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佞臣难缠》 第1章 重生整治刁奴 谢时鸢被她那外族的夫君推进乱军的流矢中后,再醒来就是在外祖母的灵堂上,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切最开始的时候,谢时鸢闭了闭眼,这次她只有一个目标,赖死不如好活着。 “舅老爷可不能这么说,大小姐虽说养在萧家,但毕竟姓谢。现在老夫人没了,自然是由我们谢家迎回。” 谢时鸢拎着食盒刚进了二门,就听堂屋里传来一个婆子的尖声。那声音惊得房檐上的鸟呼啦啦飞走大半。 谢时鸢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丫鬟素云,问道“谢家来人了?” “小姐养在舅姥爷家十多年了,也不见谢家来人,现在倒是装模作样寻来了。”素云接过食盒撅着嘴愤愤不平。 谢时鸢将手里藏着的一块饴糖塞进素云嘴里,笑道“好吃吗?” 素云跺跺脚气急“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 谢时鸢摸摸素云的小辫子“素云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是外祖母教给她的道理。 父不慈母短命,谢时鸢自小养在外祖家,唯有一个疼爱的外祖母,在她14岁时也去世了。上一世谢师鸢就是在外祖母去世后被迎回谢家。 王八蛋父亲和继母不但被私吞了外祖母留给她的万贯家财,还将她与妹妹换亲嫁去了北疆,后北疆与大晋开战。她那在北疆做大将军王的夫君,应群臣要求将她推进了乱军之中,最后落得万箭穿身而亡。 箭矢刺开肌肤扎进骨头的痛感仿佛还在,谢时鸢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不会重蹈覆辙,她要活着,她要去看山看水,吃遍三洲五湖的美食,好好活着。 但是在那之前,要先让那些欺辱过自己的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们还知道鸢儿姓谢,十四年来你们谢家不闻不问,我还以为谢大人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远在豫州的大女儿了。”箫少申被谢家那婆子理所当然的无耻语调激怒。 萧家祖家本在京都,祖辈外放后在豫州也历经了五代,也算是当地望族,谢政当时只是箫老太爷门下儒生。 萧家大小姐嫁给谢政真真是下嫁,后谢政被萧家举荐为官,一路直升做了京官,竟翻脸无情,污蔑发妻偷情,将其赶回了萧家,转头娶了京城王氏之女为平妻。连刚出生的女儿也不要了。如今又寻来当真够无耻。 “舅老爷,当初夫人犯下那等大错,老爷念着旧情未将其休弃,就是顾念着小姐的名声,怎能是不关心小姐。你还是快快将小姐寻来吧。”那婆子被讥讽了也不生气,端坐在椅子上,一派主人家的气派。 倒是谢少申被气得面红耳赤,被夫人按着才没去寻他的长枪挑了这婆子。 “老爷,我知你心疼鸢儿,但鸢儿到底姓谢,现下既妹夫家寻来,也应让鸢儿回归本家。”舅母潘氏拉了拉谢少申的衣袖。 这些年来箫老太太偏宠着谢时鸢这个外孙女,自己的亲孙子孙女都比不上。身后更是将家财大半都留给了谢时鸢。潘氏心中早已对这个被“流放”的外甥女不喜。 更何况谢时鸢又生得极为标志,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比了下去,眼瞧着三个姑娘都到了议亲的时候,现下谢家人寻来了岂不是正好赶走这个累赘。 “你闭嘴!”谢少申被气得发晕。 潘氏悻悻的闭了嘴。 谢时鸢进屋见到得就是如此情景,那婆子她认识,是她父亲的奶娘范婆子,在谢家一贯嚣张,连她那个继母王氏也要礼让三分。上一世谢鸢回到谢家,没少吃她的亏。 上一世也是范婆子来迎她,也如今日这般颐指气使,直到舅父拿出了长枪才闭嘴。后就将这笔账算在了她头上,上京一路克扣她的吃食和棉衣,她和四个丫头差点没被冻死饿死。 既重来了一生,该算的账也得好好算算。 谢时鸢冷哼一声“哪里来的村妇,跑到人家里来嚼舌?” 少女自外而来,门帘掀起带进一身寒气。只见那人身披一件月白色的大氅戴着兜帽。进了屋丫鬟伺候着褪下外裳,露出少女的真容。 鹅圆的脸庞,一双浅褐色的杏眼,乌黑的长发绾了个小髻,发间只有一根银色步摇和一朵白花,一身白色的衣裙衬得整个人极为素雅。 这小贱人怎得生得如此好,不过再好也是偷人的娼妇之女。 范婆子压下心中的鄙夷,道“小姐不认识我说这话不怪,我是范嬷嬷,你父亲的奶母。”这话说得倒像是她宽容了谢时鸢的失礼。 “舅父,舅母。”谢时鸢先向堂上的二人行了一礼。并未理会那婆子。 “樊昌楼依照祖母生前的方子新研制了些新菜,掌柜的刚送到了门房,请舅父舅母品鉴。” 素云将食盒打开,端出还在冒热气的菜式,摆在小几上。 萧家老太太本是商女,家中酒楼开遍了豫州,生前最喜与谢时鸢研究菜式。 潘氏急忙拉着气的面色涨红的箫少申去品鉴新菜,生怕他一个冲动将谢家那婆子挑了。 谢家如今如日中天,谢政两个月前才升了四品,如果与谢家重修就好,那自己两个想入仕的儿子没准也能得些助力。 奶母子虽是仆人,但是在以仁孝著称的大晋,一些读书人家也会奉为亲长礼遇。 那范婆子端坐着等着谢时鸢这一礼,没想到被直接无视了个彻底。气得倒仰“大小姐也十四了,怎么这么不知礼。就是你父亲见了我也得唤一声嬷嬷。” 谢时鸢伺候着舅父漱口后,才转头对这个聒噪的老妇“我自记事起就未见过父族人,嬷嬷既说是谢家人,可有何凭证?