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学长当人体模特后》 第1章 淑女 居蕙把鞋套穿上,走向工作室。 玄关离那扇门不过几步路,鞋底不脏,但这里毕竟是室友男朋友家。 居蕙没到处乱看,从进loft前就和云傲南发着消息。 “这真被闲置着吗?” 居蕙发去语音,“怎么这么凉快,学长开了两三个月恒温空调?” 云傲南:“……很正常啊,暑假这么热,恒温恒湿防止作品开裂。” 居蕙默声。 大致扫视一圈,工作室很大,左右两面墙摆满了作品工具,还有唯一的一扇窗,中间留出大片空地放着还没完成的等大人体。 “好吧,对我这么好,还以为你胁迫学长让出来的。” 云傲南发来个发怒和脸红的emoji,接着突然说来工作,嘱咐她工作室随便用,说完没了音。 放下手机,居蕙深吸一口来自空旷房间的空调凉气。 这年夏天燥热,辅导员通知,雕塑系大一全体都要在暑假修完社会实践。 居蕙没有下乡做文化建设的资源,只能在把鼓风机当风扇使的雕塑厂工作。 同行的小组成员叫苦不迭,居蕙倒是没喊过累。 她正需要合适的雕塑工坊做作品集,明年二月申请挪威khio雕塑本科。雕塑厂虽然热,也有配套的设备供她使用。 不过现在…… 室友云傲南看不惯她受苦,大手一挥,她男友的工作室钥匙便被闪送到学校。 想了想,居蕙给雕塑厂老板拨去电话。 辞职,放弃三分学分。 工作室位置在798艺术区外围,是个被改装过的loft车库,层高过六米。 大部分采光都要依靠她身后那一面玻璃墙,明亮整洁的居住区和杂乱的工作室被这面玻璃分割泾渭。 居蕙有些尴尬,她不想,但她的确一抬头就能领略完学长家一楼风光。 居蕙赶忙把视线收回,目标锁定工具台收拾起她带来的东西。 整理的差不多时,突然一声咔吧,居蕙拿起的书里滚出重物,她一手拿起,是两个陶制发卡。 云傲南的? 云傲南漂亮自信,两人从画室集训时就认识,那时若北雾霾严重,云傲南却从不住画室宿舍。每天来画室都会背上今天需要的新画材,有时还有多余的送同学。 送画材送纸送凳子,居蕙以为她最大爱好是分享。没想到却是囤货,她为网购来的包裹长租了间酒店套房。 这发卡精致可爱,她可能有十对。 没多想,她拿起发夹随手夹起垂下的刘海。等收拾完东西,立马开始画草图捏小模,一直忙到下午近黄昏。 楼上的盛戚京就在这时间醒的,被饥饿和新消息提示音叫醒的。 云傲南:【你回若北了吗?有事想给你商量一下…】 盛戚京蹙眉,手机上的新消息永远只多不少,他把云傲南的对话框点开,又随手退出去,不如不回。 他昨晚为布展熬了大夜,今早在便利店买罐咖啡就从石家庄开回若北。 现在醒来已是下午五点,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 盛戚京准备煮碗泡面,刚下楼,他在自家楼梯停住。 选择玻璃当墙壁大概就是为了现在,他能随时去看工作室里会不会突然多出个女孩。 她就坐在他的大体作品旁,用着他的副工作台,穿着他的工作服,戴着他的发卡,用他的油泥捏小模。 盛戚京盯了会,又下了层台阶,把居蕙和他整个暴露给对方。 他认得居蕙,且不惊讶她出现在这。 盛戚京在学校总能见到她,和发小云傲南是朋友。 他轻轻地靠在墙边,没发声,突然想看居蕙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盛戚京站了十多分钟。 居蕙的头只向左偏移小小五度,又马上收回。 她怎么能对别人作品捏这么认真? 发丝被一丝不苟地夹上去,露出细眉和短小的桃心脸颊,杏眼眼尾下垂,看着又乖又有攻击性。 盛戚京深吸口气,最后决定忽视她,先下楼吃饭再说。 但另一头,居蕙突然伸个懒腰,她要起身。惊得他瞬间往上退了两三阶,不小心磕到脚后跟。 “嘶——” 撞的力气不小,破皮了。 等他准备好小心翼翼再下楼时,他看着居蕙已经把那宽大工作服脱下,低着头,从正门离开并反锁,自始至终没偏头往他这看一眼。 速度快的像落荒而逃。 “啧。” 盛戚京后悔躲起来了。 下一秒,他两步并三步往楼上房间的窗边追。看着楼下的居蕙拉开院门关好,拿出钥匙,扭了两圈反锁,坐上门口那辆多出来的黑车,扬长而去。 那是辆宾利。 宾利飞驰,15年最新款。 居蕙坐着边嘉平的新车到达家教学生家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边嘉平来送她都会挑最好的车,像是在嘲讽她时薪不过150,打一万小时工也买不起这台车。 居蕙耷拉着,心底骂他幼稚,开车门离开时被他叫住。 “那工作室看着挺不错,你男朋友的?” 车外燥风溜进来,边嘉平把掉下来的衬衫袖挽回去。居蕙还没走他就等不及点了支细烟,窄脸高颧骨笼着薄薄一层雾,消瘦冷峻带着野性。 今天中午她的电话太突然,他在看报告没仔细听。 “是我室友男朋友的。”居蕙故意皱皱眉,手在脸前扇两下,“你听成我男朋友还不放心来接我?” “我是来看你是不是真和穷光蛋谈上了。”边嘉平把烟往反方向拿,“要是你找个这样的,我就同意。” 居蕙藐他一眼,移开。 她懊悔自己脑子一热告诉边嘉平她有喜欢的人,让他给人家取代号叫“穷光蛋”。 居蕙告诉他时,边嘉平先是平静地嗯声,细细咽下米粒。半晌,才问她对方家境如何。 居蕙答“看不出来”。 这话让边嘉平立马否决对方,不问那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资助居蕙六年多,边嘉平自她成年就催她恋爱,不过大前提是能给居蕙幸福的,即能给居蕙花钱的。 看不出来,对他来说就是没钱。 那天居蕙仇富的心情达到顶峰,不再搭理他。不知道在她走后边嘉平又独自一人抽了两根烟,等烟雾散尽,他在日历上把那天设成纪念日—— 铁树开花日。 边嘉平扶了扶他工作才会戴的银边眼镜:“你喜欢的穷鬼租的起那样的工作室吗?别打这些破工了,没钱我给,赶紧找个能照顾你的男朋友。” 说完,留下被惹毛的居蕙扬长而去。 边嘉平真的很爱管她,从学习工作到恋爱。 居蕙和他不一样,没有出生即送金汤匙,她立志通过自己双手实现经济独立。 事实上成年后她的确做到了。 但也因打工打太杂,大一上学期经常上课偷跑,成绩变得很差。 边嘉平勒令不准再兼职,甚至还去学校逮她逃课,一抓一个准,居蕙被迫停掉大部分工作,GPA这才升到3.2。 不过,风筝线不能过分拉紧,边嘉平有唯一的兼职白名单,体面的雅思家教老师。 暑假才过一周,放弃社会实践有时间,居蕙心痒痒,想再找个学生cover作品集花销,没成想几天后接到辅导员老师的电话。 “怎么说辞就辞,现在留校住宿的都是因为社会实践,你不去没法留校。” 辅导员的男低音混着假装轻松的做作。 “况且下学期助学金公示就要实行匿名举报,到时候要有人拿你不参加社会实践说事,也成问题。” “…我再想想老师。” 啪啪!啪—— 居蕙在工作室拿锤子敲泥,手机在桌上震得对面辅导员耳朵疼。 “你这声音在上泥啊,是在哪打工?” 辅导员抓住了点什么,接着说,“这样居蕙,你想赚钱老师不管你,不回雕塑厂就去什么儿童艺术营当个助教吧……写材料的时候把云傲南名字带上。” 居蕙手停住。 辅导员嘴没停,说荒唐无稽的话时不能顿,必须一口气说完直到话尾落脚在让人接受的正事上。 “你们不是室友吗?老师联系不上她,帮老师通知下小南,到最后社会实践是要统一交材料。” 居蕙拿毛巾擦手,把外放关掉,嗯两声,挂断。 没心情捏了,居蕙看看自己那像坨狗屎的小模,再看看旁边高耸的等大人体,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居蕙起身,再欣赏一次学长的作品们。 大概是待上几天对环境熟悉,居蕙把心底的礼节忘完,直接上手去摸作品,还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二楼。 居蕙愣住,又往后退撤两三步,二楼居然有一整排的花。 不是真正的植物花,是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毛线陶瓷铜丝不同材质做成的玩偶花。 它们扬起笑脸排成队伍冲着她,多的像阁楼里的灰尘精灵。 居蕙摸摸头顶两边的发卡,上面的装饰就是这些花。 微张的嘴还没合拢,居蕙余光再次发现有条白色在一楼动了下。 眼神跟随,马尾和身上的工作服磨擦出声。 居蕙和盛戚京对上视线。 窗口打下的斜斜日光给他描层金边,静止时像被用心雕刻好的高大石像。 下一秒他对她自然地挥手打招呼,居蕙视线马上跟上,光里散出沉灰,他的肌肉线条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完美无暇,一切像要融进温暖的幻觉。 盛戚京往下走两阶,停住,眼神示意她身后时钟。 快六点了。 这时间该去商场换身衣服,吃份麦当劳1 1,给学生上课。 居蕙收拾工具和背包,拉开工作室门,最后看眼楼梯口,盛戚京还在。 她对他点下头,沉默离开,这次没反锁门。 居蕙走了很远,打开云傲南微信。 上次对话显示在五天前—— 云傲南:【你喜欢谁?盛戚京?】 居蕙:【对啊,而且我还想摸他。】 那天居蕙不顾太阳余温地走在小路正中间,心脏嘭嘭乱掉,斟酌半天—— 【傲南,盛戚京好像住进你男朋友家了。】 家教照常结束,沉默的火山已经回宿舍洗漱,云傲南依旧没回她信息。 “滴!” 空调在半夜熟睡中跳停,居蕙宿舍的电费用完。 薄薄热气从床板下蒸腾,凉被在翻了几个身后缠上她全身,像只大手发烫地握住她。 盛戚京搓了下指腹,在她身上勒更紧。居蕙双臂被他五指锢住。 她好想把胳膊伸出来,就摸摸他眼鼻嘴,可不行。 那只能用看的,她深吸口气眼睛往下,脖子下面只有一片炸白,什么也看不清,简直比人体结构课还保守。 居蕙皱眉。 他问:“还好吗?” “不…” 刚吐出的音节被他截断,柔软有弧度,鼻息随之扫过,像岩浆在背脊滚动,汩汩漫过每道丘陵与隘口… 第2章 淑女 梦被电话铃声吵醒。 这梦很热很长,居蕙踢开缠人的被子,掏出胳膊去摸枕边手机。 “sorry啊小蕙,我才看见消息。”云傲南语气抱歉,“你在工作室见到盛戚京了?” “嗯。是我要搬走吗?” “当然不是啦!是裴垚,刚告诉我盛戚京学长这暑假也要借宿他家做毕设,他把这事给忘了,那间工作室得你们共用了。” 居蕙:“共用?” 云傲南:“可以吗?” 云傲南也很无奈,说没办法,他们是室友还早说好。 那头半晌还在思考,云傲南语气一转,逗她,“你之前不是说过喜欢他?不想近水楼台……” “嗯嗯,我可以。”居蕙打断她,昨天的紧张再次涌上来,“但是学长同意吗?” “当然啦,他很快就答应啦。就是还有啊,我人在上海,要是他需要助手帮忙,能搭把手吗?” 云傲南嘿嘿一笑,“你主动点,我怕他不好意思。” 云傲南是盛戚京的毕设助手。双选会上想当他助手的人不在少数,居蕙没想到云傲南会为他举手。 毕设助手双选会在是若美的老传统,为缓解来年毕业生毕设压力,每年毕业季都会为来年的大五学生安排毕设概念发表。 发表结束,台下大一的学弟学妹们可自行举手,申请助手参与其毕设创作,一方学习一方省力。 那天居蕙穿了身鹅黄色长裙,暗红色礼堂坐满人,她没有当助手的打算,坐在云傲南身旁默默等着会议结束。 她得赶在边嘉平出现前去面试淘宝模特。 正低着头在手机上刷平面pose时,台上喊道云傲南的名字。 这声音像扎入沉泉里的水滴,居蕙意外抬头,看向台上,真不是她男友裴垚。 这人叫盛戚京。 在这之前居蕙忙于逃课和边嘉平斗志斗勇,从没注意过盛戚京这号人。 周遭沉静被打破。 零散在大厅各处的视线像聚光灯齐齐打在云傲南身上,她淡定起身往后台走去。 余光消失,居蕙却没黯淡下去。 盛戚京还在看这边。 “没问题。”居蕙从回忆抽离回来。 “期待你摸到他小蕙!”说完挂断。 手机随即弹窗出新信息:你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昵称Oona。备注上写着:刚注册的工作号,有事在这联系。 食指按下同意,想到昨天辅导员打来的电话,斟酌后,还是把加名字的事告诉她。 云傲南:【求导员退休攻略…】 云傲南:【好无语,我可没让他帮忙,不用帮我加,你也别去,先忙作品集去吧。】 等聊完居蕙才发现这时间出门比平日晚的多,来不及多收拾,居蕙快速出门往798赶。 昨晚的梦再加上突然要共处一室的盛戚京,她舔了下唇,已经无法逃避对那具肉/体的渴望。 居蕙打算邀请他当她的模特,当她作品集的主参考。 这想法像疯长的野草,在双选会初见日长出万亩,烧尽又新生。 下一个发表的裴垚似乎因为云傲南的选择生了气,在台上喊云傲南最好的朋友居蕙做助手,不管她举没举手。 莫名被殃及的居蕙走到后台打算拒绝他,却看见盛戚京先她一步堵住裴垚面前。 气氛开始不太愉快。 幕后环境嘈杂,她站在确认表前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位养眼帅哥。 离得近居蕙看得更清,这位盛戚京学长身材好好。 