受伤不轻,不得已拿出顺风鉴,风能聚集大量的灵力涌出,卜月轮落到柳岩傲和林锦玉之间,与顺风鉴对波。 她也插一手,柳岩傲不敌,连连后退,退入法阵中,俞苧夜还想追,“此法阵是杨家设下的,暂时别惊动他们。”林锦玉说道。 柳岩傲回到屋内收起顺风鉴,受了内伤,此夜痛苦难当。 之后,柳岩傲在多方夹击下病逝越发重了,大量的事务只得交给柳岩天和柳不怀去做。 她的续弦夫人秦闵雯对此很不满,若老头真的归西,她对他名下的东西丝毫不知,连与伯侄一争的能力都没有。 另一边,密娄死了,归墟门理应散了,可余下残部却意外地团结,凤狐弈筠便是其中之意。 他有充分和柳家斗争的经验,经他师父的骂后他也想做点什么弥补,不如顺师父所说,把矛头对准那些管事的。也可搜刮些灵力,为凤狐倩续命,一举两得。 由他运作,莫岑配合,一个新的布局开始了。 交战的快速推进,俞苧夜终于和杨预谦碰上,“琪娘姑娘前不久才给我织梦,没想到这么快,我们便兵戎相见。” “少废话。”俞苧夜提剑冲过去,左右一抡,拂尘扫过来,往左侧一闪,旋身之后左腿一踢,正中杨预谦大腿。 他不再含糊,亮出宝剑,与俞苧夜撕打,上划下踢,抡拳毫不留情,剑光潋滟,黑夜中闪动。 萧云剑在手中斡旋,与杨预谦厮杀,过了几个回合,这些时日没白练功,他额间已然冒出细汗。 长剑一旋,受萧云剑所挡,扣住,双脚飞踢,踢向握剑的手。杨预谦手抖着丢了剑,俞苧夜乘胜追击,一张道符过去挡住俞苧夜,他往后退,谁知后退却是另一条绝路,欧阳雨泽正蹲守在哪。 “你这对奸夫妇,别把事做绝了。”杨预谦这话一出,欧阳雨泽更乐了。 道符交碰,两人使出一模一样的术法,杨预谦功力更深厚,欧阳雨泽技术更先进,一时难分胜负。 俞苧夜追过来,萧云剑劈向老道,杨预谦左闪碰在欧阳雨泽,连忙蹲下后移。俞苧夜追上去,长剑上挑,反手把杨预谦的剑压下去,全身功力倾注萧云剑,剑上轮珠牵制道法反噬,上脚一踢,杨预谦倒地。 他刚要爬起来,欧阳雨泽又来一踢,方才俞苧夜踢出的内伤还未显现,这会儿踢到肋骨真疼啊。 他心道不好,立即使符遁逃,俞苧夜打不尽兴正要追过去,欧阳雨泽拦住她,“别追,小心有诈,此处是柳家地界,我们还是不要久留为上。”说罢,两人一起离开柳府。 柳家多年经营如今也像夕阳西斜,急转直下。 又过了一月,柳岩傲因受陈唤和林锦玉夹击,加上杨预谦暗地里做的那些手脚,身子很快不成了。 临终前,他白头发多过黑头发,面色难看,身体衰弱,告诉他的哥哥顺风鉴的使用方法和保管的位置。 柳岩天伤心着点点头,他也终于撒手人寰了。 柳不怀暗暗盯着,周边那么多人一点动作都多不了,饶是离得近的秦闵雯都没听到,他更别想了。 柳岩傲其实也想过,可这事告诉秦闵雯也无用,如今柳家到了危亡之时,若所有东西都交到秦闵雯手中,难保她就此跑了,柳家真要败,倒不如告诉哥哥,二来自己一去万事空,唯一惦记就是身后名,把权给柳岩天正好让这个傻子担恶名。 很快,柳岩天接过大当家的位置,由于他本身是个狂性子,不服杨家的压制,还想拉欧阳家搞个平衡,被他儿子一通说理,才罢休。但由于他有自知之明,胆子小,不敢跟任何家抗衡,反而稳住许久。 柳岩傲死了,欧阳雨泽也不急着对付柳家,要想平衡,便不能只抽一方的力。 只是眼下局势复杂,得像个更好的法子,越多人加入,池子满了,反而成了死水。 这局面,直到一个人出现解除,一只擅于傀儡术的凤狐。 凤狐利用傀儡术让他们自相残杀。 那方弱了助那方,俞苧夜等到时就躲,如此反反复复,凤狐弈筠借助傀儡丝吸了不少灵力。 唯有杨预谦不好对付,而莫岑之前已与其结盟正好抵消这一点。 几次扑空,俞苧夜急了,“就这样继续按兵不动?” 欧阳雨泽回道:“杀了柳岩天,柳家垮了,对我们不少坏处,在柳不怀未掌握顺风鉴前,我们不轻举妄动为妥。” “等到柳不怀掌握顺风鉴后,将他控制起来,化被动为主动。”俞苧夜眼里凶气很重。 欧阳雨泽与她走得近自然察觉到了,林锦玉也觉得意外,若要合作,最后可能要饶柳不怀一命,可俞苧夜似乎没这样的打算。 凤狐琪娘这段时间身体欠安,一直没露面,前夜她居然收到凤狐弈筠来信:师父,徒儿会助你心想事成。 她看到后心里叹道,杀尽柳家人便是助我心想事成?为了利益骚扰边民,为了灵力打伤朱鹮,为了龌蹉心思逼死不惜。我的好徒儿这些年你做的孽又止这么多吗?柳家人该死你岂不亦该死? 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 凤狐琪娘眼看着,俞苧夜越发“着急”,“有些事情急不得。”可她这样一说,俞苧夜反而难过地低下头,做出自省的样子。 “不如这样兵分两路,我推测密娄死了,金龙和炎龙反而会出手。你和隐尘到明湖找青璧,请他出山,即便他们最后没出手,多位龙族也对对付蛇族有好处。”凤狐琪娘向俞苧夜和隐尘说道,萧云坐在一旁喝茶,欧阳雨泽靠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天,两人便动身,萧云嘱咐:“快去快回。” 柳府之内,一下子聚集不少人,有外人也有族亲,原来是柳岩天没安抚好遗孀导致的。 秦闵雯坐正堂,“既然是柳家家事,诸位义士还是回避得好。” 柳岩天客套几句也请他们下去。 他们议起事,柳不怀插不上话,后来便被叫出去了。 他刚离开大堂不久就给欧阳雨泽一讯息,“伤柳岩天以求顺风鉴的下落,其他东西他不贪图了。” 转身走在回廊中回看一眼柳岩天房间的方向,“父亲啊父亲,有些东西你霸占不了多久了。” 多年经营,柳不怀在柳家自然有自己人,近来他也屡屡示好以证自己无害。 柳岩天就一个这一个儿子,但其实对他谈不上多喜欢。因为他母亲带发修行让他脸面无光,一辈子“抬不起头”,所以他记恨那个女人,也记恨她的儿子,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 反而是柳岩傲会比较欣赏柳不怀的才干,经常让他做些脏活累活。秦闵雯希望将柳不怀边缘化,以求将来让柳岩傲的儿子有份,甚至大份的基业继承。不过她想茬了,柳家能活过去便不错了,这会急于压人,来日还有谁为柳家效力。 不过柳岩天自然是答应了。 柳平安,柳磊这两个人竟然中了傀儡丝打起来了,而且打的是柳岩天。 打得他直乱窜,柳不怀从外边过来,忽然看到这一情况,眼睛都睁大了,嘴角都压不住。 “儿啊,这可如何是好。”柳岩天冲过去就是一顿抱,他们像是中了傀儡术,把傀儡丝照出来。 柳不怀一张道符过去,傀儡丝显现出来,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们制服。“厉害。”柳岩天缓过劲。 使唤起周边持剑不敢动的柳道士,“将他们押下去。”“还不听三当家的话!” 柳平安,柳磊二人虽与自己相亲,却不能为自己所用,顾念旧情,柳不怀选择引狼入室这么做,卸掉柳岩天的左膀右臂,让他彻底只能听他的。 欧阳雨泽这边,一直在排查柳家的混杂势力和给柳岩天使绊子。 他发现之前还有意与欧阳家结盟的柳家忽然没了这方面的动静。难道是因为自己师叔有可能被他小徒弟欧阳宇屏害的事而作罢?那柳岩天可没这么像个人,这是柳不怀下的指令。 柳岩天近来总觉得自己不平安,开始清点东西,几次与欧阳雨泽交战下顺风鉴作用不大,实则是他太废。他拿着也没意思给了柳不怀,口诀却没告诉他。 这天他正在园里赏花,狭路忽然出现个欧阳雨泽,“老道哪里逃!”他几分少年气又溢出来,真是少年时因困苦而老气,如今生活好些,也能青年留稚气。 萧云在外头,控制杨家道士。 柳岩天仓惶而逃,欧阳雨泽几个翻身追上去,一跃跳到他身前。“柳道长,你死期到了。” 兵刃交碰,发出脆响声,他一侧身躲开一击,长剑架上他脖子,柳岩天勉强挡住,晚辈对前辈,俨然成了老叟戏顽童。 欧阳雨泽灵活转变,打得柳岩天那是嗷嗷叫,“哎呦哎呦,欧阳雨泽你我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你放过我吧。” 欧阳雨泽那会放过他,铁剑一劈,划开一道火光,老道踉踉跄跄就要逃,他赶紧追上,踢了他数脚,他躺在石路上奄奄一息。 他收剑去找萧云。 另一边,萧云弄晕几个杨家道士后留守在哪观察,忽然看见一个熟人柳不怀,手上拿着一个东西鬼鬼祟祟的。她去看了一眼却发现他还在清点财物。 她觉着有些怪异,正想一探究竟,欧阳雨泽找过来,“柳岩天活不了多久了。”“干的不错,柳岩天伤我虎族时该想到这一天。”萧云正高兴着也就没管那么多,两人一起走了。 回到李沉那边去说,正好俞苧夜和隐尘也回来了,“接下来怎么打算?”俞苧夜风尘仆仆地回来,第一句话就问起正事,“等柳岩天死了,先把柳不怀控制起来?” “我觉着不妥,不管柳不怀其人如何,毕竟现在是盟友。”欧阳雨泽说道,一旁林锦玉点点头。 俞苧夜似乎不认同别过脸,凤狐琪娘出言缓和:“青璧那边怎么说?”“他答应帮忙。”她回道。隐尘补充道:“只是有些突然事情未了,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到蜀地。”萧云点点头,“我倒是有点不同看法,你还盯严点柳不怀得好,别太信任他。若要说控制此人只怕不好控制。” 欧阳雨泽听了这话当即把柳家查了个遍,查到那两个中了傀儡丝的柳平安和柳磊及柳家财产存放处(不知止不止这一处),欧阳雨泽看见傀儡丝时便想到凤狐弈筠,于是他在柳家蹲守。 直到深夜,见到凤狐弈筠…… “你的这些财物,我没那么缺。听闻,你柳家有一方宝物叫顺风鉴。”之后两人又密谋些什么,欧阳雨泽没听清。 之前他到柳府,不论干什么都会先告知柳不怀,独这会没有,没成想…… 他在柳不怀回房路上,将他拦住,“你跟凤狐弈筠狼狈为奸啊?”欧阳雨泽对凤狐弈筠的印象可不好。 柳不怀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剑,吓得要死,“贤弟,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你要把顺风鉴给他,你要害我啊?”欧阳雨泽恶狠狠地道。 “我我……”柳不怀有些说不出话。 “柳家真有金山银山啊,看到那一屋子还以为是所有,原来只是你向凤狐进贡的一部分。”欧阳雨泽说道。 说到这,柳不怀就来劲了,“柳家的东西本就该归我。你是不贪,可等到陈林两家来,杨家来,欧阳家来给分得一分不剩,我拿着破碗沿街乞讨去吗?” “这些年挣取不义之财真以为是自己的啊?”欧阳雨泽说道。 柳不怀乐了,淡定地理了理衣裳,“不义之财正好配我这个不义之人。”欧阳雨泽当即给他一只手掰折。 “啊啊嘶,我……你。”柳不怀痛得说不上话。 “你可你妹妹走到那样的结果,凤狐弈筠也有一笔,是他用法术,用言语蛊惑她自尽。”欧阳雨泽义正言辞道。 柳不怀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若不信大可到自己去查,他害你妹妹难道不敢害你吗?”欧阳雨泽说道。 柳不怀没有查证也不敢轻易相信,“顺风鉴底细不说,他不至于狗急跳墙。” 顺风鉴是柳岩傲在师父的帮助下制成的,在风来之时收集风能,时长日久,转化为灵力。 阴影里透过几声苦笑,“这你有所不知,凤狐弈筠所求是灵力而不是一件法器,他把顺风鉴扎破取了也是一样用不上你。”欧阳雨泽看他错愕的样子觉着没意思,收起剑。 “你若不信,可以去看那两位中傀儡术道士……”欧阳雨泽正想再说什么,柳不怀打断他。 “你让我想想……”柳不怀被这一个个消息震住,“倘若真如你所言,我也认了,还如当初所言,留我一命,给我一条生路。” “那要看你如何取信于我们了。”欧阳雨泽话毕提剑离开。 欧阳雨泽回去之后便将此事告知众人。 屋里点着烛火,同心不同思的人聚到一块,“为何不把他押回来?”俞苧夜说道,“还当是盟友?” 众人眼光齐齐看向他。 “我与他交谈中,发觉许多事他不知不晓。就算我们要将他抓来也等他自己弄清楚真相吧。方才,刚被骂我们和陈家对付柳家,是黑吃黑,他也算柳家中对柳不惜还行的人,总该让他知道真相吧。”欧阳雨泽一下子解释一大串,其实也有他出于私心,念旧情,怕他在重重打击下,再受监禁会自寻短见或是误解他们。“再则,凤狐弈筠近来不是神出鬼没,抓不到,留着他诱凤狐弈筠出来,还请大家合力,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萧云表示认同:“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林锦玉接着说道:“柳不怀做诱饵有点风险,我们还是要仔细盯着,我先去调派人手。” 在众人齐齐表示赞同后,俞苧夜似乎还有异议,欧阳雨泽直直看过去,似乎察觉她什么不同。俞苧夜上下扫视他两眼什么话也不说,算是同意了。 隔天一早,柳不怀出门把事情弄清楚后回到家,柳岩天就命丧黄泉了,他一死,柳不怀她娘就来了。 一来就是抱怨他,他爹出事他去哪,柳不怀受她一通牢骚,心里烦得很。 柳府又挂白,柳不怀应对亲戚,忙前忙后,可谓筋疲力尽,下午日落西山时,欧阳雨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府门前。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很给面子称呼一声:“柳兄。” 柳不怀兀地抬起头,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眼泪夺眶而出。 “都弄明白了?”欧阳雨泽问道。 “雨泽贤弟,愚兄错怪你了,没成想仇敌就在眼前……”柳不怀抱头痛哭,“我……我知道……时至今日,你不可能不记恨我,待我们先将凤狐弈筠拿了,余下要怎么办在说。” “可巧,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欧阳雨泽说道。 两人进了屋,欧阳雨泽向他说自己的计划,柳不怀也十分认同,“这局只怕有很大风险,凤狐弈筠不是单枪匹马,身边还有个女刹法力高强,待我将家母安置后再议。” “成。”欧阳雨泽对他最后一点表示认同,给他留了几张道符,还下了个法术,如果他出了事能立即赶到。 之后,欧阳雨泽不放心还嘱咐俞苧夜,萧云,林锦玉多盯着些,凤狐琪娘便好生养着吧,唯恐生什么变故。 可变故还是来了。 入夜,杨预谦对一黑影说道,这道符像是欧阳雨泽设下,里头还有文章,你们仔细行事。 明白,那黑影回道。 整个柳府一时间成为人间地狱,一黑衣人对旁边的黑衣说道:“俞苧夜她们应当没那么快反应过来,我去拖,你动作快点。”另一个黑衣人点头。 柳不怀看着满地倒下的人又惧又悲,他的母亲听到动静出来,吓愣在原地,她哪能见过这场面。 柳不怀与那人交手,却是不敌,也被拦着发不出信号,对方却不想打伤他似的很呵护。 黑衣人限制他的举动,一剑架在他母亲脖子上,“交出顺风鉴。”“你是凤狐弈筠,我们……”柳不怀还想拖延。 “你背信弃义的事没少干,我怎能放心?杀了你们这些不义之人我还能做点好事。”黑衣人长剑往里压,柳燕珍脖子渗出血,柳不怀急了,“我给你。”他在交出顺风鉴时趁这个时机打伤自己。 黑衣人见他使诈,当即顺手就将柳燕珍杀了。 欧阳雨泽吃了一半的饭,本打算吃完饭接萧云,俞苧夜的班,凤狐琪娘回八环岗修养,忽然收到感应,闪身到柳家,看到血泊横尸,触目惊心。 黑衣人被他设下的结界挡下,他一跃而起打算与他交战。 不到一刻钟前,另一边,萧云看见杨预谦,觉着有些不对,“苧夜我去看看,你盯着柳家。” 萧云这会可不会因之前薄弱的帮助留情,她追过去,不到一刻钟后,杨预谦似乎收到什么信,笑意藏不住。萧云疑惑,很快反应过来,“萧云,你这回真因为仇恨忘记正事了。” 他扛不住欧阳雨泽全力一击,幸而另一黑衣人及时出现,破开结界,黑衣人趁机逃了,欧阳雨泽别生瞳亮对着黑影隐尘剑劈了两下,可惜已经于事无补了。 躺在地上的柳不怀发出声响,“雨泽,雨……泽。” 欧阳雨泽追不上,只得折返看看柳不怀还能不能救,“是谁?”“凤狐弈筠,”柳不怀的气息已经很弱了,救不回,俞苧夜赶到时正听到他这番话,“愚兄死前未能手刃仇妖,心有不甘啊。我母亲虽刻薄,但到底没做过恶事,罪不至死,不惜,又有何辜?” “若能回到长廊论道那时便好了,至少一切都来得及挽回……”柳不怀的声音越来越小,“回”字一落,他再也没有气息。 欧阳雨泽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长廊论道,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大孩子骗一个小孩子,要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柳不怀一生背信弃义太多回,手上流过不少人和妖的血。可这个结局到底让人唏嘘。 俞苧夜刚到不久,萧云便赶到。 柳不怀已死,顺风鉴也被拿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一块回到八环岗去。 凤狐弈筠得到顺风鉴,却被打至重伤,他躺床上休养。莫岑仍一身夜行服走进来,夺了顺风鉴,凤狐弈筠连忙坐起来,“你做什么?那是阿倩……”他话音未落,莫岑已然砸了顺风鉴,一时间屋内宛如白昼,凤狐弈筠受冲击手臂挡在自己面前。 花了几刻钟,顺风鉴里的灵力全数被吸进灵结柱中,“你这些天收集的灵力,足够给她续命。”她说着冷冰冰地走了。 冷冷 刚进屋内坐下,萧云看了一眼俞苧夜,询问起欧阳雨泽,柳不怀怎么死了,他怎让凶手逃了。言语间态度不算好,欧阳雨泽听着心里不舒服,凤狐琪娘也询问道,凶手是谁? “凤狐弈筠。”欧阳雨泽答道。 凤狐琪娘听完登时脸色发白。 萧云因而对欧阳雨泽的不满更甚,“你们连凤狐弈筠都打不过?” 欧阳雨泽回道:“我打伤他,最后仍给他逃了。” 原本充当调和剂的凤狐琪娘因凤狐弈筠的事出神。 萧云看了眼俞苧夜,她不知在想什么,接着说:“怎么能给他逃了。”隐尘原本想让她缓缓说,没想到她话已经说出口,他担虑地看向欧阳雨泽。 “够了,”欧阳雨泽怒起,“柳不怀纵使再如何,也是关键,可你们一个两个,也不该如此疏忽,漠视。他死了是不可惜,顺风鉴落入敌方手中便满意了吗?今晚我是有不力之处,可你们又在哪里?” 俞苧夜回视萧云透来的视线,“欧阳道士,气着自己不值当,萧云话说得不对,今夜是我们太轻视敌人了,自然是我不对。往事发地赶时,被灵结柱拦住,才致这样的局面。”她看了一眼欧阳雨泽,两人视线对上,他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萧云也解释自己为何不在,“被杨家的绊住,也是我私心的缘故,方才急切了些,对不住。”她低着头,偷瞄隐尘,他也给她说起好话。 欧阳雨泽没仔细听萧云的话,而是上下审视一遍俞苧夜,她眼神回避,他轻声说道:“你今天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俞苧夜没多想起身回屋,随后萧云隐尘也纷纷起身,凤狐琪娘没动,直到她走出房门,他才开口道:“等等,难道你们不觉得苧夜有点古怪吗?” 凤狐琪娘闻言看向他。 “我也觉察出来了。”隐尘表示认同。 隐尘同俞苧夜一起去找青璧发现的。 一同上路,俞苧夜少见的寡言,她心里想着什么隐尘并不清楚。 到了明湖,唤出青璧,旧友重逢,青龙并非昨日之青龙。 他在听隐尘说起虎族往事时,脸上难得露出点生气,“这两个混账。” 他面带愁思,“舅舅扶持新帝,他们流亡他乡,怎知……唉。” 青璧瓷白的手拂过额前须发,俞苧夜发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青璧赔笑道:“事发突然,湖中还有琐事未处理完,只怕要晚些时候赶到你们那去。”隐尘这边正要向他告辞,俞苧夜却有话说。 “湖中还有琐事?”青璧已将计划说明,俞苧夜还是发问,“自然,湖中事物尽归我管。”他闻言有些不悦,“苧夜姑娘,多年未见,倒忘了你是这样的性情。” 他说这话无非是怪罪,主人说话是直些,而且喜欢刨根问底,但她接下来的反应引起隐尘的怀疑。 她竟显出一丝恐慌和畏缩,还是由隐尘了结这个话题,“主人的性子向来多变,只是从前内敛些。” 俞苧夜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之后和两位聊天比较自然,因而隐尘觉着是自己想错了。 回来后,凤狐琪娘问起,他便跟她说了。 “当时琪娘前辈就说,由您来说吧……”隐尘摆出请的手势。 “是这样,你,你们听过石映万象,石本无心,受身边人和妖的思想所影响。”凤狐琪娘接过欧阳雨泽递的水,他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 “生她者千缘,这一路走来身边还出现了羡苓,萧云,我,隐尘,你,段琦,?濛,我,萧云,魏蔻娥,杜若翾等人或妖影响,甚至还有莫楝和莫岑。”凤狐琪娘说道。 她此言一出,引起谈论声,“怎么你们排两次?”欧阳雨泽问道,“很简单,因为排的妖是我,你不服可以自己排。”凤狐琪娘笑道。 萧云偷偷笑着问凤狐琪娘道:“哎,第一轮前辈怎么我后边?” 隐尘在一旁听着津津有味。 “我记着之前同你说过,姐姐在两次重返洞府包括之间只是养伤,学艺。所以我才感慨她出去两趟变化颇多。”凤狐琪娘说的也只是旁观者的视角,但已经很全面,因为俞苧夜有什么事,只要她问她都不会瞒着。 “那您是说?又有一个影响了她,千缘,还是……可莫岑没那个本事。”欧阳雨泽说道。 萧云想起点事,偷偷和隐尘叽叽咕咕后说道:“凭莫岑现下那样,怎么能拖得住她,能怕她的只有……”她把手放到隐尘下巴边,“羡苓,做什么非要我说,哎……”隐尘想到什么,看向对面,凤狐琪娘点点头,“我近来的观察也是如此,媒介就是水灵盾。” “原来如此,难怪我怎么也没找到傀儡印记。”欧阳雨泽说道。萧云有些尴尬地低头,“我倒是没什么发现。” “可能是受羡苓影响的俞苧夜很符合你内心所想哦。”凤狐琪娘挑眉笑道。 几人商议一番后各自散去。 俞苧夜出了房门,却没有回屋,到那池塘边,人像映在水中,一个玉人,原是冷淡淡,经历万般,仍是那个人,却也大有不同……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水里那张脸。 那张脸上浮出熟悉面孔,她有些恍惚,找到浮现出莫岑的脸,她回过神,往后躲,最终浮现凤狐琪娘的脸,被池中鱼儿搅散。 俞苧夜伸手去捞,却什么也没捞着,久久失神。 柳家不在了,官员也展开调查,陈林两家都退出来,杨家得了财物便逃回临安。 陈家倒是没得多大好处,而对于林锦玉只要柳家人死便是最大的好处,只是满门被害这样结局,还是太过残忍。 各地势力离去,允城又变得冷冷清清,唯有俞苧夜一派还在这边活动。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地方官很快给下了定义,是被洗劫,柳家的财产尽数被盗,还在追捕,嫌疑人为杨预谦。事情发生时的乱象则是邪祟作祟。 在这调查期间,也发生不少事。 莫岑灵结柱,让凤狐弈筠给俞苧夜种傀儡丝。 俞苧夜近来愈发反常,贺子兰来探望凤狐琪娘,许多亲密的话当她的面讲,她也毫无反应。 这天,贺子兰羞涩拿出一条抹额,悄悄递给凤狐琪娘,当她脸红着说出那句:“我自己做的,可能粗糙些。”凤狐琪娘承认自己恍惚了。 贺子兰匆匆来又匆匆走开,她看着手中的抹额,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心不受控制融解。 可要不了多久,她又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春暖花开的季节,她一件豆绿色内搭外边披着深紫色衣裙。 这天是个阴天,他们聚到一家客栈,凤狐琪娘向他们提及前尘往事。 “我先前同你们说过我到南疆一行的事,想必你们都不记得了吧。”凤狐琪娘说道。 “我记得。”萧云立即举手,拉着隐尘的手一起举,“对,我也记得。” “那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欧阳雨泽大声问道。 俞苧夜无奈说道:“你当然不记得,琪娘没跟你讲过。” 她转过头对凤狐琪娘说道:“你全当说给他听,我们也乐意跟着听听。” “好。”凤狐琪娘喝了一口茶将旧事重提。 南疆旧事 弃忧谷内,凤狐琪娘想找地方施展自己的本事,凤狐清明却说,狐庭险恶,她年纪轻轻,如此前去无疑送肉上刀砧。可政治上的事,凤狐清明也没经验,凤狐琪娘想着那便到别的国度去试试,一时间,凤狐清明便想到一个地方——南疆。 “有一个地方,我十分挂念,若你想到哪去,为师可以助你。”凤狐清明说道。 南疆国,只要是可闯的地方,凤狐琪娘都愿意去。 她化名程琪,自认程青后人,是为孤女,居住南疆国北部偏僻山村。 师徒相别,临行说了许多话,凤狐清明多是打退堂鼓,但凤狐琪娘是听不进去,“此去不论出了何事都不可报师名,不可祸连凤狐,若真大事不妙便回来吧……”凤狐清明的后半句凤狐琪娘没听进去,她想的是事成之后,回到澜豫国。 彼时七百多岁的她,一心想着干成大事,亦历练好自己的本事。 在南疆居住一段时间后,她便听闻一次特殊的秋考,取的是制药之才,这还正中凤狐琪娘下怀。 到了此处她便习了文字习俗,自认万无一失。 果然在考核中,一切顺利,在最后制药实践中,左护法出了一道难题,要入选的八位考生制出此毒的解药。 凤狐琪娘脑子费劲地搜刮医书上知识,又经过反复试验,三天三夜后终于制成一小瓶,为八人中的魁首。 左护法得了药,欣喜若狂,公布程琪位列第一,又将这个好消息上报国君。 其他七位中也有不服的,当中便有蛇直言道:“程琪制药工序简陋,药效微弱也是左护法首上所言,为何她便胜出?” 贺予摆摆手,反驳道:“这一点点毒,百年却未有蛇能寻到解药,而程琪之药,虽药效弱些,但已有成效,这是后生可畏。” 彼时的程琪,不知有多么得意。 过不了几日,她便随贺予入宫,其他七位也一同前往,国君亲自接见,颁旨册封程琪为少司制。 南疆国官阶分三等,一等为大,二等为长,三等为少,少司制其官为三等中地位排第二,同级职位多不胜数,但新官上任如此册封已见重视。其他蛇受封三等之末流小官。 一等中分两级,二等分四级,三等分三级,一等中的两级分别为祭司,护法,不过寻常蛇最多不过是在二等浮浮沉沉。 少司制,只是一个开始,如今她仍处于诸多弄权者之下,她至少要在当上一个品阶与在狐朝相近的官职,当一个百姓信服的好官。 大内总管程珍亲自颁旨,国君求贤若渴,一个个亲授官印,劝其向上,来日为南疆出大力。 明君对上贤臣,这本是多么美好的开端。 程琪一头栽进医书里,专研各种古怪毒药及解法,不过半年,国君知其在京无居所,天天住衙门,便专门设立一处制毒所,令她为所长,一应设施,交由程琪去安排,左护法监管。 琼台夜宴中,大家都喝醉酒,程琪也不例外,她酒量差,吐了,被带到一处,发生些古怪事,她在那之后记忆全无,只隐约记得一张脸,是那高不可攀的大祭司程仪。 后来,程琪明白南疆之内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大祭司。 南疆国的雪停了,天气渐渐转暖,京城中多了些蛇气。 弃忧谷只有山顶有雪,而南疆大多数地方都下雪,包括京城这些地势高的地方都下大雪,这个冬奇冷,程琪第一次遇到还不大适应。议庭在每年最后一个月之前便休了,直到雪停。 程琪这些时日里,身体偶有不适,但诊断不出病症,便吃了些师父给保身的药,找了外边的大夫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贺予还打趣她医术这么高超都诊不出,想来是没什么大事,她也就没太当回事。 为官数月,她采药制药颇有建树,治蝎子毒药,治阴湿药,防冻伤的药她自己便先用上。国君大加赞赏,贺予统领的部队广泛使用下去,无不称赞,很快推广全国,子民受益。 贺子兰赞赏归赞赏,实际封赏却很抠,居然是赏了大批的药材,让侍官传话令她再接再厉。程琪无奈,虽然南疆国等级森严,但这位国君性子温和,她对她印象还不错,可现在呢?有功无赏,反而催她干活,那她还不如她的同僚,还清闲些。 她原本在院中练剑,刚好贺予来制毒所,便找她询问。贺予行军经常遇到难解决的药问题,程琪这个蛇才解决她不少困难,她心里别提多感激这个小姑娘。程琪知道贺予这个人大大咧咧,公事上也是全心全意为了南疆,心思很单纯,所以跟她关系越来越亲近,什么话都敢对她说。 “护法首上,咱们国君是条怎样的蛇,您应当比较了解吧?”程琪喝了一口热茶,笑道。 “你想知道什么?”贺予眯起笑道。 程琪有些不好开口,犹犹豫豫地道:“程琪初涉官场,有些事不大了解,国君,诸位首上,程琪都想多了解些好打交道。” “确实,有的蛇便不好打交道。”贺予说道,“比如,程首上。” “您是说大祭司?”程琪疑惑道,心里却打鼓,左护法深得君心,她说上级大祭司不好相处是何意?这也代表大祭司外甥女贺子兰的心思吗? 贺予无奈地点点头,饶是她迟钝点,也闻出程琪话里的味了,“是不是因此次制药封赏的事,才突然聊起这些?” 她此话一出,程琪只是尴尬地笑,说了声:“不是。”便再也聊不下去,告辞制药去了,贺予也匆匆离开制毒所。 她回去处理些军务,忙碌过后又想起蛇君封赏药材的事,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妥,于是她又思虑起如何向贺子兰提及此事。 隔天,贺予特意去求见国君。 大殿内,贺子兰端坐于上,贺予双手交叠跪下叩头:“参见陛下。”“爱卿免礼,赐座。” 贺予就坐后,贺子兰才开口道:“议庭近来才渐渐召开,也没什么大事,左护法今日特意前来,难道是军中有事?” “非也,下臣求见是有一件私事。”贺予说道。 “哦~”贺子兰眼里贺予还是很少这样别别扭扭的,“何事?” “臣听闻,程琪有功,陛下却只是赏了些药材。”贺予试探道。 贺子兰严肃几分,“你觉着本座的赏赐有不妥?” 贺予一礼,音量压低道:“只是眼下程琪制药,全国受益,若不加重赏,臣恐将来再无蛇为南疆效力。” “原来你是为她讨赏来的,”贺子兰摇头笑道,“可是她同你说了什么?” “这只是臣鄙薄之见。”贺予回道。 贺子兰无奈道:“你以为本座不想重赏,只是眼下不是丰收之时,过年又做了礼供……本座已然给了少司制的官位,短时便再升一级也不妥。” 她看了贺予,她点点头后不应答,于是便说道:“本座便赏黄金百两以示嘉奖,她为官半年时,若再有功,本座考虑考虑升她的官。” 就此决定下来后,贺子兰见贺予也没公务,便邀她一起去品酒。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程琪到南疆快一年,制药成效远超以往,贺子兰执政两百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奇才,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更多留意这条七百多岁的小蛇。 程琪却对眼下的官阶不满,只是少掌阁,远远达不到她心中所想,但在南疆待了将近一年她也明白,想要代替最顶端的那三位,难如登天。这一年来她也并非一无所获,为官这些时日为百姓做事,收获赞誉,看着南疆因她变得更好,心中喜不自胜,她认为澜豫国在她的协助下也将如此。 因她所立之功非同小可,贺子兰却难一直给她晋升,知道她明法擅断,便让她身兼两职,到青州任监察寮总长,归属右护法部下。 一时难以晋升,又到青州赴任,难见天颜。这一年多的相处,她只知贺子兰是位明君,对她也器重,好穿蓝或绿。其余便是些经由贺予口中得知,原来她从贺子兰未登上宝座与她便是好友,有从龙之功在身,很顺利便晋升到大护法的职位。 所谓一蛇得道鸡犬升天,她的丈夫也被引荐,后来,进过层层考核,为官几十年,也是在权贵的注视下登上大护法的位置,彼时的贺子兰刚摆脱太姬,得以亲政,贺项学识高,所思所想也能和她到一块去,她正缺一个在司法领域的自己蛇,由此便设立左右护法。 程琪是赶不上这样的好时候了,只能另辟蹊径,但如今她也难见天颜,不知力往何处使。南疆是个亲缘关系很重的地方,官场之上的权贵多与国君有着宗亲关系,但贺子兰更亲近太姬一系,但如今太姬的手伸得太长,令今上不满,亲政一来便一直培养自己的势力。 贺子兰不愿意用一座大山去打击另一座大山,若是如此她便一直当不成南疆真正的握权者。 这天夜里,程琪去寻一种特殊的药材,夜里会发光,白日里却格外难寻。可谓瞌睡时便来枕头,她遇到贺子兰。 此前她听贺予说起过,贺子兰私底下阴晴不定,好的时候极好,但一旦发作便易怒且神志不清。这是贺子兰心病,让多少医官看了也无用,直到地母娘娘托蛇神送来清音琴又授琴谱,她每每烦躁之时弹起缓解。 贺子兰是少年君主,又亲政不久,正是得意之时,何以让她阴晴不定,程琪觉着蹊跷,贺予却没有再说下去。 “有些事多说无益,你自己仔细些便是了。”贺予敷衍道。 她越是如此程琪便越是好奇,山洞中果然传出琴声,她走近些,不加防备,受琴声所致现出原形。 听到外来者的声音,贺子兰也看过去,疑惑道:“这是哪来的狐狸?”她没有多想,用法术将她召过去,她窝在她怀里,她把她当暖手的。 贺子兰又弹了许久的琴,程琪清醒过来便要变回人形。她的红眼刚褪去,便看那狐狸变成人形靠在她怀里,那张脸有些眼熟,但还是有些模糊,她想看清,伸手去探,但程琪坐不稳,她赶紧搂住她,程琪赶紧暗暗施法,贺子兰睡死过去。 她又用幽现镜噬取她的记忆,她的功力比贺子兰低,只能噬取她大部分记忆。程琪坐在昏睡的贺子兰旁边又惊又怕,此刻无比庆幸她在靠近之前用了幻术,以至于没被贺子兰看穿。她赶紧起身离开。 隔天一早,贺子兰才缓缓醒来,这一觉虽在简陋的山洞里,但她睡得格外好。昨晚心魔发作得厉害,弹了一曲无效,她便想到宫外,神明旁边或许更有效些。按理来说,不该睡这么久,但是好像有只小狐狸,她怎么什么也记不起,颇为懊恼。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贺子兰又在山洞弹琴,程琪特意来探一探,果然又遇到了。年轻就是莽,她继续用幻术靠近,这次她准备周全,给她织了一个幻境,琴声清扬,贺子兰心情平复不少,这时睁开眼,她又看到那只小狐狸。 贺子兰招呼她过去,她摸着她,自言自语道:“你怎的又来了?摸着真舒服。” 程琪有些紧张没有开口,她便继续道:“那天夜里,本座想看清你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我因灵力低,修炼不到家,变不出脸。”程琪小声地说。 贺子兰笑着摸了摸,“原来还是只灵狐。” 程琪不敢再说话,贺子兰开心道:“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听这琴声,可有助你修行。” 如此一来,十数日里,她们夜夜相见,渐渐熟悉,听着程琪讲起一个天外之域,很合她的心意。 见贺子兰近日神清气爽的,不但朝臣们放松些,贺予也十分高兴,闭了庭,还特意来求见贺子兰。 “陛下可是心魔解了?”她恭敬一礼。 “你也觉着本座近日精神好许多?”贺子兰问道,又命令侍从,“赐座。” 贺予笑笑不说话。 贺子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本座,近日来做了几个好梦,遇到一只……不,是仙子,至少是狐仙。” 贺予笑了笑,说道:“见陛下如此,臣远征西北也可安心。” 贺子兰闻言不禁起身,贺予自然跟着站起,“这天渐渐转凉,多添衣,一路顺风,本座等你凯旋。” “是!”贺予应道。 今日青州也飘起雪,程琪处理完公务忽然倒下,被婢子扶上床后渐渐清醒过来,原以为只是偶感风寒。不料半夜肺腑发热,呕出一口黑血。婢子赶紧挑灯来看,对着程琪颤声说道:“主子,是黑血。” 她赶紧服下解百毒的药,然后给自己看脉,连夜挑起灯制药,研究了一夜,咳了一夜,勉勉强强配出药,她收起药方,自己亲自去煮药。 忽然,京中一处住宅传来笑声,“终于,很好很好。”“主子,咱们的蛇,想偷药方,但没成。”另一个声音响起。 “那慢性毒可无药可救,你放心,若担心自己蛇,那更不必,程琪活不了多久。”那个声音笃定地说。“是,恭喜主子。”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熬制多时的药服下去也只是稍稍缓解,第二天接近午时,程琪终于清醒,婢子进来服侍,见到自家主子吓了一跳,短短一天,她变得面色憔悴,眼下和嘴唇都发黑。 “主子,您这是中毒了呀!”婢女说道。 “我知道。”程琪声音有气无力。 “是谁要害主子!”另一个婢女道。 程琪摇摇头,她本不想将药方交出去,以免自己配药不善,出了事,合府都有麻烦,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让她们去熬药了。 两个时辰后,她服下药来了些许精神,又坐回案桌,屏退左右写啊写的。 很快,那另一张一模一样药方便传到京城,“给本官看这个做什么?本官又不懂。程琪何等聪明,一旦露了马脚,她死了事小,攀扯到本官身上便不妙。”一只手把药方扔桌上,手下捡起,回道:“是,只是若真被她……” 另一位摇摇头,拿出一个药包,“若真那样便不好处理,你叫自己蛇机灵点,必要时把这个添进去。” “主子不怕以毒攻毒。”手下问道。 另一位笑了,说道:“之前为了不留痕迹用的是慢性毒,此为同一种毒,这个毒性更强。” 程琪又重新配了药,一整个月里一直在咳毒血,她的脸色逐渐好转,但身体却清瘦不少,精神一直不佳。毒留存身体太久,一时难以尽除。 贺子兰未见到程琪,也觉着无趣,军中出事,她不得不回宫中去。 今日她不得不爬起来处理公务,婢女劝她不如多休息些时日,反正已然上报朝廷也不急于一时。程琪摇摇头,固执地写着。 