可否有锱礼?” 大晋互相拜见,逢年过节都要准备礼物,富贵人家是金银珠宝,贫苦人家也可是鸡鸭蛋饼。再在上面写上自家的名笺称为辎礼。 尤其是谢箫这等秦晋关系。谢家自将箫夫人赶回再没与萧家换过辎礼,现既想认回谢时鸢便就得认下萧家这门亲家,那辎礼必是少不得的。 这拜见亲家不带辎礼,失礼之处可比慢待一个奶母子要大得多,传出去谢家怕是要被笑话。 范婆子被问得心虚,要不是二少爷不争气,差点将家产赌光,二小姐开春又要出嫁缺一份厚厚的嫁妆,还有三小姐的亲事... ...谁会想起这个败坏德行的贱人生的小贱种。自己的路费还是夫人偷偷给的,家里老爷尚不知道。哪还有钱置办辎礼。 像是被谢时鸢这话提了醒,谢少申才恍然,这个婆子来时只有一个车夫并两个小子,并无辎礼。 “你这婆子敢冒充谢家人骗到我的头上来了!”谢少申招呼着长随去唤家丁,欲将这婆子赶出去。 第2章 初遇奸臣 范婆子语塞,不复开始的嚣张。“不是,我是谢家人。我真的是谢家人。锱礼,锱礼自是有的,是路上闹山匪,被山匪抢了去。我有拜帖。” “老爷,年下了确实山匪众多。再说小姑的事儿只有谢箫两家知道原委,这婆子知晓此事,应该是谢家的人。”潘氏小声拦住谢少申提醒道。 前世范婆子找来开始舅舅也是极不同意她归家的,后来又同意了,怕是有这个舅母的功劳。谢时鸢想起她归家不久后受举荐出仕的那两个表哥和嫁到京都的两个表姐,心下了然。 人皆有私心,她不怨舅母。十几年来,衣食住行舅母并未苛待过她,因着外祖母宠爱,她甚至比两位表姐过得还要富足。但是养育的恩情,她上一世也用自己的命还了。 谢少申面色铁青,眼中仍是不信。唤来小厮取来拜帖,上面的印信确实谢家的徽记,才罢了。 如此范婆子带着一行人住了下来,舅父也如前世那般刚开始坚决不许谢时鸢归家,到后期同意。谢时鸢没有拆穿舅母的私心,她确实要回谢家,回到京都。 给冤死的母亲,还有枉死的自己一个交代。 如心中有恨怨,是过不好这一生的。总要解了恨怨,将该拿回的拿回,该诉的冤情诉尽,该报的仇怨报完,才能去寻她的桃园。 等到箫老太太七七已过,谢时鸢收拾了行囊带着素云,锦玉,木梨,繁琴四个丫鬟踏上了回京之路。 谢时鸢将地契房契并着一些带不走的古玩器具都换成了银票。吸取了前世的教训,在京都那样的虎狼之地,手上银票多,办一些事才方便。 时近年关,街上却一片寂寥,店铺多数都紧闭着,唯有一家酒楼还在开张。 看来这范婆子说得一路闹匪患,也并非都是推脱之词。 谢时鸢一行人就在这个酒楼下榻。可能是在萧家在谢时鸢手上吃过亏,范婆子没有像上一世那般明目张胆的苛待。 大动作没有小动作却不断。在分配房间时又打起了歪主意。 “大小姐,只有两间房了,就委屈您和这四个丫头挤一挤。小子马夫就让他们睡柴房。”范婆子边说着边招呼身后的小厮,将谢时鸢一行人的包裹拿进屋内。 “这房间只有一张床,我们五个人如何将就?”素云闻言气急,叉腰道“剩下那一间呢?总不能让小姐和我们挤着小房,妈妈一个人独占一间房吧。你比小姐还金贵不成。” 范婆子梗着脖子,颇有些颐指气使“四个姑娘是小姐的丫头,自然是照顾小姐的起居跟着小姐,老婆子年岁大了睡觉不老实,怕影响了姑娘小姐们休息,耽误了明天的路程。” “你!” 谢时鸢拦下待要争辩的素云“嬷嬷劳累了一天了,是该好好歇息。劳烦嬷嬷回去时,向店家也为几个小子要些热热的烧酒暖暖身子。” 范婆子闻言露出几分得意,这个小丫头片子看着厉害,离开了萧家,还不是乖乖的被她拿捏,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遂低头不咸不淡得回道:“是,小姐。” 待一行人出去后,素云被气得跳脚“小姐!我们怎么能被他们这么欺负!还有你们几个也不帮着小姐说话!” 锦玉和繁琴开始着手收拾床铺,木梨为谢时鸢倒了一杯茶“小姐这么做自有小姐的道理,不然你愿与那婆子一处睡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小姐自从老夫人过身后好似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小姐温柔娴静,却是个柔弱的小姐。如今的小姐好似被开了刃收在匣里的宝剑,只看着便让人无端的安心。 所以说面对范婆子的刁难,小姐一定自有一番主意。 繁琴在行李里拿出一套新的铺盖,铺在塌子上“我看这里有个塌子,也能睡人。素云和锦玉晚上在这挤一挤,我和木梨打地铺。左右就一晚上。” 谢时鸢捏了捏素云涨得通红的小脸。 她的四个丫头木梨机灵,繁琴谨慎,锦玉老成,唯有这个素云最小也最经不住事儿。 但上一世,正是这个最小的素云,在她被绑上城楼时,为她奋力抵抗,最后和她一起死在了北疆的黄沙地里。 素云揉了揉被捏红的脸“小姐!” 木梨猜的不错,谢时鸢确实另有打算。上一世她就是在这里遭遇了劫匪,在睡梦中被偷光了现银,以至于后面一路受制于范婆子,差点被冻死。 现在细细想来,此地虽有匪患,但为何只偷了她们?而范婆子与她仅一墙之隔,且是一老媪独住为何没有遭难? 如果她猜得不错,怕是盗贼是假,有人想趁着她身无分文拿捏她是真。 谢时鸢喝了一口热茶,眯起眼睛。是真是假,今晚一探便知。 鼓过三更,三个蒙面人蹑手蹑脚得从范婆子房里出来。 “动作要快,银票就在那个死丫头最小的那个包裹里。得手之后少不了你们的!”范婆子嘱咐完,轻轻关上了房门。 三人对视一眼,往谢时鸢房里去。 三人先是在房中吹入迷药,等了片刻用匕首撬开了门闩,房中一片漆黑,借着月光看到几个摆在桌子上的包裹。 正在三人努力区分哪个是装有银票的包裹之际。 