187左右的身高,宽肩腿长,薄肌手臂线条明晰,白T衣袖松垮垂下,能隐隐能看见他背肌走向,实在移不开眼。 下一秒,裴垚被其他学生叫走,盛戚京空出来,回头看她。 “叮——” 像数据线连上接口,作品集灵感在那刻被盛戚京的眼睛输送进脑,居蕙突然成功接收到她的主项目概念。 居蕙快速眨两下。 只见他微嗔神情一转,带着歉意微笑走来,在她身侧停住,替裴垚道歉久等,问她愿不愿意当他的助手。 他强调,可以拒绝。 居蕙摇摇头。 她要当助手。 两人一同伏趴在桌面上登记,居蕙有个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要当裴垚的助手,摸到这位帅哥朋友。 公交到站,居蕙先拐到园区买两杯咖啡,走到loft。 “呵呵……” 居蕙推门,女孩子的笑声传来玄关,接着是窸窣男声。居蕙听着,低头默默从包里拿鞋套。 玄关正好挡住居蕙身影,她在想这两杯请人帮忙的咖啡该怎么分。 很快,居蕙决定把她那杯给对方女生,没多等便直接进工作室。屋内话音戛然而止,盛戚京和女孩一起回头,脸上还挂有笑意。 居蕙礼貌点头,转身把鞋套扔掉。 那女孩身材也很好,露出的小肚子自然有肉,居蕙视线稍微停留了下才移开。 女孩愣住,“你好啊,同学。” “你…好。”居蕙回头,只见对方大步走来,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头顶。 身后的盛戚京慢半拍,跟在身后。 “我叫蒲茵,在D区的文创商店做独立设计师,过来借他电窑的。” 蒲茵风风火火不含糊,指着居蕙夹在刘海上的发卡,“你这个就是我代做的,是他送你的?” 蒲茵的挑眉掺了些别的味道,居蕙看懂了,下意识看了眼盛戚京,赶忙就想把手上东西放一边把发卡取下来。 “不用,你戴着吧。” 盛戚京随意说,转头又告诉蒲茵,“这是我做给别人的,她是我学妹,叫……” “居蕙。” 居蕙帮他把话顺下来,发卡放桌上,轻轻一声咔哒。 “对,居蕙。裴垚昨天刚提过你名字,被我忘了,抱歉。”盛戚京笑的亲切,特别强调遍忘记她的事。 三人陷入沉默。 蒲茵笑容有些僵硬,头一次见到盛戚京这样没情商,空气中似乎多了股名为尴尬的电窑气味。 还好,居蕙的手机铃声打破尴尬,她转身离开工作室,接通。 “居蕙。”辅导员语气不佳。 “老师。”居蕙沉声。 “还是社会实践,再给你两天时间……” “老师,学校没要求社会实践非在这暑假完成吧。”居蕙打断他。 辅导员一噎,他生气了:“两天时间,云傲南我不管,你必须找个项目跟。不然不是老师非让你做,是学校为了安全要清理留校生。” “……” 居蕙闷闷嗯几声,挂断。 导员经常打给居蕙,大一刚入学时居蕙没在意那张心理健康调查表,不知收敛地在上面写满真实信息。 因那张表,居蕙被成功划为三特人员——特殊特别特困,规定她不定时接受心理疏导。 社会实践报告上加个人名,帮他去系办公室签字,居蕙有时候觉得她是辅导员耍官威专用学生。 “是马文老师吧。” 盛戚京在身后,夸张地舒口气说,“还好他不是我们11级的辅导员。” 居蕙回头,睨他一眼。 他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庆幸,居蕙不知道他专门跟出来说这句风凉话有什么意义。 她低下眼,突然发现盛戚京也不是那么完美无暇,他的左右耳有几个耳洞,或耳廓或耳骨,奇怪的愈合痕迹像自己扎的。 丑丑的。 居蕙与他擦身回工作室。 盛戚京留在原地敛回微笑。 他不怕她觉得自己不礼貌,反而是故意恶心她,逼她放弃摸自己的念头。 昨天居蕙的表情明显在说不知道他在这。盛戚京问了拿着他钥匙的裴垚才知道,是云傲南让她进来的。 果然,一番质问后,云傲南说漏嘴了。 眼前这姑娘,被传正和大她好几岁的有钱总裁谈恋爱的学妹,要用他工作室,还想摸他…… 若美奇葩多到不足为奇,她的恋爱状况他也不感兴趣,居蕙找不到工作室,共用不是不行。 除非,她有其他不纯目的。 “蒲茵走了吗?” 居蕙见工作室只剩电窑亮着。 “走了。” 沉静声音从后背迎上,带层薄薄体温,盛戚京先手迎敌,身体主动凑近她。 接着他抬起胳膊,皮肤的温度就离她耳边咫尺,伸手指向最后面,卷帘门旁多了扇昨天没有的侧门。 盛戚京低头,确定她没躲:“她从那走的,以后来工作室的客人都从那走。” 言下之意,不准她经过正门住宅区。 这扇门今天才有,似乎是主人连夜联系工人打的门,时间太着急,门框边的墙体褪掉大半,还没来得及补。 “好。”居蕙应下。 她没厌恶走开,距离在此刻变得暧昧,盛戚京只好先后退。来之不易的数据就这样停止输送,有点可惜。 居蕙转回身,见盛戚京背过身走远,他又要出去。 “等等学长。”居蕙拿起桌上咖啡,“给你买的冰美式,就是冰块有点化。” 盛戚京停住,接过牛皮纸袋,不小心碰到居蕙指尖,她便不撒手。 “是需要我付钱吗?”盛戚京有些黑脸。 “刚刚学长不是说客人都要走那扇门吗?”居蕙指指身后,“你忘走后门了。” 盛戚京下午才回来,和蒲茵一起,走的是新建的那扇后门。 居蕙低眉继续和她的大泥,盛戚京则莫名其妙在自家院子多晒十多米太阳。 等送走蒲茵和窑里的小物件,他走到墙边,套上他的工作服。 不,应该说是裴垚的工作服。 现在在居蕙眼里,周围这些作品工具,一针一线都和盛戚京没关系,全是室友裴垚的。 “学长。” “嗯。” 盛戚京懒懒回应。和泥,拧铁架搬工具,居蕙在工作室来回忙活穿梭,一路过盛戚京就和他打招呼。 “学长如果需要毕设助手,我可以帮忙。” 听到这话,盛戚京停住,回头问她:“你在忙什么,帮云傲南做作品?” “不是,是我自己想做个装置实验项目。”像是早等着盛戚京说这句话,她看着他摇头。 盛戚京在五月为她送来灵感,到七月的今天已长出小芽,居蕙很想把概念讲给他听。 “什么项目?”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三组同尺寸但参照人体体态不同的装置,迫使观众通过屏幕把人体当参照物,判断装置大小。” 盛戚京看着她的眼睛,不时点头。 “目的是揭露社会对性别、年龄、体态的认知偏见,探讨‘权力通过身体来建立社会规范,身体其实是测量和控制的工具’(规训与惩罚,福柯著)……” 洋洋洒洒说够三分钟,居蕙认真地像和导师探讨论文选题。 “学长觉得,这项目可行吗?” 她想着说清楚些,要是他说可行,就顺势邀请他当模特;若说不行,就请他当模特帮她改进。 “上午马老师说的社会实践,你打算怎么办。”