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福妻有灵泉：荒年种田惊天下》 第1章 讨债上门 薛晴刚醒，就听到屋外的院中嘈杂一片。 “大爷，求你放过我孙儿吧！” 妇人的求饶被男人粗犷的声音打断：“少废话！今日若不还钱，老子这刀，就要见血了！” “别剁我手！啊——别剁我手！娘！快救我啊！” 激烈的争执声中，她捕捉到一道熟悉的，短促、微弱的惊呼声。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咬牙撑坐起身，连忙向门外走去。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打开。 薛晴站在门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人。 吴氏跌坐在地，揉了揉腿又慌乱地站了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 她身旁，有两个妇人闷头围抱着一个鬼哭狼嚎的少年，正对两个扬刀的壮汉叠声哭求。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眼看刀起刀落间，趴在地上的少年被吓晕了过去。 薛晴立即提气开口。 “等等！我们还钱！” 院中骤然一静，几人齐齐闻声望来。 那两个抱作一团的妇人一脸懵，脸色还有些扭曲。 一高个壮汉偏脸看过来，眉骨处一道刀疤清晰可见。 他上下扫过门边人一眼，眉头动了动，先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又犹疑道，“你又是谁？” 薛晴将打量的目光从几人脸上收回。 向前挪了几步，站在几人两三步远处，才道：“你不用管我是谁。” 又回说：“我替他还钱就是了。” “噗哈哈哈……你还？” 另一个矮个壮汉笑含嘲讽，指着地上晕过去的少年：“这小子可是欠了刘老爷二十两！你们拿什么还？” 话音一顿，他带着嫌弃的眸色扫过四周。 “就凭你们这……四处漏风的破屋子？” 薛晴额角一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没想到，这赌鬼居然欠了二十两！ 她暗自吸了口气，对上那刀疤脸壮汉打量的目光。 说：“你们的目的是要债。我想，若我是债主，也会觉得剁人手脚是下下策。比起惹上麻烦官司，钱能到手才更重要吧。” 她眼中的情绪压下，很淡，给人一种淡定从容的感觉。 但言语间透漏出了强硬的意思。 似乎若是对方敢动手，她就真敢去敲衙门的大门。 院中再次安静下来。 刀疤脸壮汉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又在女子脸上溜了两圈，眸色渐深。 才说：“我们自然是要钱的。但是——” 话音一顿，瞥了眼地上的少年：“他已经跑债三次了，没有任何信义可言。今日，你们若不拿出些诚意来，我们宁可要他一只手！” 半晌不出声的两个妇人，闻言立即又哭喊起来。 薛晴抿唇一顿。 忽而，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两人手中的刀上，敛眉凝视。 那刀……是没开刃吗？ “老大！”那矮个壮汉急躁出声，“别跟她废话了，她们根本就拿不出来！这都晌午了，咱们还赶着去——” “行。”薛晴忽然应声，打断话音。 随即，她在几人直盯盯的视线中，伸手入怀。 须臾，伸出的手摊开。 “我拿这个抵。” 女子羸弱、消瘦，手指也纤细。此时迎着灿灿艳阳，干净白皙的手心中，正躺着一枚泛着清凉翠色、晶莹剔透的玉佩。 矮个壮汉眼一亮，立即上前来看。 “呦！真有好货啊！老大你看，这小东西还挺精致。”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拿，被薛晴躲了过去。 薛晴捏着玉佩边角，竖起胳膊，让对面人看得更清楚。 随即转眸看向刀疤脸壮汉，问他：“不知，这个玉佩暂时抵债，可够份量？” 刀疤脸壮汉从玉佩上收回视线，眸光略沉。 “可以。” 话落，又道：“不过，最多只容你们一个月。” “一月之期。若是到时你们还不上二十两，不仅玉佩我拿走，还要那小子的一根手指头。” 薛晴目光沉静，对视不动，无视了一旁两妇人急躁唤她的声音。 思量一瞬，最后点头应道：“可以。” 方才还满脸喜色的两个妇人，骤然对薛晴叫骂开。 “你个死丫头好狠的心！” “我们老杨家救了你的命！你居然恩将仇报，要砍我孙儿的手！” “大爷，你们别听她胡说！我们不认识她……” 薛晴心底烦躁，眉头一拧，怒声喝道：“闭嘴！不然现在就让两个大哥剁他一只手！” 哭嚎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二人梗着脖子敢怒不敢言，只敢瞪着眼。 薛晴没理她们，兀自转回头。 话锋一转：“不过，我怎么相信你们能承诺给我们暂缓还债的时间，并且不会私吞我的东西？” 矮个壮汉顿时眼一瞪：“哎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老子怎么可能私吞你的东西。” 刀疤脸拦下他，看着薛晴意味不明：“我们哥俩向来都是要别人的承诺，今日还是头一次被欠债的要承诺。” 他顿了声，沉声继续道：“我们干的虽不是什么有面儿的活计，但信义还是有的。既然应了你，我就不会食言。” “不过，你若担心，大可以去镇上的李记包子铺寻我——那是我爹开的。” “老大！你怎么能和她们说这些！” 刀疤脸摆摆手：“无妨。” 薛晴眸子微动，片刻后颔首：“行。” “但，我们需要签个契书。” - 几人商量片刻后，由吴氏去请了村长来。 同行来的，还有其他村民，扒着院门头顶头的往院子里凑。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打听着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请动了村长。 两刻钟后，笔落约成。 三方人由村长见证，签了一式三份的契约文书。 随后，两个催债的壮汉收了刀离开了杨家。 吴氏和两个妇人搭着手，一起将尚在晕厥的少年抬去了屋子里。 那两个妇人从屋里出来，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哭丧脸 她们看了薛晴一眼后，没说话，跟着村长出了屋。也不知去了哪。 随着村长离开，院门外瞧热闹的村民也都散了去。 院中恢复安静。 西屋里。 薛晴抓着那张散着墨香的薄薄的纸，长长松了口气。 有这契书在，杨家这宝贝孙子算是暂时安全了。 接下来，她必须尽快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生存之道抓紧赚钱，替杨家把账平了。 然后再想以后的路。 而她之所以应承下替那赌鬼小子还债的事，是因为她如今要报恩于杨家。 第2章 灵泉空间 薛晴是穿越者。 从现代魂穿到这未知古代中，成了这如倒霉鬼附身的小姑娘。 原身本是九溪县城中，一个商贾户家的嫡小姐。 幼时丧母，亲爹又不爱护，被继母欺凌了十数年。十五岁生辰后，那继母就张罗着要给原身选个“好人家”嫁人。 就在前几日，原身被那继母以一抬嫁妆的交换，打包塞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富商当填房。 原身知道后不堪受辱，上吊寻死。 被救后，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那富商嫌晦气，将人拳脚一顿，解了气便甩到了一边去。 下人以为人没救了，胡乱扔到了荒郊了事。 所以，薛晴穿越而来时，一睁眼就是寒意透骨又泛着酸臭味的坟头。 她忍着重伤从坟地爬到了官道上，有幸遇上了路过的吴氏。 吴氏心善，将她救下后又带她回了杨家。 她方才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身上的伤虽依旧，却明显被涂药、包扎过，口中还带着一股苦药味。 这些都昭示着，她是有被好好照顾着的。 吴氏是她的救命恩人，杨家也算收留了她。 她将杨家那个小子救下来，再替他还债，也算是报恩。 - 松气的同时，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薛晴有些站不稳。 进屋后在一旁踌躇半晌的吴氏见状，赶忙上前，扶着她坐到床上。 “小晴，你先坐下歇歇。我、我去给你弄点热乎东西来吃。” 薛晴眼前眩晕感很重，闭了闭眼，轻声应了声“好”。 不怪她虚弱，被救回来后她就一直昏沉着，只能被喂些汤药和流食勉强填肚子。 现在肚子里空荡荡一片。 方才能撑住身子，全靠咬牙硬撑。 不一会儿，吴氏就端来了一碗蒸蛋羹。 薛晴闷头吃完，将空碗递还。 然后偏头，目光落在妇人一直拧着的眉心，和隐有湿意的眼睫上。 她想了想，开口轻声问：“婶婶，你是不是在担心还钱的事？” 吴秀月整理床铺的身形一顿。 她确实在担心。 整整二十两银子！别说一个月，即使是两三年，杨家那么多人都不可能挣出来。 更别说薛晴，还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 还有那已经拿去抵债了的玉佩…… 她突然有些后悔。 不该将人带回来的，如今反倒平白害人经这无妄之灾。 吴秀月缓身坐在床边，压下心里的悔意和酸涩。 脸上挤出一抹笑，柔声道：“小晴，等过几日老三回来了，我和他说说，带你一起去码头那边，寻个其他的住处吧。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杨老三常年奔走在县城码头地带，送出去个人还是有本事的。 其他的，她会再想办法。 起码先把玉佩赎回来。 薛晴听到她如此说，歪头对上对方微垂的眸子，唇角微微勾起。 她将手覆上对方温软又略粗糙的手背，安抚道：“婶婶，你别担心。我能耐大着呢，二十两肯定能还的。” 吴秀月不太相信女子所说的大能耐。 毕竟初时见到时，女子气息微弱，一身的伤。好不可怜。 她心里杂乱一片，愁闷想着如何安置薛晴。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抬眼。 薛晴看她：“婶婶，怎么了？” 吴秀月迟疑片刻，最后问出声：“小晴，你……你那个玉佩，是哪里来的？” 将人救回来后，她亲手给薛晴换了外裳，明明记得，对方身上根本一个铜板都没有。 那玉佩，又是哪里来的？ 薛晴眸光微闪，蜷在被子里的右手轻轻握了下。 原身自然是连个铜子儿都没有的。 那玉佩，是从她的随身空间里掏出来的。 当她在乱葬岗醒来时，就发现灵泉空间也随她穿来了。 现代里，她在乡创业五年，将家乡打造成了“鱼米之地”，就是靠着这个意外绑定的、神秘的灵泉空间。 不仅有万能的灵泉水，还有能存储万物的空间。 只不过现下的灵泉空间，已经恢复到了初始状态。 ——空荡荡、白茫茫一片，视物不到两步远。脚下方寸大的地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坑，里面少许清冽莹润的泉水还静止着。 