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威胁我找小奶狗》 1、第一章 六十七层总统套房。 陆临与双手插进裤袋，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 广阔夜色尽收眼底，可惜这座城市的夜空早就没有星星。居高临下望下去，只剩霓虹闪着点点星光，微小车河在夜幕下缓缓流淌。 两下敲门声响起，肖助理推门进来。 “再有十分钟，该出发了。” 颀长的身影未动，只是淡淡问：“给钟时打过电话？” “是，钟经理立了军令状，请您放心回国。” “嗯。” 陆临与转身，边走边解开衬衫纽扣。 肖助理早已从衣橱中拿出一件白衬衫，和陆临与身上穿着的并无二致。 陆临与手却顿了顿，走向衣橱另一边，随手拎出一件白t和休闲外套。 肖助理脸上微露惊讶之色。 陆临与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瞥一眼他：“放轻松，休假而已。” 肖助理顿悟，“是。” 缓了缓说：“航班信息已经透露给大小姐。” 陆临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拿起外套，“走吧。” * 加完班，江茉回到公寓已经快十一点。 合租室友蒋文娜正在玄关扭着腰照镜子。 江茉放下手里的纸袋，坐到换鞋凳上，礼貌询问：“要不要吃个草莓蛋糕？” “买一送一的吧？不吃，一看就不新鲜。” 江茉没心没肺地笑笑。 蒋文娜涂抹着口红，瞥一眼她，“你领导给多少钱让你这么拼命，连周六晚上也不放过！” “社畜哪有资格说不，我还指望着他给我涨工资呢。” 江茉脸上倒是看不出一点疲惫，踩上拖鞋，顺手捡起门把手上掉下来的楼盘宣传单。 “想买房？” “当然，不然我996图什么？” 江茉笑着扬了扬传单，往里走，坐进沙发。 “每天累死累活只敢买十点钟的打折面包？存那点钱够买一个厕所没？” 江茉：“……” 蒋文娜转过身，“我男朋友送的包，好看吧？” 江茉刚才进门就注意到了，蒋文娜手上挽着一只某奢牌中古老花，前头听她提过两次想要。 尽管她觉得这包和她气质不合，还是点头，“和你今天这身衣服挺搭。” 蒋文娜心满意足地笑，瞟她一眼，“要我说，凭你这脸蛋这身材，找个有房有车的本地人简直小菜一碟。” 江茉此刻素着一张脸，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职业套装，那也是实打实的美人，还是那种白白嫩嫩天生尤物型的，身材脸蛋没一处拉胯。 “好好的美人不做，非要做苦哈哈的打工人。” 蒋文娜仔仔细细照着镜子，撇嘴，“要不我帮你介绍个？” 江茉立即想起这位室友硬拉她去过的饭局。 那些所谓“成功男士”一个个中年油腻套路满满，忙说：“免了，我颜控。还不如找个颜好活好的跟我一起苦哈哈。” “颜好活好的要么在娱乐圈，要么在富婆圈。” 江茉：…… 是她天真了。 “嗳，上次那个手里五套房的王先生还记得吧？人家下个月要结婚了，老婆是刚毕业的美院大学生。” 蒋文娜摇头，“就你死脑筋，人那时候对你献殷勤你还不搭理。” 江茉看着传单上加红加粗的首付金额，很敷衍地“哦”了一声，“那个三十五岁离过四次婚的？” 蒋文娜一噎，大概也觉得自己介绍那人不怎么靠谱，半晌才说：“你不是喜欢隔壁小谢么，我听楼道阿姨说他还没女朋友。” 江茉点头，“小谢不错，长相帅气，人也上进。” “小谢颜值没得说，可惜是个穷学生。不过南陵大学法律系研究生，听起来也算潜力股。你再不上心，保不准这个也没了！” 蒋文娜一副懒得管你的表情，甩甩新烫的头发，挎着小包走了。 耳边终于清净。 江茉解开绑了一天的马尾，仰脸瞪着天花板，在脑袋里盘算自己的存款。 她南陵大学本科学历，学的工商管理。听着高大上，实际就是个万金油专业，起薪不高。 工作两年抠抠搜搜才存了十万，再加上大学四年做兼职攒的钱，一共十四万。后面薪水就算会涨，那也得再存个七八年，才能凑到南陵一套小户型的首付。 她是个务实的人，什么情啊爱啊没多少幻想。不过对于婚姻，倒是听到过一种说法。 所谓婚姻，就是两个志同道合的男女一起合作，实现资源利益最大化。 她深以为然。 - 五分钟后，江茉拿着一盒草莓小蛋糕来到隔壁。 一个白白净净长相俊秀的男生打开门，见是她，脸上微微露出些诧异，接着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江茉实在喜欢这类干干净净的长相，尤其小谢身上还带着少年气，完全没沾染外面那些男人的普信世俗味，活脱脱小奶狗一枚。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地铁里便利店买的，分你一盒。” “谢谢。” 小谢眼睛弯弯，耳朵红了红。 看看，多乖巧多赏心悦目啊！ 江茉上扬着嘴角，脚下纹丝不动。 小谢：“……要不进来坐坐？” “好啊。”江茉就等这话呢，一步踏进门里。 不动声色打量一圈，她暗暗点头。 干净整洁，和主人一样。 据她观察，小谢吃穿用度很平常，家境应该算不上多好，她也不算高攀。 只是有一点奇怪。 这里的公寓大多是去市区上班的年轻人租住，旁边步行七八分钟就是地铁。像这种两室一厅的整租下来要5000块。 “怎么不找个人分担房租？”她问。 小谢指指关着门的主卧，“那间有人住，大厂外派欧洲，一年回不了两趟。” 原来如此，难怪她没见这里有第二个人出没。 迟疑片刻，江茉决定速战速决。 “那个，你有没有女朋友？” 小谢拿着蛋糕的手一抖，嘴唇颤动两下之后摇头。 江茉翘起嘴角，无比自信地撩了把长发，“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笑容可亲，语气平常，就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小谢惊愕地看着他，脸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长长的睫毛覆下，轻轻抖动。 见他这反应，江茉心里已经有七八成把握。 做邻居两年，虽然大家都忙，但碰面机会不算少。有时在门口碰上一起聊两句，有时地铁里遇见也会一起回家。小谢在面对她和蒋文娜时明显不同，只要她冲他笑，他就会不自觉脸红，人也变得无措。 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恋爱顺利的话，过两年我们可以结婚，然后一起在南陵买房，共同还房贷。 你放心，我工作很努力，以后薪水肯定会越来越多。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江茉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规划，微微笑着，安静地等待。 小谢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表白”。 良久，他抬起头，小心翼翼问：“你……是在找队友？” 江茉认真思考两秒，颇为赞赏地点头，“你总结很到位。” 小谢：“……” 他嘴巴张了又合，最后轻轻叹口气，“你喜欢我么，江茉？” “喜欢啊。” 小谢摇头，像一只被调戏的小狗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你只是像喜欢一个弟弟那样喜欢我。” “那也是喜欢不是么？” 江茉皱眉，刚要辩解什么，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响起。 许是太突然，小谢像是被吓到，脸色变了变，移开眼。 半晌才说：“江茉，你很好。但是我不能，我……不配。” 江茉大失所望，人生第一次表白竟然被发好人卡。 她吹吹额前的碎发，佯装轻快地笑笑，“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懂。” 小谢见她这样反而不忍，急急道：“江茉，你很好真的很好，勇敢、乐观、努力，还那么漂亮！” 江茉认真听完他列举的这些优点，竟然觉得自己全都符合。 沉思半晌，她虚心请教：“那是为什么？” 小谢一愣，避开她的眼神。 看着手中蛋糕上已经不怎么新鲜的草莓，他轻声说：“过两天，我要搬出去了。” 江茉愕然，“不至于吧！我这人没心没肺，还喜新厌旧，你不用为刚才那事特地搬走。” 怕他不信，她上前一步，十分“哥们”地拍了拍他肩膀，“真的，姐姐长这么大不知道表白过多少个了！” 小谢单薄的身体被她拍得晃了晃，嘴边漾出一丝苦笑，“骗人。” “我比你大，才不是弟弟。” 江茉：…… 小谢慢慢走到阳台，背对着她。 忽然指指外面，“江茉你看。” 江茉上前两步，看向窗外。 路灯下，一排黑白经济适用型车里夹杂着一辆红色玛莎拉蒂，在这个打工人的住宅区里显得十分显眼。 此时车灯亮着，标志性的三叉戟闪着冰冷光泽。 这车江茉以前见过两次，也是停在差不多位置。 有次车窗开着，一只挽起衣袖的手臂搁在窗外，手腕随意垂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她偷偷瞧进窗内，是个长发女人。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看不出年纪和五官，却给人感觉又美又酷。 江茉不解地看向小谢。 “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给的，包括这的房租。” 小谢目光微微闪烁着，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在发抖。 江茉沉浸在某种羡慕嫉妒里，丝毫没发现他的异样。 她暗叹口气，原来小丑竟是自己。小谢家境这么好，难怪看不上她。 不过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他妈怎么也得有五十岁，车里多半是他姐姐了。 “滴滴！” 又是两声短促鸣笛，划破刚刚寂静下来的夜空，惹得小区里的流浪狗跟着一阵乱吠。 江茉皱眉，调侃道：“你姐好像脾气不大好啊。” 心里却想，大意了，看来以后找队友不能光看脸，还得考量对方的大姑姐小姑子。要是碰上个脾气差还强势的，得多糟心。 小谢欲言又止地看她两眼，最后只是说：“我得走了，江茉。” 说完，拿着那盒草莓蛋糕，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茉瞪着他逃也似的背影，贴心地说：“呃……那什么，我一会帮你关门。” 她耸耸肩，转回脸又看向窗外。 一分钟后。 玛莎拉蒂的车窗缓缓降下。 少年站在车旁，递上草莓蛋糕。 接着，他弯了腰，在女人脸颊乖巧地亲吻了下。 啧，多好的姐弟情呐！ 江茉趴在窗台，一脸羡慕。 只见下一秒，少年卑微地矮下身子，双手捧住女人的脸，深深亲吻。 嗯？？？ 江茉张着嘴巴，一脸惊悚。 两三秒之后她回过味来，瞬间觉得自己朴实的心灵受到暴击。 就……她看上的合作伙伴被个开玛莎拉蒂的富婆给包·养了？！！ 2、第二章 惆怅大半夜，江茉开始接受小谢有金主的事实。 之后，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买彩票中了头等奖，第一时间不是去买房，而是刷了辆红色玛莎拉蒂。 烈日下，敞篷跑车在热风中疾驰，她扬着下巴不可一世地笑，副驾上坐着一个比小谢好看十倍的男人。 那种速度与激情带来的的快感直击天灵盖，爽到她整个人飞起。 直到一阵恼人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啪叽”一声，从云端重重摔回现实。 跑车不见了，帅哥也没了，只剩下无情的来电显示：杨光立。 江茉条件反射地心里一紧，再看屏幕，周日上午十一点，这才放松下来。 她清清嗓子，“杨总？” “小江，你现在来久汇拿车，去机场接个人。” 电话里头嘈杂得很，酒杯碰撞，有人大声谈笑，还有人在合唱老掉牙的情歌。 江茉皱眉，想说今天是星期天，可还没等她找个说辞，杨光立一句“抓紧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徒劳地挣扎五秒钟，她不敢耽搁，爬起来赶紧洗漱。 香车美男梦里有，而现实只有996，再加随叫随到。 - 江茉到久汇时，杨光立正从里头出来，红光满面的一看就知道已经喝上了。 她这位领导嗜酒如命，大白天的也要喝上两口。有时出去谈客户，她还得充当司机。 “宝贝儿，你先找地方休息，我已经安排人去接了，马上到。” 杨光立讲着电话，见到江茉时神情明显一愣，接着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 随后小声说：“我这跟客户谈事情呢，乖啊，事情谈成了明天带你逛街去。听话，拜拜！” 江茉听着感觉不对，存着一丝侥幸问：“杨总，是要接谁？” 杨光立收起手机，走近了上下打量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江茉今天和平时很不一样。 头发不是惯常的低马尾，而是随意披泻下来，衣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深色职业裤装，而是一件白色短外套搭淡紫吊带长裙，又纯又欲。 杨光立对着她裙侧开叉处瞄了两眼，笑呵呵地称赞，“年纪轻轻就是得穿漂亮点，好身材别浪费了！” 江茉弯弯唇角，没接这茬。 平时常穿的两套职业装昨晚都洗了，杨光立说的急，她没来得及找衣服，随手就捞了床头放着的这身。要知道这身原本打算今天请小谢看电影时穿，如果昨晚表白成功的话。 杨光立有点自讨没趣，拿出车钥匙，“这样，你去接下艾丽。航班信息我一会发给你。” 就离谱！ 江茉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为难地笑笑，“杨总，其实我那还有点急事，要不就……” 杨光立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脸严肃，“江茉，你以为我礼拜天不在家歇着，上这来吃喝玩乐呢？” 江茉想说，我管你是在家歇着还是出来吃喝玩乐，好不容易一天休息你还使唤我给你当司机，接客户也就算了，竟然是去给你接情人！ 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除非她不想在常华公司待了。 但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被压榨。 她叹口气，有些蔫蔫地说：“杨总，我有病。” 杨光立手里转着的车钥匙“啪”一声掉地上，瞪着俩绿豆小眼看她。 “我胃不舒服有段时间了，昨晚加班没吃饭，回去又疼了一宿。” 江茉眉头轻轻蹙起，“您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医院挂号呢，急急忙忙赶过来以为是有重要客户。” 说着，她从包里翻出一个挂号单，趁着杨光立弯腰捡钥匙，指着上面，“您看，076号，我现在赶回医院应该还来得及。” 在杨光立刚刚看过一眼后，她很自然地又把纸条给塞进包里。 这其实是两个月前她去医院看手臂过敏挂的号，刚才手指遮住的地方写着：皮肤科。 杨光立大概记起昨天下午临下班叫她写方案的事，摸摸鼻子打哈哈，“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总是嚷嚷着减肥不好好吃饭。” 呵！她这个月忙得胸都要缩水了，减的哪门子肥！ 江茉适时捂住胃部，白皙的小脸上现出一丝虚弱和委屈。 这种不同于平日的反差让杨光立有些怜香惜玉起来，他轻咳一声，“小江啊，你的努力和辛苦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指指身后大楼，“里面是泰合的方总，一直念叨着要和艾丽喝两杯。” 江茉面露不解。 杨光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含糊糊地说：“以前艾丽和泰合那边打过交道，方总很……很看重她。” 江茉明白过来。和泰合的合作去年就断了，恐怕那位方总还不知道艾丽已经辞职，私下跟了杨光立。 “今天要是这合作谈成了，也有你的功劳。小赵过两天离职，主管位置空出来，我正打算找你聊这个事。” 江茉心思微动。 她早就对主管位置有意，渴望升职加薪。 “这样，明天你先提交一个申请报告给我，流程还是要走的。” 江茉心里激动得要冒出花儿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半开玩笑，“杨总，您别今天喝高兴了明天就不记得这事了。” 杨光立立即拍胸脯保证：“我什么时候开过空头支票？” 那倒是。江茉心想，杨光立这人毛病不少，但有一点，不画大饼。 她捂着胃部，勉为其难，“那，我再坚持坚持。” - 江茉接到艾丽是四十分钟以后。 艾丽见到她有些意外，微点了下头就高扬起下巴一言不发。 这正合江茉的意，她和她不熟，也无意有更多交集。 事实上，从见面开始，艾丽的眼睛就躲在墨镜后面观察江茉。 凭她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江茉是纯素颜，粉底没擦眉毛没画。但偏偏唇红齿白，皮肤水灵，胜过时下各种医美。尤其那两弯柳叶眉该死的好看，也不知道是在哪家店做的，十分自然。 等上了车，她终于忍不住，“说实话，你挺漂亮的，就甘心做个小策划，没日没夜地写ppt？” 江茉心想，长得漂不漂亮和写ppt有半毛钱关系？ 但她确实对“没日没夜”很有意见。 于是摇头，“不甘心。” 艾丽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嗤笑一声，摘下墨镜。 江茉咧嘴，“所以我打算买彩票，等着哪天暴富。” 一阵沉默。 艾丽在盯了江茉的后脑勺足足一分钟之后又开口，“杨光立对你就没点表示？” 江茉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艾丽语气讪讪，“想也知道，那个色胚。” “所以呢，你拒绝了？” 车子慢慢驶出地下停车场，再拐个弯就是路口。 红灯。 江茉踩下刹车，扭头，“我看男人一向看脸。” 艾丽见她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不由想起杨光立那张被酒色掏空的嘴脸，再度无言。 红灯闪烁，窗外飘起毛毛雨来。 江茉有意提醒，“杨总在久汇，泰合的方总也在。” 艾丽睨她一眼，撇嘴，“我知道。” 好吧，是她多管闲事了。 江茉不再言语，踩下油门。 只是没开出多远，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方向盘像是不受控制，一直在向左偏移。 好在车速不快，她压下心头的慌张，按下双闪，松开油门，尽量保持直线行驶。 “发生什么事？” 艾丽也发现车子的异样，坐直身体惊叫。 江茉冷静地点踩刹车，终于在下一个路口前把车子靠边停下。 感谢杨光立，她大二就考驾照完全是为了多一项求职技能，车技也是工作两年开这辆铭克练出来的。 下车查看，是左前轮爆胎了。 她打开后备箱，拿出三角警示牌放在车后一段距离。 保险公司派人来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她想起曾经未雨绸缪认真研究过的换胎视频，从包里翻出一根橡皮筋，把头发绑起。 再看看身上新买已久的白色外套，好不容易趁周末有机会拿出来穿，一会弄脏了要心疼。她果断脱了，只穿一件细肩带修身长裙，准备开干。 - 四月的天，细雨如丝，整个南陵城像是被笼罩着一层春意。 拥堵的车流里一辆白色劳斯莱斯幻影，车牌五个“7”十分显眼。 陆临灵单手扶在方向盘上，朱红色的指甲闪着惑人的光泽。 她指尖轻敲，有些不耐烦：“哪那么多车，刚出来又堵上了！” 