盛戚京看了眼墙上时钟,快六点,“不去的话,打算住哪?” 居蕙愣了下,如实回答:“我准备再和老师争取一次,真被赶出来的话,可以住…酒店。” 真到被赶出来那天,她会马上把面子撇掉去找边嘉平,同高三一样住进他的钱里。 “住酒店啊,那你这项目应该不缺预算。” 盛戚京迟迟不说可行与否,居蕙眸光暗两分,明白这份缄默代表什么——她的项目连可行性都提不上。 “嗯…我是挺有钱的。”居蕙抿神,回指时钟:“我该走了。” 盛戚京点头,看着居蕙在旁整理东西,包里一角露出来,里面有见人用的干净衣服。 她像是马上要过十二点钟的灰姑娘,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和死守规矩的刻板,自备无人在意的鞋套,只吃从便利店买来的午餐。 遵守边界,从不踏足房间半步。 “其实,我没办法评价你的项目,装置艺术我研究不多。”盛戚京说,“但是,墨皴画廊主营装置艺术,那有个我认识的签约艺术家……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可以吗?什么时候?”居蕙惊喜。 “明天晚上。” 盛戚京看了眼她的包,便宜发旧,“明晚七点,结束大概很晚,明天有空吗?” “有空有空。” 居蕙立马答应,“那明天见,谢谢学长。” 盛戚京看着她离开,随即上楼回房间拿充电器,顺便望眼窗外。 门口没黑车,居蕙正往公交站方向走。 第3章 淑女 忘记提模特了。 居蕙第二天出门前才想起这回事,她只好再提一杯冰美式到工作室。 但直到居蕙以为盛戚京忘记七点约定,玻璃那头的房子空寂无人,冰块随之消无。 又多等十分钟,居蕙把咖啡倒在后院水池推门回去,门框铜锈卡顿,推门声像个长长的哈欠。 居蕙抬头,不对,这就是声哈欠。 盛戚京从前门出现,眼角带泪。 “抱歉,睡过了,我们走吧。” 他看上去懒懒的,廓形短袖胸前悬着白色耳机线,从门口走到工具台旁蹲下,长线被他团成个团,随意放在高桌上。 两人没留联系方式,居蕙不知道盛戚京就在楼上睡觉。今天一天工作室都在嗡嗡叫,角落里的3D打印机长出千条树干,废料盒拉开,果然溢满。 居蕙下午一看,他打印的是蜡笔小新的好朋友,肥嘟嘟左卫门。 居蕙:“我还有件事,学长能先出去等我一下吗?” 不能在这等? 盛戚京仰头,用眼神问。 后门正对日暮,现在气温仍旧炙热,居蕙神情认真,也不说话拒绝他。 “……知道了。” 五分钟后,居蕙背着双肩包出来,一抬眼见盛戚京就站在树荫底下,盯着鞋边照来的太阳发呆,高傲的吸血鬼被吓退进角落。 “我们走吧学长。” 居蕙出声唤他。 视线相撞,盛戚京有一瞬异常闪过。 居蕙换了身衣服。盛戚京这次终于看清那包里的“晚礼服”长什么样,一件略显正式的白色长裙。 “你在里面换的?”盛戚京蹙眉,“玻璃房子,还没锁门。” “对啊,去墨皴见驻站艺术家应该庄重些。”居蕙想的全面,仔细看今天还化了淡妆。 盛戚京气笑出声,不明白去墨皴哪里有必要庄重打扮,“我们去的地方哪有那么好。” “有啊,这位艺术家可是学长引荐的,我不能表现太差。” 居蕙话里有几分阴阳怪气,她觉得盛戚京在笑她的脸和穿搭,心底嘟囔他管得宽,连换个衣服也要征求对方同意。 明明都是借东西的小人。 盛戚京嗯声,迈步往前:“可是那里面有监控,全景拍摄,还实时备份到裴垚手机。” 居蕙在后愣停半秒。 不知是斜阳还是害羞,温吞的居蕙终于沸起来,慌忙说她没注意,问他裴垚平时看不看监控。 盛戚京“大发慈悲”,最后承诺说会“帮她忙”解决监控。 居蕙安心了。 墨皴画廊,居蕙以前来过两次,一次是大学前被作品集老师推荐,看画展找灵感。一次是陪云傲南一起,她作为VIC被品牌官方邀请看丝巾展。 在她印象里这里代表专业和高端,居蕙好奇他能拥有这些资源,真能让她在闭馆时间见艺术家? 很快,居蕙在到达真正目的地后得到答案。盛戚京的确带居蕙逛了圈闭馆后的展厅,墨皴风格极简保留原旧址的包豪斯风格,内涵丰富有质感。 但在她读懂这些介质组合前就顺侧门离开,原路返回,来到loft附近的一栋小院。 “可算来了戚京,快点上来烤肉!” 居蕙仰头看向平房楼顶,还没进门就有人唤他,头顶星星刚爬上来,薄薄的烟和欢笑声让她有点懵。 “是来见艺术家的,顺便吃顿饭,别担心。”盛戚京本就没想过带她去画廊见人,那样聊天容易拘谨,他为她约了一群朋友。 上楼顶要走一段窄窄楼梯,盛戚京伸手,路太黑居蕙没看见。 她小心抬脚登上楼,视野豁然开朗。 她才知道这地方能坐下十几号人。不同大小的折叠桌拼凑成一排高低不齐,但围坐一起的男女朋友们不介意,聊天谈笑热闹非凡,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穿着格外休闲的常服。 居蕙眉角抽动。突然有些格格不入。 盛戚京弯腰凑近,抬手给她指个位置:“他叫游中,叫学长就好别叫老师。” 说完,餐桌那群人里确实有人朝她挥手,但是是蒲茵。 待她还没确定游中到底是谁,烧烤架那来了两男生,慌忙地和她打声招呼就把盛戚京拉走,两双眼睛在她脸上转个圈。 盛戚京两臂一伸,给两人身子拉正。 “难怪今天突然攒局,还挺漂亮的。” “别乱说话啊。” 一个人走向人群的路格外漫长,居蕙偏头看眼盛戚京。他站在朋友中间,微风吹起发梢,浓烟飘在背后,笑容无奈又柔和,抓起白棉手套戴上,没说几句就逗笑所有人。 明明和印象里一样温和才对。 “居蕙。” 居蕙看得出神,身侧突然有人叫她。 “学长!” 竟是裴垚,云傲南男朋友。 这时候见裴垚是件幸福事,他把手上另一盘烤鱼托递过来,示意她跟上。 艺术家喜欢扎堆,像群电线杆上的麻雀,来新人就邀她喝酒取暖,居蕙自以为高大上的艺术家也只是刚毕业两年的研究生,正忙着玩uno牌。 “你今天好漂亮。”蒲茵贴心地把冰桶放她面前,笑的狡黠:“能喝酒吧?” “可以。” 当然可以,她来者不拒,居蕙和同学一起喝过两次,这是她知道最快融入集体的方式。 能喝酒就是好朋友,众人打开话匣,这里没人问尴尬问题,聊的只有烧烤油画还有便宜材料,居蕙趁机对游中提她的作品集想法。 游中点点头:“可以啊,听上去很不错。把核心点放在度量上,让抗拒被测量的人类被迫成为参照物,这是你毕设概念?” “不是,我下半年才大二。” “你才大二啊,那做这个实验干嘛?”游中端着酒杯,顿住,“别告诉我是为了艺术。” 他就害怕她喊向艺术而死的话。还好,居蕙的答案他挺满意——为了能申上墨皴画廊的艺术家驻留计划。 这是居蕙提前想好的话术。 