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里面都是神仙》 1、捡到指环 [如果我有罪,可以让警察逮捕我,而不是被一个神仙大爷举着浮萍拐威胁着奔跑在凌晨四点的东京湾。] [啊,东京湾的水,我的泪。] 小田迈着沉重的步伐,悔不该当初。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她就该对横滨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而不该在一年前意外从父母旧物中得知他们在东京米花町还有一所老宅后,连夜跑去米花町,期间甚至还动了脱离组织去米花町养老的念头,只因为她觉得横滨异能者太多了,生活完全没有安全保障。 老宅经查证后确有其事,是很经典的院式住宅。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几十年,院中杂草丛生,屋内也积满了灰尘。 而小田在二楼的卧室内翻出了一枚造型奇怪的指环。 不,说是翻出也不太准确,毕竟它就这样大喇喇地被搁置在桌面上,而她也只是普普通通地捡了起来而已。 小田发誓,自己什么都没乱干,也什么都没乱动,更没有小说中“手指无意间被桌面翘起的木刺划破,流出的鲜红血液恰好滴在指环上”这样的经典情节。 但意外就是发生了。 早已锈蚀的指环无故燃起明亮的金黄火焰,小田下意识松手以免烫伤,指环掉落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铁锈的外壳也随之裂开,顺着缝隙淌出了更多的流火。 与火焰一同流出的还有七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眨眼间就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 小田震撼。 ——神、神仙爷爷? 一大堆天马行空的奇妙猜想在大脑里席卷而过后,小田勉强冷静下来,对着这枚装着八个不知道是幽灵还是神仙的指环十动然拒。 但小田决定暂且当他们是神仙,因为她不想撞鬼。 然后,她被十动然拒了。 为首的棕发青年自称为沢田纲吉,温和地笑着说他是她有血脉的祖宗,所以这枚指环本来就该是属于她的。 一番据理力争后,小田还是被鬼…神仙缠上了。 她只好将指环带回横滨,认认真真摆在进门的鞋柜上,还在指环前摆了个香炉,插上了三根香。顺便一提,香炉是她回家路上顺手买的。 最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沢田:“……” 沢田欲言又止。 小田则是在想,上了供,给了香火,他们应该就能传授她绝世武功了吧——毕竟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 哦,对了,她指的不是那些名字即梗概的日式轻小说,而是她妈从自己老家捞回来的华国小说:捡到神仙爷爷,然后变成神仙,歪嘴一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歪嘴笑不难,她也想樯橹灰飞烟灭。 但一年后的小田只想打醒当初过于乐观的自己。 想得这么美,怎么不飞上天跟中原先生肩并肩呢? 这一切灾难的起因,只因为那八个神仙发现了她的身份:黑手党。 她准备将这一天刻上墓碑,永远铭记这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她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八个神仙围在她面前。 正对她站着的是沢田。就小田这几天的观察,他应该是这一堆神仙里的神仙头头。 而在听说了她的就业岗位后,沢田的表情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莫名慈爱:“阿月居然是黑手党啊……做这一行可不太容易,不过我会教你当一个合格的黑手党的。” 他身边的银发男人叫狱寺,性格是和酷哥外表非常不符的忠犬,是神仙头头沢田的忠实拥护者。 就比如此时此刻:“我相信十……沢田先生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黑手党老师!” 小田:“?” 小田:“倒也不必。” 她就是个普通社畜,每天按时上班打卡下班买菜,作为底层人员已经非常合格了,完全不需要再努力了。 有着小麦肤色的高个男人是山本,头发黑而且天然黑,此时正双手交叉反剪在脑后,乐乐呵呵地问她:“所以小田也喜欢玩黑手党游戏吗?” 小田:“不,这不是游戏,这是工作。” 和山本一样肤色健康的白短毛叫笹川,是个和她高中班长灰吕一样由内而外散发着热血气息的非常可怕的存在。 是的,可怕。就小田对她高中班长长达三年的暗中观察,这种热血脑袋非常擅长调动情绪把周围所有人变成跟他一样的热血笨蛋,然后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的人生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黑历史。 他在空中做了几个标准的挥拳动作,接着非常热情地鼓励道:“既然是黑手党,小田一定要极限的努力啊!” 小田:“平平淡淡才是真。” 再远一些的位置,还有个靠着墙的中二病…咳,中分发型扎着小辫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只眼睛得了红眼病的青年,叫六道骸——该不该说这名字真的很怪。 他嗤笑一声,红蓝异色的诡谲眼瞳中满是讽刺,阴阳怪气:“呵,又是肮脏的黑手党。” 小田:“哇哦,好强的攻击性。” 唯一坐在桌边的黑卷毛青年叫蓝波,明明是花花公子没什么正形的打扮,领口还敞成很方便塞钱的样子,但微妙的还有种熊孩子的气质。小田愿称之为薛定谔的熊孩子。 薛定谔的熊孩子抬起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单手撑在脸侧望着她笑:“都是黑手党了,你怎么还这么穷啊?” 小田:“我可以让你出去卖来补贴家用。” 蓝波委屈地拖长了尾音:“诶?不要啦——” 唯一的女性叫库洛姆,名字念起来像是六道骸颠倒过来的发音,戴着单边的黑眼罩,跟六道骸的红眼睛在一个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但库洛姆看上去就要羞涩内敛多了,轻轻柔柔地盼了眼小田,抿着唇笑:“不管怎样,小田要加油哦。” “谢谢。” 可惜铁石心肠的小田也不为软妹所动。 “我觉得保持现状就很好。” …… 哦,还有个一直远离人群站在窗边的男人,他叫云雀。一个超越了酷哥直接晋升为冰哥的神仙,浑身上下散发着孤立全世界的大佬气息。 云雀自打来到横滨后就很少出现在小田面前,也不在指环里,浮云一样的飘忽。即便是现在,他似乎也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聊天,只是看着窗外。 忽然,这位大佬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冷冷淡淡地低下眼。表情平淡,嗓音冷静,说话时的语气像是在下一道不容拒绝的指令:“明日开始跟我训练。” 小田茫然抬脸:“训练什么?” 云雀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目光略微有些嫌弃:“训练你成为一个肉食动物。” 小田:“?” 云雀:“三年之内掌管这条街道的秩序,违背纪律之人全部咬杀。十年之内成为横滨的无冕之王,将所有势力收入版图。” 小田:“??” 云雀:“我不允许我的地盘上有人踩着我的底线,肆无忌惮为非作歹。” 小田:“???” 不是?为什么啊?凭什么啊?发生了什么啊?谁想统治横滨了啊?怎么就你的地盘了啊? 在场最了解云雀的沢田若有所思,问他:“恭弥这几天看见了什么?” 云雀微蹙起眉心,似是不能忍耐:“五日之内,一场火拼,两次抢劫。就在刚才,还有人拖尸离去。” “混乱荒唐,缺少秩序,蔑视纪律。” 他轻啧一声:“需要管教。” 一句话,让小田从此远离咸鱼生活,进入水深火热的斯巴达教育,凌晨四点奔跑在东京湾。 小田曾经试图反抗。 云雀只是擦着浮萍拐斜着眼睛平淡地望了她一眼。 小田就反抗失败了。 小田也曾试图求着其他神仙行行好帮帮忙。 看起来性格最好地位也最高的沢田似乎也非常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好脾气地哄她:“但是这个世界好像很危险诶,有那么多异能力者,阿月你还加入了黑手党。学点本领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吧。” 小田震声,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黑手党!一个没有异能力也没有特殊职位,只是负责最常规的采购事务简单来说就是给组织买西服的黑手党!” 沢田犹犹豫豫:“那万一哪天你的朋友遇到了威胁呢?万一哪天横滨陷入了危险呢?万一哪天世界要被可怕的白毛毁灭了呢?” 小田:“?” 可是这跟我一个底层黑手党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为什么是白毛? 沢田忧心忡忡:“至少得勉强自保吧。” 小田:“……” 小田:“请问您对勉强自保的定义是什么?” 沢田斟酌了半晌,谨慎回答:“世界毁灭时也能有一线生机吧。” 小田:“……” 很好,不愧是神仙头头。 好脾气的沢田意外地很执着,小田理所当然地曲线救国失败,消沉了许久。 然后一直像迷雾一样难以捕捉也难以揣测的中…分发型的六道骸忽然凑到了她的面前,嘴角还挂着别有深意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他刻意咬着腔调,吟诗般悠悠念道:“黑手党都是如此,令人恶心的作派。” “小田你也不喜欢吧?” 小田琢磨了一会儿这句话到底在内涵谁,毕竟这屋子里明面上好像就她一个黑手党。然后她又在思考要不要给六道骸一拐子让他见识见识她最近在云雀手下的求生成果。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六道骸慢条斯理地补充:“还没意识到吗?他们都是黑手党。” 那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 但小田总觉得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你跟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六道骸似乎轻哼了一声,不屑道:“我的愿望一直是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 小田纳闷了:“所以你不是黑手党吗?” 六道骸没说话,只斜了她一眼。 小田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你是二五仔。 中分二五仔红眼病,简称中二病。 中二病还在那里循循善诱,刻意放低了的声线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蛊惑:“那你想往上爬吗?不仅仅只是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底层人员,队长,干部,甚至是……”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轻声念道:“首领。” 复又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可以帮你。” 小田愈发不解:“你不是讨厌黑手党吗?” 六道骸理所当然:“所以我要借黑手党的手消灭黑手党。” 他来了兴致,简单给小田做了份规划,比云雀那份还要离谱还要异想天开:“三年之内掌控港口黑手党,吞并其他所有黑色势力。十年之内进军意大利,一举消灭全部黑手党。” 小田:“……” 小田:“你和云雀打一架吧。” 2、咖喱太辣 小田不想往上爬。 小田也不想成为横滨的无冕之王或是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 小田没有那么多野望,她只想像植物一样过平静的生活。介于她同样也没有什么变态的爱好,比如是个无可救药的手控,她也不会主动走上作死的道路。 不需要有太多波澜起伏,也不需要有太多惊心动魄,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没能说服她的同事和她一起加入甜咖喱党,这样就足够了。 小田就像一片树叶。安安静静长在枝头,靠着阳光雨露就能生活得很幸福。但是当风吹来,她还是能跟着动一动的。 六道骸这种只会逼逼的勉强算他个三级微风。 而云雀这种会举浮萍拐的就是毋庸置疑的十二级台风。 云雀是个非常标准的行动派。他不像六道骸,只是有事没事洗脑似的念着“肮脏的黑手党”,他甚至很少说话。 但只要是他决定下来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执行。比如把她训练成为一只肉食动物。 就结果而言,小田愈发地热爱自己的岗位了。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上班就等于休息摸鱼。 小田想哭。 但哭不出来,因为就是想想。 但难得的休息时间,小田还是决定好好发泄一下,深思熟虑后跑去她和同事常待的店里点了一份辣咖喱。 一边吃一边哭,两口饭下三杯水。 *横滨粗口* 真的辣死了!怎么会有人喜欢辣咖喱啊!果然甜咖喱才是永远的神吧! 小田勉强撑着吃了没几口,辣咖喱就被人从她面前端走了。 熟悉的嗓音透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在她的头顶响起:“不会吃辣就不要勉强自己啊……” 她抬起头,透过水汽望着红毛同事朦朦胧胧的身影,眼睛轻轻一眨,泪水便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滚落。 小田的头发完美继承了她的父母:她爹棕炸毛,她妈黑卷毛,她就是又棕又黑又炸又卷。平日里懒得精心打理便任由它野蛮生长,蓬松得像是在黑土里打过滚的棕绵羊,多少带点叛逆。但她的长相却非常乖巧,蜜糖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眼型弧度是没有半点锐利的无害,脸蛋还带着些模糊年龄的肉感,此时红着眼眶缀着泪水的模样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不自觉心软。 至少同事落下来的目光就顿了顿,表情似乎都严肃了一些。 直到他听见她的嗓音里并无太多哽咽,更倾向于单纯被辣到后的下意识吸气:“嘶——这就叫,知己知彼!” “没有吃过辣咖喱,怎么证明甜咖喱才是最美味的!” 哦,只是被辣到了啊。 同事的表情舒缓了。 他“唔”了一声,像是在思索,片刻后觉得在理:“嗯,你说的对。” 毕竟实践出真知。 但他还是坚定地把辣咖喱从小田面前挪走了,重新拿了一份甜咖喱摆在她面前,还取了餐勺,神色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接着吃那份没碰过几口的辣咖喱。 小田瞥了一眼,也没多想。 认识都快八年了,织田什么性格脾气她当然清楚。这家伙天然得可以,会吃她吃剩下的咖喱估计也只是因为“不能浪费老板辛苦做的美味食物”这样简单的理由。 唔,说起来,山本应该能跟他相处得很好。 小田是有点识人辨物的本事在身上的……好吧,虽然这可能更倾向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总之她看人很准,很少出现差错。指环里面的八个神仙没几天就被她摸清楚了大致性格,过了一年也没被推翻。 而她跟织田认识的时间更久。 那会儿他们还不是同事,她在念国中,织田的身份也还干净——嗯,一个普通的辍学少年。 仔细回忆起来也有些尴尬,那会儿的她正处于霓虹少年在国中二年级时常会拥有的那么一个阶段,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小说又总是一个人待着,很会胡思乱想。在书店无意中瞥见少年织田后,便惊为天人。 一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这个少年一定有着极为特殊的背景与过去,极大的满足了她的中二探究心理。 同时,她又并不觉得对方危险。 不过小田也没打算做什么,就是单纯盯上了他,悄悄跟着他,暗中观察他。 终于有一天,她被少年织田堵在了书店角落。 织田问她:“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小田思考了一会儿,谨慎回答:“我觉得你可以成为我暑期自由研究的课题。” 织田:“?” 小田:“当代青少年暑期行为活动观察研究。” 织田了然:“哦。”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冒犯,只是道:“我的生活很无趣。” 小田:“没关系。” 织田于是就没有意见了。 最后,直到暑假结束小田也没有研究出少年到底背负了怎样的神秘过往,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和织田成为了朋友。他还帮她写了自由研究,甚至还写得不错。 小田看了直呼日本文坛未来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并觉得他不念书就是教育界的一大损失。 织田说:“我有在读书,只是没有上学。” 织田又说:“而且,我还没资格写小说。” 对此,小田疑惑又不失礼貌地给出一个问号:“?” “写小说要什么资格?” 她想不明白:“想到什么写就好了呀。” 织田摇摇头,语气认真:“我写不出。” 小田迷茫。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念,小田交给织田她曾经动笔写了一半的小说——嗯,就是那种名字长到足以交代主线的轻小说。 织田认真看完了,也认真在震撼。他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还有这种小说的存在——想当然地堆砌着各种奇怪要素,前后设定还经常出差错,连人物性格都飘忽不定,主线剧情逻辑更是摇摇欲坠。 但震撼过后,织田选择尊重祝福:“小田原来喜欢这种小说。” 当时的小田还不懂尴尬,觉得这又没什么:“因为很有趣啊。” 织田点点头:“嗯。但我和小田喜欢的故事不一样,想写的东西也不一样。” 他合上书,平静的语气像是在庄严承诺什么,显得固执又坚定:“我不想书写幻想,我想书写人生。” 小田沉默。 好半晌后,她讷讷道:“你这人怎么把想写小说说得跟想追求大义一样啊……” 织田却摇摇头,平静道:“这不一样。” “太过远大的理想像是天上的星星,无论你从什么方向注视,它永远就待在那个位置,反倒容易叫人迷失。但我想去做的,只是成为小说家罢了。” “展开纸,然后拿起笔,仅此而已。” “……” 小田再次沉默。 她忍不住格外专注地盯着捧着书坐在她面前的少年,那双情绪总是有些浅淡的蓝色眼眸盛满了她未曾拥有过的觉悟与信念。 这份觉悟与信念并非难以触摸的无形之物,算不上是什么远大理想,却因它的明确清晰而格外坚定耀眼。 她未曾拥有,便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这熠熠生辉。 就像是钻石。 “好吧。”小田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想书写什么样的人生?” 少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看起来有些茫然:“我不太确定。” “但我在为此努力。” 小田不知道织田具体在坚持着什么,但她很清楚织田对待小说的态度非常认真。 他就是有些不自信,总认为自己还不配写小说,她便有事没事鼓励他多动笔,就是写写日志练练笔也是好的。 她说:“就当是对自己生活的自由研究。”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国中毕业后,小田就搬离了横滨。她那对神出鬼没的父母突然出现,将她送离横滨并安排好高中学校后,又再次消失了。 等小田高中毕业被接回横滨时,就是在父母的葬礼上了。 出席葬礼时,小田的心情还挺微妙的,主要是她跟父母的熟悉程度可能还不如她妈堆在家里的小说。家里也没其他亲戚,基本就是她自己把自己养大的。 而她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契机也是因为这个:她父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但不常待在横滨,据说是一直在南极替组织挖石油,总之地位不算高。所以小田到现在都不知道组织为什么会在他们牺牲后,补偿给她一个方便摸鱼的好职位,负责一些没有危险没有难度也不重要的基础采购。 总而言之,回到横滨后,她就光荣上岗了。 没过多久她再次遇见了织田,可惜他还是没有成为小说家,而是去做了邮差。 小田虽然感到遗憾,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人家身份光明磊落。托某位高中同学的福,她早期那点中二心理早就治好了,也更愿意相信平凡的弥足珍贵。 直到那个该死的太宰治出现,把织田拐进了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毋庸置疑是个混蛋,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混蛋。 那是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蜷曲的黑发少年,身上总是缠着绷带,长着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外貌,乖巧漂亮中又带着些许脆弱感,气质也有些忧郁。 孽缘开始的那天,小田只是普通地跑去织田家找他聊天。织田推开了门,而她看见了站在织田身后的少年。 她看见他漫不经心地朝她投来冷淡的一瞥,甚至吝啬给予她太多情绪,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但在织田转身后,又表现出无害乖巧的模样。 “……” 小田悟了—— 草!这个人想跟她抢织田! 他还故意叫他“织田作”!和别人区分叫法!心机!! 觉得自己有被挑衅到的小田开始明里暗里跟太宰在织田面前争宠,但最后他们两个都输给了织田收养的五个萝卜头。 是的,织田后来收养了五个孩子。 虽然肩膀上的负担一下子加重了,但他养孩子养得还挺开心的。 自从养了孩子后,织田的人生彻底热闹了起来,每天都在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忙着孩子还要忙着跟友人相处,基本没多少私人时间,连去书店的次数都减少了很多。 但织田并没有不满,还在聊天时笑着跟她说,他觉得自己再过几年就可以写小说了。 小田望着青年眼含期待明亮有光的模样,心想:织田这样也挺好的。 但小田同时也在想:当初她刚遇到织田的时候,对方还是个俊俏水灵的少年,红发蓝眼可养眼了。现如今养了孩子留了胡子后,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多岁。 所以啊,她才不要像他这么累。 可能是报应吧,她这样想完没过多久,就被一指环神仙缠上了。 她不知道现在她跟织田谁更忙一点。但她猜测,即便是织田,也不会凌晨四点奔跑在东京湾吧。 啊,不要想了,又要落泪了。 都怪咖喱太辣了。 3、初次警告 “作之助。” 小田就是去跳河,去喝洗洁剂,也不会学某个自杀狂魔喊织田“织田作”。 尽管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时,她的反应是懊恼,只恨想到这个特殊称呼的人不是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只是规规矩矩从“织田”变成“作之助”,而太宰却开创了“织田作”——微妙地觉得自己输了,但又不愿意承认,总觉得若是因此特意换了称呼,就输得更彻底了。 总之,就算太宰把所有人带歪成“织田作”,她也会坚持喊“作之助”的。 被她喊了名字的青年微微侧过脑袋,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示意自己在听。 小田问他:“你为什么会愿意一直待在这个位置啊?” 她知道他可以爬上去,只要他想。 织田不是普通人,他有异能。他的异能或许不像那位中原干部一样夸张,连实力带场面都是肉眼可见经费十足的强大与张扬,但也绝对不弱。更别提,他的身手本就是顶尖。 一年前的小田待在不重要的岗位摸鱼纯属恰如其分,但织田待在底层捡尸就是纯粹的暴殄天物了。 织田回答:“啊,但是再往上升职就要杀人了吧。我不想杀人。” 小田叹气。 她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织田也不是第一次给出回答,而他给出的答案永远是“不想杀人”。 小田还知道她继续问下去会得到的回答。 ——为什么不想杀人? ——因为杀了人就不配写小说。 所以说啊,那个混蛋到底为什么要把织田拉进港口黑手党,他根本就不适合待在这里。 直到现在,小田还是郁闷。 她总觉得这就是个隐患,织田的实力根本不允许他一直在底层安安心心混,更别提那个与他交好的混蛋现在还是组织内地位极高的干部。 正如她很清楚自己在捡到那枚指环后,她的生活不可能一如既往。麻烦至今还没有找上门,纯粹只是因为指环就可劲儿逮着她一人薅,其他人摸不着也看不见那八个神仙,而她也没有真的被云雀训练成秒天秒地的大佬角色。 说到底,这里是黑手党。六道骸口中藏污纳垢的,肮脏丑陋的,不管怎样肯定没什么好东西的,活该被毁灭的黑手党。 至于沢田对黑手党截然相反的评价——啧,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懂黑手党。 小田反复问织田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还没有退出港口黑手党啊。 “……” “对了,作之助。” 小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觉得世界上有没有可能存在这样一个黑手党组织。” “组织首领性格包容温和阳光,不屑于阴险手段,不介意干部任性,只想要保护平民,乐衷于好人好事,尤其爱拯救世界。” “就连组织内最不像好人的干部,都一天天想着要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还世界一个清白干净。” 织田:“……” 织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他难得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应该……没有吧?” 小田:“是吧是吧,怎么可能有这样子的黑手党啊!” 织田仔细想了想,又说:“但如果这样的组织真的存在,那它一定非常强吧。” 因为足够强,所以才有资本无视灰色地带的潜在规则,坚定不移地追随着首领的意志与信念,阴霾不能使之染色。 小田愣住。 指环里的八个神仙,就属沢田和六道骸跟她交流得最多——云雀不爱说废话。 而两人对黑手党的定义可谓是天差地别,一个总是咬定黑手党没有好东西,笑眯眯地劝她继续执行他那个“三十计划”;另一个却总是温柔地望着她,告诉她觉悟的重要性,组织存在的意义并非攫取利益,而是更好地保护弱小,守护家族。 “苦难与死亡,杀戮和战争——黑暗固然存在,但没有追逐的意义。身处黑暗并不意味着就要选择黑暗,你还可以燃起焰火。” 男人的眼睛是棕色的,永远盛着温和宽容的光,没有一星半点的蓝,却让她无端联想到天空。 “比起明亮温暖的白天,人们更需要在夜晚燃起火焰,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小田听懂了。 小田觉得这就离谱。 哪有人混黑就是为了在黑色地带也有人发光发热的啊,这还叫什么黑手党,他不如直接去成立个正义联盟当世界义警。 现实世界又不是少年热血漫,更何况现在就连少年热血漫都变得阴间了起来,变成了少年人字面意思挥洒热血的漫画。 但织田刚刚那番言论还是给了她一个提醒,如果沢田并不是在胡说八道的话……那他得有多么强大,才能肆意在黑暗制定自己的规则。 小田倒吸一口凉气。 沢田温和好脾气的形象在她心里猛然拔高,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他该不会是个白切黑吧? 半晌后,她语气飘忽地问:“作之助,你知道意大利那边之前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黑手党家族吗?” “意大利那边应该有很多黑手党吧?” “要那种又强又怪的!就比如我刚刚形容的那种组织。” “我不太了解。” 织田想了想:“但我可以帮你问问朋友。” 安吾应该会知道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他提起朋友,面前的小姑娘像是猫咪炸毛一样突然警觉,瞪圆了眼睛盯着他:“哪个朋友?” “安吾。” 炸毛猫咪歇菜了:“哦,那个倒霉……咳,没什么。” 小田对安吾没什么意见,甚至还颇为同情。 她跟他没见过几面,但已经看透了对方苦逼社畜的本质,还摊上了太宰这样的朋友……啧啧。 小田放下餐勺。 “那就麻烦作之助了。” * 不知道是不是和织田聊天时在心里阴阳怪气太宰太多次了,小田照常在凌晨四点的东京湾锻炼时,瞧见了漆黑水面上漂浮着的更加漆黑的生物。 “呀。” 奇怪生物抬手跟她摇了摇。 “好巧啊,你也是来入水的吗?” 又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扬起哗啦啦的水花:“这里很空,快来快来。” 小田:“……” 小田掉头就走。 今日负责监督她的不是云雀,而是跟六道骸关系匪浅的库洛姆。这位小姐瞧了瞧水面上有沉底迹象的少年,犹犹豫豫地喊住了小田:“小田,他好像真的要淹……” 小田微笑着打断:“错觉,除了我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跑来这里?” “可是明明就……” “你看错了。” “但……” “我们走吧。” 库洛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瞧了眼已经看不见少年身影的海面,默默闭上了嘴。 十分钟后,浑身湿漉漉的少年再次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小田好残忍哦,居然见死不救。” 太宰轻软的嗓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控诉,但表情被淹没在黑暗中,淡到难以捕捉。 “我要告诉织田作——” 小田:“?” 您没事吧? 她懒得跟他寒暄,这家伙越寒暄越谜语,根本就不能正常沟通。而她向来喜欢用坦率打败谜语人:“找我有什么事?” 太宰轻笑一声,不答反问:“小田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这一年里,不正常的是你哦。” “我只是在锻炼身体而已。” “但我觉得在家里躺着更适合小田你诶。” 确实。 小田痛心疾首地想。 但她不能说,只能敷衍过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突然醒悟,下定决心要变强,为组织增光添彩。” 太宰表情古怪地望了她一眼,似乎被恶心到了,一时没接话。 他又沉默许久,唐突凝滞的氛围就好像深海,悄无声息地淹没了全部,只留下被紧密包裹的窒息感。但在最后关头,浪潮又静悄悄地退去,给人以喘息的空间。 少年有些苦恼地蹙了蹙眉心,认真劝道:“小田还是乖乖待在家里躺着吧,这样更安全哦,无聊的话我可以给你带游戏机。” “……” “所以,不要改变,不要引人注目。” 他稍稍勾起唇角,似乎是想拿温和的笑来安抚,但小田看了只想报警。 “不要给织田作添麻烦。” “……” *横滨粗口* 小田想骂人,更想让织田快逃。 她就知道!这家伙果然哪里都有问题吧!换个性别都可以直接出演恐怖解密游戏里面的病娇女友了啊! “啊,对了。” 性转版病娇女友忽然凑上前,带起的风携着身上东京湾湿冷的水汽,冰冷地拂过小田的脸颊。 而小田的余光瞥见,太宰垂在身侧的微微抬了抬,像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站在她身边的库洛姆。 不过没碰着,毕竟这个状态下的库洛姆没有实体,但她还是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小田的目光暗了暗。 她演技确实不好,无法完全无视库洛姆的存在,果然还是被发现了端倪。 她本能地也想后退,与太宰拉开距离。但在此之前,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已经在她耳畔轻轻响起:“替我向你身边这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朋友问声好吧,小田。” “以及,我再补充一句。” “不要被人发现秘密。” “……” 冰冷潮湿的气息离她远去了。 