旁边的男子恍若未闻，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划动。 半晌听不到回应，陆临灵转脸，“大少爷，我指甲做到一半跑来接你，你就不能把工作放放先聊个两分钟？” “说了不用你接。”男子语气淡淡，眼都未抬。 “真是闲的我！” 陆临灵冷笑一声，按开右边车窗，想让他淋雨。 旁边轻飘飘一句：“今天刮北风。” 第二句：“开你那边，说不定能吹点过来。” 陆临灵：…… 她又不傻！ 刚想回一句，外头传来怪里怪气的口哨声，一听就不大正经。 接着响起三两起哄的男人笑声。 陆临灵朝路边张望，顿时眼睛一亮，“哇哦……这风景不错！” 男子微微抬眉，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陆临灵摇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难怪你妈三天两头找我打探消息！” 想起什么，她轻咳一声，“临与啊，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吧？” 陆临与微侧了脸，看她一眼。 陆临灵脖颈一凉，只觉得他这眼怪渗人的，小心收起八卦心思，“那什么……姐姐只是关心你。” 回应她的只是声轻嗤。 陆临灵不死心，拿出十二分的关切，“我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她指指路边，“就这型的，是不是你的菜？” 陆临与很给面子地重新抬头看了眼。 那个女人背对着。 十七八度的天气，勇气可嘉地穿着件吊带露背长裙，正弯腰撅着屁股。 因这姿势，臀部被面料紧紧包裹着，显得浑圆挺翘，裙侧开叉更是被这姿势扯得很开，露出白晃晃的大腿，在这车来车往的机场大道上十分吸睛。 旁边是辆铭克l7豪华版，企事业用车，日常商务接待用。 穿着件开叉开到大腿的吊带裙去见客户？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3、第三章 陆临灵：“好看吧？” “还行。” “这叫还行？？皮肤白得反光，腰是腰臀是臀的，完美得像咱爷爷屋里摆的那件……” “花瓶。”陆临与淡淡道。 陆临灵语塞。 老爷子书房里摆了不少有年头的物件。其中有件古董珐琅彩瓶，颜色润泽，线条流畅饱满，瓶身腹部绘了层层叠叠的白色茉莉，明艳中显出几分婉丽。她见了喜欢，讨要好几次都没要到。 看来陆少不喜欢这么打眼出挑的。 陆临灵放弃，独自欣赏美女。美女似乎遇到麻烦，竭尽全力地想卸下轮胎。 “这身材绝了，女人看了都要流口水。” 她忍不住感叹，轻推旁边的肩膀，“去帮个忙？人开的是铭克。” 陆临与：“售后可以找4s店，或者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人家可能赶时间。” “不必要的尝试只是浪费时间。” 陆临灵语塞。 她差点忘了，这家伙从高中起就已经是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常客。 她扯开安全带，抱起胳膊，“我说陆临与，生而为人，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陆临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瞥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陆大小姐的同情心已经泛滥到这种程度？” 陆临灵：…… 那确实。想她陆临灵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她嘴里说出“同情心”这三个字确实站不住脚。 她靠回座椅上，低头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有些不满意地皱皱眉，“看着怪可怜的。” “你认识她。”这是一个陈述句。 要么说人家是陆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呢，打小就聪明。 陆临灵拉下头顶的墨镜，耸耸肩，“算是。” 陆临与收起手机，“好处。” 陆临灵服了，果然天生资本家。 她望望不远处的美女，刚才也就一时兴起，现在倒也没那么想帮忙了。 于是，意兴阑珊道：“换辆车？” “成交。” 陆临灵惊讶地张着嘴巴，没想到他会答应。 陆少爷哪是缺车的人？ “还有一件，未来两年不准往我这塞女人。” 陆临灵心虚，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语重心长，“婶婶让我帮着物色，事关铭克未来的老板娘，做姐姐的能不上心？” 陆临与薄唇轻撇了下，眼含警告。 陆临灵心里一惊，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连忙比个ok的手势。 说也奇怪，她陆临灵在南陵向来横着走，却唯独有些怵这个小她好几岁的堂弟。 尤其他这次回来将会逐步接手铭克集团，她往后还得靠他吃香喝辣，就更不能得罪了。 - 江茉现在有些狼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千斤顶倒是能顶起来，螺母也拧开了，但是轮胎就像是被焊死在上面，死活取不下来。 换胎视频她看过不下十遍，每个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up主是个性感美女，踩双高跟鞋凹着造型就把备胎给换了，怎么到她这就不行？ 身上湿了，一半是雨，一半是汗。 她撑着膝盖喘口气，正犹豫是不是要放弃，某个方向传来响亮的口哨声。 她转脸。 马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排起车阵。一辆簇新的海蓝色迈锐宝停在旁边，车窗开着。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冲她挥手：“哈喽啊美女！” 见她看他，男人更是把头伸出窗外，流里流气地喊：“叫声哥哥来听，哥哥帮你搞啊！” 迈锐宝后排车窗也跟着降下，响起三三两两的哄笑声。 “你tm为了撩妹牛皮吹上天了，你说让妹子打胎我信说会换胎我绝逼不信！” “嘿，这妞皮肤真白，长得跟电影明星一样！刚哥别怂啊，给兄弟们来个英雄救美现场直播！” …… 江茉突然想起刚学车那会听驾校老教练说过的一个顺口溜——“屌丝装逼有三宝，索8k5迈瑞宝。” 还真是。 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歪着头，冲那几人比了个中指。 “靠！”几个男人瞪着眼骂骂咧咧。 车流开始涌动，后面一辆白色劳斯莱斯在不耐烦地按喇叭。 迈锐宝怂唧唧地开走了。 江茉转回脸，甩甩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 正弯腰涨红了脸，一把从天而降的黑伞笼罩在上方。 “拿着。” 低醇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夹杂着细雨一起钻进江茉的耳朵里，朦朦胧胧，很不真切。 她回过头，仰起脸。 还没来得及看着人，伞已经“扔”了下来。 她下意识接住伞，慢慢站直身体，这才看清。 ——这一眼，直刻进灵魂里。 那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无论是颜值还是气度。 目测身高在一米八五往上，不长不短的碎发，眉眼淡淡，皮肤白皙，气质优雅之极。 江茉瞬间觉得，昨夜让她心伤的小谢一点也不香了。 这几秒里，他并没看她，手插着兜凝视车子，像在评估车况。 江茉知道，会开车的绝大多数没自己换过轮胎。看他年纪轻轻养尊处优的样，十有八九是不会的。 于是她断定，这个帅哥只是过来表示关心以及——搭讪。毕竟她大小是个美女，平时出门没少被陌生人要微信，只是向来礼貌拒绝。 如果是这人，她想说：码在哪？我扫你。 于是，她悄悄摸了摸头发，整了整肩带，以示对这场艳遇的尊重。 三秒过后，他注意力依旧在车上，微微皱着眉。 不想帅哥为难。 江茉主动开口：“那个……我打保险公司电话。” 许是她声音太轻，他没听见，反倒像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定似的，开始慢条斯理卷起衣袖。 接着，他弯下腰去，两手抱住轮胎，试了试力道和角度。 江茉举着伞，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已经开始风吹麦浪。 看看，什么叫高质量人类？这就是啊。 刚才那几货跟他一比就是渣渣！ 这人颜好心正还有真本事，竟真是过来帮忙的！ 她站在帅哥身后，一脸虔诚地欣赏起来。 唔……看不到脸，但是这肩这腰这腿，女娲娘娘捏人时一定呕心沥血费尽心思。 明明身材看起来瘦削，但用力时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又该死的强壮，叫人忍不住开始想象他衣服下面藏着怎样一副撩人的身体。 这一刻，江茉充分理解到追星女孩们对着爱豆流口水的快乐，并且很想嗷嗷叫几声宣泄自己的兴奋。 她努力控制表情，抿紧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发出斯哈斯哈的响声。 很快，在她的注视下——奇迹般的，她一度以为被焊死的轮胎松动了。 再一使力，他成功取下轮胎。 不仅颜好，活还好。 江茉忍不住在心中拍手叫好。 他站起身，脸朝她方向微侧。 江茉暗自镇定了下，指指车后，“备胎。” 不等她举伞跟着，他已经几步来到车后，从后备箱里取出轮胎，一顿有条不紊地操作。 江茉默默欣赏他流畅的动作，手臂凸显的青筋，骨节分明的手，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见色起意。 “好了。” 他站直身体。 江茉还没看够，恨不能找根钉子把后轮也给扎破。 她眨巴掉睫毛上沾染的潮湿雾气，竭力淡定地说：“谢谢你。” 陆临与转身，这才有空看向面前的女人。 本以为那样一个招摇的背影，理所应当有一副浓妆艳抹的脸，眼前这张脸却脂粉未施。 秋水般的双眸，配上一双弯弯的细长眉，有种叫人过目不忘的美，与时下被迫见到的各种网红脸十分不同。 陆临与的视线微微下移。 碎花长裙已经半湿，细肩带的款式，不仅露了半截后背，胸前大片肌肤也裸露在外面。 薄薄一层面料因湿了水更是贴合在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印染的小花湿漉漉的，潋滟得像是等人采摘。 他心想：陆临灵倒是没说错，这个女人身材很好。 但也只是个漂亮女人而已，他见过的并不少。 微点了下头，他抬脚要走。 “请等一下。” 江茉急急叫住他，歉意地笑笑，转身打开车门。举着伞，要从车里拿什么。 陆临与不得不盯着她的后脑勺。 她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团，大概是胡乱绑的，已经松松垮垮。更有两绺，半湿地黏在脖子上，在细瓷般的白嫩肌肤上十分打眼。 “咦，怎么掉下面去了？” 江茉自言自语着，息了伞，有些着急地弯下腰，半趴在座椅上去够。 陆临与眼眸半垂，视线很自然地落在她纤细的腰以及——圆润挺翘的屁股上。 又是这个引人遐想的姿势。 他轻扯嘴角，这种伎俩也不是没见过。 终于，她找着要的东西。 倏地转身。 那一小绺湿发上有颗水珠随之甩落，沿着修长的脖颈，经过嶙峋的锁骨，慢慢流淌进她胸前隐约的沟壑里，再看不见。 陆临与的视线快速掠过水珠消失的地方，只觉那里一片雪白滑腻，活色生香。 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擦擦手吧。” 江茉歉意地看着他，幽黑的瞳仁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红润的唇微微开启着。 弯弯的眉却像是漾着笑，让她原本偏于明艳的五官减少一些攻击性，凭添两分温柔。 他淡淡移开眼，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拭双手。 “糟糕……” 江茉低低叫了声。 陆临与视线向下，浅色冲锋衣下摆处一大块脏污油印十分显眼。 江茉心中暗喜，“对不起，能加个微信么？我赔件新的给你。” 话刚出，她就瞄见他衣侧插袋处的小商标，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雨灌得脑袋进水。 这个牌子的外套少说也要五位数！！！ 她顾不得丢脸，冲他笑笑，“还是干洗费吧，我很穷的。” 怕他不信，又补充一句，“这是我老板的车。” 陆临与无所谓地扯扯嘴角，“不用。” 随即转身。 “等等，你的伞……” 江茉愣愣地看着他大步走远，心里一阵可惜，竟然没要到微信。 一段距离后，江茉眼睁睁见他脱下那件五位数的外套，随手团了团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随后坐进一辆白色劳斯莱斯。 跑车轰起油门，发出阵阵声浪，很快消失不见。 江茉轻轻“哇哦”一声，半是惊叹半是遗憾。 ——是她得不到的人呢。 4、第四章 回到车上。 江茉撸掉发圈，打开暖风对着自己吹。 艾丽见到她落汤鸡的样子多少有些不自在，语气讪讪，“我不懂车，也不想淋雨。” 江茉不讨厌说话直接的人，冲她无所谓地笑笑。 艾丽不由多看她两眼。 被雨淋湿的皮肤白皙剔透，潮湿的杏眼望人时像在勾人，红润的唇娇艳欲滴，整个人奇异地糅杂了清纯与明艳，美得惊心动魄。 她心中暗暗称奇，以前在常华也算和她打过交道，知道是个美女但算不上多打眼。 甚至她还跟人私下嘲笑过她那些黑压压的西装和长裤，胸前别朵小白花就能去参加葬礼，自视清高无趣得很。 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江茉恐怕是有意为之，省得杨光立动花花肠子。 艾丽心思微动，有意说：“到久汇一起喝两杯，介绍方总给你认识。” 江茉忙着拿纸巾吸头发上的水。 见她不说话，艾丽主动示好，“方亦承你听说过吧？泰合的小老板，标准的富二代。” 江茉没搭话，只是敷衍地往后看一眼。 艾丽以为她不懂，更加挑明，“人家可比杨光立帅多了，也年轻，重点是没结婚。” “那你怎么……” 江茉好奇，后半句没说完。 艾丽自嘲地弯弯嘴角，“你以为方亦承真想找我喝酒？不过是为拒绝杨光立随便找的借口。” 也许她是好意，但江茉并不感兴趣，“我不会喝酒，还是算了。” “随你。” 艾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靠回座位，撇嘴，“知道刚才那台劳斯莱斯是谁的么？” 江茉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不知道。” “陆临灵，南陵最有钱最浪荡的女人，著名的女海王。” 陆临灵？ 江茉在心里轻轻咀嚼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听说她爱好很多，最有名的一个就是——收集弟弟。陆中湾知道吧？” “滨江路上那个别墅区？” “嗯，听说是陆大小姐金屋藏娇的地方。” 江茉终于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花边新闻，问：“铭克公主？” 艾丽轻哼一声，“一出生就是公主，娘家够牛掰，死了老公照样浪。三十几岁的女人，车上永远坐着二十来岁的弟弟，你说叫不叫人羡慕！” 江茉想起早上做的那个暴富梦，还有刚才的“艳遇”。 原来真有比小谢好看十倍的男人。 可她，却成不了梦里的有钱“姐姐”。 她拧了拧眉，“刚那人，看着挺精英的，不像是……” 艾丽嗤笑，“没见过世面了吧！知道邀星不？” “那是什么？” “一个高端会所，富婆们的快乐星球。” 艾丽捂嘴笑起来，“那里面的男人可不像一般会所里的那些个low货，拎出来个个出类拔萃，哪个看了都像精英。听说他们都是有人设的，什么医生律师画家……只要富婆们喜欢的他们都能演。” 江茉第一次听说，震惊不已：“这么卷？” “给得多呀！要是碰上一个出手大方的，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你没听说么，现在很火的一个流量，当初就是邀星出来的。” 艾丽故作神秘，“知道谁捧的么？” 江茉猜：“陆临灵？” “啧！” 艾丽意味深长地点头。 江茉眼前不由闪现刚才那个男人的模样，气质优雅矜贵，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干那种“服务业”的。 可再想想小谢，多单纯多可爱的男生啊，还不是…… “不过刚那男的是真帅，气质也绝，说不定真是哪个小明星。不过明星嘛，在资本面前也就是个玩具。” 艾丽忍不住一阵感慨，继而想起自己的处境，心中顿时索然无味。 “今天不想喝酒，送我回亭湖花苑吧。” - 接人接了个寂寞，送完艾丽，江茉把车开回久汇。 这一路空调吹着，身上竟也干了。 她解开安全带，发微信给杨光立：艾丽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杨光立电话立即打过来。 语气火急火燎，“江茉，你上来一趟，5302。” 江茉提醒他，“杨总，你知道我不会喝酒。” “放心，不是让你喝酒。以后升主管，泰合那边你总要接手。” 杨光立压着声音，不知道在哪里打的电话。 江茉没法，只能应允。 南陵的娱乐会所，要数久汇名气最大，消费有门槛，且没有天花板。 江茉来过两次。走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和艺术感十足的走廊，她推开包厢门。 里面光影晃荡，大屏幕上放着歌，却不见人唱。 杨光立的脸前一刻还阴云密布，此刻眼睛一亮，向她招手，“江茉，快过来！” 等她走近了，转脸热情地对沙发中间坐着的男人介绍：“江茉，我们市场部的大美女！” 男人身边坐着的小妹妹很有眼色地起身，让出位置。 杨光立示意江茉，“这是方总，泰合这次在南陵有大项目，方总接下来也会常驻这边。” 方亦承手里捏着烟，就着旁边的火机点燃，打量面前的女人。 不同于时下兴起的“白幼瘦”，她看起来倒有些人间富贵花的意思。 当然不是胖。实际上她一点也不胖，身形纤细，但是该丰满的地方丰满，曲线十分美好。 江茉也在观察方亦承，心中啧啧称奇。 不同于寻常老总们西装革履的穿着，这位方总竟是个时尚“弄潮儿”。 棕色系的格子夹克搭配军绿色休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磨砂质地的浅棕工装靴。若不是杨光立刚才介绍，她会以为这里坐着一位时尚穿搭博主。 不过艾丽真没说假话。这个方亦承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皮肤偏小麦色，再结合高大健硕的身材可以判断，是个热爱户外运动和健身的人。 确实称得上年轻帅气。 但以江茉的审美来说，劳斯莱斯上那位玉面小哥哥还是甩方公子两条街。 她弯弯唇角，“您好，方总。我是常华市场部的江茉，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方亦承点头，示意她坐。 待她坐下，才道：“江小姐言重了，指不指教的还说不定。” 这话说的可就模棱两可了。 江茉朝杨光立望去。 果然，杨光立避开她的眼神，干笑两声，“方总，我们江茉可是对您仰慕已久，一直期待能和泰合合作。” 江茉听明白了，心中有些恼火。 这八字没一撇呢，杨光立把她诓上来冲锋陷阵。杨光立自然不是一个人，包厢里还坐着几位同事，其中两个是公关。 