墨皴画廊作为经营过十载的连锁画廊,资源颇丰,各大美院的学生都渴望能选进驻留计划,被厚土滋养,游中就是其中一朵小花。 想申请驻留项目的人想必一定听过若美八卦墙的那个传言—— 墨皴画廊现在的老板娘琉璃只是合伙人,不是幕后资本方,真正的主理人正在若美读本科,这样的话人云亦云,传了好几年。 想到这,游中看了眼盛戚京。 一番思索,游中把剩下的酒喝干净,“那我建议你别急,等大四再做,现在做的话压根完不成。” “先不说作品涉及的材料有多少种,你先告诉我这三米高的钢椅怎么保证站立不倒?” “用地脚螺栓固定?”居蕙咽下两口酒,没什么底气,“我确实还没想过这问题……” 游中用看吧的眼神看向她,盛戚京此时走来,沾上油点的白手套递上盘烤虾。 盛戚京:“别喝醉。” 居蕙:“好的。” 过了两秒游中深吸口气,眸光舒开:“不过话说回来啊!” “修改目标吧,只要多学习还有希望,我猜你想明年就申上吧。” 居蕙顺着话肯定点头。 游中把基础的改进点说出一二,拿酒瓶碰她的,眨眨眼:“后面还不知道怎么改,问你戚京学长就对了。” 居蕙笑起来,一激动拿酒杯的动作撞到旁边裴垚,酒水直直灌上他大腿,一阵轩然,引来大片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 居蕙从桌上抽出纸巾,紧张地擦在他腿。 “好了好了、没…” 裴垚起身往后退,被盛戚京稳稳接住。 “居蕙你喝醉了?” 居蕙也被蒲茵拉开。她愣愣啊了声,望着盛戚京和裴垚下楼离开。 “你不能喝醉,还没陪我喝呢。”蒲茵坐在裴垚位置上,“裴垚怎么老被泼酒,云傲南也这样泼过他。” “你也认识傲南吗?” 蒲茵这么一说,居蕙才知道她和云傲南两家长辈相熟,说得上半个朋友。 “但还是你们熟,云傲南和裴垚是一夜那啥的事,是真的吗?” “……” 居蕙低头看着酒杯,醇香红液被她倾满。 她知道蒲茵说的一定是若美贴吧里可恶八卦墙的谣传,匿名网友拍到裴垚揽住她进酒店的画面,下面其他网友跟帖,声称见过他们一起吃早餐,形如陌路。 “不是吧。”居蕙垂眼,“裴垚学长以前是我和傲南集训画室的助教,他们关系一直不错。” “好吧,是我听错。” 蒲茵移开话题,“那你也是以前就认识盛戚京?他以前说过他替裴垚当了天助教,还说差点被要求脱光当人体模特。” 居蕙茫然,对他全无印象。 两人又聊好一会,裴垚他们回来,身后的盛戚京跟上来催促大家散伙。 时间不知不觉很晚。 女孩子不必干脏活,蒲茵带居蕙往旁走,见她整个人开始摇摇晃晃的,才发觉她醉了,是用下意识陪她聊这么久的。 居蕙眼前早就变成一片黑,周围声音很多,有男有女,她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期间好像还对盛戚京说了句, “我想尿尿。” “等一下哦,等下到学校就好啦。” 蒲茵轻声安抚,低头,轻轻戳她的脸颊。居蕙摇头,躺在蒲茵腿上往怀里凑凑。 “蒲茵姐你拿的红酒叫什么,好好喝,我喝好多……” “喜欢吗?喜欢的话下次我单独带给你喝。” “居蕙,别摸人家。” 坐在前排开车回学校的盛戚京大声叫她,后视镜里居蕙的手正在蒲茵肚子上流连… “那么凶干嘛,我又没说不行。” 盛戚京透过后视镜和蒲茵对视,不言中已经对她严重警告一番。 蒲茵切了声。 车里灌进狂风,酒气散去大半。肚子很好摸,但居蕙累了,枕在蒲茵腿上看窗外,昏黄刺眼的路灯闪了又闪。 是因为自由的风还是满肚子的酒,居蕙觉得她现在好重要,有人帮她分析作品,有人专程送她回学校。 等这股满足多到溢出来,居蕙脱口问: “学长,你愿不愿意做我…” “不愿意。” 车速降下来,盛戚京踩刹车。 居蕙在宿舍成功解决膀胱问题,如大梦一场,所谓的满足像无主的咖啡被融化的冰块冲淡,散进越来越明晰的现实—— 她的作品集,模特,住宿,一个没解决。 这晚她借着酒精沉沉睡去。 裴垚则躺在睡过无数次的盛戚京家,无眠。 毕设双选会后两人已一个月没说话,盛戚京对他态度缓和不少,或许是因他和云傲南装情侣装的不错。 那晚是云傲南主动,酒水泼人这招她常用,那晚裴垚恰好出现便成为猎物首选,她看上他好久。 裴垚是青海人,长相浓烈特殊,性格克己复礼,是稳居专业第一的学霸。从前集训她开玩笑叫学长还被他严肃纠正是老师,如今进同一个系再叫老师,他却不理她。 裴垚是个假正经,那晚只许她叫他名字,云傲南笑他像个金锁,闪闪发亮又如何,一挑就开。 那本该是美好的,一拍即散的夜晚。 事情发酵一整天,裴垚出下策单方秀起恋爱,承认照片真实性但风评也因此急转直下,两人成为浪漫丘比特的张弓一箭。 裴垚翻个身,房间冷寂。 不过应该不是因为他们,是今晚的主人公居蕙的功劳。 盛戚京知道他们的事后打了他一拳。 裴垚忍着腹痛上台发表,台下暗压压一片,举手的人让他视线恍惚,最后定睛在那抹鹅黄色。 他突然想起,某天赶去教学楼的路上,盛戚京盯着居蕙的背影。 清楚说出了她的名字。 第4章 淑女 “好烦啊。” 云傲南清晨来电,在电话那头抱怨:“有人把我给举报了,我哥知道我来上海,让我回去做社会实践!” “……谁说的啊,咳咳。” 居蕙被自己口水呛住。 “鬼知道,我可是在给我的dream boss打工,人事今早给我??发毕业邮件,老板姐姐让我今天就回若北。” “那你要回来吗?” “不,绝对不回去。” “嗯……傲南我好像知道是谁举报你的。”居蕙抚过碎发,“你和裴垚是不是假情侣?” 静默,长时间的静默,居蕙没听到任何声音,怀疑地喂了声。 云傲南啊哈哈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其实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觉得很快就结束没必要……” 云傲南立马弱下来解释,居蕙静静听完,轻松道:“昨天我听裴垚学长说了,我理解。不过他当时问我你人在哪他联系不上你,我直接告诉他了。” 醉酒第二天居蕙在工作室和裴垚打了个照面,对方黑眼圈很重。 云傲南了然,其实居蕙不必担心,虽然裴垚是聪明的反派角色,他也没手眼通天到联系她哥。 云傲南心底门清,这是盛戚京横插一脚,她到底哪惹他了? 送居蕙他工作室钥匙? 那他怎么不把居蕙赶走。 呵,男人。 “呵,男人。” 游中意味深长地瞥盛戚京。 画廊这周布展主题是中古诧寂,调性严肃复古,两人站外国客户身旁,盛戚京神情淡漠,他只是让他张嘴帮忙引荐居蕙做这次公益展的策展助理。 “别多想,她不做社会实践容易被穿小鞋。还有,别随便鼓励她做那个实验。” “为什么?”