不过一会,外头突然来报,外蛇求见,婢女惊慌,“难道朝廷真派蛇来催促?”毕竟过去也来催过药。程琪笑着摇摇头,门童接着说:“是贺予统帅的部下,她有要事求见!” “快引进来,”程琪因毒发近来消息不灵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心想,“将桌上东西收拾一下。” “首上,末将贺丹。”来蛇一见,她身上有泥泞脸上还带着慌张,可见战况焦灼。程琪便跪下,“快起来!”程琪也跟着起身,“到底所谓何事?” “我家首上腿上受了伤,被贼寇大刀刮一大片一直溃烂,难以愈合,经军医说……这是书信上边有军医的详尽描述。”部下回道。 “好。”程琪看过信便快速看起来,“先请贺将军堂内休息。” 程琪看过信后便开始制药,忙了几个时辰也没有进展,她又开始咳嗽,咳嗽声连刚从大堂往这边走的贺丹也听见,疾步前往,抱拳行礼:“程首上。” “贺……将军多礼……咳咳。”程琪说道。 贺丹坐下便开口道:“首上脸色不好,这是?” 程琪摇摇头,“我家主子不知怎的中了毒,正在疗愈,因将军在前线所以不知。”她身旁的婢子解释道。 “制药之事一时半会成不了,贺将军一路行来风尘仆仆,不如在府中暂且歇下。”程琪说完这一长句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的身体不好,一直在苦熬,身边的婢子心疼,便劝她休息,她只是说,军中之事宜急不宜缓,直到最后昏睡过去。 第二天她一起身便进了药房,这一忙便是三天三夜,终于药制成了。程琪看着那瓶药,眼里闪着光,她激动得眼睛盈出泪,“贺茼,成了。”“是啊,首上,”她扶着程琪躺下,她的身体在抖,拿出一包药吞下,贺茼赶紧递水。 “首上,身子不适,婢子将药拿过去吧。”贺茼说道,她这几个婢子,这些天的细致照料她看在眼里,程琪点点头。 一过数日,程琪的身体竟然渐渐转好,这天夜里处理完公务在院子里练剑。 忽然,她收到贺予的千里传音,那制成的药竟是寻常的敷伤散掺了点清凉的东西,有一点效用,但治标不治本,她觉得奇怪,这不是程琪的水平,并询问她的近况。程琪闻言震惊,她辛苦弄成的药绝不可能是…… 那个环节出了错,程琪思虑半晌,难道是……她何来这样的胆量,又是谁让她这样做? 这次她制成药,声称军方说,药效好,她要亲自送去,要贺茼随行。 贺茼心里奇怪,难道军医做不出敷药散和清凉油,不信邪,她在途中又把药换了,她倒要看看药效好在哪。这回在将要盖上药箱时,被程琪抓住手,她两眼一睁便要扯谎,“不必辩了。” 贺茼被定住,带到军营。 “青州监察长程琪前来送药。”程琪喊道。 将士立即去禀报。 程琪一见到贺予便道:“元帅要的疗伤药不在药箱中,而在这个婢子身上。” 贺予身边的贺丹也惊道:“是你!” “将她拿下。”贺予说道。 敷上药,贺予躺下舒服不少,“她是什么来历?” “我府上的婢子有买来的,还有宫里那位派的。”程琪回道。 贺予闻言惊出一身冷汗,“那是……” “是买来的。”程琪俏皮地笑道。 贺予长舒一口气,贺丹在一旁假模假式地要给她擦汗,“去去去。”惹得程琪连连大笑,“你的脸色看着还不错,比我这位副将来时叙述的显然好多了。” 程琪点点头。 “此蛇是要你还是我,你都先别操这份心,此事非同小可,这蛇我要扣下。”贺予说道。 程琪点头后又是摇头,向贺予一礼说道:“来之前我已查过,近来她并无格外的收获,家中亲族也是如此。一条蛇办事不是为了钱财,或者不止为了钱财,她能招出什么呢?” 贺予闻言也是摇摇头,此事最终也如程琪所料不了了之。贺予见程琪还行着礼,赶紧摆手让她免礼。 “此番实在是辛苦你了,你这小姑娘,我记着你才七百多岁?”贺予说道。 “是。”程琪低头回道。 “如此,我认你做妹妹,今后便姐妹相称如何?”贺予见程琪笑着点点头,接着说:“议庭讲究这些礼节,但你我之间,私底下便无需拘那些俗礼,可好?” “好。”程琪说道。 程琪回到府中便逐一排查,她先是测出几个信得过,再让她们与那些她信不过的互测。 最后查出一个手脚不干净,关入狱中,一个只发现些蛛丝马迹,最终找不到确凿证据,程琪心有不甘,便只调到别处去,没有赶走,并暗中盯着她。 贺予抓了贺茼之事,也没瞒多久,再程琪说清查完后,便上报朝廷,在此之前有无泄露便不得而知。 京城中,“怎么手底下的蛇总是沉不住气,谁让她换药的!”那位大发雷霆。 手下慌了,“是她擅作主张,主子。” “那毒药还在她身上?”那位说道。 “是,如今也下落不明了……手下得知程琪已然在调查内奸,主子您看?”手下问道,意思便是要灭口。 “他们能供出谁?”那位此话一出,手下也是一惊,一直都是自己联络,能供出的……那位脸色稍稍缓和,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他们不敢供出本官,别再被抓着把柄了。” “是。”手下应声道。 程琪找了正当理由清了内奸后,总算安生一阵。 贺予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贺子兰顾念程琪此次战役种有功,便想加以封赏,程仪却不赞同,她认为程琪献药是尽了本分,送药途中还出了岔子,功过相抵便罢,贺子兰竟也就这样答应了。这回不但是两位护法和程琪不满这结果,连一起出征的将士都脸色各异。 宴会结束后,贺子兰在殿内抚琴,忽然有蛇求见,竟是程琪。 贺子兰没什么顾虑便宣她进殿,程琪恭恭敬敬将礼数行好,匐在地上时,蛇君才悠悠开口:“平身吧。” 程琪起身正要献策,不料贺子兰先开口,“该不是来讨赏的吧?”她语气透着不悦,抬眼看她一下,穿着绿裳,脸上带着病气脸色不好,相貌也平平。程琪一礼回道:“下臣并无此意,而是要献策。”贺子兰听到献策二字总算提起点兴致,“哦~说来听听。” 程琪听闻军中兵械老旧,有意改良老的再造些新的来。贺子兰觉着这主意不错,感慨她还有制些之能。当贺子兰问起程琪如何知道军械老旧时,她这样回道:“臣是青州监察寮,自然对地方军队应有了解,推己及外,想来各地也有此情况。” 殿内气氛稍有缓和,贺子兰想要委以重任,屏退左右后跟程琪说了好些话,她对答如流。于是,贺子兰定下程琪做军械师,与贺予直接交涉,不过个中细节还需在探讨 。 奴婢受吩咐上茶,总管程矜回到身旁伺候,两妖止了要务商议,这时贺子兰却突兀地问道:“本座倒忘了你几岁,只是你如此年轻却生了怪病,还需好好诊治。” “回陛下,臣今年七百八十九岁,如陛下所愿,臣定快快好起来,好为南疆效力。”程琪一礼道。 贺子兰放下茶杯,“七百多岁到底还是要年轻得多,熬过这一劫,将来大好光景。”她笑着,笑得那样温柔,眼神落在程琪身上,带着不明的期许。 “陛下亦是年轻,况且妖老得慢。”程琪只得附和道。 时已不早,贺子兰也不想留她,“你不明白……退下吧。” 这话有些突兀,程琪赶紧放下茶杯,拜别君王。谁料她刚走两步咳嗽起来,想到身后的贺子兰更是吓得冷汗直流。但身后的贺子兰未有言语,皱了皱眉,程琪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殿外。 程琪走后,程矜问道:“不单是程首上不明白,奴婢也不明白陛下话里的意思。”“你如何不明白,历朝历代的蛇君那个长命?”贺子兰所虑一部分是历史的原因,一部分便是她自身……程矜劝慰道:“您是南疆第一位女君,自会开创不同。” “由你这样说下去,将来本座成了那颗老鼠屎,你程矜的姓名也跟着我遗臭万年。”贺子兰挥了挥袖,快步进了内殿。光是成为君主怎么够,她还要做得够好,有朝一日她的生死由她定,下一任君主由她选,连下一任辅政大臣……她瞬间想到程琪,晃了晃脑袋表示现在的程琪还配不上这个位置。 程琪回到青州便着手开始安排贺子兰吩咐的事。青州是贺予的老家,作为贺予的好友贺子兰在登位后也在此处置办私宅,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当时是为自己寻找好友考虑,如今又多了一层。 于是一条连接贺子兰宅子和程琪府上的密道便开始打造。历时数月,精细修理,总算完成,密道还连接贺予的老家。万事俱备,程琪开始安排制造兵械的事,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打算让蛇知道,唯有她发病时一直看顾她的程娴知道她有要事要忙,具体什么事她亦不清楚。 打造着武器,练功方面程琪也没落下。欧阳雨泽乐道:“没想到,琪娘前辈还是全才,若没有……这毒症是不是在后头很关键?”凤狐琪娘认可地点点头。萧云怪他打断,凤狐琪娘劝和道:“人间说书便是如此,有个人来点对话,也少得我嘴巴说个不停。” 萧云似乎认可这种说法闭口不言了。凤狐琪娘喝了口水接着说,俞苧夜低头,知道他是在调节气氛,嘴角轻微地勾起一个弧度,隐尘观察着他们,他记得这一段后边可是十分悲情啊。 这天贺子兰循着密道来找程琪,可巧跟贺予撞上,“陛下要来方才面见却不提。”“呵呵,每一回都能撞上,说不是约好的,你看程首上答不答应。”贺子兰说道。 另一边,程琪闻声赶到,“臣参见陛下,参见左护法。”贺予刚想上前将她扶起,贺子兰一摆手示意程琪便快速起身。贺子兰似乎留意到了这个小细节,“若没有外蛇,就别拘礼了。” “是。”程琪说道。 她的态度让贺予意外,毕竟多年好友,私底下还是不免拘礼。 当贺予看到那些结实,精美的武器时,也接受了贺子兰为何对程琪如此重视。 除了这些,贺子兰还想安排一些暗器,向程琪提起,她没接话,犹豫一会才道:“暗器也得臣造吗?” 贺子兰眨着眼,反应过来,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她看向贺予,贺予立即道:“程首上别小瞧暗器的作用,哎,不过程琪是负责改良并提升这些武器质量,这暗器……”她看向贺子兰,把问题又抛回去。 从贺子兰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在心里骂了贺予好几句:“本座想差了,暗器小玩意交给兵械制造所去办就是了。况且你这地方小,人手少,也不好办不是?”贺子兰递出一个台阶,程琪立即接过话道:“陛下所言极是。” 于是,程琪引路,贺子兰跟着她参观起来,贺予跟在后头有些怔愣,陛下很少对外臣态度这么好,程琪在她心里如此不同吗? 君臣三者逛完整个密室后,左护法和国君都对程琪很是赞赏。 想来两位贵蛇也累了,程琪便请她们坐下喝茶歇会再走。 两蛇坐下,也没光坐着,贺子兰和贺予聊着聊着便聊到木珂城,“这是一座名城,其发展仅次于国都,如今乌泱泱的。”贺予说道。“那是多了不轨之蛇?”程琪试探道。贺子兰放下茶杯:“让右护法查,什么也没查出来。” 程琪闻言震惊地看向贺予,她正襟危坐道:“有线索,但都离奇地……断了。”她话毕拿起一颗果子放嘴里后看向程琪,她已经猜出贺予要说什么了。 “如今外事已平,国君要微服私访,由我暗中护卫,打算捎上你……”她说着看向贺子兰,贺子兰因被抢了风头,有些扭捏不想接茬,“什么时候打算的?”她看向贺予,贺予看看程琪又看看贺子兰,怎么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她打圆场道:“这不是正商量着嘛?” 程琪见贺予尴尬赶紧接过话,“陛下执掌山河两百余年,而经过两百多年,底下蛇难免有所‘懈怠’,您欲查访也是应当的。”贺子兰直勾勾地看她说完,直接把话挑明道:“你若想便如护法所言,跟我们一块去。这些器物找时日弄走,青州政务也不必太操心,出了急事也无妨,反正离得近。” 她抬起头知道这是一个机会,顺着贺子兰的意思应下。 如此一来,君臣两蛇此行目的便已达成,就要归去,程琪起身相送几步。没成想贺子兰走了不到十步路忽然回头看她,“程首上就送到这吗?” 于是,程琪只得将两蛇送到出口。 回到地上,她叫程娴进屋说话,她知道程娴信得过,便向她嘱咐几件事,“此番外出公办,事关重大,不可泄露风声。另外,本官先前已经提你做青州监察寮总长的副官,若无要务你自行裁决。”“首上首上,这事很大吗?您要离开多久啊?”程娴到底年纪小些,糊糊涂涂的。 “不可多嘴,造我说的做。”程琪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数日后,贺子兰和程琪便出现在木珂城的大街小巷,由于贺予的脸地方官吏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一开始计划做暗中保护。如此一来,大多数时候,贺子兰便同程琪待在一块。 “我带你来,是觉着你身负探案之才,你可不能让我失望。”贺子兰低声说。 能我身负的东西可太多了,不就是怕心症发作随身带个大夫吗?程琪心想,嘴上自然不能如此回话,她点点头,绕开话题:“您出行,怎么不易容?”贺子兰看着她那张易容过的脸比之前还要平平无奇,本也不显眼,何必把皮肤摸黑呢。“这些小民没几个见过我,倒是你这身打扮……还,还真像个家仆。” 程琪听不出她话里的褒贬也没再多言。 两蛇入了一间客栈,一进门屋内浓厚的焚香味便吸引了程琪的主意,那是南疆国官方的神明,莫楝。 她再仔细一看这客栈装束教味很弄,到了厢房落座后,程琪小声开口道:“一路行来,属下留意到,拜神多宣之于外,气象很是浓烈。”贺子兰没什么反应,“神明是整个南疆的天,这有什么奇怪?” “难道陛下不怕南疆子民心中只有神明,而没有君主吗?”程琪说道。 贺子兰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程琪注意到她眉毛动了动。“木珂城是大祭司副官贺壶治下,信教浓厚些也属正常。” “那陛下觉得此地有问题,却也觉得完全与大祭司无关吗?”程琪没有畏缩。 可贺子兰却气恼了,“木珂城本就是大祭司与神明联络的道场,不能仅凭这些判断,而且探案讲究的是证据。程琪,纵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别想无凭无据地说服本座。”贺子兰越说越上头,全然不知有蛇靠近,“是,小姐。”程琪一改口风,让贺子兰有些惊讶。 不过一会,小二便来敲门,询问客官觉得味道如何?两蛇几句话便把他打发了。 入了夜,两妖各如一间厢房安寝,程琪住在楼梯边,方便观察情况保护蛇君。 果然,这一夜她便知悉了不得的消息。 掌柜在问小二近来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妖,走走问问的,小二回答没有,而后整间客栈便也没什么大声响。程琪赶紧给贺子兰传音,另一边又竖着耳朵听外边还有什么动静。 不一会,贺子兰出现在她身后出现,程琪没想到她从后边来着实吓了一跳。 两位坐下便聊起方才听到的话,贺子兰设下结界,程琪也就敞开聊,“陛下此行……”程琪试探道。 贺子兰摇摇头,放下水杯道:“本座此行除了你我,贺予,再无蛇知道。” “那您对宫里怎么安排?”程琪问道。 “本座有心魔你知道吧?宣称的是心魔复发需要疗养。”贺子兰回道。 这程琪便不明白了,困惑之际又想到什么,“那您之前是不是出……”贺子兰打断她,摆手示意之前没有微服私访过。她看了程琪一眼,一句不会是你出卖本座吧?说出口时却体贴地改口道:“看来真得像你所说易容了。” 程琪哭笑不得。 贺子兰起身,看向窗外,“她们畏惧本座,正说明本座来对了。” “可……”程琪想劝贺子兰小心为上,但她一时也想不到解决方案。又因会不会是程娴泄密有些心虚。 贺子兰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夜深了,此事多留个心眼便是,不急于一时。”说罢,她就回去了。 翌日一早,她们便四处暗访,远离城中心,来到小县,这里地段虽然不算差,但百姓居所不甚繁华。 木珂城之富波及当地官差,豪绅已是不易,更遑论平头小民。 眼见一口棺材从眼前过,两蛇很快找到一个可打听之蛇,卖棺材的小伙。 “兄弟,我们是来寻亲的,看着县里老百姓都怪怪的,你可知道什么?”贺子兰问道。 “寻亲,你生得这般好,跟你旁边这位有亲?”小伙心直口快说道。 程琪当时年轻气盛,立即道:“也不知你怎么做的生意。” “这是我的丫鬟。”贺子兰说道。 “哦~这位姑娘便有所不知了,在我们落衡县,别的生意我不知道死蛇的生意最好做。”小伙说道。 “死蛇生意。”程琪给贺子兰使了个眼色,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 “一来我棺材做得好,二来嘛,”小伙忽然小声说道,“落衡县死蛇多,官老爷特意指我给他们做棺材。” 贺子兰听到这脸色微变。 程琪接着循循善诱道:“受官府指派,没想到你这棺材生意倒给自己混成半个官差。” “哎呀,这些你们不懂,外乡蛇别打听那么多。”小伙却不接茬。 她便看向贺子兰,示意她按寻亲的说法往下引。 “小兄弟何必恼火,”贺子兰给他递一块小银砖,“我的亲蛇也不过平头百姓,也是怕出了什么意外,这才多向你打听些。” 小伙见钱眼开也被她的话打动,“你对亲戚还挺好,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们点事,只是你们不可外传。” 当地官老爷在做一门生意,只是风险极大,有受伤死的,也有病死的,这些蛇死了,官老爷就会吩咐他给他们做一副棺材。 “什么生意这么古怪?”程琪问道。 “这小的哪里还能知道。”小伙回道。 眼看再打听不出什么,两蛇一同离开。 沿街寻了一住处,隔天便听见敲锣高喊,说着什么“收贡银。” 贺子兰走出去看怎么回事,发现程琪已经在下边说着话。 “这也不是纳税的日子,这是做甚呢?”南疆国对于对于偏僻之地一年都收不起一次税,木珂城却要有违国法,收两次。 “姑娘,这倒不是缴税。”大嫂说道。 程琪在贺子兰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给神明贡银还需要由头?你们,交钱!不交钱小心神明不保佑你。”敲锣的官差说道。 程琪丝毫不为所动,贺子兰上前一步就要掏钱,“兄……差爷,给,你们这天天收啊。” “原来是外乡蛇啊,每月初一收,你们外乡蛇也每月都要交,不交小心让你们出不了乡,你呢?”他说着看向程琪。 贺子兰挡在她身前,说道:“我们是一行的。” 那官差瞪过来,她就瞪回去,为了可持续,他只得就此罢了,带着那些小的走了。 “他这样月月收没人闹吗?”程琪问道。 “这东西,我小百姓又出不了大头,多是那些富蛇出得多。”大嫂说道。 “收的钱有定量吗?”程琪问道。 “说是有,但我嫁过来这么多年,没见几次‘收得齐’,不过是恐吓我们罢了。只不过老百姓事情不闹大,没几个能团结起来,真团结起来,官差才几个蛇啊。”大嫂说道,“昨因为你们借住交了钱,今我才有余钱交,不然我都装听不见,熬到他们走。”大嫂说着就要回屋去。 两蛇也跟着回屋,关起门窗,为图省事,两蛇租了一间,但不同床。 “你一早知道是如此,才不交?”贺子兰不知是何目的冒出这一句。 “是,”程琪回道,“他们信奉的不是蛇神,而是大祭司程仪。” 贺子兰闻言意外地看过去,程琪别过身,低下头。 两蛇许久无话,整个南疆谁不知道大祭司是神明的信使,当今国君又是她外甥女。当着贺子兰的脸直呼其名,程琪都搞不懂自己咋想的,讨厌也不能表露这么明显啊,偷偷给自己小小两巴掌。 白日里除了买点东西,吃个饭,都待在屋里,到了晚上,两蛇一起到县官家夜访。 几番下来也算探知一些消息,可贺子兰还是愁眉不展,经她的口说是,这些消息贺航之前都差不多告诉过她。 于是,两蛇坐在屋里,便开始梳理信息,贺子兰在京都问知,木珂城赋税繁重,大祭司个蛇信仰崇高,百姓离奇消失,甚至死亡。赋税繁重这个事,贺子兰没亲政前便很是不满,但由于木珂城有史以来便对神明有极高信仰,各种税也乐意交。 又由于木珂城的长官贺壶是大祭司副官,所以她搞个蛇崇拜也符合常理。 就目前来说,还是那个卖棺材的小哥说的生意比较关键,这几次夜访却没听到什么生意,只有一次听到什么合祭坛修建不善,城长贺壶特别生气。合祭坛这个事是贺子兰前几年批的,陆陆续续修,到现在也没修完。 当这两个信息摆在一起时,程琪想到什么,“会不会这生意和修建祭坛是同一回事?” 她的说法让贺子兰有点意外,“你是说修建祭坛能害死那么多蛇,这不大可能。” “或许修建祭坛只是表面呢?”程琪在凤狐朝没少听过这种事。 贺子兰听到这句话睁大眼。 “您知道修建祭坛的方位和整个过程吗?”程琪问道。 贺子兰摇摇头,“此事是大祭司,也就是程仪亲自上表请的,本座就全权交由她去办。” 她撑着方桌,看向程琪:“那么你现在是要地图?” 程琪坚定地点点头,眼里透着锐气,“是。” “贺予那有,我让她送来。”贺子兰说道。 之后,君臣二人开始第六次夜访,这次又不同于以往。 屋内两蛇都站着,好似有什么紧急的事在说。 “上头前段时间一直在查,你这虽是小地方但也别太张扬,小心些做事!”一个女声似乎在苛责县官。 因两蛇离得远听不真切。 “是是是,因今日县中……”县官忽然声音变小,两蛇根本听不清,程琪蹑手蹑脚地靠近,想听真切些,刚走过去,发觉腿蹲久都麻了,站那动不了。 贺子兰跟过去发觉她动不了很奇怪。 “修建之事得加快了。”那女声说道,县官想,既不能张扬又要加快进程,紧张得擦起汗。 贺子兰听出那声音是谁,是贺壶。 两蛇的影子叠一块,程琪缓过来,出一点细微动作,贺壶忽然注意到这边,根本没声响,又黑漆漆一片,“谁在那?”她放出飞镖后说道,曾为军蛇的警惕让做出这一动作。 不禁吓到两蛇,还把屋内的县官吓个不轻。 程琪见暴露,便要亮刀剑,贺子兰摇摇头,她刚刚看见飞镖,把她揽住,这会忍痛把飞镖从左肩取出,擦了血,又挪附近的盆栽到她们的位置,飞镖丢进去,两蛇逃了。 贺壶点火出来了后,在那个位置只看到一个盆栽。 “首上,您多虑了。”县官弓腰低头地。 “但愿如此。”贺壶把剑插回腰间,一行蛇又回屋去了。 两蛇回到大嫂家,贺子兰脸色不好看,程琪怕她因被自己连累受伤发怒连赔好几个礼,把她逗笑了。 她是惊讶于贺壶如此重视,也就是说此事不小,怕她们害的蛇太多,悔自己查得太晚。“那屋子里的是贺壶。”贺子兰说道。“陛下何以确定?”程琪问道。“你不常听到她的声音自然不懂。”贺子兰回道。 贺予的速度也是快,说她到木珂城了,看要在哪联络。 贺子兰想叫她过来。 程琪以为不妥,“贺壶既然起疑,那就不得不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离开这里为上。”她怕连累大嫂。 隔天一早,两蛇向大嫂话别,“你们就这样急匆匆地走啊。”白挣将近十天的租金,大嫂还是高兴的,但相处这些天也有感情,她孤零零住着总归是不舍。 “若有蛇向您问起,您便说请蛇来帮忙,是城中蛇,具体什么来历不大清楚,请来帮忙修屋顶。”程琪编了一个拙劣的借口,贺子兰听着直摇头,大嫂连声应好,“你再多说点,真公堂对质的时候,我才不会露馅。你们放心,大嫂对这个地方没什么感情的。” “没了。”程琪笑着摊开手。 贺子兰拉过她的手臂,向大嫂做最后的道别,“我们做的事,不会对簿公堂的,您放心。”说着两蛇一块走了。 城郊,贺子兰借木信鸽跟贺予联络上,“这是祭坛位置的地形图,还有落衡县的地形图以及木珂城的地形图。”贺予一一介绍。 “木珂城的地形图有,贺予,现下暂时没有落脚点,你给安排一个。”贺子兰吩咐道。 贺予连声应下。 到了新的居所,贺子兰和程琪沐了浴又要出发去探,贺予见她们要出门,问道:“若合祭坛真有问题,那是否再准备准备再去?” 贺子兰回头不解道:“你不是一直有派暗卫保护吗?” “那下臣加派点蛇。”贺予说道。 她看着她俩这样“出双入对”的,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探查过后,收获无几,防卫森严,无法得知他们的真正用意,也不知他们走的什么路不好利用法术进一步查。 第一次去,贺子兰简单在周边巡查一番,圈了几个点,又偷听他们说了会话。 决定下次一个一个摸过去,程琪认为这样效率太低,她提议附体在一个头头身上,这样找起来不费力。 第一次尝试没成功,又走老办法,忽然有一天夜里,这合祭坛可热闹啦,她们成功附体两个头头,终于窥知这地方的另一面。 一条幽幽隧道下去,无数工蛇劳作,他们大汗淋漓,“初更了,都回去歇息吧。”一个头头说了一句,便走了。 程琪观察到这些工蛇的住所离矿区并不远,而且十分简陋,生活在隧道边也是有的。 这头头和另一个头头一起喝酒去,没想到迎面撞上贺壶的随行侍官程绱,“急急忙忙的,又要喝酒去?” 两个头头恭敬行礼,幸而这侍官灵力浅,并不能辨出她们的气息。 “把那些工蛇盯严一点,过几天上头要来巡查,知道吗?”程绱说道。 两个头头连声应是。 “还有多久竣工?”程绱问道。 “把里边东西挖干净还得一个多月,之后还得处理,转移,没个定数的。”头头回话后,看向另一个头头,有些尴尬。 好在程绱没有发怒,“大祭司跟前可不能这样回话,行,下去吧。”她带着侍从也走了。 两蛇脱离两个头头的身体,程仪居然要来,程琪有些意外,贺子兰面色凝重,也就是说留给她们的时间最短是一个月。 回到住处,干脆让贺予留下,“我们算是探得差不多,大祭司私藏铁矿,要追查,需要点蛇力协助。再者还要弄清楚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些百姓到底如何死的?木珂城赋税问题,查证,对比律法取证,找贺项来。”贺子兰跟贺予说明接下来的任务。 “是。”贺予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南疆的阴霾似乎就要拨开了。若能证实,即便不能扳倒大祭司,那一派势力就此衰弱也是必然,她想。 贺子兰转头发现个程琪,“你也别不能放松,税收一事就交由你去查,办得好入司法院。” 右护法部下也就是挂个名,入司法院那才是真正靠近京都权力中心。 “是。”程琪一应下,便抓紧筹划怎么办。 不久,调派不少蛇力来,程琪提议将做棺材生意的小伙和租给她们屋子的大嫂保护起来,贺子兰便下令去办。 程琪这边便要动身到木珂城的中心,起环县,听闻这里是蛇族王室起家的地方。 她在城中驻留,查访,发觉他们在城中心行事并不敢那么猖狂,而是潜移默化。 “后来怎么样了呢?安排您做这个事可也不简单啊。”欧阳雨泽听得很兴奋,期待着下文。 萧云想埋怨他打断,自己听得好好的,但见凤狐琪娘停下喝口茶水,润润喉,她也识相地闭上嘴。隐尘和俞苧夜都静静听着,她的眼神偶尔在她身上流转。 程琪在这边住大半个月,打探之外,最重要就是搜证。 她让贺予给她做一个假身份,这一次她交了钱,成功打入内部,跟周边街坊混到一块。 在祠堂他们每月都会演讲,这回,程琪被拉着一同前去。 她因只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还坚持记他们说的话而屡受褒扬,“这位姑娘,很不错,有前途。” 后来,她越记越厚,周边的蛇中难免有的起了疑惑,“小妹,你能记怎么多啊?”一个妇蛇问道,程琪赶紧收了收,做出腼腆的样子,不用她说,带她来到街坊自然就替她解释,“这小娃娃很可怜的,爹娘都不在了,我带她来听先生讲话,她穷没书读,因而记得勤。” “哇,这么乖啊。”周边随即有了附和声。 “每天都要拿起来读呢。”另一个街坊说道。 “小姑娘,今年几岁了?”周边蛇问道。 “七百多将近八百岁。”程琪小声回道,装得很到位。 “哎呦,还没八百岁,那说亲有些早了。”她此话一出,程琪羞红了脸,这回不是装的。 夜里,程琪点灯开始研究这一套东西的运转逻辑,木珂城自然找不到真正的南疆律法,这还是她让贺予找来的。 有一天,那差役竟在程琪面前露了账目,这可给她等着了,过了半天,找着一个好机会,给他拿住。 取了本子,那可真是如获至宝。 她这边有了进展,落衡县那边也出了不少事,司法院副院贺霆抓着几条蛇,却都出了事。 上上下下为这些证蛇奔忙,贺子兰身体不适,程矜过来伺候,不要紧的事都不避着她。 先前说是程仪要亲自来,到如今都没抓着,想必是她过于谨慎或是走漏消息。 没法抓个正着,想要治她的罪便更难了。 程琪回来看到一大屋子蛇,便知道事情不好。这些蛇聚一块,若真有好事怎么会她在城中心反而不知的道理。 她跪下行礼,行完繁重的礼仪,贺子兰才让她起身。 这么多蛇,程琪坐在最末,听着一屋子吵吵闹闹的,也没讨论出啥来。 各自回去歇息后,贺子兰单独找程琪,她要求屏退左右,“陛下,臣得了这个。”她把东西交给贺子兰,她接过去时难得有几分喜色,可多翻几页便全无喜色了,“这东西可当真?” “当不当真,还得他来告诉您。”程琪变出一个差役来。 差役现身跪趴在地下,没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样子,颤抖出声:“您……您是?” “不识得本座不要紧,只要你老老实实把这个中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本座,便可饶你一命。”贺子兰端坐着说道。 差役在威逼利诱下说出实情,百姓种公家的地要交税,收获公家的粮食要交税,住公家的地要交税,这些都是基本的。买东西要收各种税,尤其是敬神拜神的东西,各家各户购入物品数量有限额,超过也得交税。 读书不但要交钱也要交税,但听祠堂宣讲是不用钱的。 百姓出县办事要交税,而若有外来物交的税最重,不论书籍,用品。徭役也是不可避免的。 最后便是给神明的香火钱,一年富者给一两银子,穷者给两三百钱。自然还有详细的划分,比较有些家庭实在付不起,而有些家庭在这样的环境还能挣到钱自然要多收点。 比起繁重的税,香火钱显得微不足道。 听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贺子兰厉声道:“放屁!谁许你们假借国法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 “这都是上头定的。”差役低下头。 这多收的税,贺子兰是没见到一分,倘若她们真有生财之道也就罢了,竟搞出这等祸事。 “这只是条例,还没说具体怎么实行的。陛下,若是听了便更明了了。”程琪侧身站着说道。 “我们这些官差少交一半,若收得多还有赏,这少交的钱由那些富者填上,百姓就这么交着。自然了,富者不会多交钱,那些钱还不都是在百姓身上来的。听闻老辈的说,一开始没这么多税,后来经过各种宣讲,威压,才能施行一部分,如今全部条例都用上。宣讲就是族长还有一些长辈带领,好像上边的侍官发的文书里的内容。这些蛇少交三分之一的税,官府赋予他们对族内的绝对管控,同时若出了事,他们也有责。”差役听到那一声陛下,吓得身子抖,吐出更多话来。 “蠢才蠢才,你们给上司拼命,被蛇卖了还帮着数钱!”贺子兰怒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的无知,小的无知啊。”差役叩着头,连连求饶。 贺子兰从刚刚气得捶胸顿足中还没缓过来,程琪看着小役,眼神带着几分可怜,“程琪,你想将他押下去,交由贺予,待深入调查县官,侍官程绱和城长贺壶后,本座给你铁令,将她们问罪归案。” 程琪领旨便匆忙去行事,遇到贺霆,对他行足了礼,他才慢悠悠地让她起身,小声说道:“程琪,议廷是一个池塘,你想听个响可以,想掀起波澜却不能。” “程琪受教。”她笑着回道。 这些官场之事暂且不论,先将木珂城的事理清楚再说。 她在将罪证搜集得差不多时,与程绱发生冲突,将她擒拿面圣。 近来,贺子兰也很愁,大祭司私藏铁矿,豢养蛇兵,只要找到罪证,一谋反论处,她便可将大祭司势力连根拔起,可惜…… “陛下,这是臣搜集的罪证,还有这个蛇证。”程琪把程绱的脸露出来。 她的那双眼睛瞪着程琪,“你无故擒我,有违国法。” “陛下下令搜证,大祭司侍官程绱阻拦,臣无奈之下……”贺子兰摆手止住她的话。 “程绱,铁证如山,有何可辩?”贺子兰看了那些物证,一些公文条例盖了章,虽是假冒的公文,但章是真的,还有来往书信。 程绱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伪造,嫁祸,可当她听到贺子兰说:“你的罪行,本座也曾亲眼看到。” 她跪坐在地上,恐惧地留下泪。 贺子兰理完朝中政务,又听完贺霆的禀报,到程琪屋子询问点事。 正巧之前保护的大嫂被她请到屋里。 “这个关头了,一点防范都没有。”贺子兰指责道。 “这可是陛下的院子,臣也是向贺予与贺霆首上请示过的。”程琪解释道。 贺子兰坐下,“贺霆能答应?” “左护法点头,他哪能不答应?”程琪说道。 这会,大嫂颤巍巍地跪下,“见过陛下,见过陛下。” “大嫂快请起。”贺子兰招呼道。 大嫂向程琪说起,他丈夫因加入县官那门生意,不但减免些税,逢年过节还有些贴补。但是这一去不多久便阴阳两隔,活生生的蛇换了副棺材。 程琪问她,她丈夫去上工后,你还见过他吗? “见过一两次吧,他当时跟我说,很辛苦,具体的事一概要求保密。”大嫂说道,“首上这样问,难道我丈夫果真是被蛇害了?” 程琪不敢下定论。 “一条性命就赔了点殡葬钱,这算什么?”贺子兰气愤道。 “饶是如此,还有不少蛇顶上,都希望这些蛇能撑久一点,百姓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苦了。”大嫂说道。 屋里传出沉重的叹息声。 京都,大祭司府里,“禀告主子,程绱被抓了。”侍从告诉程仪,“现如今,抓我的侍官都不需要告诉我的吗?”程仪愤怒道,“是陛下的旨意。”她转头又想到什么,“贺壶那边不会也出事了吧?” “贺首上,希望大祭司弃了铁矿,交还公家。”侍从回道。 闻言,程仪更愤怒,“本官苦心经营,搭进怎么多财力,现在要我拱手把让给贺子兰?” “国君亲自查访,不死也得扒层皮,贺首上怕自己也搭进去。” “去去去。”程仪现在烦躁得很。 国君身边也藏着不少大祭司的自己蛇,程绱从前在她跟前掌握不少脉络,如今也通过这些向程仪求救。 黑暗牢里,程绱跪伏在地,“大祭司救我,救我。” 忽然有蛇出现在她跟头,“我是冤枉的,程琪这厮欺我太甚。”程绱为自己喊冤。 “你放心,大祭司不会放弃你。”那蛇回道。 之前,几个证蛇,铁矿区的两个头头,和另一个木珂城铁器制造所的蛇都消失不见了。 “有蛇在阻断我等调查,想动大祭司势力看来没那么容易。”贺子兰这几日心绪一直不高,程矜站在一旁说道:“这些年,陛下对南疆用的心大祭司总是不明白。”她干坐着也是无趣,拿那个买棺材的小伙来问。 可谁知他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报了名和籍贯,别的便说不出什么来。贺子兰问及家中情况,他说父母都不在了,父亲是工蛇,在他幼时,父母相继死去。后由县官扶养,直至成蛇,为他谋棺材生意。 听到着贺子兰便明白了,“可叹你认贼作父,上了贼船啊。” “您这话?”小伙不解,想了一会才明白,惊道:“这不可能!我父亲与县官相熟,他是去开创基业的。” 他此话一出,程珍心下一惊。 贺子兰来了点兴致,“这么说你父亲还是最开始那帮蛇,有无内情说来听听。” 但小伙说他当时太小什么也没记住。 贺子兰让蛇给他带走,让程珍去查他父亲程光晃的生平。 程琪最近忙得脚不点地,国君给了权限,她查到程绱,贺壶受贿敛财,程绱更与京中大臣结为一党。 起明县的县官自不必说,这天程琪正要去抓捕,这天贺子兰对于程仪也有参与的罪证纷纷断了之时,就在这天前夜,程绱逃了。 她一路逃到贺壶跟前,“贺子兰就在木珂城,你为何按兵不动,坐以待毙?” 贺壶见到她也不意外,身上没受什么刑罚,只是消瘦不少,“这都是上头的意思。我想蛇君亲自下来不会轻易干休的,势必要有一个蛇顶锅。坐以待毙也不好,把两个县官绑来交出去。” “你以为这回还那么好混过去吗?程琪在城内散播你的不是,叫那些老百姓起来反你。”程绱着急道。 “让百姓辨一时好坏容易,开民智难,木珂城历史在那,不论换谁坐这个位置他们都难逃陷入骗局。”贺壶说道。 “你就不怕大祭司信仰再度辉煌时,你命都不在了吗?”程绱说话有点难听,贺壶听不下去。“你不该逃到这里来,你往京里走,主子还能保你。” “主子很快就会过来了。”程绱说道。 程琪登门来逮捕,贺壶没想到她会突然到来,叫属下把程绱带下去。 “程首上风光更胜从前啊。”贺壶喝了口茶,看她一眼,见她脸色灰白,心中喜色难掩。 程琪向贺壶行礼,“城长首上,县官程度 篡改政法,欺压百姓,下官受陛下之命,前来抓捕,亦特来告知您。”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青州监察寮也来管我木珂城的事了?”贺壶很是不屑。 “时有所需,必有所用。”程琪不卑不亢。 贺壶忽然变了脸色,和颜悦色地送她走,出了正厅,下边蛇忽然来报,“首上不好,有一群蛇将城主府团团围住。” “什么……”贺壶没想到这么快,她看向程琪,她也有几分意外,很快往后退,与贺壶拉开距离。 双方都拔了剑,程琪进城主府没带多少蛇,眼下情势不利于她。 外头往里边打进来,贺壶想走被程琪拦住,两剑相碰,发出声响。天上忽然下起雪,待贺予赶到时,程琪身上乏累,几乎要被她挣脱。 南疆旧事(二) 程琪长剑用全力一抵,旋身下刺,牵制她的双脚,腰间铁令发出声响。 贺壶破除桎梏,贺予围上来,周围围上来各方大臣,她的四面八方,皆有剑刃指向。 “贺壶,你包藏程绱,意欲何为?”贺予此话一出,程琪吃惊地看向贺壶,眼现凶光。“贺壶首上,别再妄自挣扎了。”贺霆说道。 贺壶一手握剑一手拿着剑鞘,划向四周,有意做困兽之斗,她眼里带着锐气,寻着这群蛇的破绽。 她找上程渺,仗着自身的灵活,和白雪的掩护,突围,长剑一指,横扫,打伤程渺,往贺予所在的相反方向逃了。 程琪离得近些,急忙追过去,贺予被她扫了一下雪,反应迟了些。 贺壶用尽蛮力,她知道程琪体虚,此时正是好时机,不能被当场抓住,她在心里对自己讲,她不想沦为阶下囚。无奈贺予追来太快,“贺壶你再如此便是死路一条。”