高个子的贼人觉得似有人握住了他的脚,低头看去,借着月光只见一张惨白七窍流血的脸,正阴森森笑盈盈的看着他。 不由惨叫出声“啊!鬼!有鬼!” 矮个字的贼人被他吓了一跳,转身待逃,被迎面撒了一头粉末迷了眼慌忙之际打翻了凳子,扑到了剩下的胖贼人。 繁琴点亮了蜡烛,谢时鸢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三个笨贼。 素云从桌下钻出掀掉脸上的面具,里面竟还系着一条丝帕。 “多亏小姐机智,让我们提前系好丝帕,不然就着了你们的道了!”素云愤愤道。 高个子的先回过神,掏出匕首对着众人,虽说他们人多,但都是一些小丫头,不足为惧。 “我若是你,定会先跑为上计。为了几张银票惹上人命官司可不值得。”谢时鸢被几个丫头挡在后面,幽幽开口。 高个子的贼人和贼人对视一眼,捞起那个睁不开眼的矮贼人,破窗而出。 只听“咚!”的一声三声惨叫相继传来。 “啧。”谢时鸢嫌恶的摇摇头“蠢贼啊蠢贼,有门不走非学人家大侠跳窗,难道不知道这是二楼吗?” “什么人?” “官老爷饶命!” 木梨顺着窗口往下看去,只见一队官兵手持火把将那三人围住。 “小姐,来了一队官兵。” 谢时鸢闻言顺着窗口看去 楼下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人身骑白马,身披长袍,白色的雪狐领子在火光的映射中,衬得那人越发苍白。 那人抬起头,一双沉郁的眸子与谢时鸢撞上。 谢时鸢看清来人后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他!” “小姐,你认识这个官老爷?”素云凑上来道 沈君泽,平陵侯世子,上一世他杀忠良进谗言,朋煽朝堂,手刃生父,名号能止幼儿啼哭,是大晋最大的佞臣! 第3章 重回谢家 谢时鸢没有想到在这能遇见沈君泽,上一世与这个人只有两面之缘。 一面是在去往北疆和亲时,那人代天子来送亲。彼时她被封了明照公主,隔着红纱帐子,那人对她拱手行臣礼,语调冰冷无波“公主大喜,一路顺遂。” 第二面就是在战场上。谢时鸢被绑在阵前,北疆叫嚣着要将她祭旗。那人冷笑“公主是大晋子民,敌寇当前,何惧生死。” 上一世他们并未在此遇见,想来是谢时鸢抓住了贼人,改变了走向。只是这种冷血阴郁的危险人物,若有可能谢时鸢只想躲得远远的。 沈君泽向上望去,只见二楼探出个少女,蒙着半张脸看不清容貌,只是那露出的一双眼极亮,烛光摇曳其中,仿若天边闪烁着的星星。 “世子,是三个小毛贼。”侍剑抱拳回禀。 沈君泽转身下马,看了一眼地上三个瑟瑟发抖的人道:“进去查查。” 北镇在闹匪患,沈君泽奉皇命来剿匪,夜巡之时遇到了这三个跳窗的蠢贼。 大堂里灯火通明,掌柜的看着一屋子的官兵不停地在擦着汗。 三个贼人被扯掉蒙面,竟是跟着谢时鸢的马夫和两个小子。 “是你们!”素云惊呼。 范婆子此时早已吓得顶梁骨走了真魂,瑟缩着在一旁不敢吭声。 她原本只想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没想到招来了沈君泽这个煞神。在京中谁人不知平陵侯小世子是个黑脸阎王,这个侄子又是天子心尖上的人,就连太子也稍逊三分。 谢时鸢早料到,范婆子找来的小贼定时她熟悉的人,那便只有这几个随行之人了。 沈君泽进来方才看清这女子全貌,杏子黄的罗裙,外罩着百蝶穿花的大袄,向上望去一双杏眼格外的亮,那不是一双寻常的杏眼,她眼头尖尖向内微扣,像是一只幼狐。 沈君泽总觉得似曾相识,目光一顿。随即又沉了下来,偏远山城。深夜突然出现这一行衣着华丽容貌不凡得女子,很难让人不和此次剿匪联系到一起。 再看向谢时鸢的眼中多了几分怀疑。 谢时鸢服了服身,向上座之人回道“大人,我们本是回京寻亲,借宿于此。这三个人深夜闯入我房中意图行窃,多亏我的侍女发现。此处闹匪患,不知于这三人是否有所勾结。” 大晋律例,民通匪者,绞之。家人笞六十,发配百里。 “我既来了,小姐莫怕。”沈君泽似笑非笑,颔首道。 就是你来了我才怕,谢时鸢心中暗想。 那三人闻言奋力挣扎起来,胖贼人道:“小姐!是我们啊!都是范婆子让我们这么做的,她说要给小姐一个教训。大人,我们并没有通匪啊。” 范婆子脸色涨红,大声斥道“胡说!明明是你们见财起意,还想攀扯到我头上!” “所不是你指使,方才闹这么大声怎不见你出来?”素云厉声道。 “我... ...我那是睡得太死。” 这三人与范婆子一路,纵然她百般狡辩,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几人被赶来的县丞收押入大牢,以待刑讯。 谢时鸢作为苦主也被邀请至县衙暂歇。 沈君泽骑马看着眼前的小轿,心中暗忖。 这三个小贼虽不足为惧,但皆是青壮汉子。竟被几个姑娘整的断腿残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是匪人的计谋,为免太拙劣了些。 一行人行至府衙,谢时鸢下车与沈君泽行了一礼,而后由侍女待到偏房休息。 一夜的闹剧落下帷幕。 第二日衙门开堂审案,几人虽与匪寇无关,但是身为家仆,私窃主人家财物也是犯了窃奴罪。三个行窃者被打折了双手,主犯范婆子不但被打折了双手还受了100鞭笞。四人随后被收押判处5年刑狱。 “贼匪横行,虽已清剿大半,难免有漏网之鱼。不若谢小姐与我同行。路上可照拂一二。”沈君泽提议道。 侍剑闻言睁大了眼,世子竟主动与姑娘搭话,还邀同行,回去与屠刀说他定然不信! 