虽然泉水还不能用，但收一点小东西还是可以的。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将原身身上，贴身缠着的唯一一个物件收进了空间里。 但这种事她不能说。 薛晴抬手揉了揉额头，眉眼弥漫上疲惫。 只能随口解释说：“我身上就那一个值钱东西，被我用绳子穿了，贴身藏在小衣里的。” 随即不等对方细想，继续道：“婶婶别担心了，眼下有一个月时间，等我病好了，就想办法去做生意。只要凑齐二十两，将玉佩赎回来就好了。” 女子稚嫩的脸色青白，带着一点虚虚的笑，眸子沉静温和。 明明年岁还那么小，却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吴秀月眼底是动容的震颤，嘴唇翕合无声。 静默了片刻，她起身：“小晴，你再歇一歇吧，等夕食了我叫你。” 等薛晴睡下后，她小心掖了被角，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房门“吱呀”一声轻轻被带上，屋子里安静下来。 床上已经“睡着”的薛晴，又猛地睁开了眼。 她眨了眨眼，心念一动。 下一瞬，眼前白光一晃，她的灵魂体就进入了一个白茫茫一片的空间里。 待看清情况后，她瞬间惊喜。 她的灵泉空间升级了！！！ 原本只行走一两步的地方，宽了两三步。 最重要的，是原本的独眼小坑，已然升级成了一个阴阳两极状的形态。 多出来的一个泉眼，里面是淡金色的泉液。 份量很少，只有灵泉水三分之一的量。 但仅仅是这么点，也不容小觑。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她自然知道。 那淡金色的灵泉液，是可以治百病、救伤亡的灵丹妙药。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灵液就能将命保住。 除了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什么伤、病都能治愈。 此时，灵泉泉眼雏形，才算是完整显现。 薛晴欢喜至极。 半点不耽搁，蹲下身子就伸出手去。 掬了一小捧灵液，埋头喝了。 - 两三日后。 这天，朝食过后，薛晴将自己全副武装。 她背了半人高的背篓，将镰刀和一捆粗绳装了进去，手上拎了根小手臂粗的木棍。 吴秀月在一旁看着，担忧不已。 “小晴，我同你一起去吧？你这身上还有伤，没有力气，又一女儿家，怎么能独自上山呢！” “不然……等过几日，等你三叔回来，让他陪你去，也安全些。” 薛晴停下要走的脚步，安抚道：“婶婶别担心，我就在山外圈看看，不跑远的。” 这几日里，薛晴好一番思衬。 她身上的伤需要时间恢复，手头也没有银两成本，金手指灵泉空间也作用不大。 但她不能等着钱凭空掉下来。 她要先去熟悉一下环境，想想别的挣钱法子。 所以最后，她决定先上山转一圈。 第3章 山间初遇 老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上山寻宝，下河摸鱼，那都是常有的事。 临山村附近有两座山，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都会上山去，采些野菜、菌子等的吃食。运气好时，还能抓到些鹌鹑、山鸡等的野物。补贴家用或打打牙祭。 原身来到这后还没有出过门，她也就无从知道附近的情况。 所以就想去转转，找找看有没有值钱的山货。 眼下她的空间级别比较低，放不下太多东西，也不能种植。 但等再升两三级后，里面就能种东西了。 若是有什么果树草药什么的，记住位置，以后挖了放空间里养。到时候个头肯定比寻常的大，再拿去卖钱也能占些便宜。 她现在提前踩踩点，心里也好有些数。 而山的外圈，都是大家经常去的地方，并没有危险。 只是吴氏说她人生地不熟，有伤又无力，所以一直在劝阻。 薛晴知道吴氏心善，是担忧她，也耐着性子多做安抚。 “婶婶，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有力气。不信你看。” 说着，她原地蹦了蹦。 在吴氏惊奇的眼神中，又游刃有余的来了个立定跳远。 灵泉液因为低级别的限制，量有限，效用还不大。 所以薛晴配着汤药喝了三天，才算是把内外伤消下去了大半。 背着乱七八糟工具的纤瘦身影骤然跳起，又翩然落地。 看着一点都不费力，半点重喘都没有。 吴秀月看得一怔。 她不明白重伤卧床的人，怎么才两三日过去，就能活蹦乱跳的？ 她呐呐想着，怎么会恢复的这么快…… 眼看对方还是犹豫着不松口，薛晴只好换一个方向。 道：“婶婶，你还要去盘线呢。” “让婆母知道你又没去，还跟着我往山上跑去瞎转，又要说你了。” 杨家家贫，十余张嘴吃饭。 为了补贴家用，也就没一个能闲着的人。 杨家的女眷都在村里的一家纺织户里，做织布、盘线的活计。 而吴氏这些日子为了照料她，已经耽搁了好几日。 杨母好几次路过，都在院门外念叨吴氏不干活。 吴氏为难下，薛晴柔声道：“婶婶放心，我不去长，下午晌就回来了。” 吴秀月被劝下来。 她站在院门口，目送薛晴瘦弱的身影脚步不停，独自往三峰山方向而去。 - 三峰山。 是临山村临近的两座山中，距离最近的一座。 所以这边的村民打猎，基本都是往这座山去。 行了半个时辰后，薛晴到达了三峰山山脚下。 正值五月夏至，打眼望去环山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映衬着蓝天白云，纯天然的大自然风光。看着就很舒心。 上山的路长年累月被人踩踏，早已辟出来了一片畅通无阻的边缘区。足够安全。 但若是想要在这边找些值钱的东西，也就更加不容易。 薛晴一路走一路寻。 但走了好一段路，都没有找着有什么能要的山货。 倒是见了几株，还没长成的果子树和野山椒的幼苗。 但是眼下，灵泉空间还没升级到可以种树的阶段，所以也没什么用。 她走了一段，在一处高地站住脚，抬头瞧了四周须臾，然后抬腿接着向上走。 - 片刻后，山路窄了些。 薛晴停脚，撑着膝盖缓气。 突然听到“噗通”一道的闷响声，像是重物掉落的响动。 薛晴竖起耳朵，四下张望探寻。 这边虽然还是边缘区，但也说不准会有大型的野物。 方才路上，她确实也看到了一些残旧的捕猎网和土坑。 她紧了紧手里的木棍。 刚走两步，又听到一声“噗通”的坠落声。 ——猎物似乎在挣扎。 薛晴一点点循声找过去，转过一处高丘，她看到一个大坑。 “这么大的坑？这是抓了个什么东……”呢喃声戛然而止。 薛晴脑袋一低，同坑里的“猎物”对上了眼。 一双清澈的桃花眼。 只见三尺见宽的深坑里，正跌坐着一名男子。 看着是不到二十的年岁，身形偏瘦。铺满补丁的布衫上，连带脸上，都是胡乱抹开的脏污。很是狼狈。 而更招眼的，是这人右半边脸上，覆了大半形色可怖的红斑。 乍然一眼中，特别有冲击力。 薛晴猝然一愣，须臾之后才收了防身的棍子。 这坑也不知是谁挖的，足有两米深。 里头的男子看着个头挺高的人，起身昂起头后，头顶也才触到坑边。 怪不得爬上不来。 似乎是为了让猎物更好的掉落，坑边有些向内凹陷，一不留神就会滑脚。 她蹲下身时仔细，注意着别脚滑也摔下去了。 她向前探身，问询：“你没事吧？” 坑里的人一直未曾言语，只微微仰头，一双眼睛盯着她。 对视中，薛晴忽然想起什么。 她短促“啊”了声，解释说：“这坑不是我挖的，我只是路过。”又问，“你能上来吗？” 这回，里面的人摇了摇头。 薛晴理解的是“他上不来”。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如被羽毛撩过，轻微一动。 这人有些奇怪。 看着样貌不错，清润温和，仅仅往那一站还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但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哑巴？ 她想了想，问：“你是受伤了吗？”说着，眸子也随之在对方身上随意一扫。 忽而，目光在对方身上一处定睛。 这人右胳膊处的衣料有一片暗色，像是血浸染的。 只是因为布料颜色深，看不太明显。 看来是伤了胳膊。 就在薛晴以为这人不会说话时，对方眨了眨眼，摇了摇头，薄唇微动，说：“不疼。” 声音带有少年人的清脆鲜亮。 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未多想，她回身从背篓里扒拉出绳子，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坑里人脸上。 “我这有绳子，不过我力气小，需要你自己使劲儿爬上来。你可以吗？” 绳子是用来捆猎物的，比较粗，用来拉人绰绰有余。 坑里人依旧看着她，顿了顿才点头。 “好，那你等等啊。”薛晴站直身子，四下望了望，走向最近的一棵树。 她将绳子双了两道，一头系在树干上，一头抛进了坑里。 坑里的人垂头盯着绳子原地站了会儿，才伸手去抓。 薛晴本以为他不会费多大力，但或许是因为胳膊有伤，攀爬几次都滑了下去。 她抿了抿唇，视线掠过对方那似乎加深了些许的布料。 最后微微倾身，扯着绳子中段一起使力：“你看，像我这样，将绳子缠在手腕上再拉住……” 男子茫然一瞬，然后照做。 第4章 福运初至 “呼——” 薛晴坐在坑边，松了口气：“终于上来了。” 身边人没什么动静，她偏头看去，正对上对方的眸子。 方才没有细看，此时离着半步之距才发现，这人右眼珠的眸色不比左眼黑亮，泛着浅灰色。 却更显清透莹亮。 薛晴心中微动，垂着眸子。 一边起身拍拍手上和身上的灰尘，缠起绳子，一边用眼角余光暗自打量。 果不其然，那人也随之起身了。 只不过男子站起来后并没有其他动作，人很安静。 她不动声色，将绳子收进背篓，抬眼。 问道：“你家在哪？就你自己上山来了吗？” 男子异色的眸子微动。 他先抬手，指了指山脚下一处地方。 看他指的方向，也是临山村的人。 然后嘴唇开启，干巴巴说了句：“我，自己。” 薛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人眼神清澈，看着就不像是坏人。 但就是太清了，有些像…… “那你现在要回去吗？”她眸子微垂，看向男子胳膊处，指了指，“你的胳膊看着受伤不轻。” 对面人也随之低头。 不知他看什么想什么，片刻抬头，摇了摇头。 薛晴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不回去？还是胳膊的伤没事？ “我看你腿脚没事，应该是可以下山的。你赶紧回家去吧，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若是晚些时候，他们还能一起下山。但现在她什么都没找到，还不打算下山。 对面人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一直看着她。 她想了想，再次开口时带了些认真：“伤口若是不早点处理，就会感染发烧的。到时候会很难受，喝很苦的药。” 这回对面的人眼睫颤了颤，垂眸一瞬后，点了点头。 闷头说了句：“瑾儿不喝药。” 瑾儿？薛晴一顿。 