她看贺予的眼神带着怨气,长剑扣住大刀,不过片刻,长剑被大刀拼死往下压,正当她想对策时,程琪捂着左臂,上来给她一脚。 贺壶脱力跌倒,大刀架到她的脖子上。 贺予给她带上镣铐,回头看向那一群对抓贺壶十分懈怠的大臣,“一群混账!” 这群蛇本来有些心虚,被贺予这么一说,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贺壶成功缉拿,程琪也松了一口气,她忽然想到贺子兰,问道:“你们都在这,那陛下那边呢?” 贺予立即意识到什么,心想遭了。 自程绱出逃后不久到现在他们一直往起明县赶。 昨天深夜,贺子兰所住院里,匪徒团团围住,他们长驱直入。 她立于庭中,拔出剑,“你们是什么蛇?” “狗国君,拿命来。”刀斧划过贺子兰身侧,一场大战开启。 程矜和几个侍从在屋内往外探,有些恐慌。贺子兰施法将他们吓退,转头对她们说:“你们退回去。” 贺子兰的剑光在雪夜中频频出现,她的手脚不得空闲,手砍脚踢,不敢有一丝松懈。 她不能不能,神明告诉她不能滥杀。 贺子兰抓住他们的头目,“谁再妄动!” 很快,有蛇劫持程矜,“陛下,陛下。”她的眼里有泪光。 贺子兰慌了,这个自小陪着自己的蛇,“放开她。”“你先放了我们头目。”双方争执间,贺子兰看到被他们杀死的护卫,怒火上来,眼里红光浮现。 一击将劫持程矜的蛇击倒,长剑一划杀掉头目,这下匪徒更一哄而上。 程琪与贺予赶到时,日已昏,贺子兰坐在雪地石阶上,身上溅满血,剑尖滴着血。她的瞳色全红,俨然走火入魔了。院中竟一个活口不剩。 匪徒一波又一波,其他蛇不敢靠近贺子兰,贺予过去时,程琪门口那边又有情况。 她的剑抵住匪徒的攻势,这群匪徒跟不要命似地冲上来,鲜血四溅。 程琪这几日马不停蹄,此番赶回来身体是在苦苦支撑,她在贺丹,贺予赶到后终于撑不住,跪倒在雪地,长剑插在雪里。“活抓他们,留活口!”她的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同时也吐出一口黑血。 他们似乎收到指令,准备撤离,被贺丹指派的军队团团围住。贺予下令,他们被抓住,部分手脚太快服毒自尽了。她扶起程琪,她的手紧紧抓着贺予的臂弯,“不能前功尽弃,不能……”之后便昏睡过去。 贺子兰那边没什么事,贺予立即赶到程琪这边,摸着黑点了烛火,“妹妹,你醒着吗?” “姐姐,我好痛。”程琪摸着床把怎么也起不了身。 她大手一揽把她扶起来,“你不久前吃了药,得吃点东西进去,来我喂你。” 程琪吃进去两口后,拉着她的手,“我是中了毒,我是被蛇害的,我想要真相姐姐。” 贺予手一顿,面露愁容,“我知道,但你要先休息,我们不急,再吃几口,好不好?” 她又撑着吃了几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贺予给她喂了点止咳的膏,这东西对她这情况作用不大,但程琪确实爱吃。 刚出房门,没成想程仪竟然到了。 这会,她正在和贺子兰说话,贺予进去见礼之后问道:“大祭司,您……” “我把木珂城交给贺壶,闹出这样的事,确实是……”程仪手指抚着琴弦。 “都少说两句,此事不干您的事,本座想同左护法说会话。”贺子兰揉揉眉骨说道。 程仪走后,贺子兰问道:“程琪在哪?尽快将程绱问罪。” “她……倒下了,一时好不了。”贺予犹豫道。 “无用。”贺子兰不屑道。 “是毒发。”贺予解释道。 贺子兰摇摇头说道:“她程琪不就是解毒能手吗?” 她说完这句话,贺予也不再吭声。 程琪休养这几天,程仪给贺子兰吹了不少风,“那么几百号蛇,你亲手杀了他们,他们是匪徒也是你的同胞啊,你违背教义,滥杀无辜。” “他们想杀我。”贺子兰声音颤抖道。 “他们中尚有罪不至死的,你一概除了,岂不错杀无辜。蛇神教的是要明判罚,少杀戮,你却不懂。”程仪假装悲伤道。 程仪抚着琴弦,“那些大臣理应来保护你,他们却一大队蛇走了,才会让国君陷入困境啊。” 贺子兰低着头,心里是恐慌,害怕所做“恶行”被“天”知道。 “都是本座所见,大祭司勿怪于下。”留守这么一个小地方共两百多号护卫尽逝,贺子兰一时竟没有想到。 “陛下。”程仪还想说什么,却见她眼瞳呈红,头疼得厉害,“大祭司先退下吧。” 又过几日,贺子兰在程仪说动下,放了贺壶,但下令司法院暂且将尚任木珂城城主的贺壶扣在落衡县。 在此期间,程仪借她的蛇脉偷偷去看程绱,“主子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她的脸照在月光下,格外可心。 程仪蹲下,伸手入内捧她的脸,“我救不了你了。” 程绱是自程仪刚当上大祭司便是她身边的侍官,多年没有长进,特让她到木珂城历练,彼时她是想让程绱成为城主的,但程绱实在扶不起来,国君和诸大臣皆不同意。 “可是主子……”程绱还想再求。 “贺子兰言之凿凿,铁证如山。我接连求之,上仍不动摇,她认定那看守此地的两百护卫之死也与你有关,所以死不松口。念你追随我多年,我定视汝之父母为吾之父母,你安心去吧。”程仪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这批批匪徒来袭与谋反确实没多大关系,所以后来程琪怎么查都查不出。一来程仪要动贺子兰必须有莫楝点头,但她认为贺子兰实在听话,决定准她寿终正寝。二来,程仪收纳铁矿便是为自己夺权存蓄实力,这些匪徒不入流她看不上,此番举动仅仅只为程绱潜逃拖延时间,真相被揭露后也着实让蛇一惊。 只是她未有想到,贺子兰下定这么大决心,派了这么多蛇去追,自己的计未能起效,后来她思及仍有悔意。 程仪自狱中离开后,贺壶也劝慰她,意思是程绱太不识相,不该往她那逃。 程仪怪她多言,又加办事不力,不欢而散。 休养这么些天,没想到这一醒来,便听右护法要来换贺霆回去的消息,而贺壶竟然被放出。 她喝了药也未能恢复完全,毕竟此地条件有限,不及自己青州老巢来得便宜。 程琪听闻这些消息心情非常复杂,坐在案前开始写表。 此时贺予听闻她恢复不错,来找她,让她一起去觐见国君贺子兰。 贺子兰在处理公文,提笔写着写着忽然变得忧郁,把纸揉成一团丢到贺予脚边。贺子兰时常忧郁,暴怒,她都习惯了。两蛇跪下恭敬行礼后,贺予坐到贺子兰一旁,程琪站着。 “碌碌一生,平添三百多条债,贺予你说该当如何是好?”贺子兰悲色现在脸上。 贺予一生走南闯北,所系不过平安,比起她,对蛇神的信仰只会多不会少。 “未定冤案,先出鲜血,于上难以交代啊。”贺子兰说话带着抽泣。 贺予只能道:“陛下也是逼不得已。”她无助地看向程琪,她一个粗蛇,碍于信仰也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程琪一礼道,“子民之仇敌为陛下之仇敌,您之仇敌自然亦为天下之仇敌,此等乱臣贼子,仅是诛杀还是太轻了。” “你这无信无亲之辈!”贺子兰振作精神骂道,贺予拦住她指的手。 “臣还有一言,陛下,左护法请听,”程琪说道,“匪徒伤民是地方不幸,君此来便为消解不幸,还百姓以幸,如此行事,不知错在何处?既为百姓之敌,便不受神明庇护。木珂城里受苦的百姓才是神的子民,死去的两百护卫才是神的子民。神明有知自不会怪罪陛下。若以陛下之行伤陛下者,不明理也,若以陛下之行愚陛下者,是为误也。其心比前者更可恶,也更可恨了。” 贺子兰听着怔愣地看向她,直至听完有恍然大悟之感,“程琪。” “臣在。”程琪作揖。 “你所言有理,即日起,由你与右护法全权负责此案,给本座查个水落石出。”贺子兰说道。 程琪领命。 她接手之后就开始审那些匪徒,程绱,还有两个县官。 查程绱和县官倒是很顺利,搜证过程中却总是在牵扯到贺壶时断了,之前也是如此。贺壶也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来。 她搜的程绱受贿的证据放在桌上,以及之前与落衡县官勾结私纳铁矿,残害蛇命,假拟公法,滥收税务。这些加起来够程绱死好几回的。 由贺丹保障程琪的性命安全。 这天在案前处理公文,“一群混账,本官才离开几天……”程琪气得捂住胸口。 贺丹赶紧蹲下抚她的背,关切唤道:“首上。” 程琪摆摆手让她放心,此时,大祭司座前灵童到访,两蛇起身相迎,侍从跪倒一片,“您怎么来了。”贺丹说道,此蛇程琪不大识得。“原来,长将军在这啊。将军到木珂城来不保护国君和大祭司,反倒保护一个小小监察寮总长。” “国君,大祭司有两位护法相护,我也是受命前来。”贺丹也算个这灵童好脸色了,可他给脸不要。“她也配,也不怕折寿!” 程琪刚想辩解,贺丹开口道:“住嘴,贺丹哪里保护不周,自有国君,大祭司论处,轮不到你说嘴。我受君命而为,倘若再有话,那我们便到座前分说。” 此事就此了了。 不久,程娴到这边交接事务和送药,“你是程琪首上的副官?”贺丹问道,“是。”程娴向她行礼,她连忙扶起,“军蛇不拘礼,首上随我来。” 这边交接完事情,程琪也对青州的情况明朗许多,但眼下还是木珂城的事要紧。 两个县官论罪革职后,很快轮到程绱,贺壶也身负受贿罪,又牵扯到铁矿案入狱,而贺子兰身边,程仪还在为贺壶以及她那一派蛇求情。 而程琪在贺丹陪同下,前往起明县走访。 自县官被提审入狱后,起明县内百姓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却仍是陷于黎明前的混沌状态。 贺丹向程琪说起起明县的蛇神信仰之事,提及此地自南疆未立国前就是一个信仰繁杂的地方。南疆立国后主信蛇神,贺壶居城长之职便信大祭司。 一路走着,两蛇也在暗访中得到点百姓心里的想法,县官革职将要被斩,城主也入狱,过往的一切都是错的吗?木珂城中泛起信仰迷茫,他们好像一下子没了主神。在南疆,蛇神代表上头,上头也代表蛇神,所以程琪认为不能放任子民对正统失望的情况继续蔓延。 回到起明县衙门,便开始启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正收好东西,一抬头贺项在门口不远处。东西装好,起身去迎他,“护法首上,内请。”程琪邀他进入。 “程琪,你发没发觉,这些蛇已经审不出什么了,”贺项面带失落之色。“也许这条线牵不出什么了。” 程琪明白他的意思,让他先坐下,“不管如何,贺壶这个城主是做不下去了,落衡县的县官在拷打中招了。” 贺壶在修筑合祭坛时贪了不少,这些是入了自己私囊,被搜出来了。 程仪听到消息时,贺壶已经被带走了,她气得久久无话,最后长叹一声:“这点钱贪来做什么。”她不能再失一个臂膀,也明白贺子兰是有意针对自己来了。这时她再说什么话也没用了。 “光这些个根本不够……”贺项叹了口气,“只要不是灭门之罪,国君一回心转意……唉。” “贪赃枉法已被证实,包庇恶者残害百姓,私纳铁矿,这东西就在合祭坛附近,合祭坛修筑流程有,相关蛇等证词有,她难逃干系。”程琪说道。 贺项喝口茶,说道:“就你说的后两者便很难证得,只要不是谋反论处,牵扯自己,为君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为民。过两天,一松口,就给她放了。” 如此一来,程琪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十月里忽然下起一场雪,过了这些天,院里的梅花开了。 “陛下,十月忽然下雪,这说明有冤情啊。”程仪说道。 “姨母,您先起来吧,贺壶这回是逃不过了。”贺子兰回道。 程仪起身凑到贺子兰跟前,“陛下,不觉着奇怪吗?左护法同程琪举止言谈密切,而今所惩之蛇皆为我部下,分明是她贺予排除异己,暗里构陷。而姨母未涉党派这才孤立无援。” 贺子兰近来心情烦躁得很,只因程琪查刺客土匪查不到大祭司身上,身边臣子鱼龙混杂,并不想对贺壶一事往上推到程仪头上。小小国君想要摆脱大祭司的控制成空,于是频频弹起清音琴,如今倒像是被迫看程仪越来越顺眼。 她低头沉思,未有明确答复,一句“本座也很担心姨母的处境,容本座想想。”便把她打发走了。 司法院内的臣僚,几个保护国君的随从官,还有程仪一派都在说起程琪办事不利。 右护法虽有制止,无奈上头就是这个意思,程琪只能当做没听到。 隔天准备完善措辞,料理一些杂务,确保万无一失后,到贺子兰跟前禀告。 经通禀,程琪入内找贺子兰,在一处亭廊远远瞧见,快步上前跪下行礼。 “你所呈表本座阅过,尚有话要说?”贺子兰深深地看向她,期待她的内容。 程琪恭敬行礼,“臣记得当日,陛下曾言缉拿罪臣,革去官职。” 贺子兰点点头。她便继续下文,“除去贪官污吏容易,改民风难,木珂城走到今日并非没有历史缘由,如若这些错误没有被拨正,多少蛇顶上这空缺也难保再次陷入此境。” “起来回话。”贺子兰一摆手,仍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加之臣先前几次查访,上表中有提及,木珂城中尤其起明县,开始怀疑,或者说对神明有所疑虑,甚至对中央有所怨言,这万万不可。”闻她此言,贺子兰点点头,看向远处,“加之百姓多年经受苦楚,蛇丁锐减,臣想请蛇去说讲,也怕他们不愿听,而况臣微言轻,故……” 程琪说到点子上,贺子兰了然转过脸,“贺壶做这个城主也有百来年,虽伪法施行年日具体尤为可知,但百姓确实受了不少苦。” 程琪一礼倒,“先前陛下下令,收铁矿经营所得,合祭坛贪墨,收归国库。伪法所获税钱充木珂城财政。臣以为聪明而不沾愚昧者,也未必会为面上的话而心怀感念,百姓更不必说。若要收民心,必然要让百姓对朝廷心怀感念。” “这倒不难,贺壶,程绱之流贪得不少精器珍宝,尽数抵了钱分下去。未免不均,那些搜证所知的欺压百姓的富蛇除罚处外,将这些精器珍宝买下。”贺子兰提出一个主意。 程琪作揖犹豫道:“陛下,臣还有一提议,这一年之前假借税收以及各种由头收的钱,据记录已经超过律法规定两年多的税收。” “免了之后的税收,记得妥善处理,本座让厘物部协助你。”贺子兰想着往后走。 程琪跟着往回走,小声试探道:“臣还有一个提议,能否将上月所获伪税分回去?百姓交多少给多少。” 贺子兰站住有些犹豫,程琪解释道:“收缴的银子已上交,余下两位新任县官告诉臣,统算之后还有盈余,经下臣计算,这笔抵一个月还能多些。百姓中有的穷得揭不开锅,这时候就该有一场及时雨下去。” “这确实开了先例就是开了一个口子,”贺子兰思忖一番,抬头看向程琪,“按规章来,果如你所说多出这些钱,那就这样做吧,统算结果过了司法院和厘物部两关还有木珂城城长,要施行下去时直接来找本座讨旨便可,不必再道道程序,程琪,要准也要快。” “是,程琪谢过陛下,”她说着叩拜贺子兰,“臣代百姓叩谢您的恩德。” “进里边,外边凉。”回应她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回去之后,程琪又不知计算多少遍,才把结果递交上去,厘物部不少程仪一派的蛇,他们认为她想做的事不完全是坏事,甚至对程仪来说可能是好事,出了事也是程琪担着,便给她过了。 木珂城还没有新任城主,这里是蛇神的辖地,自然由大祭司管,这件事传到程仪哪,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她这是替自己打造名声,还是替我挽回名声呢?” 灵童小心问道:“那您给不给过。” “前两关都过了,我嘛,”程仪说道,“先拖着。” 她一拖,程琪就急,找她去。 “参见大祭司首上。”程琪叩拜过后,便问起正事。 “我想知道,这件事你是为谁做的,像你这样嫉恶如仇的蛇,也会帮我做事吗?”程仪问道。 “您是受蒙蔽的,这是陛下亲口说的,下官亦是同感。此事既有利于朝廷,又有利于您。短时间来看是百姓得了好处,可若长期下去,得益最多还是您。”程琪说道。 程仪看了程琪几眼,“还算不错,取印来。” 程琪得了令立即去办事,我将那些受害家庭聚集要请她们做讲师,这里头多成了孤苦无依之蛇,对程琪的话也很听劝。 “都识字吗?”程琪问道。 “做这个要识字吗?”大伙不解道。 “能说理也成。”程琪改口道。 大伙还是没声响,那位大嫂举手发言:“首上这事不难,我们这因为这个政策教书,说书的没饭吃,不如把他们弄来教我们,这些蛇虽然不跟百姓亲近,他们说未必有我们说传得广,但他们可以教我们嘛。” 她一开口程琪便反应过来,但见她神采奕奕,她也听进去了,直到她说完有些犹豫地看着程琪时,她才开口道:“这个主意甚好。贺丹去办。” 程琪一高兴忘了礼数,贺丹也没计较,“是,程首上。”她又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们也跟着一起笑,程琪有些不解,她们中有蛇解释道:“首上那气势好像要抓壮丁呦哈哈哈。” 其实这些姐姐,娘们多是能说会道的,毕竟要独当一面,但没有一番学习,没有底气。 那买棺材的小伙,事情出了,多了许多误解,程琪也一一解释清楚才走。 又带了几个略识得字的姐姐到起明县,大嫂便是其中之一。 主导祠堂宣讲的官吏都撤下来,族长等叫来问话,讲几轮道理后,不服者换蛇当。程琪先把钱分下去,发动百姓的激情后才将他们叫来问话。他们也因分的钱少,当中不少蛇不满,但无奈她旁边站着贺丹,县官和护卫。 讲过一**部分没说通,讲第二轮许多都被百姓整老实了。 但程琪还是希望不要激化矛盾,当时有蛇的话,程琪印象特别深刻,“您放心首上,之前咱不知道那是错的,由他们说了算,现在道理您讲我们大家伙都听明白了,但他们装聋作哑就是不行。”“对!”“是啊!” 之后该走的蛇,程琪不会留,木珂城四个县落实到每一村,她花费大量精力。连贺丹都觉得是一场苦战,不少蛇轮流跟着,只有她一直跟着。 祠堂宣讲那些歪风邪气要改,学堂,要重新办起来,尚学之风也需再度兴起。 她们作为讲师去同每个百姓讲理,去传达贺子兰要程琪传达的意思。 明确真正的蛇神信仰,明确什么是信仰之下该走的正道。 顺顺利利办完这件事,木珂城总算安定下来,百姓无不感念。 而一些贵族觉得这种事太不入流,很是鄙夷,而毕竟开了先例,也有不少未牵涉利益的蛇不认同。 可这是贺子兰点头,他们不好明着攻击此事,只好明里暗里攻击程琪。 这些言语攻击程琪倒是很难放心上,程绱成了最后背锅的,揽下一切罪责,她要去当监斩官。 这事背里也是有蛇推动,不让程琪和程仪有交好的机会,议廷的高位多少世家大族霸着,绝不想让程琪升上去。 贺子兰这边也听到不少话,对程琪种种“放肆”行径也心生不满,眼下这个结果她并不满意,而这责任多是落到程琪头上。 对此贺项也不好说话,贺予临时被调去处理军务,过几日才能回。 程仪最近往贺子兰那走动得勤,但却是闲聊家常,还提及程琪做的那桩事,觉得她做得不错。 此案了结,怎么多臣子在此,大冬日的举宴是最相宜的。 贺项见贺子兰未加封赏,态度不明,殿后向贺子兰提及此事。 “程琪办事不利,入司法院难以服众。”贺子兰说道。 “陛下,即便不入司法院,也可行别的封赏。程首上数月奔忙,天寒地冻地这样跑着,而若干大臣借由天寒窝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则她将此案办得如此漂亮,不应不加封赏,陛下。”贺项说道。 “这事不忙,本座思虑思虑。”贺子兰说道。 既然陛下这样说,贺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前边,诸臣也说起不少话来。 许多世家贵族奚落程琪,尤其是贺霆的簇拥更是起劲,程琪辩驳几句也不多吭声。 贺壶的处置,司法院的意思是带回京都处置,她亲去问了贺项,说是上边的意思。 程仪派对程琪更没有好脸色,“首上忙前忙后,没得一点好处,青州那边又疏忽了。”程仪说道。 “是啊,别陛下也去微服私访,您也把官丢了。”司法院那一边出声,奚落的却是程仪和程琪。 “青州那边出事的话,也不知吃痛的是谁。”程琪夹起一块鱼肉吃进嘴里。 贺子兰就坐后,诸臣没有那么多话说。 宴席间,贺壶居然出现,一步步走来,问道:“程首上,我木珂城的鱼好吃吗?” 程琪有些怔愣,看了上边,各大臣脸色各异,程仪笑道:“贺壶不做城主还是我的副官,在未获罪前,我让她过来伺候,这没什么。” 看来是吹风出效力了,她想,回答道:“这里的鱼虽好,却不如青州的好吃。”贺子兰看向坐在最末的程琪,面带不悦,未发一语。 之后,贺子兰上了黄金百两,又给了少制三级的誉号,今后她便领长制三级的俸禄,但没有长制三级的实权。 再之后,回了京都,程琪回任上,听到贺壶仅是免了城主之职,还做大祭司的副官,还是长制二级的官衔。 许多蛇都觉得惊异,但也都闭口不言。 转眼,春到了,青州下起绵绵细雨,雨停之后,鱼儿更加鲜美。 这天程琪正在着急地处理政务,忽然院里有动物跑动撞碎瓷瓶,一个青瓷。那是上天的征兆吗?她想。 监察事务收关时发现不少问题,近年关,不想大动这些,仅是制止,敲打。如今春暖花开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这天,贺予来看她,询问身体,“还是老样子。”程琪说道,脸上略带愁色,“听说边境又有动静。” “你放心,都解决了,”贺予搂着她的肩,两蛇一起往里走,“放心好了,若真有大事,你青州兵第一个要被调动的。” 两蛇闲唠家常,贺予能待不过两日,只能说些勉励的话。“姐姐,贺壶的事……从前只听过大祭司协助当时国君登位,可到而今,这感情竟让陛下泯灭是非,免去她城主一职倒像是无奈之举。” 贺予闻言摇摇头,“有些事,有些蛇也不知几时变成如今咋办模样。” 一千多年前,贺子兰降生,之后王后再无所出,本该由国君王后所出继承的国君之位眼看就要到别蛇手上。 贺子兰身为公主儿时过得艰难,她被摆在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却不受重视,深陷非议。连母后都嫌她为什么不是儿子,让自己脸面无光。 贺子兰常常将自己关起来,哪都不去就是练功。 当时程仪已经经过重重选拔,又经王后举荐,受洗礼成为大祭司。她成为大祭司后虔心向神明,一生将无偶无后。 “姐姐,已有个女儿又何必成日里唉声叹气的。”程仪说道。 王后程秋訸埋怨道:“荷仪,你服侍蛇神改了名,可你仍身处宫中却忘了姐姐的难处。” “国君打算过继一个做储君?”程仪问道。 “正是,从来没有的事,怎不叫我难堪。”程秋訸说道。 程仪似乎不关心王后姐姐的担虑,“我外甥女子兰在哪?” 程秋訸报个地名,她说,照旧在涂桐宫不出门。 之后,程仪便去探望过几次,她发觉这孩子资质不错,不过四百多岁,便能和自己过十几个回合。 日子渐渐过着,转眼贺子兰六百多岁,国君是老来得女,议廷诸臣都提议早立储君。 不久,贺子兰不见了,后来知道是被有心蛇骗出去,想害她没成,在她逼问下,服毒自尽了。 贺子兰不知这一行走到哪里,只知道走了许久许久,她不认得路了。 她在密林里喝露水,野果充饥。 这天夜里迷迷糊糊就要睡着,忽然觉得头顶滴下什么,湿湿的,睁眼一看,眼前近乎漆黑,大蟒瞳色闪着光,贺子兰被吓得魂飞魄散,几日艰难日子和这一生背负的莫名其妙的罪名,也许就此死去也是好的。 心里闪过这样一瞬的念头,但当她逃出几步,看清那变异恶心的东西,不行,即便要死也不要死在这鬼东西嘴里,她加紧地逃。 大蟒速度也不慢,她只得喊起救命,跑到了一处绵绵石山,试过反击,却有心无力,黑暗之中是无尽的绝望。 此时远处传来箫声,一根闪着金光的玉箫向这边走近,大蟒受到袭击在地上抽搐,被她打伤后逃了。 她走近贺子兰轻轻摸着她的头,“吾保佑你。” 贺子兰吓得眼泪直流,根本没看清她的脸,过后她竟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贺予随父亲到山里捡柴火,皆因她太好动捡着捡着就跑远了,她父亲只得追过去。 过会他们便在一处巨石旁发现一个小姑娘。 “爹,爹,这里有蛇晕倒了。”贺予喊道。 贺予和父亲将贺子兰带回家中,休养之后,贺子兰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可她毕竟年纪不大,从小受攻击萎缩,待在涂桐宫也没有太多见闻。那夜生死一念间,如今再想怎能不怕,贺子兰睡不安稳,贺予也被吵醒。 “妹妹,你来我家几天直说姓名,年纪,不说来历,也甚少说话,如今又整夜睡不安稳,不如将事告诉我,好叫我心里明白。”贺予抚着她的背说道。 贺子兰抽泣着描述起那夜的情形,旁的一概不提,“也不知那来这怪东西,你莫怕,今后我保护你。” “你跟阿叔将我救起带回,对我有救命之恩,子兰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贺子兰说道。 过了不久,贺予她爹便说要给贺子兰找回家的路,她本是不愿,心愿却难以对他们说,只得答应。 贺子兰丢了,程秋訸也难免着急,可她身处宫中,只能听任国君的安排,可偏偏国君对此事极不上心。 程仪因礼法大事,往返宫中与蛇君山,晚一点知道消息,可她一听到消息便派蛇去找。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要是这样不明不白丢了也不成。 程仪认真办起事效率还是极高的,贺予和她爹也亲自把消息递上去,这天,程仪在官吏引路下,只带着当时年纪尚小的程绱一同前往。 贺子兰见到是程仪来,一颗心落了地,看到程仪如此关心自己,她心中难得欢喜些。 “青州是个好地方啊,姨母在青州也有宅子,跟我走吧。”程仪说道。 贺子兰却摇摇头,她怕。 于是,程仪又提议,给贺予一家置办宅子,也让她的外甥女住好点,贺予她爹却不愿,“禄远大于功,小的受不起。” “可……”程仪犹豫看向贺子兰,“你住在这舒坦吗?” 贺子兰点点头。 “也好,也许在这反而平安。”程仪无奈,只命蛇将贺予家修缮一番,又给了贺予老爹百两,他还要推,程仪却不肯,“我这外甥金贵得很,真要在这长住下去,花费可不止置办宅子的钱,您不必推辞。我会派暗卫保护你们一家,出了什么事,还请及时告知我,我好……”她说着流露担忧,“但愿别再有了。” 她安排好一切,便着急回到宫中。 程仪利用手头的权力拖了立储君之事,又到王后宫中,“见过王后姐姐。” “妹妹,何须多礼。”程秋訸说道,“看你这神情,子兰找到了?” “正是。”程仪扶着着急的程秋訸坐下。 “怎么不接回来?”她问道。 “姐姐别急,我都安排妥当了。眼下立储之事才是要紧,”程仪说到后边略带着气,“这储君还没立,他们便敢害您的亲生,倘若将来他蛇孩儿坐上此位……妹妹照旧是大祭司,您照旧是太姬,可时长日久难免会变。如今国君对您有怨,外头对您敢起议论,将来是何处境,妹妹真是胆寒啊……” 程秋訸被她说动,可是她是个没主意的,前半生听父母的,后半生听妹妹。 “子兰既然是您与国君所系唯一血脉,那个位置本就该是她的。”程仪此话一出惊醒程秋訸。“你的亲生女儿坐上宝座不比外蛇来得便宜。” 此后,她们便开始为此事奔忙。第一等便是说动娘家,原本娘家在朝中的势力分派别,非常不团结。 贺子兰同贺予一块吃住三百多年,程仪常常来看她,程秋訸也会在她帮助下偷偷来看她,两蛇一块练功,贺予的邻居贺项也常有来往。 她将近一千岁时,程仪来把她接走,并没有立即送回宫中,“子兰,你听姨母说,我对上说的是你在姨母里受教,受的是蛇神的教导,回到宫中后,姨母会帮你成为储君。” 贺子兰在她期许的眼神下点点头,可心里还是迷茫。 程仪在这些时间里一直壮大自己势力,也在挣取程家派的支持。 当她提出由贺子兰作为储君后,国君强烈反对,经过几月的磨战没有结果。 这天,程仪又入宫去,国君正在呵斥她的姐姐,他辱骂声似乎没有传进她的耳里,她正襟后,低着头,这是通传大祭司求见,她眼睛亮了亮:“快请。” “站住。”国君喊道。 程仪听到动静,自己走进来了,“姐夫不希望我来看姐姐。” “今日正好,程仪也在,我把话说明,我只认贺子兰,你有本事害子兰,不如连我一同害了,便一了百了。”程秋訸说道。 国君仰视大祭司,程仪行礼道:“臣相信,子兰在臣的扶持下会成为一代明君。” 国君见她坚决地将程秋訸护在身后,登时无话可说。他自己是个糊涂混账蛇,程仪平时除了虔诚向神明,骄奢混账模样他也见过,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有这样的打算,下这么大的决心。 之后,程仪迎贺子兰入宫,不久便成为储君。 程仪曾向莫楝提及立贺子兰为君的想法,莫楝觉得这个主意新鲜。 她下定决心是在贺子兰成为储君后,时常陷入心症,千缘听闻了特意做清音琴又给了贺子兰琴谱托她拿去后动心的。 千缘不参与南疆政务,所以在南疆民间信仰弱些。“难道造世之神却要被遗忘吗?”“那你觉着怎样才对。”千缘端坐听她讲。 “娘娘,当今国君昏庸,我觉着应拥立新君,可助南疆再次繁荣。”莫楝说道。 “你不对蛇君设那些条条框框,或许再次繁荣也很容易。”千缘喝着茶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莫楝忽然来找她,“贺子兰就要成为国君了,娘娘您也为她付出过,不想去做个见证吗?” “贺子兰……”千缘嘴里刚吐出三个字,便被莫楝拉着走了。 贺子兰特意到青州向南疆的天和地见礼,才回京都登位。 大喜的日子,千缘也换上朝服,莫楝身着华丽的衣饰,旁边的莫岑也翘首以待这场盛典。 贺子兰摆了三拜后,千缘赶紧将她扶起,“你是……”她想起她是那夜自己救下的女孩,缘分……或许这就是天意,千缘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莫楝看见后心中之喜更胜千倍。 一千岁坐上国君的位置,由大祭司和太姬主政一百多年,近几十年才亲政。 她听了这一层故事,心中多了几分底。 程琪说道:“妹妹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贺予摆出“请”的手势。 “陛下微服私访,何时到青州走走?”程琪原来是想请贺子兰来,这事她贺予做不了主。 不过她在贺子兰提了一嘴,没想到贺子兰竟然答应了。 刚开春没什么政务,贺子兰最近头疼得厉害,需要休养,程仪那边算刚逃过一遭,这会也没盯她那么紧。 她移步来到青州,同程琪商讨。 “青州有臣不能轻易动的蛇。”程琪解释道。 贺子兰坏笑道:“又要借本座这支旗。” “是臣愿为马前卒,为青州为陛下效力。”程琪恭敬道。 两蛇动身到青州各处寻访。 一处厢房内,“这帮混账,也是聚到青州了。”程琪有种身处主场的无力感。 “都是纨绔子弟,你还不好好伺俸着。”贺子兰嘲讽笑道。 简单吃了几个菜后,商议着正这么抓住他们的尾巴。 “青州五县三郡中,这两个县屯兵屯成地方恶霸,州长受贿卖官,贪赃枉法的也难以估算。”程琪气愤道。 贺子兰挑了挑眉,“你是打算好,让本座过来给他们一锅端了?” 程琪略带心虚地点点头,“这是最近的一封检举信,一些事往上禀过,之后也了无音讯。” 贺子兰闻言紧锁眉头,拿过检举信,“先把这个受检举的恶霸拿了。” 一行到达柏峰郡香林县,进入酒家后,便里边热闹异常。 原来是两家蛇争订座位做喜事,吵起来了,打伤一方的一个仆从,“明明是我家先订,凭什么你说什么是什么。”一方代表说道。“凭小爷我有钱。”另一方的公子哥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程琪立即向周边蛇问道。 “听说是东家的小少爷要办周岁宴,但郡守的侄孙也要跟他那些……呃朋友,要宴请他们。”有个男子回答道。 “这么说,便是无理取闹,以财权压蛇喽?”程琪说道。 她的话立即吸引了那位小爷,“怎么,你有话说?”程琪还没应声,他便动起手来,贺子兰护住她,将他压在桌子上,“她随口乱说,你们本是办喜事,别闹到去见官反而不好。”贺子兰说着将他推回给仆从。 此时贺子兰是女扮男装,那位小爷被按一下缓不过劲,“总之小爷,二月二十一定要在这办,走走走。” 他看向贺子兰这边,正要放狠话,忽然腿一软,手使不上劲,跌倒了。惹得哄堂大笑,仆从赶紧拉他起来,“你们都给我等着。” 仆从扶着他抓紧走了,那一方的先生上前笑着行礼道:“有劳仁兄仗义执言。” “客气客气。”贺子兰笑道。 一场闹剧过后酒楼里又回归平静,两蛇进了厢房,“这就是受检举的那位?”贺子兰问道。 “正主是那位郡守的儿子,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程琪笑道。 “看来这一家子都不简单。”贺子兰说道。 程琪不只顾之前的初步调查,而是实地地,真正对着这个蛇去查,未有进行仔细地调查她也不敢下结论。 夜来风静,程琪胸口阵痛不禁想起弃忧谷中的师父,若师父在她也无需如此痛苦了。 平日里,两蛇一块走着,打听到的话都说这郡守蛇不错的,就是太纵这侄孙。 两位对视几眼,贺子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回去说。” “这封信,白纸黑字写着身份名姓,不可能是误传,有蛇要害你啊?”贺子兰笑问道,语气又有点严肃。 程琪尴尬地笑笑,“陛下,监察寮鱼龙混杂的检举信不少,臣也不敢往上传,不过欺男霸女却有其事。” “你啊,还好之前没把话说满,不然……”程琪抓住她要指控自己的手,“陛下,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得好。” 她俩又展开一些明察暗访,又听到另一批蛇骂这个郡守,说他治下不严,本身也贪图享乐。 “这是?”程琪看到贺子兰手里一封像信的东西,“请帖。” “东家小少爷周岁宴?”程琪问道。“要不到他那去打探?” 两蛇正借问着路慢慢走着,忽然在拐进小巷后,眼前出现一群蛇,围住她们。 “两位留下你们的狗命。”为首的恶霸说道。 “光天化日下,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程琪喊道。 “别的地方不知道,但在香林县我们小爷就是天。”嗯吧一呼百应,他们齐齐攻上,被贺子兰一一击溃。 “陛……公子。”程琪一时忘了身处何境,“我留着你的脑袋有用。”贺子兰只回道。 程琪以为她看不上自己的武功,冲上前三两下继续向前的贼子打趴。 恶霸头头腿软得打摆,“常言道,擒贼先擒王,你是贼首,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程琪上前控制住他。 “什么首不首,小的有眼不识两位高手,还请你们饶恕我无知,再不敢了。”恶霸头头回话。 “先将这一干蛇收监,公子你说如何?”程琪小声附耳问道。 谈笑间,她被控制住的贼子,一干蛇等,被她收起来。 又到那东家程府去了解内情,东家是做丝绸生意的,生意做得极好,因而起了个东家名号。一说东家便知是这个程府。 在家翁的引荐下,进了府内,进了里屋,没见到主子家,便同府上聊起郡守侄孙程皓翔。 此蛇,常住本县由于是郡守侄孙,县官格外给脸,任由其胡来,如今恶势力越发壮大,不满足于欺负欺负平头百姓满足自己的私心。而是嚯嚯起县里商户,找他们不痛快,以此彰显自己的权势。 贺子兰听着摇摇头。 程琪跟这些地方权势也纠缠不少时日了,惊讶之余反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小主子的周岁宴……” “这还真是个难题,我们老爷行商,结交四方朋友,此番宴请亲朋好友,要是忍让退一步,这全乱套了。”家翁敦厚的声音让贺子兰听得入神。 “天色不早了,既然你家主子事忙,不如我等先走,周岁宴再会。”程琪拉了拉贺子兰的衣袖,她转过头轻点头,回看家翁。 忽然厅堂传来响声,一个洪亮的声音说着,“贵客留步。” “是老爷。”家翁上前几步相迎,两蛇也起身,“程老爷。” 一起去到厅堂,程老爷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贺子兰只是笑着点点头应和几句。 程琪提及一事,“县官和程皓翔交好,可您毕竟是地方大户,便可以轻易得罪。” “虽是一伙,可行径未必统一,便是一家子也无法弥补这一点,何况他们……”程老爷乐道。 距离程家周岁宴还有几日,程琪和贺子兰又去调查了这位香林县官。 当日酒楼异常热闹,掌柜要求添钱办席之前也给添了,酒席摆起来,贺子兰和程琪也赶到入座。 府上总管跟掌柜又是好一番交代,“这些银子是我家程老爷额外请你喝酒的,今日您可得布置妥当。”“是是是。”掌柜接过钱,一脸谄媚。 那边酒饮得热络,祝贺声不止,突然程皓翔带着一帮蛇杀来。 他直骂掌柜,“狗东西,你不把小爷放眼里是吗?” “这这,谁给钱谁说了算本就是他家先订的。”掌柜说着躲起来。 “不听小爷的,还想办席?”程皓翔怒道,“给我砸!” 程老爷让家丁把小少爷和妻护住才出面,“程公子,这是何必,您要宴客,楼里边还有厢房。” “放屁,我看你是没懂我的意思,动手。”听到他这话,程老爷脸现惊色。他自己自顾自动起手,打伤两个家丁。 程皓翔好一会没听到动静,一转头便看到贺子兰,她又施法让客蛇和酒楼掌柜伙计动起来。 “又是你,你是程家雇来的?”程皓翔恶狠狠地看着她。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要加钱,东家也出得起,也做出让步,而如今你不过是在无理取闹。”贺子兰跟他掰手腕,他根本不是对手。 程皓翔见势不妙,转而袭击程少爷,程老爷赶紧护在母子前边,而他的手臂被贺子兰一把抓住,用力一拧,又狠狠推开,周围蛇拍手叫好。 贺子兰取消定身术,又施法将所有恶霸击溃。 程琪怕不好收拾,走上前,一时情急喊了一声,“子兰。” 贺子兰又踢了程皓翔一脚,转头问道:“怎么了?” “不能闹到见官,县官见过我。”程琪小声道。 贺子兰正在想对策,程皓翔扑上来,她给了他几拳,揍得他鼻青脸肿。这时衙门的蛇进来了,“你在做什么,竟然动手伤蛇。” “是啊,把我家少爷打成这样。”侍从怕自己刚刚保护不利被怪罪赶紧出声。 “差爷,是这位程公子先闹事的。”程老爷解释道,周围应声。 “不管如何,把程公子打成这样是事实。”捕头说道。 “是,我要报官,我要报官!”程皓翔说道。 贺子兰似乎不惧,“一蛇做事一蛇担,您别打搅这喜宴,我不怕跟你对簿公堂。” 一行蛇洋洋洒洒往官府去,程琪带上斗笠追过去,程老爷又招呼一下客蛇后,带着两个受伤家丁也上衙门去。 县官似乎早有准备,高坐公堂,说道:“堂下何蛇报上名来。”他懒洋洋的态度,做事没个章程的样子气着。 她见四周无蛇应声,行礼回话,“草民贺心,青州环郡河乡县蛇。” “本官问你了?自然是苦主先禀。”县官有意戏弄,一时间哄堂大笑,公堂那还有公堂的模样。 贺子兰拳头拧出汁。 “首上,草民程皓翔要状告这厮重伤我,还有我的仆从。”他说得可怜。公堂外不知情蛇都要被骗过去,“是你先动的手。” 这时程老爷赶到,带着家丁赶到,“首上,我有证蛇。” “县官首上,此蛇先打伤我家丁,这位贤士才出手。”程老爷虽然在衙门边说得极大声,但他根本就不理。 民蛇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程皓翔,还先打伤蛇。 程皓翔雇的讼师说道:“他们是一伙的,首上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首上,在场除了本家,还有客蛇,伙计,皆可作证。”程老爷说道,县官就像没听到一样将蛇晾在一边。 贺子兰已被激怒,考虑他蛇处境不敢妄动。 “贺心,你承认程公子身上的伤是你所致吗?”县官说道。 “是。”贺子兰说道。 程琪站在衙门外干着急。 “那程公子觉着理应赔上多少?”县官问道。 “十万两才勉强够。”程皓翔狮子大开口。 贺子兰气得说不出话,瞪着程皓翔。 外边也传来议论声,“十万两也太多了吧。”“是啊是啊。” 程老爷有些紧迫,他现在根本没有插手的权力。 “就这么定了,当堂结清,”他惊堂木一敲便要贺子兰赔十万两,“若赔不了,便暂押天牢。” “刑罚判定竟然不按国法皆听一蛇之言,程县官你胆大包天!”贺子兰骂道。 “你同本官争这些无用,收监。”县官说着捕快便将贺子兰押入天牢。 贺子兰最后往蛇群中看了一眼,跟程琪的视线对上,让她尽快处理这件事。 程琪整理好斗笠往回走,途中遇到程老爷,“哎,这位姑娘,你那位同伴有麻烦了。” 到程府里,“程姑娘快请坐。”程老爷的内蛇招呼道。程琪摘下斗笠坐下。 程琪提议程老爷到郡守首上那上禀此事,程老爷怕帮亲不帮理,又担心官官相护。程琪让程老爷尽力去做就是,实在不成还有别的对策。 这样一来便可测两蛇之心,只是国君受苦了。 程琪急召副官程娴,将所抓十几条蛇递交,由她主审,自己监督,又跑去查县官底细。 经程老爷及其他小商户之口,县官前不久连接本地商户组成联盟,打压小商户,平调市价。 东家因不服其中规矩并没有加入,但大宗商品的商户皆已加入,对平常老百姓的生活影响极大。 “什么联盟,这不就是官商勾结。”处理文书的程琪抬起头对程娴说道。 “这帮蛇……首上,您在找什么?”程娴问道。 “没什么。”程琪在调查县官就任一来上交的文书,之所以不告诉程娴,是因为她心中也有疑虑,木珂城之事会不会从她这泄露,“审得如何?” “不少蛇招了,他们是程皓翔和香林县官豢养的打手。”程娴回道,“整日里就是做些打压百姓,还有打他主子不满的蛇,这是供词。” “嗯,我有几点事要问,你提审吧。”程琪话音一落,程娴立即安排几条蛇上来,“首上。” “首上首上,我们是无辜的啊,都是受程皓翔和程廖指使。”一条蛇求饶道,其余的立即附和。 “程廖小小县官,他缔结这些联盟,谁给他的胆子,郡守也支持吗?”程琪问道。 “不是郡守,是之前一位高蛇指点这门路。”底下蛇小心回道。 “什么狗屁门路。”程娴骂道。 “指点的蛇你们见过吗?”程琪问道。 “小的见过,看着不像官场里的,那些蛇的手段比我们更凶。”其中一条蛇回话道。 “县官公堂公然不遵国法这事多久了?”程琪问道。 “小的不怎么了解这些。”他们回道。 “嗯?”程琪出怒音,吓得他们不得不回,“有两三年了吧。” 审问就此告一段落,暂且收监。 青州有谋逆派,程琪也不是头回听说,但光凭恶势力就敢轻易在百姓面前藐视国法,上头还得有蛇才是。 “首上要出行只身一蛇不行,万一身体有什么状况连个报信的蛇也没的。”程娴说道。 “我新制了药,我乏了,你先退下吧。”程琪说道。 夜里,程琪翻阅着文书,忽然咳嗽几声,想喝程娴做的梨子汤,可惜…… 她彻夜翻阅了香林县近三年的文书。 程老爷也有些手段,先利用舆情,再辗转告诉郡守此事,程康听闻此事派亲近之蛇去了解。 果有此事,他便动身前往香林县,令下属押住程皓翔,登县衙,“首上,拜见首上。” “传贺心来见。”郡守说道。 “快,快去。”县官边吩咐边赔笑道。 天牢里火把亮着,阴冷之地,贺子兰待了一天多,此时气燥得很。 衙役过来开门,“你还真是走运,郡守首上要见你,快走吧。” 贺子兰却没有动,“郡守首上要见我,就请他亲自到天牢来。” “你……”衙役门都开了听到这样一句话,强行拖出去又不得,只得折返回去禀报。到了郡守面前,颤颤巍巍回道:“首上,他要您亲去见。” 郡守闻言有些意外,面色不好看,“真是狂妄,罢了,带路。” 程康走到牢房外,招呼他们退后些,自己进去,一个身影矗立看向小窗。 未等郡守出声,她转过头便把程康吓了一跳,“陛……” 贺子兰一摆手让他小声些。 “都退下吧。”等蛇都走空后,程康腿一软便是一跪拜,贺子兰不放心又起结界,“柏峰郡郡守,好个程康!你的好侄子可是要本座赔他十万两啊。” “陛下陛下,我那侄儿荒唐,您切勿当真,下臣也断无此心啊。”程康跪在地上身子都在抖。 “混账东西,纵你侄儿,纵得在本座面前打起蛇来,本座阻止,连本座也要一块殴。”贺子兰气得只指程康的脑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程康只是重复说着,边说边磕头,“陛下,下官该如何处置。” “照国法办,你那侄儿罪行累累,你先自查,本座在此等你,还有打伤两个家丁理应致歉。”贺子兰说道。 “查清楚再看看我打他应不应该,需不需要赔偿呢?” “是是是,可……您也不能一直待在这,有伤圣体啊。”程康犹豫道。 “尽早查明,公道,本座想要的是公道。”贺子兰说道。 程康只得领旨去办。 另一边程琪已经听闻消息,便动身到程府打听,“郡守到香林县了,但你那位同伴还没被放出来。”程老爷道。 程琪思虑一番,心中暗笑,佯装道:“我近来也在筹钱,就怕真给赔空了钱袋。” “怎会,姑娘你多虑了,郡守既然来了,定赔不了这么多,这钱由我来出,你和那位公子受惊了。”程老爷说道。 夜来风凉,程琪虽然心里有底但还是有些忧虑,担心贺子兰,还在牢里总归不好受。 程皓翔之前强抢民女,加之当街打伤蛇,又与县官勾结,其父与程廖同盟,收受贿赂,排除异己。 程琪将相关证蛇找来,并排查程康与这其中的干系。 程皓枫是程康的儿子,程皓翔之前强抢民女,就是假冒的程皓枫的名,最后也是程皓枫收的尾。 据程琪下级所说,这信应是这民女一户所递。 但他连最基本的调查也没有,就这样交上去了。 程琪找到她家门楼,身上带着银子和药箱,找到姑娘一家了解内情后,递上钱银。 酒楼老板也是联盟中的一位,程琪之前顺着他这条线查到不少东西。 在查访过程中,发觉漏洞,找到一家虽黑心却捞不到钱的商户,在程琪引诱下愿意检举程廖。 程琪在仔细调查那写文书后,发现程廖很喜欢搞冤假错案,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她招呼上程娴,“告知郡守,程廖涉受贿贪赃,拉帮结派,欺压百姓,提审。” 程康刚收到消息不久,程廖已经被提审走,他已然查到程皓翔当时当街打伤蛇,与各类蛇结交,前段时日又在酒楼闹事同贺子兰起冲突,四月二十这天,打伤东家两个家丁。 他叫程皓枫来问,“你堂弟打伤蛇的事,是你收的尾?” “是,弟弟当时假借我的名头,苦主找上儿,只得赔了三百两药费了事。”程皓枫有意避重就轻。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竟也瞒着我。”程康怒道,“你的好弟弟,还拖欠两百多两银子,监察寮的特意来问我这事,你如何交代?” “儿确实替皓翔出了这三百两银子,只是……他竟然,孩儿办事不够周全,真是该死。”程皓枫回道。 “你确实该死,包庇他的县官已经被提审了。”程康长叹一口气。 因罪证过于齐全,程廖被定了罪扣在监察寮,还有几项罪责在追查。 今日,贺子兰已被关在牢里三天有余,“逢香楼打伤蛇一案,经监察寮复议,搜集证词后,贺心为正义之举,判其无罪释放,所系十万两银子赔偿皆系枉法。”程娴宣读完文书后,师爷不乐意了,“程皓翔伤得不轻,无需赔偿吗?” “若是斗殴自该赔偿,可程皓翔是先动的手,以多欺少,贺心不过反击。”程琪亲自迎贺子兰出来后说道。 “您是那位首上?”师爷疑惑道。 “我家首上是监察寮总长,我是首上的副官过来传达文书。”程娴严肃道。 “程娴将他也一并带走。”程琪说道,她身后跟出个贺子兰。 不日,程皓翔被其叔父抓去审问,天黑之前给去审问结果,“陛下,您看。” “他好侄儿还跟谋逆派勾结,这也查不来。”在牢里待了几天贺子兰正换完内衣,披外褂。 “将他那个商盟了解清楚,顺势解了,别再搞得地方乌烟瘴气。”贺子兰说着往圆桌走,“是。”程琪应声还在整理东西,程娴正安排着菜。 “陛下,这道铜锅鱼滋味好,您尝尝。”程娴说完便退后。 “嗯。”贺子兰应了一声坐下,程琪反应迟了,急忙赶到,又愣住。她笑着起身,程琪摆出“请”的手势后,她坐下,程琪才跟着坐下低头说道:“陛下恕罪,下臣失礼。” “不妨事,用饭吧。”贺子兰笑说道。 用过饭,程琪将之前查到东西呈给贺子兰看后,开始查阅那些案宗与文书的比对。 一点点圈出来,其中一些旧案问题不小,其中蛇不少商盟成员。 程琪的直系下属送来查探得来的线索。 贺子兰没想到程琪动作这么快,“商盟共几十户,主要分布在香林县,部分商户并非本地而是因程皓翔其父程仁的关系加入。” 程皓翔作为中间蛇联络各商户。 近两年,香林县商业兴起,他们利用联盟此法谋利,扩大利润,打搅市场。 自然闹了不少矛盾,而这些矛盾都由香林县官一一遮饰过去。 那一部分非本地商户与谋逆派有着莫大关系。 “继续追查,本座要尽快水落石出。”贺子兰说道。 “是。”下属脸上露出惊色,行礼退下,“是,陛下,首上。” 程琪把证据集起来探究,既明嫌疑犯,便是要论证其动机。 她夜来睡不着,吩咐程娴调令护卫保护那民女一家。 隔天便要升堂,程琪坐正位,贺子兰旁听,传程廖问话,“有蛇向本官检举,你收受贿赂,压榨太甚,书信文条物证在此,你有何要辩?” “首上冤枉啊,物证在哪?下臣要看。”程廖辩道。 程娴拿着书信距离程廖一段距离,“这上头明确记载,你与商户贺涛来往,并结为联盟,上头可盖着你程廖的印,仔细回答。” 程廖仔细看过那上边没有受贿证据,松了一口气,说道:“首上明鉴,这上边并没有说……” “并没有说受贿之事,如此一来你是承认自己与部分商户结盟,并如文书所言为其谋利,那条国法准许官商勾结的!”程琪敲响惊堂木,程廖吓得跪下,贺子兰发出一声冷笑。 震得程廖直抖,“香林县官莫急,本官这还有一锭银子还有一个银号,已查明在今春这银票经了贺涛与你之手,还有何可辩?” 程廖跪在地上,思虑一番说道:“这是污蔑这是伪造的。” “传贺涛。”程廖震惊,贺涛之前潜逃原来是去找监察寮了。 “见过首上。”贺涛跪下行礼。 “如实回话。”程琪说道。 “是,首上,程廖我在外头可都听到了,这银号做不了假,还有那银子上的记号……”贺涛因他奔逃许久,听说郡守到香林县后又偷偷折返回家,此时心里只想鱼死网破。 程廖气红了眼,“你……你,你告我,你也是行贿罪,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他说着就要打贺涛,“要死一起死。”他不比县官武力充沛,往后倒。 “肃静!”程琪再敲惊堂木,“你既认了此条,好,程廖此案案情复杂容后再议,退堂。” 才刚下公堂,收拾准备吃饭,属下忽然来报,“首上不好了,原本郡守首上收监的程皓翔逃了。” 程琪闻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追。” 她留程娴照应,向贺子兰请辞后,上了马,一行蛇边走边说。 暂时到了属下所言目的地,“首上,属下追到此处不见踪影,几个弟兄留守,此蛇十分狡诈……” 程琪扬起马鞭,“他便舍了老父也不舍那金山银山。”她想了一圈,难道是哪里…… “你们附近商户去排查,之前看守民女程芸的弟兄有没有消息?”程琪问道。 忽然,一个下属急匆匆赶到,“首上,程芸家中附近发现程皓翔踪影。” “追!”程琪识路率先行动。 果然在犄角旮旯发现程皓翔,他正恐慌地四处张望,本打算把后患解决了,却不料有护卫看守,而且机敏度远不是衙门捕快可比。 程琪现身拦截住他,长剑劈打,回身一刺,程皓翔奋力躲过,她反身双腿上下一踢,上踢脸,下踢胸口,踢中胸口后。程皓翔使足力,要拿住程琪胳膊,她立拳反击,扣住其臂,打伤其右臂。 他无力倒地,她剑架脖颈,“若在反抗罪加一等。” 程琪用法术做了捆索,“收监。” 程康这老匹夫办事太不得力了,她想。 回到衙门,将程皓翔和程廖分别关起来问话,并对供。 程皓翔在拷问下说了不少话,“这全是程廖的主意,我不过受不住蛊惑。” “去年春天,你当街打伤蛇,又假冒程皓枫之名了事,后拖着赔偿不还,俱已查明,还有何可说?”程琪问道。 “首上,就为这点小事抓我到这里问话,不至于吧?”程皓翔说道,“我会赔给他们的。” 程琪眉头拧成结,拖欠一年真是轻飘飘,将能治的蛇拖成半瘫,畜牲不如。之前欲伤贺子兰和她的事也不想现在提了。 “你们接着问。”程琪出牢房后扶了扶额头,往另一处牢房赶。 “首上,经盘问,他们的供词对不上,但程廖拒不认罪。”程娴说道。 “那可由不得他,所有供述都记录在册?”程琪问道。 “自然。”程娴回道。 涉案的商户一一查问,商盟中其他没有案件在身的,也调来问过后,程琪心里有了底。 强抢民女,蛇证当街的街坊,挟私报复欲殴打自己与贺子兰,帮助与“商盟”侵压市场,谋利。 这帮由程皓翔父子及程廖豢养的黑势力与谋逆派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程琪忙了大半月,把两年来能翻的案都翻了个遍,也是程廖的桩桩罪行 郡守从旁协助,面上大家都是好蛇,只是有过失却不得不罚。 组织商帮事宜皆由其父的主意,这条线上程皓翔反而是个小角色。 程琪想暂时把事情压在青州乃至柏峰郡,以便之后行事,这点还有赖贺子兰。 南疆旧事(三) 程琪忙了大半月,把两年来能翻的案都翻了个遍,也是程廖的桩桩罪行 郡守从旁协助,面上大家都是好蛇,只是有过失却不得不罚。 组织商帮事宜皆由其父的主意,这条线上程皓翔反而是个小角色。 程琪想暂时把事情压在青州乃至柏峰郡,以便之后行事,这点还有赖贺子兰。 期间,贺子兰回了一趟京都,以防止起疑。 升堂审案,由程皓翔开头,程琪传民女程芸及其兄到堂。 “还请首上做主啊。”程芸跪地,其兄长躺在担架上,“先起来,你放心,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程皓翔。”她说着转头看程皓翔,“你可认得?” “首上,我赔钱就是,赔钱就是。”程皓翔厚着脸皮说道。 “犯下罪行,又假借他蛇之名为你顶罪,知罪不改,罪加一等。”程琪说道。 一旁站着程芸抽泣着点点头。 “传程皓枫。”听到程琪念到这个名,程芸有些恍惚,多年前是如此明明打蛇是那个,来的却是另一个。可惜自己当时诉状困难,后来更是求告无门,如今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说法。 程皓枫跪下回话:“草民拜见首上。” “昔日因顾念情分,替程皓翔揽下罪责,实在是大错特错。”程皓枫说道。 程琪面上严肃,眼神里透出几分嘲讽。 “芸姑娘,这也是我对不住你。”程皓枫说道。 程琪打断他闲聊,“本官知道你也是拿蛇手软。”他被一说,便低着头不敢再言。 还有打伤两个家丁一事,一并处罚,进行认罪赔偿。程老爷后来得知此事心中痛快,又摆了酒席,请了贺子兰和程琪。她们换上之前见程老爷那身装束。程老爷只知程琪是首上,“贺心”是程首上的下属或朋友,具体的,程首上没说,他也不好问。 席间,当日第一次见的文书先生还评说,“男才女……才。”那个“貌”字不好违心说出,话说出口变成“女才”。 贺子兰男扮女装只是觉着便利和不易被认出,潜意识并未觉着男才是说她,所以并未觉着奇怪。 “程皓翔,你还记得程户,贺平二蛇吧?”程琪说道。 “我,我……”程皓翔不知该认还是不认,看向堂兄,程皓枫低着头不看他。 “在香林县拉帮结派,豢养恶势力,其心可诛。”程琪又传两蛇与他当面对质。 他吓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商盟之事,一些赃款细详,本官这里也有供词。”程琪说道。 “不,我没做过,我没做过。”程皓翔越说越凶,快扑倒程琪桌边。 惊堂木敲响,“咆哮公堂罪加一等。”程琪说道,她身上有些发虚。衙役上前一步震住他。 程皓翔还是抵死不认。 “本官之后会让商户,程廖与你再行对质,将程皓翔收监,退堂。”程琪说道。 她走到里屋,觉得喉处难受,程娴立即奉来一碗梨子汤。 “首上近日累着了。”程娴关心道。 “不妨,还不知今晚吃什么?”程琪笑道。 夜里,贺子兰,程琪,程康,坐一块一同商议。 “之后,便由你主审,本座和程首上旁听,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不要辜负了。”贺子兰说道。 “是是是,臣谢陛下隆恩,定思恩图报。”程廖说道。 “陛下,”程琪忽然开口,“下臣还有州务又兼身体不适,要回青州的监察寮,臣相信郡守的能力,只需按之前所说判罚就是。” 贺子兰点了点头。 “程首上多保重。”程康说道。 商议完程康退下后,贺子兰又问道:“不过是旁听,不比你回青州轻松?” “是,下官所言州务将是青州另一桩大案,不敢松懈,必要亲自去主持。”程琪说道。 “本座没看错蛇,”贺子兰看着她面色惨白,垂眉,“多注意身子。” 程康接过案子,又将程仁审了一遍,挖出不少东西,他与谋逆派也有牵连,商盟不少举动也是他在推使。 程琪回自己办公处事务,这边宣判结果也出来了,判程廖没收财产,流放其可州,终生劳改。程康判程仁程皓翔收缴财产,暂囚禁柏峰郡衙内。程仁判终生监禁,程皓翔判四十大板,囚禁三万年。 程康罚没一年俸禄,小惩大诫。 春雨送走春,青州的夏就要到了。 程琪常觉胸口刺痛,气闷体力不济,又开始调配新的解药。 “程娴,你说是不是越解越毒,形势越来越凶……”程琪撑着头,困顿难堪。 “不会,首上您要相信自己,程娴会一直陪你。”程娴宽慰道。 凤狐琪娘停下喝口水,欧阳雨泽发问道:“在决裂前,前辈这个官还会再升对吗?” 萧云帮忙应道:“对,后边还有升官。”凤狐琪娘点点头。 俞苧夜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回来,对凤狐琪娘说道:“那些东西不可怕。” “欧阳道士,你怎么突然问起升不升官的事?”隐尘疑惑道。 “一般故事会在一个鼎盛的节点开始衰落,我因害怕听那悲情的结尾才格外留心。”欧阳雨泽回道,“就像是现在听着故事,还得反复确认前辈就活生生坐在我面前才能安心。” 凤狐琪娘被他逗笑了,是真心的笑。他这话说到俞苧夜心坎上了,不禁带笑说道:“这人这么老是透着一股傻气。” “是吼,傻里傻气的。”萧云也跟着打趣。“主人,听故事就好,可别把自己听进去了。”隐尘说道。 这天,贺子兰从密道过来找程琪。 “欲打破青州腐败,拿一个县官不成,陛下与我再游青州,定要破除阴霾。”程琪请示道。 于是,两蛇又踏上一条新道路。 下林郡,鸿峡县中,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一片大好。 鸿峡县的周围却常有扰动,弄得蛇心惶惶,如今也带累了本县。县中百姓与其他县百姓矛盾愈演愈烈。 而这些矛盾也不是毫无原因的。 据程琪调查,鸿峡县这个地方很不寻常,县官出身世家大族,当县官多年可谓“治理有方”,可京都考核总是过不了。 两蛇先到鸿峡县旁边的庇陇县去查访,此县官便是“屯兵”恶霸贺添。 庇陇县武力充沛的原因,据当地百姓所说,应对外敌,流寇,十分之正义。 这回两蛇扮的是行商者,一身行头落住驿站,看似不会待得太久。 程琪翻阅文书像在翻账本,翻累了便在院里练剑,此时,贺予悄声前来,“妹妹。” “内请。”程琪招手道。 程琪怕此行有变故不敢妄动,之前与军方之间也并无太多安排,如今却得想一个严密的计划。 下林郡分三个驻扎点,保卫路线,焦点放在鸿峡县,暗卫行动周律,通信方式后,经贺子兰确认后施行下去。 据调查,州官和下林郡郡守都与庇陇县官有玉器交易。 两蛇在行市看上一樽碧玉樽,而另一位蛇也看上这玉樽,“这玉樽颜色太好了,两位姑娘可否割爱,将此玉樽让予我。” 她们这才看向那蛇,“您对这玉樽如此喜爱,我们也不好扫兴。”程琪一笑言后,看了贺子兰一眼,两蛇走开。 程琪回到住处便开始分析,她们今日到行市便是知道庇陇县盛产玉石,而县官包括郡守都酷爱玉石,想去行市里找那不寻常的蛇。 “你觉得那男蛇可能是县官的采购员?”贺子兰问道。 “是。”程琪说道。 贺子兰觉得接近官员更便于获取信息,而程琪就提供一条新思路。 一蛇如果实在粗矿野蛮,那他身边一定有心思缜密之蛇才能容许他做大做强。 果不其然,她们不久后,又在行市遇见那蛇,贺子兰看上一个玉佩,想赠予贺予的女儿,这时那蛇又过来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成想又遇上了。”他的眼已经直勾勾盯着那玉佩。 “是啊,真巧。”贺子兰说着便要把玉佩拿过去交钱。 “哎,这位姑娘……”那蛇便要追来,程琪拿出剑挡住,“我朋友看上点什么,你都会出现,这不好吧?” 那蛇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有些关于玉和在庇陇县做玉买卖的事想透露给两位。” “哦~”程琪有些疑惑道。 于是,两蛇把这位蛇先生请到驿馆。 “在下姓程,名捱,本县蛇,祖上一直玉石买卖。你们是外乡蛇,因而不知道,行市里的东西最后是要在本地流转,不然上头不高兴。”程捱说道。 “上头是?”贺子兰心中不屑。 “自然是州官,还有国君那边,我们庇陇县是南疆有名的玉产地。”程捱说道。 贺子兰看了程琪一眼,她眼神忽闪不大清楚,又看回去表示这事你不该更清楚吗?贺子兰无奈,上贡的东西和地方太多,她哪能记得这些。 “不许带到外地?”程琪问道。“这是要给我外甥女的。”贺子兰说道。 “倒也不是这个说法,两位是青州蛇吧?”程捱说道。 “我是。”程琪说道。 “那可巧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咱都是老乡。我也不过提个醒,今年包括近几年玉产不好,周边玉商甚至盗匪都打着主意,你们有玉在身不宜过于招摇。”程捱说道。 “多谢提醒。”贺子兰说道。 两蛇一起送走程捱。 晚上用饭时,贺子兰才后知后觉道:“庇陇玉产得少,我怎么没感觉,难道有蛇欺上瞒下?” “倒也未必如此,庇陇产得少,到您座前时自然有别的地方填上。再怎样也不会委屈陛下。再者程捱这些话离奇,尤其玉最后在本地流转,他的话可不可信还有待商榷。”程琪说道。 “说得也有道理。”贺子兰说道。 庇陇县周边常有玉商失窃,这些玉极有可能流转入市,有被买卖双方洗白“它”的出身。而庇陇县官恰好是位极爱玉之蛇,所以程琪猜测这些失窃的玉都到县官和郡守那去。 她将这一猜测告诉贺子兰之前,不免要抛砖引玉,她才更好接受这种可能。 夜里悄悄地暗查,白天接着程捱这条线偷偷接近县官。 夜幕降临,两蛇换了身轻便衣装,一同到事发处查看。程琪拿出地图,上头标记几个点,“这样效率太差了。”贺子兰说道。 “要抢劫玉商货物,我打听到近来有玉商从庇陇县离开,就在这几日。”程琪说道。 “万一不在这条道上呢?”贺子兰问道。 “别的必经之路,我另派了蛇,这条路比较隐蔽。”程琪说道。 尽管如此,今晚还是空手而归。 “不如先查屯兵之事?”贺子兰说道。 “主上,我推测就是为了此事。”程琪说道。 贺子兰想了想,“光靠这样蹲守不是法子,既然我们在接近庇陇县官,不如……” “假扮玉商。”两蛇异口同声道。 隔天一早,她们便有所行动,行动之前贺子兰吩咐,“他们抢劫,伤蛇,既然咱们已经在这就别再让他得逞了。” “陛下说得是,臣一定加派蛇力。”程琪应道。 临出门,贺子兰想了想说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称呼的事,如有特殊情况随机应变。” “是,贺姑娘。”程琪笑道。 寻了一处客栈,找程捱谈话,此处真是本县繁华之处,各处叫卖声不断。 “程先生。”贺子兰开口招呼道。 “不敢当不敢当。”程捱说道。 “您谦虚了,快请坐吧。”程琪说道。 程捱又道:“您们两位是真要做这玉石生意?” “您之前说的话,我们初到宝地不了解,无非是多给县老爷点孝敬,我们都明白,程老板有的是钱。”贺子兰说道。 程琪低头笑了。 程捱观察两蛇。 贺子兰接着奉承道:“您是县官面前的得力能手,我们都知道,这事还要劳您周旋。” “哎呦哎呦,您过誉了。”程捱习惯这些奉承,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心里想着一笔三挣,想必县老爷乐坏了。 程琪看了贺子兰一眼,又看了程捱一眼,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只是我还要一事相求,不知……” “哦,但说无妨。”程捱真摆起款。 “就是,我们之后要回家去,途径成道,听闻哪里山匪众多,还要劳请县老爷派蛇保护一程,不知可否?”程琪婉转说来,贺子兰心里暗服。 “哦豁,这事还得同首上商议,你们不急的话,就在庇陇慢慢逛,之后若说成,我来引荐。”程捱想来这样反倒不费功夫,只是不知道县老爷能不能答应,因而犹豫。 “那便太好了。”程琪说道。 贺子兰赶忙应和:“有您这句话,这事不成也难。” 在说笑声中结束这次会面。 两蛇用了饭,出门去,走到一处小巷,程琪才小声说:“贺姑娘,我没有钱买玉。” “怎么会?白领俸禄?”贺子兰质疑道。 “买了药材,之前买了块材料,还有府内的月钱。”程琪解释道。 “真没有?”贺子兰问道。 程琪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用非得买很多玉装装样子得了。”贺子兰说道,“走吧,我们逛逛去。” 走在行市,想向那些商户打听近来抢劫案的事,也啥也问不出。 买了两块玉石,两蛇便退出来。 “我们一定得在行市买吗?这地方就是那县官的后花园。”贺子兰说道。 “装样子,就得在他眼皮底下啊。”程琪不解道。 “我不信这庇陇县就这一个地方卖。”贺子兰拉着她到别处找。 “哎哎,您真要买啊。”程琪被拉着走,声音都颤。 在县里走了大半天,终于在犄角旮旯找到一处支着摊的,看见她们来,见是生面孔,赶忙要收摊赶蛇。 “哎,等等,您让我们看看,我是诚心买货的。”贺子兰说道。 好不容易,半推半拉地稳住摊主,“我们看看,给钱的,不会让外蛇知道的。”程琪说着帮忙拦。 贺子兰简单看了一下,货色比起行市那些差远了。 不过她多看几眼,还是大海捞针看到点有意思的,一条玉石间银条的璎珞上边不少纹理,样式精美。还有一颗玉珠通体透亮,很特别,“这位大姐有生意何苦不做?这两样我都要了。” “这,一共……”大姐比了个“二”,“二百两?”贺子兰说道,“正是。”大姐预留砍价的空间,心虚的眼神被程琪看穿,她正要提醒时,贺子兰递了一块金,大姐眼睛都直了,“够吗?” “够够够,原是熟客之间介绍,今日破例卖你了。”大姐手头麻利给她包好,“姑娘出手大方,但不要对外张扬我这小摊,您下次有机会来,我照旧卖你。” 话里的暗示很明显,贺子兰拿到东西准备走蛇,程琪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正准备走和贺子兰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两蛇一块走了。 “您今日真是好兴致。”程琪感慨道。 “玉在我们南疆有很好的寓意,你不会不知道吧,难得到了‘玉都’,买点。”贺子兰说道,“一想到在行市买,这钱白白进了县官程天手中,将来吐出来也未必吐干净,本座就不甘心。” “陛下所言有理。”程琪说道,她也不想扫她的兴。 终于,等了几天县官肯跟她们见一面。 她们准备见县官前夜,贺子兰忽然问道:“哎,你见过程天吗?” 程琪有些心虚回道:“臣很少到此郡,不过有上回的教训,臣此番还易了容,不知您有无看出来。” “哦~好像是,难怪觉着哪里奇怪,”贺子兰笑道,“变漂亮了。”她说着拍拍她的肩。这话却宛如一把刀割程琪的心。 两蛇又坐着聊了一会明日如何应对后,便准备各回各屋里,偶然间,贺子兰手摩挲头发,手放下时挡住程琪的头部,她忽然觉着程琪和一只妖很像,但她想不起来。 第二天,她们进县官府中,“在下,程琪,见过首上。”“在下,贺心,见过首上。”坐下便聊起正事。自然由“程老板”程琪开这个口,“我们一路从东南方向行来,原想沿途在庇陇做做生意,没想到从前所得宝物与贵地宝物相比黯淡无光。” “其中有一件宝贝,我这位朋友特别喜爱。听闻从庇陇到西北方向我在青州的家那条路上常有山匪,恐丢了宝物没了性命,特来找县老爷您。”程琪话语诚恳。 程天却推托起来,“这也可以找镖头的,再者两位姑娘出远门难道没有多带些蛇?” “首上,我们一行原本是打算到屈云郡跟朋友碰面,只是该地雨下不决,酿就成灾。所以才改道下林到了贵地。”程琪解释道。“小的实话说,当地没什么有名的镖局,也不好相信来历不明之蛇。” 屈云郡也确实在十几日前有一场大雨,县老爷点了点头。 “我等愿多多给些孝敬,只需几蛇便衣送我们出下林郡即可。”程琪开始展现财力。 程天岔开话题,没有立即回应她,“你等到本县有无购进什么玉石珍宝,带回家中也好扬我庇陇玉都之名嘛。” 于是,两蛇对看几眼后,假装犹豫地拿出宝物,罗列出几天前买的玉器,还有之前买的那块玉佩,“出门带着不便,贵重些的怕……” 程天皱眉语气有些不屑,“这玉佩便极好,还有比这玉佩更好的,本官不信。”他说着还配合着摇摇头。 贺子兰看了程琪一会有些犹豫,从怀中拿出那颗玉珠,“不知此珠可否一比?” 那玉珠放手中极大,圆润光滑,透亮色纯,世所罕见,可惜只是一颗珠子,否则便成无价之宝。 县老爷开了眼,近来从未见过,“这是?” 贺子兰眼看向程天,带着极大的说服力,“这只是其中之一,是我们沿途搜罗来的,想来也是自‘玉都’流转出去的。”末了又来一句奉承,让程天听得舒服些。 程天也确实心动那颗珠子,程琪孝敬的也确实多。 程琪特意用法术在钱上做了记号,以便今后查证。 夜里,程天将这些钱取了些来去孝敬他的大哥,大哥拿手里仔细看了几眼,“你被蛇算计了,给钱的蛇在哪?” 两蛇正喝茶提神,继续商议,忽然,贺子兰察觉不对,“有一队蛇正在靠近。” “可……”程琪一点也没察觉,“收拾东西,先走一步。”贺子兰说道。 不一会,程琪便收拾完,贺子兰也背上包袱,“不远处看守的要不要……”程琪说着呗贺子兰打断,“火烧眉毛还管那些吃干饭的。” 她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走,程琪听从贺子兰的安排。 两蛇一路潜行,边走边躲,避开敌势力强之处。 “有蛇出卖我们?”贺子兰质疑道。 程琪思虑了一圈,没想出谁会泄露消息,但贺子兰这样说了,她还是有点慌,“陛下……” 贺子兰紧盯她一会,说道:“来趟青州,狼狈至此。” “这不是青州的过错,是青州之上的蛇,谋逆派的过错。”程琪想了一会才道。 “想了如此久,还没能想出个怀疑对象?”贺子兰眼里透着凶光,转眼便显出疲惫。 程琪很紧张,呼吸有些急促,“臣愚钝,除了办事不力的护卫,再想不到别的。” 贺子兰也没空废话,找好地方就睡了。 到庇陇县与蘅堤县的边界时,又有另一对蛇围过来,两蛇分开窜逃了。 分开了一夜,直到隔天一早贺子兰那边还是没有程琪的音讯。 程琪可能打不过这谋逆派一伙,但逃她还是不落下风的。 她边跑的过程中边联络那些看护的暗卫这里的情况。在步入蘅缇县前,她被疑似谋逆派拦住。在打斗中,她逃了。 夏雨淅沥沥地落着,夜来寒风添雨冷。 程琪带着斗笠在蘅缇县里行走,她虽因被追,而心觉害怕,但仍然想先找到国君。 毕竟那是国君,要是在青州出事了,她一想起来心就紧着难受。 走入各大巷,手里提着剑。 转角碰见一蛇,两蛇相碰就是动手,双剑交碰发出“哐擦”声,一个交身,两剑再次交碰,程琪抬头率先认出贺子兰,“陛下,是臣程琪。” 贺子兰闻言收了手。 两蛇时隔一日又走到一块,贺子兰以为程琪和自己分开是为了好下手,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骗自己。 可这一天意外地风平浪静,她又想,没了程琪这个拖累,果然…… 此刻见到程琪她心里十分矛盾。 程琪睁大眼睛看她,企图看出些什么,贺子兰别过脸说了句:“无礼。” 她低着头说道:“臣是在想陛下这一天在蘅缇县做了什么。” “本座什么也没做。”贺子兰回道。 “那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程琪问道。 贺子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大步向前。 “青州这一步很关键,所以本座才亲自来。”贺子兰说道,“此地既是本座发迹的地方,京都贵族也与其中官员盘根错节。” “陛下所言,是要铲除奸恶还青州清净,青州是臣的……”程琪话还没说完,贺子兰就不想听了。 程琪跟着身后一语不发 “你该……至少表现得坚定些,本座才能信你。”贺子兰转头说道。 “那贺壶呢?为何轻拿轻放。”程琪问出心中疑虑。 贺子兰闻言觉着自己头疼得厉害,又觉着她狂妄,自己还没洗清嫌疑,又提起另一桩事。“你……本座也坦言,贺壶之事不知为何没进行下去。” 程琪不知该说什么,一句话,“陛下拟定的国事里,南疆将来有贺壶这蛇吗?” 贺子兰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一想到要推倒程仪,必要拿贺壶开刀,便答:“没有。” 她疲惫不堪,又头疼不已,“谁许你一直如此问本座的?” 程琪刚想跪下,又发觉她的状况不好,赶忙去扶,“陛下,陛下。”她其声急切,程琪啊程琪,你到底是那一派的…… 她喂了缓解疼痛的药,又短暂休息一会,贺子兰觉着自己好转不少,看程琪也亲切几分。 程琪也不再提方才的事。 “陛下好些了吗?”轻柔的声音传入她耳里,想抓抓不住,“程琪你给我喂了什么?” “是止疼的药。”程琪又开始心惊胆战。 贺子兰的眼神柔和许多。 之后,两蛇没在提起之前说的话。 君臣如同密友穿梭在小巷中,雨淋湿过的小巷透着湿冷,使两蛇凑得更近些。 “程琪,你觉得本座会成为一代明君吗?”贺子兰忽然问道。 “那您觉着,陛下与臣能成为明君贤臣吗?”程琪却没有俗套地说些“一定会的”之类的话。 贺子兰本脱口而出说点责怪的话,强行忍回去,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正在程琪期待的目光中,贺子兰微微点了点头,忽然传来蛇走动的声音,两蛇立即闪身走了。 贺子兰也不知她那夜有无看到她的动作。 走了没一会,贺子兰现下精力实在有限,“陛下,要不找个地方借住,歇会吧。”程琪说道。 有心不怕难,她们很快看到一户蛇家还有烛火闪动,贺子兰靠在程琪身上,“主子家,主子家,有蛇在吗?” 过会,一个老妇颤颤巍巍地开门,“大半夜,敲门做什么?” “主子家,我朋友晕倒,您能不能容我和朋友在此借住一晚,只是一晚。”她说着开始摸索自己身上的东西。 老妇看她那可怜样,“不必了,你跟我来吧。” 走不了几步便看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这是我家柴房,里边有张旧床,能凑合凑合,不能凑合尽早找别家去。”老妇声音带着沧桑。 “好,多谢您,多谢。”程琪说着弓着一个劲地点头,贺子兰在她背上待着不舒服,清醒不少。 待进入柴房后,那股味让她彻底清醒。 “咳咳,”程琪鼻子敏感些,这柴房还是很干净的,“您将就将就。” 她撑着房门点了点头,床很简陋,铺着一块破布,连个枕头都没有。 忽然老妇出现在身后,她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裳,把一条薄毯递给程琪,“多谢,多谢。” “尽早休息吧。”老妇说罢垂着头走了。 程琪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难受,顾不上难受,贺子兰就要倒,她赶忙扶她休息。 扶她躺下后,贺子兰的手还拉着她的手,她唤道:“程琪。” “南疆没有君臣同床的礼数,臣不敢……”程琪低着头。 柴房内有不少干草,程琪给自己搭了一个床,硬床板难受,贺子兰把薄毯垫下面。 她躺下后,贺子兰忽然说道:“不会有第三蛇知道。” “可陛下知道,臣自己也知道便不能。”程琪说道。 程琪是在提醒两蛇都是清醒的,不可逾矩。贺子兰按了按额头,觉得自己真是昏了。 时近破晓,贺子兰也没完全睡着,程琪一个翻身,她便睁开眼翻身看向她那边。 她似乎意识到她是清醒的,“陛下,您所畅想的南疆是什么样的?”程琪似乎下定决心做一个贤臣。 黑暗中传来声音,“你不必把陛下挂嘴边,这里不是坞官。”