又偷偷往谢时鸢脸上瞄去, 也难怪,这个谢姑娘生得实在是好,又独有一股淡然的气质,哪怕他随着世子走南闯北多年,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 世子从不近女色,这次难不成世子是见色起意? 侍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打了个冷颤,摇摇头将那些怪念头甩出去,老实的站在主子身后。 事情的发展在谢时鸢之外,匪患着实危险可此人更危险。 谢时鸢暗忖,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和这种危险人物划清界限。 随即扯出个假笑道“大人有公务在身,不劳烦大人了。” “本官奉皇命来此处剿匪,为的是保一方平安,姑娘也是大晋子民,若让姑娘在我眼皮底下出事儿,岂不是有负皇命。”沈君泽一派君子模样,却是不容人拒绝。 这人扯得旗子实在是大,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侍剑心领神会,招呼人将谢时鸢的行囊包裹装到他们的车上。 谢时鸢头大,她实在不想惹上这尊瘟神,但眼下天色已晚,几个衣着不菲又不会拳脚的女子,纵然不遇歹人,就是山中遇到只野兽也是够受。 谢时鸢心中叹了口气,相比之下,沈世子还是比野兽安全些,最起码... ...通人性,自己以礼相待,他也不能怎样。 豫州距离京都隔着山,一行人天黑之前寻到个山中的驿馆,停下休整。 山中月色甚明,谢时鸢推开窗望着窗外的圆月繁星。想起了北疆的那三年,成婚三年,她与呼延庭只占了个夫妻的名分,甚少同房。 北疆甚少有雨天,多少个独眠的夜,她只有将自己的不甘,怨恨寄与这月,谢时鸢才能找回几分活着的真实感。 墙角隐蔽处,沈君泽将短刀刺进黑衣刺客身体,几滴血染红了他的衣袖。 “世子,太子果然等不及了。”侍剑捡起刺客掉落的剑,那剑柄只是寻常的样式,但是方才这刺客使出得刀法,却是大内得武功。 忽听不远处窗棂响动,沈君泽示意侍剑将已经断气的人搬走。将带血的衣袖藏于身后,徒步院中。 驿站背靠苍山,夜色中大山犹如一张黑色的底卷,驿站中盈盈灯火好似漂浮在那卷中的萤火, 月光倾泻与院中,洒在那少女的脸上,为肌肤添上了几分玉质的白润 那少女散了发髻,披着大氅,仰头望月眼中似有化不开的愁思。 “天寒气冷,谢姑娘早些安寝,不要着凉了才是。” 谢时鸢被这鬼魅一般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扯出个假笑,嘭得关上窗。摸了摸胸口,长长呼了一口气,真是见鬼了... ... 那模样活像个受惊了的小狐狸, 沈君泽的嘴角弯了弯,泄出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豫州距离京城不远,行了七日便到了。 守城的瞧见他们远远地便打开了城门,叩首低眉,齐呼世子。 “小姐,这个公子好似个不了不得的大人。”素云偷偷将马车窗户打开了一个角往外偷看。 “确实了不得。”谢时鸢低声嘟囔。 “谢小姐自小便在豫州吗?可曾离开过豫州。”窗外冷不防,传来沈君泽的声音。吓得素云急忙放下窗户,拍拍胸脯被吓了一跳。 “回大人,小女自小养在外祖家,从未离开过豫州。”谢时鸢也颇感意外“大人何以这样问。” “无事,见小姐有些眼熟罢了。”沈君泽笑道。 侍剑撇嘴,驾着马走近些,小声在沈君泽身边嘟囔“世子,你这样像是个搭讪姑娘的登徒子。” 沈君泽敛了笑脸,斜眼睨了侍剑一眼。 侍剑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谢政升了国子监祭酒,往来恭贺者不少,王氏少不得做副新头面以便应酬。 “娘,我也想做个新头面。上次的雅集周蓉那个贱人居然笑话我寒酸!”谢时鹭看着身上半新不旧的褂子愤愤道。 “你且忍耐两日吧,你哥哥前些日子又输了,还是我将我的一对攒珠钗典当了才补上了亏空。”王氏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便头痛。 “鹭儿乖,等那个小贱人到了就有钱了,娘叫到时候给你做套纯金的头面,定将那些贵女都比下去。” “可是她能乖乖把钱给我们吗?” 王氏冷哼一声“她若不交出来,我就将她那个娼妇娘偷人的事儿都宣扬出去,到时候她这个小贱人也没什么好下场,看她还敢不敢不交。” “还是娘有有筹谋。”想到即将到手的财银,谢时鹭面露贪婪。 说话之际,一小丫鬟报信,说是大小姐回来了。 谢时鹭眼睛一亮,急急的拉着王氏出门。王氏却有些心虚,召谢时鸢回京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并没有和谢政商议,谢政极厌恶那对贱人母女,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为了她的几个儿女,谢政就算生气她也得这么办,更何况,谢府走到今天全凭她娘家帮衬,谢政还敢休了她不成! 王氏想到此处,也挺起胸膛,端出副主母的架势,随着女儿往前厅去。 谢时鸢望着大门上的匾额站定, 一行人进了家门,与正要出门的谢政走了个对面。谢时鸢望着这曾经给了她生命,又将她推入火坑中的人心下凄然。 那人似乎也惊了,看着谢时鸢先是疑惑,后是震惊,接着是震怒。 “小女时鸢请父亲大人安。”谢时鸢低头叩首,压下心中的情绪,母早逝,父不见,寄人篱下。 上一世她早知这个为功名利禄抛弃妻女的人的冷漠,也不曾渴求过一丝父女亲情,不想他竟如此薄情寡义,为保三妹妹将她换亲到北疆,最后落得个万箭穿胸的结局。 这一世,她不再有任何幻想,她要将这人欠母亲的,和她自己的一一讨回。 “你怎么在这!谁准你回来的!”谢铮看着跪倒的几人爆怒。 第4章 冤家路窄 时近年关,天气也越发冷了。谢时鸢被安排在府中西边的院子里。院中有一棵大树,挡住了一半的阳光,屋子又冷又干。 谢时鸢上一世回谢家时被范婆子折磨得正在昏迷,再醒来已是三天后,并不知是王氏擅作主张将她召回。 如此看来,将她与三妹妹换亲,不是谢政的主意,至少一开始不是。 “木梨,你去樊盛酒楼找钱掌柜的,让他明日午时在玉带巷等我。”谢时鸢将一封短笺交给木梨,并交代道。 “小姐,可是老爷嘱咐,不让你擅自出府啊。”木梨面露担忧,那个老爷实在是凶,十四年未见女儿,一回来就把小姐关在这又冷又偏的院子里,实在可恨。 “明日我们定能出府。”谢时鸢笑得神秘,年关之下,达官贵府最爱办寒夜赏梅的雅集,她那个继母定会去凑热闹,届时没有一身衬脸的罗衫可不行。 说话间一行人推门而入,正是继母王氏带着二妹谢时鹮和三妹谢时鹭。 王氏一族也算是京中大族,王氏自小便养便养尊处优,年近四十唯有眉间两道褶子,道生生破坏了这张脸,一副刻薄之像。 谢时鹮微低着首,唯唯诺诺。倒是谢时鹭跟在母亲后,眼睛叽里咕噜打量着谢时鸢。 谢时鸢今日穿得一身藕荷色缎衫,衣摆处绣得是水纹海棠,头戴海棠珠钗,起身行礼是钗环灵动,衣衫浮彩。 谢时鹭登时妒火中烧,拽了拽王氏的衣袖。 王氏自诩京中贵眷,一眼便认出谢时鸢的这一身出自祥云阁,价值非凡。 这个小贱人竟这般有钱! “大姑娘既回来了,我们往后就是一家人。你虽不是我生的,但我也拿你当自己的亲骨肉一般看待。这两个妹妹就是你的亲妹妹,大姑娘可要多看顾些。” 王氏环伺一圈,见妆台上摆着一对蝴蝶衔珠金钗。谢时鹭也瞧见了,上前拿了爱不释手。这两只钗竟比林疏雨那两只还精致! “夫人说得是。”谢时鸢低眉,一派温顺。“这两只钗,就谁给二位妹妹做见面礼吧。” 谢时鹭闻言喜滋滋的将钗插在了头上,无甚诚意得道“谢谢长姐。” 而后目光一顿,上前扯了扯谢时鸢的衣服“长姐这身衣服,这是祥云阁的料子吧。” 谢时鸢不留声色的拽开她的手道“妹妹既喜欢,明日不若我们一起去挑两身可好?二妹也同去。” 没有少女不爱罗衫,谢时鹮闻言也面露喜色。 两身衣衫显然不满足王氏的胃口,在她看来,箫丽芙那个贱人生前既霸占着正妻之位,那她的东西自然都是谢家的,她生的贱种的东西合该也是谢家的,是谢家的就是她的。 “你有这般手足情谊甚好,你还小,有了银钱也不该胡乱花用,你今日就将奁产交出,我替你保管。待你出嫁之时再交还给你。” 果然狐狸尾巴藏不住了,谢时鸢自是没指望两身衣服就能将她打发走。 “夫人有所不知,外祖母留给我的钱产本是不少,我本想着回京后再难回豫州,便都悉数变买了,折成了现银。” 王氏闻言眼睛都亮了。 谢时鸢觉得好笑,缓声道“只是,路上那范婆子勾结外贼将银钱都偷了去,不知所踪。” 谢时鸢掏出妆奁下的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王氏。 “现在只剩这两张银票,被我的侍女贴身藏着才没有被搜刮去。便给两位妹妹做衣衫吧。” “什么?”王氏闻言只觉天旋地转,一股急火猛攻心头。她不惜得罪谢政为的就是箫氏的财帛,那她的儿子欠的赌债,还有鹮儿的嫁妆怎么办? 一定是这个小贱人在骗人! “大姑娘不愿交出,也不用拿这等瞎话诓我!”王氏也顾不得装慈爱,厉声道。 “这个案子还是大理寺的沈大人亲审的,夫人若不信可去平陵侯府问问沈大人。”那沈君泽凶名在外,传闻御史大人都照打不误。 谢时鸢量王氏没有那个胆量去扣平陵侯府的大门,看来有些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大理寺沈大人?那个平陵侯世子沈君泽? 王夫人筹划得算盘落了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京都的年关比豫州还热闹。 谢时鸢趁着谢时鹭与谢时鹮挑选衣料之时,悄然退出,带着木梨往玉带巷去。 到时已有一穿长衫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此等候。 “东家。”中年男子拱手行礼。 谢时鸢虚扶一把道“钱掌柜无需多礼。” 世人只知豫州樊昌楼是箫老太太的私产,却不知这京中的樊盛楼也是。 箫老太太将酒楼开在这千里之外,是早预防着谢家来寻谢时鸢,未雨绸缪为外孙女添一份私产。 上一世,谢时鸢本可以借着樊盛楼的门路一走了之。 但母亲的冤情刚有眉目,耽搁之下便是圣旨赐婚和亲,一直被关在谢家直至出嫁。 重来一世,既知前路,那么有些事探查下去,会更容易些。 “长话短说,钱掌柜你要帮我办两件事。第一件,去荆州寻一个叫刘群立的人,寻到之后,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将他带回来要快。” 上一世谢时鸢只探查到了这个所谓奸夫的名字,得知他藏匿在荆州。 待她寻到时,那人却前夜因家中失火丧命,线索就此断了。 她隐隐觉得有人在阻止她探查真相,是谢政还是王氏,一切在真相大白前都不得而知。 钱掌柜低头称是。 谢时鸢又都给他一封信笺。 “这是外祖母生前研制的几道药膳,你照着方子推出来。这是第二件事。” “药膳?听闻悦来楼也研制了药膳,但成效寥寥,似乎并不受欢迎。”钱掌柜心想这少东家到底是年纪小,见对家出了新品便也急着追捧。 谢时鸢自然知道悦来楼的药膳,细说起来这个药膳还是出自她手。上一世南康王府郡主的咳疾久治不愈,误打误撞吃了悦来楼的药膳,竟大好了。 只是那悦来楼的药膳口味欠佳,谢时鸢与也尝过那个配方,竟与她和祖母在豫州樊昌楼推行的药膳分毫不差。