黑发的少年朝她弯了弯眼睛,哼着不知名的歌踩着月光转身离去,没走多远就被路障绊倒,整个人直接栽进了水渠。 “我都说了。” 熟悉的男声冷不丁地响起,幽幽道:“黑手党没一个好东西。” 小田:“……” 小田面无表情地侧过身。 幻术很成功,库洛姆小姐已经是男孩子了。 4、奇妙干部 小田和六道骸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小田:“你怎么看?” 六道骸嘴角刚挑到一半。 小田:“别谜语,请给点人能听懂的回答。” 六道骸:“……” 六道骸懒得笑了,意味不明地瞧了眼小田,思考了一会儿她可能会喜欢的回答:“见证横滨奇妙组织干部?” 小田:“噗。” 太宰确实挺神奇的,各种方面来说都是。 “不过他在很认真地威胁你呢,小田。” 六道骸好奇地打量着她:“真的不生气吗?” 小田:“生气。” 六道骸挑眉:“是吗。” 生气还不上火啊,那岂不是真没救了? 小田撇撇嘴,没多解释。 虽然她真的很想高楼窗户织田快逃,但倘若立场颠倒,她或许也会对太宰做出类似的选择……不,倒不如说她一直都想做类似的事情,只是实力不允许她扮酷装逼放冷话。 这么一想,好像突然就有干劲继续在云雀手下累死累活了。 六道骸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倏地转了话题:“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会加入港口黑手党?” 小田耸肩:“啊,白捡的铁饭碗而已,懒得换工作了。” 好吧,她个人确实并不热衷于成为黑手党,对港口也没什么归属感。硬要说的话,找一个没什么异能者的城市开家书店才更符合她平凡普通的人生规划——或者也可以在她念高中的镇上开家甜品店?如果咖啡果冻做得好的话,会有好心的普通神保护这家店的。 只不过当初被港口的人找上时,她直觉拒绝了会很麻烦,便顺着本能答应了。 但这些细节就没必要跟六道骸一一道明了,感觉道明了就会被狠狠的冷嘲热讽一通。 她懒得细说,但六道骸却不愿意轻易放过。 靛青发色的幻术师微眯起眼睛,情绪被滴水不漏地收敛好,只在弯起的唇角露出微嘲的戏谑:“这种好事为什么偏偏轮到你?” 小田心想果然跟他说话真的很累,干脆利落道:“我人品好。” 六道骸成功被噎住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皮笑肉不笑地在那里不知道阴阳怪气谁:“你倒是挺会伶牙俐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当年的沢田要是这种狗脾气,他就是死在复仇者监狱,烂在水牢里,也绝对不会跟彭格列合作。 小田则是回忆了一下她对于父母的浅薄认识,最后得出结论:“反正不是随你。” 六道骸:“呵。” 最后,这位雾属性幻术师给她表演了一个起雾然后原地消失。 * 六道骸懒得跟小辈计较。 于是他直接找上了沢田纲吉。 “在云雀手下一年都没有觉醒火焰。” “彭格列,你的血脉也没落了。” 沢田原本捧着菜谱认真研究着,闻言抬眸看向自己这位都死了百余年了性格还是非常不讨喜的守护者。 可能这就是雾属性幻术师的通病吧,沢田不自觉想起那位从初代目活跃到了十代目的雾之守护者。嗯,同样很有个性。 “这样不也很好吗?” 沢田神色如常地忽略了对方话语里的夹枪带棒,只笑着说:“如果没有里包恩,或许我还不如现在的阿月哦?” 六道骸默了默,久违地回忆起了最初的沢田,就在他还被称为废柴纲的时候——是一种打架打架不行,成绩成绩不好,走路还能平地摔的神奇存在。放在整个世界的黑手党继承人圈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活该被骂废柴。 与当初的废柴纲比较,小田现在确实也没那么不堪——呵,他才不会这么宽容呢。 沢田最初废柴归废柴,但他的成长极为迅速,不出一年就具备了成为家族首领的资质,成年前就已经是一位强大切且优秀的大空首领了。 因此六道骸并不客气,还指桑骂槐地讽刺:“哦,所以云雀不如里包恩。” 沢田:“……” 他该庆幸还好云雀不在,还是该庆幸现在他们已经没机会拆他的彭格列了? “但我和阿月不一样,骸。” “彭格列早已不复存在,这个世界自有其潜在规则,阿月并不需要背负使命,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平静安逸没什么不好的,我的初衷真的也只是想让她有能力自保。” 他倏地语气一转,意有所指:“你难道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虽然总是说着要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但不也只是说说嘛。平日里连指环都懒得出,相比较而言,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逗小孩。 一言以蔽之,就是闲的。 至于云雀……啊,他估计单纯只是看不惯这副草食动物的模样吧。哪怕只是单纯作为长辈存在,云雀也是那种高标准高要求到不近人情的严厉长辈。 小田辛苦了。 沢田心里不胜唏嘘,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在云雀学长手底下求生求死的日常生活……果然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过去。 六道骸哼笑一声。 “我倒是无所谓。” 他说:“但我可不保证不会有麻烦主动找上她。” 六道骸憎恶黑手党,一如他了解黑手党。他曾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那个世界最肮脏黑暗的东西。阴谋,试探,操盘,玩弄人心,幻术师总是在接触这些。哪怕他出于懒得折腾的死人心理没有刻意去探究,有些事情在他眼中仍旧一目了然。 “港口在意小田月,指环是刻意交给她的。不过,他们应该不清楚指环的作用,目前也只是在试探罢了。” 六道骸看向露出思索表情的沢田,淡淡提了个问题:“沢田葵……或者说小田葵。” “她当初也在横滨吗?” * 沢田葵,婚后改名为小田葵。 小田月血缘关系上的奶奶,也是港口黑手党曾经的王牌。不过对方在森鸥外给前任首领当上私人医生之前就意外去世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意外……嗯,不出意外应该不是。 小田葵记录在册的异能名为[大空],异能力与火焰有空,可以输出大功率的焰火,堪称人形自走燃料喷射机,战斗意识极强,对异能的掌控能力也同样——别说利用火焰喷射的反作用力上天入地了,她甚至还能通过操纵火焰来结冰。 怎么说呢,和这位女士的控制力比起来,连重力都玩不好还需要他来兜底的中也真的弱爆了诶。 不过,小田葵的能力究竟是不是异能力还有待商榷。她有一枚从不离身的指环,在她死后便出现在了前任首领的收藏中。他对指环表现出了一种极为异常的在意和狂热态度,像是在穷途末路之时握住了挽救生命欺骗时间的钥匙,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后来,前任首领被杀,这枚指环理所当然地也落到了森鸥外手中。 森鸥外同样没研究出指环的作用,所获甚微,指环的存在也因此变得尴尬了起来。说到底,除了前任首领古怪狂热的态度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它的特殊。 但就在一年前,森鸥外突然决定把指环还给小田,这件事情还是他来安排的。 …… 太宰一点点收拢思绪,整个人半死不活地仰躺在沙发上,慢吞吞地把手中的资料盖在脸上,遮住了早晨有些恼人的阳光,最后心烦意燥地闭上眼睛。 诶——,果然还是好麻烦。 好麻烦好麻烦——,织田作怎么就跟这么麻烦的人成为朋友了啊! 小田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能一直都当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员工,盆栽一样生活就好了? 偏偏要在这一年里表现出异样,莫名其妙多出来自言自语的习惯,还总是一副身边有鬼在飘的模样。 太宰真的很想无视,装没看见,甚至还有不动声色地给对方掩饰过痕迹。 好在小田虽然是个笨蛋但直觉好得有些出奇,会很奇妙地在暴露的边缘突然警惕。训练和成长的速度完全在正常人的范围内,找个理由也不是不能搪塞。至于身边飘着鬼的疑点,不仔细观察也很难发现异样。 但一时不察不代表永远不会露馅。 一年后的太宰:掩饰不了了,直接警告吧。 不过,估计警告也不会有太大作用,森先生只是在忙又不是死了。 啧,她最好不要忽然燃起来了。 …… 啊,有了。要不还是想个办法让织田作和小田月绝交,一劳永逸吧。 太宰没有半点自己其实更被森鸥外在意警惕的自觉,忽然支愣了起来。盖在脸上的资料因为他突然的动作滑落,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支愣了没半分钟,他又有气无力地倒下了,手臂盖在眼睛上低声喃喃:“不过,他们都认识了8年啊……不行不行,小田中间离开横滨的3年不能算,最多5年!” “所以小田和织田作认识5年,我和织田作认识3年……嗯,约一约算4年好了!也没差很多嘛!” 但不管怎样,织田作都不是会轻易放弃朋友的人。 太宰鼓了鼓腮帮,忽然又笑了起来。 5、横滨粗口 如果小田知道太宰一大清早躺在沙发上掰着手指在算什么,大概会送给他一个疑惑并毫无礼貌的问号。 ——我认识织田的时候他15岁,请问有您的事吗?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给他一个挑衅又不失得意的微笑。 ——呵,你永远不会知道少年织田有多香。 可惜小田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她因为另一件事情在心中疯狂辱骂太宰治。 六道骸离开后,小田当即决定原地放假。慢悠悠晃去早餐店,再慢悠悠晃回□□大楼上班。 但在回去上班的途中,她被人拦下了。 是一个披着黑衣的清瘦少年,黑发,垂在两鬓的发尾却泛着褪了色的白,脸上的表情和眼睛上的眉毛一样淡。身形单薄,略带病容,好似风一刮就能吹跑。 小田知道他,芥川龙之介,一个被太宰捡回□□的倒霉孩子,异能力超强,是□□目前的重点培养对象,也是个出了名的狂热太宰单推人。 就,怎么说呢。她是该夸□□很懂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还是该吐槽组织疯狂压榨未成年,高层一个比一个年轻。 什么少年犯罪团伙,首领可真刑啊。 芥川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随后蹙着眉盯着她,灰黑色的眼睛里充盈着冰冷的探究,又洋溢着毫无掩饰的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能扯出异能将她整个捅穿。 小田的理智判断出危险,但直觉又告诉她,他不会在这里真正对她动手。 于是她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芥川:“你便是小田月?” 小田月。 芥川不在意弱者,可偏偏这个本该可有可无的名字出现在了他尊敬之人的口中。 那天,他瞧见太宰先生背对着他坐在桥边,低头望着流经的河水,身形摇摇欲坠。自言自语般呢喃出了这个名字,嗓音里还透着淡淡的失落:“小田月……嗳,稍微也有点羡慕她呢……” 当时,正准备向太宰打招呼的芥川就是一整个震惊。 小田月?她是谁?她配让太宰先生羡慕吗? 他这么震惊了,也下意识这么问了。 他的老师转头看向他,那只没有被绷带遮挡住的鸢色眼睛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淡得感觉不到重量:“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后来,太宰没有再在他面前提起过小田。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太宰先生和尾崎干部的交流中,再次听见了这个名字。 穿着和服的红发女人望着窗外,眼中倒映着如火般绚烂燃烧着的晚霞,晕染出一片斑斓鲜艳的红。她似乎沉浸在这醉人的晚霞中,却又在太宰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恍若不经意般随口提问:“你最近似乎经常会在这时候独自一人出门呢,是在和女孩子约会吗?” 太宰停住脚步,抬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晦涩的情绪融化在晚霞的流火之中,随后短促地笑了一声,语气很是活泼轻快,却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是哦,还是一位很讨人喜欢的小姐,名字也很可爱,叫小田月呢。” “哦呀?” 红叶露出了一些意外的表情:“是她啊。” 太宰笑眯眯地点头:“嗯嗯。” 红叶弯了弯唇角:“那么,祝你约会顺利。” 作为港口黑手党颇有资历的干部,红叶清楚小田的身份不如表面那般简单。她以为太宰口中的约会是首领下发的任务,便没有不识趣地继续追问下去。 而眼前的晚霞,似乎也被渲染成灿烂的火光,那是她记忆里前任首领统治时期为数不多的明亮色彩。 红叶陷入回忆,于是话题就此顺其自然地结束,她也没再继续阻拦太宰离开。而嘴里说着要去和小田约会的太宰,在离开后也很顺其自然地拐进了一家酒吧,心里还感慨着真好用啊小田。 只剩下一无所知的芥川瞳孔地震。 小田月?她到底是谁?她怎么配让太宰先生喜欢! 自那之后,小田月这个名字便被深深刻进了芥川的脑海中。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去调查了对方,刚得到她的身份,便被有所察觉的太宰以一种极为冷酷直接的方式警告并制止了。 太宰给了他一拳加两枪,再加一句警告:“我说过,这不是你该调查的事情。” 芥川:可恶的女人! 不管怎样总归不可能是太宰先生的问题,所以只能是那个女人太过心机! 芥川被禁止调查有关小田的一切,这是命令。哪怕再不服气,他也只能服从。 但这次的遇见是意外,并非他主动……是的,只是意外,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没关系。 芥川:“你是异能者?” 小田诚实:“不是。” 芥川眉蹙得更紧了:“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太宰先生如此关注你?” 小田:“?” 小田:您没事吧? 芥川的态度如此认真,酸得如此真情实感,使得小田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跟太宰很熟。但她仔细回忆了半晌,实在想不出来除了织田之外,她跟太宰还有什么共同的交集。 于是,她也非常真情实感的回答:“我跟太宰先生其实不熟。” 芥川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在挑衅。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做了什么在下一清二楚,这两年就是你一直在晚上打扰太宰先生吧。” 小田:“?” 小田觉得一个问号已经不够她用了。 她打扰太宰?这些年她能有几次机会见到太宰但不是在织田身边的?再说一般晚上有空的话,那家伙不是一直都是往lupin酒吧跑的吗……等等。 小田逐渐琢磨过来了。 她思考分析了一会儿可能会让芥川误会的原因。 她开始在心底激情辱骂太宰治。 ——他*横滨粗口*居然扯着她当理由借口挡箭牌然后去酒吧找织田喝酒!真厉害啊!他还要点*横滨粗口*脸吗!! 小田勉强绷着表情不失控。 而这番反应在芥川眼中就是被他说中事实的佐证。 芥川真的想不明白。 她凭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的基层人员,还是文职工作者,看着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甚至还不是异能者。身份地位实力样样不行,凭什么能得到太宰先生的关注和喜爱? 难道说,因为这张脸? 芥川思维打开,开始用挑剔的目光观察小田的外貌。 短卷毛,颜色棕偏黑,肤色偏白,长相偏乖,眼睛颜色棕偏金……嗯? 芥川陷入沉思。 怎么感觉,小田和太宰先生有点微妙的相似? 发色接近肤色相似瞳色也没差太多,小田的头发虽然会更卷更蓬松,但都是短发。气质上天差地别容易教人忽视具体五官长相,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也有相似之处,至少都是看起来比较乖巧的类型。 芥川忽然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主要是他现在也不能对小田真的做什么。 “要到上班时间了。” 小田对这个居然崇拜太宰的xp很怪的少年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我可以先离开了吗?芥川先生。” 芥川拧着眉低低咳嗽了一声,终究还是顾忌太宰的命令,没再追问下去,转身离去了。 感谢芥川,上班期间小田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在太宰寻找三途川的时候好心推他一把。 小田有点懒也有点闲,却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白痴,只不过绝大部分时候她懒得去细想,只是跟着直觉走。 反正她的直觉很少出错。 芥川对她的误会,她大概能推测出前因后果。为此小田先是愤懑了好一会儿,接着又开始头疼。 织田经常会跟太宰和安吾在lupin酒吧喝酒聊天,这点她知道。不过她本人并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也不想打扰他们三人组的聚会,所以也只是仅限于知道。除了有事要找织田的时候去过寥寥几次,她甚少迈进那家酒吧。 小田不是那种没有边界感的朋友,也不觉得自己一定要熟悉朋友的朋友,更别说里面的吧台边经常会趴着个太宰嚷嚷着要喝洗洁剂。 但小田真没想到,太宰找织田喝酒还会拿她当幌子。 小田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原来这小子也知道织田和干部成为朋友这种事情太引人注意了,还是该心疼被迫挡枪的自己。 不过,类似的想法并没有在她的脑海里持续太长时间。 织田和安吾都是□□的人,太宰与他们交好的事情并不需要隐瞒,也隐瞒不了。 芥川会误会,应该只是太宰在别人那里懒得解释,便随意把她扯出来搪塞,然后被他听见了吧。 至于为什么是别人——哦,她并不觉得太宰会用这种委婉温和的手段对付芥川。 至于为什么扯上她就可以轻松搪塞—— 好了,停下吧。 小田默默止住思维。 逃避可耻,但对她有用。 毕竟,前方可是深渊啊。 小田深谙及时止损和摆烂式活法,正如她从不深究吐槽父母被组织派去南极挖石油一事的可信度。 揣测人心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非常疲惫的事情,猜测同理。当初她的父母既然选择隐瞒,她便不会深究。 因为真的很累。 如果一定要选择,她果然还是更喜欢织田这样的存在,交流起来一点不费劲,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人生梦想:谜语人滚出横滨! 脑袋空空快乐无穷,小田很擅长调节自己的心情,将太宰的仇暂且记下,下班时就快快乐乐地回到了家。 一推门,就看见沢田微笑着递出了那枚本该被供在香炉前的指环:“阿月还是把指环戴上吧。” 小田警惕地盯着他:“为什么?” 沢田温和:“这样阿月如果有危险了,我可以第一时间出来保护你呀。” 小田:“等等,你不是鬼……咳,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碰不到其他人吗?” 沢田表情慈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哦,那是在非实体化的状态下。必要的时候,我还能给你做四菜一汤。” 小田:“……?” 6、平行世界 该说不说,沢田居然真的给她做了四菜一汤。 小田一脸恍惚地在餐桌边坐下,望着棕发青年温和含笑的表情,暖色调的橘黄灯光落进他的眼中,轻轻摇曳着温暖的光芒。他就这样安静看着你,就好像能够无条件包容着你。 这难道是让她放下戒心的糖衣炮弹? 小田举起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她试探性夹了块天妇罗炸虾浅尝一口。 这一定是让她放下戒心的糖衣炮弹! 可恶的黑手党! 沢田好奇:“我没有试过,味道如何?” 小田不情不愿:“还不错。” 真的要落泪了,鬼都比她会做饭。 沢田弯起眼:“那就好。” 看来他确实有遗传到妈妈在做菜方面的天赋啊,真不错。 沢田其实没有太多照顾血亲后辈的经验,他还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很忙,不得不舍弃了许多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当他死后,灵魂同十世众一起归于这枚指环,而他的孙女沢田葵就是当时这枚指环的主人。 但葵的性格有些过于独立了,行事自有其规划,哪怕来到了异世界也完全没有依赖指环里的爷爷的想法。山本曾笑着感慨说,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就没怎么去亲近过他的小孙女,对方如今不亲近他也情有可原。 山本应该是性格天然没多想,但沢田微妙的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至于葵的儿子小田树……他从未接触过指环,沢田甚至没见过他。 然后便到了如今的小田月。 沢田这一颗慈爱的拳拳之心又开始跳动了。 她才23岁,还是个孩子啊。 慈爱的沢田温柔地看着小田用完了晚餐,把孩子看得坐立不安,哪怕面对的是一桌子美食也仍旧感到食不下咽。 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小田甚至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如果这就是享受美食的代价,她还是去便利店用关东煮泡饭团再兑点乌龙茶吧。 她又想起太宰凌晨时的警告,正想跟沢田商量体能训练的事情,却听他率先道:“从明天开始,阿月就不需要执行恭弥的训练计划了。” 小田愣住:“诶?” 这么突然的吗? “嗯,我已经跟恭弥商量好了,之后会换我来训练你。” “……” 沢田莞尔,他懂小田的表情:“放心,我跟恭弥的训练方式完全不一样,不会太累,也不会太明显的。” “至于训练的第一项……” 他冲她眨眨眼睛,再次推出那枚指环:“先习惯这枚指环。” 小田:“?” 沢田:“一直戴着它吧,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跟指环熟悉起来之后,说不定会得到神奇的力量。” 小田:“……” 她是不是被套上了? “我猜你应该能感觉出来,这对你没有坏处吧。”沢田笑眯眯道,“毕竟我们家的人直觉都很好。” 小田:“……” 她一定是被套上了。 小田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被推到她面前的指环。有点像金属也有点像石头的材质,正面有着海洋、贝壳和彩虹的浮雕,只能说审美很复古也很浮夸,而且这个大小也只能戴在大拇指上当扳指用了。 怎么说呢,坏处确实没感受到,但她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麻烦啊。 但小田最后还是接过了指环。 沢田很欣慰。 其实在这一年里,小田不是没有戴过指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赋不太行,哪怕经历了云雀的高压训练,也没有一次成功燃起火焰。 但他相信这个对未来没有明确方向只是在得过且过的孩子,能在关键时刻点亮觉悟的火焰。 沢田相信小田。 …… 不久后,沢田明白了一件事情。 小田不是天赋不好,她只是天赋点得有点歪。没有继承彭格列的“贝”,反倒先觉醒了玛雷的“海”。 起因是小田戴着指环睡觉的第一个夜晚。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有头有尾非常真实醒来之后还能清晰回忆起来的梦。 清晨,小田坐在床头,精神恍惚,陷入沉思。 窗帘的遮光效果不错,室内一片昏沉黑暗,唯有床头的数字钟能显示时间。接近五点,距离她的上班时间还早。原本的训练计划更改了,她不需要这么早起床。 小田坐了一会儿,又躺下了。但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她没有闭上眼睛,却好像还能看见梦中的画面。 她看见废弃的建筑里,即将坠落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将一切渲染成昏沉的橘红。透着日暮西山的死气沉沉,却偏偏又算得上是温暖的光芒。 她看见织田中枪倒下。 再往前推,mimic的侵入,安吾的背叛,首领的安排,孩子的牺牲,太宰的挽留……以及最后,织田的死亡。 她梦到了全部。 不。 她看到了全部。 无论是直觉还是理智都告诉她,这不是梦。这就是会真实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在未来,也可能是在某个平行世界。 应该是平行世界,因为故事里的织田作之助没有一个名为小田月的朋友。 故事的最后,多方牵扯对弈之下,mimic的游荡幽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救赎与沉眠,港口的首领以最小代价取得异能开业许可证,异能特务科则是通过与港口的合作保护了国家。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牺牲品只是无辜的孩子和老板,还有织田作之助。 小田想到了织田的梦想,织田的坚持,以及织田的过去。 成为朋友后,她没有再试探过织田的过去。但她不问,不代表她真的不懂。为何会将不杀人作为必要的坚持,作为下笔前必备的考验,这一切的迹象都是相当明了的提示——曾经的织田杀了很多人。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个杀手。 但小田不在意。 她认识织田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个杀手了,而是未来文坛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他还帮她完成了自由研究,说话也从不谜语,人超级好的。 另一个织田……他在希望太宰救赎自己的时候,会认为自己的人生得到救赎了吗? 不会。 对于他来说,不杀人是救赎,收养是救赎。但死亡不是救赎,是落荒而逃。 他失败了,哪怕他的梦想仅仅只是在能看见海的房间里写小说。但他失败了,便是死亡也不平静。 这可是织田作之助啊。 小田闭上眼睛。 她活得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就好似活着只是为了活着。但她遇到了织田,有着坚定的觉悟与信念的织田。 她本能地被他吸引,就像是一种趋光性。有时她会在想,虽然自己的人生平淡无趣毫无追求,但如果能看见织田这样的人实现自己的梦想,倒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追求吧。 如果这样的未来成为现实…… 小田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分析。 根本冷静不下来。 小田开始疯狂地图炮。 傻逼纪德,想死是吧,会短时间预言是吧,这就去买慢性毒药送你上路。 没良心的首领,追求最优解是吧,不在意牺牲品是吧,真不愧是手段肮脏的黑手党。 混蛋安吾,当三面间谍是吧,背叛了织田是吧,这些年lupin的酒就当喂了三花猫了。 哦,还有太宰……这个姑且算了。 总之—— 织田,不要靠近男人,会让人变得不幸。 * 小田越盘越气,气了一天。 晚上,她就把指环里的六道骸喊出来了。 难得被主动找上的六道骸维持着表面高深莫测的微笑,心里则有些懵地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女人,正思索着该用怎样的话术试探,才能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又无所不知。 然而在开始表演前就被打断了。 小田:“那个三十计划,你再详细说说。” 六道骸微笑:“?” 小田瞧他一眼,提醒道:“三年之内掌控港口黑手党,十年之内消灭全部黑手党。” 六道骸微微一怔。 他难得没怎么遮掩自己的神色,颇为诧异地瞧了她一眼,打量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生物,好一会儿后才问她:“怎么改主意了?”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小田痛心疾首地批判,“黑手党没一个好东西!” 六道骸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辨别判断着什么。随后,他的目光逐渐缓和,开始变得欣慰,变得怜爱。 “好孩子。” 这一刻,小田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改变了。她不再是没有梦想的咸鱼,她就是怀揣着伟大梦想的理想主义者,也是旧世界的革新者。 “我会帮你的。” 真是,久违地有干劲了呢。他果然还是不太喜欢黑手党啊。 六道骸兴致勃勃地开始出谋划策:“我有一个想法,掌控港口只需要三天。” 小田正襟危坐,准备仔细听听这位前辈神仙三天掌控港口的绝妙计划。 “港口首领是谁?我们找上他,然后把他揍一顿,抢了他的身体,顶替他成为新的首领。” 小田:“……” 小田沉默片刻,表情复杂地看着六道骸。 这人长得挺聪明的样子,怎么提出来的方法这么简单粗暴呢? 六道骸微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田斟酌着言语:“这个方法是否有点过于简单?” 六道骸不悦:“有用就行。” 小田:“冒昧问一下您生前是如何计划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的?” 六道骸回以理所当然的语气:“找到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家族,打败他们的首领,夺走他的身体,以他的身份瓦解黑手党世界。” 小田:“这个倒霉首领不会是沢田吧?” 六道骸啧了一声:“我差点就成功了。” 小田:“……” 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对方的守护者? 六道大仙,您还是收了神通吧。 7、世界基石 三十计划还没开始就破灭了。 因为六道骸太不靠谱。 尽管对方维持着表面的假笑阴阳怪气她对幻术师和轮回之眼的力量一无所知,但小田还是决定无视。 果然啊,一个成天嚷嚷着要消灭黑手党却把自己折腾成家族高层干部的人,是不能指望的。 男人都靠不住,她还是老老实实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想办法拯救织田吧。 小田把六道骸打发走塞回指环中,随后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啊,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要不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毒死纪德,然后撺掇太宰叛逃的时候带上织田吧。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用什么毒,又该怎么找到纪德呢? 小田心累地将自己摊平在桌面上,下巴搁在冰凉的实木上,目光恍若无意识般落在被她戴在左手拇指的指环上。并未聚焦,但一直注视着。 咚咚。两声轻扣扯回了她涣散的思绪。 小田条件反射性抬眸,便看到沢田屈着指关节定在桌面上,垂着眼迎上她寻来的视线,眼睛里温和包容的色彩无意中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 见她回神,他笑了笑,推来一杯热牛奶。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小田眨眨眼睛。 她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指环,反问他:“指环究竟是什么?” 沢田笑了,在她面前坐下:“所以,你现在愿意听了吗?” 他根本无意隐瞒,哪怕这确实涉及到有关世界的隐秘,但有些事情本就应该是这个孩子——至少是指环的主人——应该知晓的。 只是之前很多次他想开口解释的时候,都被这个狡猾又敏锐的孩子错开话题避开了。 别的不说,小田超直感天赋真的挺好的。 