游中奇怪,“不鼓励没动力啊。” “那也是有可行性才有动力吧。”盛戚京回应客户视线,点头微笑说,“那实验做不出来,让她早点认清现实吧。” 当天,居蕙收到游中的工作邀请正好在辅导员来电之前,接通时居蕙在画廊见他,游中让她接通,帮居蕙回怼两句。 “这什么老师,说话带拐弯的,还好墨皴名气大,他一听连屁都憋不出来。” 居蕙对他道谢,游中不搞客气,摆摆手问她对画廊和月末的公益展还有什么问题。 “嗯…做助理能学到对我实验有帮助的东西吗?”居蕙眼睛清澈,“有的话,就没问题。” “实验啊…”游中尴尬笑笑,“你倒是挺坚持。” 于是游中是这么告诉盛戚京的:居蕙是铁了心,宁愿被赶出学校也要做实验,要是当助理是浪费时间她就不做。人家有主见,态度又认真,打击她的话还是你去说吧。 盛戚京:【把居蕙微信推给我。】 游中:【你干嘛?人姑娘想干啥干啥呗,别多管闲事。】 游中死活不给,颇有护犊子之意。最后还是盛戚京解释他人在外地,得嘱咐居蕙两句工作室事宜,游中才把名片推过去。 “戚京你在忙什么?” 客户女儿瞄眼他手机。 盛戚京发应迅速,手腕轻轻往里扣,看向她。她身后车窗闭的紧紧的,香港的风没那晚凉爽。 丁右媛比居蕙大一岁,温婉柔弱,是实打实的银行家千金小姐,盛戚京清楚此行香港的关键就是哄好这姑娘。 “没什么,在确定月底公益展的展品名单。”盛戚京又把屏幕对向她,居蕙的黑白色可爱奶牛猫头像正抬起小手,丁右媛看出神。 他指腹按下“添加到通讯录”,锁屏。抬眼对丁右媛说:“现在还没定,有些头疼。” 真是恃美而妄为,她被他一惊,立马承诺今晚她父亲就能定下出借的画作,而且不止一幅。 盛戚京微笑点头。 盛家旧时有权,现在有钱,就算盛戚京不来香港,其实也能得到名画。他此行是受父亲指示,要与这位香港大老板建立深交。 甚至最好商业联姻,这对他家产业有利。 墨皴并非主业,盛家主营红酒进口生意。他父亲盛枕认为画廊只是装点盛家的漂亮门锁,和盛戚京一样,没什么大用。 有用的是锁头后的艺术品,他们背后是隐匿各界的豪门政商,那群最重视财产**的人。 墨皴是收藏品代管库也是市场风标,画廊和保险公司签订专属合同,投保作品若两年内未达预期升值率,差额部分由保险赔付。 有如此知名的保险做背书,不夸张地说墨皴的艺术品从不贬值。 墨皴主理人是谁,和哪个艺术品接触的多,这些细枝末节像股市里那个小小的转折点,众人皆虎视眈眈。 父亲对他的期望很简单,毕业前保持低调,毕业后管理好墨皴,剩下的让他姐姐去做。 行止有度,保持体面,这工作内容对在权贵膝下长大的盛戚京来说不难,但很讨厌。 来年大五,他打算申研究生,逃去国外躲两年。 “你手机又亮了,还是先回信息吧。”丁右媛同样点到为止,不再多聊。 居蕙很快通过,先用表情包打招呼,发来两条信息。 居蕙:【谢谢学长那晚带我认识新朋友。】 居蕙:【还有社会实践,我知道游老师是看你的面子才带我当策展助理的,最近在墨皴学到很多,感谢。】 盛戚京勾笑,笑她还知道感恩。比起她的王子,果然还是他这个仙女教母能解燃眉之急。 下滑,又两则新消息。 居蕙:【学长,你以后还来工作室吗?】 居蕙:【裴垚学长让我喊云傲南也来工作室。】 盛戚京那头迟迟没回复,居蕙放下手机,继续对着电脑筛选参展作品。 居蕙被安排初筛非入驻艺术家的公益展品,她把鼠标停在数据库里这件B级备选展品上。 十分凑巧,《画家》这件展品是雕塑家庄宏的作品,居蕙的实验参考之一。而且相关性极强,她一直想亲眼见见它。 居蕙几乎没思考,左键键入,删除,输入大写字母A,完成。 剩下的,墨皴一定有能力办到…… “雕塑《画家》,这件和残障主题契合度是很高,但是这个艺术家喜欢撤展,要求太多不考虑。”策展人灰铃说。 展品研讨会的长桌另一角,居蕙闻言抬头。 游中大声吸气,抬手提反对意见:“他不是咱们合作好几次的艺术家吗?这次活动重要,不邀请一下说不过去。” “就是因为活动重要才不邀请他。”灰铃冷眼盯他,“到时候真出意外,拿你的作品替换吗?” 游中撇撇嘴,《画家》被丢进C级冷宫。 会议结束,居蕙抱着电脑笔记离开。 身体突然又重又空荡,游中在身后唤她,居蕙回头。 “还好吧,当助理有学到什么吗?” 居蕙点头:“学到很多,谢谢游老师留我。” “那就好。还是谢谢你自己学东西快,不然我们也懒得带你。” 居蕙没听出他的玩笑,跟着自嘲两句,她得再学快点。 游中被她逗笑,“我看你想让《画家》展出对吧,再去找灰铃聊聊吧。” “她知道是你把等级调成A的。”游中眼里闪出锐光,“告诉她你想亲自对接庄宏老师,能保证展位一直有同水平作品拉屎,这样《画家》就能展出了……” 居蕙看着游中跳动飞舞的眉毛,听上去有道理。 居蕙去找了灰铃,在画廊聊了很久没时间再回工作室,就简单收拾过后准备刷小黄车离开。798离她学生家极近,不到两公里距离,自从来这后她很少再坐地铁。 叮,扫单车码时刚好来新消息。 盛戚京:【他明天去上海找云傲南,我明天回。】 居蕙:【好的。】 居蕙:【明天正好画廊闭馆,等学长回来我能请教你】 字还没打完,身后有游客问她这辆车还要不要骑,居蕙说骑,切掉微信先赶路离开。 盛戚京便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唇线紧绷。 晚宴刚开始就很无聊,银行家们暂时看不上盛戚京参与社交,他也懒得参与,随便找了个面对维港的位置坐下,买了回若北的机票,顺便回居蕙微信。 他给裴垚买了去上海的机票,明天出发,代他安排好云傲南的社会实践,再者让俩人好好谈谈感情问题。 裴垚留这纯粹糟他心。 第二天下午,居蕙从工作室后门出现。 一进门和一楼客厅的裴垚盛戚京打上照面,三人隔着玻璃打招呼。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玻璃带点隔音,裴垚对居蕙笑着大声说。 盛戚京在旁震的耳鸣。 查资料,写东西,熬夜。 居蕙不说话只用表情手势,张牙舞爪地比划昨晚的心路历程,累惨啦。 她不爱笑,表情永远一样,和身上的若美文化衫一样平平淡淡。有时候她该像现在这样,给石膏上加点色彩才像真正的十九岁。 “OK,有问题来问我。” 裴垚也对她比手势,居蕙在那头还真有问题想问,无声的手语交流开始…… 盛戚京把门打开:“居蕙出来聊。” “可以吗?”居蕙问的是裴垚。 裴垚微笑:“只在一楼客厅,无所谓。” 裴垚为他们加后门大概是因为领地意识强,居蕙走进来只站在玄关附近。 熟悉的栀子香再度萦来,明亮的乳白色家居让人觉得主人很好相处,就是把学长衬的更黑了。 