想来是那悦来楼的老板去过豫州效仿而来。 这一世谢时鸢改良了药膳,兼具疗效与口味,想必更能入郡主的口。 南康王有六子,却只有郡主一个女儿。南康王视若珍宝,两年前一场风寒郡主落下咳疾,遍寻名医用尽奇珍皆无用。 南康王曾贴榜昭告,谁能医治好郡主便赏金千两。 谢时鸢并不贪图那千两金,倒是两年前南康王为医郡主咳疾,在北域寻得一株雪莲,是谢时鸢想得到手的。 虽是效仿她但到底也是抢了人家的功劳,谢时鸢心中对悦来楼的东家道了几声歉。 “你只管按我说的做。”打发走了钱掌柜,谢时鸢拍拍木梨的肩膀笑道“木梨,想吃八宝鸭吗?” “啊?等等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还在布庄等我们呢!” “我才不去做那付钱的冤大头,走啦。” 既然抢了人家的功劳,少不得还人家一些生意。悦来楼药膳做的不好,但八宝鸭却是京城一绝,谢时鸢两辈子都没有参悟透他们的秘方,看来还要再去细细品鉴一番才行。 八宝鸭没品鉴到,倒是遇到了不想见的人。谢时鸢对着对面的三个人实在是挤不出来个笑脸。 “沈大姑娘,好巧。”沈君泽对着堂中人颔首。 后跟着两个投来探究目光的正是她那现下作为北疆质子留在大晋的,便宜前夫呼延庭,和那个被三妹换走的前未婚夫魏书龄。 第5章 世道艰难,何论男女 北疆,黄沙 谢时鸢奋力拍打着城门。 左右两个疆族士兵拽住挣扎着的她,将她一路拖行丢入军流之中。 谢时鸢与黄沙漫天中望向城楼上的人,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只见他注目良久,最后转身而去。 那是与她结发三年的夫君,呼延庭。 重来一世,谢时鸢最不想见的人便是这强娶她却又害她死在黄沙里的人。 偏生那呼延庭却盯着她不放,一双鹰眼尽是探究。 谢时鸢侧身躲过他的视线与沈君泽行礼。 “小侯爷。” “谢大姑娘?你是谢时鸢?”魏书龄见眼前的女子,婷婷袅袅,眼眉如波,肤如凝脂,实在艳丽。 自小他便知道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名唤谢时鸢。 前些日子,家中祖母听闻谢大姑娘回京,嫌她自小养在偏远之地,又听谢家主母话头,说这谢时鸢实在粗鄙。祖母特去谢家换了亲,改定了谢三姑娘。 早知谢时鸢生得这般人才,真不该答应祖母! “魏兄,怎得这般模样。”呼延庭被魏书龄的一脸苦相逗笑了。 “无事,牙疼而已。”魏书龄苦兮兮的答道。 “悦来楼生意素来红火,今日来的不巧了,竟座无虚席,借用谢姑娘半张桌子,想必谢姑娘不会介意。” 沈君泽不待谢时鸢回答,径直坐到了谢时鸢下首处。 呼延庭闻言也依次坐下。 “不是,小侯爷你在这不是有……”雅间吗…… 沈君泽抬眸一眼,截断了魏书龄后面的半句话。 谢时鸢:………… 谢时鸢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和这几个人同桌而餐的缘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甚是难受。 “谢姑娘不若乘沈某的车驾回府?”沈君泽嘴上谦谦君子,行动上却挡住了去路,一派强硬之势。仿若谢时鸢若失不答应他,便走不出这个店门。 “承小侯爷好意,男女有别,怕是不便。”谢时鸢实在不知怎么惹到了这尊煞神,难道是在北镇抓贼时差点砸到他,惹他怨恨了? 这未免落了小气,不过这种祸国殃民的奸佞确实不能用常人的眼光看待。 沈君泽挑眉不语,待要说话之际,忽然向前一步,转身将谢时鸢挡在身后。 谢时鸢只觉一阵风擦耳而过,回过神来,只见身后柱上赫然插着一只短箭。 上一世被箭矢射中的恐惧登时从脚踝爬满全身。 谢时鸢脸色发白,全身不受控制的颤动,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了沈君泽的袖口。 感受到面前人的恐惧,沈君泽迟疑片刻,抬手抚住了少女的后颈,将她按在怀中,沉声道“我在,莫怕。” “小姐!”木梨也回过神来,蜷瑟在谢时鸢身旁。 第二支,第三支。越来越多的箭射过来。 呼延庭一手拔出佩剑,一手拽着腿软的魏书龄。 “屠刀,去看看。”沈君泽嘱咐道。沈君泽身后一高大侍卫得令,助跑几步翻上了二楼。 侍剑掩护着一行人出了酒楼。 酒楼门口正停着沈君泽的四驾车。 呼延庭斩断了车辕,断开马车和马匹,沈君泽择了一匹,扶腰抱起谢时鸢上马疾驰而去。 马跑了许久才停下,谢时鸢脚踏上土地的一刻,才找回了几分真实。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当街行凶,何人竟敢这般嚣张。 “谢姑娘无碍吧。” “无碍。” 谢时鸢退开一步,拉开与沈君泽的距离。 怀中的温度抽离,沈君泽不自觉的搓了下手指,似生出几分不舍。 “救命之恩,谢姑娘不道声感谢?” 谢时鸢望向沈君泽“我无端被牵连,小侯爷不说声抱歉?” 谢时鸢实在想不出自己这初来乍到的世家女,值得谁冒这么大的险追杀。况且刚才的箭矢分明是冲着沈君泽去的,自己挡在他的前面,方才有这妄之灾。 沈君泽眸色一沉,随即道“谢姑娘聪慧,是我小瞧姑娘了。” 谢时鸢笑笑,打量着周围,这马将他们带到了京郊,四周尽是民居,冬日里各个家门紧闭无人外出。 “不怪小侯爷,这世间男子多数都小瞧了女子,皆以为施一点恩惠,女子便该感恩戴德。殊不知女子在这世间的艰难,若换了皮囊,有些男子未必做得如女子聪颖坚毅。” “世道艰难,何论男女。” 