按照惯例，正经谈生意场合，杨光立会带她。像这种陪喝陪玩的应酬，她一向能避就避，杨光立倒也没怎么为难她。 看样子，今天这位方总有些难搞。负责公关的两位美女没搞定，杨光立不惜拿艾丽出来“献祭”，谁知艾丽临阵脱逃，他最后把脑筋动到她头上。 思考间，杨光立催促，“江茉，你给方总讲讲我们新的方案。” 在这？ 江茉抿抿嘴角，看向方亦承。 像在询问：您要听吗？您要听的话我就讲。 方亦承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今天过来，是为另一个局。只不过攒局那人临时改时间导致他来早了，正要走好巧不巧被在这跟人喝酒的杨光立撞见，只好卖他一个面子。 他翻转着手机，笑道：“不急，来日方长。” 江茉早就注意到他手里抓着手机，不时看两眼，像在等什么重要信息。而且他独自一人，没带任何下属。看这情形，显然不是来谈生意的。 她索性站起身，“那行，我唱歌去。” 方亦承一愣，倒是有些意外。 杨光立见状，有些着急，拼命给她使眼色，“江茉，你邀请方总合唱一首。我听说方总的唱功一流，不比专业歌手差。” 这边，同事张文纹已经按下江茉肩膀，笑着说：“方总想唱什么？我来点。” 江茉皱了皱眉。 方亦承懒淡地吸了口烟，无可无不可地说：“私奔到月球。” 江茉转脸，没以为他真要唱。 方亦承把燃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接了旁人递过来的麦。 见她看过来，问：“不会？” 江茉：“……会的。” 包里手机嗡嗡，她拿出来一看。 杨光立：拿下方亦承，你就是我祖宗。 江茉心中冷笑，杨光立今天怎么看怎么像个拉皮条的。 但是来都来了，唱首歌还能应付。 这时，方亦承手机响。 他接起，一个略显高亢的男人声音响起： “卧槽！方亦承你这是在哪，已经浪上了？” 方亦承轻哼，“我可没你那闲工夫到处浪，5302谈点事。” 江茉注意到他把屏幕往她这边晃了晃。 她很自然地瞄一眼，是个花里胡哨的精神小伙，头顶染了一撮红毛。 “哎哎手机别动，刚你旁边是不是有个美女……” “行了，一会过去找你们。” 方亦承掐断视频。 《私奔到月球》的旋律也开始响起。 方亦承拿起麦，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稳稳进入第一句。 意外的好听。 江茉原以为杨光立是恭维话，此时再看这位方公子，神情渐渐投入，眉目间甚至压抑着一种难言的情绪，早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第二段是女声。 江茉唱的虽然不如他专业，但胜在声音轻柔欢快，很符合这歌的气氛。 包厢内安静下来，只余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的歌声。 间隙，有服务生敲门进来送果盘和酒。 随之走廊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呼朋引伴一大帮子人。 “杨禹，刚方亦承不是说在5302？我瞧一眼。” “你还真信？我敢打赌他今天就不在南陵。” “他没那么怂！我赌他在，输的人今天买单。” “没问题。” …… 敞开的门里，是男女声合唱： “一二三，牵着手， 四五六，抬起头， 七八九，我们私奔到月球……” “我去！杨禹你输了！方亦承真在这，都要跟人私奔了！” “草，我只听他和那一位合唱过。” 江茉一心二用，唱着歌，朝门外望去。 还真是杨禹。 常华另一位小老板，杨光立同父异母的弟弟。公司盛传，杨禹母亲去世之后杨光立他妈很快小三上位。兄弟俩明争暗斗多年，将来谁掌权常华还说不准。 她瞄一眼左手边，杨光立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泰合之前一直盘踞北方，从没涉足南陵。 要是杨光立早知道杨禹和方亦承有私交，就断不会有今天这个局了。 这时，一个红毛探头往里看，环视一圈后，目光在江茉脸上审视半天。 随后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方亦承，赶紧的！临灵姐让你把女朋友带上。” 接着，江茉就见到一个身材高挑十分亮眼的女人，从门外一闪而过。 短发，皮衣，长靴。 刚那红毛叫她“临灵姐”。 是艾丽说的陆临灵？ 那…… 江茉紧盯着门外。 果然，几秒之后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慢慢走过。 没了外套，他只着一件白色短袖，手随意抄在黑色裤兜里，姿态散漫，少年感十足。 这样一看，是比陆临灵年轻不少，说不定比自己还小。 许是感觉到旁人的注视，他朝门里看了一眼，表情漫不经心，周身有种难言的矜贵之气。 江茉心中称奇，信了艾丽的话。他必定学了专门的“课程”，才练就这身优雅气度，以及表情管理。 这一刻，她心里不知怎么就嫉妒起陆临灵，并且起了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 ——等她有钱了一定要去泡他。 这辈子不听他叫声“姐姐”就算白活！ 5、第五章 一曲唱毕，稀稀拉拉几个掌声，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主要是杨光立脸色不好看，张文纹她们也就不敢嘻嘻哈哈。 江茉倒是想好了，今天和泰合的合作泡汤，自己升职加薪是不可能了，弄不好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看杨光立脸色。看脸色她能忍，主要是没钱途，那还不如换工作。 这么一想，她很快释然，并且感觉到饥肠辘辘。从早晨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一点东西。 桌上喝的她不敢碰，好在服务员刚刚送来一盘水果，还没人动过。她悄悄把果盘扒拉到自己面前，闷头吃起来。 杨光立现在很郁闷。 今天这局算是白弄了。方亦承明明和杨禹有交情，却只字不提，任他在这唱半天的独角戏。他心里气得牙痒痒，可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位公子哥。 踌躇再三之后，他干笑两声装作不经意地问：“原来方总和我们家杨禹认识？” “校友。” 方亦承抿下一口酒，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杨总和他是？” 杨光立咬牙，“我是他大哥。” 方亦承这才一副恍然的表情，笑笑，“我倒没听他提起过。” 杨光立脸上松垮的皮肉一阵哆嗦，真是哑巴吃黄连。 江茉叉起一块哈密瓜，心想这方公子真不是好相与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还没一点不好意思。 这里当然没人信他会真不知道杨家两兄弟的关系，刚才不过是睁眼说瞎话。 气氛降至冰点，只剩液晶屏上女歌手在有气无力唱着歌。 某个停顿的间隙，还有叉子不小心划在盘子上的“吱嘎”声。声音其实很小，但正是大家干瞪眼没事干的时候。 江茉眼睛微抬，就见杨光立一脸阴郁地盯着她，张文纹几个也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余光扫到旁边。方亦承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已经亮了好几回，他捞起手机却没点开，腿倒是动了动，大有下一秒就要走人的态势。 江茉从小野蛮生长至今，锻炼出一个能力，说好听点就是心理素质好，难听点就是没皮没脸。 她不慌不忙咽下最后一块瓜，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笑着问道：“方总，现在有兴趣听我说说策划方案？” 方亦承转脸，微微讶异之后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也好。” 于是，接下来十分钟就听江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为表认真，她甚至找出手机里存着的ppt，加以辅助展示。 方亦承很给面子地听着，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江茉不傻，当然不指望讲个ppt就能促成合作，不过是为了在杨光立面前有所交代。 等结束时，方亦承问：“你做的？” 江茉点头，这是昨晚加班的成果。 “不错。”听起来倒不像是敷衍。 杨光立一直盯着方亦承的反应，再看巧笑如嫣的江茉，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他看一眼时间，笑着说：“方总，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江茉和你详细说说。顶楼的风景就很好，牛排也没得说。” 方亦承轻哂，转脸瞥向江茉。 江茉刚从杨光立那收回眼，那眼神可说不上多温顺。见他看过来，弯弯嘴角颔首，“如果方总没有别的安排的话。” 方亦承心中好笑，心想这女孩表面看着笑脸迎人，实际怕是个有脾气的。 他看一眼手机，再看向杨光立，略略有些为难地说：“杨总，实不相瞒，我们和铭克已经有过接触。” 杨光立先是一惊，片刻之后面露怀疑，“方总这是诓我呢，铭克什么时候涉及这类业务了？” “杨总消息滞后了吧，铭克近期会有新的人事变动，新上任这位可是刚刚在海外收购了星途。” 杨光立脸上又惊又疑，心里更是凉了半截。常华虽然是老牌企业，实力不容小觑，但近年发展势头并不好，如今和铭克这种国际巨鳄相比，已经不是一个级别。 方亦承点到为止，手机放进兜里，起身之余转脸道：“江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江茉心里提防，脸上不失礼貌地笑，“方总请说。” “一会有个私人局需要携伴参加，能不能请江小姐做我的女伴？” 江茉眉头微拧，这显然不合适。 见她要拒绝，方亦承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愉，只是看了眼杨光立，“泰合接下来在星光城另有一个新项目，如果……” 杨光立那边立即死灰复燃，抢先道，“没问题方总，我们江茉最乐于助人了。” 说完拼命递眼色给江茉。 江茉心中不喜，在心里把这两人一起给骂了。她知道今天若是不答应，杨光立那边肯定过不去。如果答应，他许诺的主管位置…… 她思索两秒，问：“方总能否告知是什么样的局？” 方亦承：“只是朋友之间的聚会，攒局那位临时要求大家携伴。” 江茉看他神色还算坦荡，点头，“只是有一点。” 方亦承见她神色郑重，微微挑眉。 “我滴酒不沾，若是喝酒会严重过敏，还请方总见谅。” 方亦承心中有些不以为意，却还是点头，“知道了。” * 另一个局就在同楼层隔得不远。 包厢门被推开时，里面的欢声笑语明显静了静。 还是那个红毛率先打破沉默，用着夸张的声调：“你完了方亦承，临灵姐的局你也敢迟到。” 方亦承讥诮地撇了下嘴角，往门里某个方向瞟了一眼，无所谓道：“我认罚。” 随后，十分绅士地侧了身，请江茉先进。 江茉微微颔首，行走间带着淡淡的微笑，很自然地朝包厢内扫视一圈。 包厢很大，是个套间，里面大概还有餐厅和会议室。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坐着，大概一半男一半女。 江茉心想，这局铁定是看颜值的，男的帅女的靓，尤其在半明不亮的灯光烘托下像加了一层滤镜，个顶个的漂亮。 但，谁也比不过角落里坐着的那位。 他歪歪靠在沙发上，眉眼低垂，手里捏着只盛了透明液体的玻璃杯，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 杨禹坐在他旁边，朝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倾身跟他说着什么。 不知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在笑。 江茉惊为天人，他气质偏冷，笑起来却是人间失色。 她忍不住在心中喟叹，这张脸简直太杀她了。 “方亦承，不介绍下？” 一个清朗的女人声音在长沙发中心位置响起。 包厢内瞬时寂静下来。 江茉心思一动，目光移向前方。 毫无疑问，这就是陆临灵了。 她全身穿黑，黑色皮衣，黑色长裤，黑茶色短发，长度只及下巴，一侧撩向耳后，一侧随意垂着，眉眼精致，红唇惹眼。 是个足够美丽耀眼的女人。 江茉感觉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很久，有探究，有怀疑，但算不上敌意。 她主动颔首微笑。 陆临灵也笑了笑，朝旁边赞许道，“方亦承这回眼光不错。” 旁边是个穿绿色连衣裙绑公主头的年轻女孩，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两眼之后，点头，“我也觉着是。” 坐在另一边的红毛笑嘻嘻，“上回那个没处几天吧，方亦承这回甩人够快的。” 红毛旁边露了半个胸脯的网红脸小美女掩嘴笑了笑，身体往他身上依了依。 陆临灵不咸不淡地往旁边扫了眼。 红毛忙把小美女拽一边去了。 方亦承上前和江茉站一起，沉声道：“这是江茉。” 竟没有解释两人的关系，任旁人误解。 江茉倒也无所谓，自己就是个临时抓来的工具人，让方公子欠她个人情恐怕还是她赚了。 陆临灵笑问：“哪个茉？” 方亦承面色怔愣了下。 “茉莉的茉。”江茉很自然地说。 “咦，裙子上的不就是？” “有紫色茉莉？我只见过白的。” “有首歌是怎么唱来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方亦承唱歌好听，一会就给咱们来这首。” “这哪是唱给咱们听的，必须对着人姑娘一人唱！” …… 江茉听着别人的调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余光注意着某个角落。 那人像是毫不关心这里的一切，甚至已经慵懒地伸长了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想起艾丽说的那个邀星，他大概走的是“养尊处优贵公子”人设，所以才能在这一群富二代里毫不突兀，甚至让人觉得他是里面最富最贵的那个。 “肚子饿了，吃饭吧。” 陆临灵突然发话，声音听着有点发沉。 大家起身，唯独半躺着的那个。 奇的是，众人也不急着移步，依旧站着似在等什么。 不一会，有几许困倦的声音传来，“我躺会，你们吃。” 陆临灵走过去瞧了眼，温声劝，“吃点东西再睡好了。” 那处已经没言语。 陆临灵心忖，听肖助理说他已经连着十几天紧锣密鼓处理海外事务，这刚回来又被她拉来饭局，能出现在这已经是给足大家面子。 她也不敢再劝，于是对着众人，“行了，咱们吃咱们的，一会吃完了唱歌。” 众人忙附和。 于是，十几号人移步到里间餐厅。 江茉回头看一眼已经躺平的那位，心中震惊——陆临灵可真纵容他！ 转念一想，若是换了她也一样。这么好看的皮囊，可不是得捧着，宠着。 6、第六章 大家随意落座。 江茉右边是方亦承，对面是杨禹。 她微微颔首，打声招呼，“杨总。” 她并不确定杨禹是不是认识她，常华很大，她只是普通员工，他俩碰面机会并不多。 杨禹笑着点了下头，看向方亦承，“你行啊，挖墙角挖到常华来了。” 众人惊讶，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有人打趣道，“南陵总共就这么大，这样的美女可没几个。” “杨禹你亏了，肥水流到外人田。” 杨禹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要不怎么说还是咱们方公子厉害呢。” 方亦承只是笑而不语。 江茉也称职地做个工具人。 菜应该是事先就已点好，很快上齐。 道道精美，色泽诱人。 江茉正饿着，心想，吃了这顿饭也算来值了。 红毛喝了点酒，笑嘻嘻地问：“灵姐，最近怎么没见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小谢弟弟了？” 小谢弟弟？ 江茉一怔，不会这么巧吧？ 她迅速否定自己的猜想，南陵这么大，姓谢的多了去了，而且玛莎拉蒂上那位富婆是个长发女人。 她正胡思乱想，就见陆临灵指指外间，满不在乎地笑，“临与不是在么，我还要什么别的弟弟！” “哈哈哈那倒是，那些弟弟哪能和临与比！”大家纷纷附和。 江茉心想，原来他姓林啊，叫林宇？总不会是下雨的“雨”。 显而易见，那么多“弟弟”里，陆临灵最喜欢他，不仅亲自去机场接，还叫了一群人给他接风。 红毛看来和陆临灵关系最近，这时又起哄，“刚刚谁说认罚来着？” 方亦承轻哼一声，“尹宝玉，你吃饱了撑的？？” 江茉倏地从碗中抬头，十分诧异这红毛如此聒噪却有个如此“别致”的名字，心中有些好笑。而且这名字一听就是家里宠着惯着当宝贝养的，难怪行为嚣张说话肆无忌惮。 尹宝玉注意到她的表情，竟然脸一红，“老子明天一早就去改名字，以后谁再叫这个名字我跟他没完！” 说着直接给方亦承倒上满满一杯酒，“我比你小，我先干了。” 方亦承坐那不动，静静看他喝完，冷笑着。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尹少爷今天是抽的哪门子风，偏要跟方亦承过不去。 “行了小尹，谁还少喝那两杯酒了！” 杨禹出声解围。 尹宝玉有些不服气地嚷嚷，“是他自己说认罚，谁还能强迫得了他。再说了，他往后常驻南陵，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捞钱，还不兴和大家喝几杯了！” “小尹这话说的倒没错。” 一直没说话的陆临灵悠悠然放下筷子，懒懒道：“本来这局是因为临与，不如现在改成给方亦承接风，欢迎他来南陵大展拳脚。也不用三杯两杯了，就这桌每人一杯来一圈。” 她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江茉身上。 见她只顾埋头吃菜，不由转脸对方亦承笑，“叫你女朋友也跟着一起吧，正好跟大家认识认识。” 在座的都有点愣住。 他们这群人里，不管是财力还是家族底蕴，陆家在南陵的影响力都是别家比不了的。 而陆临灵呢，他们这群人里的大姐大，陆家“临”字辈唯一的女孩，打小就受宠，人称“铭克公主”。到目前为止，她唯一受过的打击大概就是在二十七岁那年死了老公，也许压根就不是打击，因为她照样吃喝玩乐，甚至比从前玩的更疯。 往常这样的聚会也不少，各自身边的伴换了又换并没人在意。陆临灵一向眼高于顶，从没听她说让哪个主动来跟大家认识。也不知道今天是因为方亦承的面子，还是她单纯看这个江茉顺眼。 这其中，就属杨禹想得最多。他一向看不上杨光立，连带着对他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这也不能怪他偏见，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嗜酒玩女人通通不在话下，前后有好几个女下属跟他不清不楚。 不过这个江茉，他虽只打过两次照面，却有点印象。因为杨光立手下的女职员通常有两种，一种相貌平平本分干事，一种花枝招展歪门邪道。她两种都不属于，漂亮是漂亮但穿着一本正经，言行也很本分，脸上就差写着一行字：“我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现在看来，恐怕这姑娘眼光高着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和方亦承勾搭上的。 江茉抿嘴笑笑，低头吃菜。 陆临灵刚才那话是冲方亦承说的，她不会傻得主动去接。 可等了半晌，方亦承也没接话。 