而在正式解说之前,沢田先念了一首诗。 “海广阔无边而不知边限,虹时隐时现而飘渺无常,贝代代相叠而累积继承。” “这就是指环的本质,也就是七的三次方。” 小田:“?” 她再说一次,谜语人滚出—— 沢田悠悠道:“这不是谜语,而是寓言。” “彭格列是贝,象征纵向的时间轴;玛雷是海,象征横向的空间轴,而彩虹之子是虹,象征不受横纵时空约束的点。三者相合,便是稳定世界的基石。” 小田:“……” 小田因为过于震撼而变得迷茫。 贝海虹的象征过于抽象,彭格列玛雷和彩虹之子更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稳定世界的基石这句话她还是能够听懂的。 怎么说呢,手中的指环忽然就变得烫手了起来。 她只想拯救织田,没想着守护世界啊! 小田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反问:“您没拿着漫画书的设定逗我玩吧——我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 沢田微笑着给出了令人绝望的肯定回答:“是真的。” 他又补充道:“其实本来应该有二十一枚指环,每个象征各七枚。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枚了……嗯,你也可以理解为它们融合了。” 小田:“……” 很好,指环更烫手了。 沢田忽然敲了敲手掌心:“啊,不过放心好了。它不是这个世界的基石,对你来说也就没有那么麻烦。你就当它是个能获得力量也有些特殊作用,必要时能帮你打败奇怪白毛拯救世界的普通指环就好了。” 小田懵了。 沢田弯起眉眼:“阿葵……哦,我是说你的奶奶,她是异世界穿越来的哦。” 他稍稍一顿,不知想起什么,露出有点感慨也有些微妙的表情。 该说不说,沢田葵的胆子真的很大,当初因为嫌麻烦就带着指环不管不顾地跑到了异世界。说真的,都有些吓到他了。 小田:“……” 小田垂死挣扎:“这真的不是漫画设定——” 沢田再次微笑着给出肯定的回答:“不是。” 小田:“……” 小田憋了半晌:“所以为什么毁灭世界的总是白毛?” 沢田“啊”了一声,稍显抱歉道:“这是我的个人偏见,请不要在意。” 小田:“明明狱寺隼人和笹川了平也是白毛吧。” 沢田认真纠正:“严格来说隼人是有点偏灰的银发,至于了平……嗯,他是清爽干净的寸发,还是不太一样的。” 小田:“?” 你没事究竟在指环里研究什么啊?快给我向全世界的白毛道歉! 她闷闷地瞧了一眼沢田,又拿余光轻点了一下手上的指环,到底没有再在白毛的话题上继续追问下去。 如果事情真如沢田所言那般,指环明明是稳定另一个世界的基石,却出现在这个世界,怎么想都不正常。 ……就是说,他那个世界不会真的被奇怪的白毛毁灭世界了吧? 小田没问,但沢田却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摇了摇头:“我的世界没有被毁灭。” 他弯着眼睛,轻快的语气更像是玩笑:“毕竟还会有黑手党来拯救世界嘛。” 小田:“……” 坏了,他好像是认真的。 好可怕,好辛苦,异世界的黑手党居然真的要肩负拯救世界的责任。总感觉哪里都是槽点,以至于无力吐槽。 可能这就是世界文化的差异吧。 但小田很不解,看向指环:“既然如此,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沢田也顺着她的视线瞧向指环:“当用于稳定世界的基石变成能被争夺的存在,它带来的争端甚至足以毁灭世界。这就与它存在的意义相悖了。” 小田想,这倒确实,不然她也不会下意识就觉得这枚指环相当麻烦。 然后,她又看见面前的男人一脸温和清爽的说出了相当不得了的话:“所以啊,我当时就想毁掉七的三次方。” 小田:“……?” 等等?你什么意思? 毁灭世界的真的是奇怪白毛而不是你这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棕毛吗? 沢田瞧见她的反应,哭笑不得地为自己正名:“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是很小心的,而且也证实过可行性。” 七的三次方失衡会引起世界失衡。但倘若全部归于虚无,在某种意义上也能算作是一种平衡。他也是在一点点尝试中推断出来,这个将世界解放出来,真正自由安稳的方法。 小田勉勉强强相信了:“行吧,那接下来呢?” 沢田耸肩:“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失败了,但最后也只剩下这一枚指环。” 小田想了想,大胆猜测:“然后我奶奶知道了这些事情,她果断决定毁不掉就丢掉,于是自己一个人带着指环来到了这个世界?” 沢田没有否认,只说:“阿葵真的很有天赋。” 小田思考了半晌,如实评价道:“听起来挺波折的。” 沢田看起来也挺心累:“唉。” 小田见他这副模样,发自内心地感慨:“还好这个世界没有这种奇怪指环,真的好麻烦啊。” 沢田没忍住吐槽:“这听上去很像是在立……” 小田礼貌打断:“请您闭嘴。” 不过这些故事还挺奇妙的,有空说给织田听听吧,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个题材,说不定能写出不错的小说作品。 “最后一个问题。” 她问:“怎样点燃火焰?” 沢田看向小田。 她那双深色的眼瞳已经不再装着清浅又无谓的情绪,而是盛满了冷静且认真的色彩。在他看来,这已经算是具备点燃火焰的底色了。 于是他温和笑着说:“觉悟和信念,这就足够了。” “……” “……” “你真的不觉得……” “不是漫画设定,谢谢。” 好嘛,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小田撇嘴。 沢田则是若无其事地回归了最初的话题:“所以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阿月?” 小田干脆利落地点头:“嗯,可以。” 她喝了口还温热的牛奶润了润嗓子,接着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了沢田。 也不知为何,沢田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欲言又止,一副想要吐槽又觉得非常无力最后只能摆烂认命的感觉。 小田若有所思:“怎么这样一副‘为什么自己的血脉会基因突变长出奇怪白毛啊’的模样?” 沢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田:“直觉。” 沢田:“……” 这已经完全不在超直感的范畴内了吧?! 心情复杂的同时,沢田也在想,小田月或许真的是一位相当了不得的天赋型人才,在超直感方面。就这一点而言,她确实算是一个出色的彭格列。 ——所以为什么彭格列的血脉会先觉醒玛雷的能力啊! 沢田决定停止发散思维:“你应该是在睡梦中观测到了平行世界,这也是指环能够赋予你的一种能力。” “你可以将它当做是一种收集情报的方式,或是一种预言。只不过,这个预言是可以改变的。” “就像是奇异博士那样?” “奇异博士?” “啊,请不要在意。忘记你来自另外的世界了。” 果然是平行世界啊。 小田有些出神地盯着指环。 这其实是个相当作弊的能力,在某种意义上能让她变得无所不知,就好比打游戏的时候把攻略放在一旁。如果把这样的能力给哪位野心家的话,兴许还真能折腾出来些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情。 可惜小田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所以有关指环的秘密,她最好能够守住。 ……她是不是又立了一个flag? 8、尊重生命 小田决定将指环的秘密带进坟堆里,并且不准备刻在墓碑上。 然后在第二天傍晚,她就鬼鬼祟祟地堵了织田的门,拦下了这位本来准备去酒吧放松的同事,压低了声线神神秘秘道:“去我家。” 织田:“?”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被人拽着走了。 回到家后,小田先是避着织田拜托了靠谱人狱寺帮忙警惕周围。接着才端着水壶放在茶几上,清了清嗓子,表情异常严肃地盯着沙发上的织田。 在她的注视下,织田也不自觉挺直了身体,神态也跟着严肃了一点。 小田:“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像是为了解释重要性,她还特意强调道:“性命攸关,但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织田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接着小田就倒豆子一样把她在平行世界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他,毫无保留。 织田那张总是很平淡的脸上,在经历了微不可察的茫然,微不可察的困惑,真情实感的震惊,真情实感的愤怒后,最终化为一种无可奈何。 而小田最后结束的话语是: “不要问我消息来源,作之助。” 织田没问,反倒有些无奈:“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随便告诉我吧。” 比起消息来源,更重要的是她能得到这个消息——虽然听上去很匪夷所思,但织田并不认为这会是玩笑或者消遣。也就是说,他相信她真的能看见平行世界的未来。 小田眨了眨眼,事实上,唯有这件事情是她不曾犹豫过的:“没关系的,你可以知道这些。” 织田想起好友堪比异能力的直觉:“因为直觉?” 然后得到了一个非常不满地瞪视:“因为我们认识了八年!” 织田微微一怔,紧接着目光便不可控制地暖了下来。他哑然失笑,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慎之又慎地道了一声:“谢谢。” 随后又目光一凝,透着些冷意,但并不是对着他面前的姑娘:“我会处理好的。” 小田则说:“我会帮忙。”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语气。 织田不是很赞同地微蹙起眉,他其实不太想让没有异能的她牵扯进这件事情中,但在他说些什么婉拒之前,就被对方轻笑着打断了:“我能帮上忙的。” 她暗示性眨眨眼睛:“就比如现在。” 织田“啊”了一声,轻叹道:“是的,帮大忙了。” 毕竟,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见到的未来。 他垂下眼,慢慢松开被捏到泛白的指节,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尝试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也包括平静自己的情绪,低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小田想了想:“其实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 “嗯?” “是这样的。”她停顿了几秒,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词,“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该怎样才能像漫画主角一样信念爆棚?” “信念爆棚?” “就是那种很燃的,关键时刻能让人小宇宙爆发的感觉!” 织田没有质疑什么,顺着小田的提问想了下去:“应该要先给自己立个目标吧。” 小田叹气:“这样啊,那我是要成为火影还是成为海贼王呢,总不能真的把拯救世界加入决心列表吧……” “火影和海贼王听起来不错,但拯救世界就有点太宽泛了吧。” “……” 不,等等,难道火影和海贼王就——咳咳,忍住!织田不会吐槽也不是第一天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你真的想做的事情吧。” “啊,嗯。” 小田单手撑着下巴,闷闷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是不是真的很无趣啊,作之助?” 无趣。 这其实是太宰对她的评价。 顺便一提,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当时她跟太宰刚接触不久,但已经互相看不顺眼了。这个小混蛋不止一次背着织田对她展现出自己的厌烦,说话也不好听:“活着于你我来说都无意义,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表现出对生命的热爱?” 而小田心平气和地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个视频——阿米巴虫吃草履虫,草履虫激烈反抗——然后告诉他:“草履虫都比你会求生。” 太宰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单细胞生物。” 小田冷笑:“是你不如单细胞生物。” 接着又是一系列毫无意义的拌嘴。 但太宰有一点其实没说错,活着于她来说确实并无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儿,也懒得去创造价值。无聊的时候也会思考死亡,虽然并不向往,但也不恐惧,就好像求生只是一种本能。 仔细想想,确实很无趣。 小田走神地想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空中,并无着落点,就连说话也更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和你比起来,我都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在活着。” 沢田说得对,人是应该拥有自保能力的。 但这样的她真的能点燃指环吗? 小田其实不太自信。 然后,她感到头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织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他经常对家里那五个小萝卜头做的那般。 男人陈述的语气绵长而沉稳,让人不自觉想要信服:“顺其自然。” 小田下意识抬头看他。 橘黄的暖色调灯光将男人的面孔修饰得很柔和,但即便是现在,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寻常的语气不会给人带来太多的说教感,只是温和平静地安抚着。 “人不因恶念而卑劣,也不因善意而高尚。觉悟与信念在付诸行动之前,也只是一种念想,不足以成为苛责一个人的理由,真正重要的是行为。” 织田耐心地,缓慢地说道:“既然没有明确的目标,那就一点点慢慢来吧。做你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哪怕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慢慢积累前进,或许就会有好的变化发生了。” “人生漫长,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找寻到答案,也是意义。” “……” 小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蜜糖色的眼睛里晃荡着盈盈的笑意,好似有光落进。 “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呢,作之助。” 该说不说,这番言论和平行世界的织田临死前对太宰治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尽管如此,亲耳再听一遍,也足够打动人心。 还没等织田反应过来什么,她就轻快道:“我听进去啦。” 她才不要走挚友祭天法力无边的套路。 她会听进去的。 * 送走织田后,小田再次回到客厅,就看见狱寺靠在墙边,双臂环绕抱在胸前,拧着眉表情非常严肃的模样。 嗯,姿势摆得还挺有型的。 所以他在这干嘛? 见小田回来,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瞬间追了上来,定在她的身上。 狱寺:“你还真就全部告诉他了啊。” 小田:“啊?” 狱寺“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平行世界不是什么能够随便告诉别人的事情吧,身为黑手党,你怎么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小田愣了愣,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狱寺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在表示不认同。 “不是,等等?” 她一头雾水:“我难道不应该这么做吗?” 狱寺比她更不解:“你难道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要透露好歹也纠结挣扎一下吧,哪有人像她这样逮着时间空就直接去了?这孩子瞧着也不像是傻白甜啊——不如说一般的傻白甜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秘密,不会去这么做吧? 小田震撼。 小田甚至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所以你们异世界的人救朋友都不会告知本人的吗?” 狱寺:“?” 小田表情微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试图用委婉的语气解释:“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想要救的是一个有思想有自知的人类,还是我非常信任的朋友,而不是什么猫猫狗狗。”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睛已经将情绪完完全全表述出来了——噫,怪诶,好傲慢哦。 狱寺:“……” 等等,这真的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吗?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恍惚中,狱寺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提出了一个很不礼貌的质疑。 “我说啊,不然你想我怎么做?” 小田掰着手指:“什么都瞒着织田,暗中打点好一切,努力救下他之后还不告诉他?就当一切都无事发生?” 狱寺:“……” 虽然感觉这才是正常流程,但被她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来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真的,如果我被这样救下来了,我会生气的。毕竟这可是我自己的性命和未来,而不是其他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小田认真道:“人可以被帮忙,但人终究是要自救的。” 她想了想,再次拿单细胞生物举例,甚至是语重心长地教育:“连草履虫都有自救的本能,更何况是人类——我们要尊重生命啊。” 至少是尊重朋友。 * 最后,狱寺表情恍惚地回到了指环里,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刷。 而小田睡前还在想:真搞笑,不会有人在知道未来后救下织田,然后什么都不告诉他吧?那他一定不是织田的朋友。 睡醒后的小田:憨批竟是太宰治。 又是凌晨,又是惊醒。 小田坐在床前,表情恍惚,怀疑人生。 她再次看见了平行世界,又一个平行世界。 她看见披着红围巾的太宰治从港口楼顶一跃而下。 小田:“???” ——不是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救个人这么波折啊?? 9、回收旗帜 太扭了。 太奇怪了。 小田想,她早知道太宰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堪称人间黑泥,哪怕放在漫画小说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但饶是这样,她也不能理解在那个平行世界里发生的故事。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从[书]中得知平行世界存在的太宰治为了拯救自己素未谋面的友人,选择背负一切上位港口黑手党首领并将对方引进武装侦探社,最后为了守住这个织田能活着写小说的世界坠下高楼,了结自己的性命。 而故事的最后,太宰不仅没能成为织田的友人,还被织田拿着枪指着,被不太客气地勒令了不准称呼他为“织田作”,被当做敌人。 好惨! 但也好怪啊。 再想一想—— 还是觉得好怪! 小田震撼了好一会儿,期间还走了一下神,感慨了一下六道骸居然还挺对的——原来解决掉上任首领真的能顺利当上首领啊,但是当首领真的好累啊,有太宰这个累到跳楼的前车之鉴在她果然还是算了吧——最后,她又诡异地从中找到了一丝合理性。 也许他真的只是活不下去了吧。选择背负一切推开所有人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孤独,忍受友人陌生警惕的注视,忍受自己独自一人被留在黑暗之中,甚至连最后一点情感的慰藉都要被剥夺。 他的性格本就敏感悲观,被压垮后,死亡便成为最终的救赎,用以逃避现实的宁静归宿。 织田总说太宰是个孩子。 小田曾经不以为然,总觉得是他对太宰滤镜太深。 毕竟没有哪个孩子能在这个年纪当上港口黑手党的高层干部,成为暗世界被人忌惮的不可言说,双手沾染的血腥与罪恶罄竹难书。 但或许,织田是对的。 他就是一个在彻底成长起来之前,离不开别人的孩子。 小田又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织田在死前对太宰的劝说,劝说他选择光明的一边。 他是对的,他总是对的。 太宰治,这个天生似乎适合黑暗的家伙,根本无法在黑暗中活下去。 …… 小田觉得自己有些开始理解太宰了。 坦白说,她不确定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的是,她根本无法与他共情。 虽说另一个世界的太宰真的把自己折腾得挺惨的,惨到她都起了恻隐之心,觉得这小混蛋也挺可怜的。但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 从一开始,他们就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而她能做的大概就是给他一张联络心理医生的名片吧——说真的,这种程度已经完全算得上有心理疾病了吧? 小田闭上眼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最后决定交给织田去操这个小混蛋的心。 她不行,她跟太宰相处不来。 但有机会的话,还是得撺掇太宰带织田一起叛逃……武装侦探社,这个地方能将他们都变成很不错的人吧。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于首领太宰得到的那本能窥见平行世界的、被第三个人得知存在还会引起世界动荡的—— [书] 小田想着想着,头又开始疼了。 她睁开眼睛,满脸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拇指上的指环,沢田口中能够影响世界的基石。 它们真的不是什么异世界异时空异物种的亲兄弟吗?还是说现在这种漫画设定一样的存在都能跨世界批发了吗? 啊,头好痒,感觉要掉头发了。 * 完蛋,真的在掉头发了。 小田梳完头完后,捧着数量远超以往的掉发,站在洗漱台前深深陷入了沉思。 一种莫名的预感,她觉得她理想中的平静生活正如她的头发一样渐渐离她远去,而且一去不可复返。 小田:“……” 怀着一颗异常沉重的心情,小田将手中的发丝一根根扔进了垃圾桶,默默注视了一会儿后,哀悼的目光挪到左手拇指的指环上。 她伸手摸了摸,没摘下。 然后,小田出了门。 她没有直奔港口大楼,而是跟着直觉在外面稍微转了转,成功在石桥边看见了那个即将入水的少年干部。 她佯装路过,又在经过他身后时若无其事地停下脚步,态度是挑不出差错的客气礼貌:“太宰先生。” “……” 少年没回头看她,又轻又软的嗓音里透着些懒洋洋的倦意:“你现在装作没看见我还来得及哦?” “太宰先生说笑了。” 小田语气诚恳,发自肺腑:“其实有一句话,我想跟您说很久了。” 得到漫不经心地一声:“嗯?” “有时间的话,您还是预约个心理医生吧。我想组织干部的工资完全能够承担得起咨询的费用,而且现在年轻人压力都大,看心理医生真的不丢人的。” “……” “哦对了,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这张名片。我调查过了,这个医生很擅长解决未成年人轻生问题,在业内风评很高的。” “……” 小田看不见太宰的表情,但她隐约感受到了对方有些无语凝噎也有些想把她扔到河里去的心情。 她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果然这张名片还是塞给织田效果更好一点吧? 就在小田打算收回名片的时候,太宰慢腾腾地转过了身,语气是生怕她听不出的敷衍:“好嘛,我收下了,有空会去的,你别给织——” 声音骤然消失。 小田似有所感地抬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却只见到他垂着眼,藏匿着情绪,也藏匿着视线。但唇抿得很直,看不出半点笑意。 简单的观察无法判断,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死死定在她的指环上。 小田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她还有点想皱眉。 小田承认,她确实是故意让太宰注意到指环的。但她的本意只是想引起首领注意,在所谓的最优解中加入另一种有她存在的可能性。 这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会将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但这是她答应过织田的事情——去做一些她认为正确而有意义的事情,去期待一个更好的未来。 太宰反应倒也如她所料,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此刻。 时间似乎安静了许久,又似乎只是瞬息。少年伸出有些清瘦的手,接过小田递出的名片。 她注意到对方在捏着名片时泛白的指甲颜色,好似用尽了力气。 “嗯,谢谢。” 声音又低又轻,褪去了往日漫不经心的随意,甚至还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这个向来都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少年,在语无伦次:“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我一定会的。” “我会安排好的。” “……” 果然哪里都不对劲啊。 虽然不解,但太宰并不是她能够随意追根揭底的存在。于是小田就装作没发现异常,平静道:“您收下就好,我先去上班了。” 她转身欲走。 一直低着头的少年却忽然抬起头,猛地伸出手抓向她的手腕,却在她回过头露出疑惑询问的目光后,被烫到似的松开了。 “你……” 他犹豫半晌,最后只低声道:“别把名片给织田作。” 小田:“?” 这家伙为了不让织田知道自己需要看心理医生,竟然这么拼的吗? 小田姑且点头答应了。 在她离开后,太宰闭上眼睛,站在桥边摇摇欲坠地晃了晃,最后栽进河里。 河水温柔地淹没了他,也接受了他。 但他的大脑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很聪明,很多事情一眼便能看透。昨晚在lupin没见到织田作,便猜到他是被小田月找到了。 他当时没有多想。虽然并不经常,但偶尔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会趁机跟安吾抱怨几句,然后得到安吾“你千万别去打扰他们青梅竹马啊”的叨叨,他则会不满地反驳“如果这都能算青梅竹马那我也是织田作的半个幼驯染”——安吾应该还会吐槽些什么,他没记下来,不过这家伙很擅长吐槽。 但是刚刚,他看见小田手指上毫无遮拦的指环,明晃晃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指环有秘密,而且小田已经发现了秘密,这个他早就知道。问题在于,一直低调行事的她为何会突然想要引起森先生的注意。 小田其实并不渴望力量,也不渴望权利与地位,这姑且能是她还算有趣的一点,不然也不会得到指环一年都还只是个普通人。她真正在意的事情很少,但织田作绝对可以算得上其中之一。 再结合她昨晚找上织田作的行为—— 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是他没算到的?又有哪里是他没发现的? 快想想,太宰治,快想想。 去思考,去解决,去处理一切,去挽回自己为数不多拥有的东西。 小田月的指环……指环跟血脉应该有着直接联系,他人就算抢夺过来也无法使用。具体的能力……会跟预言有关吗?不,不止。至少还涉及时间和灵魂,前任首领应该就是想利用指环成为某种意义上永恒的存在,或许就是小田身边那些看不见的幽灵。 织田作的未来……他可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被杀死的存在,所以在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心存死志……这家伙真正在意的东西也很明显,多半是他收养的五个孩子出事了吧,而这应该是森先生的算计……是想利用他的异能去解决谁吗? 那么,为什么偏偏会是织田作……啊,安吾大概也牵扯进这件事情中去了吧,他果然是间谍吗…… 等等!水流不对! 太宰猛地睁开眼睛。 原本覆盖在他身上的水流化为靛青的雾霭缓缓散开,露出了爬着苔藓的深绿色石砖。河水在石砖底下安静起伏淌着,没有半点象征波折的涟漪。 他还站在桥上。 异能?不,不是异能。 低哑愉悦的轻笑顺着雾气从四面八方淌来,最终凝聚成一个朦胧的人形。手握三叉戟的男人从雾中显现出身形,红蓝异色的眼瞳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落在他的身上。 太宰冷静看着。 如雾一般危险诡谲的男人,身上象征黑暗的气息几乎要满溢出来了,那只刻有数字的古怪眼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问题,外表特征也非常鲜明,但他却从未听说过。 是跟随指环一起出现的吗? “你的心很乱。” 男人笑着道:“嗯,让我来猜猜看——你已经知道你朋友的未来了,是吗?” “……” 太宰目光微沉,嘴角却扬起微笑,轻描淡写地招呼道:“哦呀,原来是住在指环里的幽灵先生。” 被直接拆穿来历的六道骸面不改色,咬着腔调道:“很失礼的称呼,小先生。” 他淡定否认了自己幽灵的身份。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你看不见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存在,只是因为我们不想被你看见。” 他抬起三叉戟,尾端在石桥上敲了敲,发出嗒嗒两声轻向。紫色的雾顺着他的腕骨爬过三叉戟的金属柄部流入石桥中,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雾越来越浓,又渐渐褪去。 眼前的景色再度变化,由清晨的桥边,变成了黄昏的废弃建筑之中。 “一点欺骗眼睛的小手段,算不上稀奇。” 太宰微眯起眼睛。 他感受到了傍晚阳光的温度,区别于清晨沾染着水汽的凉爽,在心底轻轻叹气一声。 这可不仅仅只是欺骗眼睛啊。 “至于指环——那更倾向于一种象征。” “哦?是什么象征呢?”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继而态度堪称尊敬地说道: “首领的象征。” 10、一次交易 十世,家族最后的领袖与守护者。 彭格列指环不复存在,守护者便名存实亡。到了沢田葵这一代,干脆连首领都带着仅剩的指环跑去异世界了。 顺便一提,离开前她还将彭格列洗白成了一个巧克力品牌,销量很好,未来可期。 至于指环里的十世众——又是在异世界,又没有彭格列,又死了近百年,纵使灵魂仍然存在于指环之中,也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在小田月得到指环之前,他们都在沉睡。 