看他这样子，想必确实是如她所想那般了。 那就好哄了。她脸色故作严肃，再劝道：“对，药很苦的。为了不喝它，你要赶紧回家去，把伤口处理一下。最好是涂涂药膏，那样好得更快。” 这回对方有了动作。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脚步能看得出有些急。 不过走了几步后，又停了。男子扭过头来，视线同薛晴对上。 薛晴微微一笑，同他摆摆手。 他这才接着向山下去。 看着人走远，薛晴松了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 日头西移至半山腰，薛晴也绕着边缘区走了大半。 却依旧一无所获。 本想着再往深处走走，但思虑片刻，又踌躇停下。 眼下她的身子还没恢复好，若进到林子深处，万一遇上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捕捉到一阵窸窣响声。 ——有什么东西，极快地跑向她这边来了！ 薛晴散漫神色迅速收起。 她眸子极快扫过四周，须臾，闪身躲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后。 刚站好不过瞬间，她就听到了“砰砰”的闷响声。 不过片刻，四周又恢复安静。 薛晴等了等，才从树后探出头。 歪过身子，往地上看去，她顿时眼前一亮！ 两只兔子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因为急速中撞树而晕了。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今日好运气！ 薛晴连忙将兔子拎起来，随意拍了拍土。 仔细查看一番。 有一只身上有咬痕和血迹。 她猜想，应当是方才同其他野兽打架咬伤，不敌之后慌忙逃窜到了这边来。 如今倒是便宜她了。 她正想将兔子捆了塞进背篓时，手下忽然一顿。 - 片刻后，薛晴找了处背山道的大石块后，坐下。 心念一转。 眨眼间，灵魂体便进到了灵泉空间里。 她一眼看去便知不同。 因为，灵泉空间又升级了！ 如今已经是二级空间。 上辈子，她用四年的时间跨度，将空间升级到了八级。 自然也知道，灵泉空间升级的标准，是她与周围人和事的牵扯。 ——纠葛越深，空间的升级就越快，升级的阶段也就越高。 简而言之，就是她于世界的归属感。 如今在这里。 这些时日她也有所感受。 从最初的浑浑噩噩、隔层纱的朦胧感。 到三日前，救下杨家那个赌鬼小子。 再到方才，她又救了临山村的那个少年。 还有平日里与吴氏的相处。 一天天的，她都能感觉到熟悉的变化。 眼下，她的五感逐渐实质，空间也就随之升级。 这些都在昭示着——她已经在逐步融入这个世界。 薛晴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调头，回了她前头路过的一处地方。 既然灵泉空间解锁了新用处，那她肯定是要去试一试效果的。 - 薛晴到家时，日头已经落至山头。 她看到吴氏正在院外翘首以盼。 “小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寻你了！”吴秀月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接背篓。 薛晴没有将背篓给她。 她笑着将人往院里推：“不用婶婶提，走，咱们先进院。” 吴秀月只能跟着往里走。 她没有问薛晴今日有什么收获，只忧心问了两句山路好不好走的闲话。 薛晴回她：“路挺好走的，根本没费多少力气。” 进了院中，薛晴站住脚。 她眉眼弯弯，勾着背篓的肩绳眨眨眼：“婶婶，你猜我今日抓到什么了？” “什么？”吴秀月一怔，下意识往薛晴身后的背篓里看。 不过没有看到。 她也就顺着想了想，猜道：“……莫不是挖了野菜回来？” 薛晴摇摇头，这才将背篓放下来。 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底，吴秀月惊道：“是菌子？！” “不止呢，还有其他的。”薛晴把上面的菌子扒拉出一个坑，露出底下的东西。 “兔子！” 吴秀月瞪大了眼，不自觉弯腰凑近了去看，“真是兔子！” 可没成想还没说几句话，二人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晴丫头，你可是回来了。” 妇人扬声就唤，似乎与薛晴非常熟识。 但薛晴对来人是真不熟。 进门来的两人，是刘氏和李氏。 刘氏是杨母，五十余岁，瘦小个头，脸色精明、寡淡。杨家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过她手。 李氏是杨家的大房媳妇，三十多岁，身形稍显丰腴。也是杨家那宝贝赌鬼小子的亲娘。 吴秀月看到来人，立即上前，脸色有些局促。 “娘，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二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和娘不能来啊？” 李氏说着话，眼睛却直直盯着地上的背篓。 第5章 贪心 薛晴收敛了笑意，看着李氏一步步走近。 杨家二老虽然健在，但三个儿子接连成亲后，就各自分了家。 李氏所在的大房和吴氏二房，离杨家二老的主宅较近，都在村东头。 三房因为成婚晚，房子就落在了村西头。 所以平日里，刘氏和李氏经常一同进出。 经过吴氏家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薛晴这几日在家中养伤，有时透过半开的院门，都能抓到刘氏和李氏向院子里打探的目光。 现下看二人那脸色，想来也是方才看到了她背着背篓回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 李氏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这不是听说晴丫头出门一天了，我和娘都担心她，才想来看看。” 随后话音一转，就问上了。 “这是弄到什么了？这么大一筐子。” 话落，她已经走到了薛晴身边，动作极快的去扒拉背篓。 “大嫂，你做什么……” 吴秀月动作温吞，慢了一步，没拦住。 “呦！是菌子！” 李氏惊喜，手中也更加不客气。 她将背篓直接从薛晴手里拽了过去，眼尖的一扒，“这还有兔子！” “什么？！” 刘氏闻声，也不端着那副主家婆母的架子了，急速上前来看。 “还真有兔子！” 薛晴没有动作，就静静看着二人。 李氏根本没顾得上其他，自顾自将手里的背篓调了个儿。 背篓筐子底朝天一翻，里头的东西就“哗啦啦”全掉到了地上。 里面的菌子和一只带血的兔子，在地上堆了个小山丘。 吴秀月脸色一变，忧心看了眼身边人。 薛晴偏头看过去。 她眼神平静，杏眼眨了眨，唇角扯出一抹极淡弧度。 然后将手搭在吴氏手臂微微一按，示意她没事。 李氏那边转过身来。 她脸上挤着笑，“这都是小晴今日上山寻来的啊？” 薛晴侧头看她，点点头，说：“是啊。” “哎哟，晴丫头真有本事！这才刚上山一次，就能弄来这么多野物。” 李氏眼里只有兔子了，不走心的夸了一句，然后就转过身去。 她拎了兔子左看右看，和刘氏絮叨着这只兔子皮毛有血，卖不上好价了，看样子只能吃了了事。 最后也不知在和谁说话，就道：“正好，有个把月没吃上一口肉了。这兔子好歹看着大，赶紧分分，也能赶上做今日的夕食，尝尝鲜。” 吴秀月闻言顿时一慌。 “大嫂，这、这是小晴打来的……” “啧！二弟妹你说的什么话。晴丫头的不就是咱们家的吗。” 李氏自顾自就开始分了。 “你们屋里也就两个大的，一个小的，胃口都小。我看，分你们一个兔头一个腿就够了。这菌子——” 她弯身，将地上的菌子拢到一起。 然后划了一小部分出来。 “喏——这些，这些分你们。肯定够你们吃上好几日了。” 接着，她不等薛晴二人说话，直接看向一旁的刘氏。 “娘，你看这样分成不？剩下的拿我家院里，咱们三家再分。” “老三家虽然没在这，但咱既然有好吃食，也不能瞒着不是。” 她一副大方的模样，全然不讲手里的东西都是谁的。 刘氏干瘦的脸上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但是嘴里吐口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看向吴氏，道：“老二媳妇，你大嫂说的对。家的东西都是一起分的，咱们都分了，总不好不给你三弟家分。” “你三弟妹要补身子，得该吃些好的。” 薛晴闻言，低声轻嗤笑了一下。 这二人倒是自在。 打着眉眼官司，不仅半点不提那二十两欠债的事，反而来分她的东西，还不经她同意。 李氏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还偏要动心眼。 这刘氏，则是个笑面虎。 二人凑到一起，掩饰不住的贪婪，简直是既蠢又坏。 半点不问过她和吴氏的意见。 不过，这次就随了她们。 薛晴对急切的吴氏笑了笑，无所谓道：“没事，让她们分吧。” 权当是替原身，还之前伤重时杨家给她添补的吃食。 吴秀月抿唇不语。 手却在袖子里，暗暗攥了攥。 但她到底怯懦，没敢忤逆婆母和嫂嫂，没有动作。 李氏听到薛晴的话，眉眼更高挑起。 “哎呀这就对了嘛，你如今住在我们家，有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一分……” 薛晴不再理她们的那些念叨。 她侧转身，偏开目光，同吴氏在一旁等着。 - 一两刻钟后，李氏和刘氏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静了下来。 因为李氏嫌菜筐子太小，直接就将分出来的菌子和兔子塞进了背篓，同刘氏满脸带笑的背着走了。 至于她们有没有给三房分，谁知道呢。 薛晴也不在意。 等二人走后，她才同吴氏一起，将地上的一捧菌子和还在滴血的一只兔头、一只兔腿一一捡起来。 吴秀月犹犹豫豫，觑着薛晴的脸色。 最后没憋住，弱声开口：“小晴，你大婶婶……她就这个性子，你别生气。” 薛晴摇摇头，“婶婶，我没有生气。” 她看向吴氏，解释说：“你不是说，最开始给我吃的那些鸡蛋，是从大婶婶家求来的吗，这就算是还给她了。” 之后她不欲多说，转开话头。 问道：“婶婶，村里有去镇子的车吗？” 临山村距离云香镇，少说二三十里地。 若是仅靠她一双腿去走，荒林、土路的，最少也要耗上一两个时辰。 吴秀月被这一打岔，也忘了要说什么。 “你去镇子里做什么？” “我想去镇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小生意可做的。” 这话头一歪，就扯到了那二十两的欠债上。 吴秀月心头立即涌上了懊恼。 但也只能暂且压下。 她想了想，说：“有车，有牛车。小川他爷每日都去镇上送菜。” “就是不知道车上能不能装得下人。他平日带的菜多，少说也有三四筐子呢。” “而且起得早，天没亮就要走。” 薛晴点头：“起早没事，我起得来。” “他家在哪？我去问问。” 吴秀月抬眼看了渐黑的天色，“你不认人，我去吧。” 