眼看着陆临灵脸色有些不好看，江茉悄悄瞥一眼旁边，就见方亦承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中暗暗奇怪。 空气静默了好几秒，有人轻咳一声，怪声怪调地打破沉默：“那谁？小水仙还是小茉莉来着？” 江茉一愣，缓缓抬起头。 就见红毛正指着她，装模作样苦着一张脸似在想她叫什么名，眼神可算不上多友好。 神特么水仙小茉莉！ 江茉心叹晦气，也不知道方亦承哪得罪了这个宝贝尹少爷，连带着迁怒到她身上。 她浅浅笑着，歪了一张脸，水雾一般的眸子里带着两分疑惑，“叫我吗？小尹……呃……小宝弟弟？” “草！”旁边有人闷笑一声。 接着，是三两憋不住的低咳声。 江茉不知道，和尹宝玉一块长大的可都知道，尹家老太太惯他惯得紧，还真就一天天小宝长小宝短的。尹少不知道多少次叫嚣着要去改名，老太太死活不同意。 尹宝玉剜了那人一眼，转回脸瞪着江茉，一头红毛感觉下一秒就要烧起来，原本白生生的俊俏小脸更是红得像猴屁股一样。 “谁……谁特么让你叫我弟弟了？” 江茉心里乐了，十分淡定地看他，“你多大？” “二……二十二。” “哦，我比你大。” 尹宝玉张了张嘴，对着那样一张俏生生带着明媚笑意的脸竟说不出话。 可到底不符合他一贯跋扈的性子，他撇开眼又不甘心地重新瞪过来，恶狠狠地却有些底气不足，“别给我转移话题，灵姐叫你喝酒呢！” 江茉心里好笑，原来这小少爷是个纸老虎。 她转了脸，果然见陆临灵一双美目正注视着她，脸上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她心里犯难，硬着头皮想着怎么推辞。 正要说话，方亦承先她一步站起身，“她不会喝酒。” 桌上静了静，气氛变得诡异。 陆灵临看着方亦承半晌没说话，最后轻描淡写一句，“行啊，你替她喝。” 尹宝玉阴阳怪气，“正好让我们见识一下承哥的真实酒量！” 他故意瞟一眼江茉，朝方亦承晃了晃空杯，“该你了。” 方亦承沉着脸，也不多话，冲他端了酒杯，头一仰，亮杯底。不等小少爷什么反应，接着吨吨吨，依次冲着左边三人又是三杯下肚。 “好！”尹宝玉忍不住叫好，“我承哥就是爽快！” 江茉默默看着方亦承，庆幸之余又有些同情，没想到方公子还挺讲信用。不过，这一圈打下来恐怕够呛。 陆临灵还真心狠，要是外面沙发上那人，她一定不舍得让他这么喝。 陆临灵瞥见她脸上的神情，却误会了，嘴边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心疼了？” 哈？ 心疼方亦承这种有钱人？那还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了。 江茉正正神色，“陆小姐，实在抱歉，我喝酒会过敏。” 尹宝玉夸张地大笑一声，“这么老土的借口也值得拿出来说。” 他瞄见陆临灵沉下来的神色，咧咧嘴劝江茉，“不就喝点酒嘛，只跟临灵姐喝一杯也成啊！” “就是，太不给临灵姐面子了。”他边上的小女友噘着嘴小声嘀咕，眼睛里透着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尹宝玉一个斜眼瞪过去，“有你什么事，吃你的饭！” 陆临灵把玩着酒杯，“江茉，问你话呢？” 江茉装傻，“啊？” 陆临灵面色冷了冷，轻笑，“做人女朋友的，就这么看着一点不心疼？” 江茉心想，那还不是你让他喝的？ 不过，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她看向对面，杨禹一脸讳莫如深，见她看过去竟低了头只顾和身边女伴说悄悄话，旁人也是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看来看去只有尹宝玉一人明目张胆看戏。 她再瞧瞧一声不吭已经喝了小半圈的方亦承，猛地灵光一闪，猜到某种可能。 这就是富婆的快乐吗？一边惯着外面那位，一边又死死拿捏住方公子。 她叹口气，有些勉为其难，“陆小姐，那你就心疼心疼他，别再让他喝了吧！” “咳”，不知道是谁，一口菜呛着。 陆临灵神色微变，继而眼神一转，托着腮帮子笑，“哪轮得着我心疼，方亦承酒量好着呢。” 方亦承正倒第八杯酒，听见这话朝她看了眼，喝的更猛了。 终于到了一圈最后一个人。 方亦承捏着满得快溢出来的杯子直直盯着陆临灵，那眼神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旁人这时候都不说话了，就连尹少爷也乖乖坐着不敢再闹腾。 江茉眨巴两下眼睛，继续低头吃菜，不想惹火烧身。 方亦承却不这么想，突然转脸无比亲昵地叫了声—— “茉儿。” 桌上鸦雀无声。 江茉一抖，夹着的一颗珍珠丸子“咕咚”一声，滚落在桌上。 抬头就见方公子正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陆临灵冷笑着看着她，一桌子人都在看着她。 她心叫救命，果然饭不是白吃的…… 7、第七章 江茉硬着头皮迎上方公子的深情眼。 方亦承看着江茉，满脸潮红，就连眼睛也是红通通的。 盯着她：“我酒量不好。但为了你，舍命。” 江茉心里哆嗦，方公子疯了！ 再一想，这话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方亦承不等她的反应，转脸死死看着对面。 “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液体。 陆临灵并没拿酒杯，表情冷漠地坐那。 就这么看他喝完最后一杯酒，轻笑了声，“方亦承，你可真能耐啊！” “你不高兴么？我听你的，全都喝了。” 江茉听着方亦承的声音感觉他快要哭了一样，正唏嘘，就见他人一歪，往旁边栽去。 “哎呦我去！” 尹宝玉眼疾手快，伸手捞他，却背不住方亦承人高马大，闷哼一声，被压着一起坐到地上。 “我说方亦承，你是存心的不？” 尹宝玉苦着脸揉着腰，趁着别人来扶，拿出手机，调整角度。 杨禹皱眉，“还不消停？” 尹宝玉笑嘻嘻，“头一次见我承哥醉成这样，拍照留个纪念，以供日后欣赏。” 杨禹低声提醒，“小心俩人秋后算账。” 尹宝玉一愣，偷偷看向陆临灵，就见她面色如常地坐在那，时不时瞥两眼这里，那眼神又热又冷叫人渗得慌。 再想想方亦承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和练的一身腱子肉，他一激灵，忙收起手机拉着刚认识没两天的小女友就要溜。 “干嘛呢就走？”陆临灵没好气地叫住他。 尹宝玉心虚，“哪能啊，姐的局我肯定要玩尽兴，一会不是要唱歌么，我再去开个包厢。” 陆临灵脸色缓和了点，“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就别在这吵临与休息了，他脾气不好。” 尹宝玉心想，那位他还真没见过发脾气，可打心眼里觉得惹不起。 今天这样的局，没想到他真会来，于是大家也就收敛着吃个饭唱唱歌，要在平日，早玩出各种花样。 他嘿嘿笑问：“与哥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陆临灵瞧见他嬉皮笑脸的样，轻哼一声，“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小子又打什么主意呢？” 尹宝玉挠挠头，“与哥陆中湾的房子不是在装修吗？我费了不少心思搞来一座假山，名家设计，顶级太湖石的，与哥要是喜欢我明天亲自给送过去放庭院里。” 在座其他人听了这话，纷纷在心里骂尹宝玉，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不给他们透露。 一个个争先恐后： “对对对，临与还缺什么？姐你快跟咱们说说，咱们一定给他办到。” “我那有一整套紫檀木雕的小玩意，总共十八件，摆在书房最合适，要不我现在就让人送过去。” “多媒体还没装吧？我给弄一套最顶级的，保证视听无敌享受。” …… 陆临灵摸着脑袋瓜子叫暂停。 扫了他们一眼，“得了吧，我亲自找人画的设计图他都没看上。再说了，他难得清闲两天，房子也早布置好了，你们就别添乱。” 众人讪讪，想送礼都送不出去。 他们这群人里，哪个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要说在南陵还有羡慕嫉妒的人，那就是陆临与了。 想当初，他们一边忙着修学分一边吹牛皮时，陆临与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已经跳级完成学业，留在海外开疆扩土。 当他们忙着换车换女人时，陆临与已经把铭克的海外业务拓展一百倍不止，让铭克在海外声名大噪。据小道消息说，他这次更是一手操控吞并了赫赫有名的星途汽车，带了最先进的研发技术和团队回来。 前不久，铭克董事长陆成章曾在媒体采访中透露有意退居二线。不出意外，陆临与将会成为铭克集团下一任领导者，而他今年不过才28岁。 恁是这些人平时眼高于顶，也不得不服。 江茉哪知道这些，看着这场面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陆临灵是有多宠外面那位啊，连带着这些富二代们都上赶着捧他。 * 片刻之后，陆临灵把尹宝玉打发走。 先前阖上的门敞开了。 江茉离门近，不一会就听见外间压低的声音： “看什么呢？走了。” “亲爱的，他谁啊，人家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嘘，小点声，别把人吵着了。” “吵着就吵着呗，不就是陆小姐养的一……唔……” “你知道个屁快别瞎逼逼了！” 江茉朝门口看了一眼，就见尹少爷一手捂住小女友的嘴，急急忙忙把人拉走了。 不一会，杨禹起身，“灵姐，我去看着那小子，别喝了点酒又闯祸。” 杨禹母亲是尹宝玉的姑妈，两人是表兄弟。而陆临灵婆婆是尹宝玉的大姨，一来二去，陆临灵和杨禹的关系也要近些。 陆临灵有些心不在焉地挥挥手。 在座的见和陆临灵关系最近的两人都撤了，也陆续找理由起身转场。 江茉看一眼时间，刚过八点。 刚才这群人还在这嘻嘻哈哈，走到外间时全都不约而同噤声，轻手轻脚出了门。 一转眼，餐厅里只剩下江茉和陆临灵，还有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方亦承。 江茉正要说话，趴在桌上的方亦承动了动，嘴里不清不楚叫着什么。 江茉仔细辨认了下，像是在叫：“灵灵，灵灵……” 再看陆临灵手里转动着一包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中叹息，悄悄起身。 陆临灵像是被惊动，一抬手制止了她，“坐。” 接着，从烟盒中抽了一支细长的烟含在嘴里，左右翻翻却怎么也找不着打火机。 她眉间渐渐现出一丝郁色，郁色越来越浓，最后竟烦躁地摘了烟，掷在桌上。 江茉静静看着，一时五味杂陈。 不容她多想，陆临灵瞧一眼她，声音里是满不在乎，“你送方亦承回去吧。” 江茉抿抿嘴角，“陆小姐，你和他更熟，还是你送吧。” 她微微颔首，在陆临灵的怔愣中起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 外间只留了一盏小灯，光线很暗。 她瞥一眼沙发那处，那个修长的身影已经不在。 可惜，她还想着临走能再看一眼。 算了算了，她摇摇头。 这里的世界离她太遥远，他这样的也不是她一个打工人能幻想的。 旋开门，她头也不抬，一脚跨出门外。 却没想门口正站着人，来不及刹住脚，她一脑袋扎进对方怀里。 随之还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一脸懵地贴着那人。 脸下是干燥细腻的布料，鼻尖充盈着一种清冽、干净的味道，很好闻。 她甚至仔细嗅了嗅，确定不是香水。 “你在干什么？” 微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江茉蓦地抬头。 “……” 两声闷哼，一个捂着额头，一个抚着下巴。 江茉疼得龇牙咧嘴，等看清对方的脸，顿时觉得这点痛也不算什么。 毕竟——这种级别的帅哥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陆临与更好不到哪去，微眯着眼，等待那阵剧痛过去，他简直怀疑刚才听到自己下颌骨裂开的声音。 这种无声的静止模式持续了有足足五秒。 江茉低头瞄见墙角摔落的手机，屏幕一道裂痕，十有八九是刚才摔的。 她心叫糟糕，某品牌最新款，换个屏得两三千。 下一秒，她揉着脑门，先发制人，“走路不好看手机的呀！” 她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控诉，不会很过分。 陆临与低着头，手指动动下颌，确定没大碍后看向她。 江茉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小声问：“你还好吧？” 陆临与目光忍耐，瞥向地上的手机。 实际上，他刚才接完电话，正要推门时门突然打开，她一头扎进来，他已躲闪不及。 人家下午才帮自己换过轮胎，江茉到底还是过意不去。 捡起手机递给他，“对不起，你看我要怎么赔？或者加个微信，修好了账单发我。” 陆临与定定看她两秒，“算了。” 呜呜！颜好活好还大方！ 江茉心里感激得五体投地，想了想说： “安全起见，以后还是戴个套吧。” 一阵沉默。 江茉嘴角微抽，大脑往回倒带五秒，自己……刚才……说了个什么东西？ 不是。她脑子里明明想的是套个手机壳！到嘴边怎么就变成戴个套？！ 再说人家五位数的外套说扔就扔，更何况一个手机屏？要知道有钱人都不稀罕戴套……呃壳！ 江茉无语凝噎，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笑。见他神情淡淡，不由安慰自己想多了，人家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 这不，人家还绅士地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她先走。 江茉迟疑，笑呵呵地指指身后，“那个……他们都去唱歌了。” 陆临与挑了挑眉。 江茉干脆直接点明，“方先生和陆小姐在里面。” 想他应该是个聪明人，没必要搅进金主别的感情纠葛里，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 陆临与脸上并不意外，继续抬脚往里走。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停下来，缓缓叫：“江小姐。” 江茉盯着他优越的下颌线。 咧开嘴，原来他知道她姓江。 “刚才这招用过几次？” 江茉：“嗯？” “对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投怀送抱。” 他声音缓慢，语调轻柔，嘴角却掠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以及——说些挑逗性的词语。” 江茉愣住，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瞬间又羞又气。 所以……他以为她刚才在故意勾引他？ 8、第八章 停车场上一辆铭克亮着大灯，旁边站了个人，手中香烟的火光忽明忽暗。 天空依旧下着毛毛雨，晚风更有些凉。江茉一手遮在头顶，一手拢紧了外套走过去。 杨光立扔下烟头，步伐不稳地勉强碾了两脚，带着几分醉意上下打量她，“怎么……一个人出来？” 江茉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杨光立虽然嗜酒但酒量很好，几乎不会把自己喝醉。可见他今天受的刺激有多大。 她失笑反问：“我应该跟谁出来？” 杨光立大概不满她的回答，胖胖的脸皱成一坨，“方……方亦承呢？” 江茉摇头，“喝醉了，陆小姐在照顾他。” 杨光立先是一愣，接着鄙夷地呸了一口，“我说呢……原来姓方的也是那女人的入幕之宾。在我这装得跟天皇老子一样，不还是得抱陆家大腿……还有我那好弟弟，吃里扒外的东西，从来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听到这，江茉稍稍后撤半步，看向别处。 杨光立大概也意识到失言，嘟嘟囔囔止住嘴。 他晃了晃身体，打了个响亮的嗝，“先……先上车。” 随后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副驾。 江茉眼皮跳了跳，绕到车后拨电话给张文纹，毫无意外地，电话没人接。 犹豫片刻，她还是坐上车。 杨光立刚才抱怨一通之后心情似乎好了些，看着她：“酒嘛，多少喝点有什么大不了……江茉你说你和客户沟通不喝酒怎么行！” 江茉把车驶出车位，笑着打哈哈，“杨总，我要是喝了酒现在谁送你回去？” 杨光立哈哈笑起来，眼神从她腿侧裙子开叉的地方滑过，半醉半醒道：“你还真以为我缺个司机呐？” 一阵沉默。 江茉无心搭理一个酒鬼，只想着一会把人送到亭湖花苑就算完事。 杨光立却开始自说自话，“这样，你开去盛隆……我给你买几身漂亮衣服，从……前那些老气横秋的什么西装啊裤子啊统统扔掉。” 江茉扶着方向盘一心二用，瞥见他手已经放在中间扶手箱上，上半身也在往她这边倾斜。 她冷声提醒：“杨总，我在开车。” 杨光立有些迟钝地看她半晌，随后悻悻然靠回去，“江茉啊……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 江茉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 今天周末，路上车多。像久汇这样的地方，随便出来一辆就是百万豪车，她眼睛还有点散光，平时尽量避免晚上开车。 江茉小心握着方向盘，汇入驶向出口处的车流，一步一踩刹车，慢慢往前挪。 十分钟后，终于右转出了久汇。就在她稍松口气时，邻道对面一个白痴开着远光灯，她一下被刺得眯起眼睛。 更要命的是，她突然感觉右边大腿一凉，余光去看，一只肥腻的大手正罩在她裙侧开衩的地方。 她顿觉反胃，条件反射地腿一动。 却忘了脚下正踩着刹车。 等她反应过来是在桥梁坡上，急忙去踩刹车，已经来不及。 在杨光立的惊叫声中，“砰”的一声，车子结结实实撞上后面一辆。 五秒钟的空气凝结后。 杨光立脸色煞白，吞了吞口水叫：“是陆临灵的车！” 江茉转脸，冷冷地看着他。 杨光立脸上惊魂未定，目光闪躲，“我……我刚才正迷糊呢，一下子给你撞酒醒了。你也是，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要被你害死！” 江茉嘲讽地看一眼他藏进兜里的手，冷静问道：“我现在是打110报你猥亵，还是打122报交警？” 杨光立面色惊异，知道她不是开玩笑，脸上一阵后悔，“对不起啊江茉，我今天真是喝多了，我知道你和艾丽她们不一样。你放心，我先前说的主管的事算数。今天的事，下不为例。” 突然，他抬头瞧见什么，随即面色惊惶地推开车门，“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竟真的一溜烟跑了。 很快，车外传来一声嘲讽：“我还以为是谁呢！知道我不待见他，还挺识相。” 江茉定定心神，开门下车，“抱歉，陆小姐，刚才是我的失误。” 陆临灵见是她，脸上微微露出些讶异，随后了然，“原来你在杨光立手下做事。” 她回头去看自己车，“哟，这破车这么不经碰。” 江茉也在看，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铭克车屁股变形得并不严重，劳斯莱斯车头竟然直接包饺子一样凹进去一大块，保险杠脱落，引擎盖掀开，右边大灯裂了，就连标志性的小金人也断了腿。 陆临灵抱起胳膊，笑着夸赞一句，“还是咱自己家的车好！” 这时，劳斯莱斯驾驶侧的车门打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迈了下来。 