说话间北风骤起,天上登时飘起了大雪,那女子就立在雪中,方才的疾驰松散了她的发髻,几缕青丝随风吹起,长发滑过沈君泽的喉结。 在灰暗的天色中,那双眸子亮极了。仿若一对荧蝶,穿过他心中那残塌的烬殿,轻轻的落在了灰烬之上。 他定是见过这双眼,或是前生,或是梦中。 她到底是谁?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但愿我与小侯爷都有云开月明之日。” 一片雪落在了谢时鸢的眉梢,沈君泽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替她拭去,正待这是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小侯爷!谢姑娘!你们还好吗?”是魏书龄一行人追了上来... ... 待到谢时鸢归家已是西斜,雪日昏暗,府中挂上了灯。 谢时鸢摩擦着手中的一块玉玦,那人将此物塞到她手中是还带着身体的余温,想来是贴身之物,他道“今日连累了谢姑娘,来日若有需要,可凭此物来找我。当是给姑娘赔罪了。” “小姐,老爷不会罚我们吧?”木梨站在府门口,拽着衣角满是紧张。 “你还知道回来?!”一声厉喝回答了木梨的问题。 谢政满脸怒容坐在堂中,王氏在其下首,谢时鹭谢时鹮分至两侧。 大有衙门公堂审案的架势。 “父亲,我和二姐选好料子,转头就不见了大姐。”谢时鹭想起下午付不出银子的窘境,恨不得亲自上手打谢时鸢两下。 “是。我和小妹等了半晌也不见大姐,派小厮寻了说是... ...”谢时鹮有意吞吞吐吐。 “是什么?”谢政怒道。 “看见大姐和一个男子,当街拉拉扯扯... ...女儿想定然是小厮看错了,大姐才回京城,怎么能才出门就结识外男。” 谢时鹮这话说得惹人遐想,暗指谢时鸢狐媚放荡。 谢时鸢与钱掌柜相约密巷,与沈君泽驰马京郊,绝对不可能被谢府小厮看到。谢时鹮这话是仗着她难以辩驳,随意诬蔑了。 木梨气急“你胡说!小姐没有! ” 王氏压下勾起的嘴角,帮腔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闭嘴!”谢政呵斥王氏,怒及将一个茶盏摔在谢时鸢脚下。 “萧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来人,开祠堂请家法,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寡廉鲜耻的东西!” “有其母必有其女。”谢时鸢冷哼“这句话,还给夫人怕是正合适吧。” “我是你嫡母!你敢羞辱我?” 小厮回话已开了祠堂,奉上一根长鞭。上一世谢时鸢领略过这鞭子的威力。新婚前月将她打得下不来床,只能被听从安排,一顶花轿被抬去了北疆。 “父亲不听女儿分辩吗?”谢时鸢目光萧索,望向持鞭人。 “女儿今日偶遇一公子,自称魏书龄。” 提起魏书龄谢政脸上多了几丝心虚。魏将军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富户,魏将军夫妇为国尽忠战死沙场,这魏家颇得圣上怜悯。 且家中只有一祖母,无公婆侍奉,入府便是当家主母。那魏夫人生前与箫丽芙指腹立下婚约。 谢政没经得住王氏的枕头风,又忌惮王家的势力,将这桩顶好的婚事换给了三丫头,眼下被谢时鸢提起,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将婚事换给了三妹妹,女儿也只有听之任之。可这桩婚事毕竟是母亲定下的,女儿私心想着也应让亡母知晓,便去白云观为母亲上了一炷香。” 谢时鸢说得梨花带雨,倒让谢政的鞭子怎么也挥不下去了。 僵持之际,门房小厮送来张帖子,邀谢府阖府参加平陵侯府雪中赏梅的雅集。 “回老爷,来人说了,旁人便罢了。大姑娘还是务必到场。” 平陵侯府,是沈君泽? 第6章 计中计 “那小贱人怎么会认识平陵侯府的人?”灯光下王氏一张脸嫉妒得扭曲。 “真是小瞧了他,真是不知廉耻,勾搭外男还攀扯上了侯府。爹爹今天怎么没打死她!” 谢时鹭咬牙愤道。 “你当你爹傻,平陵侯府指名要那个小贱人去,一顿鞭子下去她还怎么去?倒是小瞧了她。”王氏眼睛一转又心生一计,箫家是豫州的大户,谢时鸢以为几句话就骗过她了?那小贱人定然还有私产。 王氏她娘家还有个害了花柳病尚未娶妻的侄儿,若是娶了这丫头,那些钱财还不是落入她的手中。 平陵侯府的雅集遍邀京中达官显贵,届时众目之下,便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不想嫁也不成!看她还怎么嚣张! 雪下了一夜,地牢里滴水成冰。一男人被绑在刑讯架上,浑身浴血,手脚无力的耷拉着,好似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被打断了。 一盆盐水泼过去,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沈君泽身披墨狐大氅,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阴郁。 “是皇后,还是太子?” 那男人正是百日在酒楼刺杀的刺客,此时已丢了大半条命,耷拉着脑袋直淌血水不说话。 沈君泽抽出侍剑腰间的短刀,起身插进男人的胸膛,血液喷溅,没入沈君泽的墨狐大氅里,下巴上也染上些许红色,好似在一张上好的宣纸上画了一副寒梅图。 那男子惨叫出声晕了过去,然沈君泽并未停手,双手按着短刀往下剖,竟是要将这男子向杀猪一般剖开来。 那男子在剧痛中又醒了过来,喷血惨叫着“杀了我!