临到院门口，又扭过脸来。 叮嘱了一句：“小晴，你先回屋歇歇去吧，夕食等我回来再做。” - 吴氏出门后，薛晴没有回屋。 她直接进去了灶房。 她醒来这几日，吴氏看得紧，半点活没让她做过，灶房也没进过。 眸子仔细扫过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案桌上。 桌案上放置的吃食不多，就一些野菜、萝卜的菜，竹筐里是几个今早未吃完的干饼子。 另有三个封着盖碗的，大小不一的罐子。 薛晴打开看了看。 两个稍大的罐子里，一个是成色不太好的糙米，一个是有些发霉的豆子。 另外一个小罐子里，则是用盐巴腌制的野菜——今早就夹在饼子里吃过了。 连个鸡蛋都没有了。 醒来这几日，她也了解到了更多的事情。 比如吴氏是个带孩子的寡妇。 比如杨家人不喜吴氏，嫌弃她没为杨家生出儿子。 所以，从各个方面都轻待二房的人。 这样的情况，在当下，吴氏母女俩的生活很是艰难。 薛晴扒拉了一遍灶房里的东西，没多大收获。 然后掀开小灶的锅盖，添了半锅水。 她准备洗了兔头和兔腿，将兔肉烫一烫，清理干净皮毛。 等会儿吴氏回来后，加点干辣椒，做个麻辣兔肉解解馋。 水添上后，她找了个小凳子在灶口坐下。 灶火点着后，炙热火舌席卷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清脆的响声。 薛晴微动心念。 烛光微晃中，灶口旁的地上，于一瞬间凭空多出了一小堆东西。 个头不小的菌子。 还有一只四处乱嗅、哆哆嗦嗦的兔子。 薛晴探手往下。 还没来得及将菌子收了，就发现从灶房门口，斜过来一道细黑的影子。 她心尖一跳，侧过身去。 “谁？！” 第6章 空间储物 “小枣？” 看清来人后，薛晴暗自松了口气。 怯怯倚着门边的人，叫杨小枣。是吴氏的女儿，刚七岁。 瘦瘦小小的个头，却是个小圆脸。头上用绯色的棉布条扎了两个小团子。 很可爱。 只是这小姑娘不爱说话不爱玩，平日里几乎不离吴氏左右。 再不然，就是缩在哪个屋子里，兀自玩耍。 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薛晴醒来的这几日，她们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 没想到，现下居然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了。 也不知道她方才那动作，有没有被小姑娘看到…… 薛晴心想着，不动声色动了动身子。 眸子垂了一下。 因为要烧火的原因，她此时正蹲身坐着小板凳。 所以大半的身形，应当都挡着面前的东西了。 若是从门口那个高度的视线来看…… 估计是看不到什么的。 看小姑娘只站着没动作，她想了想。 抬手招呼道：“小枣，要不要过来看看兔子。” 她一侧身，露出了地上的东西。 杨小枣圆嘟嘟的小脸微微一歪，黑葡萄似的黑眸在略微暗沉的门口似乎更亮了。 她顿了须臾才走进来。 小心靠近薛晴，在灶边蹲下。 “是兔子。” 小姑娘的嗓音微哑，应当是不常说话的原因。 但薛晴能听出尾音轻微上扬，是喜悦的。 她眸光侧转，有心想让小姑娘多说些话。 偏头问：“可爱吗？” 杨小枣微翘的眼睫长长的，扇了扇。 居然接了她的话，轻声说了句：“可爱。” 话落停了下，扬起小脸，带着怯意，问：“我能摸摸吗？” 薛晴眉眼一弯。 将兔子直接抱了起来，塞到小姑娘小小的怀里。 “给你，摸吧。” 杨小枣两只胳膊在身前圈了个圈，搂着兔子好一会儿没动。 薛晴的目光扫过小姑娘没有异色的眉眼，转过头继续烧水。 眼角余光里，小姑娘静悄悄的垂头看兔子。 动作很轻，似乎点了点头。 像是亲了亲兔子，爱不释手。 薛晴心情有些微妙。 小姑娘对兔子很稀罕，等会儿吃兔肉……不会闹吧？ - 吴秀月回来后，循着亮光进了灶房。 “小晴，你烧火做什么……” 话未说完，看清屋里的情况后顿时一怔。 灶台旁，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儿蹲在一起。 小的怀里，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她不由惊诧：“这是哪里来的兔子？！” 随后视线不经意一撇，又看到了桌上的另一堆东西。 “怎么还有这么多菌子？” 饶是她心思不多，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来。 看向笑意吟吟的少女，她问道：“小晴，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薛晴早想好了怎么解释。 “婶婶，这都是我方才回来时藏在外面的。” 其实不是藏在外面，而是藏在了空间里。 就在捡兔子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灵泉空间再一次升级了。 不仅空间存储量大了一些，还能收进去少许活物了。 而且，灵泉水也能调出空间外使用了。 所以她就回头去，找到了那片原本还只是冒头的菌群的地方。 还是小芽的菌子被浇灌了灵泉，加速了成长。 在等了近一个时辰后，她收获了大半背篓的成熟菌子。 个头又大又水灵。 期间，她处理了一下送上门来的两只兔子。 被咬伤的一只，当场没了气。 她嫌死兔子有腥味，就直接扔进了背篓里。 而另一只，肚子看起来鼓鼓的，气息微弱。 她动了心思，所以拿金泉液喂了一点。 兔子就恢复了生机，则被她收进了空间里。 因为菌子太多，都装背篓里太沉。 她就将菌子往空间里收。 只不过因为空间容量有限，剩下的也就装进了背篓里背着。 没想到，她这一举动，居然阴差阳错躲过了刘氏和李氏的这次抢夺。 “原本我是因为背不动，所以回来路上就找了个地方，先将东西放下了，打算等回来放了东西，再回去拿的。” 吴秀月明白了过来。 薛晴看吴氏略带沉思的模样，也不知她相信了没有。 不过好在没有继续问。 她就顺势转移话头：“婶婶你看，这只兔子是不是怀了小崽崽？” 杨小枣一直搂着兔子，听到这话懵懵抬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吴秀月凑上来，摸了摸兔子的肚子。 惊喜：“好像真的有小兔崽！” 她想到什么，问：“我们要养起来吗？” 若是没有被薛晴早早藏起来，这只兔子想必也是会被李氏分食了。 杨小枣听懂了这话意，抱着兔子的动作更加小心。 她仰着小脸，眸子里映着的火光熠熠闪动，脸上是鲜少出现的期待神色。 薛晴顿了下，说：“咱们先养着吧。说不定，过几日咱还能得一窝小兔子呢。” 兔子被杨小枣抱了出去。 吴氏和薛晴在灶房里做夕食。 二人说起明日坐车的事。 “已经和你杨六伯伯说过了，明早卯时三刻走，在村口等着就成。” 吴秀月话音顿了顿，犹豫道：“不过，还是我同你一起吧？你自己一个人……” 薛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婶婶，你就放心吧，我就是上街转一转。” “而且，杨六伯不是中午就回来了吗，我跟他一起回，不会太晚的。” 吴秀月只能无奈一笑。 - 翌日。 天刚蒙亮，薛晴就被吴氏喊了起来。 吴秀月拿了昨晚提前做好的饼子，和用竹筒盛装的水，让薛晴带着。 然后将薛晴送到了村口。 最后，又托嘱了杨六伯多照顾一下。 杨六伯五十多岁，和和蔼蔼的。 看到薛晴时，他还夸了两句懂事。 路上，二人闲聊着：“小丫头，你自己去镇上做什么？” 薛晴略一顿，想到这人是经常往镇上送菜的工头，心里思量一番，也就没什么隐瞒的。 “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做生意？” “是啊，六伯伯。”薛晴问，“您知道做什么生意好吗？” “我倒是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但我知道你个小丫头要想做生意，那定然是不容易的。” 不说年纪，就说这么一个小女子，要是真到了镇上，同那些心眼贼多的商贩们抢生意，不得被欺负死啊。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心想，别将丫头吓着了。 昨日杨家二媳妇来找他时，只说是带个孩子去镇上转转。 他没有多问，但他多少也了解一些杨家最近的事。 杨家宝贝小子被追赌债差点被砍了手脚，却被一个杨家救回来的丫头拦下来的事，这几日村里人都传遍了。 他自然也知道。 此时听到小丫头想去镇上做生意，摆明了是想赚钱还债的。 这丫头虽被杨家救了命，却摊上了那么个天大的债责。 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心底一时间浮起叹息。 可却没注意到，身后板车上的小女子，也恰当的没有追问。 二人莫名静了片刻。 再开口时，杨六伯转了话头。 “丫头，我听说那什么周记布庄，这段时日在收绣娘，能挣钱，要不你去试试？” 薛晴嘴上应着“打听打听”，心里却否定了。 去布庄里面当绣娘，一个月最多也就二两工钱。 更何况，她虽然有原身女红的记忆，但真让她去纺线绣花，那是真不行。 倒是菜蔬供应这方面，可以试试。 她视线微垂，落到面前的四个大筐子上。 杨六伯每天早上给镇子里的一家饭馆送菜，这半人高的一筐菜，基本是十文钱左右。 但是依她看，这些菜的成色并不是多好的，顶多算是占了新鲜这一条。 若是，拿她用灵泉水种出来的菜去卖…… - 牛车晃晃悠悠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云香镇。 此时天色已亮，早市初起。 街道两边，四处都有支摊子的小贩。 不过此时辰时未至，只早市的那些饭摊子上有些人，闲逛的人倒是不多。 薛晴坐在板车边缘，曲着腿侧身，不停的四处打量。 一路行过两条街道后，牛车朝一个巷口拐了一道。 随后，在一处挂牌“来喜居”的后院门前，停了下来。 “丫头，下来吧，咱们到了。” 第7章 初合作 来喜居，是一家二层楼的饭馆。 也是和杨六伯合作的，供应菜蔬的地方。 杨六伯率先下了板车。 一边招呼薛晴下车，一边敲响了后院的门。 方才来的路上，薛晴有意和杨六伯说了她挣钱的顾虑，说她也想试试供应菜蔬。 最后，又让对方看了看她小包裹里，带来的一小捧菌子。 杨六伯看过菌子后，不仅夸赞了两句，还很豪爽的答应了帮她引荐来喜居的管事。 所以薛晴便打消了自行前去寻卖家的念头，直接跟来了这里。 不一会儿，后院的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伙计走出来。 也不知看没看情人，眯着眼拖着步子，懒懒散散地说了句：“货到了啊？” “到了到了，今儿还是四筐。”杨六伯接上话，带人往车边走。 薛晴默默往旁边让了让。 那伙计似乎根本没看到多了一个人，低头胡乱扒拉几下菜筐。 随后点点头，一摆手：“成，往里送吧。” 杨六伯闻言应了一声，然后一筐一筐将菜搬进了院子里。 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四个筐子搬卸完了。 那伙计转身要走，又被叫住了。 闻声侧身望来，眼还迷蒙着：“……怎么了？还有事啊？” 