她是他们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又是彭格列的独苗苗,加上十世众或多或少的养老心态,这一年里照看她跟照看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包括浮云一样孤僻冷傲的云雀恭弥,自然也包括迷雾一样难以揣测的六道骸。某人无非就是嘴巴欠了一些,说话谜语了一点,为人阴阳了一些。 但严格来说,六道骸从未教过小田什么。 可以说沢田的教育方式是温和包容的大空式劝说,云雀的教育方式是举着浮萍拐的威胁式训练,但他的教育方式绝对不会是有事没事地念着——kufufu,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吧。 虽然不是很乐意承认,但沢田确实了解他的性格:他就是在逗小孩。 但那只是之前。 就在小田对他说出请求的那一天,他就单方面决定要认真起来了。而独属于六道骸的教育方式就是——沉浸式体验。 潜力嘛,逼一逼就有了;首领嘛,当一当就会了;拼死的信念嘛,见一见地狱也就能燃起来了。 他答应过的,他会帮忙的。 绝对不是记仇。 六道骸保持微笑。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弯了弯眼睛,黄昏的斜阳将他的眼睛渲染成温暖的橙色:“小田原来是你的首领吗?真是厉害呢。” “不。家族看重血脉,但同样也需要实力。在此之前,她只是继承人。” “好严格哦——”太宰软绵绵地拖长了尾音,“这就是所谓的家族文化吗?意外地还挺传统呢。” 语气又倏地变淡:“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 六道骸慢慢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干部先生。用你想知道的未来交换。” “诶——?这种事情我直接问小田也行吧,拿来做交换很亏呢。” “交换的东西就是你会做出的选择。” “……” 太宰收敛了表情,冷淡地望着他。 “所以,我们的交易内容只是……” 六道骸举起三叉戟,那枚赤色眼瞳里的数字不知何时从“六”变为了“一”,最后又被层层雾霭遮掩,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唯有声音交叠着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站在这里,我给你看你想知道的未来。” 起雾了。 对于六道骸来说,用幻术构建远比用言语描述更容易讲述故事,也更容易动摇人心。 有关织田作之助的未来,他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已经听了两遍了:一遍是小田跟沢田讲的,一遍是小田跟织田讲的。 不是非常复杂的故事,他估摸着弄个差不多的剧情就行了,不清楚的地方就切换场景,不知道长相的人就做模糊处理。 哦,对了。他还非常贴心地给这个版本的未来增添了一个名为“小田月”的背景人物——在事件前就被首领调走出差了。 至于具体出差去了哪里……谁知道呢,也许是去北极抓北极熊了吧。 当然,演出的落幕一定要足够震撼,足够触动人心。 织田临死前跟太宰具体说了什么,六道骸并不清楚。但这是情绪的升华部分,他可以借鉴一下那家伙跟小田说过的话,再结合一下沢田有时会念叨的东西。 让他想想该说什么—— “去做个好人,去站在光明的一边,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说不定,就会有好的变化发生了。” …… 傍晚的阳光化为靛青的雾霭散去了。 轻快的流水声再度被耳朵捕获,被蒸干了水汽的晨间阳光显得愈发温暖,照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惬意感。 六道骸饶有兴致地瞧着低着头压抑着表情的少年,瞧着他堪称失控的表现。 他知道,他的演出非常精彩。 这是理所当然的,所谓的剧本本质就是最真实的故事。他并不是蹩脚剧作家,不会胡乱修改已经足够精彩的现实。 目的达成,心情不错的六道骸决定对这个少年多一点耐心。而他也没有等太久,对方恢复得很快,超过了他的预期。 “你想让我带着织田作离开港口——好吧,我确实会这么做,但是你的理由呢?” 理由?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六道骸的指尖隔着皮质手套轻轻摩挲了一下三叉戟,低笑道:“我要港口黑手党空出一个干部的位置。” “我要织田作之助离开小田月。” * 与此同时,正在岗位上摸鱼走神顺便整理思路的小田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恶寒。 ——是谁在算计她? ——可恶!一定是太宰治! 毫不犹豫地在心里给太宰记了仇,小田揉揉鼻子将注意力转到电脑屏幕上,慢腾腾地敲着键盘做完了预算,一如往常地混完了工作时长,下班后就目的明确地直奔老板的餐厅。 然后非常意外地在店里瞧见了太宰治。 就像她一般不会出现在lupin酒吧一样,太宰治一般也不会出现在这家餐厅。 更别提还是以现在这种打扮。 小田停住脚步,隔着玻璃窗瞧了他一眼,好怪,再瞧一眼。 他脱下了几乎在他身上做了半永久处理的黑西服,换上了很寻常的沙色风衣,原本缠绕在眼睛上她每次看见都很有吐槽欲的绷带也解开了,大大方方地露出一双清澈漂亮的鸢色眼睛。 看起来特别像是个正常人。 小田恍惚地想:现在的心理医生都这么妙手回春了吗?有空要不要带六道骸也去咨询一下? “呀。” 注意到她到来的太宰隔着餐厅的玻璃窗笑着招了招手。没有阴阳怪气,没有暗藏讽刺,就是非常普通地笑着。 坐在他身边的织田也侧过身,表情平静地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扭头问老板要了一份甜咖喱和一杯柠檬水。 小田:“……” 小田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她看了看虽然款式不一但都披着风衣颜色还很相似的织田和太宰,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港口黑手党标志性的黑西服套装,微妙地感觉自己遭到了排斥。 小田的目光犀利了起来,瞪了一眼太宰。 太宰:“?” 有些时候就连他都有些跟不上小田过于跳跃的思维,而在他想明白问题可能是出在衣服上时,对方就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织田身边。 “你们在聊什么?” 小田接过织田递来的柠檬水。 织田等她喝完水后才说话:“在聊叛逃。” “……” 小田一噎,随后心有余悸地把柠檬水推远了一点,望着织田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 最后,才压低声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要叛逃?” 织田纠正:“只是聊起来了。” ——不要把叛逃说得像是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一样的寻常话题啊! 太宰学着她的模样也压低了声音,用气音悄悄道:“其实是我在邀请织田作叛逃啦。” 他还有点委屈地小声抱怨道:“干部的工作又多又烦,手下都是不能思考的笨蛋,同事还是脾气不好的黑漆漆小矮人……我已经受不了!” 织田感慨:“听上去确实非常辛苦。” 小田:“……” 小田没吭声,她盯着太宰看了一会儿,才问:“你叛逃为什么要拉上作之助?” “因为一个人叛逃好寂寞,当然要拉上朋友一起啊。” “那坂口先生呢?” “哦哦!我打算劝完织田作就去劝安吾来着!” “……” 小田冷不丁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是知道坂口先生已经有其他工作了呢。” “咦?” 太宰好奇地眨眨眼睛:“这也是直觉吗?” 小田呵呵:“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是可以思考的。” 好吧,虽然确实也有直觉的成分在。 太宰:“哇哦。” 织田反应慢了半拍似的,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太宰也知道了啊。” 太宰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今天早晨的时候我去入水,遇到了好心的凤梨头河神,他告诉了我……” 小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好了,我知道了,停下吧。” 沢田先生快管管你的守护者啊! 算了,事已至此,还是先回归正题吧。 “所以你们真的准备叛逃?” 太宰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语气微妙地带了点从前的味道:“不然呢?留下来替森先生解决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事情再离开?我看起来有这么慷慨好心吗?” 小田:“!” 思路完全打开! 是哦!他们完全可以提前拎包跑路,不管这堆烂摊子哦! 等等,那她这些天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以及故意漏的马脚—— “森先生已经注意到你啦,小田。” 太宰语气轻快:“要跟我们一起逃吗?” …… 小田愣了愣。 而在她回答之前,耳畔忽然响起了某人阴恻恻又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许、去——” 11、两人叛逃 小田眨了一下眼睛。 好心的凤梨头河神表情不善地站在太宰治身后,不爽地瞪了一眼她,又冷笑着看了一眼太宰。 嗯,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怨气很大而且平等憎恶着全世界的背后灵。 太宰似有所察地抖了抖身子,小声道:“呜哇,我背后有妖怪吗?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小田:“……” 织田闻言,抬眸认真观察了片刻,随后出声安抚他说:“放心,没有妖怪。” “有些妖怪是眼睛看不见的啦织田作——” “唔,确实会有这样的传说故事。” 瞧了眼虽然在微笑但气压越来越低的六道骸,小田愉快地决定加入话题:“可能是一种阴森的凤梨头妖怪。” 织田疑惑:“为什么河神和妖怪都是凤梨头?” “水果店营销凤梨的一种手段吧。” “?” 太宰若无其事地扯回话题:“所以你的回答呢,小田?” “啊。” 小田下意识看向六道骸。 对方在被气笑之后反倒冷静下来了,双手抱臂环在胸前,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他本来应该还会对她再多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又在此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他已经猜到自己的回答了吧。 小田挠了挠脸颊,稍稍偏开视线:“我就算了吧。” 是直觉也是理性判断。 织田的叛逃对首领来说会是一种遗憾,也会使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麻烦。太宰的叛逃首领或许还挺乐见其成的,毕竟他本身就是个麻烦。但如果再加上她,叛逃这件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起来了吧。 首领不是最近才注意到她的,他应该是一直都在关注着她才对……指环也是首领放在那里的吧。 太宰没有再劝。 倒是织田拧起了眉心,有点担忧:“继续留在港口真的没事吗?” 未来的悲剧还没发生,织田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报复心理,太宰的提议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选择。 但他并不希望这会影响到小田。 他的语气平静又笃定:“你应该已经做了什么吧。” 小田无奈。 织田这家伙平日里迟钝得不行,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么敏锐。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她掰着手指简单算了算:“我祖上十八代都是黑手党,我觉得我不能放弃继承这份职业。” 往上四代就是沢田纲吉,他又是彭格列的十代目,追溯到初代目怎么着也得有个十八代了吧。 这当黑手党呢,也算是一种家族传承。 “而且,未必就会发生坏的事情嘛。” 她放下了数数的手指,慢慢弯起眼睛,灯光落进时好似有火焰燃起:“这同样也是做出改变的一点尝试,作之助。毕竟一成不变可不会有好事发生。” 六道骸挑了挑眉,看向小田的目光中带了些若有所思的深意,最后定在她的指环上。 织田微微一怔,随后跟着轻笑了一声,不再多劝:“好吧,但是有麻烦一定要跟我说。” 他认真强调道:“现实不是漫画,也不是轻小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一个人撑过去的。” 小田关注点跑偏:“咦?你什么时候也去看漫画和轻小说了?” “幸介他们会看。” 织田看一眼小田,而且她也挺喜欢的。 他露出回忆的表情:“里面总有些角色很喜欢牺牲自己承担一切……但如果是互相信任的朋友的话,不管遇到什么都应该说出来吧。” “不然朋友也会很难过的。” 小田颇为认同地点头:“是啊,可惜有些角色就跟没长嘴一样,什么都不愿意说。” 说完,她又隔着织田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安静了许久的太宰:“你说是吧?” 这位在平行世界里把自己折腾得跳了楼的太宰先生。 太宰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嗓音似乎更软了一些,恨不得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倾诉自己的乖巧:“是哦,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瞒着织田作啦。” 小田回以非常做作浮夸的语气:“啊,这样吗?我还以为你就是那种什么都不说,最后把自己折腾得惨兮兮的角色呢。” “诶——?” 太宰忿忿不平地敲了敲台面:“这是偏见!” “真的吗?我不信。” 小田斜睨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要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未来,你说不定会直接上位首领,将作之助送离港口。然后三年之内掌控港口全部势力,十年之内消灭全世界的黑……咳咳,没什么。” 太宰眼睫微微一颤,随后露出盈盈的笑意,语气里透着些了然的味道:“应该也没有十年吧。” “嗯?” “干部的工作我都做不下去了,难道还要当十年首领……嗳,饶了我吧。” “……” “你说得对!” 小田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六道骸,情感充沛抑扬顿挫道:“当首领真的非常辛苦。如果我当上首领的话,我想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我的觉悟和我的信念,甚至是我的灵魂,可能都要被沉重的工作压垮了——” 她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旁敲侧击地说服六道骸不要乱搞小动作,让她自由生长就好。可惜对方在听到一半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回去了指环。 小田非常遗憾。 “噗嗤。” 短促的笑声骤然响起,太宰尝试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眼睛的弧度已经完全暴露了情绪。 在迎上小田的注视后,他勉强控制住表情,假惺惺地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好可怜啊,小田。如果就这样被人逼着坐在首领的位置上的话,恐怕会无法忍受地从港口大楼跳下去……嗯?” 他顿了顿,忽然改口道:“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你哪天要跳楼可以喊我一起,我们给森先生一个大惊喜。” 小田:“你闭嘴吧,我热爱生命。” 织田双手捧着茶杯,左右瞧了两人一会儿,忽然出声感慨道:“关系变好了呢,太宰和月。” 语气甚至还很欣慰:“真好啊。” 小田:“!”她不承认! “嗯嗯,没错!” 太宰倒是爽快地点点头,笑眯眯道:“小田超有趣的,我也很喜欢和她一起聊天的。毕竟我们都很喜欢奇异博士,也都对平行世界感兴趣——是吧是吧?” 小田:“呵呵。” ——你就是馋我情报! 小田:“作之助,你有没有听出来他在威胁我?” 太宰:“我没有!” 织田微不可察地叹气一声,随后认真对太宰说:“月不喜欢别人探究她的这些秘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太宰。” “别欺负她啊。” 太宰有点难以置信,还有点委屈,恍如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皮毛的猫咪可怜兮兮:“明明我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小田才得意了没一会儿,就听见织田无奈地补充道:“你也一样。” 蔫掉的猫咪又多了一只:“明明我才是相处最久的那一个……” 织田久违地感到了头疼。 老板在此时恰好端着甜咖喱出来了,搁在小田的面前,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笑呵呵地问被夹在中间的织田:“怎么?跟你闹脾气了吗?” 织田摇了摇头。他抬起双手,拍了拍太宰的肩,也拍了拍小田的头。 “在撒娇而已。” …… 小田后来并没有在餐厅待太久,吃完咖喱后就直接离开了——当然,如果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六道骸的事情,她其实还蛮想听一听他俩的叛逃计划的。 说不定哪天她也跑路了呢。 而一回到家,她就把六道骸从指环里薅了出来:“你到底跟太宰治说了什么啊!” 她怎么感觉对方已经把她的老底扒得一干二净了啊! 六道骸怜悯地望着她,残忍地揭露事实:“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就送去了更多情报?” “……” 六道骸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不答应他们的邀请?” 小田反问:“然后被你卖给首领,直接从困难模式晋升到地狱模式?” “怎么这么害怕首领?” 他没有否认,只友善地建议道:“自己当首领就不用害怕了。” 小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六道骸只好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又倏地笑了,轻轻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面前警惕地盯着他的小姑娘:“不过,你还算聪明。” 最终做出的选择都不算差。 尤其是在傍晚那会儿,他已经隐约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些火焰的压力了。只需要再小小地推动一下,就能燃起火焰了吧。 而这件事情,有人会做得比他好。 “提前做好准备吧,小田。” 六道骸好心提醒她:“你马上就可以见到港口的首领了。” “哦,还有。关于那位织田先生,我猜你或许没有在平行世界看见太多,才忽视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你的首领可不是一时兴起才盯上他的。这一场预谋,兴许比你料想的要早得多。” 小田的目光沉了沉。 手握三叉戟的幻术师细致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他的唇角酝酿着高深莫测的笑,喉结一滚便发出蛊惑人心的邀请:“但如果你愿意趁此机会杀了首领,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你的朋友可以顺利离开,而你也不必再战战兢兢。” “……” 小田礼貌地敲了敲指环:“您好?云雀先生在吗?有空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吗?” 六道骸:“……” 六道骸:“啧。” * 坂口安吾,异能特务科卧底在港口黑手党的间谍,兼职卧底mimic,一个人领三份工资的究极社畜,小田月的同情对象。 近期,异能犯罪组织mimic进入日本领域,安吾也隐约有了一种预感——自己或许就要暴露身份离开港口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因为他的两位挚友——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其中一位还是组织的高层干部。 而他是间谍。 有时安吾也会在想,等他身份暴露的那天,太宰和织田会怎样看待他这个背叛者。最后的结果永远都是不了了之,苦笑一声后捏捏眉心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但安吾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森首领遗憾地告诉他—— 太宰和织田叛逃组织了。 安吾:“……” 安吾:“??” 等等?他还没叛逃呢?为什么会是他俩先?? 12、介不到啊 “那么,事情就是这样。” 灯光昏暗。实木骨架的高背扶手椅衬着暗红的丝绒软垫,从款式到颜色都透着一种古典的年代感,也漫着权力的气息。港口现任的首领翘着腿坐在上面,稍稍向前倾斜着身体,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落在胸前。 他微微阖目,表情在垂目中流露出几分的怅惘与遗憾,并不深刻,但恰好能被捕捉:“太宰君是我非常看重的干部,织田君也是港口优秀的成员。他们的叛逃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港口来说,都是非常重的打击。” “但我想不出他们叛逃的理由。” ——我也想不出。 安吾勉强维持着表情绷住,不至于在首领面前失态。但即便是他也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在白日做梦。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阴谋,但森鸥外没必要编排这么一出来对付他。 所以哪怕再不可思议,事实就是——太宰和织田一起叛逃组织了,还没告诉他。 安吾恍惚中拿余光瞄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好像也没告诉她。 小田月,与织田作相识八年的友人,同样隶属于港口黑手党。 她保持着双手交叉背在身后的姿态,低着头,昏暗的环境有些让人难以判断她的表情,但隐约能看见她拧起的眉心。安吾猜测,她现在应该跟他一样难以置信吧。 (事实上小田只是在想首领为什么这么省电费。)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太宰也就算了,怎么连织田先生都——! 森鸥外抬起眼看向他们。 当那双紫红色的眼睛暴露出来的时候,表情便淡了下去。那些遗憾和困惑的情感宛若深潭中央的一圈微小涟漪,须臾便只剩下深邃与平静。 “作为太宰君和织田君的友人,你们知情吗?” 安吾低下头:“很抱歉,我事先并不知情,首领。”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小田在他答完后,才回复首领道:“我也不清楚此事,首领。” 她没听完计划就离开了,四舍五入也是不知情。 “这样啊。”森鸥外轻轻叹息一声,“还真是令人费解的情况。” “那么,我想把这件事情交给安吾君来调查,可以吗?” “是,首领。” “至于小田桑,就麻烦你去协助安吾君吧。” “我知道了,首领。” 森鸥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轻飘飘地揭过:“好了,就先这样吧。”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安吾和小田退下了。 在两人离开后,森鸥外微垂下眼,视线落在桌面上那张已经写好内容,只差添加上使用者姓名的银之手谕上。 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有些苦恼地蹙了蹙眉,才慢腾腾地抬起笔写下了“小田月”的名字,却还是不满意似的用笔尖敲了敲纸张,不小心晕开一摊墨迹。 “嗯?” 他瞧了眼墨迹,松开眉轻笑了声,随后毫不迟疑地撕掉了纸张。 确实。 已经不需要了银之手谕了。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已经叛逃,坂口安吾会在调查途中“失踪”,最后,事情理所当然地会落在小田月手上。 若真如他猜想的那般发展,比起银之手谕,他应该给她更好的东西。 数十年前,在组织的[大空]尚还存在的时候,前代首领行事作风远没有后期那般嚣张无度。那位小田女士不仅威慑了横滨地区的其他势力,同样也镇压了港口内部的矛盾纠纷。甚至可以说,她才是港口真正拥有实权的人。 她从最开始就在做首领该做的事情,一步步将港口壮大,也一点点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哪怕那个位置于她来说触手可及,她也始终未曾逾越过半分——哦,她甚至连干部都不是。 森鸥外很佩服也很尊敬这位女士,如果当初的港口是她在位,他还挺乐意在她身边当个老实本分的私人医生,每天最头疼的事情就只是控制血糖。 只可惜,这位女士后来放弃了港口。 她逐渐开始不管事,任由前任首领重新揽权独掌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自己被算计,最后死在了一次针对她的阴谋之中。 尾崎红叶在他问起小田葵的时候告诉他,她曾经质问过她为何要放弃港口。 而那位早已不再年轻的女士只温和又决绝地笑着说:“你们得自己努力,孩子。” “我只是一个顾问,并不是首领,也不算干部。严格来讲,我甚至并不隶属于港口黑手党。” “所以还请体谅一位退休心切的老人,尤其是在她被医生禁了甜食后。” 于是森鸥外明白了,港口其实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大空],那样温暖明亮的火焰只是暂时性地在这里燃烧过。 但如果可行的话,他很期待自己在位期间,能替港口招揽一位年轻的[大空]。 * 小田打了个喷嚏。 好烦,感觉又有人在算计自己。 先给六道骸记一笔,再给太宰治记一笔,最后再给森鸥外记一笔。 条理清晰地记完账后,她揉揉鼻子,看向欲言又止的安吾,主动询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坂口先生?” “先去太宰和织田作常去的地方,用我的异能看一下吧。” 小田:哦豁,事情要暴露了。 虽然很清楚安吾的异能,但她姑且还是意思意思问了一句:“坂口先生的异能是……?” “[堕落论],能够读取残留在物体上的记忆。” “非常厉害的异能。” 小田是发自内心地夸赞的,并且也发自内心地决定以后绝对不要邀请安吾去她家吃饭。 不然就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了……虽然她好像也没真的瞒住什么东西……啧。 安吾扶了扶眼镜,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想清楚一会儿要是真发现了什么该怎么做。 总之先调查吧,总得先知道真相再思考后续。 “我记得小田小姐是普通人吧?” “是的,我没有异能。” 安吾点点头:“那还请跟好我。” 小田毕竟是织田作的朋友,他们两个惹出来的事情牵扯到她身上,他总得帮忙照顾一下。 但自己终究还是身份特殊,与她存在隔阂。最后就算真的调查出什么了,大概率也不会告诉她……唉,小田小姐可能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她朋友叛逃的真相了。 想到这里,安吾忍不住又扶了扶眼镜,借此动作藏住了自己瞥向小田的同情目光。 小田:“?” 他的动作其实很隐蔽,但奈何小田感官灵敏到堪称作弊。 她想了想,大致也能猜测到安吾在想什么,忍不住在心底回以对方一个更加同情的目光。 怎么办,感觉安吾先生更可怜了。 在怜悯心理的作用下,彼此都觉得对方很可怜的两人相处得非常友善融洽。 小田跟着安吾陆陆续续跑了一些地方进行调查——好吧,实际上只是她看着安吾调查——但还是累了。寻思着反正他迟早都会找过去的,便好心提醒道:“坂口先生,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作之助常去的那家餐厅最近好像关门了,老板和幸介他们都不在。” 拖家带口叛逃,真不容易啊作之助。 想了想又觉得不严谨——真不容易啊太宰治。 安吾顿了顿。他停住了准备去酒吧的脚步,表情有些复杂地瞥了眼她,随后答应道:“啊,好的,我知道了。” 两人改道前往餐厅。 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午后,餐厅的门窗都被锁上了,打烊的牌子挂在外面。安吾显然没有太宰熟练的技巧,直接破坏了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田落后他一步,环视一圈后淡定走去自己常待的位置坐下,随后单手撑着脑袋看向安吾。 织田和太宰都没想过要瞒着的事情,她才懒得操心。更别说安吾的异能力本就跟作弊一样,真想隐瞒他点什么难度太大了。 小田走了一会儿神。 等回过神来,她就瞧见原本只是用指尖轻点在长桌台面上的安吾,已经将整个手掌都压下去了。他压得很用力,就好像在借此努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表情逐渐从严肃变成震惊,又从震惊变成迷茫。 最后,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带着点崩溃。 ——这算什么啊? 安吾看向小田,看向那张如草食动物般纯良无害的脸上露出的无辜笑容,连眼睛都是那么的清澈诚恳,还朝他眨了眨。 ——这到底算什么啊!! 她早就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全都是!只除了他!! 他们还知道了全部!知道他是间谍!知道他不清楚的阴谋!知道他会来这里使用异能!太宰甚至还提前给他留了言!! 【“对了织田作,我们给安吾留个言吧!” “嗯?要发短信吗?” “不用不用,直接说就好了,安吾能看到的!” 清清嗓子:“昨晚睡得好吗,安吾?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一些现状了吧?简单来说,为了避免你太尴尬,我和织田作先叛逃啦。” “你不用太感动,这是我们作为朋友应该做的。但如果你执意要报答,就帮我们收一下尾吧。” 织田迟疑着打断:“这样其实不太好吧。” 太宰理直气壮:“安吾不会介意的。”】 ——我很介意!! 【“哦,还有。” 太宰笑眯眯道:“看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然后就赶快逃走吧。”】 安吾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的小田便已经站起身,拧起眉警惕地盯着楼上。她只判断了不过瞬息,便干脆利落地拽过安吾的手臂往餐厅外跑去。 安吾愣了愣。 他颇为意外地拿余光瞄了一眼小田,这一刻在心底冒出的念头是——她的身手和力气都比他料想得要好,不像是一个坐在办公室的文职人员应该拥有的。 在他们跑出餐厅的没过多久,爆炸的轰鸣声骤然自身后响起,余浪的温度打在背后,热得有些发烫,但已经完全称不上危险。 小田松开手,转身看向燃烧的餐厅。 安吾留意到她的表情——居然还挺意外? 不是,她到底在惊讶什么啊? “你不是已经猜到这里会爆炸了吗?” “啊?”小田茫然回视,“我没有啊,我怎么知道他们会这么丧心病狂连空房子都不放过。” “那你刚刚——” “哦,那个啊。” 小田思考了一会儿:“就,女人的第六感。你懂吧?” 安吾:“……” ——我不懂!!! 13、去成长吧 如果女人的第六感能跟织田作的异能力一样好用,那么森鸥外马上就能组建出一支女子武装队。 安吾真的很想吐槽,可惜现状还不允许。 爆炸的余焰愈燃愈烈,浓烟使原本晴朗的天空添上了阴霾,热浪又将空气与光线尽数扭曲。 小田非常懂事地掏出手机准备打给消防员,还没来得及拨通,便瞥见从火焰后绕出的人群。她叹气一声,按下关闭键熄灭屏幕,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横滨的消防员都很辛苦的,还是别给他们增添工作了吧。 