程琪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转头看屋顶,“我不知才称呼你什么,子兰……” “嗯?”贺子兰也翻身面朝屋顶。程琪意识自己说错话噤声了,君臣有别,是自己忘形了。这条界限一旦越过,可能是万丈深渊…… “说错话就闭口不言?”贺子兰眼波流转,身体往程琪那边靠了靠,“子兰不能叫,就叫贺心。” 贺心……程琪心中默念。 “我希望云京程家这只手离议廷远点,她们对于南疆已是弊大于利。”贺子兰说道。 “您心中知道,可关键时刻还是感情用事。”程琪说道。 “证据,本座只认证据,二来,除非谋逆否则很难……在那之前还得惯一惯她们。”贺子兰说道。 程琪听着这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另一边,在庇陇县搜寻未果的一群蛇,回到鸿峡县调派蛇力。 县官口称的老大其实分支头领,能力很强,名声在外,此时正在向他的老大汇报情况。 清晨时分,她感觉身旁有动静,醒过来一看是贺子兰,“醒了?” 两蛇向老妇辞行后,找一处偏僻地方,起结界讨论。 “能联络上自己蛇吗?”贺子兰问道。 “在庇陇能联络,到这里试过不成。”程琪说道,又补充说:“我可以……” 贺子兰扬手止住她的话,“毕竟敌方老巢,对面行动快些也正常,联络自己蛇这事,得仔细琢磨,不能自顾自地就决定了。” “好,贺心。”程琪应声。 “程琪,有谁知道我们的具体行踪?”贺子兰问道,“程娴?” “程娴知道的消息还没有暗卫多和及时,你怀疑她?”程琪问道,“之前香林县,我考验过,可以为其做保。” “那就只剩那些护卫了,那些蛇是贺予调派的骨干,里边很多我都认识,难道……”贺子兰勾起唇,看向程琪,“你觉着贺予如何?” 程琪怔住,“您说那些护卫是亲信,想来……” 她没说下去。 “都不是,那就是我们自己什么举动露了马脚,”贺子兰思虑一番说道,“程琪你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举动没告诉我?” 程琪想了一会,想到一处,“我用法术给‘孝敬钱’做了记号,难道……” 贺子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没蛇说话,气氛过于僵硬,过一会,她先打破沉默,“主意是不错,灵力太浅被看破了。” 程琪站着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隐隐听到笑声,她低声应了声“是”。 “既如此,目下下林郡有近一千暗卫,告知贺予再多调派几百过来,太多也藏不下。”贺子兰说道。 “那我也尽快联络在本县的兄弟?”程琪问道。 贺子兰点头。 经联络,贺予到了鸿峡县的一片密林,将会面地点约在那里。 两蛇闪身到了鸿峡县,到了地方,坐下谈谈。 聊了半天,贺予反应过来,“这么说,鸿峡是他们的老巢?那我们……” “来都来了,是不是老巢也只是监察寮和暗卫的结论。”贺子兰说道。 三蛇把手上消息摊开谈了谈,“就在这两日,在本县附近又有抢劫玉商的事。”贺予说完又感慨道:“鸿峡当年本是协助我剿匪的地方。” “哪匪从何来?”程琪笑问道。 贺予否定她的说法,“那匪是外来的,现下……”她看向贺子兰。 “既然你来了,你负责清下林谋逆派的老巢,一日一报。我们去从县官郡守与州官程况菩的近来联络和玉商之事下手。程况菩这老匹夫在青州一手遮天的日子到头了。”贺子兰明确各自职责。 两蛇将身上玉器都交托贺予,程琪将自己和贺子兰易容一番后,动身再探庇陇县。 程天确实是狗急跳墙,正风头上还打抢劫的事。 青州府衙,程况菩气得锤桌,“这程天也不知脑子再装些什么,这县官也不知怎么当上的。” 他身边的副官说道:“也好,监察寮近来活动频繁,这帮蛇一旦有动静,不死也要扒层皮。首上宽宽心就让恶蛇去治蠢蛇吧。” “只要不牵累本官,一切好说。”程况菩说道。 “小小监察寮算什么,咱们开始办事时,蛇君还不知在哪蹲着。”另一边一个粗犷的大汉说道。 易容后的贺子兰和程琪也比之前更加小心。 程琪调程娴找那些受劫玉商查问后,两蛇潜入行市查看其中贸易细节。 大量悍匪在此间巡查,期间与易容过的两蛇爆发争议,随后打起来,之后她们只能暗地里查访。 行市近来确实没什么真正的客蛇,账面上更不好看了。 夜深,蛇都睡下,柜子里锁着一本假账本,假到贺子兰都看出不对。 之后几天,程琪和贺子兰一直调查账本,县衙里的情况。 程天没跟州官有直接联络,倒是和郡守书信往来密切。 贺子兰给程琪施隐身术以防被灵力更高者看破。 有他好老大坐镇,县官也不避讳地大聊特聊。 “哎呀,这监察寮真是纠缠不休,之前假冒玉商的那两个应当是监察寮的。”县官饮了杯茶说道。 “拿住监察寮,今后京都那边怕再不想管这里了。”老大说道。 几位蛇有的说些吹牛的话,有的说些奉承的话。 期间,贺子兰和程琪听到他们处理玉商的方式,稍作安抚后,拗不过的就给找回些,直到他们离开庇陇在离开下林之际会由鸿峡县的弟兄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贺子兰用留音术将说话内容留在那颗玉珠里。 待到他们歇下,贺子兰搞开柜子格子,没找到多少有用的,程琪看到一封文书上边记录的东西有问题。由于她比较通晓机关,在柜中摸到一个暗格,一使劲,摸到几本册子。 隐隐光线下,看出一本是账本,两蛇十分兴奋。 贺子兰视听四周有无蛇靠近,程琪查看。 另一本是下林复君派的花册,还有一本类似花册的东西,相对年代久点,翻了翻,内容没有上一本丰富。 程琪选了前一本复刻一本,账本同样再变出一本。 需要的东西取到,其余东西回归原位后,两蛇逃离此地。 这封文书是他与郡守私底下的书信,上边跟表面粉饰太平模样截然相反。 正当线索收集得差不多贺子兰准备让州官亲自来审时,意外发生了。 程琪和贺子兰的临时住处发生动乱,“保护主子。”程琪喊道,提剑站在贺子兰身前。 她的身躯站在贺子兰前面抵挡,她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刀剑交锋,她因灵力不够深厚一时难以压制,好在身手顶级,以巧取胜。 那位分支头领在程琪的迂回攻势下,步步陷入困境,长剑反手于上,下压,双脚互踢,下半身旋转,抬腿踢到其腹部,再抬腿被拦住。她拉近距离,卸掉他手中武器,期间不少护卫协助。 分支不愿成为阶下囚,心一狠,就要……程琪立即一拳过去,将他打懵了,两个护卫按住腮,程琪从里头取出毒包。 “关押起来。”程琪说道。 花名册里记录着庇陇多出来的蛇役,下林还有另外一个县蘅缇县也是如此。 花册中看到两个熟蛇,程皓翔父子。 程天不敢随意联络郡守,州官了,一味地联络程穆这下林派的老大。之后,他便打算收拾家当逃了…… 他晚了一步,蘅缇的县官被扣住,关口那边有监察寮,鸿峡那贺予同下林派打起来了。 程琪在调查玉商线时,发现程天贪受的玉石珍宝有三分之一到了程阐手中。程阐自视甚高,不跟程况菩有这项往来,于是,程天在余下中挑出二分之一数给州官。 过不了几天,下林郡郡守被请到庇陇县询问,“你们做什么,做什么?”他直到见到贺子兰之前还在叫喊。 “程阐,你收受贿赂纵恶成风,官官相护,私加下林驻兵,视同谋反,还有话说吗?”贺子兰问道。 程阐这清面郎君的父亲是先国君在位时的***,而程况菩一整个家族在上任国君在位时曾是南疆第一贵族后来被云京程家替代。 他仰着头看着贺子兰,不忿道:“君上皇还没死,你就想赶尽杀绝,赶尽杀绝啊!” “放肆!”程琪上前一步威吓道。 “本座在下林被你们好一顿招待啊,直至今日,这招待还未止——你竟诬陷本座。”贺子兰怒道,“程阐,你无一句辩解,难道这些罪名你都认下?” 程阐半天没回话,程琪问道:“还不回话?” “程琪,你身为总长和我同等不过是高我一级,谁给你的底气对我颐指气使的?”程阐怒道。 贺子兰起身,“本座还在此,你就敢对本座亲设监察寮指点,看来平回也不曾服管。” 程阐盯着贺子兰,又低下头。 程琪上前低语:“陛下,怕是在拖延时间。” 于是,贺子兰下令先关押起来。 “你放心查案,鸿峡那边不用操心。”贺子兰说着给了她铁令,扬长而去。 程琪把自己的官令交给自己培养起来的程枌到柏峰郡去提蛇,提程皓翔父子来见。 鸿峡那边爆发激战,贺予调集兵力,围住鸿峡。 “虽说事态紧急,但你手下的兵是保卫南疆的兵,不准弄出失常伤亡。”贺子兰担忧道。 “陛下不必有此忧虑,臣自会竭尽所能办到,若办不到听凭惩处。”贺予说道。 程穆眼看大势不好,转头向复明总老大程化屏求救。 程化屏只是敷衍着。“那狗东西没脑子现下知道求救了。”他对州官说道。 “这种蠢笨的劣种,死了就死了。他的脾性咱都怕,做事太过火早晚会有这一天。”程况菩摇摇烧掉书信。 贺予带着斧头出战,各路拦截,贼群之中抡出炫光。 下林派首领程穆是极其狡猾的蛇,贺予逮了这些天才逮到。 斧头下拦,扬身一击,身形回转,破开大刀,双腿上踢,又一横扫打破其他攻势。 程穆与贺予在空中撕打,她踹过去一脚,他还过来一拳,兵器交互间,发出“呲”声。 贺予对付他有经验,不再像之前那样吃力,拦腰一截,飞身上踢,另一边法力牵制他的攻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落到地上时,程穆已然倒在地上。 军队围困下,打不过的贼子便逃了,他们躲在鸿峡县里,静待时机。 “鸿峡还真是武力充沛,”贺子兰说道,“程穆便是地方贼王?” “陛下,若说是整个青州那可不好说。”贺予说道。 下林郡衙门,程琪亲自调派来的亲信围着她,“首上,程仁父子招的有用的不多,您看下一步该如何?”一个凑过来,另外的蛇也跟着上。 程仁经下林派授意,拉起“商盟”,联结起更普世的网,试图将青州牢牢网住。 他在经下林郡时意外得了这生财的门路,在威逼利诱之下,践行此道。程穆便是从这些和官府有联结的蛇下手,一点点腐蚀,试图跟程化屏争权。 程化屏也觉着他舍近求远,跟商户走得近不入流。 “行行行,退后些,号称‘复明’的谋逆党中下林派有个分支首领叫程枌。”程琪悠悠说来,“首上我最近在审他,嘴巴特别硬。” “县官程天,咱们拿着那两样东西足以治罪,只是您还想多问些细节好不让别的蛇逍遥法外?”一个下属说道。 程琪分派一些蛇跟着她一块审,另一些蛇去追查别的线索。贺子兰给了她几百多的亲兵,郡中的官兵也由她指派,收拾完鸿峡那边再来清算他们。 下林郡现下俨然与外世隔绝,程况菩也不知里头内情。 令程琪没想到的是最快招的是程阐,程琪和程娴一起看着供词,“你们这是屈打成招,屈打成招。”一贯的嘴硬让程琪听得很爽。 “让他先歇着,听说那边程穆抓到了。”程琪说道。 程枌见程穆也被抓,终于连续几天的审问松了口嗨,总算问出点东西。 下林派是复明派的分支不错,但也是其中最有实力的一支分支。 除了少部分驻守,多数都到郡守衙门蘅缇县所在。“经审问推测下林派是主力,那为何程况菩至今毫无反应呢?程琪。”贺子兰说道。 “我认为程况菩是想舍掉这一分支,至于为何能下此决心,原因有三。一是据记载,鸿峡蛇曾联合检举谋逆派,而如今下林派中多数是鸿峡县蛇,程况菩没有不防的道理。二是青州广大,派系众多,他们之间矛盾也是有的。三是陛下亲临,圣威之下,程况菩明智保身也是情理之中。”程琪一字一句细细说来。 “只可惜他这身是保不了的,程况菩买卖官职已是藏不住的事实,本座来青州就是为了拿他。”贺子兰说出心中想法。 “陛下圣明。”程琪说道。 “案情水落石出还需时间,监察寮那边怎么安排的?”贺子兰喝口茶接着问。 “回陛下,监察寮臣恐泄密者都吩咐盯着关口,并不知郡内实情,还有盯着程况菩的和驻守衙门的。”程琪说道。 “嗯。”贺子兰点头。贺予附和道:“监察寮的兄弟姊妹辛苦。”两蛇恭维几句才算了,贺子兰瞥过去一眼没多说什么。 审程穆期间,程琪又到鸿峡和蘅缇走走。 鸿峡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山沟沟多,这也就是贺予抓两千多蛇费一个多月。 经贺予手下士兵说,百姓生活状况确如传闻所说安居乐业,个个精神奕奕的,不过现下不复了。毕竟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是内蛇。“鸿峡还不干净,别瞎逛。”程琪一转身看见贺子兰有点吃惊,说道:“贺心,何处此言?” 贺子兰还是有些疑惑她为何到这,盯着她示意她离开,“好汉变成贼寇,我总是要知道缘由的”程琪说道,贺子兰不言,跟着她一起走近鸿峡。 鸿峡县官之前已上了书,贺予让他协助军队盯着鸿峡。如今他正一边忙着准备面见君主,一边又需对百姓做点交代。 抓走千把蛇牢狱里住得满满的。 走到贼寇老巢,附近那几个村里常见妇蛇哭泣。 “大娘,您又在哭啊,”程琪上前套近乎。“你是?” “我是隔壁村的我们之前见过,您怕是忘了。”程琪说道。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贺子兰了解到不少民情,心中生出不少感慨。 贺子兰回了衙门,下令除贼首外有戴罪立功者从轻处置。 程琪又到蘅缇县里去,那里不至于鸿峡县一般,但原本此地便是三县之中发展最差的。上头不仅县官“土匪”,还有一只“吞金兽”程阐,百姓过的日子实在不算好。 下林郡现下驻扎军队,程琪到各地去,总见蛇跟她寒暄。 忽然,她看到有蛇直奔她而来,“首上,吁。”停了马,程柑下马回话。“有蛇检举,他是程枌旧友,曾被招揽,这是往来书信。” “好。”程琪接过信,“程阐和程天都招了,撬开下林派那些蛇的嘴,这案子也可了了。” “首上,那州官……”程柑被她的噤声动作止住声音,“后头还有事,管住嘴。”“是是是。” “你回衙门坐坐,本官还得去个地方,马给我。”程琪说道,如同唠家常一般。 “驾,”循着来时路,找到老妇家。正巧她在门槛处纳凉。“一别数日,您还记得我吗?”程琪下了马。 “你是……”老妇双眼老花离近反而看不真切,程琪退后一步,“是你,小姑娘,你也是查案的?” 程琪表明身份后,老妇请她进屋,站在院子里,程琪说道:“阿婆,不必入内了,我不久留。” 老妇说起,县令贺衫借着兵力在县内肆意妄为,敛财无毒,蘅缇本就穷,如今更穷苦了。 她的儿子无奈出走他乡谋生去了,家中只剩她一个,那天夜里是想念孩子睡不下。 程琪听到这不禁潸然泪下,“老嫲嫲,我一定还本县一个清净。” 经贺子兰的命令下去后,他们中有蛇松口供认程枌,程穆的罪行,但也有的闭口不言。 连日审问,不知审了几回堂,各方对簿公堂,供词无误,罪行明确后,该开始判罚了。 程阐,程天,贺衫,程枌等蛇通通依法查办,违法所得一律没收,所劫的玉器珍宝能搜回来都照玉商名单还回去。 程穆死都不招,当天夜里逃了。后来查清是牢里有囚徒协助他越狱。 天牢里关着太多蛇,地方又小,贺子兰没发怒,只令贺予赶紧把他抓回来。 程穆一路逃回鸿峡,残部一呼百应,但他只是让他们先躲起来,此时还不方便行事。只是他没想到贺予那么快追过来,县衙里程端正复习着话语,“罪臣初到鸿峡不久,只以为程穆原是剿匪英雄的后代,所做之事也以传教遮掩,因其遮掩保住表面太平,臣失察,还请……” 他话说到这时,程穆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他原本认为县衙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躲一阵,把身上的术法解了便可远走高飞。但在窗外却听到程端的话语,一时气不过便进来了。 外边传来声响,程穆明白是他身上被施了法术,才找来如此快,于是挟持了县官。 贺予进屋手握大刀,“都退后,不然我杀了他。”程穆的刀紧紧架在他脖子上。 “好。”贺予想着稳住他再伺机而动,往后退了几步,后退中听到“嘶”声,程端脖颈流出大量鲜血,被他死死按住。 她震惊地看向他,他显然也吃惊,刀压太紧了,自己太紧张了。 贺予冲上前,同他过了几个回合,程穆被制服,她顺着法术痕迹,把残部一块拿了。 程琪向司法院禀报此事,事态紧急,要先斩后行文书。 衙门天牢,“陛下陛下,臣只是贪财,并无谋逆之心啊陛下。”程阐求饶道。 “你包庇谋逆派只是贪财,拿钱办事是吗?”贺子兰此话一出,程阐开始发抖,“是不是只要他们给的够多你就敢反。” “臣与程况菩素来不对付,程穆与程化屏暗里不对付,他买卖官职,有道手续落我这里,陛下给罪臣一个机会戴罪立功啊。”程阐说道。 贺子兰只是看了他一眼,吩咐把他看住,她走后,程阐跪地不起,心中却燃起一丝希望。 “据不招认,招认不实,以谋逆弑君论处要诛杀三族,你们都仔细想清楚了。”程琪看下堂内三蛇,程天,贺衫,程枌。 程枌一点也不怕,半点话不说,他也没多少亲蛇,还都在派里,程穆这个救命恩公也在牢里。 还没言几句,程天已经招了,“首上,一百多年前复君派便存在,不久之后,我便入了此会。拉了贺衫入伙。”一旁的贺衫点头,“复不复君都是大蛇物说了算,我们不过在其下行些便宜。今春一个雨夜,在蘅岭被杀玉商程欧一伙,去年秋十一月呈阳道贺汀一伙是我与鸿峡程穆合力为之,再者便是最近的抢劫未成,杀害两蛇的贺振一伙。除此之外再无蛇命,首上明察。罪臣之前上了供词,如今首上再问想必缘由在此,其中所系内眷并不能知,请首上宽恕。” “除劫玉商,收受贿赂外,其他举动都是上头授意,自然我们也是帮凶。”他所说的其他举动打压整个玉器市场,程化屏,程况菩希望所有东西都归自己掌控后,再到掉点给百姓,这样便可实现实力地快速壮大。 至于庇陇这个几乎专产玉石的地方,完全是个蛇喜好。 “你,你们……”旁边的程枌却急了,“你们也不怕亲蛇被报复。” 闻言程天不敢再说下去,一旁跪着的贺衫开口:“你主子已是日落西山没几时,我们犯不着怕。若不是你们非要把事情闹大何至于有今日的下场。” “都说读了书就成了狼心狗肺,我看是没错……”惊堂木声响打断他的话语,“肃静。” 他身披镣铐,两面官差死死盯着,贺子兰也在旁听。 “首上,我有话说,”贺衫说道,“青州毒首是程化屏,与州官是兄弟啊。我因与程化屏是同一班考核,所以即便他后来改了名换了身份,也能认出。” 程琪和贺子兰点头示意他接着说,“程化屏的势力,主要在如东郡还有溪支县,其余的,我便不知。”贺衫最后还为自己辩解道:“首上,罪臣在蘅缇县从未有过杀蛇之事,除受贿,欺压百姓,还有下林派成员的名头再无其他罪行。” 贺衫说着跪拜贴地,程天的眼神有些鄙夷。 程天,因烧杀抢掠,收受贿赂,意图谋反被判秋后问斩,贺衫贪污达十几万两,又为下林派做事,判处终生监禁。谋逆派的分支首领程枌杀蛇无数,企图弑君被判斩立决。程穆作为杀戮祸首之一,不服法,越狱,杀害朝廷命官,被处以五马分尸,下令后即刻执行。 程阐为下林派主导,纵恶行凶,私加驻兵,包藏祸心,贬为庶民,判处流放贺州,劳改终生,延后执行。无论今后遇到何等恩赦,都不得再为官归家。 所系诸蛇,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亲自看程穆被五马分尸,贺子兰才解心头之恨。 其余下林派中蛇协助程穆出逃顽固抵抗者处极刑,其余蛇等重者判流放近千,十万年牢狱近百,协助抓捕有功者判百年监禁,有功者罪过忽微者,教育三月后归家。此判罚上禀司法院后立即执行,文书直接到贺项跟前。 审案破获有功者留后封赏。 贺予会军营,程琪收拾残局。 贺子兰回京都,盯司法院,情况特殊,让贺项的文书直下下林郡,抓紧执行。 她在京都待不了几天,又重返青州。 三县县官之位倒不难补上,其中便有一位出身监察寮,只是郡守之职不上不下只得暂且空悬。 青州府衙内,“派蛇去盯着程琪的动向。”程况菩说道。“您的意思是这事没完?”程化屏问道。 “之前在柏峰那种小事她能拿主意,到司法院走一趟迅速解决也就摆了。如今这事怎么大,能这么快解决,问题还不大吗?”程况菩说道,“我托关系打听了,程琪曾同贺子兰出行木珂城,也就是说贺子兰很可能就在州内,都怪这程琪平日里事多,一时模糊老夫的视线。” “兄长,别担心,便贺子兰在此也不怕,我们是复君派,不就是专冲她而去的吗?”程化屏说道。 “话虽如此,只是如今被削去臂膀,只怕……”程况菩心里担心,又喝了一口茶。 “她到咱们的地盘来还不好说,大不了小弟和她同归于尽,这样,老国君重登宝座,您不就是有功之臣了嘛。”程化屏说道。 程况菩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不到万般无奈之境,这种心思别有,话也不能说着玩。” 贺子兰到程琪的府上去,什么蛇也没带,“通禀一声,说,贺心找她。” 家仆请她进府门别晒着,又赶忙派蛇告知管家,管家急匆匆上禀程琪,她一听说道:“快请。” 程琪亲自到大门那发觉贺子兰已站在里边,“贺心。”“程琪!”贺子兰回应道,“快快,快请进屋。”不过几日不见便像是远别重逢。 如东郡作为行政中心,不可谓不繁华,这繁华却潜藏不少危险。 监察寮蛇员近来很疲惫,做了很多事但暂时又没有结果出来,蛇心浮动。 程琪现下证据在手只需查证清楚,青州便可彻底肃清。 两蛇前往溪支县,程琪名头上的“故乡”。 程琪在入京前在这里生活一阵,还算熟悉,这里也是程清的家乡,而“程琪”是孤女,自诩是程清的后代。 “到家乡了,看到家乡如此作何感想?”贺子兰问道。 “说实在的,贺心,我们这样一个偏僻小县也会卷入政治漩涡,确实始料未及。”程琪感慨道。 程琪和贺子兰潜行,监察寮照应,军方隐蔽起来。 溪支县其地有不少特色,行走街上,程琪一一向贺子兰介绍,“贺心,看这是绵绵糕,绵密可口。” “这是木支干,煮水最相宜,还有我们溪支县的菇也是一大特色。” “这段也……太刻意了,”欧阳雨泽说着观察凤狐琪娘的神情,“过于像背书,不夹杂一点喜好,不像从小生长在那的。” 萧云难得认可地点点头,凤狐琪娘回应道:“那时年不善伪装。” 天色已晚,各回屋内,明日再续前事。 俞苧夜却没有回房休息,独坐窗边。“你以为自己和莫楝过几招占了上风便得意了,殊不知她还未动用灵结柱,你不会是她的对手的,我是在保你!”千缘的声音犹然在耳,蛇君山受伏那段记忆浮现眼前,她的整个身躯都在抖,心里只想着,灵结柱,灵结柱…… 南疆旧事(四) 桌上茶果一摆,故事继续。 两蛇用过午饭后,寻时机调查,溪支县里有隐秘的教义,县内从老到小都灌输一种思想,贺子兰是昏君,是因为她,溪支县才会越来越穷苦。 她听到这一消息询问程琪,“你听过这样的‘训导’吗?” “我老家那个地方没有散播这种东西,根据地方县史来看,这种东西出现也就是近几年。”程琪回道。 “何以见得?”贺子兰躺卧着,认真问道。 “这种东西能悄无声息地浸润蛇心必然是发生什么变故,而县史记载,这近三年,溪支县的发展很不好。”程琪说道,“具体那不好,怕是被程况菩遮饰过去了。” 于是便在县中展开调查,听蛇民口口相传,趴墙角偷听,翻阅上呈的文书。 程琪坐在案台一阵苦恼,“找程况菩调文书过来。” “首上,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程娴问道。 “要的就是逼他们狗急跳墙。”程琪回道,“咱们现下有那本花名册,还有他为买卖官职托程阐帮忙的盖章书信,还有拉拢他的书信,以及跟庇陇县官的文书。现下抓溪支县让他们以为我们手上没什么证据。” “属下明白了。”程娴回道。 “另有一桩事,调完文书,去给我查程化屏这蛇。”程琪说道。 程况菩收到消息有些心虚,有些东西很快就要摆到明面上来。 监察寮查到程化屏本名程况祥,几百年前入试五次不重后返回故乡。时为郡守到程况菩对新君不满,包藏祸心,皆因身份行动不便,后来他便化名辅佐自己堂兄。之前托程阐帮忙便是为了给堂弟儿子买个官,只是十几年前侄子行为有失,受司法院审判罢免官职。 程化屏因此更恨当今朝廷。 “程荣是他儿子?”贺子兰听着她说的话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程琪毛笔一停抬头回道。 “哈哈哈,”贺子兰登时笑起来,“这程荣为官荒唐,刚上任便想谋私,好在还未铸成大错,便只被罢了官。这事从前贺项都是当笑话讲给本座听。” “那现下贺心为此发笑?”程琪还是不理解笑从何来。 “我到青州前总以为程况菩是个狠角色,可这一路看下来不过是权贵盛势之下养出的不知天高地厚。”贺子兰说道,“哦~原来陛下是笑他是纸糊处处是破绽。”程琪附和道。 程况菩的祖父曾任南疆的大祭司,这个大祭司并不是本朝的,但大祭司是神明信使不分朝代可以续任,只不过后来程仪顶替了他。 其父在贺子兰父亲那一代做到二等之极,贺子兰上任喉顾念其劳苦功高给加了个一等的誉号,可享一等的俸禄,而叔伯兄弟则是从商,一时富贵已极。 可贺子兰掌权后先后封两个护法,他这二等之极,无实权的一等,也是不够看了。 如今其父已经告老,不再为官,保护伞没了,程况菩便想多塞些自己的势力进议廷,可他一开始的手腕还是不够,也没什么关系可利用,便找了当时在青州就任郡守的程阐,程阐当时年纪很小,没想太多便答应了。 程阐的父亲是上一代的大护法,当过贺子兰父亲的***,司法院,政事所里好多他的学生,就连贺项初入司法院做副手,也是他带着,勉强算半个老师,如今也不做官了。 这些蛇盘根错节曾一时把持着整个议廷,而一条蛇的崛起改变一切,那就是程仪。 太阳升起,溪支县内和青州政治中心辉沐城又开始新一轮的传教。复君派中竟然胆大妄为地在贺子兰的画像上做手脚。 贺子兰在暗处看见气极,“贺心,先看他们在做什么再说。”程琪说道。 原来是复君派在给门派招蛇,毕竟前不久才损失了几千蛇。 观察许久后,两蛇悄声离开。隔天程琪改装打扮一番在外围站着,又眼尖的发现这个平平无奇的姑娘,便给了她一张纸。 上边写的都是污言秽语,程琪看了几眼还假装送回去把戏演到底,“哎~同道中蛇,无须客气。” 程琪后边又用溪支话与他攀谈几句,直到那小头头说,主子是他们程荣后,她再也无法容忍那些昏君言论,登上高处,大喊:“拿下逆贼。” 监察寮迅速行动,军队也跟上,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贺子兰担心误伤,施法将所有百姓转移,待她完成转移后,双方打起来。 “缴械投降者减轻刑罚。”程琪说道,可他们已经疯魔了。 另一个头头骂道:“你们这群走狗!” 里头打得热火朝天,程琪一劈一砍,重伤二蛇,飞身,旋踢,长剑在蛇群中亮光。 双方对波灵光频动,监察寮的弟兄姊妹英勇制敌,军队中少将军程棱领兵与监察寮程柑相互配合,他指着其中一个头头说道:“看剑。” 程琪别剑横冲,从敌方中横穿,剑刃左右劈,让对手乱了阵脚。 黄绿色法流如同蛇一般穿行期间,好在这间没有强敌,程琪对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过不了几刻,门内之蛇皆已被制服。 在房屋与外边诸民之间立一个屏障,他们的眼神有畏惧,也有茫然,小孩有的止住笑声转为愤怒,贺子兰又安抚了一阵,听不到刀剑声,转身向往里边查看情况。 忽然一个声音,“昏君,你就是那个昏君。”稚童笑呵呵地说道,亲蛇奔不过来,被她灵力震住。贺子兰立时怒上心头,拔剑相向,孩子这会怕了,就要跑可惜被贺子兰捆住,程琪冲过来挡住她下落的剑,“陛下不可,稚童无知啊陛下。” 贺子兰红色的双眸瞪着她,剑收起来,“你只顾孩童,全不顾本座颜面吗?” “臣正因顾着陛下颜面才有此举,”程琪说道,贺子兰眼神和善许多,“尊老爱幼,陛下当街手刃孩童,不知者该怎样议论您。” 贺子兰终于长舒一口气,眸中红色褪去。 “你留下善后。”贺子兰郁闷着离开。 她看向这些百姓第一次如此无奈,吩咐程娴处置贼寇完,自己再把百姓请进屋。 她对留守的部分士兵说道:“跟着你们主子去找陛下,这里有我们在就成。”小队闻言整齐有序地离开。 她用溪支县的口音对乡亲们说,“你们为什么信他们呀?” 诸蛇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蛇说,“我们县太爷屡屡苛政,弄得我们百姓难求富贵,不得安宁。” “地方监察寮所近在眼前,又何必舍近求远笃信这些东西呢?”程琪问道。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愤慨起身,旁边看着的程柑眼尖看见了,指给程琪看,她笑脸相迎,“你有话说,来,到前边来。” 那年轻小伙像是熄了火,低着头走到程琪不远处,说道:“我们中识字能书的没多少,即便递了信,还不是没有回音?” “是,你们官官相护,国君昏庸无道。”蛇群中有蛇偷偷喊道。 立即有蛇应声,就像是提前准备一般熟练。 程琪听他们喊了两句,跟着大声喊几声,“大家听我说,乡亲们听我说,你们都听我说!” 她转身问年轻小伙:“什么时候递的?” “去年冬吧。”年轻小伙说道。 还有内奸……程琪想着在蛇群中找程娴,她也听到说话声,赶紧过来。 “来得正好,你也听到了,本官怎么没看过这样一份文书?”程琪质问道,她又从年轻小伙程关得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书。 “首上,未必是文书官程虹的问题,那段时间您还在木珂城,而且也免不了是地方监察寮所出了问题。”程娴小声说道。 程琪思考了一会,有力道:“乡亲们,本官就是管事的,此事是中间有蛇作梗,并非咱们不明察。南疆之内青州是第一个设监察寮的,足见国君重视,大家此举无疑是伤了陛下的心啊。” 她看见他们中有不少低下头思忖。 “首上她刚从下林郡解决问题回来,大家尽量谅解一下。”程娴解释道。 诸蛇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官一时露了怯,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程琪,她的面色看着确实很累的样子。 “大家,我就是本地蛇,想必你们也听出来了。那些别有用心的蛇是想把地方弄得更乱,听信这些于家乡未来点点好处都没有啊。”程琪说道,“我回这来便是听闻了有贼寇作乱,正好,把我们溪支县的麻烦一并除了,但请乡亲给我们一点时间。” 底下没有回音,四处张望,有的有恍然大悟之感,有的则显得很慌张。 “乡亲们,你们有看过画像想必也知道,方才那位便是国君,说来他们做这事还是有那么点好处。国君此次特意出巡到青州来便是为了解大家烦忧,各位若有什么发现,程柑,向他检举。”程琪又说了一大段,最后指了程柑负责此事。 底下的百姓终于有回音,“好。”,“我们有大把事要说。” “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回去歇息,再好好想想大小事,想点来说。”程琪说道 其实百姓们就是想要一条路,一条能走的路,真能落实解决,何必去寻那条更曲折的路,而若真到无路可走,却也不得不行。 诸蛇散了之后, 程琪叫住程柑,嘱咐他几句,“非常时期,无论说了什么都别敷衍。” 正要出门去,忽然看见一对母子,那位妇蛇,“首上,”她喊一声跪下,拉着孩子跟着跪下,“小儿妄言,求首上和国君谅解他无知之过。” “国君只是一时气极,如今冷静下来,是不会找这小小孩童算账的。”程琪先请这母子起来,“只是童言无忌……小孩也只是从大蛇那学来的。” “是是,首上您来了我们就好了,不用信那些东西,孩子一定好好管教。”妇蛇话里诚恳,程琪也说不出苛责的话,笑着点点头,“回去吧。” 她说着翩翩离去。 夏夜里有阵阵清风缓解燥热,程府里的也别样娴静,因园子精小,仆从又少,显得格外幽深,恍若世外之境。 贺子兰闲庭信步不觉失了神。 程琪从监察寮回府中远远看到一蛇独立,风姿绰约,缓缓有风来,那蛇转过头,贺子兰与她的视线对上,那是她第一次动了心。 两蛇入了屋,刚坐下,贺子兰便看出她有事,“你先说,我先说。” “自然贺心先说。”程琪斟茶。 “除开其他政务外,议廷那边还对青州之事很关注,许多蛇上表来问。”贺子兰说道。 程琪有些疑惑,“陛下不在青州,如何知道?” “如今只怕……”贺子兰苦笑,“不单是程况菩那一党上书,程仪也上书。” “大家都怕有什么变故,自己跟不上。”程琪笑道。 贺子兰摇摇头,喝口茶说道:“本座政务处理完了,有什么事说吧。” “监察寮里出问题。”贺子兰一听这话面色都变了。 监察寮内部自程琪下又分三职务,监察御使,行法卫,文书官。监察御使本空悬后由程娴担任,行法卫为程柑,文书官程虹。 监察御使有其他两者之权,换言之,其他两者便是为了分监察御使的权。之前,因为调动程虹不便,一直让程娴行调派文书权。 “据查探,溪支县的地方监察寮所欺上瞒下,有失其职。”程琪说道。 从溪支县回监察寮后,程琪让程娴先去休息,看了那封文书,调程虹来问,吩咐带上去年冬时溪支县的文书。“去年冬,溪支县的文书其中有一封检举县官为官不良的,你记不记得?” 程虹回答不上来。 “本官当时觉着古怪让你去复查,你复查了吗?”程琪问道。 “首上,您知道的近来……下属实在太忙。”程虹畏畏缩缩地回道。 “荒缪,溪支县就在眼前,已然数月饶不肯迈开尊步,整个青州又如何管?”程琪发怒,程虹吓得跪下。 “首上,息怒,是臣失察,臣……”程虹低着头,声音发颤。 案座上,蜡烛又燃掉一节,程琪让把那封文书找出来。 程琪仔细看过那封文书,果然和记忆里一样,只是与程关那一封内容不同。之前她所见的文书“润过色”。 “程虹,因你未去复查,检举信被掉包也不知,这岂不是你的过失……”程琪咳嗽起来。 程虹拿起摆在面前文书和那封信,仔细比对,未看完便惊慌下跪,“首上……” “唉,”程琪叹了一口气,让她先起来。 那封递上来的文书,上边有两个章,若真是程虹动的手脚,也非不可能。 “你做下的你来收场,协助程柑把溪支县的事料理好,将功折罪,本官和贺心还要去往辉沐城去一趟。”程琪说道。 “是,是。”程虹连声说是。 程琪见她对贺心无半点好奇,心中对她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程虹退下后,传程娴过来,询问她的看法,“监察寮蛇力紧缺尤其是近来,这您是知道的。文书官出身高,心气傲,对溪支县轻忽非无可能。而检举信转文书递交出了错,也不是她的错失。属下想她应当不是程况菩同谋。” 程琪点点头,想来程虹只是无能罢了。 经她叙述一番后,贺子兰觉得越发扑朔迷离,“那你觉着溪支县官和程况菩是不是同谋?” “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程琪说道。 贺子兰想了想说道:“若真如此,我们在溪支地界抓蛇,很快就传到程况菩耳里。” 辉沐城中心,程况菩府邸,“什么时候了,还做这样的安排,你脑子里想些什么!”程况菩对程化屏发怒。 “底下蛇自己安排的。我查过了说是溪支县蛇,这才放松警惕。”程化屏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口水。 “糊涂,程琪就是溪支县蛇。”程况菩闻言愈发愤怒。 “大哥,已经走到绝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程化屏起了主意,注定不会回头。 程况菩却不同意,“眼下不是最好时机再等等。” 程化屏没有应声。 监察寮差役这几天特别忙,程琪和贺子兰在辉沐城查访,程娴,程柑将溪支县百姓所述整理成文书足以佐证程化屏及其派系图谋不轨。 程虹检索几份文书发觉溪支县的监察寮出大问题,立即将他抓了,顺道把溪支县官抓了,在逼问之下,县官招出实情,“没有蛇指使,我不过是给州官一点便宜罢了。”程虹看向程柑觉得很吃惊,这样的蛇也配做官。 自己坐镇溪支县,等候程琪处置。 程琪得了信,便打算到溪支县处理此事。 不过几天,夜里,辉沐城里发生巷战,程化屏协手下围住监察寮的官员,行法卫的小队长贺逮喊道:“你们是何蛇,竟敢如此狂吠!” 程化屏的打算就是把程琪引走,先把辉沐城的眼睛去掉,以此削弱监察寮。 混战之中,贺逮施了点伎俩,带着手下逃离,无奈十几个蛇卫受了伤行动不便。他们行进不了多久又被拦截,贺逮先是往天上射寻常信号,又借空隙,给青州监察寮总所递出专属信号。 程化屏伸手拦截信号弹,信号哑火,他奸笑响彻夜中,“一个不留!” “走,往北边,”贺逮还想撤回大本营。 另一边,贺子兰留在辉沐城,待在程府无聊,便到监察寮去,正看着各司其职很是满意时收到信号,这是她亲自设计的信号。 贺子兰带着部分蛇赶到,于此同时另一边,“不好,城内出事了。”程琪也收到信号。 贺逮与程化屏厮杀为手下争取时间,可他怎会是敌手。 双斧挡于前,大刀猛砍,贺逮一避又一回击,大刀反击,灵力倾注,他眉头紧皱,目光对上程化屏凶狠的眼神。 僵持一久,贺逮脱力,一闪身,大刀跟上,右臂被削去,斧头落地的声音先传来。“啊……”断臂处鲜血冒出,脸上渗出汗水。 “岂能任由你们监察……”程化屏刀劈下,贺逮拿斧一挡,未能遏制,正在危急关头,贺子兰现身,数脚打落他手中的刀,清音琴数拨,程化屏头痛跪地,她将贺逮扶起来。 设下屏障,掩护他们。 程化屏蛇力过盛,贺子兰清音琴难以发挥,这时,程琪赶到,看到贺子兰,心都要跳出来,“贺心。”“程琪。”贺子兰转身看见熟蛇,心里几分欣慰。 溪支县内,监察寮只剩文书官和她的几个侍从留守,千百号蛇赶过来,程琪,“留活口。” “伤者往后退。”程柑那边唤道。 程琪挡去攻击后在空中旋身,一脚踢倒两个喽喽,反身一剑挡住程化屏手下程铭的攻势。 她手臂开合,左手侧踢,右臂一回身,重伤程铭,他倒地不起。 贺子兰和程化屏对打,此蛇有使不尽的蛮力,琴波之下,胡乱出拳竟也打乱她的招式。 她只得利用起清音琴,琴身一横,闪身扬起一击,直中程化屏脊骨。 回身收琴,弹奏,程化屏分不出心起结界,很快谋逆派败势已显。 程琪,程柑二蛇合力,要困囚程化屏,贺子兰弹琴牵制,正在这关键时刻,程铭爬起来,没稳住短刀只划到程琪的小腿,刺穿血肉的疼痛贯穿程琪全身。 她咬紧牙不让自己倒下,回头一个烟雾把程铭撂倒,忽然又冲上来一个黑衣蛇,直奔程琪而来,牵制住她示意程化屏逃。 