杨六伯笑说：“是还有点其他事。” 那伙计因为倦意未消，眸子一直半睁不合的。 此时听到这话，眉间微蹙，隐有不耐。 杨六伯也迅速，直接抓了几个菌子，凑上去给伙计看。 “小李，这是从山上刚采的菌子，你瞧瞧，成色好得很。我想着，拿给王管事掌掌眼，看能不能卖上价。” 只一眼，那伙计身形忽然一顿，眸子也睁开了。 “这是山上摘的？” 杨六伯点点头，看向薛晴。 薛晴立即上前了一步，应声：“是的小哥，就在三峰山上采的。” 她听到那伙计喃喃自语，说着：“这天儿，还有这么大个儿的菌子？” 她不动声色，权当没听到。 伙计回过神来，抬头探身往牛车瞧了一眼。 收回视线，问：“就只有这么点？” 薛晴心思转瞬间拐了个弯。 “不是，家里还有呢。” 那伙计这才满意点头：“那行。” 这回不用杨六伯再说，他拿了两个菌子，抬脚往院子里走。 “你们等等，我去让王管事瞧瞧。” - 不多时。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同方才那伙计一起出来。 男人一身藏青色薄长衫，四五十岁，矮胖的身形显得有些圆滚滚的。更衬得比较亲和。 他看到杨六伯，脸上带笑寒暄：“哎哟，是老杨啊！” 杨六伯迎上去，也闲说了两句。 薛晴弯唇浅笑，就在一旁等着。 然后在对上对方的视线后，笑意加深几分，率先打了招呼。 “王伯伯好。” 来的路上她听杨六伯说过，这王管事人很好，年轻时，还同他在码头一起做过工。 这份菜蔬供应的活计，就是对方给他引荐的。 这种时候要想快速拉近距离，嘴甜些是应该的。 “啊好，好。” 王兴莫名被叫了伯伯，惊讶一顿。 随即看向杨六伯，迟疑道：“这位是……” 杨六伯介绍说：“这是我村里的丫头。她在山上采了菌子，看着成色不错，就想来谈个买卖。” 王兴也就没有多说了。 乡里乡亲的，互相之间多少都会帮着些。 “那菌子我瞧了，确实不错。”他应了对方一声。 菌子不仅个头大，还鲜嫩。 比平日里收来的那些好上不知多少，完全就是上等货。 他看了眼布包里的一小堆菌子，神色一动，问道：“这菌子，你说你家里还有？” “是。”薛晴点头，“昨日下午晌采的，家里还有半筐。” 王兴脸上带了喜色。 “不瞒你说，最近我们接了个席面，正需要这菌子做汤。” 他叹气，“可是近来天色干燥，山货紧缺，已经好些日子没收过这么好成色的菌子了。” 薛晴眉眼弯弯，自觉接上话。 “那我明日就将剩下的带来。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去山上采。” “行！” 王兴立即拍板，定下了两筐菌子。 “至于价钱……” 迟疑一顿后，王兴才说：“平日的价钱，是按五文一斤算。但你这菌子成色好，又是老杨带来的，乡里乡亲的，我也帮衬点，价格就给你提一成。你看可否？” 薛晴来的路上就打听过菌子的价格，此时也知道这个价格已经是不错的了。 她大大方方应下：“好，成交！” 这倒让王兴一怔。 他以为女子年岁小，这种时候起码也会考虑考虑。 没想到这么干脆。 眸底不由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心想，小丫头看着乖乖巧巧，扶风柔弱般，性子倒是很有意思。 王兴喜好交友，瞧着薛晴挺顺眼，言谈间也多了些闲话。 他招呼人进院里。 “走，我去给你拿定金。” - 薛晴到家时，刚过午时。 院中无人，她腹中空空，便先去了灶房。 热了早上剩下的饼子，又做了锅咸香的鲜菌汤。 自己盛了一碗，剩下的留作朝食时再吃。 吃过后，她去了院子里。 吴氏这院子不小。 但除了几间房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劳作工具，就没有其他的多余安置了。 连棵树都没有。 所以也就略显空旷。 主屋后，是一间不大的、空空的茅草棚。 薛晴闲时去看过，看得出来是鸡窝、牛棚等牲畜的旧屋。 只不过现在没有任何牲畜。 她没有问吴氏为什么空了，不过心里也能想明白。 想来这个小茅草棚，在以前也是热闹的。 除此之外，就是单独辟出来的两小块菜地。 薛晴知道，平日里她们吃的菜，就是从那两块小菜地里取的。 她扫过一眼。 选了嫩苗多的一处走过去，蹲下身。 吴氏平日里喜种葱、蒜、萝卜，和青叶菜、白菜等。 这些菜蔬不需要多打理，浇浇水就能活。 不管长得怎么样，只要长出来就能吃。 此时的地里有一小部分还没吃的萝卜，剩下的，都是吴氏前些日刚撒种的。 有的已经长高了一截，有的还只是刚冒头的嫩芽。 若是按着正常生长周期，这些菜最少要半个月后才会长成。 但若是…… 心底琢磨着，薛晴抬头。 确认了院门紧闭，一人多高的墙头周围也无人之后。 她将手搭在了菜地边缘。 掌心传来属于土地的凉意，朝向下的食指指尖处。 有一指宽麻绳状的透明莹润，连绵不绝的顺着土壤蔓延、洇开。 肉眼可见的，略有干燥的土地，颜色一片片转深、湿润。 一刻钟后，薛晴站起身。 现在灵泉水能调出来的量有限，只能先浇灌一小块地。 之后她没有在原地等，拿了工具、背上背篓。 又去了三峰山。 她和王兴谈成的两大筐菌子，此时只能兑现半筐。 但昨日那块菌群地，已经被她连窝端了。 现在，她必须要再去找找其他地方。 这一去，她逗留到夕阳落山时才返程。 - 刚到村口，薛晴远远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眉眼染笑，快步迎上去。 “婶婶，小枣，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回到家中不见你，还以为你从镇上没回来。去你六伯伯家一问，说你早就回了。” 吴秀月见着人才松了口气，脸上焦急之色渐缓。 “之后才听小川说，知道你又上山了。” 山间的白日和晚上，那是相差极大的。 一个小姑娘，日头将落了还未从山里回来，她自然是担心的。 在家坐不住，就赶忙出来寻。 薛晴顺手挽上吴氏手臂，软下声音：“我去摘些菌子，让婶婶担心了。” 她上山时，本意是想留个纸条给吴氏。 但想起对方不识字，家中也没有什么能书写的纸笔，也就作罢。 寻人捎话时，她就瞧见了在外头玩的杨六伯的孙子杨小川。 只是没想到杨小川玩心大，不太靠谱，居然把事儿忘了。 薛晴看吴氏急得额头都冒了汗，连忙安抚了几句。 然后笑着晃了晃背上的背篓。 “婶婶，你看，我今天又采了好多菌子。咱们赶紧回家。” 夕食后，杨家正堂烛火莹亮。 吴秀月原本正坐在凳子上，听到薛晴说完话，不可置信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菜蔬供应合作？！” 第8章 忽然长成的菜 不怪吴秀月太过惊讶。 方才回家后，薛晴就说起她这次上山采的菌子，是卖给镇上的一家饭馆做菜的。 一筐菌子，最少能挣二三十个铜板。 而薛晴的一次买卖，就挣了近六十文！ 她自然欣喜不已。 还没回过神来，却又听到对方说，除了卖了菌子，还谈成了一桩买卖。 ——同杨六伯一样，与饭馆合作，提供新鲜的菜蔬。 这么一桩桩事，居然都是一个小姑娘一天里做成的！ 怎能不让她惊奇。 半晌，吴秀月终于缓下心神。 还未落座，又想起什么。 有些急切的为难道：“可是……我前几日才下的菜籽，要长起来，少说要小半个月了。” 这么长时间，还怎么谈买卖？ 人家饭馆能一直等着不成？ 薛晴微微歪头，有些疑惑，“不是啊，婶婶，我们有菜的。” 吴秀月怔怔的，更加不解。 “哪里有菜？” 薛晴拉着吴氏起身，“婶婶，你跟我来。” - 薛晴掌灯，带着吴氏到了院子里。 “婶婶，你看那，不是菜吗？” 吴秀月顺着薛晴的手指方向一瞧，眼瞬间瞪大了。 眸底神色震颤。 她快走几步，到了菜地边。 “这菜……” 是什么时候长高的？！ 月色清辉下，晚风吹拂，烛火摇曳微弱。 尽管四周有些昏昏暗暗的，但也能看得出，地里的菜长得十分支棱。 原本还是嫩芽芽的菜苗，如今已经完全长成。 不管是个头还是成色，都比以往种出来的，要好上不知多少。 吴秀月弯下腰，似怯似喜的，探手摸了摸菜叶。 确认，手上菜叶片微凉。 “是真的……”她喃喃，“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几日前才种的吗？怎么就长好了？” 她陷入了一种莫大的自我怀疑。 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在做梦，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又瞪起眼去看。 她是不是记错了？ 薛晴知道吴氏是被惊到了。 只好帮着她缓一缓。 她状似惊讶，反问道：“这些菜……不是婶婶种的吗？” 吴氏僵硬点头，“是我种的。” 若她没记错，是五日前种下的。 而且，她昨日浇水时，明明看见这些菜还只是幼苗……的吧？ 薛晴抱臂，一手托着下巴，认真疑惑。 “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长这么快？” “莫不是……婶婶记错了？还是说……这块地是福地？是神仙显灵啦！” 一通胡扯的猜疑，反而消散了点吴秀月心底的不安。 她再次确认了眼前的一切，不是在做梦。 然后偏头，看见了薛晴和杨小枣同样惊疑不定的脸。 心神微敛。 她心想，不行，她不能太过疑神疑鬼。 要先稳住自己，免得吓着孩子们。 “也许，是我记错了。” 薛晴侧目，不动声色打量吴氏的脸色。 神色有所缓和。 再开口时，她引开吴氏的注意力。 “婶婶，我和六伯伯商量过了。” “什么？” 吴秀月心绪有些乱，讷讷转过头来。 薛晴继续道：“六伯伯说，可以把咱们的菜装他车上，送去镇上。我只用给他付个路费就成了。” - 第二日一早。 薛晴心里装着到这里来的第一桩买卖，鸡鸣第一声就自主爬了起来。 刚坐起身，吴氏也起身了。 为了能保证菜蔬的新鲜，她们要提早起来。 刨菜。 大半个时辰，二人才将两个背篓筐装满。 卯时初过。 杨六伯赶着牛车过来时，就看到院门口摆着两个满满的菜筐，和一个大布兜。 他好奇：“这怎么还有个大兜子？” “六叔，”吴秀月应了一声，上前解释，“那里头都是菌子。因为家里的篓子不多，东西装不下了，就将菌子用布兜兜着了。” 杨六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她对杨六伯道了谢。 谢他毫无芥蒂的帮薛晴引荐了卖家，又谢他好心，带薛晴一起往来镇上送菜。 杨六伯乐呵呵应了谢。 似不经意的，说道：“你们一屋子力气小的，也没个劳力，我能帮自然帮一把。” 然后，他就帮忙把菜抬上了板车。 看到菜蔬成色后，他欣喜。 “还别说，你们娘俩种的菜是真好！就这成色，卖去大酒楼也不为过。”可惜他不认识大酒楼的人。 吴秀月虚虚应了这夸奖。 实则心里不知所措，也在犯嘀咕。 她也不知道这些菜浇了几次水，怎么没几日就长这么好了。 - 一回生二回熟。 薛晴才来第二趟，便同王兴熟悉了。 一是因为二人都是爽快性子，闲话间相聊甚欢。 二则，因为薛晴带来的菜蔬，成色确实太好了。 王兴看到菜一整个乐呵呵的。 “薛姑娘带来的菜，成色是真好。全是自家种的？” “是的。” 薛晴眼尾挑起，笑意带着欢喜。 “自是这样的成色，姑娘昨日却说并不打算长期合作，这是为何？” 王兴不理解。 种出来这么好的菜，却不拿去卖了挣钱。 难道是要留着自家吃？ 他有些疑惑。 