陆临与来到车前，凝视半晌后朝江茉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淡淡的，带着点……无语。 江茉也觉得丢脸。 他大概觉得她是个蠢货，三十分钟前刚把他手机摔了，现在又把人车给撞了。 陆临灵问江茉：“怎么处理？” 江茉赶紧说：“对不起，是我全责。” 陆临灵嗤笑一声，“是杨光立的车吧？” 江茉：“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江茉点头，报了警再打保险公司电话。心里倒也不算慌张，毕竟有保险赔，明年保额上涨，那是杨光立的事。 做完该做的，江茉轻吁一口气。 陆临灵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问：“江茉，你和方亦承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茉：“今天。” 陆临灵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表情并不意外。 她笑笑，偏英气的眉微微上挑，“你们看起来还挺般配。” 江茉讶异，不知道她这话是几个意思。 陆临灵笑得玩味，“除了临与，他大概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了。” 江茉眼睛瞄向路边正打电话的“林宇”，心想，果然她俩审美一致。 方亦承和“林宇”比，颜值就是输了。 陆临灵指间夹着烟，看似心不在焉，却在细细观察面前的女孩。 没有化妆，没戴任何首饰，衣着也不名贵，却有种天生丽质的漂亮。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不管是之前在久汇的大方自得，还是出了这档交通意外时的反应，她都有种超出年龄之外的淡定和松弛。 很特别的女孩，难怪方亦承会有好感。 陆临灵突然语气认真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江茉惊讶，“帮什么？” “帮你搞定方亦承。” 江茉：…… “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 陆临灵意有所指地打量她身上，“你要是跟了方亦承，至少不用再穿这种平价的衣服，也不用在杨光立那个老色胚手下做事。” 江茉听着，还真有些心动。 内心浅浅挣扎两秒之后果断说：“实在不好意思，方先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不是我的菜。” 陆临与捏着手机，往这边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陆临灵怀疑地看着江茉，脸上有些恼。 江茉也恼啊，忍不住又瞄向近处的颀长身影。 桥下是条湖，他就这么临湖而立，微狭长的眼尾，鼻梁挺直，廓线分明。漫不经心看过来时，幽黑的眸内星光如闪。 江茉心想，要是陆临灵说的是这位，她二话不说就冲了。 这时，车里传来声响，类似人难受时发出的痛苦□□声。 陆临灵脸色变了变，熄了烟，去后排拖出一人来。 “临与，帮忙处理一下，我送他去医院！” 说完，架着方亦承快步到路边，拦了一辆车离开。 *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电话里传来司机略显焦急的声音：“陆先生，金贝路出了严重车祸，我堵在这估计一时半会过不去。” 收起手机，陆临与就见那个女人直直看着他。 不知怎么，他脑中突然闪现两个字：麻烦。 但，任何麻烦，解决就是。 江茉此时心情复杂得很，也不知道今天三番两次遇到这位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她挥挥手，尬笑，“……好巧。” 陆临与扯了扯唇角，饶有兴致地问：“江小姐每天都过得这么……” 略略思索之后，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精彩？” 他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声音也怪好听。 但江茉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带着嘲讽。 她迟疑，“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溜车……的吧？” “也不是不可能。” 陆临与实在难以想象有人能在一天之内干尽蠢事。 江茉无言以对，想想今天一天就像打仗似的，确实称得上“精彩”。 好在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来得快。 江茉说明情况，主动认责。 交警叔叔虽然见得多了，看到这种级别的豪车多少带着点兴奋，举着手机各个角度拍了又拍。 最后，有些怜悯地问：“小姑娘，保险买足了吧？” 江茉还真不知道这辆铭克上了多少保险，看向一旁保险公司派来的大哥。 大哥已经查了数据，冷着脸：“一百万。” 江茉翘起嘴角，还好还好。 再看两人有些凝重的神色，试探地问：“不够？” 交警指指车头摇摇欲坠的小金人，“单这个知道什么数么？” 江茉摇头。 “二十万。” 江茉心脏顿时有些抽紧。 保险大哥垮着脸在旁补刀，“补个漆就要六位数。这种进口车零部件向来只换不修，一百万够不够还真不好说。” 江茉心在滴血，明天必须找杨光立了，事故因他而起，这钱总不能让自己出。这么一想，她心下稍定。 整个事故处理十分钟不到。双方签字之后，劳斯莱斯直接被拖走。 陆临与抬手看表。 江茉主动问：“要去哪？我送你。” 她自信满满地表态：“我车技挺好的。” “是么？” 陆临与瞥她一眼，又瞧一眼变形的车屁股。 江茉：…… “刚才特殊情况，这边不好打车。” 陆临与倒也没迟疑，拉开后车门落座。 江茉腹诽，这是把她当司机了？ 不过，这不就是今早做的白日梦么？竟然已实现一半。 上了车，江茉脱掉外套。 回头问：“住哪？” 陆临与视线掠过她细肩带下裸露的肌肤，那里如细瓷似的，白皙滑腻一片。 他眸光微闪，淡淡说：“滨江路，陆中湾。” 说完这话，他闭上眼睛休息。 江茉点头，那里是有名的富人区，也是陆家的产业。 她想起艾丽提过陆临灵在陆中湾金屋藏“娇”的传闻，心中了然。 行驶途中，江茉总有意无意看向后视镜，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为了自身安全考虑，陆临与终于睁开眼睛，“什么事？” 江茉咧嘴，“聊聊天啊！” 不管他愿不愿意，江茉开问：“方亦承是不是喜欢陆小姐？” 陆临与低低“嗯”了一声。 “陆小姐好像也喜欢方亦承？” “那是她的事。” “你呢，喜不喜欢陆小姐？” 陆临与双眸微微眯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江茉：……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走肾不走心嘛！ 还挺有职业操守！ 9、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江茉打着哈欠走进公司。 昨晚送完人之后她把车开到4s店，再坐地铁回住处已经快十二点，明明已经很累，却一夜没睡着。 文员王珠珠坐在工位上吃早餐，眨巴着眼睛一脸八卦，“江茉，是不是谈男朋友啦？” 江茉指指自己发青的眼下，没有感情地说：“加班。” 珠珠圆圆的脸上写满同情，“我要是天天这么累，肯定早不干了！” 江茉失笑，放下包，“不是谁都有咱们小珠妹妹这么好的命呐！” “那倒是。我妈说了，随便找个轻松点的工作打发时间就行，省得在家耽误她打牌。” 江茉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王珠珠和她同岁，本地人，独生女，家里拆迁几套房租出去，出来上班真就是打发时间。 她拿起水杯，佯装生气地斜她，“拉仇恨是不是？”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给你泡杯咖啡提提神！” 王珠珠吐吐舌，抢了她手里的杯子，“噢对了，杨总让你来了找他。” 江茉惊讶，“他已经来了？” 按平常，杨光立前一天喝了酒第二天怎么也得快中午才进公司。 王珠珠点头，“好像心情很不错。” 江茉喝完一杯浓浓的苦咖啡，定定心神，敲响杨光立办公室的门。 杨光立见是她，一反常态地站起身，指指沙发招呼，“小江啊，坐。” 语气热情得像是昨晚那档子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江茉暗暗观察他，红光满面，喜上眉梢，果然如珠珠所说心情很好。 她压下心中的厌恶，淡淡开口，“杨总，车送去4s店了。” “好，辛苦你了。” “我问了保险，保费可能不够赔付对方维修费用。” 杨光立给她倒了杯茶，满不在乎地摆手，“这都是小事，不够的我来付。” 江茉心中惊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她甚至已经做好撕破脸走人的准备，此时再听杨光立这么一说，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放下来。毕竟事故认定单上当事人是她，签的是她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杨光立低头吹吹杯口的热气，眯眼看着对面。 巴掌大的一张脸，脸上白白净净没有一点瑕疵，柳眉杏眼，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其实刚招她进来时他就留意到她，也有过暗示，可她当时直截了当一句话：“杨总，我只想好好工作。” 自此她穿着打扮尽往老气横秋里整，说话也是一板一眼无趣得很，再加上工作确实任劳任怨勤勤恳恳，遂也断了他的心思。 此时再想起昨天她裹在开叉裙里的那副玲珑身段，他心中一阵可惜。 此一时彼一时了。他收回心思，一脸笑眯眯地说：“今天早上，方总打电话过来了。” 江茉心思微动，等待杨光立接下来的话。 “他说，很感谢你昨晚的帮忙。” 江茉心想，方亦承特意打电话给杨光立，是不是意味着昨天提的那个星光城项目有戏？看杨光立这表情，十有八九是了。 方亦承这是还她人情呢。 她正正神色，语气冷凝，“杨总，昨晚的事……” 杨光立立即明了，举起右手作出发誓的样子，“你放心，我是酒后神智不清，绝没有下次。我和你说的主管那事已经在走流程，你只管等着好消息。” 他伸手正要拍拍江茉肩膀，被她看了眼又缩回来，“咳，江茉，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江茉选择暂且相信他，尽管想起昨晚那一幕还会令她一阵恶心。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辞职太冲动，至少要等保险赔偿事宜尘埃落定。 这时，江茉手机嗡嗡作响。 杨光立示意她接。 “江小姐，我是方亦承。” 江茉看一眼正竖起耳朵的杨光立，开口：“你好，方总。” “昨晚照顾不周，为表歉意，我想今晚请江小姐吃饭，不知道江小姐有没有空？” 江茉有些意外，笑笑说：“吃饭就免了吧，方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看来江小姐是不给我机会当面致歉了。” 江茉看一眼有些着急的杨光立，现阶段不想惹他不满，只好先答应下来：“好吧。” “七点，西贸一楼西餐厅。” 江茉挂了电话。 杨光立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好机会你可要抓住！” 江茉想的却是，方亦承昨晚醉成那样，今天一早就约她吃饭，是为哪般？ * 中午，江茉正要和王珠珠外出午饭，一身浅绿套装的张文纹挎着精致的小包过来，“走吧，江茉。” 王珠珠好奇，“去哪呀？” 张文纹笑得别有深意，“今天江茉可没空陪你吃食堂。” 王珠珠奇怪地看看她俩。 江茉也是一脸疑惑，“什么事？” 张文纹狐疑地看她，“杨总没说？他让我带你去盛隆换身行头。” 珠珠惊讶得嘴巴成了o字型，小心看一眼江茉，“那什么……那我自己去吃饭啦，拜拜！” 随后，快步走了。 江茉皱眉，“没这个必要吧。” 张文纹摊摊手，“老板交待的，我也没办法。” “不过嘛……” 她打量江茉身上的白衬衫黑西装，摇摇头，“你这样去约会，显得多不尊重人家方总！” “我去见方总，是为工作的事。” 江茉低头看自己，干净整洁的职业装，没什么不妥。 “傻不傻啊你，那可是方亦承，泰合的少东家！” 张文纹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可比咱们杨总档次高多了。” 她轻轻撞了下江茉肩膀，“听说方公子不轻易请人吃饭，将来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姐们哈！” 江茉懒得再解释什么，忍受着她身上有些浓烈的香水味。这味她不陌生，偶尔也能在杨光立身上闻着。 * 晚上七点，江茉准时赴约。 方亦承脸上难掩惊艳之色，由衷赞美，“江小姐今天美若天仙。” 江茉弯弯唇角，“方总过奖。” 张文纹今天不遗余力，拿出毕生审美为她选了一套某牌春季新款套装，淡淡的粉，丝毫不俗气，反而有种高级感的温柔仙气。 坐下后不久，江茉就持续感受到某个方向射来的视线。 她警觉望过去，竟发现不远处一桌坐着她认识的人。 ——陆临灵。 陆临灵对面的男子背对着，看不到脸。 再看方亦承时，江茉脸上的笑冷了两分。 “这么巧？” 方亦承的目光也从那个方向收回来，见着江茉脸上的表情倒也不心虚，“无巧不成书。” 江茉心想，鬼才信。 这位大哥昨晚喝得都快进医院，虽说年轻力壮恢复快，但仔细看他脸上还有宿醉后的倦容，眼里也布着血丝，需要这么急吼吼请人吃饭？这摆明了是冲着陆临灵而来。 她微侧了脸，冷不丁又撞上陆临灵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头皮一阵发麻。 她坐直身体，轻笑，“有一点还是和方总说清楚的好。” 方亦承：“请讲。” 江茉：“我和方总只聊工作，不谈其他。” 方亦承低笑，“江茉，你很聪明。” 江茉摇摇头，“不，我不聪明，不然也不至于被人随意摆布。” 方亦承神情变了变，注视她良久，递上菜单，“想吃什么？这里的法餐可以试一试。” 江茉暗叹，既来之则安之。 她推回菜单，淡淡一笑，“我不懂法餐，那就点——这里最贵的吧。” 方亦承挑了下眉，“没问题。” 两人果然谈起公事。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陆临灵走过来，居高临下，“不如一起。” 方亦承沉默两秒之后欣然应允：“好。” 江茉念着人在屋檐下，杨光立、方亦承、陆临灵，现在一个都不能得罪，只能随他移桌。 于是，四人共进晚餐。 江茉这才发现先前背对着的那位是“林宇”，而她没能凭背影认出来是有原因的。 “林宇”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头发打理过，露出英俊贵气、高智商的一张脸。深色西装，银色袖扣，胸前口袋露出一小截白色丝巾，与西装内的白衬衫相呼应。 一切都十分考究，像是刚刚出席过某个重要场合。 这样看来，与昨天的少年感相比，他今天明显更加英挺成熟。他和陆临灵坐在那，分明就是财阀贵公子和豪门大小姐，气场上甚至比陆临灵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茉忍不住在心里叹，衣着打扮是一方面，但他一定有着极强的信念感，才能把贵公子人设演得入木三分。就这天赋和绝美硬件，进入影视圈恐怕所向披靡。 陆临灵看向江茉，笑，“江小姐真有意思，昨天才拒绝了我，今天就迫不及待和人共进晚餐。” 江茉解释，“今天见方先生，是为公事。” “公事需要盛装打扮？” 江茉语塞，真是要被姓方的害死。 陆临灵转脸又看向方亦承，“江小姐昨天同我说，你不是他的菜。” 方亦承不以为然地笑，“感情是会变的。” 陆临灵脸瞬间冷下来，讥嘲，“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方亦承：“女人也不遑多让。” 江茉听着两人夹枪带棒，注意力却在另一人身上。 他摆明了对另两位的感情纠葛毫无兴趣，慢条斯理地用着刀叉，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于是，她也放松下来，无视剑拔弩张的两位，专心用餐。 不一会，陆临灵扔下餐巾，“我去洗手间。” 没几秒，方亦承说要抽支烟也跟着离开。 耳根清净，眼前人秀色可餐，听着浪漫的法国歌曲，江茉惬意地享用美食。 六首歌后，她终于放下刀叉，一脸满足。 陆临与适时放下杯子，淡淡说：“江小姐胃口很好。” 江茉抬头，“当然，这么昂贵的食物不一一品尝多可惜。” “方亦承也是？” 江茉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又记起昨天他嘲讽她勾引的事，摇头，“不，他不是我的菜。” 她微微俯身上前，笑颜如嫣，“想不想知道谁才是？” “谁？” “你。” 陆临与薄唇浅浅弯起一抹弧度，“我？你恐怕吃不下。”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江茉嘟着粉润的唇，娇嗲地拖着尾音，声音娇甜得就像拉丝的糖，怎么也扯不断。 陆临与眼眸微微一闪。 两人对视着，周围空气仿佛停止流动。 突然，江茉轻笑出声，眸睫轻轻眨了眨，“今天这招还受用？” 陆临与不语。 江茉睨他一眼，轻哼，“弟弟，刚才那招才叫勾引呢！” 说完，她优雅起身，潇洒挥手之后退场。 直至走出餐厅门外，江茉才呼出一口气，拍拍自己小心脏：好险，对着那么一张脸，差点演不下去！ 餐厅里，陆临与独自端坐桌前。 稍倾，嘴角轻扯，“这么爱记仇。” 10、第十章 两星期后。 江茉去4s店取车，同时也收到了劳斯莱斯的维修账单。劳斯莱斯定损总计一百一十六万，保险赔付一百万，另需个人支付十六万。 杨光立前两天出差了，说是去见在国外疗养的杨董事长，也就是他爸。据王珠珠说，同行的有艾丽，看样子俩人是要顺便度个假。赔偿的事，江茉打算等他回来再说。 可就在中午和王珠珠吃完饭回来，江茉接到杨光立的电话，让去机场接他。 江茉心中虽觉奇怪，但还是马不停蹄开车去机场，顺手把保险公司的账单也给带上。 * 杨光立是一个人，艾丽并不在。 上车之后，他一反常态地坐到后排，疲惫地闭上眼睛，神情阴郁。 红绿灯时，江茉瞄一眼放在副驾的手机。 王珠珠几分钟前发来微信：小道消息，张文纹要升职。 江茉拧了拧眉，调整车内后视镜，却看到杨光立正盯着自己。 她后背一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一路无话，直到公司地下车库。 下了车，杨光立突然开口：“你打个电话给方亦承，问他是怎么回事！” 江茉不知道发生什么，听杨光立这么说，猜测十有八九和星光城那个项目有关。 她依言拨通方亦承的电话。 “方总。” 手机里传来两声咳嗽，接着是带着鼻音的沙哑声音。 “你知道了？抱歉江茉，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茉心下一沉，“没有转圜余地？” “已经和别家在走流程。” 江茉想了想问：“是因为陆小姐吧？” 沉默两秒，方亦承回答：“是。” 江茉收起手机，心里也已冷静下来，做好最坏打算。 方亦承这个恋爱脑，真是要坑死她。 杨光立耷拉着一张脸问：“他什么意思？” 江茉实话实说：“大概是陆小姐在其中起了些作用，泰合已经决定选择其它合作对象。” “又是那个女人！