程琪在与他交手中,能勉强应对,再一次兵刃交互中她看清他的眼,是程况菩的副官贺鸣,她面露惊色,手上更不得放松。 贺子兰注意到此间,琴音攻击,打到贺鸣的脖颈,他捂住脖子,放下***逃了。 程娴协监察寮护卫抵住贼寇攻势。 果如贺子兰所料,贼寇要逃,她扶琴转身,“灵所比及,天地感应,万物声扬,起。”结界不多时封闭了整个辉沐城。 程化屏也协大部分手下逃了,程琪追出去几步,程柑追得更远些,都被贺子兰叫住,“穷寇莫追。” 此次行动死五蛇,伤二十四,贺逮伤得最重。 程琪带着贺逮和伤员回监察寮,贺逮的手是治不好了,她花费心力才把血止住把伤口包扎好。 到外头请了两个大夫协助程琪,贺子兰看着那些伤员,抬回来的烈士尸体心头恨意渐深。 熬到四更,伤者都睡下,烛光下,程琪一瘸一拐地去看她的兄弟姊妹,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啊。她一颗两颗泪落下后唤起心中怒火。 贺逮半夜又疼醒了,“首上,首上,我是不是快死了。” 睡他旁边的程柑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贺子兰调令贺予协助围城后,走到伤员歇息的小院,看见程琪瘦弱的身体忙前忙后,心里泛起酸涩。 她就站在房门口,一直等到程琪出来。 程琪缓缓走出来忽然看见贺子兰,勉强挂起一个笑,“你身上伤势如何?”贺子兰先开口问道,“不过皮肉伤,过几日便好了。”程琪回道。 而过了几日,辉沐城中又发生大事。 “大哥,她们已将咱们逼入绝境,弟弟决心与其同归于尽。”程况菩刚读完程化屏留下的书信,程琪就到家门口。 这几日其实程琪一直在和他周旋,让他放松警惕,并截获一份书信为贺予争取时间。 他脸上带笑,“快迎。” 监察寮总长官阶不及州官,皆因职务缘由,州官才给脸些。 看见程琪,他脸上笑眯眯,“总长首上怎么有空到此?” 程琪同样笑眯眯,“州官首上,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本官有话问你。” “首上,无凭无据,也要提审吗?”程况菩脸色变了变,贺鸣立即上前亮剑。 程琪亮出铁令,“陛下传您,那还有您的老熟蛇。” 程况菩如认命一般,面色难看。 话音刚落,她身后冒出许多蛇,程琪一扬手,“带走。” 监察寮所里,程况菩死命抵赖,可今日之贺子兰早不比昨日,这几天跟程化屏等蛇周旋,费尽心力。 “陛下,臣真不知有何罪?”程况菩坐在木椅上抵赖道,贺子兰对她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在她重复那几句问话后,程况菩断言道:“您是不是没抓到蛇,所以想屈打成招啊?” “程化屏已经死了。”贺子兰想激起他的心绪,程况菩闻言脸部也确实轻微抽动了。 贺予还在和程化屏周旋,缩小范围到陕化巷,贺丹和她分别堵住两个出口。 “姐姐。”程琪突然出现在贺予身后。 “怎么到这来,腿伤好了吗?”贺予关心道。 程琪点头后,说道:“我怕若把其逼急……” 贺予贴过去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大日头底下,程琪就像那清风吹过消解燥热,她低语些什么,贺予频频点头。 耗到夜里开始行动,贺予先将程琪送到高处,后调集一小队深入。她从身后拿出幽现镜,“冥冥无音,幻景无限。” 兵器声再次响起,这回程化屏被制服,坐在囚车里整个蛇晕晕炫炫的。 事情了了,贺丹到那楼上扶起程琪。 得知抓到活的程化屏,监察寮上下都笑开颜,贺子兰高兴得不得了,见到贺予,开口问道:“你就那么信程琪?” “程琪何等聪敏。”贺予回道。 这几日便由程娴主持监察寮事务,其余蛇集中审问相关罪蛇。 由程琪负责审程化屏父子,程况菩及其家眷也都锒铛入狱。 几天的审问下,程琪挖出不少东西,药也当饭三顿吃下,夜深了,她出牢房时,恍惚间看到贺逮,她走近些,听见说话声,“首上辛苦了。”“我只想尽快查清一切,还你一个公道,和让受害百姓及逝去兄弟姊妹安息。”程琪走近些,他却消失了,是啊,贺逮在养伤怎么会在这呢? 另一边同样从牢房出来的贺子兰看见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经审问,两相对质后,程化屏认了拉结帮派与其兄意图搅乱正统,败坏朝纲,期间杀戮百姓,散播歹念,贪污受贿俱已承认。之后与今夏七月初九,与城门斩首示蛇。然其恢复冷静之后,悔恨所言,咬舌自尽,其后首级吊于城门示众。 这几天,贺子兰亲审州官,程况菩先前听到弟弟出事心绪便不稳,眼下看到一份又一份的供词。程况菩面如死灰,嘴里只说道:“我弟弟死了怎么会有这些供词?” “你承认程化屏是你弟弟,程荣是你侄子?”贺子兰问道。 他瞪大双眼,一语不发。 很快,亲蛇和副官的供词到他眼前,上面字字句句说着他这些年罪行,其中贺鸣极力狡辩并未参与其中,“本座知道你买卖官职,受贿,参与谋逆派中,其他罪行倘若你不想为自己辩解,那么没做过的恐怕也会安在你头上。” “臣招。”程况菩终于低下头。 在招供过程中,程况菩凡不认一罪,贺子兰便让送证据的程柑拿对应的证据,第一回便是溪支县官的供词和呈上来的证词。 最终,他供认罪行,写下四页纸。 程况菩招述:“自贺子兰继位,本家便走向衰落,她不像其父那样放纵世家大族,蜜糖中总是伴着敲打。于是他想复起太上君,恢复昔日的盛况。此后便是成立复君派,拉拢地方各处势力。买卖官职壮大自己势力不过是他起初幼稚的想法。烧杀抢掠他一律包庇,所得他要拿大头。” 他招供最后对贺子兰和程琪说道:“你自以为与先君不同,其实不过是换一批蛇为非作歹,太姬,程仪诸蛇有多龌蹉,何曾见你罚过。岂止是青州,整个南疆烂透了,烂透了!” 贺子兰不予理会,转身就走,程琪深深看了他一眼,程况菩的视线和她对上,他说道:“你们监察寮不过是王室养的一条狗!来日她嫌恶你们,一样除了。” 两蛇共事两年不到,程琪对他不算了解,低下头看着他说:“你也算罪有应得。” 她说完又风尘仆仆地去行她的路,只要是利于百姓的事,她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青州事了,程况菩落马,被控制住押往京都处置,后经复审,判其满门抄斩,三族之内为官者一律革职,永世不用。溪支县官一应涉事蛇等,统统斩首。 鲜血浇灌得夏日格外红。 青州暂时没了州官要容后补上,监察寮许多蛇替补县官的位置,后来程柑顶上州官身边副官的位置(平级调任皆为三等三,不过这职务权更大些),贺逮又去做他的手下,成为文臣。 在此事中牺牲的英雄,论功加誉号,其家眷由国朝恩养。 程琪之前在木珂城提出的治政方略取得成效,贺子兰提她做两地监察寮总长,官阶提一级,在二等三级,也就是说程琪在二等三级有两个职位,南疆法制可领两份俸禄。这也是木珂城第一次设监察寮,南疆并非每处地方都设监察寮。 程娴,程柑等监察寮蛇和贺予军队等蛇,论功行赏。 之后,程娴升为二等一级,这也是闻所未闻,不过她也没在这官位上呆多久。 在抓捕和审问程化屏之时,程琪消耗太多精力与灵力,身子难以支撑,牵着毒难以压制。 贺子兰回京处理完青州的事,及一些政务后又通过密道重返程府。她屡唤程琪不到,无奈上去正要责备,边见程琪躺在床上无精打采,贺予也在,赶紧起身相迎。 “自个来?”贺子兰问道。 贺予赶紧解释道:“之前程琪过于劳累,病得极重,我便去找了药,今给送过来。” 程琪听到动静缓缓起身,睁开眼,贺子兰忽然温柔道:“你躺下。” 程娴过来送东西,顺道便端了药进来,身后跟着小侍女,“给我吧。”贺予说道。 程娴把其他东西放案台上便带着侍女自觉退下。程琪急于做些什么,贺子兰开口道:“缓缓精神再说。” “陛下都这样说了,快靠上。”贺予把药吹了吹竟然喂起她来。 贺子兰俨然成了外蛇,站起又坐下,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贺予勉勉强强喂进去几口,她又突然站起身指着贺予,“贺予你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啊!” 贺予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知道陛下恼火,拿起汤匙掉到碗里,放出声音。 “陛下?”她放下药碗,行礼问道。 贺子兰终于清醒过来,自知失言,捂着嘴,自顾自地走开。 程琪听见那句话,嘴张了张,说道:“陛下,咳咳咳说什么有夫之妇是何意?咳咳。”她心里也泛出一丝异样。 贺予抚着她的背,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赶紧安慰道:“陛下估计老毛病犯了,你们都是病蛇互相体谅一下。” 等她喂完药,程琪便沉沉睡去。 她端着碗走到外边,看见贺子兰,有些慌张不知该说什么。 贺子兰看着她有些无措,想了一会才说:“本座信口胡言,便放心上,快些忘掉吧。”她说完捂着脸。 “陛下说笑,下臣岂会当真,您看着心绪平稳,想来已经好转了?”贺予笑道。 贺予的话像刀子一样挖着她的心,当时她还不明白…… “昏睡了?”贺子兰问道,贺予点头,“看来是说不了事。” “陛下,既然来了,不如到臣家里坐坐。”贺予说道。 君臣二蛇说着便出了屋,关上门。 贺子兰看着一池子鱼肥大一条,模样可心。 “程琪,这鱼养得真好哎。”贺予说道。 “她其蛇务实,养的鱼也务实,都是可食的鱼吼。”贺子兰笑说道。 到了贺予在青州的老家,贺子兰终于从方才那种奇怪的心绪中挣脱。 两蛇坐下闲谈,“唉,本座原本设想程琪为下一任蛇君的辅政大臣,如今看来,她这身子骨……” “程琪尚年轻还有转机,陛下正值盛年何必急于思虑这些?”贺予劝慰道。 贺子兰摇摇头,说道:“国君至今第十代,南疆立国不过几千年……本座也快了。” “陛下定能开创不同。”贺予说道。 门前秋风吹落树叶,更添愁思。 “本座这心魔加之……只要献祭不废,本座也逃不开这轮回。”贺子兰说道。 在南疆身为国君,每年需要向神明献祭,便是在一年冬,以保来年风调雨顺。 贺予闻言却不应声,神情复杂。 贺子兰带着几分气开口,“若换作程琪,她一定会说,只要利于国朝,利于百姓,不妨一试。” 贺予闻言抬起头,“陛下所言有理,只是眼下刚做完一件大事,还得缓缓。” 贺子兰总算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青州的事传到京都,不少蛇说,贺子兰手段过恨,有蛇根本罪不至死,而且连坐之后青州岂非无蛇可用。目光狭隘到认为除了那些家族的蛇,别的蛇不配为官。之后,青州官职空缺,必定蛇心浮动,比之从前不如。 程阐的父亲为儿子专门找了贺项,“贺项。”已不再朝中为职的程父直呼右护法名。 “化法使老首上,您怎么来了。”他退下去后,贺子兰给封的位,没有实权领领朝廷俸禄。 “我儿的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程父问道。 “老师,陛下旨意,公文已下。”贺项说道。 “蛇君到底年轻,做事没个分寸,削官杀官,岂不让议廷蛇心浮动?”程父怨道。 贺项当即没好气道:“败坏朝纲之蛇不除,何以正法?老师您真是糊涂了。您与其在此求情,不如回家里看看还有那个不肖子孙干了不法之事。” “你你……狂妄,你们这些出身低的蛇,如百草枯一般……”程父正要高喊,贺项只留给他两个字“送客。” 大祭司府中,程仪听着朝廷纷扰,品着新制的糕点,听着曲,很是闲情逸致的。 “这程琪当上木珂城的监察长,也未必有命管。”贺壶说道。 程仪笑道:“这蛇真有意思,青州这一棒,倒是消解不少老顽固的势力帮了咱们。” “她也就是为蛇君帮事。”贺壶不以为意道。 “正是因为她一心帮贺子兰办事,这才两边不讨好,难道贺予一党一点问题没有?迟早有得闹的。”程仪说道,“程琪是有本事,偏偏是本事大死得更快。” “不过,她的官位已经快赶上臣了。”贺壶说道。 “给她点颜色瞧瞧。”程仪说道。 说罢两蛇笑起来。 这股风并未传到青州,州内去除祸害,国君又下令赏检举者,今年对所有州民减税,百姓乐得不得了。程琪身体很快养好了,这番药下得猛,也导致后来这药不起效用。 之前贺子兰说给监察寮扩些蛇员,培养些蛇过来,如今有不少就职。 程琪现在是两地之官更忙得不得了了。 偶然一个晚上,程琪回到府中,看池内鱼肥,她心喜,传信给贺予,想宴请她。 贺予给她的回信中提到,国君对此也有兴致。程琪也识趣,借此将贺子兰一块请来。 事先,贺予吩咐要低调些,程琪这才罢了请蛇奏乐的心思。 在青州事了两月后,国君和左护法提前在昏时到程府,仆从等候迎接。 程琪还在池边跟两个仆从捞鱼,捞到一尾好大的鱼,满脸乐呵呵,“陛下,护法,晚时开席,这会开灶不久,请两位里边稍坐。” 贺子兰走过去,看网兜里的鱼,觉着新鲜,“这池里还有鱼吗?” “有也是小鱼,陛下。”帮工回道。 程琪放好鱼,贺子兰接过网捞鱼,贺予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您要吗?”程琪找了个网兜,贺予摆手道:“小时候常抓。” 很快,贺子兰捞起鱼,确实比程琪小不少,“确如你所言。”帮工弓着身点头。 “也能吃。”程琪笑着帮着把鱼放入木桶,“这都是陛下来了之后得的,托了您的福。” 三蛇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内。 虽说贺子兰说过只当自己是贺予的陪同,不必另外对待。 但当贺子兰来到圆桌前,程琪还是有些惭愧说:“小舍地简,这宴席实在不够周全,委屈陛下,左护法了。” 程琪说完还弓着身,贺子兰大方坐下,贺予跟着坐下 ,视线还在程琪身上。“本座之前也说,程首上只当多请一个好友就是了。”贺子兰说道,“今晚你是主,我和贺予是客,不必拘谨。” 程琪有了这句话,不再那么绷着。 开始上菜,以鱼为主制出各色花样,整整十三道菜。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琪你这府院太小了,外蛇知道,以为我苛待有功之臣。”贺子兰说着夹起一片鱼。 “府院大了也是臣一蛇住。”程琪说道。 盘中鱼鲜美,几筷子动起来便见底,仆从又来上菜,添了酒。 “你就没想过成家或是接亲戚来住?”贺予问道。 “程琪在世已无什么亲戚,成家,还早着呢。”程琪应道,举杯敬贺子兰和贺予。 一杯酒过后,贺子兰说道:“你们平回就聊这些。不管如何,何等官职便该配何等住所,不适应到时候了自然就适应了。”她说着喝了口鱼汤,真是鲜甜可口。 “是,这是礼数。”贺予肯定道。 吃了不多时,贺子兰忽然提起,“过段时间你得回京都一趟,册封礼不能少,还有贺予托你制药。” “是了,还有我的女儿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回京正好熟络熟络。”贺予笑道。 程琪点点头。 三蛇开始畅谈起兵器制造的事,又吃了一会,贺予觉着没味,“妹妹,你这全鱼宴倒是清淡。”十三道菜里,只有零星几道添了辣椒,“首上,自身上落这怪毒便少吃辛辣。”一旁侍女解释道。 “客随主便,这贺予真是连这也不懂。”贺子兰笑着跟程琪碰了一下杯。 贺予方才嫌不过瘾,用碗喝,这会已然醉了,程琪脸也红红的。 “程琪,你这没喝几杯怎么也醉了,不过你这身体还是少喝点。”贺子兰关心道。 “我这是药酒。”程琪说道。 “药酒,那劲更大。”贺子兰便来夺她说着的酒杯,结果一个不慎酒撒了,撒到她袖上。程琪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拭,突然贺予醉倒在桌上,让她清醒过来,收回手。 贺子兰见程琪还是半醉着,对侍从吩咐道:“扶护法去躺着休息一会,本座等会带护法走。” 她一转身,程琪站起,庭内秋风吹入,她不自觉靠近,贺子兰扶着她的手臂,“要不我们到院里吹吹风。” “好啊。”程琪说道。 两蛇一路走到池边,程琪坐靠在石椅上,嘴里念着什么,贺子兰让仆从别跟着,她半蹲着凑近听。 “昔日下乱欲谋安,山中蛇凰来一番……凰羽念蛇鳞,结伴度千年……后逢为君成大业,两相欢好饮酒贺……”程琪见她想听有意说大声些。 贺子兰听后震惊到无以复加,“你在说什么?她们都是女子……” 程琪被她拉扯着衣裳,半醉半醒,茫然地看着她…… 后边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隔天,程琪醒来,贺予和贺子兰都走了。 之后,程琪遵旨进京,穿着那一身草绿,描金纹的官服,里边夹着厚绒,灰色修边。 宝座上,贺子兰身着厚重的深绿色朝服,金丝绣着花鳞图样,金色缘边。 大祭司身着深红色官服,贺壶为偏橙色,贺予为红,贺项为赤橙。 贺壶看着她身上那身官服觉着格外刺眼,下了朝便对程仪抱怨,“程琪为官也才三载,何德何能配得上如今的位置。” 程仪也直摇头,“一个小小草民升到如今的位置,朝中不少蛇眼红。你也别急,去挖她为官前后言行,” 很快,那些守着祖祖代代铁饭碗的蛇开始风言风语。 贺子兰听了许多对程琪的质疑声,心里很难平静,如今的她对她的情感是何等复杂。 坞宫内,贺子兰正在处理政务,贺予求见汇报军务,等她说完,便提起此事,问贺予怎么看。 “臣以为议廷之蛇不过是觉着程琪挤占他们的位置,以及后来的程娴,程柑等蛇。”贺予回道。“这是私己之见。” “可就连程华老先生也觉着晋升太快,有违常律,他可与程琪没有利益冲突啊。”贺子兰说道。 程华是史官,贺子兰为储君时当过他她的老师,不过她不大清楚的是,程华与程仪私交不错,他甚至给程仪准备的说辞修饰一番。 “陛下,这是固有偏见,他……”贺予还没说完,贺子兰便摇头,她再想说什么,贺子兰摆手止住,“回去吧,已近冬时,让程琪先别忙,管好自己和手底下的,别让别蛇抓到错处。” 贺予应是后便告退,正在廊上彷徨时,看见程仪走来。 “贺予。”程仪带笑开口,身旁贺壶向她行礼。 “大祭司。”贺予向程仪一礼。 “程琪又不为你做事,何必为她费心费力呢?”程仪说道。 “臣不明白您的意思?”贺予笑问道。 程仪笑而不语,由于贺子兰只召见程仪,贺壶便在殿外等候,她开口拦住问道:“程琪功力浅,武力差,身体也不好,你凭何觉着她的官阶配跟我只有一步之遥?” “程琪凭什么,作为被她查处的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南疆需要这样的蛇才。而你,曾有传言说你能走到这个位置全凭大祭司,我本不信还要为你辩驳,如今倒是越来越如传言所说了……”贺予讽刺道。 “你……”贺壶气急,贺予又说道:“贺壶,仗势欺蛇总该有个限度。”说着把她推开往前,“你们夫妇不过是凭着与国君在民间的情谊,如今又是谁的势更大?” 贺予转头看她:“你我同样出身平民,当初,你与贺项同届,文试不如贺项,投到我这要建功立业绩,未立奇功便骄横无礼,为陛下不喜。我念你与我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升你副将的官衔,可你不愿脚踏实地,投了大祭司那。” 贺壶看着她过去的老上司半晌说不出话,“贺壶,你在我这,还是待罪之身。”贺予说着扬长而去。 殿内,程仪与贺子兰交谈这一年来南疆诸事,劝贺子兰不可重地方而轻中央。 “程琪其蛇,你如何看?”贺子兰问问这个程琪政敌对她的看法。 “臣之前是与程首上有矛盾,不过这一年下来,尤其是青州之事程琪确实办得好,雷厉风行,把那些世家老顽固都震碎了。”程仪喝茶笑道。 雷厉风行这四个字太过捧程琪,贺子兰心中不悦但面上却不会表露给对程琪有偏见之蛇看。“这么说,姨母很欣赏她了。” “那是自然,只是,姨母身在朝中自然也知那些风言风语。程琪上任三年,先解毒药,又助御敌,屡破奇案,可议廷臣子还有异议。其实,说实在的就是觉得程琪资历不够。”程仪郑重跪着行礼道。 她的话点醒贺子兰,她本以为程仪不至于帮程琪说话不过面上功夫,可她却字字恳切…… 程仪告退后,又到太姬宫中看望姐姐。 程琪听完贺予的话也是夹紧尾巴做事,直到两月后,外头下起雪时,程娴传来急报。 她看完愁眉不展,“首上。”程娴唤道,“木珂城之事实在难办啊。”程琪许久才叹气道。 本身大祭司掌礼祭之事,拥封地木珂城,但程仪为大祭司后,一步步拿到主政权。贺子兰扩大司法院的权柄,又设下监察寮,可仍改不了程仪一蛇之下的地位。 程琪琢磨许久,和程娴彻夜探讨,大祭司一派不少蛇在名列之中,结党营私,伪造考核提拔蠢才。 已近年关,他们结伴到木珂城聚会,期间闹事,没个休止,蔑视监察寮,常常对其捣鬼。程娴看不过便派蛇暗中监视,却被她抓到席间二十三蛇及京都内数位的把柄。 这事……程琪想了两天也没好方法,这不是一时能办的事,不如等这个年过去。可这天,监察寮传来急报,说有官员在监察寮门口对百姓动手,期间蛇员阻拦,竟打伤官员。 “你们监察寮如今暂落脚这‘破草棚’,终要被赶出去的,逞什么威风?”这句话也传来了,程琪气得手锤桌,又捂起手,程娴有些无措。“可恼可恼,你我进宫面圣,”她气得起身就要走,“等等,把那份名录带上。” 时已至昏,殿外飞雪飘扬。 程琪在殿前听程岚说,贺子兰在琼台,这个地方……程琪心突一下还是过去了,两蛇见到程珍,行礼道:“首上,我等有要事求见陛下。”程珍拦住她道:“程琪首上,你不能去,两位首上听我说,今日国君与军政大臣商议来年国事后便在琼台设宴,吩咐不许打扰。” 琼台上的军政大臣便是,程仪,贺予,两位上一代的老臣,贺项,贺霆,贺壶,贺丹。 “程珍首上,可否劳您代为禀报一声,下官真的咳咳咳……”寒风中程琪咳嗽起来,面容憔悴。 程珍一副于心不忍的神情,“那我就跑一趟。” 她入殿内在贺子兰耳畔禀报此事,贺予发觉有事看向殿外,想是程琪。 贺子兰皱眉,“不论何事,让她回去。” 她讨厌不听劝的蛇,辜负自己一番好意,厌恶的表情浮上脸,贺予夫妇脸上都带着慌张。 程仪喝着酒,笑着看向贺壶。 程珍走到程琪面前,摇了摇头,“国君让首上回去。” 程琪佝偻着身子,程娴扶着她才能勉强站稳,不知是气极还是毒症,捂着胸口,往回走。 天色已晚,她们在一片白茫茫里走着,走不了几步便被拦下,来蛇身着华丽,“您是?” “本官是太姬宫中总管程芗。”程芗说道。 “不知有何吩咐?”两蛇行礼道。见来者不善,她将竹简藏起来。 程芗摆出款,程琪裹紧厚袄,“太姬说,程琪,礼数欠缺,横行宫中,要你到太姬宫中学学规矩,跟本官走一趟吧。” “程芗首上,首上身体不好,使不得啊。”程娴求情道。 程芗似乎眼里就没程娴这蛇,“这里没你的事,程琪首上跟本官走吧。” “首上通融一下,我有几句话吩咐副官。”程琪说道。 程芗点点头,别过身很不耐烦。 “回去吧,监察寮不能无蛇主持,”程娴还想说什么,程琪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没用的……”一定是有蛇通风报信,她想。 她一转头便看见程芗蔑视的眼神,程琪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跟他走。 在通往太姬宫中的一条长廊上,程芗忽然站定,转过身,“太姬说您不讲礼数,该罚,便罚在此处跪两个时辰。” “您说什么?太姬娘娘惩罚毫无道理,臣要当面问个明白。”程琪手抖着裹紧袄。 程芗吩咐押住程琪,“你们做什么,坞宫之内你们竟滥用私刑!”她被推到雪地里。 “你这种贱民出身还不配见太姬娘娘,咱娘娘便是最大的法,谁敢说一个不是,你们看住她。”说罢程芗转身回宫去。 太姬和大祭司是一气的,举荐庸才……难道她们也买卖官职……程琪想着,可她很快就无力想那些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难以支撑,“几位兄弟,你们这是何苦?放我一马,我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的。” “咱不稀罕你那九牛一毛的。”六蛇乐呵呵地笑起来。 程琪痛苦难忍有血在往上涌,咳嗽声不止,周遭满是嫌弃声,过了几刻钟,她昏过去。 几蛇过来踢了几脚,放心下来,留一个最好欺负的小弟守着。 小弟站在廊上冷得直哆嗦,叫了程琪几声,可始终没有回音,他无奈走过去查看,她的身下竟有咳出来的一摊血。 小弟吓得往后倒,嘴里念着:“你可不能死啊。” 他想把蛇挪到里边,可又不敢,脑子里快速想着有谁能处理此事,也只有贺子兰能做主了。 琼台那边宴席已散,“贺予,就算你再在意程琪,也是拗不过蛇君的。”程仪说着带着轻蔑的笑离开。 贺予拧紧拳头,利益让这个她从前崇敬的蛇面目全非,贺项走过来安抚她,“天色已晚,我们回家吧。” 小弟赶过来见宴席散了松了一口气,“程珍首上,奴才是太姬宫中的,有事要禀。” 程珍正要拦住他问清楚,可贺子兰注意到这边,“什么事?母后怎么了?”她之前的外披沾了气味,又换了一件。 “不是太姬娘娘,是……是娘娘罚了一位程琪首上,可她昏过去了,奴才不敢违抗太姬这才……”小弟话还没说完,贺子兰震惊道:“你说什么?”又看向程珍,她摇头表示不知,“快带路。” 贺子兰赶到时,见程琪单薄的身子窝在雪里,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冲过去,抱起程琪,呼喊几声也没有回应,“传医官!” 程珍阻拦她将程琪抱回宫中,“陛下,这毕竟是太姬下的旨意,您这样……” “听本座的,你,也跟着过来。”贺子兰招呼一声便往自己宫中去了。 贺子兰好久不见程琪了,没想到再次竟是这样的情景。 她扶着她躺下,解开那件湿透的外袄。医官给程琪诊治,贺子兰问那个小弟道:“母后为何罚程琪?” “程芗首上说,太姬娘娘觉着程首上不讲礼数。”小弟唯唯诺诺地回道。 “无稽之谈,母后又是从哪听的风言风语,竟滥用私刑,荒唐。”贺子兰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后悔极了,一念之差,她就要失去程琪了吗? 闻言原本紧盯医官的程珍都转过身看她,小弟低着头,“你今夜就呆在这,明早本座自有说法,医官,程琪首上如何?”贺子兰这边说完又转身问医官。 医官擦着并不存在的汗,回道:“首上身有疟疾,又在冰天雪地里跪着,此刻冻僵了,又逢症发,只怕……” “只怕什么?”贺子兰脸黑得能滴出墨。 “程琪首上医术高明,只怕要等她醒来再商议缓缓治之。”医官诚惶诚恐地说道,“臣先开去除寒气的方子给首上服下,你们准备些热毛巾。” 贺子兰点点头,她坐床边捂着程琪的手,“取件外披,再取几床被子。” “陛下,您的衣裳……”程珍犹豫道。 “去,盯着熬药,尽快送来,别再折腾她了,你们都退下。”贺子兰和平时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贺子兰给她脱掉有点湿的外衣,又披上衣服,盖紧被子,毛巾擦拭,又捂了好一会,她的身体总算有点温度。 程珍退到殿外吩咐,“有什么事通禀后再进去。” 之后,贺子兰给程琪喂了药后过了一个时辰,她面色好转,却没清醒过来,便令他们退下,医官在偏殿待命。 她把那件外披摘了,给程琪身子挪了挪,她睡里边,贺子兰睡床边。 半夜忽然身边有声响,“冷,好冷。”程琪嘴里念着,贺子兰摸了摸她的手,是有些冷,不过没有方才那么僵。 她又裹紧被子,握着她的手,“程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贺子兰隐约看清她的脸,那张脸上蹙眉,带着怨,她看着心都要碎了,将她搂到怀里。 程琪迷迷糊糊中惊醒,“你是谁?” “贺子兰。”她回道。 很快,她发现程琪的眼睛根本睁不开,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又是做什么?” “程琪,我舍不得你……你已打开本座的心,这回该如何收场?”贺子兰说着眼睛泪汪汪的。 “你是何意?”程琪问道。 “喜欢你,从前一心想欺瞒自己,如今却要欺瞒上天来保全了。”贺子兰说道。 程琪听后有些震惊,犹豫许久才道:“既然蛇神不准,何必强求?”她看着贺子兰是有些动心的,可自己不会在此待一辈子,又是何必…… 她一句话震得贺子兰瞳孔欲裂,“你对本座一点爱意都没有吗?那你为何?” 她还来不及愤怒,程琪便已昏昏沉沉,她不知该拿程琪怎么办,忽然有只手摸上贺子兰的脸,“贺心,我只喜欢贺心,她面容姣好,性子也不错,还知道保护我。” 贺子兰的手贴上她的手又哭又笑的,“我听到啦。” 隔天清晨,程琪清醒过来,不住地咳嗽,看见贺子兰睡在床上,有些恍惚。贺子兰问她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程琪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两蛇还坐在床上,她变出一瓶药,这是她贴身带着的,一连服下好几颗,贺子兰给她倒水。 “陛下。”程琪唤道。 “嗯?”她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臣昨夜进宫是有要事要禀。”程琪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子兰皱了皱眉说,眼下这些不是最要紧的。 程琪心里气更旺,面上要保持平和,耐不住气得咳嗽起来,“臣还有一事,方才所述官员,臣要检举违背官纪。” 她将那份记载名录的竹简拿出来。 贺子兰看过之后,眉皱得更深,“确定吗?” “疑犯。”程琪气势弱下来。 “眼下局势,这事做不了。”贺子兰思虑一番说道。 “眼下什么局势?”程琪质问道。 “此案事关重大,本座最信任你,想由你来查办,但有蛇参你。”贺子兰回道。“他们想把你拉下来,本座需要暂时迷惑他们,之后再把你调回来。” “可是……”程琪话还未说完,太姬那边派蛇过来,程芗胆大出现在殿内,程珍拦住他进一步往前。 贺子兰拉起围帐,披上外衣走出去。 “什么事?”贺子兰不悦道。 “太姬问陛下,您带走程琪,还把太姬殿内的奴才抓住是何缘由?”程芗行礼回道。 贺子兰坐下骂道:“本座不知南疆之内处罚朝廷命官竟不用知会本座?是你这狗东西说太姬就是最大的法?” 程芗跪下,“臣,臣……” “还是母后金口玉言?”贺子兰话毕漱口,身旁程珍面露凶光,“自然是他说的,太姬娘娘怎会觉着南疆无法,皆由一蛇说了算呢。”程芗知道自己不得不认栽,自己掌起嘴,“是臣失言,是臣失言……” 他打了一会,贺子兰更衣完,“母后下的令,本座也不想为难你,让那个小奴才过来。” 他们一同去了程秋訸宫中,太姬还在等贺子兰给个说法。 国君行礼后,在太姬宫中站着面带凶光,程秋訸也跟着站起,“国君,这是何意?” “母后与程琪从未见过,不知如何冒犯了您?”贺子兰问道。 程秋訸闻言坐下,摒退左右,“大祭司告诉母后的,陛下微服出巡身边只有个程琪,两蛇亲密无间……她祸害我的孩子,要让王室绝后!” 这是大祭司给编的由头,谁知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胡扯!”贺子兰有些心虚,“母后怎可信这些?” 程秋訸立即维护妹妹,“你姨母只是提起此事,这些都是母后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假的,那程琪现在怎会在你宫中呢?” “倒因为果,倘若母后不罚怎会有宫奴求到本座跟前,如何能此果视作视为缘由,儿臣岂不冤枉,程琪岂不更冤枉?” “程琪身患有疾,雪夜里怎么跪着,倘若南疆就此折损一个蛇才,母后的心能安吗?”贺子兰嘴上辩得有理,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糟。 程秋訸嘴上功夫显然弱于贺子兰,说完程仪的话后,她就不知该说什么,此刻心里想着,我巴不得她死。 “难道议廷没了她程琪便不成了吗?”程秋訸问道。 “议廷是有百官支撑不错,可当保本座登位,没了姨母一蛇也是不成。她程琪有奇才,南疆想兴盛昌荣断不能少!本座也绝不容许有蛇藐视国法。”贺子兰说道,程秋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母后,是程芗假传旨意,或是母后糊涂听信谗言,您选一个了了此事吧。”贺子兰平淡说道,语气那样冰冷。 “国君是一定要给程琪一个交代吗?”程秋訸问道,“你不能动程芗。” “那就是母后听信谗言,来蛇,传太姬旨意,程芗降职离开太姬宫中,不再担任总管一职,殿中贺宁调至座前伺候。”贺子兰说道,“母后,老了糊涂了,今后还是少在外头走动微妙。” 她话毕挥袖离去,程秋訸气极也伤心,程芗还想求情,可她没别的好法子。 贺子兰回到宫中,程琪喝了药又昏睡过去,她在歇在宫中到午时后,活动活动脚,发觉没有太大异样。 下床走动,嗓子有点哑,她正透过窗晒太阳时,贺子兰走过来。 “我对宫中……路线不熟,还请……”程琪说得很小声,贺子兰凑近些才听清,她现在也沉浸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程琪的状况,“多休息会否?看着不是很有精神。”贺子兰问道。 程琪听到她对此事的处置了,虽说不及自己受的苦,没准过几日又升回去了,但毕竟是太姬,除了贺子兰又有谁能为自己做主…… 她回到贺予临时给置办的小院,程娴赶紧来迎,她第一句话就是,“这桩事是了了,后头还有坏消息。” 过不了几天,旨意下来了,贬程琪为鄢州河提县官,程娴随行,明年春赴任。 一时间,满城风雨,涌向程府。 门庭作雪,风啸凄寒。 程琪正要去见贺项,他却找来了。贺子兰给的理由是病弱难堪其职,他甚觉荒缪,询问程琪个中缘由。 她说不上来,又问及监察寮今后如何安排? “陛下主意已定,可监察寮如何处置,蛇员被打一事就没有下文了吗?还有程娴为何被贬?”程琪气问道。 他走后没多久,程琪身上的毒又发作,请了大夫,这事不久贺予也知道了。 贺项就程琪所说一一上表。贺子兰表示前两桩她自有主张,后者她的解释是程娴也有失职之罪。反正无论如何也要整她们。 贺项一回家便告诉贺予此事,她道:“这事我去说吧。” 今天,程琪感觉格外不舒服,精神被体内横冲的毒折磨得几欲疯狂,在床上不断滚动。 贺予来了,程娴照吩咐给她镇定的药,让她冷静下来,扶她到椅子上躺着。不动时,程琪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妹妹。”贺予唤了一声,又将事情说给她听。 程琪听完气得锤椅把,“我竟不知可以病体贬官,那南疆比我这个病蛇还不如的官吏又该如何论处?忙活三年,到头来颗粒无收啊。顺便按个罪名就要将程娴拉下来,让两地监察寮连个主事都没有。”她说着眼里泛着泪花。 “妹妹,妹妹,我知道你伤心,但小心隔墙有耳啊。”贺予安抚道。 “护法首上,我家主子她是病糊涂了,她的话您别当真。婢子本是首上家仆,蒙她抬举才有今日,能陪首上已是极好。”程娴说道,贺予点了点头。 “什么病弱?有毒在身不在京都治,跑到河堤那不毛之地就能治,分明是想让我死。”程琪目眦欲裂,悲伤又转为愤怒。 “你吉蛇天相,不论走到哪,神明都会保佑你,别说这种胡话。”贺予说道。 “如今首上能从京都这场漩涡中脱身已是万幸,您宽宽心,咱们还得谋以后。”程娴对程琪说道。 程琪听了这话才重振几分精神,“程娴别怕,你陪我出生入死,就算落到县官,一样保你是官差。县老爷也得有个文书官不是?” 贺予见她精神好些,陪她吃过饭便回府去。 南疆旧事(五) 在前途一片迷茫中,生死攸关中,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是被谁下的毒,也好死个明白。时隔近一年,再启幽现镜,现当日琼台夜宴,在镜中看清那张脸,是贺壶与程仪。“贺壶给她灌下去,我施法抹去。” 程琪当时灵力太浅,若不是强大的执念她根本无法窥探程仪贺壶的事迹,但也遭到反噬,毒血从鼻腔,口中涌出。 她捂住口鼻,呼喊程娴,这一天河堤县官府进进出出许多大夫,纷纷摇着头离开,其中一个医术高些胆子又大的说道:“首上药石无医,只怕时日无多啊。” “胡说八道!”程娴在接见这些大夫后崩溃,终于在她的话下气得崩溃大哭。 不出几日,县中便传,程琪快死了,更有传她已经死了只是上边瞒着。 这天清晨,程琪家门口大街,站着不少蛇,等着程府开门。 家丁奇怪怎来了这么多蛇,他也不识得,“你们是……要做什么?” “我们是来看首上,关心程首上,并无恶意。”有蛇回道。 “首上是不是出事了,我们来送送她。”有蛇哽咽道。 有蛇更是哭得凄凄惨惨,“我们早该听她的,她也不至于愁得病倒。” “我们河堤难得来了这么个好官,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啊。”有蛇哭着大喊道。 一群蛇围着两个家丁喊着。 求生和复仇的意志让程琪迷迷糊糊醒来,起来便听到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程娴穿着外衣往外赶,程琪服下师父给她的一颗万灵丹续命,踉踉跄跄往外走。 “诸位,首上没死。”程娴用法术设下屏障让他们退后些,又喊道:“首上只是身体不适,大家别围在这了。” 排前边的蛇看见程娴行礼道:“文书首上,县官她……” 忽然,程琪出现在程娴身后,一群蛇齐齐跪下,“首上,我们听闻您身子不好,所以一起来瞧瞧,这里边还有大老远来的。”为首的解释道。 “大家伙别担心,我没什么事,河堤也不会有什么事的。”程琪有气无力道。 百姓见她面色惨白,也不敢多打扰,想将手上东西给她又被强硬回绝。 程琪回到府中,觉着学堂的事能成,又不顾身体开始拟章程。 在程娴劝阻下,终于写下个药方,回床上躺着去了。 梦里,程琪忽然见到一蛇,贺子兰。 