听老杨说，这姑娘不是要急着挣钱吗？ 但看薛晴的样子，并不像着急挣钱的。 薛晴解释道：“也不是说不长期合作。” “只是因为我家中人少，又还有事未处理，不知以后能不能顾得上，所以才不明确。” 这也是她考虑过后的想法。 一方面，杨六伯帮她不少，是人好心善。 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挤开杨六伯，损了对方的利益。 暂时将这批菜卖了，换些钱。 之后若是还有这想法，她再去寻其他的买家就好了。 另一方面，则是确实如她所说。 ——她们家里人少。 她要在一个月内挣二十两，就不可能全靠着卖菜去挣。 所以之后，肯定是要去做其他事的。 吴氏不可能带着杨小枣，跟着杨六伯来回奔波乱跑。 她不可能做着其他的事，再早起送菜。 都没有精力。 菜蔬供应的生意，即使要做，也是放后了。 所以，她就没有应下王兴提出的长期合作。 王兴听闻原因，便只能笑了笑。 然后随口问道：“不知薛姑娘之后，打算做什么生意？” “现在还没有想好。” 薛晴前几日就考虑过了，“原本是打算在镇上支个摊。” “但我昨日去街上问过，连最小的摊子，一个月都要交二两的租子。太贵了。” 这边的摊位，虽说有少量流动的可用。 但流动，就意味着不确定。 说不定哪日就没了地方。 而且，流动的摊子，位置都不好。 位置不好，生意也不会太好。 可固定摊位的租金都是按月缴纳，最少也要二两银子。 她现在不想花费太多的本钱，也没那么钱。 最重要的，她也不打算一整个月一直都做一件事。 “租子确实贵。”王兴顿声思量片刻。 不多时，他眼睛一亮，“对了！” 薛晴和杨六伯一同看向他，等他的后话。 王兴说：“若是你想做些小生意，可以去香叶山啊！” “香叶山？” 薛晴搜索记忆，隐约有些印象。 “对。”王兴说，“香叶山离你们那村子挺近的。因为山上有庙，香火好，在那做小生意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不用交租子。” 杨六伯被这一提，恍然也想起了，跟着点头。 薛晴脑中没有那山的太多记忆，只听吴氏提起过。 她打算抽空先去探探路。 王兴最后又提醒。 “不过，你若真想去，有一件事还是要注意点。” 第9章 香叶山救人 香叶山与三峰山相接。 但却是与其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香叶山上，不仅有观赏性极佳的红枫树，还有一座香火甚好的寺庙。 特别是每逢初一、十五，或重大节日时，最是上香祈福、还愿的鼎盛日子。很是热闹。 山路经过香客们经年的添香开辟，已是青石板铺就。 虽蜿蜒，但却比镇中的石板路还要平整。 是以，山寺门外，应市延伸出了一条买卖长街，支着各种小摊档。 薛晴这次依旧是独自上山。 她从山脚一路沿着青石板而上，见到了很多挑着担子的小贩。 大多是男人，零星几个妇人。 她如闲聊般，随口搭话了两个妇人。 问过之后，确定了这边确实是没有租子。 但也确如王兴所说，会有一些流氓地痞，刻意来收保护费。 - 身体还没有加强锻炼，行了半山腰，薛晴就气喘吁吁，满头冒汗。 她只能下了山道。 寻了一处背阴处的石块坐着，暂时歇脚。 林间清风消了不少燥热汗意。 歇了片刻，刚要走，耳中飘进来一声急促的呼救声。 “快来人啊！救命——！” 薛晴眉尖一紧，循声起身。 侧耳细听后，才听得是女子的声音。 就在不远处。 举目四眺，察觉声音传来处离石板山路较远了些。 还有一片竹林挡着，看不清全貌。 那呼救声已然带了哭音。 她想了想，一边迈步寻了过去，一边心念微动，将从空间里调出来的短匕首，握在手心中。 绕过竹林。 薛晴看到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正缩着一颗颤颤巍巍、花里胡哨的脑袋。 她扫了眼四周，并没发现异常。 距离三四米远，停住脚步。 她开口，轻声问：“姑娘，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那颗脑袋听到声音，骤然一颤。 刚准备嚎出去的一声“救——”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转而抱着头哀求。 “姑娘，我、我脑袋上，有、有、有一条蛇……求求你，帮、帮我赶走它吧呜呜……” 她结结巴巴说完，刚哭了两声，又似乎怕惊扰了蛇，赶紧憋住了。 薛晴再次仔细望去。 须臾，在一处定睛。 对方所说的蛇确实在，不过却不是在那插满朱钗的脑袋上。 而是在那大块石头的侧边上。 那蛇盘着，昂着小半截身子，“嘶嘶”吐着芯子。 似乎是察觉到又有人来了，青蛇微微晃了晃身子，眼正朝着薛晴的方向直盯着。 许是女子一直埋着头没敢动，所以没有察觉到蛇已经不在她所说的位置了。 “我看到了。” 薛晴没有动作，柔声安抚，“你别动啊。” 女子埋着头，立即应了：“好、好，我不、不、动！” 薛晴一边想着对策，一边打量那条蛇的模样。 但她前世只在田间见过一次草蛇，对蛇的种类、品相不太了解。 只能从头、尾部泛着艳丽颜色的特征，直觉这条应当是毒蛇。 心下有了顾虑。 她极其细微的，转了点身子的角度。 同时，又极快的扫了眼四周的环境。 确定四下无其他人，她将手里的匕首收进了空间。 随后，空无的手心中，立即换了个工具。 - “嗖——” “嗖——” 两声破空之声过后，那条昂着头的青蛇“啪！”地摔在了石头上。 蠕动片刻后，慢慢不动了。 “怎、怎么样了？死了吗？” 女子颤颤的，闷声又问了一句。 薛晴向前迈了一步。 仔细看了蛇的动静后，才回说：“看样子是死了。不过，你还是从右边过来吧。” 花哨头饰的女子连连应声。 身形顿了顿，能看得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慢慢向右，弯着身子，慢吞吞往薛晴这边鸭子挪步。 待到二人距离两三步时，女子猛地站起身，冲着薛晴小跑过来。 哪知，抬腿刚一步迈出去，女子脸色骤变。如残蝶般往地上栽去。 “小心！” 薛晴原本就时刻注视着动静，察觉异样后，下意识就伸手去接。 在女子跌倒在地前，她将人拽到了怀里。 她自己也被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你——你中毒了？！” 薛晴看清女子脸色，正要问询的话倏然一提。 女子身上已经起了虚汗一层，水津津的，小脸苍白，站都站不稳。 很虚弱，一眼看出不对劲。 被蛇咬了！ 问话无人应声。 女子的眸子合成一线，呼吸耸动沉重。 已经晕过去了。 薛晴当机立断，捏开女子下颌，将食指放在了女子苍白的唇边。 青竹叶随风簌簌，灿灿光影洒下。 如缀了星芒的金泉液，无声顺着唇齿而下。散着微不可查的丝缕清甜。 “姑娘，你有些脱力，需要喝些水。” 薛晴放缓声音引导。 好在女子没有完全失去神智，听到声音后眸子微动，眼睫颤颤。 下一瞬，就将汇集在口中的清凉水润，咽了下去。 片刻后。 薛晴将人半搂着，坐在地上。 静静等着金泉液发挥效用。 但在视线垂下去时，忽然发现女子小手臂处的衣料，破了两个洞。 她心思微动，抓起女子的右手臂，凑近看。 是两个较为圆润的小孔。 将女子放到自己腿上，薛晴空出两只手，扒开女子右手臂的衣料。 白皙细腻的肌肤露出来，那泛红略青的两个小孔，就更加触目惊心。 果然是被毒蛇咬了。 或许是因为有衣裳挡着，咬痕才较轻。 薛晴又用金泉液去清理咬痕。 - 不知道多久，薛晴的腿都有些麻了。 女子有了动静。 “嗬——咳咳咳……” 女子被呛着咳嗽了一阵，薛晴听到她低声呢喃“……好甜啊。”，然后张开了眼。 晕乎乎的视线，对上了薛晴微垂的眸子。 迷蒙中，女子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清秀好看的脸。 还有一双含着关心的莹亮杏眸。 她愣怔，呐呐：“……我是看到仙女了吗？我死了啊……” “噗嗤——” 薛晴弯唇，轻声说：“姑娘，你没死。” 她一手撑着女子后背，帮对方坐起了身子。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也看清了眼前人不是仙女，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是不是中毒了？！！” “是中毒，但不严重。” 薛晴不想再吓到人，也不想让对方知道她因何能解毒。 模棱两可道：“就一点点破皮，所以你晕一会儿就醒了。” 女子也看到了手臂的伤口。 确实感觉到伤口并不疼，口子也不大。 她没有多疑心，只顾望着薛晴，蓄了满眶眼泪。 “好吓人啊！” 女子后怕，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 缓了几口气后，她转脸来，看向薛晴：“恩人姑娘，多亏你救我！” 薛晴觉得，女子的性子应当是比较跳脱的。 此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惊慌，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她，一副要和她好好聊天的样子。 “恩人姑娘，你叫什么呀？我叫周莹琇。” “薛晴。”薛晴说，“你不用喊我恩人姑娘，喊名字就行。” 周莹琇呢喃了两遍。 恢复了些血色的唇瓣，张张合合，“我十六岁了，你是不是没有我大？” “对。”薛晴点头，“我十五岁。” “那我正好比你大一岁。” 周莹琇脸上忽然带了笑，“我唤你小晴妹妹吧？” 薛晴：“……都可以。” 倏然，周莹琇又问起方才的事。 “小晴妹妹，你手边那是什么？”她很好奇，歪头看。 “就是用这个东西，将蛇打死了吗？” 第10章 欠收拾的赌鬼 薛晴视线下移。 落在她刻意没有收进空间的东西上。 “对，就是这个。”她将东西抓起，抬手凑近二人眼前。 “这是简制的箭弩。” 箭弩小手臂大小，一次只能发一箭。 是她在杂物房里无意中看到的。 吴氏说，这是以前杨家老二从军时用的。也不知何时落在屋里的。 没人用，所以就放在杂物房里落灰。 薛晴就拿来用了。 空间升级后，放置物件的容量也增大了。 她就在里面放了几个能用得上的工具，以备不时之需。 方才的短匕首是一件，这个箭弩是一件。 破空杀死毒蛇是事实，她又没有什么绝世武功。 留下这箭弩，也就是以防女子问询之下不好回答。 周莹琇看了一会儿，不感兴趣的还给了薛晴。 但情绪明显却又高了一截。 她双手搭在薛晴的小手臂上，眼睛亮晶晶往薛晴身上贴。 “小晴妹妹，你居然会用箭弩！你好厉害！” 薛晴讶异一瞬，随即弯眼笑了笑。 闲聊两句后，她提议道：“蛇毒估计还没完全消，你最好赶紧回家，去看看大夫。” 起身时，她顺手搀了一把周莹琇。 “你能走吗？用不用我去找你家人来接你？” 看这姑娘绫罗钗环加身的，想来也是大户家的小姐，不可能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对方却拒绝了。 “……不用了。” 周莹琇情绪微沉，摇了摇头，唇瓣微微撅了撅，“我能走。” 话落，她抬手捏了捏袖口，顿了一下又摸向头上。 最后从头上取下了两个精致的银钗子。 这时的动作反而有些扭捏了。 “小晴妹妹，”她微低着头，脸色有些迥然，将手里的东西往薛晴手里塞，“这是……谢礼，你别嫌弃。