嘶……” 杨光立猛地一脚踹向车轮，却忘了自己穿的是皮鞋，疼得脚直抽抽。 杨董事长六十七岁生日，杨光立这次说好听点是去老子面前尽孝心，实际是趁机拿泰合星光城项目的事邀功。杨董事长听了确实对他赞赏有加，在杨夫人的助攻下，甚至同意给他加股份，这样一来他就能压杨禹一头。 可隔天他正左拥右抱躺在度假别墅时，杨董事长的电话过来对他扑头盖脸一阵骂，说他一把年纪还不知稳重，让他滚回国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杨光立想不明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说黄就黄了。 他突然抬头，怀疑地看着江茉，“江茉，你是不是和姓方的合起来耍我？对了，还有杨禹，是不是杨禹指使你？” 江茉一时愣住，完全没想到杨光立会如此污蔑她。 这期间，谁也没注意到——隔壁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降下后排车窗。 那边，杨光立有些气急败坏，“怎么，攀上高枝了？让我猜猜，是姓方的还是我那好弟弟？” 江茉不怒反笑，“怎么会，我不是鸟儿，不懂得攀高枝。” 车内，杨禹轻笑了声，“有意思。” 他翘起二郎腿，往旁边看了眼，“还记得这位？上次方亦承带过去那姑娘。” 陆临与脸上表情淡淡，毫无波澜。 杨禹摇头，忍不住道：“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你的法眼？” 不奢望能得到回答，他饶有兴致地拿起手机对着外面。 杨光立已经换了张嘴脸，苦口婆心，“小江啊，我从前就跟你说过，女人要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一味清高有什么用。” “你说你什么都好，工作能力也没话说。就是有一点，放不开。” 怕江茉不懂，他特意走近一步，拉进距离。 “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只要你以后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江茉歪了歪头，好奇，“怎么才叫听话？” 说话间，她手很自然地伸进小西装口袋，摸了摸什么。 杨光立看着她粉嫩小脸上天真的表情，即使裹在一身黑色套装里也难掩的好身材，暗怪自己这两年暴殄天物。 其实他刚才在车里就已想通，和泰合的合作既然无可挽回，不如趁这个机会拿捏住眼前的美人，也算赚到。 想到这，他脸上的笑意扩大，循循善诱，“只要跟了我，你想要什么都行。” 江茉若有所思，“这就是潜规则么？杨总就是这样潜了别人？” “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杨光立似是想到什么，竟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还有啊，以后对领导温柔点，别老冷着个脸。” 江茉心里气笑了，心想，那要看对谁。就他这色胚，也配？ 她眼睛微眯，弯弯唇角，“可是，美人怎么能没点脾气呢？” 王光立一愣，继而颇感玩味地笑起来，“妙啊妙啊！你说这话也没错，如果都是一水温柔的美人儿，那还真没什么意思。” 江茉冷笑，后退一步，“辞职信我会发你邮箱，记得批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不干了！” 这是江茉第一份工作，兢兢业业之余，她很注意和杨光立保持距离，甚至上班从不穿裙子。杨光立许她主管职位她是很心动很期待的，毕竟常华在业内是家颇有名气的企业。她计划着在主管位置上做两年，一方面是历练，另一方面也为今后跳槽铭克作准备。 是的。她临近毕业时一心想要进的就是铭克，行业首屈一指的公司。可惜当时竞争太过激烈，她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在简历那关就没过。 如今，江茉只觉得心中作呕，佩服自己能在他手下工作两年，一早就该辞职。 她甩出一张单据，“这是陆小姐那辆车的维修账单，除了保险赔付之外你还得付十六万。” 杨光立瞧了一眼，露出无赖的嘴脸，“车是你开的，也是你撞的，没道理让我来付吧？” 江茉不慌不忙道：“首先，22号你要求我加班，我是在工作过程中出的事故。其次，当时因为你想猥亵我，造成我失误撞上陆小姐的车。” 杨光立轻哼一声，不以为意，“是真的又怎么样？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茉冷笑。 她曾经提议装个行车记录仪，杨光立却说不用。恐怕之前他没少和女人在车上亲密互动，有个行车记录仪，可不就坏他的好事。 想到这她一阵反胃，对这辆开过数次的车感情全无。 杨光立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不过这十六万嘛，我也不是不能付，这就要看你表现了。” “杨总想要我怎么表现？” “这样，你陪我一晚，这钱我来掏。” 说着，杨光立的一只大肥手朝江茉的腰伸过去。 江沫一闪身，躲开去，感觉自己身上汗毛都倒竖起来，瞬间点燃怒火值。 “杨光立，我忍你很久了！跟别的女人你情我愿我管不着，你要是敢碰我一下，小心我拿刀子割了你那东西。你以为你天天往身上喷香水很有品味？我呸，一股人渣味！每次靠近一米，我都怕有高原反应！” 江茉一口气骂完，心里爽了不少。 杨光立张着嘴巴，难以置信，“疯了吧江茉，你他妈给老子滚，老子开了你！” “你搞搞清楚，是姐姐我自己不干了！还有，你别想扣我一毛钱工资，信不信我一封举报信加录音发到全公司？要是还不够，我全网举报常华高管杨光立婚内出轨！” 江茉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眼神果决。 杨光立一惊，终于紧张起来。 他沉着脸，色厉内荏，“江茉，何必呢？你要是这么干以后还能在这行混？” “不混就不混，正好姐姐干腻了，想换口饭吃。” 江茉美丽的唇微微上扬着，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此刻犹如一个战斗女神，身穿一身黑衣，昂着头，脊背挺直，目光睥睨。 车内，杨禹看得过瘾，忍不住拍手。 “绝了，从没见过这么伶牙俐齿一女的！上回饭局就光见着吃和笑了，还以为是个温吞的，没想到脾气这么刚！” 陆临与凝视着江茉，心想，她不只有脾气，还挺会勾引人。 “不过这美人就是美人，生起气来也赏心悦目。” 杨禹翘起腿，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 陆临与目光从那里收回，瞥他一眼，“还不走？” “别啊，再看会戏。” 陆临与语气淡淡，“你们常华，就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 杨禹：…… 良心受到谴责，他推门下车。 一声响动，惊得杨光立猛地扭头。 杨禹缓缓从杨光立面前走过，举起手机，嘲讽，“不知道老头看了会不会气晕过去？” 杨光立一骇，顿生恼怒却又不敢发作，看了眼江茉，一声不吭地走了。 江茉看向杨禹，微微颔首。 杨禹笑笑，“江小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江茉回忆刚才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见笑了。还有，多谢。” 若不是杨禹下车，杨光立说不定要抢她手机，尽管她已瞄好安全通道出口，并且有信心能把他甩在身后。 “我并没帮上什么。” 杨禹迟疑片刻，好奇地问：“江小姐真打算举报？” “杨总有何指教？”江茉目光警惕。 杨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耸耸肩，“江小姐随意。” 江茉望着杨禹离去，以为车库再无旁人，挺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顿了顿，她咬唇抹了下眼睛。 再抬眼时，她嘴角翘起，重又回到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只是两瓣红唇因咬啮显得愈发鲜艳红润，泪水浸湿过的双眸如一汪春水，似生波烟。而波光中，含着一丝倔强。 陆临与凝视窗外，神情动了动。 也只一瞬，他缓缓升起车窗，命令司机离开。 11、第十一章 江茉搭乘地铁回到住处。 开门时听到屋里传来喧闹的音乐声，她看一眼时间，下午四点，蒋文娜应该还没上班。 进门，玄关处一双男式皮鞋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 玄关正对着的浴室门敞开着，门口地面湿漉漉的，茉莉的沐浴露香气扑鼻而来，大概有人刚刚洗过澡。 江茉知道，是蒋文娜男友过来了。 她见怪不怪，继续往里走。 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客厅沙发处一阵窸窸窣窣，伴随着弹簧吱嘎吱嘎的响声和一两声低呼。 她下意识望过去，只一眼已足够看清。 一对几乎没穿什么衣物的男女交叠在一起，她新买的小花盖毯被两人随意地压在身下，拖曳在地上，旁边随意扔着几张用过的纸巾。 她转回脸，悄无声息地走进自己房间。 这就是合租的弊端之一了。 之前，蒋文娜男朋友没少来过夜。公寓隔音不好，她偶尔会在三更半夜被隔壁的动静吵醒，但好歹每次都是在人家自己房间，她也不好说什么。 这次是江茉头一回在大白天看到人，还是在共用的客厅。也可能之前就有过，她早出晚归没撞见。 不知在房间躺了多久，外面音乐声停了，没多久传来关门声。 一阵寂静之后，房间门被敲响。 蒋文娜的声音响起，“江茉，你回来啦？” 江茉掀开脑袋上的枕头“嗯”了一声。 蒋文娜打开门，拢着浴袍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江茉抬头看她一眼，“辞职了。” “你终于想通了！这样没人性的老板早就该走人。” 蒋文娜像是挺为她高兴，进门一屁股坐到床边，上下打量她，“什么情况？辞职该高兴啊！对了，小谢呢，最近怎么没见到他？你跟人说过没有？” 江茉瞄一眼她浴衣下大腿处的红痕，以及她屁股下自己最爱的淡粉床单，有些烦躁，“噢，人家有女朋友。” 蒋文娜惊讶，随即点头，“也是，他那模样应该挺遭小妹妹们喜欢。” 江茉心想，何止，姐姐们也喜欢。 但这不是重点，她能不能先从她床上离开？ 蒋文娜瞧一眼她蹙着的眉头，以为小谢有女朋友这事对她打击很大，要不然平时拼命努力的人能突然辞了工作？ 她心中很是不以为然，想了想说：“我男朋友有一哥们刚分手，要不要认识认识？我先前给他看过你照片，他对你印象还不错。” 江茉忍耐地看她一眼，她不记得自己有给过她照片，朋友圈更是没发过任何自拍照。 “哪来的照片？” “就你有次在阳台晾衣服我随手拍的。放心，好看的啦！” 江茉：…… 她想，是该重新找房子了。最好能找到价格合适的一居室，不用再和人合租。 蒋文娜呵呵笑着，“我对你肯定够意思，这个是本地人，家里有个小厂子，做牙刷的。人长得还行就是个子稍微矮点。” 江茉扯扯嘴角，“多矮？” 蒋文娜没察觉她的不快已近临界点，自顾自说得起劲，“比我男朋友矮半个头，和我差不多。” 蒋文娜一米六出头。 江茉看着她，笑，“你自己留着。” “别啊，加个微信先聊聊！多少外地小姑娘往上贴，要不是咱俩合租你人不错我还不给你介绍了！” 蒋文娜心中得意，心想，江茉再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让她帮忙找个矮矬男，一个小破牙刷厂而已，不抵她男朋友家十分之一。 江茉看着面前一张五官乱飞的脸，开始反省，自己是怎么能够忍受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两年？ 她彻底没了耐心，语气冷下来，“蒋文娜，以后我的事你就别费心了，那些歪瓜裂枣我一个看不上。” 蒋文娜吃惊地看着她，一会才反应过来，“毛病吧你！江茉你除了有张脸蛋还有什么？这年头谁化个妆还不是美女了，我能给你介绍个本地人已经是我善良！” 江茉微笑，“谢谢你的善良，可是我不用化妆也是个美女呢。” 蒋文娜张着嘴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茉从小到大虽然没爹疼没妈爱，但从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也就这两年打工打得卑微了点，今天这不是辞职了么？ 封印一下子接触。 她看看床单，索性挑明：“以后请不要坐我的床，请你和你男朋友不要再用我的沐浴露洗发水！夜里动静小一点，或者去开房。洗衣机里的衣服记得及时拿出来。还有，沙发上的毛毯我八十八刚买的，算在这个月水电费里。” 蒋文娜腾地站起来，脸胀得通红，“你跟我来真的？行啊江茉，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 她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地笑，“我明白了，你一早就嫉妒我，嫉妒我找个有钱还长得帅的！刚才——是不是躲房间里偷听我们恩爱来着？” 江茉不可思议地看她，眼神里尽是嫌弃和鄙夷。 最后轻描淡写地说：“就你们这两坨脏东西，我都怕脏了我的耳朵！” 蒋文娜瞪大眼睛，指着江茉尖叫：“啊啊啊你给我滚！这房间我不租给你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好不好心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房间我是正价租来的，合同下月底到期。正好，我现在通知你，到期我不会再续租。” “神经病！” 蒋文娜气得浑身发抖，一扭腰出去了，路过潮湿的洗手间门口，尖叫着踉跄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哎哟”骂了两句脏话。 门关上，江茉发了一会呆，直到外面传来重重关门声。是了，蒋文娜在一家传媒公司做主播，今天估计上晚班。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多年没和人吵架，今天一连经历两场，功力好像减退了呢。 要知道小时候在村里，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被人欺负太正常了。别说吵架，就是打架，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江茉穿上鞋，为免自己滑倒，还是拿了干拖把擦干地面。 之后，她打开阳台窗户透气，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烤箱是前任租客留下来的，配套烘焙用具一应俱全。当时周边合租相同价位的房子看了好几套，就因为这个烤箱她才选了蒋文娜发布的这套。 面粉、鸡蛋、牛奶……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操作。 这大概是她工作之余唯一的消遣，每当心情不好时，她就一个人待在厨房里研究捣鼓，烤些面包蛋糕。 在这上面，她似乎有些天分，靠着网上自学现在也能做出好些品种。偶尔，她也会带些去公司，王珠珠调侃她就算哪天失业也能去卖面包。 记得四五岁时住在乡下，那个叫“爸爸”的人偶尔回来，每次都会带几块面包，透明塑料袋装着，十分简陋的那种。 面包并不松软，里面裹着劣质奶油。可那时的她，以为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她舍不得吃，四五块面包要一个多星期才吃完。有次她梦到自己躺在一个满是面包的屋子里，早上是笑醒的。 也因为这点记忆，她并不是很恨那个早已记不起长相的酒鬼父亲。 * 第二天一早，江茉依旧被七点的闹钟叫醒。她索性开了飞行模式，继续睡回笼觉。 室内很黑，外面也出奇的安静，这一觉直睡到十一点。 开了手机，微信好几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王珠珠。 [茉美女，帮我带个煎饼果子哈，两个鸡蛋两根油条甜辣酱] [怎么还没来，要迟到了！宝宝饿饿……] [江茉，你今天请假了吗？] 十点四十五，王珠珠发来一个惊悚的表情，问：[什么情况？刚杨光立说你辞职了？！！] 江茉睡得浑身懒洋洋，伸个懒腰回：[嗯] 王珠珠立即秒问：[为什么辞职？怎么这么突然！！！] 江茉翻个身，趴着打字：[彩票中奖，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珠珠连着几个表情包甩过来。 [惊呆了·jpg] [牛逼克拉斯·jpg] [还打什么工·jpg] 接着又是一串压低声音的语音：“我靠太牛了江茉！你买的什么彩票？是园区门口经常很多人排队那家？中了多少啊就辞职？我今天下班也去买！！！等等……杨光立来了……咳咳江茉，那什么杨总让你下午过来交接，办下离职手续。” 江茉回个“ok”的表情包。 意料之中，杨光立不想她把事情闹大，打算就此揭过。 江茉提醒自己，下午去常华路上顺便买张彩票，万一中了呢！ 正要起床，手机来电。 是一个陌生号码。 江茉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江茉女士？” 江茉：“我是。” “我是合达律师事务所的张志合律师，受江幼青女士委托联系您，现在有一笔遗产需要您继承，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江茉又看一眼手机号码，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多少？” “……什么？” “我问你取得这笔遗产我要打多少钱给你？” “您说交税？这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具体数额需要我们见面以后……” 还需要见面？胆子挺肥啊！ 江茉冷笑，再次打断他，“遗产是吧？我爸妈都死了，难道是我那素昧谋面的远房表舅？或者表叔？二大爷？总之不管是谁，他们留了多少给我？” 对方沉默两秒回答：“是您姑妈。银行存款加各项理财大概是九千万左右，还有一些房产，根据目前市场估值在一亿三千万左右。” 江茉乐了。 现在的骗子可真敢说啊，上次接到类似电话也不过是一百万，让她打八万税过去，这一下直接涨到两个亿，给她整出两个小目标来。 还有，她哪来的姑妈？！ 她撇撇嘴，“行啊，张志合律师，麻烦您直接在遗产里把税扣掉打给我，给你十分钟，我马上就要。” “江女士，这不……” 懒得再听他扯，江茉直接按掉电话，随手标记拉黑。如今的骗子真是神通广大，不仅掌握各种大数据，连她想暴富的心理都已掌握。 想想不解气，她又打开反诈app，把这个手机号给举报了。 12、第十二章 到达常华是下午两点。 江茉带了自己烤的纸杯蛋糕和小饼干分给部门同事。 同事纷纷感谢，投在江茉身上的目光十分惊艳。 江茉今天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倒不是说她今天打扮有多精致隆重，实际上她只化了淡妆，长发随意披散着，上身穿了件米白色的短式毛衣，下面是再简单不过的高腰仔裤和平底鞋。 但就是这样很基础的穿着，更加突显她天生的好身材和好相貌。大家见惯她平时千篇一律的深色西装长裤，今天再看，只觉眼前女孩原来是如此青春洋溢、明艳非常。 有同事开玩笑，“江茉，老实说，你不会是被哪个娱乐公司签了才辞职的吧？” “是不是被人挖了做主播去了，现在做主播很赚很火的，我有个表妹自己做带货主播，两年就买房买车！” “主播是青春饭，不长久。