盛戚京把人给居蕙拉来,“裴垚马上要赶飞机去上海,有什么话赶紧问吧。” 居蕙说声好,转头问裴垚:“《画家》的创作者,他之前的合同我有权限查阅吗?还有墨皴未来有没有资源能够置换的,比如专访什么的。” 居蕙征得灰铃同意,她让她先拟一份可执行方案跟她汇报,她同意后才能去找艺术家聊。 裴垚是另一组的策展助理,虽然没和这位艺术家对接过,但策展经验丰富,他教会她很多。 “找灰铃要新合同吧,想补充条款的话得先和……”裴垚真就聊起来,盛戚京在旁听着从没听过的话题,默声。 “要是还有其他问题,就问他吧。”裴垚对居蕙示意盛戚京,“他也在墨皴…帮忙,知道的比我多。” “哦,好。”居蕙看盛戚京,他别过头。 聊完,盛戚京帮他整理行李,裴垚确信他大概率会跟云傲南留在上海,策展助理的工作便也跟着转到上海的墨皴,留在loft的东西被他搬走大半。 这两大箱行李,看得居蕙有些吃惊:“那那个没完成的大体怎么办?” “那不是我的,他的。”裴垚随意说。 盛戚京的? 居蕙下意识回头看回去,玻璃墙后那落灰开裂的泥塑,1.5米人体,还有正中央的大体,满满两面墙的作品风格完全一致,全部出自同一人之手。 所以那里没一件裴垚的作品。 居蕙张张嘴:“这工作室,是盛戚京学长的?” 第5章 淑女 空气不平静一瞬。 裴垚自然笑说当然不是,盛戚京推着他行李箱往前,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送走裴垚。 房间只剩他们。 互望一眼,她就这么不开心? 不等盛戚京反应,居蕙转身往工作室走,他叫住:“诶!” “我叫居蕙。” “…抱歉,居蕙。” 语气好凶,他被吼了一颤。 “你不想这工作室是我的?”盛戚京敛下,与她擦肩,走到冰箱前拿出瓶冰水,朝她挥挥??。 居蕙在这呆着变扭,拒绝他,“不用。” “免费,我买的。”盛戚京个子高过冰箱,歪过头示意里面,“以后需要自己来拿,帮我解决点。” 很充足,除了水还有易腐坏的各类水果。 居蕙犹豫,走过去,拉开餐边椅,冒着寒气的瓶盖一拧即开。居蕙坐下,手指在冰水杯上轻划,水滴落下。 居蕙不是不开心,是莫名觉得茫然。裴垚走的太突然,在她对《画家》还没把握拿下前就走了。 盛戚京也坐下,盯着她动作,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好像他留她是在耽误宝贵时间。 “怎么一到我就没话。” 盛戚京手肘放在桌面,撑着下巴看着她的手问,“前几天你不是说想做实验,现在怎么又开始忙展览?” “实验在做,展览也做。” 盛戚京作为旁人看上去对这答案不满意。居蕙觉得他现在像老师,周围所有人都让她请教他,现在连工作室都有可能是他的,她不太自信。 居蕙接着说,“因为做助理应该对我实验有帮助。” “没有,没有帮助。” 盛戚京声音冷至冰点,深吸口气盯着她,“《画家》的艺术家我对接过,无违约记录但频繁撤展,而且每次理由不一,他很会找合同漏洞。” “你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和合同打交道,什么条款庄宏老师满意,画廊权益也能保证,这问题就够你忙。如果没做好,当然一定做不好,到时候展览结束你还要和他见面,因为你要想办法让没违约的他支付罚款。” 居蕙默默听着,眼神依旧黯淡。 空气被冰冷湿气凝住,半晌,盛戚京语气转好,“所以,放弃《画家》吧,把社会实践应付完…” “那我不干了。”居蕙说的决绝,“我去跟灰铃姐聊一下,做实验比较重要,这工作听上去得不偿失。” 策展助理的工作有钱拿,有东西学,居蕙拿迷茫的时间去墨皴学习,何乐而不为。但按照盛戚京这么说《画家》若展出不了,还得招来一身腥,她不想做低回报高风险的事。 “你可以放弃《画家》,把社会实践做完就好。” 盛戚京一顿,不理解随眉宇舒开,“做就要做最好,实验也要做最不可能的,呵……你就这么想和墨皴签约?” “对。” 居蕙想回去捏泥。 盛戚京坐正,声音缓下来:“留在墨皴没多好,而且墨皴还没签过哪个大二学生。” 居蕙点头,“那我可以试试当第一个。” 盛戚京微微眯眼,这时他才知道居蕙有多认真。 墨皴是个围城,墙砖比谁都光鲜。 她不知道那里有多少挤进去的艺术家,在踏进去的一瞬间双臂开始折叠,身子慢慢硬化,再也捏不了泥巴,成为一个标准的包装盒。 慢半拍地,盛戚京笑出声,“那实验,你不可能做出来。” 居蕙冷冷盯着他。 盛戚京轻声告诉她所有可能遇见的困难,他温柔笑着,却随意点评,语气嚣张,盛戚京这次终于看见居蕙生气是什么样,她衣领里的脖颈开始泛红。 “三个体态不一但等高的等大人体,一个巨大无比的装置,你一个大二还没摸过几次焊枪的人去做,可能吗?” “说到底你不是追求完美,是受不了失败,目标定的触不可及才能让你不被现实打败。” “等做不出来,你连眼泪都不会掉一滴吧。” 盛戚京内心在叫停,但嘴上还在说,他想听她骂人。 “而且,就算真做出来,墨皴会要你吗?” “磕——啦—” 居蕙站起,厚实的实木凳被她挤开,拖出声。 盛戚京抬头:“灰铃不会中途放人离开的。” 讨厌。 她脸红成番茄,转身回工作室,带上包从后门离开,仿佛从没来过。 高温在脚下炙烤。 居蕙觉得若北需要一场大雨,最好能把排水不好的工作室淹掉,让他的作品全遭殃! 她喘了一大口气,在手机上找到某人电话,拨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什么事?” “边……嘉平哥。”居蕙喉咙突然很干,“我想借你点钱。” 居蕙找边嘉平借钱,一半气的,一半是真需要。 理想比不过现实,作品被盛戚京否的一塌糊涂,翻模和实验是笔不小开支,如何修改更是一头雾水,她需要钱,需要请老师指导。 所以边嘉平问她要这笔钱干嘛时,她一五一十地说——她打算再战khio雕塑本科。 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反而大的可怖,虽说留学指导花钱,但也完全超过其预算,不像居蕙会说出来的。 边嘉平在电话里没答应,提出见面聊。 晚上八点。 边嘉平故意约这时间,地点定在北二环的边父边母家,居蕙已经快两年没来过这。 “听说你来,我今天在厨房忙乎一整天呢,你不爱吃辣,还不好做你的家乡菜呢……”边母笑眯眯的,好久不见居蕙,餐桌上问她身体问她姑姑,就是不提学习的事。 她听边嘉平说过,居蕙大一成绩一般,估计还对留学失利的事难过着呢,理解。 “谢谢阿姨。”居蕙尝了口清蒸鱼,动作变淑女多了,边母看着欣慰。 高三写文书时边嘉平让母亲帮忙找名师写推荐信,可最后居蕙连面试都没参加,居蕙对边母一直有歉意,觉得拖她面子。 这次再来,边母态度依旧,居蕙敛去锋利,是她小气了。 晚餐结束,边嘉平送她回学校,边母说还没见到叔叔让她别走。 居蕙推脱,承诺以后再来看长辈们,坐上边嘉平副驾驶,淡淡焦苦味传来。 边嘉平烟瘾很大,现在没抽车里却有烟味。居蕙从副驾抽屉拿出香水,先冲着他脸喷几喷,接着才是车里。 “说吧,借,那么多钱干嘛?” 夜灯随冷风呼呼而过,边嘉平着重强调借字,居蕙很在意这个,她有一个记账本,上面写满他这么多年汇去的钱。 边嘉平刚大学毕业时突然得知女朋友曾月一直在资助名孤儿,时间一长,积少成多成笔巨款,可那时曾月还从没见过这女孩。 边嘉平要求居蕙开始记账,每次汇款都要再告诉他们具体钱目。 后来,这变成边嘉平最后悔的决定之一。居蕙因此对金钱愈发敏感,时常念着还钱,像个小白眼狼准备随时离开他。 居蕙坐直,安全带被她拉长勒在身前,“学校安排社会实践,我现在在墨皴画廊当策展助理,多借的钱准备‘贿赂’艺术家。” 边嘉平:“贿赂?” 居蕙重重点头。 边嘉平瞥了眼她。 看来是时候偷走那小记账本扔掉了。 “就因为那个学长说你两句?” 边嘉平也在笑她,不过不像盛戚京刺耳,“他说挺对的,你想看《画家》,我明天就带你去。” “那不一样。” 窗外路灯的葳蕤灯火映在居蕙脸上,是漂亮的十九岁,“反正我就想让他服气,他搞不定的我能搞定。” “他?他是谁?”边嘉平扶着方向盘,眼睛看过来,“你室友的男朋友这么多管闲事?” 居蕙一顿,胡乱嗯了声。 边嘉平今晚笑的比何时都多,他说她幼稚,她说他眼角有纹。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学校附近,临她下车前边嘉平对她说:“等会到宿舍把艺术家信息发我,能搞定。” 居蕙对他竖起大拇指,笑盈盈,转身离开。 现在已经很晚,从这走到学校正门需要走一段暗到看不见的树下小路。 边嘉平有时会绅士地停好车,送她到有光的地方,有时又淡漠的像网约车司机,转身就走像今晚一样。 送或不送,全凭边嘉平心情。 居蕙无法将她和边嘉平的关系简单定义成债权双方,或是家人朋友。她对他毫无用处可有可无,但她人生大半的精彩瞬间,都有他的参与。 她从小不敢和他反着来,没敢想长大后会对他宣泄情绪,而且边嘉平不会离开她。 甚至不知在居蕙第几次对他耍性子时她确定了,边嘉平永远不会走。 于是居蕙敢主动拒接他酒后的忧郁来电,因为她确定他还会打,还会拉着她一起怀念早已过世的女友。 但这可以等她有心情的时候接,反正他总会打来的。 这样的关系算什么,家人吗? 童年孤儿的居蕙不知道。 那天不愉快过后,居蕙一连几日没去过loft,来798的目的地只剩墨皴。 游中主动对盛戚京夸她在画廊工作的很认真,很快就去联系《画家》,竟然聊得不错,说不定真要展出。 盛戚京:【《画家》展出不了。】 盛戚京:【告诉灰铃那位香港赞助商临时多借出一副画,让她再安排个C位。】 游中:【……】 游中:【怎么现在才说!你是真恨你学妹。】 下午,居蕙就被灰铃单独拉走,长发女强人对她双手合十,一边说一边替赞助商一拍脑门的突然加塞道歉,她为居蕙最近的辛苦放两天假。 这两天,居蕙彻底闲下来,但还是没回工作室。 盛戚京没“得偿所愿”,还落个小心眼的骂名,连蒲茵都知道他不喜欢居蕙。 今天蒲茵又来借电窑,她眼睛在工作室转了个圈,确定人没在便问: “你干嘛这么对人家?” 盛戚京坐回桌边嗯声疑惑,装听不懂她在说谁。 蒲茵啧啧叹息:“还得是你,奉承起人是清风拂面,讨厌起谁也是刀刀见血。” “赞助商临时加的一张书画,他本人的创作,想卖个好名声而已。”盛戚京回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 蒲茵不说话,看他这几天少了居蕙也是忙的不亦乐乎,状态不错。但她看不惯,偏要问一句:“你赶走她,是不是因为发现……人家有男朋友?” 蒲茵看他神情未变。 “之前小蕙都是忙到六点自己骑单车到公交站,现在是一到五点闭馆有时候还是四点,就被人接走。” 蒲茵努起嘴,炫耀着说:“是个看上去很酷的男人哦。” 盛戚京眼角抽动,像是说她消息太土了,“那是她哥。你没觉得他们很像吗?” “不可能。” 蒲茵收回玩笑,“游中也说是兄妹,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绝对,毫无,没一点,血缘关系。” “哦,那和我也没关系。”盛戚京冷眼,转回身继续敲键盘。 蒲茵对不爱八卦的男人失去兴趣,回头看眼时间,下午两点半。 “我三小时后来取,那时候你还在吧。” “不在。” “我等会要去趟琉璃姐家,她买的婴儿床到画廊了。” 墨皴画廊的主理人琉璃,盛戚京姐姐的发小,到七月份已经怀孕五个月。暑假开始后被盛戚京主动请回家修养,琉璃感动的不行,说终于快退休。 婴儿床送到画廊了。 蒲茵哦了声,当即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最近居蕙没去工作室但总能偶遇盛戚京,尤其是这天,竟能在隔壁市的美术馆撞见他。 没去不是在避他,而是边嘉平给她找到一位作品集指导老师,最近除了家教就是在老师的工作室头脑风暴,忙到甚至没时间回去拿旧草稿。 今天有空到这也是因为《画家》的雕塑家庄宏老师在这开个人展,能学到东西,边嘉平也跟来,今天有空顺便陪她来看。 居蕙先在人群中撞上他的眼,盛戚京后来跟上,两人皆惊奇一瞬,先后收回视线。 盛戚京又抬眼,今天居蕙穿的是香奈儿,浅色复古绿套裙搭配珍珠和粗花呢腰带,花边袖口挡住胳膊上的擦伤。 她同“男朋友”一道,站在《画家》面前。 双眼混沌的石膏人体伸出食指,胳膊伸直,高过头顶,他正在擘画他心中的美人,她神圣伟大,所以触碰的手也要高。 居蕙仰头,静静看着盲人画家的虔诚神情。 《画家》仅用一个人体就把意象充分表达,还迫使观察的游客跟着抬头思考。居蕙沉浸其中,慢慢感觉到天才带来的压迫感,闻上去……很像嫉妒的那种。 “居蕙。” 盛戚京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需要我带你去见庄宏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