多谢你救了我。” 薛晴没有伸手去接。 她随意摆摆手，“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不用如此。你歇歇脚就赶紧回去吧。” 话落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到普灵寺外时，已经将近午时。 - 长街外阶梯错落，几乎每个平台面上，都排开了小摊档。 但也没有很热闹。 想来，或许是因为这两日并没有什么特殊日子。 薛晴转了一圈，看到几个地方都可以用来摆摊。 这边的小摊大多是卖的小玩意、布料，或者糕点、果脯等。 随后，她又进了寺庙里溜了溜。 寺庙不大不小，听说附近十里八乡的地界，只有这一座庙。 所以每日的香客流量，多少是能有保障的。 薛晴逛了一圈，心中也有了思量。 然后下山去。 下山路上，她又绕着寺庙外围看了看附近的环境。 寺庙后方有一处地界被圈了起来，还有人工的围墙花圃。 有隐隐的人声从里面传出，想来是香客歇脚的地方。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不得不说，香叶山确实比三峰山的景色要更规整、好看些。 时间一耽搁，回家时就稍晚了些。 - 夕阳挂至山头将落，薛晴才回到临山村。 刚到吴氏院外的小路上，她就听到一阵稚嫩的哭闹声。 是杨小枣在哭！ 薛晴心里疑虑思量，脚步加快。 平日里的杨小枣，话都不会多说两句。怎么会哭这么大声？ 而且这个时候吴氏应当是在家的，怎么会没有其他动静？ 到院门处时，她听到一句少年清喝声。 “哭什么你？别哭了！” - 此时的院子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僵持着。 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条清瘦。 此时他脸上满是燥意，一手攥着兔子的耳朵高举着，一手指着地上的杨小枣，不满命令：“不就要你一只兔子，哭什么哭。你撒手！” “还给我！” 杨小枣头发有些乱，一脸泪痕。 她倔强伸手，去扯少年的衣摆，被狠狠甩开后，又立即爬起来抱上去。怎么都不放手。 杨文林垂头，满脸厌烦。 也不顾腿上挂了个人，往院门口挪，威胁说：“再不撒手，我就把兔子扔了啊！” 杨小枣被吓到了，嘴一瘪止了哭声。 但手依旧紧紧抱着少年的腿，抽噎不止。 “啪！” 骤然间的清脆之声响起，打断院中的糟乱。 “杨文林你敢扔！” 薛晴猛地推开院门，抬手重重地拍了下院门，同时喝止出声。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动静不小，惊了对面的两人。 薛晴沉着脸，在少年惊怔中，大跨步走过去。 到了近前，扬手就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十四五的人了，居然抢七岁孩子的东西！放手！” 话落，趁着对方还未回神，她直接劈手夺过了兔子。 然后弯腰扶起了杨小枣，把兔子塞到小姑娘怀里。 她摸了摸杨小枣的小脑袋，“小枣，你抱着小兔子进屋去，等会儿姐姐给你重新扎小辫子。” 杨小枣点点头，就起身跑进了屋子。 薛晴这才转而对上与她身高相仿的少年，眸色清冷。 杨文林已经回过神来，脖颈涨得通红。 “你胡说！我没有抢她的东西！我、我就是拿来玩玩！” 说完又似乎觉得没面子，他怒瞪回去：“你是谁啊你！你凭什么打我？” “我是谁？” 薛晴轻笑一声，眼含讥讽：“你娘她们没给你说，你那手是怎么保下来的吗？” 院中静默一瞬。 杨文林这次是真愣了。 他没见过薛晴，只听过名字，也只是知道是有个叫“薛晴”的冤大头帮他还债，他才没有被断了手。 他没放在心上，转头就悠哉玩去了。 没想到，薛晴居然是这个样子！ 杨文林莫名有些别扭：“你……就算是你，那也不能打老子！” 他梗着脖子，嗓门都提了起来。 “替我还债也是你应该的！我们杨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应该——”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杨文林整个人僵住。 他斜着眼撇着身子，下意识要去躲忽然架到他脖子上的，泛着寒意的刀。 不过没法动，因为刀锋又贴近了一寸。 他害怕的一动不敢动，嗓子眼发紧，声音都发颤了。 “你、你要、要做什么？” 薛晴不想跟他废话。 目光沉沉，直盯着那张越来越僵的脸。 自那天应下还债的事后，她就没再见过这小子。 听吴氏说，人醒来后就不知因为什么，和同村的半大小子打了一架。 李氏这才将人送去了杨老三那里，美其名曰“挣钱”去了。 还以为要一直躲在外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回来了。 回来了也不安生，还敢来抢杨小枣的兔子。 不能忍，得给他一点教训。 “你可能不了解我。我这人做事很随心情的，我可以应下替你还债的事，也可以随时反悔，左右不过损失一块玉佩而已。但是——” 她压下嗓音，将剩下的话故作发狠地挤出牙缝：“我随时也能剁了你的手，拿去抵债！” 刀锋迎着暖黄的落日，却微晃出寒光。 短匕也是她在杂物房里找到的。吴氏说，也是杨老二带回来的。 奇怪的是，匕首虽然素净，却并不如箭弩破旧、廉价。 刀鞘是暗色的，上面爬满了暗纹。 刀锋很锋利，即使许久不用，却一点没有生锈，削木如泥。 仅仅在皮肤上微微一压，就滑出了一抹极细的血线。 “啊啊——别剁我手！别杀我！” 杨文林瞳孔地震，哇哇乱叫着求饶。 他很想抱头，抬起手的瞬间突然想起刀还在脖子上。 怕被剁，又连忙将手缩回怀里。若是有地缝，他都能直接钻进去。 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 薛晴暗自冷冷一扯唇。 看来这小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被李氏一家子宠坏的。 她俯身贴近时，将刀锋压在了对方的头顶上。 如恶魔低语般，问他：“兔子还要吗？” “不要了！我不要兔子了！我错了！” 薛晴轻“哼”了声，直起身。 杨文林直接跌坐在地。 薛晴退身一步，又警告道：“杨文林，这一个月内，你最好管住你的手。” “我只应了二十两，若是再多出其他的……不等催债的上门，我直接就把你的手脚都剁了！” 杨文林颤抖如筛糠，“不敢了！我不敢了！” 杨文林捂着脖子跑出院门时，差点撞上回来的吴氏。 “小林？你——” 话音都没落地，杨文林就已经跑出去了。 吴秀月看着平日里横行惯了的少年满脸异色，闷头就跑，愣怔转头对上薛晴视线。 “小林这是怎么了？” 薛晴随口说：“他刚才抢小枣的兔子，被我说了一通，感觉自己特别羞愧，就跑了。” 吴秀月张了张嘴：“……” 就她所知，杨家这个宝贝孙儿可不是会羞愧的人。 没忍住，她又偏头向外看了眼。 但杨文林已经跑没影了。 - 正堂屋里，三人正在吃朝食。 薛晴只简单将抢兔子的事情说了说，至于她拿刀的事情，一点没透露。 吴秀月脸上有些懊恼。 “我们今日其实回来的挺早的，但到家后有人来找，说是有团线少了，我就没带小枣出去。” 没想到杨文林居然回来了，还来抢了兔子。 杨家三房里，只有大房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全家都供着。 杨文林要什么给什么，脾性大，而且越来越不听管。 吴秀月知道她管不了，只能无言生闷气。 她看着杨小枣沉闷的小脸，有些心疼。 “小枣别怕，娘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杨小枣抱着兔子点点头。 她没有说话，只软软往吴氏怀里靠着。依赖意味明显。 薛晴在一旁瞧着，没有打扰母女俩。 等到饭后闲时，薛晴才将思量的计划同吴氏说了。 “婶婶，我想在普灵寺外支个摊子。” 第11章 做果茶寻帮手 吴秀月没有意外。 只问：“你想要做什么？” “做果茶。” 薛晴说：“我去山上看了，小吃摊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茶水。所以我就想整一个。” 许是觉得拎水上山太重，又或是因为庙里有免费的茶水供应，所以就没有人摆茶水摊。 她也想过果茶摊太麻烦。 不仅要去折腾炉火、木柴、碗筷等的东西，还要去准备水果。 唯一省力不操心的，就是水。 灵泉水是外挂，既不用费力从山下拎，又比庙里那寡淡的茶水味甜。 但是，眼下她没有其他的特别手艺。 唯一的金手指，就是灵泉空间。 而且还有限制。 所以她要想快些挣钱，就要用广撒网的方式捞鱼。 暂时的菜蔬供应是一方面，果茶摊则是她的下一个计划。 她只需要再刻意搞些噱头，投巧，然后抬高价位。 但是吴秀月不知道这些。 她担心道：“你这么瘦，那么高的地方，要怎么去挑水？我记得，香叶山那边要去挑水可是有点远的。” 一条河穿流过三峰山和香叶山，只不过距离三峰山更近。 薛晴早就想好了理由。 九成胡扯说：“我今日上山时，恰好认识了一个富家小姐，帮了她一点忙。也是承了她的面子，同寺里的小师傅协商了用水的事。” 她在吴氏惊讶中说：“所以我不用挑水上山。” “我只需要备些烧茶的东西，支个摊子上去就成了。” 其实，她原本还想把推车什么的杂物放在寺庙里。 但是过去问过之后，庙里的小师傅说不能放置。 她也就作罢了。 吴秀月倒没有问薛晴帮了人家大小姐什么忙，只是惊叹于薛晴有如此的能力和善心。 薛晴继续道：“这几日趁着送菜，我去买个推车和炉子、碗筷什么的，先做做准备。正好也能趁着六伯伯的车拉回来。” 吴秀月这次没有再拦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知晓了薛晴的脾性和能耐。 既然什么都考虑到了，那就是非要去做的。 她想了想，又问：“那果子呢？” “山上的野果子不少，但大多长不大个儿就被人摘走吃了，枝头剩下的也都是酸涩不能吃的。咱是不是要去集市上买一些回来？” “对。”薛晴点点头，“等明日我先去集市上瞧瞧。” - 转天送完菜后，薛晴和杨六伯一起去了市集。 杨六伯是想去割条肉。 “你婶娘让我带条肉，我总给忘，叨叨了我两日了。” 薛晴笑道：“六伯伯你去吧，我也转转。” 二人约好了碰面的地方，然后各自去转。 薛晴转了一圈后，发现卖水果的少得可怜，只有一个摊面是集中卖水果的。 但那果子的成色，当真是不太好。 大大小小的形状不一，虫眼也少不了。 一看就是纯天然的。 即使泡在灵泉水中，也救不回来。 眼下时值夏中，若是在现代，水果肯定管够。 但这里条件有限，附近又没有专门培育水果的户家。 所以摆出来的果子，都是山上野生或自家自长的。 薛晴不想买。 - 接下来的两三日间，她在置办其他物件的时候，也顺便在街上寻找有没有其他卖水果的。 很可惜，几乎所有小摊卖的果子，成色都差不多。 一问之下她才知道，那些成色好的果子，根本卖不到街上来。 果子摘下来后，就会有专人去收货、送货。 那些鲜硕的果子，都是专门供给各个富户人家和大酒楼的。 薛晴沉默了。 她居然把这一点给忘了个干净。 最终，她在开摊前一天，寻了三个小摊。 然后挑挑拣拣半晌，才把山桃、李子、杏子和梅子等几样，各买了一小兜。 