江茉做的点心这么好吃，不如开个面包店，听起来就幸福，还自由自在！” “创业哪有那么容易。江茉走这么急肯定是跳槽了，透露一下，去了哪家？” 江茉开玩笑，“珠珠没告诉你们我是买彩票中了大奖？” 王珠珠鼓着嘴巴在一旁吃得香，“我跟他们说了啊，他们不信！” 她转了脸朝江茉努嘴，“这是离职单，我帮你找人事拿了。” 江茉感激，“谢谢可爱的珠珠，我以后会想你的。” 王珠珠瘪瘪嘴，叹气，“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包蛋糕了！” 这时，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江茉抬头，原来是张文纹进来了，迈着优雅的步伐，一如既往的时尚精致。 张文纹抱着胳膊看她好一会，才说：“来啦，等你一会了。” 江茉点头，打开自己工位上的电脑。 张文纹在一旁施施然开口，“电脑里的资料我都看过了，文件整理得很清楚，一目了然。” “既然这样，其他没什么要交接。” 最近的工作是和张文纹一起在做，进度她知道。 “来都来了，喝杯咖啡再走。” 张文纹看着她，语气还算诚恳。 江茉犹豫了下，没拒绝。 张文纹已经搬了办公室，虽然不大，但好歹是单人间。难怪刚才在原来工位没见到她。 张文纹端了咖啡坐下，面露回忆，“记得前年我俩一起进来的。” 还真是。江茉记起，两人是同一天入的职。这两年，她们关系说不上好，也不算多差。 一阵沉默，张文纹突然问：“你不会怪我吧？” 江茉奇怪，“怪你什么？” “早在去年，杨总就已经说升我做主管。” 江茉抬眼，原来如此。 她更加觉得自己辞职是明智之举。 张文纹饮了一口咖啡，轻嗤，“艾丽已经从亭湖花苑搬出来了。” “是么？” 江茉并不是很关心。 张文纹似是不满她的反应，面色冷了冷，“江茉，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们？” 我们？ 江茉心想，张文纹平时提起艾丽多有不屑，此时却又把自己和艾丽归为同类。 张文纹以为她默认，讽笑，“是啊，你清高，你有骨气，你洁身自好，当然有理由看不起我们。” 江茉看一眼她，语气淡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 张文纹轻哼一声，“我伤害谁了？艾丽？还是杨光立老婆？” “艾丽她是自己蠢，蠢在带男人回亭湖花苑被杨光立撞个正着，更蠢的是她这两年不知道为自己筹谋计算，现在弄得一无所有，就是活该！至于杨光立老婆，她只用管小孩有人带，每月有钱花，家里有保姆干活，还会在乎多我一个张文纹？人家早看透了！” “不过我和艾丽不同，她不想做事一心只想靠着男人养，我呢，更看重事业。常华不过是个跳板，我会爬得越来越高，终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 这番话，江茉听得叹为观止。 她也看出来了，这姐姐不过是憋得太久想找个人倾诉，而她明白其中腌臜且对她没有任何威胁，于是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可惜，她没耐心在这满足她的倾诉欲。 默数到三，她倏地站起身。 张文纹被她吓了一跳，满腔抱负被迫打住。 江茉抿抿嘴角，“有事业心很棒。” 张文纹眼睛一亮。 “但是——” 江茉眼底浮现一丝讥色，“做小三就得被人唾弃！” 张文纹愣住，看着江茉开门离去，脸上一阵红白交错。 * 同一栋楼里。 杨禹办公室间歇响起几声咳嗽。 杨禹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又被虐了？虐心就算了，这次怎么改虐身了？” 方亦承白他一眼，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杨禹叹气，看向对面坐在深色沙发上的人，“临与，灵姐听你的，不如你劝劝她，放人一马。” 陆临与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不关她的事，是我不放。”方亦承沙哑地说。 杨禹扶额，“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我多事。” 结束这一话题，杨禹给两人续茶。 饮茶间隙，杨禹问陆临与：“什么时候进公司？” 陆临与：“不急。” 杨禹：“我怎么听说，你的得力助手已经带着整个秘书组进驻铭克？” “嗯。” 杨禹好奇，“公司那帮老家伙就没点动静？” 陆临与看他一眼，“铭克不是常华。” 杨禹一愣，脸上有片刻的失落，继而失笑，“也是，常华快病入膏肓了，哪能和铭克相提并论。” “这不正合你意？” “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天天烂掉，痛快！” 杨禹说这话时的表情可不像他说的那么痛快。 陆临与没点破，低头喝茶。 这时，内线响起。 杨禹拿起听筒，“好，我知道了。你请她过来。” 他转脸看向两位，“临时处理个事。” 沉吟了下，他从助理送来的一叠文件里找出一张纸，那是某个员工的人事档案。 略略浏览之后，他面露惊讶，随后低叹： “真是没看出来，原来她身世这么……” 方亦承见他神色，随口问：“谁？” 杨禹走到茶几旁，递了档案。 方亦承狐疑地接过。 上面贴了张证件照，照片上女孩浅浅笑着，简单的马尾，干净的面容，纯净得如一朵白色茉莉。 他大致念：“江茉，二十二岁，湾州人，家庭成员：父亲——无，母亲——无，紧急联系人：110……” 看到这，他皱眉，“这是随便填的？” 杨禹摇头，“如实填写。” 方亦承沉默不语。 陆临与依旧闲适地坐着，眼微抬，视线落在方亦承手中的纸上，淡淡的眸光显得深远难测。 原来如此。 她大概很早开始独立，习惯独来独往，朋友想必不多，并且不爱麻烦别人，所以才会在紧急联系人那里写上报警电话。 因为孤身一人，所以她年纪轻轻就已有种超出年龄的淡定，被人欺负时又有种没皮没脸天塌下来也没所谓的彪悍和倔强。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江茉开门进来，室内的人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杨禹不吝赞美，“江小姐今天非常漂亮。” 江茉浅笑，“谢谢杨总。” 她转眼，对着另外两人礼貌点头，心里却十分意外。 方亦承今天依旧穿了一身潮男装，帅是帅的，只是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人好像也瘦了不少。 而另一位就是财阀贵公子模样，浅色衬衫深色西服，身体懒散地靠着椅背，看人时漫不经心却又气场十足，死死拿捏住那份骄矜从容。 还有那张极出色的脸，让她见一次叹一次。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小姐。” 杨禹的声音迫使江茉收回心思。 她记起来这里的原因，问：“杨总，您找我？” 杨禹：“办完手续了？” “是。” “还顺利？” “很顺利，谢谢杨总关心。” 江茉由衷道谢。离职快速而顺畅，杨光立能不找她茬，恐怕其中还有杨禹的缘故。 杨禹沉吟，“是这样，我名下另有一间公司，规模不大，有个职位很适合江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江茉有些意外。 杨禹风评自然比杨光立好很多，富二代嘛风流韵事是少不了，但据说从不吃窝边草。 她想了想还是说：“谢谢杨总，我已有别的打算。” 杨禹有些意外，“原来江小姐已经找好下家。” “那倒没有。” 一旁的方亦承开口：“来泰合怎么样？” 江茉挑了下眉，“然后被陆大小姐追杀？” 方亦承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我也可以推荐你去别的公司。” “行啊，我要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最好是铭克。” 方亦承：…… 杨禹：…… 陆临与眼皮抬了抬。 杨禹瞧了一眼陆临与，失笑，“原来江小姐是要去铭克。” 江茉笑，“是，我昨天晚上刚投了他们的简历。铭克的制服很好看，听说，刚刚回国的少东家也很帅。” 杨禹：…… 方亦承：……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陆临与。 陆临与扯了扯嘴角。 江茉却误会了三人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以我的履历可能很难进入铭克。” “江小姐不必自谦，你的策划案我看过，很不错。” 方亦承说完这话看向陆临与，想讨个人情。 陆临与只是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方亦承暗叹，是自己强人所难了，陆临与一向严以律己，对下属的要求也很严格，怎么会徇私招人？ 江茉微微颔首，“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杨禹点头，“后会有期。” 江茉笑笑，想起什么，转了脸，“可以问个问题？” 这话是冲陆临与说的。 陆临与不动声色，“什么？” 江茉：“你名字里的yu是哪个yu？” 陆临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只一瞬，他淡淡说：“给与的与。” 江茉恍然，原来自己一直弄错。 她想了想，翘起嘴角：“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与。” 陆临与拿杯的手一顿，看着她转身离开。 13、第十三章 路过园区门口的彩票站，江茉果真买了张彩票。两元一注，一分钱不多买。 回去的地铁上，她打开某招聘网站app。 主动和她联系的企业倒是不少，但开场白大多是这种： [我们正在寻找并肩奋斗的伙伴，可以聊一聊吗？] [亲，还在考虑新的工作机会吗？] …… 这种要么是创业公司的销售岗，要么是保险中介之类，常年招人。 江茉快速略过，往下划。 有两家公司还不错，可以继续聊一聊。而她给铭克投的简历则显示已读不回。 她决定死得明白点。 于是，主动给铭克的hr发信息。 [您好，请问我是哪里不符合贵公司对该岗位的要求吗？还望答复，谢谢。] 这次没过多久，对方回： [您好，该岗位要求至少3年同行业工作经验，是硬性标准。] 江茉心里一阵失望。 两年前她应聘铭克，因为是应届毕业生不要，好不容易熬两年出来，又被卡在三年经验…… 铭克是公认的福利好，待遇好，应聘者自然就多，相应地人家对入职者的要求高也正常。 江茉心叹，看来这次又和铭克无缘了。 正遗憾，手机响起。 “江小姐，我是张志合律师。您先别挂电话。” 江茉怔愣了下反应过来是昨天那个骗子，正要说话被对方抢先。 “您的父亲叫江幼岭是不是？他有一个姐姐叫江幼青，也就是您的姑姑。江幼青女士在一个星期前因病去世。她生前曾立下遗嘱，在她死后财产全部由您继承。” 对方语气顿了顿，“方便的话我加您微信，把律所地址发给您，您可以过来面谈。” 地铁运行的声音有些大，隔壁两个退休阿姨在旁若无人地大声交谈，江茉脑袋有点嗡嗡的。 刚才这人在说些什么？ 江幼岭？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是了，她是有一个在她六七岁时喝酒喝死的父亲，尽管她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若不是刚才这人说起，她几乎已经要忘记他的名字。 还有个姑姑？叫江幼青？ 她完全没印象。 在她十六岁时，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临终前好像是提过一个名字，她没听清，只记得后一句大概是“我那狠心的女儿”。 她当时以为奶奶说的是“我那狠心的儿”。 这么说来，她真有一个姑姑？ “江小姐，我不是骗子。您微信是这个手机号码？” 地铁里冷气够足，江茉的手心却在冒汗。 她咽了下口水，“……是。” 位置很快发送过来，江茉看了看，离她不算远，下一站换乘后再两个站就是。 二十分钟后，江茉出了地铁。 这里是市中心最大的商圈。 南陵最高地标建筑“南陵塔”临湖而建，周边cbd大楼高低错落环绕，其中最显眼的一栋就是赫赫有名的铭克集团。 而志合律师事务所也在这其中一栋商务楼里，一看就很高大上很正规的那种。 江茉这才有了点真实感，心脏开始急速跳动。因为骗子总不可能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租间办公室来骗人，那也太舍得下血本！ * 两个小时后，江茉走出律师事务所。 正是下班的时候，路上人潮熙熙攘攘，各个脚步匆忙。 江茉尽量保持镇定地走着，实际上她怎么可能镇定？如果周围没有人，她一定会大声叫出来。 她梦想成真了！她真的要成为富婆了！！ 她是即将拥有两个小目标的人了！！！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有多快乐，她感觉自己后背长出了翅膀，马上就要飞起来。 她就这么跟着人潮，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出大楼，走过天桥，走进广场，最后被广场里一家面包店的香气吸引才停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的餐，又是怎么坐下来。服务员送来提拉米苏和咖啡，她听见自己机械地说了一声“谢谢”。 吃完东西，感觉好多了。 深吸一口气，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张律师交给她的。 上面写着秀气的字体：江茉亲启。 信封里掉出来一张照片。 那是茶馆前的一张合影，阳光正好，两个人都笑意盈盈。 其中一人是她，另一位是有些面熟的年长女士。 女士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身形消瘦，脸色有些苍白，但五官精致十分有气质，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江茉盯着看了好一会，震惊——原来，她早在去年就已见过江幼青。 那是在湾州漓村，江茉的老家。 漓村是个不大不小的江南村落，有山有水，风景秀美。除了自然风光，村里还盛产茉莉花，有漫山遍野的茶田。每到四五月份，那里就成了碧绿的茶海，花香茶香扑鼻而来。 托一些自媒体和网红主播的福，漓村已经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村落，每到假期就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去年小长假时，她回去祭拜奶奶，顺便在村里做了几天志愿者。 那天，她给游客指路时，有位穿着雅致看着很面善的阿姨一直盯着她看。她见阿姨脸色不太好，以为她身体不适主动上前询问，阿姨却说想买些茶带回去送人，但自己不懂。 于是她主动为她介绍漓村的茶，并带她逛了几家有特色的茶馆。阿姨很高兴，最后买了好几包茉莉香片，还让人帮忙合影。 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照的。大概那时，江幼青已经知道她。 江茉拿出信封里叠得整齐的几张素色信纸，抖着手打开： 亲爱的茉茉： 你好啊！请允许我这么叫你。 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从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不陌生，甚至觉得你长得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我，一样的漂亮，自信。 哈哈，请原谅我王婆卖瓜。 上次你帮我介绍的茶，我带回南陵送给几个朋友，他们都很喜欢。我还给他们看了我和你的合影，他们夸你十分漂亮。 接下来，我想告诉你我的故事，因为你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负如我，还是想在这世上留下一些印记。 我叫江幼青，1965年生于湾州市安蕊镇漓村，父母以种茶为生。我还有一个弟弟，比我小八岁，叫江幼岭。 父亲是个强势的人，脾气很差。他喜欢儿子，对我和母亲总是没什么耐心。母亲软弱，从不敢反抗，被骂了只会躲在房间哭，只敢在我面前抱怨，有时还会拿我撒气。 我从小学习就很努力，成绩很好。因为我憋着一股气，想证明我比男孩强。我盼望着有朝一日能离开漓村，像一只鸟儿自由自在地飞。 初中时，父亲想让我退学，帮着家里种茶。我偷偷跑去找老师和村长。在他们的劝说下，父亲碍于面子只能同意让我继续读书。 村长和老师走后，他大发雷霆骂我白眼狼吃里扒外，骂母亲生出个赔钱货。母亲一边哭着一边埋怨我，埋怨我为什么不能像村里别的女孩一样安分守己。 终于，我考上了南陵师范大学。 村长亲自送来通知书，当着父亲的面夸我有出息。父亲只说了一句：有出息有什么用，闺女早晚是别家的人！ 那天我就知道，我永远扭转不了他愚蠢的观念。 但是没关系，我终于可以离开家，去我想去的地方。 南陵，这里是我梦开始的地方，也曾是我的梦魇。 一切都那么顺利，直到大四上学期，我爱上了我的英语老师——徐长之。 他是新教师入职，年轻英俊，才华横溢，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很多女生爱慕他，在私底下偷偷谈论他。 我是英语课代表，和他接触最多。 渐渐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我偷偷看他，就像他偷偷看我一样。我就知道，他喜欢我。 终于有一天，他向我表白，说要等我毕业。我的欢喜大过于害怕，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可是，我们实在等不及毕业。在大四下学期，情难自禁，我们偷偷地在一起了。 那小半年可真快乐啊，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不仅有他，还有美好的前程。因为各项成绩优异，我那时已经得到留校工作的名额。 可就在临毕业还有半个月时，不该来的还是来了。有人向学校举报，女学生勾引男老师。更糟糕的是，我在操场上中暑晕倒，被检查出怀孕。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学校通知我父母过来处理。 父亲一个人来的，他的反应可想而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叫我这辈子都别回漓村给他丢人。 学校最终开除了我。而徐长之，在学校还在讨论对他的处罚决定时，主动提出辞职了。 他跟我说没关系，他爱我，他会养我和孩子。于是，他在外面找了房子，做我俩的小家。他重新找了工作，薪水不高，勉强维持我们的开支。 那时，我对生活还是充满希望，对爱情还有美好的向往。我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去找份工作，我们一家三口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我到处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时我已经七个月身孕，身上没有多少钱，租的房子也快到期。 正当我绝望时，一个女人出现了。她是我在南陵师范的同学，一个城里有钱人家的女儿。她给我看了一件东西：她和徐长之的结婚证。 登记日期就在三天前。 