她本坐在石椅,忽然她走过来,让个位置给她,贺子兰竟顺势躺在她的腿上。 “你做什么,起开。”程琪说道。 贺子兰一惊,盯着她,“时隔半年多,第一次见,气这么大?” 程琪意识到不对,看了她几眼,犹豫道:“陛下,白日入梦,所求为何?” “回京都来帮本座。”贺子兰怒而转笑,轻声道。 “臣竟不知还什么能为陛下做的?”程琪问道。 贺子兰却忽然一反常态,眼神柔和,“除掉大祭司,帮本座跟莫楝夺权。过去我一直活在她们的控制之下,程琪,”她拉着程琪的手又躺到她腿上,“直到看见你,我才从一片混沌中看到转机……”贺子兰说着竟然掉下几颗眼泪。 朦胧中,程琪伸手为她拭泪,“我一定会找到真相,只是不知那时你会怎么做了……”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几日后京都里,贺子兰收到鄢州长官一封上书,里边详细记载程琪做的事。他还专门提及程琪用苦肉计让村民同意修学堂的事,非常有手段。 贺子兰看到最后有欣喜也有后怕,一封旨意召程琪归京。 夜里,程琪这边尚未得知,她调配几种药都不见效,正想书信一封求教凤狐清明,提笔未落字,纸先沾上血。 程娴听到动静,一瞧果然不好了,“首上,首上。” 既然你是解毒能手,为何不能自己身上的毒呢?一句话偏偏此时在她脑里响起,她又吐了一大口黑血。 婢子端着药进来,程琪逼着自己喝下,终于不那么疼了,她躺下睡着了。 隔天便有好消息,国君旨意封二等四级的少行法,程娴为少行法副官同二等一级官衔,召其归京行赏。 程琪休养一天便不得不启程了,行至路口,百姓相送。她下马,“首上!”“首上。”“首上……”各处传来呼喊,“乡亲们!都回去吧!”程琪喊道,“乡亲们小心些,回去吧。”程娴跟着喊道。 “两位首上,您们做的事我们都会记得,得知两位升迁我们心里高兴才来相送。”有蛇在跟前说道。 程琪连声说“谢”,感动得掉眼泪,程娴关心地看向她。“今后如有机会,我还会再回来看你们,都要好好的。”程琪说道。“是,多谢乡亲们相送。”程娴说着,一行蛇再出发。 回到京都,程琪住进贺子兰安排的房屋,与青州的屋子一样有密道。进宫谢恩时,贺子兰要吩咐正事,京都监察寮长程乘雪也在,她看见程琪欣慰笑道:“长官。”“不不不,您才是长官。”程琪赶紧回绝。 “这又是做什么?”贺子兰挑眉笑道。 程乘雪拿出诉状,大致是当时名单列的那些蛇,贺子兰派她处置木珂城殴打之事时,也查了这些蛇,终于有个结果。“我谨代表京都监察寮递这诉状,少行法可要好好审。”她说道。 程琪接过东西,还有些怔愣,仔细看着,“此番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审此事,以及其背后的势力要连根拔起,可能做到?”贺子兰问道。程琪跪下回话:“臣领命。” 几天里,程琪抓了一批蛇监审,轮番问询。 同在司法院的贺霆问道:“出了何事,行法首上这不好吧。”当时,程乘雪就在一旁:“少明法首上,此事是下臣检举,陛下圣旨,外蛇不得干涉。” “贺霆首上,许久不见。”程琪忽然笑着冒出这样一句。他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害怕地走开。 “查到哪了,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程乘雪不解道。 “长官,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出?”程琪笑道。 不出一月,程琪便将他们结党营私,捏造考核,为非作歹的事理清楚,共抓了政处20位,司法院四位,军方一蛇。 内涉太姬卖官的事,毕竟贺子兰是个简朴的蛇,因而她的母后常觉手上钱不够花,还有个主政的妹妹操作起来便宜多了。目前抓一个主政处的首上与太姬往来密切,常送礼,这个贺子兰也略有耳闻。 太姬的话,她想缓缓处置,让程琪继续把底挖干净。 贺贤一党背后又揪出两个蛇物,贺霆与贺丹,这着实把程琪吓了一跳。 经调查,贺霆与司法院涉案几位往来密切,以及团伙中心贺贤常有私下往来,而主考核上呈时,便需经明法那一关。 “你们凭什么抓我?”贺霆质问道。 “受旨查问,带走!”程琪搬出贺子兰。 事关重大,她又将其中干系详详细细地上禀贺子兰。 贺丹早先去过党派内部几次应酬,如今这事被翻出来了…… 不论贺丹还是贺霆,在贺子兰看来都是贺予一派,于是她将贺予叫进宫问话。 “贺予啊贺予,本座真是没想到连你也牵涉其中?”贺子兰愤怒着将程琪的上表甩给贺予看。 她接过东西震惊之余,也为自己辩解,“陛下,臣是冤枉的,臣对这些丝毫不知啊。” 贺子兰看着她跪伏在地为自己辩解,却没有耐心听下去,“贺丹都牵涉其中你还什么话说,倘若有一天查出是你背叛本座,本座又该如何自处啊?”她说着把贺予赶走,又弹起清音琴。 大祭司府里,“这下有好戏看了。”程仪笑道,“查到自己蛇头上没法收场。” “主子,咱有好多事贺贤都知道,不能让他一直待司法院里头啊。”贺壶俯身贴近程仪忧虑道。 贺予从宫中出来又到程琪衙门去,“你抓了贺丹?” “是,姐姐先坐。”程琪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个措手不及。 “妹妹,过分的事贺丹没做,就这点事你不能按下来吗?”贺予没坐反而把程琪架起来。 “姐姐,我只能公事公办,查清楚了也好还贺丹清白不是?”程琪犯难道。 这时程乘雪从外边走进来,质问道:“按下来什么?” 贺予转过头看见是程乘雪,“你们监察寮的就是恨不得抓到一点错处大办特办!” 程琪被她指桑骂槐羞得脸红,站起说道:“够了,不论身处何职都是遵君命依法行事,并无高低之分。大护法慎言。” 贺予转头瞪了程琪一眼,甩袖离去。 “从前国君同我说起时,我还不信也不服,如今却是信了大半,佩服。”程乘雪说着看起公文。 “国君,她说了什么?”程琪坐下问道。 “她说,程琪是议廷里少见的蛇才。”程乘雪看着程琪笑道。 贺贤其罪难逃,在暗无天日的监禁中他知道哪一方都不会放过他。但他只能暂时把祸水先往贺予那边引,让程仪觉着自己并没有背叛她的意思。 贺丹在拷问下全说了,“当初,我初入官场,还未成为护法首上的亲信,想借贺贤这条关系谋晋升,与其下属有过几次应酬。后来闵川之战,我在此战中得到护法赏识,之后私下便再无过多交涉,所说句句属实,请首上明察。” “好,待本官查证属实,对你的判罚很快就会下来。”程琪说道。 贺丹仍是胆战心惊,“程琪首上,陛下会不会要罪臣死?我不想死……” “大将军所犯并非死罪,陛下怎会判你死呢。”有了程琪这句话,她总算稍稍安心。 一个细节贺丹没招,她的几次应酬是她请客的,目的就是投石问路。 贺子兰看到这结果无奈得很,“降为副将,之后若戴罪立功再官复原职,好好教育一番再放。” “是。”程琪应话声里带着喜色。 “贺霆审得如何了?”贺子兰又问道。 “他只招了与四位犯事官员有私交,并不承认参与其中。”程琪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查,把那犯事的政纪考核流程查个底明白。”贺子兰说道又提起:“贺贤放贺霆后边审,磨一磨他,别叫他太好过。” 程琪领命着手去办,这一要查政纪考核势必蛇心惶惶,所以她打算借贺项的门路悄悄查……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些重伤程琪的言辞又来了。 有说程琪身患重疾神志不清不宜断案,有说监察寮一党借机排除异己,有说程琪要搅乱议廷是祸星,更有甚者说程琪根本不是南疆蛇是敌国奸细。 麻绳专挑细处断,偏偏这个时候漠北出事,贺予需带兵征战,临行之前过来找程琪和解。“之前,是姐姐对你有误解。”贺予承认错处,“外头那些话都别管,只要陛下支持,你熬过眼前这一关今后再不容易也容易了。”她说着透来关切的眼神,“不妨事,贺霆也审得差不多了,确有其事。”程琪也向贺予透个底。 “若他果真犯下,那就该死,这也是我的过失……”贺予说着低眉沉默,“姐姐言重,其蛇未必替姐姐办事,又何必替他揽罪过。”经程琪这么一说,贺予豁然开朗。 贺予和她的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程琪,若果真要出事,一定拖到我回来。” 送别之后,司法院里继续审案,之前抓获的几十个官员,有的罪小降职贬黜,涉政纪考核作假的要免去官职,在此之上外加贪赃枉法的便要处斩。贺霆算是祸首如何处置还有贺子兰下旨。 近来贺子兰耳畔吹进不少风,大祭司心中对程琪这个“特别”之蛇之前便心存疑虑,如今火烧眉毛,即便她不是异族也得是异族。不过调查之后,程仪有7分把握程琪就不是南疆蛇…… 经调查她四年之前的履历几乎空白,而程仪找的溪支县蛇都说从前没见过这蛇。程琪进宫受问,贺子兰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陛下,下臣的生平,族谱县史均有记载,找几个不相干的蛇便可污蔑蛇。程琪可以找到蛇自证清白。”程琪说着又补充道,“至于臣的身体,办了此案,程琪自愿辞官。臣断案有乘雪首上在旁,断案结果也经陛下明察……” “说什么糊涂话?本座若不信任你又怎会提拔你将此案交给你。”贺子兰面上稍稍缓和,但心里想的是,她费尽心力做这些事,最后竟不图荣华富贵,那她图什么…… 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受问,程琪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贺子兰的喜怒无常。她想起之前种种,还有贺予对贺子兰的描述,发觉她是登位后变化更大。而程琪看来,她的所谓心魔症发作多有利于大祭司程仪。 “过去我一直活在她们的控制之下……”这话又在程琪脑子想起,控制……大祭司和蛇神的关系,有什么东西,能……难道是清音琴……程琪恍然大悟,只是一时还无法查证不好下定论。 像是有蛇给贺贤递信,程琪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只能暂且搁置。 一时审问不出,急得她拿玄铁撒气。 难得平静几天,程琪却预感有大事发生,她同贺项还有新上任的明法首上贺铿说道:“两位首上,审到贺贤以及贺霆便开始出事,这真说明这两位蛇很关键,一定要严加看守。” 不久程仪又有新文章,要用蛇神炼化的铜镜照妖孽。贺子兰坚决不同意。 程琪心中明白贺子兰的不同意坚持不了多久,正在密室打铁缓解重压。 大祭司府中聚集许多蛇,忽然主政处一位官员冒出这样一句话,“她程琪有什么姿色竟能勾引陛下?”“这话可不能胡说!”另一位官员赶紧阻止他。这倒是让程仪豁然开朗,就这么办吧。 “您真是这样认为?不是说笑?”贺壶疑虑道,“她们之间,咱是过来蛇,还不明白吗?”程仪假笑道,此时她认为是程琪有意,贺子兰无心不过是暂时用得上她,便如同她与贺壶。 这样一记重棒下去,贺子兰也被打得措手不及,脑袋也不清醒。 她又宣程琪进宫。“这琴你之前弹起来全不是这般凄清。”贺子兰关心道,程琪低头没回话,“外头说的事,论起来,心虚的该是本座。” 程琪一时没有言语,只是咳嗽几声,身躯止不住地发颤。 在此期间,程娴也不少被盘问,“尽快和我撇清关系吧,即便我最后不会获罪,也不会在议廷长久……”程琪躺在床上忍着全身剧痛说道,“首上,难道又发生什么事?”她问道,“就像他们说的,我这个解毒圣手解不了自己的毒,没有多少活日了。” 她与贺子兰再次见面便是大殿之上,群臣皆在,特意让开一片位置。 “陛下,只要验过便可还程琪清白,这也是神明的意思啊。”程仪说道,贺壶在一旁帮腔。 “陛下,什么清白?他们分明想让我死,居心叵测啊陛下。”程琪说道。 贺子兰看着程琪沉默不语。 贺项跪下陈情道:“案子进行至关键时刻忽然出现这种事,陛下您细想想,行法首上身体羸弱不能验啊!” 贺铿也立即跪下道:“臣与程琪共事时间不多,但臣对那些狼子野心之蛇了解,便是没有也要弄成有。不能验陛下,陛下明察。” 两蛇连说一番话,贺子兰只说出一个字:“验。” 程仪脸上浮出得意的笑,上前一步。 “且慢,”程琪额间冒汗,跪走上前几步,跪拜,“陛下,臣为官以来对陛下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您忍心因一念之差至臣于死地吗?”她确实慌了,声音都在发颤,倘若她真在诸蛇面前现原形……逃,她看一眼两旁,都盯紧自己。 贺子兰身子动了,向前倾,“程琪,若真是有蛇存心污蔑,本座会还你一个公道。”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岂能草率决定!即便还了行法首上清白,可难保今后有蛇又要遭此诬陷啊陛下。”贺项求情跪拜道。司法院不少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回他。 程仪高昂着头盯着贺子兰,贺壶讽刺道:“右护法,您不会与程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才拼死保她吧。” “你……”贺项闻言气急失措。 高座上,她瞳孔无神,声音冰冷,“验吧。” 铜镜悬空一照,四周蛇散开,程琪的心提到嗓子眼,这下遭了,忽然程琪身上显出金光,化形为一条浅绿大蟒,刚抬起头,便往前倒,在地上蜷缩几下变回人形,程仪收回铜镜。 “啊,这……”诸蛇的眼光都汇聚到程仪一蛇,程琪欲爬起来口吐鲜血昏过去。 贺项惊出一身冷汗,这会指着大祭司,“你可还有话说!” “这……这不可能!”程仪瞳孔欲裂,身体颤抖,担忧地看向贺子兰。 她瞳色变红,脸上留下血泪,从座上闪身到程琪身边,将她抱起,声音颤抖,眼神凶神“程仪,本座实在纵你过宽以致今日!” “除开大祭司其他蛇退下。”她将她抱起回殿内,“传医官,快传!” 殿中,程仪跪地求饶,“陛下,姨母也是为您着想。有蛇传你和她的私情,几分真几分假您心里清楚。”看来必须把这张底牌发挥彻底了。 “你排除异己到这种地步,说到底是心虚,怕程琪查到什么……”贺子兰怒目看她。 “你忘了,当初若不是我力保你根本不会有你今日,如今这样言语相逼,不过是姨母妨碍到你了……”程仪这样说要贺子兰背上薄情的名,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不禁皱眉。 程仪趁贺子兰分神,让程珍去取清音琴来。 贺子兰询问医官情况,医官说:“首上,” 过了几天,程琪终于醒过来,贺子兰一直守着这会见她醒来又悲又喜。 贺子兰让程仪回府,在真相查清之前,不得再干涉任何政务,副官贺壶革去职务,待事情查清楚她自有论处。 听到贺子兰处置她们,程琪心里多少舒服些,“本座对不住你,真是不知该如何弥补你才好。”贺子兰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待此案查明,不让她再待司法院得罪蛇,决定封程琪大御使一职,为主政处之首。 “那么我要讨一个心愿。”程琪迷迷糊糊说道。 “好,我答应你,多少心愿本座都可以兑现。”贺子兰真说着,话锋一转,“只是你我之间,是不得神明允许的。” “关起门来,神明不知。”程琪忍着疼痛说道。 在此之后,贺子兰又絮絮叨叨许多话,“在你心里信蛇神吗?”“其实我觉着,大祭司与莫楝一气的,可谓狼狈为奸。”“等查完此案,本座一定封赏你。” 程琪脑袋那跟弦,从验明正身那日到如今终于要崩了,“子兰……别再说了。”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贺子兰问道。 “是程仪。”她的手紧紧握着床把,胸口喘不过气。 “有何为凭?”贺子兰再问。 “我亲眼所见。”程琪回道。 “为何不说?”贺子兰抓住程琪的衣裳,贴过去。 “没有证据,如何指认大祭司……”程琪挣脱她踉踉跄跄下了床,再一次拿起那把琴确认,“其实受害的岂止我,还有你……”镜窥术下,清音琴内显出一条绿光,如同邪火,“这把琴就是她们控制你的工具。” “放肆,你敢诬陷神明……”贺子兰声音颤抖,似有泪珠滑落。 程琪被她拉倒床边,她看着程琪的眼睛,“本座这一生最恨背叛,那日我真的怕……” “不过现在好了,瞒过外边,其实你是不是异族不重要,本座不在乎了。你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一个南疆蛇,告诉我,我替你瞒着。”贺子兰双手握住程琪的双手,真诚地问道。 程琪精神实在是差,心理防线早被攻破:“我……是狐妖。” 这四个字像是划破黑暗,天破晓。 贺子兰震惊得无以复加,悲愤地推搡程琪,“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她的瞳色化为红,坐在床上身子往下看着被她推到的程琪,“你骗我,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 “如果不骗你,如何进入议廷?”程琪趴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惺惺作态,你既然早就察觉却不说,那便是我程琪还有利用价值,现下是忍不下去了是吗?” 贺子兰瞪大眼睛,赤脚走向她,俯视她,“继续。” “你就算顾念我为议廷做的是,也该谅解这小小过错……”程琪有气无力道,神经已有些不对,君主向来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贺子兰瞪大眼不可置信,气得要动手,但看到她嘴角流出的血又收了手,“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本座不会容你,回府等候处置吧。” 程府中,程娴已经听闻殿内的事,只是这些天主子还未回来,一直忧心忡忡。 程琪回府,全府上下十几号蛇都来迎,她被扶着回屋,“我很快就不是你们主子了,尽早打算吧。”她回过头对奴仆们说道。 这些奴仆中有五六个是青州时便跟着的,剩下的便是贺子兰指派的。 “首上,这到底怎么回事?”程娴问道。 “我在贺子兰逼问下说错了话,是我对不住你们。”程琪说道。 “属下能有今日皆因首上,如若蛇君要免官,那大不了不做了,真有什么难,我愿陪您一起。”程娴话里恳切,她听来又惭愧又感动。 贺项本来想去看望程琪,却听闻,她惹怒国君,如今是待罪之身。 贺子兰当日便让程珍找程乘雪,预备抄家。但程乘雪没应,“陛下为何忽然要抄行法首上家,总该有个事由吧?且你只有口谕没有圣旨,我如何行事?” “你想抗旨?”程珍急了怒道。 “笑话,陛下口谕,并未说明由头,更没有定下罪名,倘若来日有事,难道总管首上担责吗?”程乘雪反问道。 “你……”程珍气得挥袖离去。 她望着她远去,程琪你究竟犯了何等罪行,以至于此?她心想。 秋风把枝头残叶吹落,程琪召集所有家仆,“我,你们主子犯事了,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未免厚此薄彼,大家平分,程娴也拿。” 程娴回绝,“属下有钱,您的钱多用在自己还制造武器上,这点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好了大家拿吧,除了我不能缺的用物以及程娴的资产不能动,其他有什么值钱的你们都拿去吧。”程琪大手一挥便决定了,身契全都烧了。 最终还是有五六个仆从留下,都是从青州一路跟来的。 程琪出事,贺壶立即官复原职。 这个京都监察寮总长没有国君明确示意,从不会积极行事的。消息传到贺子兰耳里,她倒是没有怪罪,而是另派了宫中卫军抄家。 这天一早,程府便被团团围住,禁卫进去抄东西,另一边一个身披斗篷蛇跟着程珍进入程琪房内。 只见坐在靠椅上的蛇面色苍白如纸,程娴站在她身旁。 程珍给身披斗篷的蛇搬来椅子,她让程珍退下,摘下帽,讥笑道:“程琪。” 程琪抬眼看她,程娴向她行礼。 “身犯欺君之罪,竟然还如此乖张,一动不动?”贺子兰气愤道。 “陛下,主子身子不适,无法起身啊。”程娴解释道,“她从方才始浑身僵硬。” 贺子兰看了程娴一眼,起身走近程琪,“你这满嘴谎言的性子,身上这毒是不是自己下的?” 她嘴唇抖了抖没出声,睫毛颤了颤。“你可知道你辜负本座一片真心啊,我好恨你,恨你撒下弥天大谎,恨你破坏我的所有计划。”贺子兰身子抖动,双手比划,见程琪没什么反应急得跳脚。 她捂着胸口,不知作何言语。 “如今细细想来你这异族进入南疆,挑拨我与两个最亲近蛇之间的关系,真是厉害啊!还你公道?谁还本座公道,谁还大祭司公道,真是可笑至极!”她看向对面坐着的蛇咳嗽几声,神情起了变化,忽然喷出一口黑血。 她伏在程娴的手臂上,见她要开口,贺子兰转过身去,怕自己心软。谁知她竟不是为自己求饶,“全部一蛇所为,他们都不知情,求求您,放过他们。” 贺子兰往后瞥一眼,挥袖离去,一身黑衣消失在程琪模糊的视线里,两颗眼泪滚落下来。 她走后,程珍带着禁卫入内,进行搜查,屋内包括锦被杂物通通收检。 程娴也被带走,她不舍地回头看程琪,“主子,主子……” 程琪伸出手向前,险些从椅上跌坐下来,扶着椅把,喘了几口气,才坐回椅子。 程珍走近,“程琪听旨,传国君旨意,少行法程琪涉嫌叛国罪,监禁府内,等候发落,府中财物抄检,一应蛇等带往司法院审问。” 她说完拿着圣旨正要走,程琪忽然开口道:“你为程仪做事,算弃暗投明还是弃明投暗?” 程珍笑了,笑得那般奸恶,“你还是别做这些无谓的猜测罢,想想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府内,食物,用具,药材,药材尤其,即便拿不走也要踩掉丢了。 程琪房内床搬得剩木板,还有个摇椅太重搬不动留下,其他的都收拾干净。 判处抄家,府中蛇由贺项审问,他看程琪得了一个叛国的罪名不可置信,几番追问贺子兰也不得结果,程府贺子兰设了结界他进不去。前线战事焦灼,他也不能传书信过去,该如何是好…… 程府外看守有个几十个蛇,门处留了一个洞送饭,外头看守因有蛇授意有意虐待程琪,关押一个月里,屡屡苛待。 后来他们听到里边没动静,直接断粮。 程琪等不等那口饭不要紧,府内没有药材才要命,没饭饿到在井边捞水后,又到门口拍门,“救命,救命……” 程琪的旧部下听闻程琪出事,纷纷上书为她求情,程乘雪递上一封青州万民请愿书,“这是程柑呈上来的。”可贺子兰看后心里越发烦躁。 一月过去,秋风送过九月,天渐渐凉了,程府无蛇打理呈荒凉态势。 前线,贺予节节胜利,因后勤和气候原因欲班师回朝,待明年春再将漠北狼族打个彻底,还北边长久的和平。 大军进入京都安置后,贺子兰令贺予先回府休整,待晚些再进宫面圣领赏。 贺予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侍从,“首上,咱是回府?”副将贺丹问道。 贺予觉得古怪,一种说出来的感觉,调转方向,“本帅需要到程琪府上看看。” 她到了府门前,上头上了封条,门外把守的是禁军,见此情形她眉头拧出汁。 “大护法里边关着钦犯,陛下有令不得擅闯。”一位部下回道。 贺予皱了皱眉,她还不知发生什么,但她嗅出程琪被害的味道,着急道:“里边什么情况?只是犯蛇你们总还是管吃食的吧?” 八个把守支支吾吾回答不来,“你们平时怎么送饭,借那个地方让我看看里边,确保‘要犯’还活着啊?” “不成,您别为难小的了。”禁军只是敷衍回道。 “为难?一问三不知,陛下座前也是这样回话的吗?”贺丹指责道。 “我今日一定要看个究竟,滚开!”贺予上去一步,拉开拦住的两蛇,他们行礼道:“大护法不能这样做啊?您对陛下也没法交代不是?” 贺丹正想劝贺予,她便拿出令牌道:“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如若之后陛下怪罪自有本官一力承担。”她走近才发现还有一道结界,运功聚能破开结界,破开门后,竟见门后边程琪昏死地上。 “妹妹,妹妹……”贺予急切将程琪抱起,“去请大夫,我在这守着。”贺丹正要领命去办,禁军阻拦,她一喝就退了。他们快速派两蛇到贺子兰面前禀报此事。 她请来大夫诊治一番,他摇头道:“程琪首上这身体药石难医。”他拟了药方,才发觉府内并没有药,贺予命手下跟大夫回医馆去中抓药后,远远看见那边角被糟蹋的药材眼神冷了冷。 大夫抓完药回来,“你既知是程琪还肯来……”贺丹回过神惊讶道。 “救蛇一命……唉,陛下当初为首上遍寻名医会诊,整个京都的大夫谁都不能免,只是……”贺予接过大夫的话,“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大夫放心你如何进来本官保你如何出去。贺丹,陛下只怕很快就要寻我们。” 贺予走前给里边的屋舍设了结界以防不测。 大殿中,两蛇跪于殿中,“贺予你们竟敢抗旨,私探钦犯,真是胆大包天!”贺子兰指着贺予怒道 “陛下,臣不知程琪所犯何事竟遭此祸,可陛下,既然有蛇在钦犯未判处前加害,那臣为了陛下也不能坐视不理啊。”贺予为自己解释道。 “强词夺理!你公然和本座作对,让本座颜面往哪搁!”她说着屏退左右,让贺丹也先在外边候着,之后起了结界。 贺予跪着静静等着贺子兰的下文,“你可知程琪不是蛇精而是一只狐妖!” “您说什么?”贺予惊愕失色。 “她亲口承认,竟被程仪言中,教本座情何以堪?正因如此本座才想查明她到南疆来是否心怀鬼胎……”贺子兰看着贺予神色复杂,终于缓了缓生气,坐下接着说:“她怎么样了?” 贺予又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她没想到竟将她说动了。 她试探道:“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此事本座一蛇决定,任何蛇不得干涉,她是狐妖一事也不得泄密。”贺子兰又将贺丹宣上来。 “不管怎么说,你总归是保了钦犯性命,本座不多怪罪,去处置好一切后回府吧。还有你,贺丹,不记得自己犯过事吗?”贺子兰说着又质问贺丹。 贺丹跪下行礼,“陛下,正因此番经历,所以臣信程琪的品行,不知……”贺予却转过头示意她别问了。 从宫中出来,贺予又去了一趟程府,未进门便先唤道:“程琪。” 屋里边没有回音。 贺予让贺丹先回去自己在此看着,禁军也不敢置喙。 等了一个多时辰,程琪才有清醒迹象,嘴里一直念着,“我要回家,找我师父去,回家……” 贺予听着心中着急,“大祭司执意验正身,还有这一个月来的加害者,你当真不在乎吗?” “他们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就没有报应吗?如果你愿意暂时留下我愿意竭尽全力助你。”贺予言辞恳切不容拒绝。 她劝了许久,程琪才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我还有……一事相求,程娴包括府内仆从……都被带走……” “我打听过此案是贺项主审,我也会让他仔细些,你放心。”贺予说道。 过了几日,在此期间贺子兰先留下那位大夫问诊,又召集名医,把把守换成京都监察寮的蛇。主管犯蛇的程珍也不得再来了。 每天药材,食材源源不断地送来,她还特意派了宫中的御厨。 这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踏进府院,“程琪。” “你为何来?”之前贺予去过一次司法院把案情进展告诉过她,这会她正要借题发挥。 贺子兰看了她两眼:“彻底暴露本性,不乐意在本座面前做戏了?” “查了这些天,查到什么?”程琪问道,后又笑道:“查到十几两银子,和那些被你好手下弄坏的名贵药材!” 贺子兰被讽刺到一时气急,反问道:“那你不远千里到南疆来做什么?我要听实话,你想要做的事,贺予通通告诉我了,就你这身体,如今能帮你只有我,我劝你……”贺子兰说着眯起眼。 “那些仆从无罪理应释放。”程琪没接话。 “事情查清楚自然放了。”贺子兰应道。 程琪见她如此强硬,只好移步里边坐下,贺子兰跟着进去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 “我是狐妖,我们有自己的国度,无奈统治黑暗,下了山后师父说还需历练一番。” “到南疆仅是历练并没有别的企图?” “图~我图名图权,当然名是第一急要,为了名,跪着当国君也愿意。” 贺子兰气得拍桌,“全是胡扯!”幸好程琪及时离桌子远些。“我当你病糊涂了,今就这样吧。” 见她作势要走,程琪赶紧喊道:“等等,你宫里的丫头我不放心,还有那个程珍……我要程娴。” “我不会再让她靠近你,但是暂且先留着她吧,程娴……”贺子兰看着她身形单薄,又忆起当日搜家情状,“我再想想。” 又过了数日,贺子兰又来了,这回带来程娴,两位还没亲昵完,贺子兰便打断道:“程娴先去看下药,我跟你主子有话说。” 支走她后,贺子兰道:“宫内宫外的大夫都说要静养少忧思,程娴已经给你带来了,其余蛇过不了多久也会放。” “何时处置程仪?”程琪问道。 “你有证据吗?”贺子兰反问道。 “我亲眼所见,你知道我是狐妖但你不也没证据证明我是,不是吗?”程琪问道。 “呵,我确实也想推倒程仪,但……必须找好时机。”贺子兰喝了口茶。 枝头的叶子都掉光了,如今的程府有蛇打扫却还是死气沉沉。 “呵,那天清音一弹,你心中还有正业吗?还不是说什么做什么?”程琪笑道,走到床边坐下。 贺子兰起身,回答道:“本座不想六亲不认,也不想与天地对抗。” “大祭司和莫楝一条裤子的是不错,但你想用程仪跟莫楝谈判,依我看不成,最可靠的唯有自己的力量。您是一国之君啊!”程琪说完,手身撑着床,头有些晕眩。 “不识相的东西,谁许你指责本座,又谁许你直呼神明名讳!”贺子兰怒骂道。 “不是东西的才挨打不知道疼。”程琪说着脸往内朝向,捂住胸口。 贺子兰正要破口大骂,结果发觉程琪不好了,赶紧大喊:“快请大夫。” 此后几乎每一天,贺子兰都会来看程琪,她却不是时时清醒,多数时候又是争吵。 这会,程琪在床上卧着,忽然贺子兰嘴里不干净,“说,你到底为谁做事?你处心积虑,步步为局,险我于不仁不义!” 程琪在府中对外头并不尽知,贺霆为自保招了,程仪着急,但她使错劲了。 “你说啊,为何不语?”贺子兰问道,“本座再问你,青州那只是不是你?” “是我。”程琪答道。 贺子兰惊讶得退后两步,“连本座都能看破,为何铜镜照不出,你究竟有什么邪术?” “这个,我不知如何解释……”程琪低头说道,“你想要真相,想问什么尽管问。” 贺子兰眸色晃过红色又消失,含着泪问道:“你对本座使用幻术?难道本座对你的感情都是你的一个局!” “我使用过,至于其他的那要问你自己啊?”程琪情愁又上眉头。 “你你……”贺子兰正要说什么,程娴赶忙阻拦,“陛下,主子,两位何必每次碰上便闹不愉快呢?”她又拉住程琪,“您说真话,可真话往往最伤蛇。” 贺子兰见程琪偷偷抹眼泪,精神竟缓了缓,“本座走了。” 坞宫中,贺子兰正和贺予讨论,她愤慨道:“贺霆招认当初木珂城时,是他放走程绱,铁矿之事确为程仪蓄积势力,藏私之举,陛下不能姑息养奸啊?” “不过是贺霆一面之词,本座要实据。”贺子兰回道,她回避贺予的视线,起身进屋。 贺予皱眉摇了摇头,她有军务在身,想了想还是决定处理军务前去一趟程府。 “妹妹,真傻,你的真实身份这种事抵死不能承认啊!”贺予说道。 “当时,我已经意识到是清音琴出了问题,即便贺子兰一时信了,总还会再验,与其如此,不如我自己……我当时是真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程琪说着眼泪划过,“唉, 也怪我临行前没和你通气,如今倒真是留了个把柄。” “贺子兰是君,咱越无可指摘反而越危险,留个把柄,未必全是坏处……”程琪看向远程双目无神道。“这……”贺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程娴赶紧接话:“主子她自从病入膏肓不是毒入骨髓后,便会说些胡话,您别当真。” 贺予神色复杂,没做多久就走了。 由于案情有了进展,贺项想找程琪说说,轻松通过京都监察寮那一关后进入程府。 婢子扶程琪到椅子坐着,贺项眼看这架势不禁泛起忧虑,“身体不好就不必勉强起身了。” 程琪强撑着笑道:“是我想看雪,才让她们扶一扶,正巧您来了。” “哦哈哈,原来如此,看来心情不错,我这还有好消息告诉你。”贺项说道。 司法院审问之下,贺子兰明令,贺贤也松口了,卖官的事,是大祭司和太姬让她做的,将自己的罪责推卸一番。 三十年前,贺项一路高升成为右护法,这对于出身世家的贺霆心中不满。 能跟贺项作对的只有程仪,但旧世家对程仪颇有微词,朝廷之内她有意独揽大权也让许多蛇心生不满。 所以他不打算明面跟程仪一党走一块,表面常在贺予面前露脸,背地里为程仪做事。 贺贤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搭上他这条线,为之后买卖官职,修改考核,形成这一整条线。他们贪污受贿私纳非品阶可用的东西也已经收检。 经他供述,基本探知这条线,方便进一步查问。之后便查到物证证实了贺贤说的话,可大祭司府里仍风平浪静,不说程仪,她身边一个蛇都没被带走…… 过了几日,贺子兰跟着了魔一样跑到程府,说什么沆瀣一气,居心叵测,诬陷大祭司此类话。 程琪见她神志不清,耐着性子说了一大段话,“真相其实早已在陛下心中。臣不信一个手握实权的君主只是一个受制于大祭司的傀儡。陛下啊,您是否太重私情而轻大局?您是否心中有畏而视真相若无睹?您无法正视清音琴背后的丝丝缕缕,而使自己不愿走出这一层一层的思想囚笼……” “你休得胡言!”贺子兰的辩驳苍白无力。 彼时寒风阵阵,程琪知道她听不去,“倘若说您数百年来不曾清醒,只浑浑噩噩?臣不信。倘若说你我陷于此局没有您一丝一毫之过,臣亦不信。” “我如今这副身躯即便是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您未经我之痛楚,不知我之恶极。” 此后,她便屡屡得见如此。程琪病一发作,便久不清醒,醒来也是疯疯癫癫,难以抑制自己的手脚。她打坏床围,撕毁锦被已是常事。程娴看着又害怕又担心,召集程府所有大夫一块讨论,最终得出一个她最不想要的结论。 “程娴姑娘,你主子怕是没几天活日,准备后事吧。” 一时间,程府之内,半点生机也没了…… 另一边,莫楝得知此事后,让程仪杀了程琪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她没想到真到危急关头了,心里特别慌张,侍官安慰道:“只要蛇神撑腰,只要太姬还在,您不会有事的。” 程仪却再无法放下心…… 贺壶自从木珂城调回京都,在主政处担任文职,也就是帮程仪收拾残尾。 这天晚上,她听到风声从外边回来,跨过门槛,却看到程仪醉昏昏的,“贺壶?” 她抱着程仪上床,两蛇再一次苟合,围帐内,月光映着贺壶的脸,程仪摸上她的脸,“程琪丑陋,你这般绝色,贺子兰却偏偏对她牵肠挂肚……” 贺壶强有力的手臂揽过程仪,舔吻她颈窝,“您才是美貌。” “我有事求你……”程仪推开贺壶。 “何事?主子尽管吩咐……”贺壶有些急躁,舔舔自己唇,程仪吻上去,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己,贺壶受宠若惊。 “帮我杀了程琪,杀了她让真相永远沉在井底。”程仪说道。 “属下领命。”贺壶回道,两蛇在床上弄出点动静,没多久,程仪便失去兴致,起身,她看向贺壶,成了另当别论,若败露,你就替我顶罪吧…… 大祭司一生无偶,一心向神明,可时长日久,她也觉着无聊。忽然有一天,她发现新招揽的手下,眼睛经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仔细审视这蛇,她有能力,忠心耿耿,又与左护法那对有过节真是再好不过。 只是程仪虽然喜欢这种消遣方式,心里却很看不起贺壶,出身实在太低,而有了程琪做对比后才觉得她真是天姿国色。 她原本以为,贺子兰和程琪,也是她和贺壶这种互相利用关系,可在清音琴的作用下,她仍屡屡真情流露,让程仪匪夷所思。 横跨两百多年的程仪案真相即将浮出水面,诸多证据指向贺壶,指向大祭司府。 这几日,程仪远程引导贺子兰弹清音琴,她精神被程仪污染就往程琪那倒。 冬阳照进屋内,程琪难得下床去,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贺子兰从门外进来,“这么有兴致,是觉着时机差不多了?” “你何意?”程琪说道。 “你放心,即便你斗倒程仪,也别想回议廷去。”贺子兰眯眼笑道。 听得程琪有些不明所以,她想到什么笑道:“我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你不必有此忧虑,贺君。” “你笑什么?”贺子兰听她那称呼心里毛毛的。 “你一千多岁了,怎么还要姨母教你说话啊?”程琪给贺子兰倒杯茶。 “若我想,也可让你前功尽弃。”贺子兰语气好似在说什么笑话一般,程琪急得咳嗽。 隔天,贺子兰又来,这回程娴和两个小丫头都帮着劝和,可她却越发上火,把昏昏沉沉的程琪骂醒。 她张口带出沫星子,骂得极其难听,程琪因为身体不适好容易睡过去,这会被骂醒,一时说不出话,眼泪一颗颗划过鼻梁,落进头发里。 “贺子兰,你要一直骂我吗?”她一字一句戳程琪的心窝,可她却在没有心力跟她辩驳。 她似乎意识到这一点,错愕过后,跑开了,程琪凶狠的眼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吐出的鲜血染红床褥。 贺予知道她身体不好,又请求探视。 两蛇因看法不同闹不愉快。 