杀了我吧!” 沈君泽并未停手贴近问道“是皇后,还是太子?” “是皇后!是皇后!” 那男子崩溃出声。沈君泽抽出短刀,一把刺在那男子的心脏,那男子抽搐两下终得解脱。 侍剑递上手帕,沈君泽擦去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随手盖住了那男子死不瞑目的脸。 “割下他的人头,送去仁康宫。” 侍剑低头称是,在架子上选了一把大刀,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两个卫兵上前拖着剩下的身子来到地牢转角的一铁门前。 那铁门后关着头七尺高的大狮子,那狮子双目橙红,毛色雪白,一张口牙缝里血迹森森。 卫兵将那人扔进狮穴,那狮子嘶吼一声,大块朵颐起来。 从地牢出来,外面天已大亮,四处都是刺眼的白,天上还在飞雪。 侍剑撑起伞,只听沈君泽问道“帖子送到了么?” “送到了。三日后的雅集,谢姑娘一定会来。” “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么?” 沈君泽望着远处的白雪,摸了摸喉结,仿若被那缕青丝滑过泛起的痒意尚在。 “查到了,谢姑娘自小和萧夫人回了豫州,箫夫人早逝,谢小姐是萧老夫人一手带大,确实没出过豫州。不大可能与公子见过,也不太像那匪患的同伙。”侍剑回道。 “母早逝。” 沈君泽低声呢喃,想起那人堪堪将笄之年,行为举止只见却流露出的沉稳与心机。 若母亲还在,哪用得修炼至此, 原来,他们竟是同类人。 仁康宫内,皇后掀开锦盒,赫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尖叫声惊飞了宫角飞檐上的雀鸟。 “沈君泽,本宫一定要杀了你!”皇后跌倒在地,被小宫女扶着狼狈爬起。 “娘娘,他这是知道是咱们干的了。”那小宫女想起沈君泽心中也颇为忌惮。 “知道又如何,胤儿资质平平,早不受陛下待见。若有他日,废了胤儿的太子之位也未可知。若不除了沈君泽,叫本宫如何心安。” “娘娘是说,陛下想要沈世子认... ... ” 小宫女被皇后的眼神镇住,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扶起皇后,为她倒了杯茶奉上“可是,沈世子现在名份上还是平陵侯世子,名不正言不顺,倒是二皇子是玉碟宗祠上的正经皇子,咱们该防着二皇子才是。” 皇后想起淑妃那对窝囊废母子,冷哼“那个跛子,更没有那金命!” 三日转瞬即逝,这日平陵府门庭若市。 平陵侯本是皇帝的庶表哥,本是无爵位承袭。但这表哥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屁股后面巴结。 最后虽没承袭到老国舅公爷的爵位,但是皇帝却破例封了个平陵侯,更是亲封他的嫡长子沈君泽为世子,选做太子伴读,如亲子疼爱。 “你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天家派小侯爷去剿匪,是因为他向天家请旨赐婚五公主。天家震怒,将他赶去了外地剿匪,还火速给公主择了驸马。” “啊?天家不是一向很疼爱小侯爷的吗?” “天家的圣意谁又能揣测呢,听说啊,五公主也有意小侯爷,为着这事儿在府中哭闹不止呢。” 谢时鸢坐在席上,鼻观眼眼观心。听着席间妇人们相传的豪门秘事。 原来在北镇偶遇沈君泽还有这一番缘故,怪不得他总是面色阴冷,原来是为情所困,谢时鸢咋舌。 “这位妹妹从未见过,是哪家大人的官眷?”纵然谢时鸢想做个隐形人也是不成了。 谢时鸢服身“家父国子监祭酒,小女小字时鸢。” “原来是沈家妹妹。”说话的女子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尽是英气,一身红衣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我叫李悦瑛,我爹是李将军。妹妹怕是不常来这种地方吧。”还不等谢时鸢回答,那女子将胳膊搭在谢时鸢的肩上道“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你家二姑娘马上要与我哥哥成婚了,往后都是一家人。” 竟是谢时鹮的婆家人,谢时鸢忆起了,前世谢时鹮确实嫁了姓李的将军家,只是那时她正被打得奄奄一息,待嫁北疆,无心留心。 竟是她家。 谢时鸢颔首,不动声色的从那女子臂下退出,但抬了两次,竟没抬起来。 这个李小姐,天生牛力不成? 挣扎间,一小丫鬟低声回禀,正是谢时鹮身边的彩云。 “大小姐,二姑娘请您往梅园去赏梅花。” 谢时鸢瞧那彩云低着头,一双微颤的手,透出了她的紧张。 “李姐姐,二妹在那边,不若我们同往?” 李悦瑛来了精神“我未来的嫂嫂?走走走,我正愁这边憋闷呢。” “大小姐,二小姐,二小姐只邀请了您。”彩云见状小步跟上提醒道。 却无人回答她的话。 “这哪有梅花啊?”李悦瑛望着庭院中的几颗大桃树,寒冬里桃树花叶尽落光秃秃的难看极了。 转头去问时,彩云已经不知所踪。 难为她们能在宾客群集的侯府找到这块僻静之地,谢时鸢心中冷笑。 谢时鸢打量着这园中,在假山处隐约似有人影闪过,心下有了主意。 “李姐姐,我的玉佩找不见了。方才还在,怕是掉到了这园中某处,还烦姐姐帮我一起找找。” “这有何难!”李悦瑛低头寻了起来。 谢时鸢引着李悦瑛往假山后去,只听李悦瑛大叫一声“未来嫂嫂?你躲这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