围住他们的是一群披着斗篷的武装者,五官都被隐藏在兜帽下,枪械则被收纳在斗篷里。聚集在一起时好似一群游荡的灰色幽灵,没有作为人的特征,也不需要作为人的特征。 但他们都清楚这是谁。 安吾表情微凝,低声用气音对身侧的小田说:“他们是冲我来的……如果交涉失败,你先趁乱离开。” 小田瞅了瞅人高马大全副武装的mimic成员,又看了看身材清瘦戴着眼镜的情报工作者,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她觉得经历了云雀魔鬼训练的自己,应该比安吾先生能打一点。 为首的男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小田瞥见他兜帽下垂落的一点白色发尾,微眯起眼睛。 安德烈.纪德,拥有与织田相似的异能力,能够主动或被动地预言未来,时间大概在五到六秒。 他也在啊,那就麻烦了。 纪德是来带安吾走的,理由是背叛。 小田心想,真辛苦啊安吾,周旋在三方势力中间,连背叛都得排着队来。 安吾答应了,但他请求纪德放走小田,说她只是一个无关人员。 “她既然站在这里,就并不无关。” 纪德平静地望了一眼沉默不言的女人,黑西服是港口黑手党的标志性装扮,而她足够冷静的表现也从旁佐证了身份。 “她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所以也并不无辜。” 安吾紧抿着唇,他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表情有些难看。他毕竟不是战斗型异能,无法在现在的情况下确保她的安危。 被威胁了生命的小田反倒比他淡定些,还有心情阴阳:“哦,所以你们要杀一个手中没有枪的人。” 她是文职人员,不配枪来着。 跟云雀训练的时候他也没教过枪,比起枪械这家伙显然会更钟爱冷兵器,尤其是浮萍拐。打架也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招式,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就好似凶兽捕食,死咬猎物的弱点,力求一击制敌。 纪德闻及此言,低低笑了一声。藏在斗篷下的手腕翻折,相当爽快地抛来了一把枪,言语里还透着鼓励:“你当然可以选择反抗战斗,然后光荣地死去。” 但小田没接,甚至还退后了半步,任由枪砸在她的脚边发出一声闷响,又滑出一段距离。她冷淡地瞥了一眼,是不认识型号。 “我不会用枪。”这是实话。 听说枪还有后坐力什么的,直接上手恐怕只能表演人体描边,很有可能还不如她直接砸人来得准。 纪德顿了顿,他的语气恢复了没有感情的平淡:“那么,我只能很遗憾地跟你说再见了。” 砰—— 枪声压着尾音一同响起。 他开得干脆利落,没有一星半点累赘的动作,也没等话完全说完。宽大的斗篷起到了很好的遮掩作用,几乎是在他抬手的瞬间,子弹便被发射出去了。 也就是说,没有预兆。 一旁的安吾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瞳孔骤然紧缩。这种速度,这个距离,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看见惨状了—— 但小田躲开了。 原本对准心脏位置的子弹,最后只与她擦臂而过。 安吾猛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大脑并没有因此停止工作,而是进入了更高强度的分析。他敢确信,小田至少得在纪德刚准备抬手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行动,才来得及躲开这枚子弹。 但是,这怎么可能? 小田月又没有[天衣无缝],她当真能如此准确地预判出纪德的行动吗?还是说,这也是她所谓的第六感? 安吾想不明白。 他甚至觉得自从自己进入了那家餐厅后,他就没想明白过什么。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堆积了太多困惑。 纪德还维持着举枪的动作,但没有扣下第二枪。 他就是那个开枪的人,他看得只会比安吾更加清楚,这个连枪都举不起来的女人在他抬手前就已经侧身躲避了,就好像—— 她已经提前预料到他会往那里开枪。 这个认知让男人原本冷静漠然的双眼一点点亮起,好似被火焰点燃,透着一种诡异的热烈。哪怕被兜帽遮挡了视线,但那股气势还是从他身上涌现出来。 他不再是那般无谓的态度,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田,主动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 在他可以预见的那几秒时间中,他对准眉心再次开枪,被她低头躲过;于是改变路径,往下再开一枪,仍旧被躲开了。 她似乎可以预知他的行动。 纪德的目光更灼热了。 但事实上,小田并不如他猜想中那般游刃有余,她心跳得很快,足够冷静的外表只是高度紧张后的掩饰。 她没有[天衣无缝],她根本就不会预知,能提前做出反应不过是依靠自己对危险的灵敏预感罢了。 虽然沢田曾夸赞过,她的直觉即便是放在拥有超直感的彭格列历代血亲之中也足够出类拔萃。但直觉毕竟不比货真价实的预言,光是躲避纪德的攻击就已经让她非常勉强了。 小田没敢分神看安吾。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疯狂呼唤他——怎么回事啊安吾先生!你的球呢!你的毒呢!你怎么坑作之助的时候一坑一个准,轮到纪德就拉了垮呢!别光看着啊,救一救啊! 然而安吾并没有回应她的期待。 反倒是纪德主动放下了枪,抬手掀下了兜帽,将自己的面孔暴露了出来。 “我叫纪德,mimic的首领。” 他看向小田:“你的名字是?” 小田只是沉默。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的关系才没好到可以互换姓名。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纪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堪称顺从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态度甚至算得上亲切友善:“你的身手绝对不是普通人。你说你不会用枪,那你的武器呢?” “拿出你的武器,跟我们战斗吧。” 小田挺想说有一截刀片就行,她不挑冷兵器的,再不济直接上手也行。 如果没有人在她耳边思索着给出建议的话:“挑把刀吧,可以让库洛姆给你变一个。对方手上毕竟有枪,有刀挡起子弹来就方便多了。” 他甚至还用手中的木刀比了个招式:“像这样,转起来就能轻松挡下子弹了。” 山本?他什么时候从指环里出来了? 小田一怔。 意识到不对劲的她终于分出了一点心思放在周围,随后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嘴角微微抽搐。 怎么说呢,在不知不觉中,她这边已经热闹到云雀看了都想咬杀群聚的程度了。 指环里那些平日里不太爱往外面钻的神仙们现在就跟约好的一样,一个两个全跑出来了——好吧,她暂时没看见沢田云雀和六道骸——但那也有很多人了! 这群神仙到底想干什么啊? 她是在打架而不是在表演校园节目吧! 可惜没人看懂她的眼神,所以也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狱寺站在一旁冷静分析,反驳了山本的提议:“小田跟云雀练了那么久,应该还是浮萍拐更顺手。” 笹川倒是觉得直接用拳头也不失为一种方法,而且沢田当初用的就是这个:“果然还是得戴拳套吧!她可是沢田的血脉啊!” 仗着别人看不见,已经在纪德面前晃了好几个来回的蓝波终于忍不住回头吐槽他们:“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现在这个时候点燃火焰才是最关键的吧!实在点不燃的话,用冷兵器真的不如直接掏rpg!” “诶?rpg也要吗?” 库洛姆有些犹豫地举起了三叉戟:“这个会不会有点夸张……骸大人可能会不高兴的。” 她一边这样小声说着,一边还是用紫色的雾构建出了一把肩托式火箭|筒,体贴地将它送至小田身边安静悬浮着,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还挺抱歉地说:“效果可能没有真实的那么好。” 小田:“……” 顺便一提,在此之前她的周围就已经陆陆续续飘过来很多装备了——打刀,浮萍拐,拳套…… 哦,还有库洛姆悄悄塞进来的三叉戟。 “你触碰了之后才会实体化。” 模样乖巧甚至还有些怯生生,少女气息十足的神仙姐姐温柔地说道:“挑选自己喜欢的吧,有其他想要的也可以跟我说,全都要也可以的。” 小田:“……” 等等,幻术不都是欺骗眼睛的手段吗?这些东西难道还真的可以用?? 小田月,大脑过载。 虽然现在这个时机真的很不适合,她的处境并不算安全,纪德也还在盯着她,但小田仍旧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恍惚。 就好像上一秒还是非常经典正常的战斗番画风,下一秒就变成超能力日常搞笑番了。 “不用想太多。” 山本将木刀扛在肩上,笑容温和爽朗:“我们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肆无忌惮,我们会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成长一定要伴随压抑与逼迫吗?觉悟一定要经历挫折与打击吗? 不尽然吧。 战争并无可取之处,但对决并非完全如此。如果战斗无法避免,那不如投入其中。 去感受肾上腺激素飙升带来的刺激感,去体会身体与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紧绷感,去感受热血澎湃,去聆听心脏鼓动,去挥洒汗,去成为风。 去超越自我,去成长。 “你有个好对手,去享受战斗吧。” 14、肆无忌惮 不用顾虑……吗。 小田轻轻闭上眼睛,原本抿成直线的唇角不自觉翘起,浮出笑意。她的表情不再是刻意维持冷静的紧绷,变得轻松从容起来。 无法点燃火焰带来的自我怀疑,渴望改变却又害怕未知的矛盾心理,拥有力量却又畏惧力量的复杂情绪……这些一直以来逐渐积累又被深深掩埋、伪装成漫不经心的压力,竟在此刻如雨后初霁云开雾散般荡然无存。 小田月是怎样长大的呢? 啊,她自然是瞻前顾后地长大着。 父母不在身边,有些道理她很小就明白。不要走人少的小巷,不要在晚上出门,不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当出头鸟,不要轻易对陌生人泛滥同情心,与人保持一定距离,但也不要太不合群。警察和老师也只是一份职业,没有谁有责任必须照顾谁。 哦,还有,便利店的饭团只要加进关东煮里就不会那么难以下咽。 这段过往充其量只能算作寻常,她虽然不会认为这有多么幸福美满,但能在横滨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已经足以证明幸运,天生灵敏的直觉又帮她规避了很多麻烦。 她只是不可避免地因此养成了一些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自己调解自己,自己依赖自己。 但独立自主在自我介绍时也能算作优点不是吗?她的性格既不孤僻也不自闭,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单位都能与他人保持表面友善的关系——虽然能被真正称之为朋友的只有织田。 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会替她解决后顾之忧,说她可以肆无忌惮。 完蛋了啊,小田月。 她在心底叹气一声,非常老成地惋惜了一下自己正在一去不复返的优秀品质,还感慨了一会儿果然直球才是最伟大的攻略手段。 然后,她睁开眼睛。 她先是朝几位守护者眨了眨眼睛示意,随后就把目光锁定在纪德身上。 比起之前的警惕戒备,她现在的目光会更加专注,也更加期待。眼睛里好像落进了火光,流淌着偏金的色彩。 就像山本说的那样。 投入,专注,集中精神,然后享受战斗。 纪德一愣,紧接着赞扬地大笑起来。 “很好,非常好!非常棒的表情——!” 他一眼便能判断这是一双充满战斗欲的眼睛,虽然不清楚她刚刚沉默了那么长时间究竟在想什么,但就结果来看,他的等待并不算浪费时间。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他也久违地兴奋了起来。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鼓动着节奏,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喝彩与欢呼。 “那么,拿出武器来吧!” 小田笑着,她没有碰库洛姆用幻术构建的那些武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裁纸刀,推出刀片,也只拿了刀片。 “我用这个就好。” 库洛姆了然地抿唇笑笑,从善如流地挥舞三叉戟撤下了幻术。 纪德重新举起枪。 他并没有因这枚随处可见的便宜刀片而轻视小田,他在预判。 小田握着刀片朝他冲来。 对准眉心开枪会被躲开,提前偏移弹道又不会再闪避,对准心脏也是,腹部同样……哦,来不及了。 就在纪德疯狂使用异能力预判的这段时间里,小田已经非常接近他了。 五秒后,这枚不起眼的刀片就会割破他的喉咙。 纪德:“?” 他们难道不应该先礼貌地互相预判一会儿吗? 他下意识提前躲过进攻。 小田眸光微闪,毫不迟疑地继续冲刺拉近距离,与此同时手腕轻轻翻折便更改了攻击轨迹。 四秒后,刀片会划伤他的眼睛。 短暂的惊讶过后,纪德眼中迸发了更为热烈的欣赏情感:“原来如此——” 裁纸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只是一小截轻便灵巧的刀片,但在她的手上显然能发挥更好的作用。更关键的是,她必须跟他拉近距离。 他们必须要非常近,足够近,近到所有进攻可以在一秒之内就完成改变。这之后,预言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就比如现在,他再次侧身提前躲开她针对眼睛位置的攻击。 三秒后,刀片会割破他的颈动脉。 纪德脸上的笑容越扬越大,这一回,他没有再提前躲避攻击,而是在小田快准狠地抬手的那一刻才举枪打向她的腹部。 远距离的进攻手段确实更容易被异能力捕获轨迹,近身作战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手中握着的是枪。 在足够近的距离下,他甚至不需要瞄准。 小田在他扣下扳机前就已经本能地躲避,双手攀在纪德的肩膀上撑起身体,并借着重力向下压,让子弹偏离轨道。 她想翻到纪德身后,却又在半空中硬生生靠着腕部力量停住。 但纪德用没被牵制住的那只手连开了两枪。一枪在她即将翻去的位置,还有一枪就在她停住的位置。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但她还可以尽量把伤害控制到最小。 小田当机立断顺着纪德的肩膀侧翻过去,子弹擦着腰飞过,麻麻地烫着。还行,只是小伤,还不如云雀给她一拐子来得更疼。 她运气不错,纪德的武器是双枪,云雀在训练她时使用的武器是双拐。他曾说过,与双手都持着武器的对手近身搏斗时,灵活的五指可以成为优势,但身躯很有可能成为累赘。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对方的身体和弱点,尽量藏好自己的身体。 不管纪德用异能力看见了什么,只要他有所行动,肌肉便会真实地反应出来。去相信自己直觉的微妙判断,再观察纪德肌肉的细微变化。 除非是大范围毁灭性伤害,远距离攻击根本不可能打中他,近身是唯一的解决手段。 但还是不够。 小田想。 她的所有进攻最终还是会被纪德毫发无损地拦下,僵持不下的最后必定是她的落败。 她需要别的手段,她需要更有效的进攻。 专注于纪德的小田并不知道,自己眼睛充盈的色彩已经从偏棕的蜜糖色转变为灿烂的金橙色,耀眼得像是阳光一样。 但时刻关注着她的几位守护者显然都注意到了,一个两个表情欣慰,窃窃私语着。 “跟阿纲战斗时眼睛的颜色一样啊。” “果然进入状态后就是不一样,心情放松了战斗直觉都变好了。” “不过还是会受伤啊,回去用晴焰治疗一下吧。” “你们快看指环!好像已经有火星冒出来了!” “真的——嗯?” 纪德和小田同时后撤,拉来距离。 下一秒,锋利的黑兽破地而出,刺向两人原本站着的位置。被躲开后,仍固执地追着两人咬去。 纪德给了它一枪。 而小田只选择再次闪开。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她从过于沉浸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她瞧了眼港口那位不知何时赶到现场的黑色祸犬,眼皮微跳。 所以说啊,芥川为什么也追着她打啊! 她又看向安吾,瞳孔地震。 安吾先生你怎么已经被制服了啊! 等等。 她眯了眯眼,判断出安吾正用唇语无声地说:我不能回去。 小田稍加思索——啊,安吾先生这是不准备回去跟首领复命,打算借此机会离开港口了吧。 也行,反正她现在也打不过纪德,那就先配合他暂时撤退吧。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样把芥川也带上一起呢?他又打不过纪德,这次可没有织田会来救场了。 她正头疼着,罗生门的攻击再次闪现在她面前,笔直冲着她的面门。 小田条件反射性躲开,随后不能理解地看向芥川,眼睛里是明晃晃的质问。 ——所以到底为什么老是冲着她打啊? 而芥川的目光比她还要质问,甚至伴随着凶狠:“小田月!告诉在下太宰先生现在究竟在哪里——他怎么可能叛逃!” 小田:“?” 啊?这家伙不会是追着她来的吧? 她试探着走远了一些。 罗生门立刻咬了上来。 小田:“……” 很好,她知道该怎么把芥川也带走了。 小田抽着嘴角准备直接开溜,而纪德竟然也没阻止,只在她转身的时候喊了她的名字:“小田月。” 他望着她停顿的背影,道:“我会等你带上真正的武器,再与我们战斗。” “……” * 小田跑了。 芥川追着小田跑了。 被芥川惦记着的本人就藏在附近的建筑旁,从两人消失的身影上挪回视线,笑着问身旁的友人:“现在可以放心了吧,织田作?” “小田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哦。” “……啊,是的。” 织田像是在走神,慢了半拍才给出回复,随后微微蹙起眉心:“你身上有多余的绷带吗?” “……” “你不会想着要去给她包扎吧,织田作?” “她受伤了。” “只是擦伤而已,放着不管都不会有事,而且我们还在叛逃……好嘛,我知道了。” 太宰鼓着腮帮,还真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卷崭新的绷带。 织田接过绷带:“太宰要一起去吗?” “嗯?我就算啦。” 织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太宰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瞧了会儿太阳,随后揉揉眼睛轻轻笑了一声,双手插进兜里摇摇晃晃地也离开了。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这样一个窄小的角落里,除了他们之外其实还待了两个不能被肉眼看见的灵魂。 “五个守护者,两个异能者。” 六道骸笑容微嘲,阴阳怪气:“真厉害,两个人打架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帮忙兜底。” 沢田莞尔:“我倒是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接受帮助并不意味着软弱,适当地推她一把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将人比做一个容器,你总得往里面填充一些好的东西,才能将其变成一个好的人。” “我不记得里包恩当初是这么教你的。” “他只是,呃,更严格一点。” 彭格列曾经的首领看向他的守护者,眼中含着通透明朗的笑意,意有所指:“更何况,她并不需要做首领。” “……” 六道骸轻哼一声。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沢田纲吉也曾失败过,恐惧过,自我怀疑过,甚至亲眼见过即将毁灭的世界,但为何总能在最后给自己留有一份近乎愚蠢的天真乐观。 “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既然觉醒了玛雷的力量,就注定无法独善其身。” 沢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道:“那我们来打个赌吧,骸。” “我赌她今晚就能觉醒火焰。” 15、作为朋友 [如果我有罪,可以让警察逮捕我,而不是被芥川龙之介用罗生门追着跑了整整三条街,兼顾疲惫与社死的痛苦。] [整!整!三!条!] 小田心好累。 芥川也是的,年纪轻轻的不去厨纸片人,厨什么太宰治,还厨得这么真情实感,执念都快要变成特级咒灵,对心脏多不友好,更重要的是对别人也不友善。 小田反复强调自己跟太宰真的不熟。 但认定了死理的芥川只会拿那种“你别想欺骗在下”的目光注视着她,硬生生拖着一副看着羸弱的身躯凶残无比地死咬着她。 小田头又开始疼了。 太宰这家伙当初都跟芥川说了什么鬼话啊,为什么他会如此坚定地认为她知道他的行踪?明明还是刚刚被无视的安吾和他关系更好一点吧! 而且安吾确实也知道的比她要多啊,她又不清楚他俩的叛逃计划,但安吾应该用异能力全都看到了才是啊! 可惜有些事情不方便解释。 而能解释的事情芥川又不愿相信。 小田思考了一会儿。 啊,有了。 她来回打量着周围环境,跃起踩着车顶迅速折进了一条深巷。是死胡同,也不是不可以翻墙过去,但没必要。 因为紧跟而来的芥川看见她面壁停在原地,下意识认为她无路可退,攻击性便不会那么强,也就自然而然地放缓了罗生门的进攻。 “你……” 他才刚发出一个音节,背对着他的小田就突然拔高声音打断,像是被逼迫到了极致后情绪失控般喊道:“够了!” 声音要响,气势要足。 把芥川都喊懵了一瞬,随后冷淡的眉眼瞥向她,目光中透着审视的观察意味。 小田则是装模作样地捂住脸,微微弓起腰,声音透过手掌闷闷地传出,至少能在物理层面上能显得压抑沉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就是想知道他叛逃的真相,才跟着安吾先生出来调查的……” “还是说,你就非得听我亲口承认——” “我也是被他抛下的人吗!” “!” 芥川的瞳仁猛地一颤。 他像是突然惊醒,又如遭雷劈,本就瘦削单薄的身躯好似要摇摇欲坠,却又被强行支撑着不至于失态。眼中的光好似都碎了,紧抿着唇瓣泛出苍白的颜色,好半晌后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咳嗽,和一句低哑的: “废物。”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在下才没有被太宰先生抛弃。”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罗生门被收回了。芥川已经没有继续逼问的欲望,垂下眼转身沉默着离去了。 小田放下掩面的双手,微侧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开巷口的背影。 少年漆黑的背影看起来依旧挺拔,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无端透着近乎绝望的气息。 “……” 糟糕,良心好像有点痛。 可恶,太宰治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小田在心底同情怜悯了一会儿芥川,但想起她即将面对的事情,又忍不住开始同情怜悯自己了。 她辅佐安吾出来调查太宰和织田叛逃的事情,遇到mimic,然后安吾没了——这已经是不用细想就能感到窒息的麻烦程度了。 小田再次捂住脸,但这次她痛苦得非常真情实感。 直到有脚步声传入耳中,声音在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接近,就像是刻意踩出动静提醒,以防惊扰到她。 她放下手,抬眼看向来者,露出了非常意外的表情。随后连忙三步并两步上前将人拽进巷内藏好,自己则是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尤其是芥川离开的方向。 “别担心。” 叛逃者还在那里没有自知之明地反过来安慰她说:“我没有被港口的人发现。” 小田收回视线,没好气地瞪了眼她的红毛前同事,言语也是难得的不客气:“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行踪没暴露?” “以前毕竟当过一段时间杀手,加入港口前又需要躲避追杀……总之还算习惯这种事情吧。” “……” “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没告诉过我,你以前是杀手这件事了?” “嗯?没忘记。” 织田垂着眼,仔细观察着她腰侧渗血的伤口,轻车熟路地判断着大致伤势。同时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只不过,我也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事情,说出来也没必要经过深思熟虑吧。” 嗯,还行。伤势确实不算太重,先简单包扎一下,回去后再上药处理就好了。 “……” 小田又想捂脸了。 她觉得脸颊隐隐有些发烫,而原本还挺上头的火气却偏偏又不知所踪。最后,她认命般叹气一声,没脾气地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作之助?” 织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绷带来:“只是看到你受伤了……自己包扎可以吗?” “可以。” 小田下意识答应完,又愣了愣,才终于反应过来:“等等,所以你刚刚也在现场?” 啊?原来有这么多人围观她打架吗?这会不会有点太热闹了? “嗯,因为不太放心,就跟过来看了看。” 织田一边说着,一边将绷带递给了小田,同时还递去了一瓶纯净水。 小田看了看手中的水和绷带,心情挺微妙地撩了点衣摆,接着动作堪称熟练地清理伤口外加绑好绷带。整个过程十分迅速,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不要问,问就是跟云雀训练哪有不受伤的。听沢田说,这还算他看在她是女性和晚辈的份上比较温柔收敛的了。 沢田还说,他当初就被训得更惨。 小田受伤的位置并不算太尴尬,因此织田也没刻意避开视线。他沉默着看着她处理完伤口重新放下衣摆后,才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低低道:“抱歉。” “?” 小田茫然抬眼。 她看着男人蹙起的眉心,深蓝的眼睛里透着浅淡却真切的自责和失落,有些不解:“为什么要道歉?” 织田慢慢道:“只是觉得作为朋友,我有些失格。” 他的语气甚至还有点难过:“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包扎。” 也学会了忍耐痛苦。 小田从前很少受伤,哪怕是做了黑手党,她也是轻松摸鱼派的。织田为数不多替她包扎的经历还是她酒后骑自行车摔伤的,结果自己处理得一塌糊涂,他看不过去便替她重新包扎了一下。 但现在的她已经能将伤口处理得非常完美了,显然不是第一次受伤。更别提她与纪德战斗时那般漂亮的身手,绝对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而这整个过程,他竟然一无所察。 这让织田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不关心朋友了。 小田后知后觉。 “呃。” 她挠了挠脸颊,不太自然地偏开了视线,语气还有些虚:“这倒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处理伤口其实算是训练中的一环,以避免遇到突发情况她连紧急包扎都不会,偶尔云雀也会要求她负伤训练,所以忍痛能力也跟着锻炼上去了。 但是吧,每当训练真正结束后,笹川都会用晴属性的火焰帮她治疗。 对,就是那个有着清爽白寸头和强壮腱子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血气息还很会打拳击的男人,该说不说他居然是个奶妈。 顺便一提,火焰能用来增强细胞活性从而加速伤口愈合这一点,她已经吐槽了不止一遍了。 总而言之,感谢笹川大哥的体贴照顾,她从未负伤见过织田。身上别说血腥味了,连乌青都不会有一点,他就是观察力再敏锐,也不会发现她的异样。 小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如说,她并不是很想瞒着织田。 就在小田纠结迟疑着的时候,织田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望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欣赏与赞叹。 “不过,很厉害。” 小田顿时抛弃了那些纠结烦恼,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像是小孩子得到夸奖一样,哪怕刻意收敛了表情但还是不自觉翘起唇角:“真的吗?” “当然。” 织田真心实意地评价道:“不依靠异能力就与纪德纠缠这么久,哪怕是我也做不到吧。” 她轻咳两声,谦虚道:“还好吧,你知道我直觉很准的。” 织田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的直觉确实准得出奇。 “好啦好啦,夸奖的话就等我解决完纪德的事情再说吧。”小田高兴完就开始赶人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别真被谁逮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包扎伤口的目的已经达成,眼瞧着小田精神状态都挺不错的,织田也没怎么犹豫,留下一句“要保护好自己”以及一个摸摸头后,便转身离开了。 沙色的风衣被过巷的风轻轻撩起,隐约露出挂在腋下两侧的双枪。踏出黑暗狭窄的巷口后,午后的阳光让他微眯起眼睛,表情也随之淡了下来。 他低下头,熟练地藏匿好气息,脚步也放得悄无声息,却不如小田想象中那般迅速撤离现场。 他甚至回到了现场。 织田安静看了一会儿餐厅已经小了很多的火势,觉得应该不会再引发二次爆炸了,才掏出手机拨通了火警电话。 而在结束电话后,他观察着现场残留的痕迹,最后迈开腿朝着mimic的队伍撤离的方向追去。 安吾还在他们手上。织田想。 虽然异能特务科的人应该会去接应他,但在那个平行世界里,安吾到底是被他亲手救出来的,不是吗? 隐瞒和背叛排在其次,原谅未发生的事情与否又过于复杂。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安吾是朋友。 而他不想用朋友的安危去赌万一。 16、你是唯一 将安吾被mimic带走的消息汇报给首领后,小田并不是很意外地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考虑到她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首领还非常体贴地告诉她,他可以把芥川龙之介及其从属部队暂时交给她指挥派遣。 那一刻,被罗生门追赶了三条街的景色在她脑海中跑马而过。 小田:“……” 可以的,首领是懂人手安排的,主打得就是一个抽象中透着亲和,促进手下在物理意义上打成一片。 晚上回到家后,她又扳着手指算。 太宰和织田都叛逃了,安吾估计也快了。他们三个酒友愣是跑得一个不剩,只剩下她一个人待在港口孤苦伶仃。 虽说当初留在港口也不过顺势而为,但一个两个都跑了,她真的很难不跟着心动,而且港口也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父母死了,朋友跑了,剩下的都不熟,首领还是个只会追求利益与最优解的变态萝莉控……啧,要能跑她早跑了。 但首领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走她吧,她暂时也不想体验叛逃然后被港口最强战力重力碾压的感受。就算再退一步,她也必须先留在这里解决完mimic的事件,再考虑其他。 森鸥外不可能放弃异能开业许可证,六道骸当初的判断也不无道理。织田是他一早就选定的最优解,如果她不能完美解决纪德,那么事情最后还是会落到他身上。 他都不用多做什么,只需要引导纪德见到织田就足够了。跟纪德的交手已经让她明白,再敏锐的直觉终究还是比不上真正的预言,织田对纪德来说才是毋庸置疑的独一无二,一但被他察觉到存在,纪德就会毫不犹豫地紧盯上他,哪怕不择手段。 ……等等。 