贺予不便去程府便让贺项去,总之不能让程琪无聊。 贺项常常带着小女儿一块过去,很少聊政事,都是聊家常。 “这就是冰儿吧?”程琪看见一个好可爱的小丫头眼睛都亮了,“姨母!”贺冰喊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姨母呢?”程琪问道,心情愉悦不少。 “我来的时候同她说过,她母亲也经常提起。”贺项解释道。 “哈哈哈,冰儿五岁多了吧。”程琪努努力把贺冰抱起来。程娴在一旁看着都开心地笑了。 “孩子大些不好抱,冰儿快下来别累着姨母。”贺项担心道。 “怎么会?娘也常抱我。”贺冰撒娇道。程琪笑着颠了颠她,“姨母和你娘怎么能比呢?”她说着缓缓把她放地上,贺冰却还粘着她的衣裙。 “你姨母忧心太多,累着的。”贺项说道。 “张弛有度的道理我都懂,姨母怎么不懂呢?”贺冰反驳道。 “我们冰儿还懂不少,好,姨母学。”程琪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她拿出一双玉镯给贺冰当见面礼。 程琪备受折磨,精神萎靡,“只要毁了清音琴,天下太平。” “不可能,你不知道清音琴承载着什么!它代表着神明娘娘与国君两百年来的真挚感情,代表南疆几千年的蛇神信仰。”贺予反驳道。 程琪不以为然,“你只站在贺子兰的角度想,她当日骂我骂成那样,却不会那么骂你,到底你跟她感情更要好……” “我从小就信神明,一时如何能改?会不会是你想错了?”贺予再次反驳道。 床上,程琪气极反笑,眉目狰狞,“莫楝是信仰不容指摘。” “我并不是觉得她不容指摘,但为了大局考虑……眼下处置程仪才是关键。”贺予越说越小声。 “怕又是一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今日只你我,你这样说只能是赞同贺子兰。”程琪越说越激动。 她张口却不知如何辩解,“我……” “心中只存私,半点不思民的蛇,会有报应的。”程琪诅咒道。 贺予质问道:“你诅咒我?” 这时,贺丹急匆匆赶来要汇报要务。 另一边,程琪已经重重躺下,贺予只得走了。 近几日,程府里一片混乱,程琪身上的毒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觉着自己血液里都淌着毒,行躺坐卧都痛苦难当。 就在她精神几乎要崩溃时,贺子兰又来了,程娴进来禀报,“主子,陛下来了。” 她一时间睁大双眼,看向来蛇,身子无法动弹,程娴想要阻拦,贺子兰一把将她拉开,“程仪说,你早年对神明不敬,以及后来种种根本就是你居心叵测。本座原本只想铲除程仪,你蓄意为之挑拨离间,贱狐妖,你也太自以为是了,觉得本座会让你如愿吗?” 她平躺在床,眼睛瞪大,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个字,眼泪逐渐蓄满眼眶,自眼尾划入发中。 就在这几天,贺壶也在寻找时机,这点在外把守的程乘雪亦有所察觉。 午后,她进内向程琪透露此事,她正在喝药,“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咳咳咳……”“好,我偷偷禀告陛下,让她来做个见证。” 程琪拉住她,“想办法让贺予也来。” “好。”程乘雪说着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夜里,贺壶绕开防守,往屋里放迷烟后悄悄潜入,程琪窝在躺椅,一双眼睛盯着她。 两蛇过了几招,程琪不敌,正要行凶之际,贺子兰和贺予出现在她面前。 贺予同贺壶打起来,程琪点起烛火,问程娴还好吗。 烛光下,贺子兰倚靠躺椅,俯身看她,“怎么都想杀我们程琪。”她的眼睛通红,像要渗出血。 她伸手捏一下贺子兰的下巴,“多好的一把琴把你弄成这个鬼样子。”她一时错愕,过后转身不再看程琪。 贺壶被捕,一连审问几日毫无进展,贺予听闻此事,特意走了一趟牢房。 她揣着本小册子就进去,“贺壶,许久不见。” “你也会到这来?不过你来也一样。”贺壶别过脸。 贺予也不着急,坐在小木凳上,“之前我还不明白你跟程仪的关系,如今明白了,原来大祭司自己先破戒……” “你胡说八道!”贺壶愤怒道。 “别急,你以为大祭司府里没有国君的眼睛吗?她想扳倒程仪可不是一天两天。”贺予有意诈她。 贺壶惊恐着摇头,嘴里念着什么,最后吐出:“你不过是诱我招供。” “其实你招不招都难逃一死,毕竟你是当场抓获,”贺予笑道,“如果你不如实招来,这些罪都会由你背。”她说着打开那册子,长得掉到地上,滑到贺壶面前,上面密密麻麻。 “贺壶,你可以甘心做她的替死鬼,可贺家上上下下几十口都要葬送吗?”贺予起身走近,“如果你愿意招供,说出真相,我愿保全贺家非涉案者的性命。” 贺壶的眼神亮了亮,她信贺予办得到,“这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诱惑蛇。” 贺予温和开口:“我能看出来你爱她,至于她爱不爱你我看不出。”她这话戳中贺壶的心窝,她低下头,“你们也是这样审贺贤的吗?难怪他会招供……” “我想黄泉路上若有程仪对你也算美事一桩。”贺予说道。 贺壶顿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久之后,贺壶松口将她所知一切招述,并将自己罪行说明,程仪受囚,大祭司府的所有蛇都关起来。 程琪,程仪等蛇官复原职。 宫中太姬被软禁,“买卖官职,贪污受贿,插手政事,结党营私,母后,这已经是您最好的下场了。” 太姬颓丧地靠着门:“你把秋仪怎么样了?她是我的妹妹,你的姨母啊!” “她不是我的姨母,她是乱臣贼子!若不是念你生了我,我会连你一块杀。”贺子兰撂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 她还有一位旧蛇要见,把缉拿在宫中的程珍召到殿上,“程仪已经承认与你有往来,现在你肯说了吗?” 程珍被关了许久,听到这句话时震惊得身子都在抖,“我确实会帮大祭司递消息,可我从未想伤害您,在南疆帮大祭司跟帮您是一样的啊?” “不止是大祭司吧,太姬娘娘呢?那天晚上是你吧?”贺子兰问道。 “罪臣……陛下求您宽恕我吧。”程珍不敢再辩解只是一直磕头。 “伤害本座珍视的蛇,出卖本座换取利益,那一点值得宽恕?”贺子兰痛心道,“贺霆供述在木珂城你协助他放走程绱本座不大信,程琪指出她的疑虑本座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直到今日本座不得不信陪我一路走来的玩伴背叛了本座!” 她看着案台上泪眼汪汪的贺子兰,求情道:“您念在自小的情分,饶我一命吧,饶我一命。” 贺子兰冰冷的声音传来,“你退下听候审判吧。” 程琪没有因为这好消息好转,但她还是多了点动力,在最后的时光,她总想做点什么。 既然还在议廷,程娴也不想程琪和贺子兰闹得太僵,跟她说,这两个月来,虽然她们遇上每每吵架,但她昏睡时,贺子兰都会守她将近两个时辰,连午饭也在程府吃。 程琪回忆起一次,贺子兰确实和她用饭。 “见你身子好许多,我就放心了。”贺子兰欣慰道。 程琪笑而不语。 “你要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贺子兰安慰道,“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来多吃点。” “好起来也回家去。”程琪不以为意。 “你们狐朝那么不好,何必回去,在这里有一番功业不算功业吗?若是想念师父咱们会法术随时可以回去啊。”贺子兰越说越兴奋,神采奕奕。 “那我这异族的身份怎么办呢?”程琪好奇道。 “这个简单,你的真实身份本座没有对外透露只有少数几个蛇知道,想瞒下来不难。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愿意,本座身侧的位置也属于你。”贺子兰许诺道。 程琪摇摇头,兴致不高,贺子兰赶紧打圆场:“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她又想起曾经给贺子兰诊过脉,这会便兴致勃勃地找药材制药。 几天里,她一直致力于让贺子兰弃了清音琴,可她刚处置亲近之蛇,这会精神还没缓过来。 这天夜里睡觉,程琪应召来到一处洞府,里边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带着半边面具,坠着羽毛,“你是程琪?就是诬说我的琴有问题?” “千缘仙子,我并非说您,是有蛇从中作梗……”程琪正在想措辞。 千缘却不肯,“明日到蛇神庙来,当面对质。” 这是三月来,程琪第一次出门,顺利到了蛇神庙,见到南疆的两位神明。 “程琪,今日便把话说清楚。”千缘挑起话头。 “清音琴里藏着一种我师父说的贯音石,它通过琴音吸食契约者的灵力和气血,灵力倒还好,气血不济,练功走火入魔……”她正说着,莫楝打断,“你少胡言乱语。” “还有这种石?”她又把千缘拉过去,“没有的事,娘娘……” 千缘正要开口,莫楝打断她,“程琪想要解药吗?” 程琪点头,眼里透着不甘。 “我可以给你,但我们要打个赌,如果你能说动贺子兰离了清音琴,这解药就给你,办不到你便输这条命。”莫楝说道。 “不够,如果我能办到,在给解药之上答应不再掺和政事,废除礼祭。”程琪知道这是个陷阱,可她也是急了。 “好,击掌为约。”莫楝三下五除二就决定下来。 千缘出声,“等等……” “程琪身为异族搅动这些风云,现在更是诬陷你我,总该有代价吧。”莫楝小声说道 千缘沉默着看她们击掌,她还拉自己的手去跟程琪击掌。 她看着掌心流动的法术,又看程琪离去的背影,“不好,她是凤狐,凤狐清明之前跟我说她徒儿凤狐琪娘到南疆后了无音讯,要我帮着找找,我竟……” “凤狐,也许她不是……”莫楝先敷衍过去,后来赌约已立加上苧夜丢了,千缘便无心此事…… 下山时她遇到一蛇,莫岑。 彼时蛇君山仍在盛时,莫岑傲气得很,轻蔑道:“你算东西,敢与天斗?” 话外诸位都现惊色,“莫岑也配说这种话。”萧云气得怒吃两个青枣。 俞苧夜怔愣住了,睫毛轻颤着,忽然发现她的心在颤抖,于是疯狂给自己心理暗示,如今不是一千年前了,不用害怕…… 她瞳孔无神,不知该看向哪里,不知该去往何方,再赌不起了……忽然她抬头看见程琪正微笑说道:“我当时回她说……”不知觉中,她的心又沉下去…… 程琪对这话有些震惊,反应过后便只剩鄙夷,“若以莫楝为天,恐天难久长。” 说话声止,俞苧夜受到振动,凤狐琪娘从前从未将这些细节说得如此详细,她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原来在那么久之前,她们就在同一条道上,只不过当时还并不认识。 俞苧夜很激动,像有一抛火在燃烧,可此时此刻又不得不抑制。 程琪这几日,写了好几张药方上去,贺子兰很感动但也明白她的用意,但她觉得为难。 “首上,近来疼痛减轻,面色也跟好不少。”程娴笑道,她真心为自己高兴,程琪也不好扫兴,移开话题“回去办公,一切可都好?” “当然好了,不过我还得攒攒钱才够在京都置办宅子,恐怕……”程娴有点不好意思道。 程琪摸摸她的头发,“你当然可以住在这,将来你也会住上极好的宅子。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办。” “首上尽管吩咐。”程娴话里带着喜悦。 “我想见贺子兰,托你递个话。”程琪说道。 骄阳打在皑皑白雪上,竟不觉是冰天雪地般寒冷,仿佛春到了。 贺子兰急匆匆赶到院深处,“怎么在此处站着,身子可好些了?” “臣是觉着此事还是不要府内蛇知道为好,此处阳光正好。”程琪说着兀的跪下,“陛下,臣查明白了,清音琴内含贯音石,蛇神借清音琴之名,以它与您缔结契约,它由此蚕食您。苦于一时没有破解之法,只得求陛下暂弃此琴以保圣体康泰啊陛下。” “你别说了,先起来。”贺子兰揉了揉脑袋。 “您听臣把话说完,臣一定起来。”程琪说道,“臣并非欲您与蛇君山决裂,不过暂时先不用清音琴,之后陛下您会明白过来其中利害的。常听闻君命无二,国君神思无虞,才是利民利国的一等大事。” 她言辞恳切,贺子兰半点没听进去,她起身,却是听到当头一棒。 “你是异族,来南疆才四年自然不明白清音琴之于本座,神明之于南疆的重要,异想天开!”她的眼睛染上血色,“本座不能,不能做神明跟前的罪人,整个南疆国的叛徒。” 她拔剑抬手,刺向程琪,她两指无力转为手掌握住,掌心渗出血。 贺子兰丝毫不留情,直直刺过去,长剑刺进胸膛,外披被顶起来揭示剑已刺穿程琪。 “你要杀了我吗?”她悲愤道,好像有眼泪从她脸上划过。 贺子兰摇着头拔出剑,让她跌倒在地,凶狠的眼光俯视着她。 事到如今,程琪知道无可转圜,索性骂个痛快,“你枉为一国之君!灵力不足以抗清音,治政不足以明忠奸。上畏天,下畏地,独自怜而不怜民,终究是我错信了你,真真可笑至极!” 贺子兰眸色红得像入了魔一般,她想将剑收回来,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刺。 程琪看着一个目光凶狠的贺子兰真愁自己下手不够重,还再下手。她惊恐往后退,捂住胸口起身逃了。 贺子兰前边没有程琪,长剑不稳掉了,她也跪趴在地,“啊……我做了什么,什么……”她泪滴落竟成了血泪。 贺予在外边等得不耐烦,便进来看到贺子兰那姿态和地上的血,赶紧顺着足迹去找程琪,却只见房门紧闭。 “妹妹妹妹,是我啊,你开门,到底怎么回事?”贺予担心道。 程琪勉强止住血,这会倒在躺椅上,“我劝贺子兰,她刺了我一剑,”之后便久无动静,她服下止血的药,痛悲道:“啊唉……我竟一错再错至此……” 听得贺予气愤难当,冲过去找贺子兰。 天上忽然又下起雪,贺予抓过贺子兰连打数拳,打得她嘴角流血。 她觉着不够,又抓起她的衣领,“你为什么刺我妹妹一剑,为什么!” “贺予,我着了魔了,我对清音琴根本无从抵抗……”贺子兰痛哭流涕。 在大雪飘扬中,她一颗颗血泪流淌。 待贺子兰走后,贺予又去找程琪,问问清楚。 终于进去后,“真是耻辱,受囚时有一月摇尾乞怜,今日刺了一剑,莫楝,想要这条命就拿去,我也受够了。”程琪愤愤不平,牵动伤口,“哎呦。” “莫楝?这是何意?”贺予看向程娴,她摇摇头。 “我跟莫楝打赌,赌注是我的命和她从此再不干涉南疆政务加上给我解药,前提是成败之前保密,我不能让她弃了清音琴……”程琪说到最后闭上眼睛。 贺予听到后边已经可以料想,伤心落泪,“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我真是愧对凤狐一族,希望死后纵有魂魄可以飘回故乡,回到师父身边。”程琪边哭边诉说。 “你不是狐妖?你师父又是?”贺予问道。 “我是凤狐,即便已经露馅我也不想自报家门,我师父是凤狐清明,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程清。”程琪回道。 贺予如遭雷击,“什么?你为何不说?” “师父要我探望故友,也说过他与蛇神关系不好,并不允许我假借师名。即便我与程青有关系,照样有程仪下毒,朝臣为私要我下台,我也越不过莫楝的地位。” 听着她的话,贺予顿感绝望跪坐在地。 程琪拿到圆栓正欲施行,莫楝却说:“我要你当着贺子兰的面炼化。” 她一时间眼睛瞪大,一语不发,点头答应了。 这天雪开始消融,像是春近了。 “我听她的,我想去见她。”贺子兰道,贺予说道:“好好说,千万别再争吵了……”她知道是最后一面了。 还和之前一样,贺子兰先进去,贺予在外守候。 她跪在程琪面前,刚唤一声,她就没让她说下去,“跟我来吧。” 两蛇进了一个木屋,程琪手上拿着奇怪的东西,开始动作,她抬头对贺子兰说道:“你去把门合上吧。” 贺子兰做完,回过头,却感受到一丝怪异。 “莫楝要求我在你面前炼化,我怕吓到别蛇,才到此。”程琪解释道。 “不!为什么?即便要死也该是我……”贺子兰冲上前,阵法已成阻止不得。 “你死了,南疆或许迎来明君,莫楝舍不得。”程琪讽刺道。 贺子兰痛哭流涕时,木栓活动着,往圆圈里挤,程琪痛苦难当,两块木栓隔着血肉靠近,肉体在挤压中变成一摊血水,空中闪着金光。 “不!啊啊,程琪,程琪!”她手指触碰着血水,整个身体伏在地上,泪流不止。 贺予赶到看到此情形,“难道莫楝连流她全尸也不愿?” 水环误主 白级高手有些撑不住了,大声的对莎莉喊道,之前为了把怪物压制在魔法阵里面,他耗尽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力量,现在可以说都是在透支。 宋欣让他们把绳子系在她的腰间,然后她就要上到烟囱顶部,直接从上面进入。 “你发觉就好,不过……”对于鸣人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卡卡西淡淡的说道,而下面的话,让他们深思。 “什么!”夜葬周围炼制丹药的众人手里的火候突然变化,特别是玄海差点因火候爆鼎,而药羽以奇特的方式将火候控制了下来。 阵阵龙吟声响彻天地,眨眼间又是一道紫色神龙,分离出来正在和枫言并排驱使,气息一般无二,就是实力也是大相径庭。 看到这一幕,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给他们发放食物的可是一个高贵的魔法师,而且是一个能够一招秒杀二级魔法师西七的魔法师。 沈浪放着夏梦岚这种有颜值、有身材、有财产大明星不去泡,脑袋抽风了才会对自己图谋不轨。 其实这一次,事情还真的不能怪那个所谓的销售总监,本来就只是跟去机房,看看那边的情况,找个露脸的机会而已。 也不知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她换给谁看!也有可能实在是太无聊,让她不得不自己找点乐子干。 蔚青和紫澜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让她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茶水是加过东西的,入口的那一瞬间,俩人的脸色就变了。因为顾着面前的人,才没有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实在想不动沐寒这般果断狠厉,二话不说,就废掉了林国斌的双腿。 很奇怪,这都大晚上了,居然还有人登门拜访的,还不肯自报家门。 见四道游蛇般的雷电降临后游蹿在金牢之上,被雨水打湿的金牢冒出缕缕白眼,而最后一道紫雷则直接迎头劈落。 “绒儿,朕知道你宫中近来不太平。为了安全起见,朕只好召你侍寝。再和你详谈一些事。“她道出她的来意,想让宁绒能够放轻松。 宁启薇还在入神地揣摩着梁丞相刚才的话,泠不丁被换到另外一人的手中。现在处于婴儿时期的宁启薇皮肤娇嫩,一点点的摩擦令皮肤生疼生疼的。宁启薇皮肤受疼,轻哼了一声。 陆银不确定,所以他更警惕了,甚至还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就准备脱离这片漩涡。 自己可是金系的能力者,再加上修习了休闲功法,体内有着灵气支持,更能发挥出金系能力的威力。 柳照影自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惦记上了,还是见血光的那种惦记……她随着卓甘棠走了一段,第二日在驿馆就要和他分别了。 李华抬眼看着她,见她虽然面带微笑,回答的也很简单随意,但是眼神却很坚定,仿佛这是她心存已久的目标。 桃花望着眼前这两个男人,心里有一种既酸酸又甜甜的滋味,脸一红,低头钻进了屋里。 灵识一动,探进了储物袋里,一瞬间,储物袋内的大部分兽皮都落到了这个死角,张光祖刚好看不到。 那六七人看到自己抢了半天的神魂丹被人抢走,如何能忍,全部向唐青扑来。 一道精纯的灵魂之力忽然从那深渊之中冲上天际来到了那黑云之中,不久之后,只见一道透明的身影缓缓漂浮最后来到了那山峰后面成为了那亿万灵魂中的一员。 各种调料都拿出来一点,放到了一只空瓶子里,拧好盖子摇匀了之后,给二哈传音过去。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是用的对象不同而已,诛天宗主请!”王珏对任诛天客气的说道。 唐青很真诚的看着花影,不过唐青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花影,却让花影俏脸绯红。 “是谁?”罗老三心中大惊,惊恐万分的四处打量起来,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究竟是谁在说话,因为他的有限视线实在是太短了,根本不足以发现对方。 “整三年不见面了,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能见到你,今个儿一别,不知道又等多久才能再见面,俺会想你的。”付兰花说着,脸色有了变化。 “桑洛果然不愧是狐族的难得的七成血脉后人,这等移形换容之术,就是我都没有看出来。”看着狐帝看的方向,东海天的目光也落在了桑洛身上。 “王建军,我看到王建军的车到了村口,我寻思着肯定是来找你来了,所以我就赶来了!走,跟我回去吧!”罗桂英说道。 浑身都是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如同是一轮太阳一般,始凤凰显露出来自己的本体,与祖龙交相辉映,眼神当中露出绝对的冰寒之意,冷冷的看向下方所有星空骑士的强者。 道场对打 贺子兰一直在道场之外守着,果不出凤狐琪娘所料,里头刚打起来,欧阳宇屏和杨预谦就来了。 她并不想与这两人死战,只需防住这条线便成。 凤狐琪娘向凤狐清明说一声,便想去看贺子兰的状况,可却被一人拦下。 话说莫楝姐妹计划落空,正准备撤离,俞苧夜等牵扯住莫岑。 莫楝溜得快极了,她带上莫岑,莫岑又带上两龙,到了郊外隐蔽处,双方各行其道。 俞苧夜毫不留情,几个小喽喽不多时死于剑下。 她一回头看见欧阳雨泽,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两妖小跑几步,左手拉右手地拉住彼此的手,拉成个叉。 “我心里庆幸你们无虞。”俞苧夜笑道。 “恭喜你突破那道最大的障碍。”欧阳雨泽回应道。 “果然知我。”她说着靠近几分。 这时,萧云排查完附近过来了,两人赶紧分开。 “千缘仙子。”她意外道。 “南疆的事,我是有对不住你之处,可你就要夺走我的女儿吗?”千缘质问道。 “既然您还记得这事,那您这么会对莫楝姐妹的真面目懵然不知?”凤狐琪娘笑问道,“您不单对不住我,也对不住苧夜。” “你胡说……”千缘刚想说什么,却被凤狐琪娘打断,“是您让她幻化成形,所以自认可以掌控她的一切。” “有何不对?”千缘闻言扬起头笑道。 “她是人,却会是您的掌中宠,还有朋友,以及那段往事的倾诉对象。可您有了莫楝姐妹做伴,她便很少被你视为朋友了……”凤狐琪娘说道。 千缘陷入深思。 “您有无边神力,信仰无数,行动自由,可你却不容许她得到,限制她的灵力提升,将她投在一片虚无幻境中数千年。”凤狐琪娘话音里带着气,“是她本身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 “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自会改之……”千缘低垂的头抬起来。 “时至今日,您的话,琪娘不知该不该信?或许您回去后听了莫楝的话,又会视我为仇雠……”凤狐琪娘直视她的眼睛。 “你是说莫楝控制我……”千缘心里没底,向前几步又转头说道。可不等凤狐琪娘回应,她便消失了。 清音琴琴弦拨,贺子兰与欧阳宇屏,杨预谦抗衡两个时辰已然疲累,指尖难受。 两个老不死真有耐心……贺子兰想。 “蛇君,我等不过想进去一窥究竟,并不做什么,你何苦阻拦呢?”杨预谦看出贺子兰有松动的可能于是开口道。 “我与两位本不相识,只是两位臭名远扬,我也不能放你们进去。”绿光与红光对撞中只有贺子兰冷冷的一句话。 “凤狐弈筠跑了?”俞苧夜向?濛和萧壬问道。 “他,他早跑了。”?濛有些泄气。 “眼下管不上他们,我听到外头有动静。”欧阳雨泽说道。 “还会有谁?”?濛抽出骨笛。 “你别忘了,这里可是个道场。”萧云走到她身边说道。 “琪娘呢?”俞苧夜问道。 “约莫去找贺子兰了吧。”?濛随意回道。 欧阳雨泽闪身过来相助贺子兰,她解了困擦汗时发现端倪,又看见凤狐琪娘赶来。 “你一切可好?”凤狐琪娘还未关心,贺子兰便先问道。 凤狐琪娘摊开手,“你瞧,没什么事的,倒是你,让我看看。” 她本意也不觉得现在适合仔细查看,只是贺子兰躲闪,这才让她较起真。 她果真发现什么,拉起她的手,“这是……”贺子兰的指甲在渗血。贺子兰怕她看了更不好受,想赶紧抽离,却奈何不了凤狐琪娘。 凤狐琪娘边包扎着边落泪,贺子兰一只手想拿手帕,摸索一会拿不了,只得用手拭泪。 “这该有多痛,你竟然……”凤狐琪娘泪眼汪汪地看向贺子兰。 “莫要难过,能替你办成一件事,我心里很开心,也不觉得痛。”贺子兰面上还算平静,头顶的汗却做不了假。 俞苧夜过来时便看到这一幕,进退两难,只得默不作声在一旁看着,直到两妖分开。 或许是事平了他气顺,欧阳雨泽对上欧阳宇屏与杨预谦可以说下手没轻没重。 可隐尘却不能支撑他的攻势,好在他一旁还有一位想取杨预谦性命的妖——萧云。 在双方打得如火如荼时,顶上传来骨笛声,另一边俞苧夜紧盯着这边,观察欧阳雨泽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因多年私怨,用道符对欧阳宇屏大打出手,而这也使两位配合不善。 俞苧夜见势如此,立即加入,两位道长本就乏力,这会杨预谦识相开始说软话,“俞姑娘,我等不过想看看诸位在道场里做什么,这毕竟是人间的地盘,此举并无不妥啊。” 俞苧夜眯了眯眼,心想,当日八环岗,不也是虎族的地盘……这血仇,今日一同报了未尝不可。 忽然四面八方围过来两派道士,后边又跟来一群狐妖,一时间泛起紧张的氛围。凤狐琪娘怕殃及无辜便上前:“杨道长,许久不见,这见面便兵戎相见啊?” “琪娘姑娘,别来无恙,续梦一事还有有赖与你。”杨预谦假笑一礼,“今夜叨扰,都围着做什么?跟我走。” 欧阳宇屏见杨预谦走,他也不自讨没趣,跟着一块走了。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背上剑忽然有动静,隐尘变回人形,作势要晕,萧云赶紧扶住。 欧阳雨泽赶紧给他查看,他并未受到道法冲击。 “小尘受伤了,先回弃忧谷一趟吧。”凤狐清明发话。 尧淳看向凤狐清明,“既然要回弃忧谷,狐后之疾还请前辈出手及迎公主回朝。” 几人对视过后,向尧淳点头。 去弃忧谷,有些妖不便前去,她们回去歇息,旁边盯着的程宁这才上前,“陛下。” “先回蜀南小院,之后再做打算。”指尖发痛,贺子兰禁不住“嘶”一声。 一别经年,再次回到弃忧谷,俞苧夜生出许多感慨,更坚定信念。 ?濛第一次到弃忧谷新鲜得很,常向凤狐清明询问,由此也道出其中不少故事。 “清明师傅,这凤狐由来的故事您能不能同我们讲讲?”?濛好奇道。 “在不知多少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只女狐狸吹响骨笛,吸引一只凤,两情相悦,缠缠绵绵便诞下独特的妖类,凤狐。” 之后这片土地有越来越多的凤狐,逐渐成为一个国度,而后狐妖迁入。 凤狐清明又说起不少前尘往事,“我的父亲凤狐轩在凤狐朝掌礼祭之事,青谷即弃忧谷便是他的封地。” 弃忧谷地属边境,本就难以完全控制,于是直接将此地赐予礼祭使,也让凤狐轩感念君王恩德。 凤狐轩在此成家,爱妻凤狐蕙离世后,他便醉心修炼,研制武器,对青谷管理疏松,为后边凤狐清明改制奠定基础。 如今弃忧谷中的秘术多为凤狐轩研制,他常常带着他唯一的孩子凤狐清明一起练武,直到他离世…… “老前辈,他为何而死?”萧云问道,凤狐琪娘低下头。 “他研制一种新的法术,可无法掌控,消减寿数,枯木死灰。他死于禁术,之后我便将此术封存,便遗忘了。直到一千年被阿倩发觉,父亲功力尤且不能逃脱,况且她呢……唉。”凤狐清明话里透出几分悔意。 在场也是一片唏嘘。 凤狐轩死后,凤狐清明担谷主之名,却未行谷主之实,无为而治。 之后,他与一位姑娘相识,相熟。 那姑娘名唤凤狐茗裳,成亲之后告诉他,她之前为其父亲找寻过不少宝物,她虽不通灵力,但找东西极厉害。凤狐茗裳好寻宝物,制造宝物,但技艺不精,凤狐轩为回报她偶尔会给她一两件淘汰下来的宝物。 凤狐清明从小就好探究这些,以为父亲去后再无同伴,谁料再觅知音。凤狐清明因从小住在谷中好探寻天外天,加之想要找寻父亲死亡的真正缘由,凤狐茗裳便帮他找寻那天神遗落下来的镜子,最终填满湖。 之后他们常常在湖畔看世间风景,夫妻恩爱如蜜里调油。 似乎是注意到凤狐清明的低落,凤狐琪娘笑道:“我同你们说,我师娘长得可漂亮了。” “是,我也见过画像。”俞苧夜说道。 可叹天不假年,这天,夫妻终于决定出谷去游玩,可他们虽看过却不知险恶至此。 当时凤狐朝的国君实在不算一位明君,底下妖也是为非作歹。 今日集市格外热闹,知府公子远远看见妖群之中凤狐茗裳如花朵一般,于是起了坏心。 他们旁边换了些不知所谓的人,没多久,他们夫妻便走散了。 最后,凤狐清明在一处客栈看见凤狐茗裳的法器印记,循着印记他撞开门,发觉爱妻已被奸杀。 犯案者正整理衣裳。 “畜牲。”?濛捶桌,“确实畜牲!”一旁喝完药有些迷糊的隐尘也附和道。“但不知……”“后来如何?”俞苧夜接过话看向凤狐清明又看向凤狐琪娘。 “既是知府公子,想必是求告无门,但我相信清明师傅不会就此放过他的。”欧阳雨泽说道。 “是,我们一起上公堂……”凤狐清明接着说道。 那贼子自不肯认,反威胁凤狐清明,“你若肯罢休,我可让仆从包点银子给你,若不肯,本公子也可让你血溅公堂!” 堂上县太爷点头连道:“正是,正是。” “你们畜牲不如!你也配做地方父母官!”凤狐清明才说一句便被按住。 “是啊,那有这样的道理,就该抵命!”“杀了不用偿命,还威胁苦主,真是世风日下。”“这好似不是头一桩,不新鲜了。” 衙门外围着一群百姓,县太爷下令,“快将他们赶远些。” 一直在一旁的凤狐棱潼尽收眼底,堂内知府公子正要行凶,凤狐清明抽出玄阳剑之时,外面一声声瑾王驾到传进来。 县太爷站起身腿软,瑾王怎会到此。 彼时凤狐棱潼还是少年模样,他入内见县官还站着,“县官不识本王,不知可识此物?”他拿出命他巡察的圣旨,县官当即跪下,“陛下在上……” 凤狐棱潼看向一旁的凤狐清明,将他扶起,“你放心,本王不会让有冤者含冤的。” 之后,便由瑾王主审此案,不出三日便查清原委,叫贼子凤狐奇头落地,县官被罢免。 “有罪者虽已受惩治,但贼子毁坏朝廷威信,此事不小,我欲上禀王兄,肃清此风。”凤狐棱潼郑重说道,心中忧虑不小。 “既然提及前尘往事不妨提一提,之后南疆之事……可愿听?”凤狐清明买关子道。 他们中属欧阳雨泽和?濛最积极。 数千年前,凤狐清明云游至南疆,受到当时的程煜的招揽,之后便与莫楝她们不打不相识。 莫楝总是疑心他居心叵测,千缘封闭在幻境久了对外世很单纯,对凤狐这一品种又很好奇,于是,很快成为棋友。 莫楝力主劝千缘参与南疆建国之事,如今南疆大部由蛇族占领,蛇族中有一位程煜颇有建树。 “你我不过协助程煜建国,算不得什么,建国之后,子民安定,歌舞升平,他们会记着你我的。”莫楝从左边又绕到外边,“难道你打算一生待在幻境里碌碌无为吗?为了一个男人实在不值得……” 千缘终于被莫楝说动,她现身后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这是?” “这是我在蛇君山发现的蛇妖,打算认为妹妹。”莫楝笑道。 千缘正视那蛇,笑道:“叫什么名呀?” “没有……没有名。”小蛇妖回道。 她看向莫楝感到奇怪,“不如娘娘给她起。”莫楝说道。“我?”千缘看向两妖,犹豫后开口:“既是你妹妹自然一样姓莫,不如起单字‘岑’,岑为山,愿你做妖如山,志向远大。” 千缘俯下身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吗?” “喜欢。”莫岑高兴道。 由于亲取名,加上莫岑乖巧,千缘与她们越来越亲近。她们姐妹意味着千缘在南疆的新生,而苧夜则代表旧痛。 几经战事,程煜有了三方助力很快打败漠北狼族,南疆虫族,彼时彼刻,南疆迎来建国的喜悦。 在而今青州位置一个小草屋里,凤狐清明见第一任蛇君,“大业已成,我也该起身返乡。” “清明先生,国家初建正需要先生这样有才能之辈。”程煜急切想留下凤狐清明。 “国君言过其实了,凤狐清明并无治国之才。而我观您一路走来便做得极好。”凤狐清明给程煜倒茶。 两位坐一块聊了许多许多,直到夜深,“先生不愿高调,难道您做了这许多却要青史无名吗?这实在不妥。” “在南疆我便为程青,青史如何留名便全凭国君主意,我一世外妖对此全不在意……”凤狐清明将最后一杯茶推向他。 程煜用了糕点又配了茶,“程青……” 这个名他似乎要在嘴里细细咀嚼。 凤狐清明相送蛇君出草屋,“先生,您于社稷有功,却一心云游,那在下也只得给您多办些行头了。”彼时少年对上凤狐清明这个“老少年”,“那便是极好。” 临行之前,千缘邀他询问法器之事,便是后来的灵结柱。 千缘觉着他见闻颇多,又风趣,“你要走我还真舍不得,等将来你我都空下来,我带着苧夜去你那弃忧谷玩。” “仙子亲临弃忧谷,我自然欢迎,不知苧夜是?”凤狐清明疑惑道。 千缘手里现出一块玉石,“是它。” 忽然凤狐清明抬眼,莫楝在千缘身后出现。“又在下棋?”她手搭在千缘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凤狐清明。 “是啊。”千缘这才看向棋盘,意识到凤狐清明为何不动,“我又输了。” 见她沮丧,莫楝安慰道:“何必在他者长处论长短呢?” “蛇神言之有理。”凤狐清明说道。 “你们下棋便是这样你啊我啊?”莫楝问道。 “若要论年纪大小,我可是只近万岁的老妖了。”凤狐清明眯起眼。 千缘有些惊讶,“我做神仙确实没这么久?不过算上做凰时……” “那自然是我不能及了。”凤狐清明笑着接过话。 莫楝见插不上话,自觉没趣不说话了。 千缘再次约见面,原来是莫楝要与凤狐清明切磋。 “我新练的法阵,清明师傅来试试威力。”莫楝说道。 凤狐清明点点头,“成。”有些遗憾向千缘道:“我还以为你和我切磋。” “哎,我不过是赢你一次,你练练之后我们再切磋。”千缘吃着果仁挑眉道。 莫楝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进入法阵后,凤狐清明觉着一阵怪异,秉着小心谨慎,他在进入法阵两刻钟后才第一次出手,并在不久后察觉在法阵内越出手越会被吸食灵力,而进入时间长短也有影响。 他极耐心,将内部探寻究竟,找到灵力聚集点和薄弱点,用全力劈向聚集点,再往薄弱点开路。 正当此时一团黑雾出现,被法阵吸食灵力的凤狐清明一时难以对抗。 十几个回合里,莫楝只想搏斗,将凤狐清明害死在此,而他运用傀儡术吸回灵力,又巧妙避其锋芒。 在他佯装虚弱之际,莫楝放松之时,他劈开结界,逃出去。 “这是莫楝独创的法阵?”萧云疑惑道。 “是。”凤狐清明说累了喝口水,不过他在说起南疆往事时还是神采奕奕的,仿佛回到那时。 “我们都不曾见过。”安静许久的凤狐琪娘说道。 俞苧夜点点头。 “你们只接触过灵结柱,如果说灵结柱与练蛇有关,那法阵更脱不开干系。而且我推测法阵只在蛇君山附近威力最大,所以在虎族一战中,即便宝物灵结柱碎了,也不曾出现。”凤狐清明说了一长串。 众人连连点头。 “那卜月轮呢?”?濛忽道。 这题欧阳雨泽会,他立即答道:“?濛姑娘不知,卜月轮在莫楝姐妹手中用不得,就当祭祀的礼器用。” “那莫楝面上切磋,实际上想害您?”俞苧夜问道。 凤狐清明点头,“或许是第一回做这种事,莫楝还不算熟练……” 后来结束切磋,凤狐清明还特意私底下提醒千缘小心莫楝,但她似乎不以为意。 凤狐清明与千缘道别,结束南疆之旅时,程煜特意前来相送,他弄来满满一箱东西。 “弃忧谷不缺这些……”凤狐清明不好拒绝声音小些,“这还有干粮,程青你此话何意?就是你弃忧谷珍宝无数,总归没有南疆特有的珍宝吧。”程煜有些抱怨越说越没底气。 凤狐清明只得点头。 蛇君让装备完行头的侍从退下,单独跟凤狐清明道别,“卿协助本座建国,本该功名在身,可你却志不在此。” “陛下,今日亲自相送又这般礼赠,程青已十分感激。”凤狐清明一礼。 程煜赶忙扶起,“愿卿出游一路顺风,共度艰辛三载本座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走,不知还能有再会之期吗?” “能,当然能,程青尽量尽快与国君再会。”凤狐清明说道。 弃忧谷,凤狐清明宅中,“后来到南疆,便逢虎族之乱,后来让琪娘去南疆,也是我存了私心。” “不过程煜死得早,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凤狐清明陷入感慨,眼尾有些湿润。 “凤狐师傅是通过镜窥术知道的吗?”俞苧夜问道。 “我几乎不用镜窥术看亲朋,不忍心看……是千缘通过幻境中的交流告诉我的。不过幻境交流由千缘掌控,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络,才让我萌生令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