她告诉我，她家和徐家是世交，两人早已定下婚约。而我，不过是他婚前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 最后，她扔下一笔钱，让我把孩子打掉。离开时，她告诉我，是她叫人举报我勾引男老师。 我只考虑了一天，就做了决定，狠下心去医院引产。 引下来的是个女婴。那种身体被撕裂的疼痛，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甚至后来长达五年里，我经常做噩梦。 但当时，我一滴眼泪也没流。 因为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的决定是对的。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是私生女，跟着我吃苦，被人瞧不起。 我犯的错，到我为止。 引产让我元气大伤。我休息了快两个月，才缓过来。我用余下的钱重新找了个简陋的房子，找还到一份工厂流水线的工作。 一年之后，我升职成为组长，之后又因为懂英文进入办公室做外贸业务。 工作越来越顺利，我渐渐有些积蓄，几乎忘记曾经犯下的错误，忘记那些让我伤心的人，甚至买了一套房子。虽然它很小，也很旧，但好歹是我自己的家了。 后来，机缘巧合，我在二十六岁时被公司派到美国。我能吃苦，口语流利，很快适应这里。除了本职工作，我还和人合伙开了家餐厅，生意很好。 三十二岁时，我有了更多的积蓄，在国内又买了一套房子，这次是个面积大位置好的新房。 没多久，我那套老破小碰到拆迁，政府补贴五套房。又过几年，那五套房价格翻了十几倍，那套后买的新房子更是升到十万一平。 我依旧在国外工作，国内投资，世界各地游玩、度假。 我再也没有回过漓村。 这些年间，我谈过三任男友。三十七岁时，我嫁给一个美国人。 他是个商人，比我小两岁，高大帅气。这段婚姻持续了三年。离婚时，他不得不分给我一半财产。 我又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十年。也许是年纪大了，我偶尔会想起我出生的地方。 张志合是我的好朋友，国内很多资产都是他帮我在打理。 三年前，当我查出癌症时，我请他帮忙到湾州漓村看一看。很快，他告诉我，父亲母亲和弟弟都已相继去世，只留下一个叫江茉的女孩，在南陵读大学。 知道他们都已离开，我算不上多伤心。说真的，当年那点亲情这么多年早已淡化，更何况我从前也曾怨恨他们。 这三年里，我在国外做了手术，之后回国内疗养，国外的资产也一步步转回国内。知道你在南陵，我并没有去看过你，但看过张律师拿来的照片。 听张律师说，你自食其力，过得不算差。只在去年五月，我二十岁离开之后唯一一次回漓村，那么巧就见到你。 这就是冥冥之中老天安排好的吧！ 我想，你一定吃过不少苦，没有父母，受尽人情冷暖，种种艰难可想而知。 但看到你的样子，说实话我有些吃惊。你善良、热情、美丽、大方，脸上看不到一丝阴霾和怨恨。 那时，我就想，你一定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就像我一样。在那个瞬间，我甚至恍惚，如果当年我把那个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就是你这番模样？ 所以，回南陵之后，我立刻找张志合立下遗嘱，等我死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一辈子很长，却只用五张纸就可以写完。 茉茉，见到你我很高兴。 希望你代替我那没有活下来的女儿，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吧！ 江幼青留。 江茉轻轻放下信纸，心中酸涩。 是为江幼青，也为自己。 亲情对她们来说，太奢侈了。希望姑姑离开的时候已经释然。 而她，从今往后要做的就是如姑姑所说：好好享受人生。 那么，江茉的人生就从这一刻重新开启吧！ 14、第十四章 一个月后，江茉办完所有手续，实现财务自由。 用了三天时间，她巡视完自己在南陵的所有房产，之后产生一个困扰：她要搬到哪套房子里去住？ 不过这个问题不急，有的是时间好好规划规划。 除此之外，这段日子她和蒋文娜井水不犯河水，算是相安无事。蒋文娜男友也有些日子没出现了。 下午两点。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声时，江茉正在阳台晒衣服。 她有些奇怪，蒋文娜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正疑惑，一双黑色皮鞋步入眼帘，接着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身影出现在客厅。 江茉一惊，等看清是蒋文娜男友，稍稍放松了些，但心中实在不喜。 她想着，还是早点搬出去好。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房子陈旧，车位少，各项管理规划也并不是很好。 韩世钊见她在家像是并不惊讶，反而有些自来熟，“江茉，我帮娜娜拿点东西。” 江茉点头，希望他拿了快点离开。自己穿着睡衣，好在是长袖长裤，里面也是穿了内衣的。 韩世钊瞟一眼江茉，去了蒋文娜房间。 没到一分钟时间，他就出来了，手上却没拿任何东西。 江茉狐疑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韩世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客厅踱了两步，随后去冰箱拿了瓶啤酒，重新回到客厅。 接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打开墙上的电视机。没脱鞋的脚踩在茶几上，吊儿郎当地晃。 江茉心中厌恶，加快手上的动作。 韩世钊突然转了脸，目光停在江茉手中的连衣裙上，随后又滑过旁边的晾衣架。 那上面是江茉之前手洗晾好的浅色内衣裤。 江茉注意到他毫不掩饰的眼神，心里一阵恼火。她以前就曾感觉他趁蒋文娜不注意时看向她的眼神怪怪的，但因为他天生一副斗鸡眼，看人时本就奇怪。为此，江茉还曾责怪自己多想。 她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里的衣服，打算回房间。 却没想他突然站起身，两步走近阳台，拦住她，笑着问：“这不还没完？要不我帮你晒！”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白色内衣。 江茉感觉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她冷冷看着蒋文娜口中所谓“帅气”的脸，“让开！” 心里却有些着急，该死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了。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啊江茉，我听娜娜说你失业了，房子马上到期了吧，有没有找到新地方住？” 他轻捻了捻盆里的衣服布料，语气意味深长，“我那有套房子，条件比这好，娜娜不知道。” “给你免费住要不要？” “不劳费心，你留着自己住。” 江茉脸上冷若冰霜，不给他一点误解可能。 韩世钊玩味地笑起来，“别生气啊宝，哎，我就喜欢你这高高在上碰不得的样。” 江茉警惕地看他，心想，大白天的，阳台外边路上不时有行人，斜对面就是保安室，她赌他不敢乱来。 但她到底是小看了一个流氓起了色心之时的自控力，韩世钊肖想她已久，今天这么一个独处的机会哪舍得放过。 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江茉，垂涎三尺，“江茉，你身上怎么这么香，是不是才洗过澡？一股茉莉花的味道，让我闻闻！” 说着他整个人已经凑上来，伸手就要抱她。 江茉闪身躲开，对着阳台外面惊叫：“救命！救命！救命啊！！！” 江茉从来不知道人在急剧恐惧时，发出的声音是那么小，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只能发出一点干巴巴的声音来。尽管她已经觉得自己声嘶力竭。 她告诉自己别慌，沉了沉气，准备再次呼救，却被伸过来的手掌捂住了嘴。 鼻子被压得生疼，还有一种令人恶心的体味。 她心想自己完了，保安室根本听不见。 韩世钊喘着粗气，一只手捂住江茉的嘴，一只手钳住她手腕从背后把她往客厅里拉，江茉用尽全力地扒住阳台门挣扎反抗。 可男女的力气悬殊太大，江茉眼看着就要被拖进门里。 这时，隔壁突然有声响动，像是开窗户的声音。 韩世钊动作明显一缓。 江茉立即张嘴，用力咬下去。 韩世钊呼痛，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江茉趁机大喊：“救命！救命！！” 只两声，她再次被捂住嘴。 幸运的是，隔壁阳台传来急切的声音：“江茉，是不是你在叫？发生什么事？” 小谢竟然在家！ 江茉简直快要哭出来，拼尽全力支支吾吾地叫。 不久，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拍门声，同时小谢在大声呼唤。 “江茉，你怎么样？里面的是谁？我已经叫保安了！！听到没有，他们马上就到！” 江茉假装没了力气，不再反抗，被韩世钊拖到客厅。 听着外面的拍门声，韩世钊脸上并没多少慌张。他看着江茉力竭的样子，松了松手，喘着粗气。 江茉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果断弓起膝盖，用力往上一顶。 韩世钊哀嚎一声，人立即缩成一团。 这时，门开了。 三名保安拿着器械冲进来，随后是一脸急切的小谢，最后还有一脸茫然的蒋文娜。 她刚下班，脸上化着直播的大浓妆，手里拿着钥匙，瞪着屋里：“发生什么事？” 江茉衣服被撕坏，门襟也被扯掉两颗扣子。 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拢住衣领，嘲讽地看她，“不如问问你男朋友。” 保安们见到室内这情况心中大致都有了数。 23栋602租户他们印象深刻，是俩年轻女孩合租。一个每天出门花枝招展从不正眼看人，还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待人说话也很和气。 地上“嘶嘶”叫唤的那个也不面生，油头粉面油腔滑调，开着辆路虎牛气哄哄，门禁杆子抬得稍微晚点就开始骂骂咧咧。听人说他老子姓韩，家里开个不小的公司，在南陵还有点名气。 蒋文娜心思一动，慌慌张张扶起韩世钊，眼泪汪汪问：“亲爱的，你怎么没跟我说今天要过来啊？” 韩世钊头上冒着冷汗，有气无力瞪她一眼，“你不是让我帮你拿东西？” “啊？”蒋文娜擦擦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随后狐疑地看向不远处的江茉。 “拿东西啊……” 韩世钊忍着某处的疼痛，心有不甘地看向江茉，竟然咧了嘴笑，“你看不出来？她勾引我。” 蒋文娜一愣，咽了咽口水，看看韩世钊，又瞧一眼江茉，最后一咬牙指着她：“对，就是她勾引我男朋友了！” 小谢在旁小声说：“不可能，江茉看不上这么丑的。” 蒋文娜和韩世钊齐刷刷看向他，脸色巨难看。一个疼得脸煞白，另一个气得才打过针的苹果肌都在发红发亮。 江茉一身狼狈，此时也忍不住咳嗽着笑。 真不愧是她中意的小谢啊，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年轻保安在一旁说：“就是，江小姐不是那种人。” “怎么不是！” 蒋文娜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着江茉：“难怪我给你介绍男人你都不愿意，到头来是看上我男朋友了。” 一转脸，她对保安言之凿凿：“她前阵子亲口跟我说不续租要搬走，结果明天房子就到期了她还没有要搬的意思。 还不是因为她失业了找不到工作，没钱交房租！看着一本正经，背地里不知道存了多久的心思，今天趁着我男朋友过来勾引他！你们知道我男朋友吧，他爸是韩氏电子的老板韩中成！” 年长些的两个保安相互对视一眼，神色间有些犹豫。显然，他们听说过这个名字。 韩世钊像是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因为疼痛而显得狰狞的脸显得格外扭曲。 蒋文娜面露得意地看向江茉。 江茉摇头，目光充满了失望，“蒋文娜，你可真是没底线。” 合租一场，本想最后给大家留些情面，可她偏偏得寸进尺，那就别怪她了。 江茉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我是23栋602业主，昨天刚见过面的。租客到期不搬走，请派人过来处理。” 蒋文娜狐疑地看她，“你脑子坏了吧？” 江茉没空搭理她，因为警察到了。 “是我报的警。” 小谢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江茉，怕自己给她惹麻烦。 今天要不是有小谢，恐怕…… 江茉感激地对他笑笑，“多谢。” 小谢见她眼神淡定从容，不由放下心。 物业管家也来了。 江茉请他向蒋文娜说明情况。 “我们已经核实更新过资料，这套房的业主是江茉女士。按照租房合同，你应该最晚明天搬出去。” 蒋文娜的脸上又惊又疑，难以置信地看向江茉，嘴里念叨着：“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早就想搬到韩世钊那大房子去，可韩世钊嘴上说没问题，实际却一直敷衍她。所以她这次没找管家续租，就是想厚着脸皮去他那，如果他实在不同意她再找管家续租这里。 她千方百计地算计着，明知道韩世钊除了和她谈之外，还在外面沾花惹草。这些她都能忍，可江茉怎么就突然成了这房子的主人？ 她怎么能比她先拥有一套房子？ 她情绪一下子崩溃，手上一松，被他扶靠着的韩世钊低呼一声重新摔在地上。 “蒋文娜，你tm想摔死老子是不是！” 蒋文娜心里一慌，六神无主地忙又扶起他。 江茉没看蒋文娜，心里只虔诚默念：感谢伟大的江幼青女士！ 当她看到资产清单的时候其实也很震惊，蒋文娜整租下来的这套公寓竟然也在其列。 这当然不是巧合。 张律师说姑姑知道她住在这里，于是想办法把这套公寓买下，当时本打算送她做见面礼，谁知不久后癌症复发扩散，也就不了了之。 小谢弯了弯眼睛冲江茉笑，甚至可爱地伸出个大拇指，用嘴型对她说：“牛！” 那是情真意切地为她高兴。 江茉心里更加可惜了，多好多贴心的小谢啊，也不知道哪个“姐姐”那么有福气。 * 上林路尹家豪宅正举办一场盛宴，庆贺尹老太太八十大寿。 陆临与应邀前来，立即成为场中焦点。 陆家人除了陆临灵之外一向低调，陆临与又常驻国外多年，国内社交圈极少出现。圈中老人自然都知道这是铭克太子爷，那些进圈不久的却免不了要向人打听一二。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陆临与这段时间并没进公司，反而像是回国度假似的，骑骑马、打打高尔夫，和朋友们聚餐，时不时出席一些宴会场合，惹得沉寂已久的世家名流圈子最近都开始活跃起来。 “五点钟方向，张家小姐已经盯临与哥盯得眼都抽筋了；八点钟方向，周家妹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犹犹豫豫半个多小时了；一点钟方向，赵夫人牵着赵小姐朝目标前进，被半路杀出的徐夫人拦住攀谈……” 染了黑发，穿着白西装打着领结看起来乖巧不少的尹宝玉倚在桌旁，滑稽地数着。 陆临灵难得穿了件白色晚礼服，绾起头发，竟显得气质柔和许多，颇有些公主范。只是背颈处一朵鲜艳的玫瑰纹身泄露了这位公主的放浪形骸。 听了尹宝玉的话，她忍俊不禁，支着胳膊，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上众星捧月的盛况。 陆临与今天穿了身戗驳领双排扣的浅色西装，面料华美而有质感，侧开叉更添几分优雅。 此时，他被几位叔叔伯伯围着，在一群西装笔挺中显得鹤立鸡群。 他面容白皙，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英俊。神色淡定，在面对众多大佬时依旧游刃有余。 陆临灵心中不无自豪，轻声直呼：“南陵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姐，你刚刚和与哥一起进来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一定都很嫉妒你，巴不得与哥身边的女伴换成她们。” 陆临灵笑，“她们才不会嫉妒，我可是未来大姑子，讨好我还来不及。” 陆临与和一众大佬结束交谈，终于得闲，朝这边看了眼。 杨禹朝他举了举杯。 陆临与嘴角弯起一个习惯的弧度。 他手里捏了一只酒杯，闲庭信步向这边走来。 尹宝玉瞄见不远处的张小姐一脸痴醉，绞着手指的周妹妹悄悄羞红了脸，不由嘿嘿直笑，殷勤地让了座位，“哥，累了吧，歇会！” 陆临与“嗯”了一声坐下，与杨禹碰了下杯。 杨禹抿下一口酒，“我说你赶紧找个真正的女伴，保证她们全消停。” 陆临与扯扯嘴角。 尹宝玉在旁边看手机，突然一句“卧槽”，接着一拍大腿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陆临灵正发呆，被吓得一抖，白一眼他，“又有什么好事？” “姐，还是你懂我！” 尹宝玉笑嘻嘻，摇头晃脑地说：“姓韩那孙子进局子了。” 陆临灵想了好几秒没想起来那孙子是谁，懒得再问。 杨禹在一旁奇道：“韩世钊？韩氏电子那个？你前阵子不还跟人一道玩？” 尹宝玉表情不屑，“早八百年前的事了，我才看不上他，晦气玩意！” “不跟他玩算你拎得清，那小子早晚得出事。说说吧，那二世祖又干什么了？” “猥亵。” 杨禹轻嗤，“不新鲜，据我所知，这种事他没少干。” 尹宝玉：“这回不同，人小姑娘报警了。” 陆临灵咦了一声，“韩家这么破败了？连去夜总会的钱都没有？” “图新鲜呗，这次算他碰到个较真的了。不仅没得手，据说还让人把那玩意儿给踢伤了。” 杨禹惊讶，“那女的踢的？这么刚，谁啊？” 尹宝玉摇头，“听说是他那个做主播女朋友的室友，好像住清湾路，叫什么……丁香公寓。” 杨禹想起什么，不由笑，“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如果是她，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干。” 尹宝玉：“谁啊？” 陆临灵和杨禹异口同声：“江茉。” 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 杨禹是基于以前在停车场见过的那一幕判断。 而陆临灵却说：“江茉住丁香公寓。” 她还曾在丁香公寓见过韩世钊和他那主播女友。 陆临与手中的杯突然轻晃了下，里面的红酒随之摇曳。 陆临灵奇怪地看他一眼。 尹宝玉惊奇，“就是上次方亦承带过去那朵小茉莉？” 陆临灵轻哼一声。 “不会那么巧吧，等等，群里有人发照片！我靠，这照片谁拍的，这破角度这么糊！还有这女孩只拍个后背谁看得出来！” 陆临灵拿走手机，盯着仔细看了一会，“这么多人，是去警察局录口供？不过这女孩看着不太像，江茉比这个人要瘦要高。” 杨禹探头过来，摇头，“确实不像。” 陆临与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抽走手机。 只是夹在男男女女中的一个背影而已，人也被拍得变了形。 奇异地，他却一眼认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