小田突然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 森鸥外甚至不需要刻意引导!因为事件的负责人是她,织田自己就会因为担心悄悄跟上来! 可恶,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她心里不平衡了好一会儿,最后恹恹地趴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指环。 但森鸥外的最优解又何尝不是她的最优解呢?纪德自己本来就想寻死,对孩子都能下狠手的人也死有余辜,率领的犯罪组织多活一天都是对横滨的威胁。 ……啊,所以这就是沢田口中黑手党保护世界的意思吗。 小田短暂地走了一下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外界晃得头晕,沢田被她从指环里戳出来了,接着就非常顺其自然地在她的身边坐下。 “不让笹川治疗一下伤口吗?” 小田回过神来:“暂时就这样吧……伤口不碍事,而且芥川也看见了。” 沢田理解地点头,又问她:“是在烦恼什么吗?” 小田顿了顿,偏着脑袋望向他。 说起来,沢田纲吉其实也是黑手党首领来着,但他跟森鸥外就好像是两个品种的人。 森鸥外偶尔也会装模作样地展现出随和友善的一面,但那不一样。她没有在沢田身上感受过那种压迫感,就好像他的温柔和善并非伪装,而是本质。 血腥暴力好像是他的反义词,她没见过他出手的模样,也有些难以想象。 指环里面,云雀毫无疑问是所有守护者中最享受暴力的,强大的气场很符合她对人狠话不多的大佬的想象,肆无忌惮的进攻方式更是将暴力美学展现得淋漓尽致。 六道骸虽然没在她面前真正出手过,但看他平时谜语的表现和库洛姆使用过的幻术也不难判断,和他们这些幻术师打架一定非常折磨人,分分钟心态爆炸。 山本就更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武者,修习着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刀法流派时雨苍燕。平日里虽然非常天然,但进入战斗状态后就会认真起来,手中的木刀也会变成货真价实的刀刃,非常不科学。 狱寺的身手也很好,刀法和箭术都很不错,同时也精通各种枪械武器,这里精通的意思甚至包括制造,尤其擅长“爆炸就是艺术”,简单来说就是玩炸弹的高手。 蓝波嘛,他就像一个会放盾的奶牛装皮卡丘,平日里懒洋洋的,也没怎么动过手。 至于笹川……咳,他真的很像她高中班长。 顺便一提,她一直觉得狱寺隼人和六道骸才是他们中最像黑手党的,哪怕后者非常讨厌黑手党。 至于云雀?哦,他瞧着就像是那种非常纯粹的唯我独尊的大佬,黑手党家族人太多了已经算群聚了,不行的。 那么,沢田呢? 他战斗起来是什么样的? “我?” 听完小田的疑问后,沢田露出思索回忆的表情,但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可能看起来会有点凶?” 小田:“?” 凶?谁?沢田吗?真的假的?ooc了吧? “之前也有人跟我提过,说我战斗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表情看起来也会比较冷淡……不过,这应该只是专注起来了的原因吧?” 沢田的语气挺轻描淡写的,还透着点调侃的笑意,就像是跟晚辈分享一件有趣的小事一般轻松道。 但小田听了还是蛮好奇的。 “我能看看吗?” 她这样问了。 “嗯,当然可以。” 他也好脾气地答应了。 十分钟后。 头顶燃烧的金橙色火焰逐渐熄灭,眼睛里同样颜色的瞳仁也如演出落幕般褪去流光,变回普通的棕色,透着兔子般温润无害又清澈干净的模样。最后又好似变戏法一样,一点点重新染上温柔的笑意。 小田望着沢田。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沢田:“怎么了?” 小田斟酌了一会儿言词,委婉问道:“您真的没有双重人格吗?” 沢田哭笑不得:“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小田诚恳答复:“还挺至于的。” 这哪里是看起来凶了一点啊,这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设啊!人不笑了变面瘫了眼神冷了甚至连眼睛的颜色都改变了啊! 更重要的是,刚刚那个状态的沢田纲吉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吐槽的人!这个家不能没有吐槽役! 很好。她现在已经清晰体会过沢田的威势与压迫感了,她再也不会质疑对方黑手党首领的身份了。 纠正了自己思维误区的小田正襟危坐,肃然起敬。 “那么,首领先生。” “别突然这么称呼我啊,我倒是更希望你能喊我爷爷。” “错辈分了,首领先生。” “祖爷爷?” “好的,首领祖宗。” “……” “您既然战斗经验这么丰富,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武器啊……可能会适合我的那种。” 关于这点,小田纠结了好久了。 纪德让她带上真正的武器找他干架,但问题在于她根本没什么正经武器啊。她真的是那种打架时就地取材,身上有啥就用啥,啥都没有直接上手的人啊。 裁纸刀的刀片并不是将就。 她总不能真的用rpg吧? 沢田眨了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落在她的眼前,指尖钻出了一朵金橙色的火焰,微微摇曳着明亮的色彩。 他笑着说:“我更建议你用这个。” 小田:“……” 小田叹气,跟着沢田有样学样的也竖起食指,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我真的不行啊,老祖宗,又不是第一次尝试了。” “说到底该怎样点燃火焰啊,人家神仙小说里还有个什么气沉丹田,到你们这里就只剩下觉悟了,真的很难理解……” 小田倏地闭嘴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指尖窜出的一朵明亮火焰。是和沢田如出一辙的温暖色彩,如朝阳般灿烂绚丽的颜色。 沢田弯起眼睛,他看起来并不意外:“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小田愣了愣,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在和纪德战斗的时候——” 沢田点头:“是。在那个时候,你其实就已经觉醒了。” 他又笑眯眯道:“说起来,当时我还和骸打了个赌,赌你今晚能不能觉醒火焰。现在看来是我赢了。” 小田:“……” 暂且不评价用已经觉醒火焰的人拿去打觉醒火焰的赌这件事。 小田:“所以,当时你和六道骸也在看。” 真好,热闹程度又上一层。千万别告诉她太宰治其实也在现场。 沢田:“咳,关心晚辈么。” 可惜小田根本不为所动,一针见血:“但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吧?说到底,你们只是想出来看热闹吧?” 沢田:“……” 沢田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看着她指尖还在稳定燃烧着的火焰:“你的天赋其实非常不错,白天刚觉醒火焰,晚上就能稳定输出了。” “所以不要总是否认自己哦,阿月。” 小田瞪了他一眼,随后放过了这个话题,瞧着指尖的火苗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指一年过去才能点燃小火苗?我可是听狱寺先生说过的,你在十四岁的时候才遇到自己的老师,但很快就能战斗了。” 沢田莞尔。 他慢慢笑着,眼中晃着温柔的鼓励。 “但你是能仅凭直觉就与强大异能者打得有来有回的人,是觉醒火焰后迅速就能稳定焰压的天才,更是唯一能够看见平行世界的彭格列。” 小田愣住。 “等等,唯一?你不能吗?那我奶奶呢?” “我们都不行。” “可奶奶连异世界都能穿越——” “严格来说,那是一场不可复制的意外。” 沢田耐心地解释道:“指环其实并非只能挑选彭格列血脉,但至少要与原世界有关,所以这个世界的人无法使用它,也就不会无端招惹事端。” “如果真的能随意穿梭异世界,阿葵应该会把指环随便丢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就回去继续继承彭格列了吧。” “虽然是已经变成巧克力工厂的彭格列。” 他笑了起来:“所以,不用怀疑。” “你就是唯一。” …… “嗯,唯一最像白兰.杰索的彭格列。” 六道骸悄无声息地现身,眯着眼睛打量着小田指尖的火焰,同时还漫不经心地接过沢田的话,言语里尽是讽刺:“有你真是彭格列的荣幸。” 啧,居然还真的这么轻松就点燃了。 他不是没发现小田在与纪德战斗时隐隐觉醒的征兆,但征兆并不意味着彻底掌控,这也是为何他会同意跟沢田打这个赌。 但还是输了。 沢田微笑:“不要随意迁怒哦,骸。” 小田则是茫然:“白兰是谁?” 六道骸更想要冷笑了:“一个肮脏可恶的黑手党。” 小田:“?” 请问您嘴里肮脏可恶的黑手党还少吗?黑手党家族的高层干部先生? 沢田轻咳一声:“他是白发。” 小田顿时恍然大悟。 ——哦!那个想要毁灭世界的奇怪白毛! 17、绝对零度 腰侧的伤口后来还是拜托笹川治疗了。 因为在觉醒火焰后,小田就被六道骸提溜到户外空地,接受了幻术的洗礼。 在他构建的幻境中,手握双枪还能飞天遁地的纪德和完全没限制乱放罗生门的芥川一起追着她往死里打,身体被狠狠摧残的同时,小田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这哪里叫幻术。 这干脆叫造物主好了。 谁家欺骗眼睛的手段能真的飞起来给你一梭子,被击中后还真的会受伤? (后来,在从库洛姆那里得知她曾经在手术室中濒临死亡,是六道骸用幻术构建了健康的器官拯救了她的性命时,小田已经酸到麻木了:可恶,凭什么雾属性的火焰花样这么多这么万能还这么好用啊!) 总之,感谢六道骸的高压训练以及沢田纲吉的场外指导,小田已经可以输出较大功率的火焰,甚至利用火焰喷射的反作用力原地起飞了。 不过沢田说,她其实早就该点燃火焰了,却因为自我怀疑一直压抑着。如今也算是突破瓶颈后的爆发式成长。 训练的最后是小田不想再继续下去了,顺着直觉把藏身在幻境里的六道骸用火焰逼了出来。 他看起来也没有很意外她能发现他的行踪,只意味不明地瞧了眼沢田,哼笑着念道:“超直感啊。” 他讨厌超直感。 曾经的沢田纲吉就是这样,身上装了雷达一样,不管他用幻术附身在谁身上或者伪装成什么模样都能被他察觉到端倪。 彭格列简直天克幻术师,真是扫兴。 沢田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收敛了火焰轻巧落地的小田,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想不想跟我再学一招?” 在迎上小田询问的视线后,他抬起右手翻转手腕,掌心托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尝试控制火焰的温度,然后……” 掌心的火焰迅速冷却,化为冰冷的寒气,又裹挟着夜晚空气里的水汽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晶,团簇聚集。 “就可以结冰了。” 小田:“……” 小田:“doyouwanttobuildasnowman?” 沢田:“?” 小田:“一部动画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可以操纵冰雪……算了,没什么,请继续你的表演。” 真的就像是表演一样。操控火焰凝结冰晶什么的,漫画都不敢这么设定吧? 但是好酷,想学。 沢田无奈笑笑,继续解释道:“这招名为零地点突破.绝对零度,原理是让火焰变为负压,达到一定的温度就能制造冰。” “我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异能者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但一般情况下,想要破坏融化这种冰只能依靠高能量的火焰——准确来说,是死气焰。” 他抬起左手,再次点燃了火焰,用左手的火焰融化右手的结冰。 然后抬眼,看着小田越来越期待明亮的目光,用轻松的语气笑着说:“死气焰与一般火焰其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例外,这个世界上唯有你一人能够融化这种冰。” 小田:“!” 很好!更酷了!而且超级方便! 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原理,再给小田演示了几次绝对零度后,沢田便安静退后,将场地和时间都交给她自己尝试。 一旁沉默围观着的六道骸在此时瞧了眼沢田,忽然轻笑了一声,走到他的身边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还真是温柔啊,首领。” 随后握着三叉戟点了点地,化为雾霭散去了身形。 “……” 沢田看向专注于研究火焰的小田,笑了笑。 绝对零度名字虽然听着冰冷,但却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温和又留有余地的招数。它可以将人束缚在特质的冰晶中,让人无法逃脱。 却又不至于夺走性命。 * 激情熬夜训练一整个夜晚的后果就是小田在第二天见到芥川的时候,眼底的黑眼圈都快坠到地上了。 然后她看了一眼芥川。 好家伙,黑眼圈与她相比简直不逞多让。 芥川本来就看上去身体不太好的样子,脸上常挂着病容,如今又带着肉眼可见的疲倦,整个人看起来虚得不行。 看着他微拧着稀疏的眉毛压抑着咳嗽的模样,想起他本质上还只是个未成年,小田忍不住劝道:“你要不还是去休息吧。” 芥川闻言,冷淡睨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表演起效果了,他现在对她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虽然跟惺惺相惜也搭不上边——但至少可以正常交流了。 “不用。” “在下会用罗生门碾灭mimic,找到那个情报员,然后问出太宰先生的下落。” 少年微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偏执,清淡的嗓音无端透着发狠的味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下一定会亲自找到他,问出他抛弃……港口的缘由。” “……” 小田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尊重祝福鼓励:“加油,我相信你。” 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祝你早日找出太宰,把他锁在小黑屋,每天在他面前吃蟹肉罐头折磨他的心态。” 芥川:“……” 芥川难得反应慢了半拍,羞恼道:“在下没有想对太宰先生不敬!” “啊?”小田纳闷,“你原来不生气啊?” 刚刚那副表现难道不算黑化?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毒唯? “难道太宰以前对你很好吗?” 她还以为他就在织田和安吾面前收敛呢,平行世界里也看着不像啊。 芥川沉默片刻,艰涩道:“是在下没有让他满意。” 小田:“……” 小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叹气一声,语重心长:“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刚刚的提议吧。不过太宰治开锁很厉害,一般的锁估计锁不住他,要小心他冲上来跟你抢蟹肉罐头。” 多少给他点教训,也多少长点心吧。 说真的,如果沢田这么对她,她早就把他连指环带人一起沉进东京湾了。 芥川却不是很高兴,又或者说他的内心还期望着这是一场误会,是有人陷害太宰,他还能回来。 他本来还想再多解释一句,却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又眯了眯眼睛,目光探究地看向她。 这个女人……难道想要囚禁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才刚成年呢! 小田察觉到芥川的目光犀利警惕了起来,还伴随着一点凶狠,看她就像是在看什么人渣变态。 小田:“?” 她思考了一会儿,又无语了一会儿。 行吧,懒得解释了,变态就变态吧。别让太宰知道就行了,不然绝对会被那个小混蛋捅到织田面前狠狠嘲笑的。 她拍了拍手:“好了,芥川大人。接下来还请跟我走吧。” 芥川没动。 他看向小田,目光中隐约透着怀疑:“你是如何得知他们藏在哪里的?” “啊,我其实有一些猜测。” 主要是因为偷看过平行世界的剧本。 她想了想,又心情愉快地补充道:“只是一些显而易见的推理罢了,很多人都懂的啦。” 本来计划着一寸寸翻过横滨的芥川顿了顿,陷入沉思。 他想,太宰先生也是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轻松看透。他本以为这就是他强大的象征,但她却说很多人都懂……不,她绝对没有太宰先生懂! 咳,话虽如此—— 他是不是也应该学点推理? 如果能达到小田这样的程度,太宰先生会不会更认可他一些? 芥川思索着跟在小田身后,冷静地观察着她的表现,尝试像太宰一样分析判断她的行为。 ……啧,分析不出来。 不管怎么看,这个女人就像是已经明确知道目的地,完全看不出观察的痕迹,只能判断出她对横滨的道路很熟悉。 她领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郊外,透过树林隐隐能瞧见建筑的轮廓,爬着青苔与岁月的痕迹,像是已经被废弃多年无人使用。但周边树林里隐藏戒备着的武装人群已经足以证明她找对了地方。 硝烟的味道在林中弥漫,芥川低低咳嗽了一声。他的黑衣化为凶猛的黑兽,自四面八方而去,毫不留情地捅穿了那些披着斗篷的灰色幽灵。 不过是一群没有异能力的杂鱼,对付他们不需要花费他太多精力。而他本人甚至吝啬分给那些弱者一点余光,自始至终都只是紧盯着走在前方的小田。 小田听着周围传来的那些枪声,闷哼声,锐物捅穿血肉的声音,重物失去支撑倒地的声音……混乱的杂音掩盖了脚步踩在枯叶上的细微动静。 她循着直觉侧过身,躲过几发流弹,又不动声色地趁机瞧了眼依然跟在她身后的芥川。 她看见了少年脸上不为所动的表情,就好似周围那些逝去的生命与他脚下的杂草无异,神色漠然。 流弹蹭着脸颊飞过,小田转正了身体,看着已经露出全貌的建筑,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16岁啊。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pk学院上高中呢。 每天最大的痛苦就是看着同班同学海藤犯中二念叨着什么漆黑之翼,然后尴尬得脚趾抠地,顺带着以毒攻毒治好了自己的中二病。 18、结束战斗 人与人的十六岁不能一概而论。 小田又想到了织田。 年纪轻轻就去做了杀手,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金盆洗手,二十出头已经在养崽带娃,人生又何止只按下了一个快捷键,就连长相都显得着急了一些。 ……说起来,有空劝织田理理胡子吧。 她想着,然后侧过身。 罗生门化为锋利的尖刃,自她身后笔直冲向门扉,切豆腐似的将其轻松破坏。与门扉一同被破坏的,还有门口持枪的守卫。 “退后。” 芥川抬手轻掩着口鼻,遮挡住浓烟,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室内,眉心蹙着。 小田从善如流地让开。 毕竟她可是柔弱的文职人员,芥川才是正儿八经的武斗派。 罗生门很适合清场,芥川身上那件黑漆漆的外衣就好像连接上了地狱的门扉,放出一群肆无忌惮的漆黑野犬,凶狠地撕咬着目光所及的一切生命。 有他在,他们非常顺利地见到了纪德。 小田还站在芥川身后,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空旷的廊道,高大透亮的玻璃窗,还有手持双枪的纪德。 平行世界的织田就是在这里死去的。 当然,也有不同。比如现在是正午,阳光明媚,景色敞亮,没有逢魔之刻让人头晕目眩的光。 再比如,她身前还站了个超凶的芥川。 超凶的芥川超凶地望向纪德,冰冷地质问:“那个情报员在哪?” “嗯?” 纪德微诧地抬眸瞧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转着眼睛的小田,随后轻笑一声,说:“他在昨夜就被人救走了。” “你们不知道吗?” 小田:“……” 小田无奈扶额。 是织田吧,绝对是他吧,真不愧是他啊。 不过看纪德的反应,他应该还没跟织田对上吧?不然他恐怕也没这个心思继续在这里等着她,早就追着织田去了。 这般思考着,她又故作冷静地抛出质疑:“是吗?有谁能在你的看管下救出人质?” 纪德也不否认,只说:“你误会了。我没有亲自看管坂口安吾。” 倒不如说,放走安吾就是与港口首领合作中的一环。具体是他自己逃走还是被人救出,都不重要。 目前为止,纪德认为他与森鸥外的合作还算愉快,所以并不准备撕毁合约。更别说,现在还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在他面前。 纪德低低笑了一声,目光明亮地看向小田:“他也不是人质,因为你肯定会回来再找到我,与我战斗。” “那么这一次,你准备好武器了吗?” 他咬字清晰地喊道:“小田月。” “……” 小田还没搭话,就见纪德突然抬手朝地上开了两枪,提前击退了攻向他的罗生门。 “你在开什么玩笑——” 被忽视了个彻彻底底的芥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满的气息,表情凶狠:“在下才是你的对手!” “既然不能给出有用的情报,那你就没有了继续讲话的价值。” 罗生门铺天盖地的朝他冲去,伴随着芥川低哑的嘶吼:“死吧——!” 纪德微微挑眉。 他轻松躲过了罗生门的所有攻击,并提前预言出对方的进攻,用枪反击了回去。 “你的异能力很强大,少年。” 他平静道:“但杀我还远不足够。” 纪德举起枪,又放下了。 因为已经有人用一个手刀让芥川彻底安静下来了。 小田语重心长:“他还是个孩子呢。” 纪德并不介意:“请随意。” 确实还能算个孩子,还是个未来可期的少年。但只要不是命运派来解救他离开这糟糕世界的人,他都不会太过在意。 而目前为止,小田是唯一让他看见希望的存在,他不介意因为这份特殊给她优待。 直到她处理完芥川重新站在他面前后,纪德才慢慢道:“你的异能力其实并非预言,而是直觉吧。” 小田顿了顿,随后淡淡反问:“怎么,很失望吗?” “不。” 纪德摇了摇头,笑着说:“应该说惊喜,直觉竟能做到如此。” 他这一生遇到过太多人,其中也包括强大的异能者。然而再厉害的攻击手段,只要被看穿了就没有意义。所以这份堪比预言甚至能改变预言的直觉,已经弥足珍贵了。 小田心想,还有更惊喜的人你没见到呢。 她说:“不过,你猜错了。” 纪德微怔,紧接着露出稍显错愕的表情。在异能预言中,他看见小田的头顶与双手燃起金橙色的火焰,如朝阳落进人间,熊熊燃烧着灿烂的光辉。 那灼热的火焰冲向他。 “我的异能力可不是直觉。” 纪德提前跃开,他能感受到火焰的温度从身侧滚过,那明亮的色彩同样点燃了他眼中的斗志。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循着预言的行动轨迹朝小田开枪,同时大声笑着道: “这不是更令人惊喜了吗!” 小田则是借助火焰的推力增速躲开子弹,同时加大功率毫不犹豫地拉近与纪德的距离。 但这一次,纪德没有再选择让她近身。 小田并不意外。 无所谓,她可以加速。他躲她去追就好了。 距离拉近后,想要躲避来自纪德的子弹就更困难了,她不可避免地因此擦伤。但同样的,哪怕在预言中可以提前知晓,但留给纪德做出反应的时间也变短了。 纪德却仍觉得不够。 他甚至还有余裕催促她:“要快一点,要再快一点!”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不足以杀死他,他甚至还没有受伤。 难道说,小田也不是那个能够拯救他的命定之人吗? 纪德开始有些失望了。 火焰与裁纸刀对于他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不管什么攻击,打不中就没有意义。 纪德朝小田的脖颈开了一枪。 她只微微偏移了一些,预言紧随其后警示他,在未来的五秒内,她会任由这枚子弹击中肩膀,换来距离上的优势,紧接着一拳揍在他的脸上——然后,火焰会在眨眼间变成冰晶,将他整个人都包裹束缚起来。 嗯?她还能控制冰? 纪德短暂地惊讶了一瞬,下意识想要提前躲开她的拳头。 ——却又在那一刹那顿住。 不过须臾间的变化,他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情感如山崩海啸般涌出,瞳孔也随之猛烈颤抖着。 他看到又一枚子弹的出现。 不,是两枚。 相当漂亮的两发射击,都对准了他持枪的手腕,眨眼间便能卸掉他全部的战斗力。 他尝试改变闪避角度,而那两枚子弹也随即更换角度,依旧是对准手腕的位置。 不同于小田出于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而被动躲避,这就是最最真实的预判。 这一刻,纪德明白了:这个世上竟然有人——这世上真的有人——能与自己看见同样的世界! 同样也是这一刻,纪德清楚了:自己已经输了。 与那位未知异能者的互相预判会消耗时间,但小田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要么被冰晶封住行动,要么被子弹废去双手。 倘若他与小田距离再远一些,又或是倘若他能再早一点知道有个与他相同的异能者埋伏在周围,只要再多出哪怕一点点余地,他都有信心再多周旋。 但战斗没有倘若,只有输赢。 就在这生命中最要紧的关头,纪德忽然轻笑出声。 他既没有躲避小田的火焰,也没有躲避那两枚子弹。他选择转过身,看向子弹发射过来的方向。 一秒,两秒,三秒。 几乎是在瞬间凝结而成的冰晶遮挡住了他的视野。而他也通过这虽然透明但在阳光下又很斑斓的色彩,看见了持枪的红发男人。 非常漂亮的合作。 他想。 但还是有点遗憾。 如果能早点遇到就好了啊。 * 小田其实没以为自己能打中纪德的。 毕竟他会预言,这是不一样的。 在她的计划与考虑中,她可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利用火焰凝固的冰晶将这片空间几乎填埋,才能在最后迫使纪德无处可逃。 当然,期间也不排除对方意识到她的计划,中途跳窗离开的可能性。 但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纪德在最紧要的关头突然放弃了抵抗,甚至还转身背对她,毫不在乎地将弱点暴露在她面前。 而对方异样的表现也让她有了预感。 在利用负压的死气焰将他变成一座冰雕后,小田抬眸看向门口,并没有特别意外地看见了织田。 果然是他啊。 小田有很想叹气,因为织田真的一点也不听话,明明自己还是叛徒却到处乱跑,明明知道纪德就在这里还主动过来—— 但嘴角却偏偏不争气地微微翘起。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织田放下枪走了过来。 “送走安吾后就去找你了。” 他在纪德的面前停住脚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会儿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冰块,甚至还能清晰看清他的表情,是兴奋又释然地笑着的模样。 织田表情微凝。 小田轻咳一声:“这个是……呃。” 异能力?不能算吧。死气焰?他听得懂吗? “很厉害啊。” 他说:“以后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能过得很舒服了呢,月。” 小田:“……” 小田:“啊嗯,是的,省电费了。” 顿了顿。 她叹气:“不会转移话题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但我记得你在港口的打杂工作中还包括处理家庭纠纷,这个不应该很锻炼人吗?” “也还好吧。” “一般我都会劝他们,”织田看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事情可以不用解释。” “情感自会帮你选择信任与否,若不再拥有情感,单纯的利益关系处理起来就更清晰简单了。” “……” “真是的。” 小田忍俊不禁:“劝分了很多吧,作之助。” 19、一笔遗产 铛铛。 森鸥外捏着手术刀敲了敲,望着面前的冰雕沉思了一会儿,指尖翻转,刀刃白光一闪,切割出折磨耳膜的长音。 没留下什么痕迹。 继续沉思。 金发蓝眼的红裙女孩站在他身边,仰着脸看着冰雕,好奇地问道:“他死了吗?” 森鸥外闻言,瞥了眼身侧的检测仪器。心跳虽然非常缓慢,但也保持着稳定有序的节奏。有点像是冷冻人的状态,却也不尽然相似…… 简单来说,医学奇迹。 “没有哦,爱丽丝酱,他还活着。”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不是很方便吗?” “方便?” “嗯嗯,如果下次林太郎再逼我试衣服。” 爱丽丝娇俏地转了个圈,双手背在身后,弯着眼睛笑的时候可爱极了,连嗓音都甜腻得像是棉花糖一般:“就把你冻起来好啦。” “诶——?” 森鸥外大受打击地低下腰,委屈地拖着长音:“别这么对我啊,爱丽丝酱——” 爱丽丝扭头:“哼。” 心情愉悦地跟自己的异能闹腾完,森鸥外重新直起腰身,表情恢复了不露声色的冷淡,若有所思地看向冰雕:“不过,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 他掷出手术刀,瞄准了纪德的心脏位置,却只是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便摔落在地上。 森鸥外不甚意外地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淡淡道:“高温,锐器,激光……啊,恐怕连钻石都无法打磨吧。” “虽然有织田君的帮忙,但也是顺利解决了mimic的首领。而这才只是拿到指环不过一年的……大空么。” 他轻笑一声,随后转过身,看向手握纸伞安静站在门边的和服女性。 “红叶君。” 森鸥外很好奇:“你觉得前代首领要设下怎样的埋伏,才能杀死那样一位经验丰富又实力强大的顾问女士呢?” 红叶不自觉攥紧了伞柄,神情严肃。 她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他在怀疑小田葵并没有真正死去。 “……” 眉心紧紧蹙起后又被慢慢展平,赭发的女人无声地叹息,低垂的眸光并无聚焦地落在虚空:“您说的这些,妾身也不是没有猜测。” “但如果先生真的还在这个世界,作为母亲,她至少不会错过孩子的葬礼。” “哦?”森鸥外颇为意外地挑起眉,“她原来是这样温柔的性格吗?” “她是。” 红叶的言语轻而笃定。眉眼微弯,便淌下如水般盈盈的笑意,伴随着一点回忆且感慨的姿态:“毕竟,她可是会为不认识的哭泣着的孩子停下脚步,递出糖果安慰的人啊。” 森鸥外望着她,沉吟不语。 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忽然道:“如果只是拿糖果哄小女孩的话其实我也……” 被红叶礼貌且客气地打断:“请不要拿先生的行为与您的特殊爱好比较,这很失礼。” “以及,让客人久等也很失礼。” 红叶低下头,轻声道:“就当是妾身的私人请求,请别太为难她的后辈。” 森鸥外哑然失笑。 “嘛,算了。” 他摇了摇头,从善如流地脱下属于医生的白大褂,换上了属于首领的黑披风,最后再搭上标志性的红围巾。 离开房间前,他笑着对他的干部说:“不用担心,红叶君。” “只要她属于港口黑手党,就永远会得到港口黑手党的尊重与优待。” * 小田月,港口黑手党底层摸鱼员工一名,三天前扛着冰雕向首领汇报任务,现在正在被首领激情放鸽子中。 好在待遇提升了,还有位置坐。 一张圆桌,两把椅子,正对着宽敞明亮的落地玻璃窗。 特质的高清晰度防弹玻璃几乎没有什么色差,一眼望去便是天空最真实的色彩。无论这座城市再怎样藏污纳垢,从这个角度望去都是美丽至极的横滨。澄澈辽远的天空也永远会安静包容它所容纳的一切。 不得不说,景色很美。 小田决定暂且不记森鸥外的仇。 “啊,抱歉。” 姗姗来迟的首领抱着一个文件袋,在她对面的位置入座。 “临时去取了一些东西,让你久等了。” “请别在意,这里景色很好。” 至少比面对首领更令人心情愉悦。 森鸥外笑笑,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颇为赞同地点头:“确实不错。” “首领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唔,就是想告诉你,安吾君的真实身份是异能特务科的间谍,带回他的任务可以不用继续执行了。” “是。” “还有件事情,我也想跟你简单聊聊。” 森鸥外拿余光轻轻点了一下她左手拇指上的指环,但没多久留,很快便重新着落在窗外晴朗的天空:“有关于你的异能力。” 小田神色未变。 “首领想问什么?” “小田桑是什么时候觉醒异能力的呢?” “拿到指环后。” “哦?” 森鸥外略感意外地瞧了一眼她,随后低低笑道:“原来如此。世上确实存在着这样的手段,可以将自己的异能力送给血亲……这枚指环应该就是媒介吧。” 小田恍惚。 啊,原来还有这种手段吗? 谢谢你,森首领。你给出的理由真好用,借我也用一用。 “那么,对于这枚指环的前任主人,你有了解过吗?” 啊,我知道她是专门从异世界跑来扔指环的算了解吗。 “没有,首领。指环只是我在父母旧宅中翻出来的物件,我对它和它的主人都不算了解。” “这样么。” 森鸥外露出遗憾的表情。 似乎是觉得情绪烘托的差不多了,他又用讲故事似的语气娓娓道来:“指环的前主人是你的奶奶,你小时候应该也见过她。” “抱歉,没有太多印象。” “你无需道歉,一定要说的话,是港口亏欠了你们。” 森鸥外微微垂目,明朗的阳光将他的五官轮廓甚至修饰得很温和。 “无论是你的奶奶还是你的父母,都对组织忠心耿耿付出良多,才会不得已缺席了你的成长。” “尤其是你的奶奶,小田葵。” “她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异能者,与前代首领一同发展壮大了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凝聚了她的太多心血与付出,甚至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港口今天的位置。” “……” 小田沉默。 狱寺曾说过,彭格列是整个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在日本也有不小的势力。奶奶从小被当做彭格列的唯一继承人培养,就连沢田的老师都曾教过她一段时间。加上自身本就天赋卓绝,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并不稀奇。 但她还是直觉森鸥外在半真半假地编故事,不太确定,再听一听。 “港口黑手党在横滨的势力一度如日中天,无人敢冒犯其威严。可惜好景不长,小田葵死于敌人的埋伏,而前代首领也年迈病危。组织被交到我手中时,已经摇摇欲坠。” 森鸥外轻轻阖目,有些怅惘地叹息一声。 “我虽然努力保住了港口黑手党的地位,不至于无颜面对前代首领,但偶尔也会怀念她曾经的辉煌。” “……” 小田听懂了。 哦,他想让她像奶奶一样给港口打工。 背景故事铺垫得也差不多了,森鸥外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立刻抛出橄榄枝。他的双手在白手套的修饰下更显修长,轻轻把来时被搁置在桌面上的文件袋推了过来,笑道:“你的奶奶在组织身份尊贵,死后也留下了一大笔遗产。” 小田难得愣了愣。 她在首领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文件袋,取出里面的纸张简单翻阅了一下。 翻了没几张就停下了,脑海中只盘旋了一个念头——富婆竟是我自己。 织田以后要是养不起孩子了,她不仅可以随意资助,还能再帮他养一百个,专门建所学校都不是不行。 森鸥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见她回神后才继续说:“港口曾经也想把这笔财产交给你的父亲,可惜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没有异能力,无法守住这笔财产,不如全部交给组织。” “我在接手港口后又重新整理出来这份财产,自作主张地留下了。” “而现在,我想将它交给你。”森鸥外轻笑,“拥有她的异能力的,作为她的血脉的你。” 他抬眸,目光不避不闪地凝视着小田的眼睛,坦然且轻描淡写道: “连同干部的位置一起。” “……” 小田陷入沉思。 森鸥外虽然抛出了足够份量的筹码,但她其实没有那么心动,否则也不会只想到可以替织田减轻负担。 但问题并不在于筹码,而在于接受了会如何,拒绝了又会如何—— 啧,不管怎么想,无论接不接受森首领都不会轻松放走她吧? 她淡淡收敛了思绪,问道:“干部的位置也是奶奶的遗产吗?” 森鸥外回答:“不,这是你抓到mimic首领的嘉奖。” 小田:“哦。” 她将手中的纸张理整齐,重新塞回了文件袋中:“奶奶的遗产我就拿回去了,非常感谢您的信任。至于干部的位置,我还是希望您能再仔细考虑一下。” “我现在并不够资格,恐怕无法服众。” “哦?” 森鸥外稍稍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尾音。半晌后轻轻笑了一声:“也是。” 他似乎很好说话地答应了,但下一句就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那么,给你时间,你去服众。” 小田没再拒绝:“是。” 但她还有一点困惑,来自她的直觉:如果太宰没有叛逃,森欧外还会允诺给她干部的位置吗? 又或者说,她会得到的位置真的是太宰空出来的那一个吗? 小田藏下思绪,礼数周到地跟首领告辞,随后抱着她一夜暴富的财产准备乘坐电梯离开顶层。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她恰好迎上港口那位代号为a的干部。 小田顿了顿,侧身让开路。身着黑西服的白发男人步履优雅地跨步而出,在经过她身边时稍稍掀开眼轻睨了一眼她。 被刘海遮住的右眼中,血色的光一闪而逝。 她瞳孔一缩,故作尊敬地低下头,深深藏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震撼中透着佩服,佩服中充满无语。 ——别光盯着我啊首领,还是多看看你自己的干部吧。 ——小心被奇怪的凤梨妖怪偷家。 20、过去的事 虽然但是,作为生理意义上的死人,六道骸是不是太过自由了一点? 想出来逛就出来逛,想实体化就实体化,抓个倒霉蛋还能直接上身控制。他都这么厉害了怎么不直接去搞森鸥外,还来折腾她做什么? 小田很早就想吐槽了。 包括指环里面那群神仙都是,除了没有生理需求不能享受美食之外,过得简直比人还舒服。 如果这就是死亡的话,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太宰治对它的期待与向往。 但低头看看手中这笔所谓的遗产,小田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不解。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一年,但她能感受出来,彭格列这群家伙其实还挺护短的——这点从她第一次面对纪德时的热闹程度就能看出来了,他们就差直接上手帮她打了。 既然如此,奶奶是怎么死的? 这个困惑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家后,把沢田从指环里喊出来询问。 “嗯?葵是怎么死的?” 他迷茫了一会儿,哭笑不得:“你怎么就听信了他说的话?她还活着啊。” 小田:“?” 手中的遗产忽然变得烫手了起来。 沢田拿指尖点了点指环,提醒道:“她是指环的主人,又是彭格列的血脉,死后的灵魂自然会出现在这里。” 小田:“……!” 对哦,好有道理。 如果奶奶真的死了,她应该跟沢田一样也会成为指环里面的神仙才对。 小田很难不好奇:“那她去哪儿了?” 微妙地沉默一瞬后,沢田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不知道。有关于阿葵的事情,我们都知之甚少。” “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吗?” “其实并不是。” 他的目光稍稍偏移了些,隐约还流露出几分尴尬,斟酌着合适的形容:“阿葵的性格比较……嗯,独立。” “七的三次方融合为一枚指环后,虽然只有作为彭格列的我们因为[贝]的性质在这里留下了传承,但毕竟是完整的世界基石,所蕴藏的力量自然不言而喻。” “我猜,你应该也不是没有察觉吧?” 小田了然:“啊,是的。” 也对,有一整个世界基石在背后作为能量支撑,也难怪他们一个两个能做到没有限制来去自由——原来是开挂了啊,那没事了。 那六道骸开心就好吧,她是管不了了。 森首领也就自求多福吧,反正她是不会同情他的。 “但阿葵不喜欢这样。” 沢田揉了揉鼻尖,无奈笑笑。 他还记得当初尚还年轻的沢田葵是怎么跟他解释的——对不起,你们存在感太强了,我睡不着觉。谈心的话等我死后再聊也来得及,总之先再见吧。 然后就连夜加工赶出一款特制匣兵器,用于完全隔绝死气焰使指环失去供能,也迫使他们陷入沉睡。 说直白点,就是他们被嫌弃了。 至于日常战斗的需求,当时彭格列的科技已经足够制造出质量不错的普通指环用于替代,至少不会像云雀从前那样用一次就报废一个。沢田葵就让人做了个看着一样的,平日里控制控制输出功率也够用了。 所以,她很少会真正用到这枚指环。 小田听完后:“……” 说真的,好心动。 什么匣兵器,奶奶能不能给她也整一个? “至于她为何会选择假死,又为何会把指环从匣兵器中取出。” 沢田坦言:“我也不得而知。” 小田若有所思。 她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桌上,拿指尖轻轻敲了敲浅棕色的牛皮纸,慢慢道:“也就是说,森首领方才对我说的那番话,你其实也不能确定真实性?” 沢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但有一件事,哪怕不曾亲眼看见,我也永远不会怀疑。” “什么?” “沢田葵属于彭格列,她是彭格列的首领,她的忠心也只会交给彭格列。” “……” “好的,我知道了。” 小田闭了闭眼睛,有点头疼地用指腹揉了揉眉心:“本来以为你会清楚奶奶从前的事情的……现在看来也只能去问那个麻烦的家伙了啊。” * 见面地点被定在一家高档日料店。 因为包厢隔音好。 小田移开门走进房间后,港口在逃干部拿着十分新奇的目光上下描着她:“我发现你的性格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这种事情居然会想到直接问我吗?” 知道了未来可能发生的悲剧后就全部告诉了织田作,想知道那位大空的情报就直接来问曾经作为港口干部的他。 啊,原来小田月是这种属性的人吗。 “不然呢?” 小田挺无语的:“如果纠结隐瞒只能拖慢处理事情的效率的话,那它除了自讨苦吃还有什么用?” 太宰弯了弯眼睛,轻声道:“但信任是非常宝贵的东西,随便交付出去可不太好呢。” “哦,没有随便。” 小田神色淡淡地在他对面跪坐下,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餐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我非常信任作之助。” “……” 太宰微愣,随后略显孩子气地鼓了鼓腮帮,不满地瞪了一眼她。一边拿起文件袋故意把里面的纸张翻得哗哗响,一边还生怕她听不见似的碎碎念着:“什么啊,真可恶,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太作弊了!这样我不是不帮忙都不行了吗……” 这简直就是在逼他去证明他就是织田作信赖的朋友——真的好狡猾! 但他还真就吃这一套,甚至心情还有被哄好,愉悦地决定帮这个忙。 小田视若无睹,淡定倒茶喝茶。 “全都是跟港口利益息息相关的股份啊……森先生想把你绑在港口的信念很坚定呢,小田。” 太宰从抽出一份所有权证明来:“给,这个是你奶奶的。其他都是与她资产等价但又能把你留在港口的束缚吧,啊,简单理解就是公司分红。” 小田接过,低头看了看。 小田:“……” giotto食品专营连锁品牌,专门做点心甜品的产品,在日本也算是小有名气。巧克力卖得非常好,咖啡果冻做得也很不错,她有一位高中同学就很喜欢。而她也曾买来讨好过这位平平无奇的超能力高中生,拜托他用瞬移能力帮她去隔壁国家带小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giotto应该是彭格列初代首领的名字吧?该说不愧是奶奶吗。 “森先生应该跟你说了什么诸如‘小田葵对港口忠心耿耿’之类的话吧?” 太宰说着反问的句式,语气却是轻松且笃定的:“别信哦,你奶奶根本没有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 小田抬眸,真情实感地诧异了:“她居然没有加入吗?” 她虽然有猜到森鸥外有在诓她,但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太宰耸耸肩:“如果你觉得挂名顾问算港口正式员工的话。” “我之前出于好奇调查了一些,你的奶奶出现在横滨时一无所有。港口给了她一个身份,出于报答,她也帮港口解决了一些问题,但拒绝加入。” “但优秀的人才总是会引起觊觎的,前代首领不愿意放走她,可能是觉得麻烦吧,她干脆直接架空了前代首领。” 说到这里,太宰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其实还蛮欣赏小田葵的性格的,别的都不说,光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居然被外人架空了权力,就已经挺好笑的了。 “森先生肯定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吧,毕竟他连对我都不敢说呢。” “你的奶奶可不是首领贴心乖巧的左右手,她是实实在在统治过港口的。当初只要她愿意,你现在就是港口黑手党的大小姐了哦。” 小田:“……”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意外,毕竟她奶奶曾经也是做过家族首领的人,混成这样只能说不愧彭格列的名声。 但果然还是会觉得好厉害啊。 太宰撑着脑袋笑,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所以森先生也挺忌惮你的啦,他就是这样的人嘛,一边觉得你很好用一边又怕你脱离控制。” “而且他被你篡位成功的可能性可不小哦。” 小田:“……” 小田:“为什么这么说?” 暂且不提她想不想篡位,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觉得她篡位就轻轻松松,好像今天答应了明天就能把森首领拽下来一样。 她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太宰啧啧两声,来了兴致。他整个人都坐直了些,兴致勃勃地扳着手指算给她看:“你知道港口的五大干部吧?” “一个基本管不了事,忽视掉就好啦。一个基本没什么用,也忽视掉就好啦。” “剩下的三个干部中,我已经叛逃了。至于尾崎红叶,你可能没见过她,但她其实还挺在意你的。” 小田思索:“是因为奶奶吗?” 太宰愉快地打了个响指:“答对了!红叶大姐曾经是你奶奶的拥护者。当初的小田葵如果想当首领,她或许会是第一个跑去刺杀前代的。” 这倒不是调查出来的情报,只是他当初拿小田月当借口在红叶面前提起她时,对方的反应已经将什么都交代清楚了。 “所以如果你选择篡位,在她这里受到的阻碍可能没有那么大——啊,至少森先生一定会这么怀疑。” “最后,就只剩下中原中也了。” 听到这里,小田肃然起敬。 中原中也,大名鼎鼎的重力使,组织里常年出差奔波还负责各种救场的劳模,也是她所知晓的港口最强战斗力。 太宰会如何评价他呢? “他啊……” 太宰兴致缺缺地放下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他就是个笨蛋。” 21、思路打开 “只懂得暴力输出的蛞蝓,脑容量跟身高一样小到看不见,一想到我居然和这样的家伙共事了这么久……呃啊。” 太宰露出嫌恶的表情。 小田就纳闷了:“中原干部怎么你了?” 好强的攻击性,好不加掩饰的恶意,话还说得这么难听,情绪值都快被拉满了。 有一说一,她还挺少在他身上看见这样生动丰富的情绪,虽然是负面的,而且真的好幼稚。 他俩有仇吗?明明作为港口曾经的双黑,应该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吧?还没磨合好吗? “他?” 太宰嗤笑一声,不屑道:“渺小的蛞蝓能对人做什么?人讨厌蛞蝓又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小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高兴就好。” 行,她听懂了。 云雀恭弥和六道骸promax。 “总之不用担心他啦,你要是真想篡位,我可以看在织田作的面子上帮你解决掉他。只要你最后当上了首领,中也会比狗都听话的。” 太宰笑眯眯地提议:“你看,很方便吧。有没有心动呢?” 小田不假思索:“没有。” 他瞬间失望至极地拖着长音:“诶——为什么——?” 小田慢腾腾地翻了个白眼,反问:“我也可以帮你忙,你要不要也去篡位做个首领?” “……” 太宰顺着想了想,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痛苦了起来,最后捂着胃趴下,有气无力道:“啊,是这样的呢。” “想想就很累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管理,对外要斡旋势力,对内还要提防间谍,这几年森先生发际线都高了不少……嗳,饶了我吧。” “劳累猝死可不是我所憧憬的死亡啊。” 小田颇为认同地点头。 虽然她现在半推半就着已经做了很多麻烦事了,但仍旧不改对平静生活的渴望,也仍旧相信平凡即是喜乐。不再漫不经心得过且过和渴望平静安宁无波无澜,也并不冲突。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异能力——不,超能力者——都在追求着平凡普通。 然后,她听见太宰小声嘀咕:“但你当首领又不会累着我,我还想看森先生被架空权力后的样子呢,最好再狠狠奴役一下中也,派他去非洲挖矿。” “可你要是什么都不愿意去做,我不就没有乐子看了么……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他眨着眼睛,无害乖巧的样子。 小田也回了他一个无害乖巧的眨眼,并友善亲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很想我给你一拳?” “……” 太宰安静了。 但安静了没一会儿,就满怀好奇和期待地问她:“一拳能打死吗?” “你猜?” “我猜不行。” “呵。” 小田决定如他所愿。 她起身抬手,金橙色的流火凭空燃起将其瞬间包裹,而她则是屈起指关节毫不客气地在太宰脑门上敲了个板栗。 “嘶……烫。” 太宰微微睁大了眼睛,捂着脑门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目光在她仍旧亮着火光的拳头上转了转,最后停在她的眼睛上。 小田微笑。 “用你的异能力试探出结果了吗?还不确定的话我可以提供打掌心服务哦,小朋友。” “……” 太宰瘪嘴,小声抱怨了些什么。声音很轻也很含糊,她没听清。然后揉了揉被敲的脑门,长长地叹气一声:“我知道啦。” 真是的,坦诚得有些过分了啊。 也难怪她会喜欢织田作,他们两个的性格在某种意义上确实非常合拍。可这样不就衬得他像是个诡计多端精于算计又阴森森的不讨喜角色了吗? 这样不行。 太宰沉重地想。 他需要安吾,人设更加复杂还做了三面间谍的诡计多端的安吾。 脑海中思索着该怎样把安吾绑上贼船给他垫底的同时,太宰又问道:“那位好心的凤梨头河神现在在吗?” “嗯?” 提起六道骸,小田的表情立刻就变得难以言说了起来:“他啊,他暂时不在。” 他正忙着偷森首领的家呢,间谍当得简直不要太熟练。至少演技非常好,要不是有超直感她都未必能够发现端倪。 太宰注意到她有些异样的反应,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嗯?那位好心的凤梨头河神又去做了什么吗? 他想了想,大致有了猜测,心情忽然就像是在晴朗明媚的春天入水一样欢快了起来:“你知道当初那位好心的河神找上我的时候,是怎么称呼你的吗,小田?” 小田不明所以,但预感非常不好,深呼吸一口气后才谨慎问道:“他是怎么称呼的?” “是首领哦。” “……” “加油。”太宰单手握拳做了个鼓劲的动作,同时语气真诚地鼓励道,“你要非常努力才能不被迫当上首领。” “……” 小田放空大脑。 首领?她算个什么首领? 六道骸到底想干什么啊! 他不会哪天突然顶着干部a的身体在森鸥外面前摇身一变,一边愉悦地kufufu一边告诉他——想不到吧,我们家族的首领亲自卧底进港口了!识相点就赶紧把首领的位置让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哦——好吧,她知道,他这种谜语人就算被打死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这事他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小田开始觉得窒息。 太宰拿拳头抵在唇边憋着笑,看她痛苦至极地捂住脸,但没过多久就放下了双手,一副思维打开的模样。 “……好像也不是不行。” 如果真能让森鸥外相信她其实是某个强大组织的首领继承人的话…… 太宰终于不憋了,他笑得可开心可畅快了,意有所指道:“是哦,把握得好的话,森先生说不定会恭恭敬敬请你离开港口。” 他一下下拿指尖敲着桌面,就像是在打节奏:“在你身上花了心思,辛辛苦苦栽培,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不甘心放走,但又不可能留下来,想要报复却只能带来损失……噗嗤。” “我说啊,你就在港口多待一段时间吧?” 太宰乐不可支地想:然后气死森鸥外。 小田轻咳一声,虚伪道:“顺其自然吧。” 然后在内心想:好耶,气死森鸥外! 小田不想做港口首领是真心的。 但她想要气死森鸥外也是真心的。 平行世界的织田归根结底就是被他算计而死的,她怎么可能完全不计较啊! 森鸥外虽然很符合她对黑手党首领的想象,单从港口的利益出发他就是再合适不过的首领,甚至对于整个横滨的稳定来说都是利大于弊。 但她既不是港口,也不是横滨。只谈大义未免太过宽泛,她只判断她心中的是非对错。 结论就是——噫,肮脏可恶的黑手党首领。 太宰对于这样的发展非常喜闻乐见,他决定对小田彻底改观。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太宰治肃然起敬。 “森先生就交给你了。” 小田月也跟着起敬。 “我会的。” “黑漆漆的暴力小矮人也交给你了。” “我会……嗯?” 小田反应过来:“等等,这跟中原干部有什么关系?” 太宰的表情更严肃了。 “中也虽然是个笨蛋,但至少是个让森先生非常信赖的笨蛋。而他的性格又很……” 他顿了顿,憋了半晌没憋出什么确切的形容词来,最后只说:“算了,你接触过就知道了。” “森先生毫无疑问会让中也来接触你,一是因为他足够忠诚,二是因为他实力强大,三则是因为——” “他是最有可能让你对港口产生归属感的人选。” 小田:“?” 怎么说?他难道是个男妈妈? 太宰语重心长:“所以你要切记,这一切都是肮脏可恶的黑手党的阴谋。” “谢谢,但希望你还记得我也是黑手党。” “所以你也要用肮脏可恶的手段对付他们。” 行吧,逻辑自洽,有理有据。 “总之,织田作已经是非常完美的朋友了,你不能出轨。” “出轨不是这么用的吧?” “反正不要和蛞蝓交朋友。” 小田就很莫名其妙。 她只当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天生不对付,所以他才会抓着机会就在她这里疯狂贬低对方。 对于中原中也,小田其实也只是听说过名字。他常年出差又是个武斗派,以她从前的身份来讲根本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虽然在平行世界里看过一点,但坦白来说也不算太多,寥寥几个画面只能判断出他大概是个暴躁的脾性。 但一个能被森鸥外如此信任,还年纪轻轻就跟太宰一样当上了港口干部的家伙,想也知道不好相处吧。 她跟太宰之间好歹还有个织田在其中缓和,但她跟中原就完全没有关系了。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跟这样的存在交朋友啊? 小田不甚在意。 直到两天后,她在去港口大楼的路上无意中撞见了那位中原干部。 他没注意到她,一边举着手机听着电话,一边站在街边等红灯。 小田震惊:他居然还会老老实实等红灯! 绿灯亮起,他正想迈开腿快速通过,余光瞥见身侧的拎着购物袋的老奶奶身形不稳似的晃了晃,动作便迟疑了一瞬。紧接着抬起手向下压低了帽檐,抬手的瞬间装作不经意般碰了碰袋子,微红的光亮起,不动声色地利用重力帮她减轻了负担。 小田持续震惊:他居然还会帮老奶奶举购物袋! 沢田不知何时也从指环里面跑出来了。 他看向中也,目光在他放缓后稍稍落后于那位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半步的脚步上停顿了几秒:“他也是港口的人吗?” 小田恍惚:“是吧。” 沢田非常欣慰。 他对她说:“这才是合格的黑手党啊。” 小田:“……” 非常自然地,她想起沢田当初的耐心教导:去做个好人,去多做好事,去保护家族,去保护民众。 当时她还很不以为然,觉得沢田根本不懂黑手党:笑死,底层打工人也就算了,谁家黑手党高层会是这种样子的?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看见中原中也。 小田:“……” 谢谢,受教了。 22、就很离谱 小田沉默着目视中也用重力举托购物袋,将老奶奶安全护送到马路对面。 也许是她注视的时间有些久了,橘发少年似有所察地侧过头,食指抵在帽檐向上顶了顶,蔚蓝色的眼睛一斜便精准地瞥向她,目光冷淡而警惕。 然后,他看见了小田身上属于港口黑手党的标志性打扮。 中也:“……” 短暂的惊讶过后,少年眼中的警惕被眨去了,看起来不再那么锋利凶狠。但转而又浮现些许尴尬,被他连着帽檐一起匆匆压下。 帽檐压得恨不得能遮住整张脸,扭过头步履匆忙地离开了。 小田:“……” 沢田挑了挑眉,好笑地看着少年火烧火燎般离去的背影:“这是害羞了吗?” 小田神情复杂:“大概吧。” 这是什么纯情傲娇女高中生吗? 讲道理,这种稀有属性别说是在港口了,不管放在哪里都很少见吧?森鸥外真的是捡到宝才了。 沢田瞧了眼她:“认识?” 小田回答:“嗯,他就是太宰口中的那位港口干部,中原中也。” “是他?” 沢田也有点意外,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也不错:“他看起来会是那种比较老实的性格,多和这样的人接触也挺好的。” 小田走神的想:居然是会受长辈欢迎的性格啊,中原干部。 但小田嘴上仍旧不情不愿,她觉得自己即将被打脸:“老实?你真的要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还没真正接触过的港口干部吗?” 沢田笑了笑,递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你懂的,一种感觉。” “……” 好吧,她还真懂。 所以为什么中原中也会是这样的性格啊!那她未来不就得一直去骗老实人了吗?她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小田回想起首领的传唤,心情沉重地走进港口大楼,经过安保检查后搭乘电梯上了熟悉的顶楼。 熟悉的大平层,熟悉的落地窗,坐在沙发椅上看着天空的首领,以及背手站在首领身边的橘发干部。 嗯,很好。一点也不意外。 听见这边传来的动静,橘发的干部先生率先抬眸望来,然后顿住。 中也:“……” 小田:“……” 中也:“……” 森鸥外:“?” 小田垂下眼,避开中也逐渐僵硬窘迫的视线,只唤道:“首领。” 森鸥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会儿,稍稍眯了眯眼睛,随后有些好奇地轻笑着问她:“小田桑之前有见过中也君吗?” “回首领,没有。” 她非常体贴地说道:“我并没有在去港口的路上偶然遇到中原干部,也没有看见他在用异能力替老奶奶拎购物袋,更没有看见他被发现后压低了帽檐假装无事发生地离开。” 中也:“……” 森鸥外若有所思:“哦?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 中也无奈地轻啧一声:“别在首领面前乱说啊……只是碰巧遇见罢了。” 森鸥外笑笑,温和道:“保护横滨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居民也是我们作为港口黑手党的职责,你做得很好,中也君。” 中也不太自在地答应了一声。 小田则是装聋作哑,低眉敛目。 “好了,说正事吧。” 森鸥外看向立刻端正神色的中也,慢条斯理道:“小田桑觉醒了非常强大的战斗型异能力,还待在原来的岗位就太屈才了。她是我非常看好的人才,所以就拜托中也君带看一段时间了。” 中也闻言,有点意外地瞧了一眼她。长相是偏稚嫩的乖巧,性格看上去也挺软的,没想到居然是个武斗派的潜力股。 所以首领这是给他找了个学生? “我知道了。” 中也神情严肃。 他没有什么带学生的经验,虽然有看过太宰是如何教芥川的,但想也知道那条青花鱼的教育方式根本不可能会靠谱。 不过既然是交给他的任务,他就得负起责任来……之后要不要去请教一下红叶大姐? 森鸥外又看向小田,礼貌询问:“小田桑有什么异议吗?” 小田没有迟疑地回答:“一切听从您的安排,首领。” 比起早就被安排好人选的冤种中原中也,她现在还是对其他事情更感兴趣一点,比如至今未归不知道在哪里浪的六道骸。 可惜这种事情她是没机会直接问首领了,那就赶紧结束再见吧。 着急下班的小田非常配合。 森鸥外作为港口首领当然也很忙,不可能当真一天到晚坐在落地窗边上望着天凹姿势,目的达成后也不会强拉着她留下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谜语话。 小田是跟中也一起离开港口的。 这位在她看来刚成年不久,连身材都算娇小的少年干部轻咳一声,眉眼间沉淀着与外表不符的成熟。 他微微拧起眉,刚迟疑着吐出一个音节:“你……” 小田非常上道,一板一眼地举起手四指朝天:“我发誓我今天早上什么都没看见,中原干部。” 中也一噎:“……不是这事。” 他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微妙地感觉面前的姑娘可能根本不像她外表展现出来的那么乖巧听话,甚至隐约还有点那条青花鱼的味道…… 不,这种可能性太可怕了,所以绝对不可能。 为了防止小田发散,他语速飞快言简意赅:“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操控火焰。” “火焰?” 中也想了想,并不吝啬给出认可:“确实算是个不错的异能……异能名字是什么?” 小田:“呃,火焰熊熊?” 中也:“?” 小田:“那,火遁.豪火球之术?” 中也:“??” 小田直觉不能再逗下去了,便拿出森鸥外友情赠送的借口解释:“我的异能力并非天生,而是从奶奶那里得到的,所以我也没有给它取过名字。” “从血亲那里得到的异能力?” 中也了然:“难怪在这个年纪才觉醒……行,我知道了。明天跟我一起去做任务,我会评估你的水平。” “不要让我失望。” 小田虚伪至极地敷衍他:“我会努力的,中原干部。” 但中也既没有听出她的虚伪,也没有听出她的敷衍。他满意地点点头,丢下个赞许的眼神后,才扶了扶帽子转身快步离开。 小田:“……” 糟糕,良心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良心作痛的小田回了家,先沉思了一会儿现状以及未来将要实行的计划,又放空了一会儿大脑,最后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床上,选择开挂。 笑死,谁有能力翻剧本不去翻,一定要逼着自己去硬想出什么所以然来的? 自从可以控制死气焰后,观测平行世界的能力虽然渐渐变得可控,但也不算非常轻松。沢田无法就玛雷的能力给出参考意见,所以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摸索。 总的来说,虽然没有那么简单清晰,也不能看见太久之后的未来,但至少翻阅过去会相对轻松一些。 平行世界里可见的未来都已经预测过了,未来两年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虽然还是会有摩擦和小规模的打斗,但基本上能算和平。 但她还想观测平行世界的过去,去了解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比如森鸥外是如何当上首领的,当上首领后又都做了些什么。 主动找寻与被动感知不同,需要花费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等一切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 小田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遭到了冲刷。 该说不说,六道骸真的太对了。 原来真的只要解决掉前代首领,就能轻松顺利地当上现任首领。 平行世界的太宰治是这么做的,这个世界的森鸥外居然也是这么做的,拿着把手术刀割了卧病在床的前代首领喉,成功从私人医生上位港口首领,见证人甚至还是个14岁的孩子。 14岁啊!正是上国中二年级幻想拯救世界的年纪呢!哪怕那是太宰治呢? 这还不算。 更离谱的是中原中也。 小田同样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这位中原干部并非自然诞生的人类,而更倾向于实验诞生的强大异能体,拥有荒霸吐之名,也难怪实力强大到堪称开挂。 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年龄并非他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当他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应该便已经有7岁的外表了。 所以严格定义的话,他现在只有11岁。 11岁啊!连国中都没上的小学生啊!正是戴着小黄帽排着队出去郊游的年纪呢!撇开异能力不谈,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诞生没几年就因为异能力被推为领袖照顾一堆比他都要大的孩子;8岁就被太宰算计被同伴背叛逼到港口,最后还把自己卖给了港口;11岁就满世界乱飞出入各种危险场所,负责各种镇压救场—— 小田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心情。 她只觉得离谱,非常离谱。哪怕是黑手党也不能这么黑的吧? 她很想吐槽。 恰好沢田再次热好了三菜一汤,敲门喊她出来吃晚饭。 狱寺也在,用他的话来说,哪怕沢田下厨他都要当他最优秀的左右手给他打下手。 小田憋不住吐槽欲,逮住他们问:“你们11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11岁?”沢田想了想,“那时候应该还在念小学吧?就正常地在学校上学写作业。” 狱寺则道:“我是在家里学习。” 顿了顿,他还是咽下了后半句话:以及在姐姐的黑暗料理下挣扎求生。 小田猛拍桌子:就是说啊!这才正常嘛! 沢田似是想起什么,又笑着感慨:“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我成绩又落后,体力也跟不上,在学校里都没什么存在感。” 狱寺听不下去了,立刻辩解道:“但十代目在14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非常优秀的首领了,甚至还拯救过世界!” 小田:就是说……等等?14岁拯救世界? 小田:“……” 再见了祖爷爷,你根本就不是个适合吐槽的对象。 我需要织田……等等,织田14岁的时候好像才刚刚金盆洗手不当杀手。 小田:“……” 救救我,齐木楠雄。 原来你才是我们普通人最后的希望。 23、太糟糕了 齐木楠雄,小田的高中同学,一个堪称全能的超能力者。 他的强大从他能够安安稳稳按部就班地念完高中就可以看出来了,再复杂的势力纠纷都无法牵扯到他,再厉害的阴谋算计都无法找寻到他,包括在他庇护中的小镇。 而他对平凡普通的执着追求多少也影响了那会儿被海藤瞬尬得刚刚要对中二脱敏的小田。 权力?地位?统治世界?毁灭世界?这些他人穷极一生追寻的东西,他不废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但做到之后呢? 齐木曾面无表情地吐槽过:[别的不说,统治世界毁灭世界什么的,三观歪成漫画设定,你的小学老师真的会哭给你听。] [读书,长大,成人,工作。这样普通的生活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快给我心怀感激地去过好每一天啊。] 小田茅塞顿开。 随后彻底摆脱中二人设,愉快地选择加入齐木“平凡普通才是真理”的队伍,去追求平静的生活。 但她也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才是正常的。 人当然可以选择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使用自己的能力,齐木哪怕是三岁去拯救世界,她都不会有太多情绪波动,毕竟这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可惜现实往往没有那么轻描淡写,充满了太多无可奈何。 她不至于越过本人去高高在上地评判这些事情的是非对错,更何况这些事情很多也没有对错之分,甚至就是对的。 她也不是在泛滥同情心,严格来说她只是觉得荒诞,觉得让未成年人背负责任经历黑暗这件事本身—— 说真的,太糟糕了。 小田忍不住举例:“哪怕是从小黑泥的太宰治呢?正常的举措也应该是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在他面前杀了首领吧?” 沢田和狱寺双双沉默。 不约而同地,他们想到了蓝波。他在最开始加入战斗被选为雷之指环的守护者时,甚至才只有五岁。 沢田和狱寺:“……”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嘶,感觉要变成某种糟糕的未成年人了。 沢田低咳一声,停止发散,委婉道:“很多时候或许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 小田毫不留情地吐槽:“别说了,在我看来你们的过去也挺糟糕的。” 他们在做正确的事情,跟逼着一群孩子去拯救世界显得大人真的很没用这件事情并不冲突。 “出身贫困的,身患重病的,深陷战乱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会给人太多机会选择。” “但苦难本身就已经非常糟糕了,如果在加强逼迫的同时还不施加正确的引导……” 她顿了顿,拧起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该说幸好太宰和中原都能算是心理强大的存在吗?要是换个小孩在森鸥外手底下被这么对待,指不定就要因为逐渐积累的压力憋出什么心理疾病来了。 “你的老师当初应该教过你很多吧?不单单是指战斗。” 小田语气笃定。 哪会像森鸥外一样将什么都算计得一清二楚,标记好价值,然后做数学公式一样只取最优解。若真如此,沢田绝对不会是如今这种堪称完美的性格脾气。 沢田坦然点头。 哪怕是出于紧急状况的揠苗助长也需要合适的方法,因此,必要的引导不可或缺。而里包恩当初就做得非常好。 他忽然有些好奇:“那么,如果是你呢?” “如果你是首领,你会怎么做?” “我?” 小田顺着想了想,说:“强大的异能力者当然不会嫌多,年纪小的可以提前带回来教育吧。各种课程都安排上吧,思想品德课也不能落下,每周至少要考两次试。” 沢田:“……”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位也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真遇到什么事情,我会去亲自处理的,毕竟我才是这个家族的首领。实在是非常麻烦的话……没关系的!我已经熟练掌握咖啡果冻的制作技巧了!” 沢田:“?” 这跟咖啡果冻有什么关系? 小田又老气横秋地一挥手:“而小孩子还是要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等等,祖爷爷你不会也国中没毕业吧?” 沢田哭笑不得。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失礼的狱寺就率先纠正道:“十代目并没有放弃学业,他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学历应该比你高吧。” 高中学历的小田:“……” 可恶!她没能上大学怎么想都是港口黑手党的错! 也难怪她回横滨的那天,过来送行的齐木什么都没说,只朝她举起了一张白纸,上面非常简单明了且清晰地写着——“快逃”。 “唉,算了,就结果而言现在也不算太糟糕。” 小田揉了揉眉心:“太宰至少还遇到了织田,中原因为听话森先生也没怎么管他,至于芥川这种……” 她顿住了。 芥川这种太宰单推人,执念深成这样,她还真不好评价。 算了这个先跳过。 还有一个人她非常在意——被囚禁在港口禁闭室的孩子,梦野久作,代号q。 梦野虽然也只是个孩子,却拥有精神控制系的异能,当初为了控制住他全横滨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小田也有印象。只不过以她当时的身份,还无从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如今倒是明确了。 梦野很危险,思想也容易偏激。囚禁他是正确的选择,哪怕感化也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贸然放出就是对横滨的不负责,尽管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就是所谓糟糕但正确的事情。 但利用他就要另当别论了。 若只是为了横滨的和平与安定,关押梦野兼具麻烦与危险,森鸥外可不是会因为孩子而心慈手软的人,他会毫不迟疑地选择直接杀了他。 而他之所以费尽心思折损手下也要关押他,只是倚仗着人间失格的存在,便选择将梦野作为特殊武器收藏在港口吧。 小田轻眯起眼睛,她忽然问道:“说起来,六道骸为什么会讨厌黑手党?” 沢田看着她。 他稍稍沉吟,像是在思考判断着什么,好一会儿后才简略的给出回答:“因为他曾经是某个黑手党家族的实验体,作为武器被黑手党利用,受尽折磨。” 小田:“……” 人体实验?作为武器?嘶。 “我能再问一句,那个黑手党家族后来如何了吗?” 沢田静静看着她:“那个家族被全灭了,骸也因此入狱。” 小田:“……” 好的,她大概明白了。 希望森首领在和六道骸接触的时候能够藏好自己的野心以及梦野吧。如果被六道骸发现了,他会炸吧,绝对会吧。 说真的,他现在就已经足够折腾了,这之后还能发生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虽然她觉得森首领有自作自受的成分在,但问题是六道骸不可能光折腾他一个人啊—— 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小田沉重地想。 “首领。”她甚至换了个称呼喊沢田,“你真的不考虑管管你的守护者吗?他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了。” 沢田露出无奈的表情,遗憾地摇了摇头:“严格来说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首领了……而且就是放在从前,骸也不是会轻易听从命令的性格。” 小田默了默:“你这首领当的还挺随和的。” 沢田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彭格列的大家对于我来说更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他朝她眨了眨眼,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活泼:“作为家长,你总不能局限他们自由个性地发展吧?” 小田:“……” 小田:“云雀先生知道你把他当儿……” 沢田表情严肃地打断:“请不要乱说。” 小田:“嘁。” 沢田莞尔。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笑着安慰自己的后代:“骸有分寸的。” 小田:“哦。” 真的吗?我不信。 * 有分寸的六道骸再一次彻夜未归。 雾的行踪本就难以捉摸,想要捕获雾更是难上加上,哪怕是沢田也无法确定他现在在哪里,又去做了什么。 翌日早晨,小田心事重重地站在了中也面前,看了一眼戴着帽子的橘发少年,想了想他的年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甚至有向和蔼发展的趋势。 中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他颇为警惕地观察了一圈周围,没发现什么异样。又看了一眼小田,看起来也只是乖巧听话的模样。 错觉吧,他想。 然后他又想起昨天找上红叶大姐请教时,对方在最后跟他说的话——“小田月是故人的血脉,还请多照顾她一些吧。” 类似的话,首领其实也跟他说过。大意也是让他多多照顾小田,最好能让她把港口当成家,而并非只是一个工作单位。 中也:“?” 虽然不明,但深觉任重道远,对小田也愈发重视了起来。 就连任务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全灭一个背着港口黑手党在横滨偷摸着贩毒的小组织。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剿灭任务,但即能让她深刻感受到港口的人道主义精神,又能让她直观体会到港口的强大实力,最后还能在共同对敌中见识武斗派成员之间的互帮互助。 并且,他还会保证他们全部性命无虞。 保证像在家一样安全温暖。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 中也道:“清剿一个组织,不用留活口。” 小田:“……” 她就知道!肮脏的黑手党组织!一天天的尽让孩子去犯罪了!瞧瞧把人家一个本来老实良心的孩子逼成什么品种的法外狂徒了! 可恶!! 24、这是礼物 作为准备中的一环,中也提前翻查过有关于小田月的基础资料。 她在港口待了有接近5年,认真算起来还是他的前辈。但只是基层员工,所负责的内容也仅仅只是在办公室敲击键盘做做预算。虽然也是个黑手党,但恐怕连枪都没摸过,是个彻彻底底与战斗隔绝的岗位。 但据说她不久前和芥川解决了一个异能犯罪组织的头领——是运气好,还是真正拥有实力? 中也更倾向于她运气好,以及她的异能力强悍到足够碾压那个头领。 强大但青涩,且潜力无穷。如此才具有培养价值,就像那只年轻的黑色祸犬。 这是中也的初步猜测。 情报人员给出的据点位置在一间仓库,接近目的地后,中也双手插兜停住脚步,接着集装箱的遮掩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守在仓库门口警戒的守卫人员。 他说:“你打前阵突破,没问题吧?” 小田谦虚且保守:“应该没有问题。” 中也瞧了眼,没看出勉强的成分,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至少不是个畏战的性格。 “去吧。”他轻描淡写道,“我会兜底。” 小田微微一顿。 很细微,在中也察觉之前便已经冲了出去——更准确来说,是飞了出去。 用火焰推进,像是一道在地面划过的流星,眨眼间便冲到守卫人员的面前。在他们开枪之前,那阳光般灿烂的金橙色火焰就已经烧至他们眼前,又迅速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晶。 短短几秒,门口便多出了几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远远围观的中也:“?” 等等?你管这叫火焰系异能? 小田已经解决得足够迅速利落,但不可能毫无动静。门口的声音已经引起仓库内武装人员的警惕,而头顶的监控更是将她的举动暴露了个彻底。 她没有冒然闯入,而是抬手先用火焰破坏了头顶的监控,以避免继续暴露行动,随后向旁边撤离了两步,侧靠着墙壁,耐心等待着扫射的枪声响起。 弹雨破门而出,又因为空无一人的门口而减缓攻势。 小田知道他们仍在门后警惕,又耐心多等了一会儿,最后凭借着直觉把握住最好的时机,迅速冲进仓库内。 枪声再次响起,很快又渐渐平息。等中也领着其他人进入仓库时,只剩下一堆新鲜出炉的冰雕。 损坏的灯光半明半暗,机械化的武器落了一地,墙壁上还有枪弹留下的痕迹,混杂着货物被打翻后倾倒而出的粉末药品,满地狼藉。一片污浊不堪之中,摇曳的光坠落在纯净无暇的冰晶之上,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好似艺术品般透着荒诞怪异的圣洁感。 负责打前阵的小田安静站在角落,微低着头看着脚边洒出部分的白色粉末。她仍旧是一副没有攻击性的无害模样,硝烟甚至没有侵染她的衣角,完全看不出刚刚仅凭一己之力解决了一整个武装完备的组织。 中也:“……” 就这还用他教?教什么?教她开污浊? 直接派出去出任务吧。 中也心情复杂。 小田的执行力完全挑不出毛病,饶是他再怎么绞尽脑汁,也只能憋出干巴巴的一句:“干得不错。” 但考虑到首领的任务,他还是丢下了一句:“明日跟我去训练场。” 应该是对抗群体中没有异能力者的问题,才会让她赢得如此轻松,让他的全部准备付之东流,手底下的人全部成了陪衬。 行吧,那就让他亲自来见识见识她的水平。 小田回过神来:“好的,中原干部。” 她看向仓库里堆积的货物:“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会有人过来销毁。” “哦。” 她放下跃跃欲试想要直接点火的手。也是,这种东西直接烧毁多污染空气啊,还是交给专业人员吧。 然后,下班心切的小田礼貌询问:“我可以离开了吗?中原干部。” 中也没有立刻给出回复。他随便挑了一座冰雕,若有所思地盯着打量了好一会儿,又绕着转了一圈,最终确认了一个事实——里面的人仍然保有生命特征。 而任务指令是不留活口。 是没杀过人,所以不想杀人吗? 中也思索着瞥向小田。 港口的黑西服其实与她并不搭配,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她的模样是草食动物似的温顺无害,蜜糖色的眼睛更是干净澄澈得不像是来自黑色世界的人。 他记得小田月的家世不算差,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此前的经历又不涉及危险,毋庸置疑是属于温室的花朵。 觉醒强大的战斗型异能力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或许并非好事,只是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再拥有其他选择。 “……” “嗯。” 中也抬手向下压了压帽檐,打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听不出语气地平淡道:“回去吧,记得写任务报告,明天一起带给我。” 小田火速润了。 在她离开后,橘发的少年试着用手掰了掰冰晶,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这种由火焰凝结而成的奇怪结晶比他想象中要坚硬很多,至少很难用蛮力摧毁,估计也不会自然融化。 那四舍五入里面这些人是不是也可以等着饿死? 中也陷入沉思。 思考了一会儿后,他抬起右手,隔着漆黑的皮质手套微微触碰面前的冰雕,手下泛起象征异能力的红光。 红光越来越耀眼,在逐渐增强的重力作用下,连钻石都无法打磨的冰晶最终还是难以抵御这沉重的碾压,虽然没有被破坏结构,却还是难以避免地被挤压得更致密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本就不留余地的局限空间哪怕只缩小了一点,也足够让里面的人变了脸色,由青白到紫黑,最终窒息死去。 一个接着一个,不留活口。 而这一切都被一只深紫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注视着。 直到中也扫完尾领着众人离去后,那只无人能看见的眼睛才缓缓闭上。三叉戟轻轻敲了敲地面,紫发的少女在浓雾的笼罩下消失不见。 * 库洛姆回到家的时候,小田正在磨磨蹭蹭地写着报告。 她将自己所看见的全部告诉了她。 “那个少年的异能力很强大,而且这应该并非他的上限。” “因为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非同寻常的——” 库洛姆轻轻闭上眼睛,慢慢吐出一个词:“力量。” 小田停下笔,在指尖转了转:“嗯,我知道。” 中原中也的战力水平在哪里,在平行世界见识过双黑出任务的她一清二楚。 这位可是开了污浊后还能手搓黑洞的狠人,完全算是开挂级别的战斗力了,根本不能拿普通异能力者跟他比较。 比起超规格的战力,她更感慨的果然还是:“好良心的上司。” 库洛姆露出不解的表情。 小田思索了一会儿,简单举例解释:“这么说吧,刚刚那种情况如果换作是森首领,他应该会直接命令我将所有人全部杀死才能离开。” 她毫不留情地逮着机会就抹黑森鸥外,并且并没有觉得夸张。 倒是库洛姆想了想,好奇地问道:“所以小田不想杀人吗?” 小田不转笔了,她叹了一声气:“怎么可能会想做这种事情啊。” 只能说,绝对零度是一种很好的逃避手段。让她不至于直面某些事情,有了余地。 她没有织田那样深切的执念和必须不杀人的理由,她单纯只是不想让自己对生命麻木,觉得它们脆弱渺小能被轻易剥夺,然后在无知无觉中坠入深渊。 这种不健康的心理很不符合她对平凡普通的定义,哪怕她现在就是在法律边缘大鹏展翅,她也想尽可能拽紧最后的理性蛛丝。 伪善和怯懦有时也不失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至少在她笃定自己不会动摇本心之前,她还需要这么做。 但在必要的时刻,她亦不会犹豫。 “先不说这个。” 小田觉得有件事情真的不能再继续忽视下去了:“你能联系上六道骸吗?” 库洛姆乖乖点头。 “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小田已经开始怀念当初那个只会逼逼不会搞事的六道骸了,比起撒手没到处浪,她宁愿每天听他念叨什么轮回的尽头什么邪恶的黑手党云云。 库洛姆闭上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后睁开眼温柔地盼着小田,轻声细语道:“骸大人今晚就会回来。” “他说,他给你带了礼物。” 小田:“……” 小田面颊微微抽动了一瞬,并没有觉得高兴或是荣幸,反倒是在心底拉响了警报,炸毛般陷入戒备。 哪怕不依靠超直感,她都能判断这份礼物绝对会出大问题好吗! 她真诚地,期盼地对库洛姆说:“你要不让他在外面再多待一会儿吧,别回来了。” 库洛姆:“?” 然而,小田的期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虽然提前锁好了门窗,但晚上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她还是在客厅看到了那个晃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客厅没点灯,但窗帘是拉开的。清淡的月光飘进,落在男人靛青的发梢上,也落在男人掌心托着的头骨上。泛着清幽静谧,又阴森森的光,就好似鬼片现场。 小田:“……” 小田:“……” 六道骸慢条斯理地将视线从手中的头骨挪到僵硬在门口的她身上,弯了弯唇角:“晚上好。” 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条宝蓝色的绸带,相当恶趣味地在头骨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随后端端正正摆放在茶几上,让空洞的五官正对着她。 他说:“这是礼物。” 小田:“……” 你清高,你拿头盖骨当礼物,阳间活是半点不整。 25、利用一切 小田沉默半晌,走去开了灯。 啪嗒。 灯光亮起,客厅瞬间亮堂了不少,之前那种说不出来的阴森诡异的氛围感也于顷刻间与黑暗一起被驱散了个干净,皎洁的明月也只成为了窗外一点漂亮的点缀,而非渲染头骨的苍白打光。 简单来说,阳间了不少。再看向茶几上的头骨时,也少了许多毛骨悚然之感,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制作特别精良的整蛊道具。 但小田很清楚,六道骸并不是会闲到拿整蛊道具逗她玩的存在。 她心累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就像是嫌弃她破坏了这绝妙的氛围感一样,灯光亮起后,男人忍不住轻啧了一声,虽然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眼神中隐约传来了“你真无趣”的控诉和不满。 小田就当没察觉。她才懒得配合六道骸的即兴演出,她又不是交不起电费。 “您这是半夜去刨了哪个倒霉蛋的祖坟?” “只是碰巧遇见一个不愿死去的亡灵罢了。” “您是在自我介绍吗?” “……” 六道骸无视了这些他甚至都不太想回复的话——他曾经有个徒弟也是这样,说话非常不讨喜,也就是他现在修身养性了,不然早就一三叉戟戳过去了。 因此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瞧了眼小田,随后便把目光挪到茶几上的头骨上,自顾自接着说:“他,或者说他的异能力,还活着。” 他又问:“涩泽龙彦,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小田:“……” 作为一个曾经一无所知的底层打工人,她理应是没听过的。但很不凑巧的是,她在平行世界见过他——这位在龙头战争现身过的,被称作是白麒麟的异能收藏家。 他当初不是被政府放走了吗?这才过去了几年,怎么就只剩个头盖骨了。 不管是谁,干得漂亮。 六道骸慢慢挑起眉:“哦,看来是知道了。” 小田纳闷:“你怎么想到要去找他的?” 是因为他的异能力与雾有关,还是因为他是个看着就不安分的奇怪白毛? 六道骸随意:“只是碰巧。” 起先,他只是在决定插手后,习以为常地在黑手党组织里挑了个合适的人选当作容器。 干部a,意志力平平,但性格傲慢且野心勃勃。他也懒得跟这种人合作,单方面征用了他的身体,但也只是做下标记,实际上很少使用。 在他的有心操控和欺骗下,a本人甚至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包括那天a被森鸥外传唤时,他也只是像阴影一样悄无声息地蛰伏观察着。 哦,只除了在出电梯的时候吓了一下小田。 不过吓不吓都一样,她的超直感比沢田都离谱一些,他不认为自己最后能瞒过她,也没打算瞒着她。 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a有野心,暗中收集了许多资料。他翻查了一些,被涩泽龙彦吸引了注意。毕竟也是拿雾作媒介的异能力者,能力还很有趣。 但遇到涩泽就是意外了。 因为有轮回之眼,因为是幻术师,也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总之,他对这些本该安息的生命非常敏感。 离开港口大楼后,只是打算在横滨简单晃一圈的六道骸意外在一家孤儿院里发现了一只幼虎,同时也察觉到了一种不太安分的、本该死去的气息。 他挖出了一块头骨,也找到了它主人游走的灵魂——哦,严格来说是连灵魂都算不上的,失去记忆的异能力。 说真的,还挺有意思的。 他在头骨上做了手脚,又好心帮涩泽回想起他已经死去的记忆。对自身清晰明确的认知能更轻松地让他与他的头骨建立起联系,好方便他将他塞回到这块头骨里。 “简单来说。” 六道骸心情愉悦地总结:“我替你捡了一张好用的手牌,小田。” “能够大范围剥夺他人异能力的异能,说不定还是张王牌。” 他轻笑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不如就用他来解决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吧?” 小田:“……” 她该夸六道骸不忘初心吗? 而望着茶几上绑着蓝色蝴蝶结的头骨,她已经隐隐觉得头发在掉了:“你真的不是捡了别人暗中设好的手牌吗?” 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没那么简单啊。 六道骸不甚在意地笑着:“是吗?但他现在是你的了。” 涩泽荒诞可笑的现状确实更像是被有心之人操控的结果,他不清楚那是谁,但既然被他碰巧遇见了,他就替小田收下了。 至于会不会带来麻烦…… 彭格列的后代还怕麻烦? 小田有气无力:“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哦,不用。”六道骸轻描淡写,“长辈迟到了一年的见面礼而已。” 小田:“……” 冤种后辈竟是我自己。 她不想再继续涩泽的话题,转而提起了另一件她比较在意的事情:“孤儿院的小老虎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成长起来的孩子而已。” “名字是叫中岛敦吗?” “哦?” 六道骸似有所察地眯了眯眼睛:“你在平行世界见过他?” “算是有些了解。” 在太宰治做首领的那个平行世界中,他的弟子并非芥川龙之介,而是一位异能力可以化虎的白发少年,名字就叫中岛敦。 只能说,做太宰学生真的挺不容易的,比如这里的芥川,以及平行世界的中岛。 他脖子上那个控制力量的项圈……啧,她有时候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被太宰带出来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忠心耿耿,换她早就下犯上了。 不过—— “他的潜力很好。” “是吗,那你想提前捡走这个好苗子吗?” “算了吧,港口可不适合小孩健康成长。” 但或许她可以把中岛的存在告诉织田。 印象里的白发少年性格还是挺靠谱的,将那个名叫泉镜花的少女照顾得不错,带起孩子来估计也不会差。人很忠诚,实力又强。 将他交给织田,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织田,应该都有好处。 小田正思考盘算着,就听见六道骸冷不丁又道:“哦,那你可以自己当首领。” 小田:“……” 谢谢,人都麻了。 为什么话题总是会莫名其妙扯到这里? 她是真的非常不能理解他们一些人的脑回路,甚至有些生无可恋:“饶了我吧……” “当时说的真的只是气话……我也真的不想做港口首领。” “我以为你其实并不喜欢森鸥外的做派?” “我不喜欢森首领,难道就必须要接手他的港口吗?明明跑去暗杀他都更符合逻辑吧?” 她就是不能理解这点:“我有时候也看你不爽,难道就要顶替你的位置给沢田当雾守吗?” 她为什么要给港口当首领?替港口卖命? 笑死,港口是她家啊? 她只是在这里待了再寻常不过的五年而已,甚至算不上自愿留下,就连唯一在意的朋友也叛逃了。 港口并不是她的责任。 六道骸沉吟不语。 他用双红蓝异色的眼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并没有掩饰自己正在观察判断的表情,好半晌后,忽然笑出了声。 心情意外地还很不错的模样。 “也对。” 他语气颇为赞同道:“黑手党组织确实也没什么好待的。” 很不错嘛,小姑娘觉悟还挺高。就他个人而言,他其实还挺满意小田的坚持的。 于是他堪称顺从地换了话题:“那我们直接跳过做港口首领这一环节,直接来谈谈如何消灭全世界所有的黑手党吧?” 小田无语:“……” 讲道理,沢田当初究竟是怎么说服这样一个对黑手党恨之入骨的究极二五仔当他的守护者的? “kufufu……” 靛青的雾随着轻佻的笑声一同弥漫。 “玩笑而已。” 男人的身形被雾遮掩,逐渐模糊朦胧。但声音依旧清晰。 “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也利用好你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我们。” 尤其是别再让沢田纲吉一天到晚蹲在厨房研究他那本该死的菜谱了,彭格列十代目居然闲成这副模样,他看这家伙不爽很久了。 “让我看看你能走多远。” “……” 客厅安静了下来。 小田望着空出来的沙发走神。 她在想,六道骸多多少少是有点表演欲在身上的。这么多神仙中,就他回指环的时候会把场面搞得这么神秘夸张。 然后,她又看向茶几上的头骨。 小田:“……” 小田想了想,去阳台搬来一个被她养得只剩下泥土大小也非常合适的花盆,把涩泽龙彦的头骨埋了。 随后盯着被她用铲子压平整的土面,考虑着要不要在上面种点什么来掩饰。但坦白说她不太擅长种植,不然花盆里面也不会只剩下土了。 啊,有了。 六道骸不是说要利用一切,也包括他们嘛。 …… “总之,这个就拜托你了!” 沢田看了看眼前的花盆,又看了看被小田双手递上的植物种植科普书,欣然接受。 “好。” 种植啊,这也是他生前没怎么做过的事情,现在尝试尝试倒也不错。以前打仗时期在基地的时候,京子她们就将温室田打理得非常好,栽了很多蔬果。说真的,帮了大忙。 他简单翻了翻书,问道:“阿月想要栽什么植物呢?” 有求于人的小田态度非常随和尊敬:“随便什么都可以,种您喜欢的就好。” “是吗?我知道了。” 沢田又翻了两页书。 书中的花卉鲜艳漂亮,各有各的娇艳美丽。但他脑海中回忆起来的却还是当初在温室田中被朋友们打理得非常好的番茄和土豆,颗粒饱满一看就很好吃。 嗯,决定了,就种小番茄吧。 能观赏也能食用,一举两得。 * 不久后,六道骸看见沢田终于放下了那本让他不爽很久的菜谱。 但他开始抱着花盆研究番茄种植了。 明明还是巅峰时期属于青年人的面容,但周身颐养天年的气质却非常明显,一整个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六道骸:“……” 可以的。你是懂利用的,小田月;你也是懂养老的,沢田纲吉。 他又不是d.斯佩多,果然还是让彭格列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