同时，心里也打起了算盘。 - 薛晴拎了好几兜果子回去。 到家时，她先分了一小部分给杨六伯。 然后塞给杨小枣和吴氏一些，接着挑了几个果子出了门。 方才回来时，她又看到杨文林正在外面瞎转悠。 正好她有事找他。 薛晴寻着方才的路走了一段，然后在一处树下，见到了正懒散散闲躺着的杨文林。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不等薛晴走近，仰躺在树根上的杨文林偏了偏头。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噗通！” 杨文林从树根上栽了下来。 他扒着突出地面的矮矮交错的树根，似乎想躲起来，隐有颤音：“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呀。” 杨文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 “你、你找我做什么？我没有去赌了！” 薛晴笑眯眯的，将手伸了伸。 捧出几个果子。 “别慌，我给你带了果子吃呢。” 眼前女子笑脸温软，但杨文林只觉得有些吓人。 确认薛晴没有带刀之后，他放心了些，重新坐回了树根上。 他小心伸手，接过四个果子兜在怀里。 然后挑了个桃子，一边拿衣摆擦着，一边偷眼觑着女子加深的笑脸。 总感觉……背后有些发毛。 他张了张嘴。 但在女子一直挂着笑脸的注视中，这一口怎么也下不去嘴。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薛晴这才凑近一步。 “你看，我这不是要替你还债吗。我已经想好了，要去做点小生意。” 女子细眉微蹙，小脸上渐渐没有了笑意，转而有些苦恼。 “但是，我这身子太弱了……所以，就来找你了。” 杨文林还没明白，有些呆愣。 “找我做什么？” “想让你帮我推车。” “推……车？你让我推车？！” 杨文林骤然惊叫，“我不去！那是苦劳工干的活计，我才不去！” “真不去？” “不——你别动手啊！” 杨文林嘴角抽搐，不知道薛晴到底是从哪里摸出来的匕首。 眨眼间就架到了他脖子上。 “你、你居然威胁我！” “对啊。” 薛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毫不愧疚，“先礼后兵。我方才请你了，是你不去的。” 她柔声细语的，没有一点威胁人的气势。 但动作干脆利落，压着的刀锋靠近少年的脖颈，半点没有犹豫。 “你要想清楚，我做生意可是为了替你还债，你若是不去，那我就做不成生意了。” “我做不成生意，那就只能去寻那两个大哥，把我的玉佩拿回来，让他们把你的手砍了得了——” “别别别！我去！我去！” 杨文林脑门上吓出了薄汗。 “我去就是了！你别动不动就拿刀啊，之前那血口子才好没两日……”声音越说越小，隐有一丝委屈。 薛晴满意。 在少年直愣愣盯着她的目光中，将刀收回刀鞘。 然后顺着右手臂的袖子，塞了进去。 在二人眼中，那刀此时就在袖口。 实际上，匕首已经被收回了空间里。 “那就这样说。”薛晴叮嘱，“明日吃过朝食后，最晚辰时末，你来你二婶家寻我。” 她看少年一双眼还偷瞄着袖口，无声扯扯唇角。 “那桃子和李子都还挺甜的，我特意给你挑的，快吃吧。” 然后翩翩然离开了。 杨文林朝着薛晴的背影，差点扔了手里的果子。 气不过咬牙：“老子才不去！” 第12章 清泉水，煮果茶 “咯吱——咯吱——” 香叶山道上，独轮车的木轴随着行走间，发出了一连串的吱呀声响。 山道虽然还算平稳，但推上独轮车，就十分艰难了。 更何况，里面还装有分量不轻的各种杂物。 “呼——累死我了……” “你怎么不买个新的啊？这破车别再给晃散架了。” 杨文林此时唯一的感受，就是想一把将手里的推车扔下山去！ 但他转眼看到一旁的清瘦女子后，心里的念头瞬间收了起来。 也不知为什么，他一对上薛晴，心里就发怵。 薛晴幽幽说道：“我没钱啊，买不了新的。” 其实是不想买新的。 她做果茶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并不会常做，自然也不想浪费钱买什么新车。 杨文林心里腹诽，但也只敢撇撇嘴。 “晴姐，你就不能再拿点？” 闻言，薛晴眸光微转，绯色的唇间慢慢吐出拒绝。 “不能。” 她手里拎着一个木桶，肩上背了一个小布包。如此简单。 确实比推车的杨文林不知轻松多少。 杨文林敢怒不敢言。 气不过，暗自嘟囔了几句。 薛晴侧目一转，唇角微微一勾。 不听也知道又在说她。但她不在意。 这杨文林气性嚣张，好打架，又染了赌的习性。 但说到底，就是一个纸老虎。 纯粹是被杨家人宠坏的。 她已经给了下马威。 而且看情况，威力还不小。 支使起来虽然费嘴皮子，但他在她面前，应当作不出什么妖。 不过，薛晴也怕这小子真累坏了。 便带人停了停，道：“咱们歇歇脚再走。等上去了，我先给你做个果茶尝尝，补补劲儿。” 还是十四岁的少年，气性大。 但也好哄。 “给我做果茶？” 杨文林惊讶，不太相信，“真的啊？” “真的。”薛晴笑道，“你这么累，上去了自然要好好歇一歇。” 杨文林虽然没说。 但看那脸色，显然是满意的。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 二人到达普灵寺外时，已经到了巳时末。 日头暖洋洋的，四处已见支好摊子的小贩。 杨文林累得坐倒在地，四下望了望。 “这还挺热闹。” 话落又说：“但这看着也没地儿了吧，咱们把摊子支哪啊？” 薛晴收回打量的视线，伸手一指一处地方。 “就那吧。” 她指的地方，是距离寺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或许是因为那地方的地面不太平坦，所以没有人占用。 可薛晴觉得，那里有阳光、绿荫，景色好。 再配上香甜的果茶，简直是绝妙的搭配！ 杨文林将独轮车推过去。 左右挪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将车一支。 茂盛的树叶挡住热阳，热风瞬间微凉。 杨文林浑身舒服，喟叹一声：“这地儿好啊——怪凉快。” 他眼睛看向长街上，“就是离得有点远。在这能有人看到吗？” 薛晴弯腰收拾着车上的东西。 闻言说：“约莫是看不到。” “啊？”杨文林一愣，“看不到你把摊子支这来做什么？” 他有些急，屁股刚挨石头就立马站了起来。 “我累死累活推上来，没人看到怎么行！我去找找其他地儿！” 薛晴一把拉住他，“不用去，就在这。” 她眉眼一弯，笑盈盈的：“这地方敞亮，凳子一摆就能坐下歇脚。至于看不到我们——自然是需要其他的法子了。” 杨文林沉默，然后重新又坐下了。 他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要抓紧喘口气，省得等会儿被累死。 不过薛晴暂时没找杨文林做什么。 她兀自将摊子先准备起来。 差不多时，她拎起木桶，对杨文林道：“你在这看着摊子，我去打点水来。” 杨文林在大石头上一摊，随意摆了摆手。 不让他干活，他乐意至极。 - 薛晴往寺庙里走。 但她最后并未进去寺庙里，而是脚步一转，去了寺庙后院的方向。 上次来时她就看过了，杂草多、乱，属于不常有人走的。 可能是因为院门关着，又没有什么好景色，所以几乎无人踏足。 唯一不喜的，是隐有一股熟悉的骚臭味。 但现在不容薛晴挑剔。 等观察四周无人后，她便将手搭在了木桶边缘。 清亮的水顺着木桶边缘无声滑下，在桶底汇聚堆积，不一会儿就慢慢涨了起来。 一刻多钟后，水桶将满。 薛晴最后往里加了一小股金泉液。 然后提着满满一桶水返回。 - 看着天色不早了，薛晴将小炉子生起了火。 为了方便携带，她去买炉子时，挑选的是熬药用的小炉子。 熬茶汤的锅子，也是用于熬药的长柄小砂锅。 储存果茶的水壶，是长耳朵样式的，方便手拿。 眼下，独轮车往那一支，两个小砂锅并排放在两个小炉子上。 薛晴不用弯腰便能煮茶。 她往两个砂锅里添了水，然后将带来的山桃、李子等果子拿了出来，一个个切成块，扔进砂锅里。 杨文林在一旁看了半晌。 忍不住凑上前来，闻了闻。 “你说的果茶……就是这样？” “也没什么味道啊，这能卖得出去吗？” “等等看吧，这才刚煮上。” 薛晴没有解释太多，盖上盖子退到一边，坐下歇脚。 日头渐渐爬到了头顶，上山的香客也越来越多。 长街上的小贩叫卖声越来越响亮，四处都有停下来闲逛的香客。 薛晴看准火候站起身。 掀开盖子，拿长筷在里面搅了搅。 杨文林动了动鼻子，眼底霎时发亮，立即凑上来探头往里看。 “怎么样怎么样？煮好了吗？” 不用薛晴回答他，自从汤水沸起来后，他就闻到了一股甜味。 此时更是明显。 香甜味彻底乘风散开了。 杨文林吸吸鼻子，叹道：“挺好闻的。” 薛晴信守承诺，先盛了一碗给杨文林。 “喏，尝尝吧。” 杨文林乐呵呵伸手接过，氤氲热气糊了满脸也不在意。 他端过来，先深吸了一口热气。 刹那间，只觉得疲累的头脑忽然有了些清明。 这就是薛晴说的神奇之处？ 薛晴看他“呼呼”吹散热气，建议道：“其实你可以再等等，放凉些更好喝。” “是吗？” 杨文林嘬了一口，因为太烫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想了想，便听了这话，将碗放下了。 片刻后。 等茶碗微凉后，他才重新端起，抿了一口。 “嗯——好喝啊！甜滋滋的，很爽口。” “你放了蔗糖吗？” “没有。”薛晴摇头。 那甜味无非是果子的甜味，和灵泉水的加持。 她看少年一口闷了大半碗，然后挑着果肉嚼嚼嚼。 等他吃完了，才招呼道：“行了，果茶你也喝了，现在时辰正好，张罗起来吧！” - “叮——叮叮——” 薛晴轻轻摇晃手里的摇铃，脆响悠悠传开。 不燥耳，有种独特的乐音之感，引来不少人张望过来。 下一瞬，一道少年清亮的嗓音传开。 “清泉水，煮果茶嘞——冰碗盛香果，味美又清爽嘞——” 杨文林站在独轮车旁，双手撑在脸颊两边。 按薛晴教给他的话术，提起嗓子，拐着弯地吆喝。 他的声音随风扩开，延伸。 威力不小。 薛晴摇铃的动作一顿。 偏头，看向身边卖力吆喝的少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转瞬又作罢，心下道：算了，就让他这么喊吧。 其实效果还不错。 起码山道上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了。 这边地面虽然不太平整，但好在宽阔。 从一个平台阶梯延伸过来，只要转头看过来，就不会再轻易被忽视。 绿荫映衬下，少年清脆的吆喝着新鲜吃食，样貌不错的少女张罗着生意。 别有一番风格，瞬间引来不少人的打量。 “那边说是做什么的？煮茶？” “这地方煮什么茶啊，咱们可没工夫喝茶。走走走，别看了。” “这味道……是那茶水吗？还挺香甜的。” “这怎么还有卖茶水的？不知道庙里供的有吗？” 各色议论中，多少也有好奇的。 须臾，有人上前来瞧：“这什么果茶啊？” 第13章 目标人群 薛晴笑意盈盈，脆生生介绍起来。 “这位大哥，这是纯正的果子茶，好几种果子呢。” “要钱吗？” 薛晴笑容不改：“看您说的，自然是要钱的。” “这些果子都是我昨日从镇子里现买来的，很新鲜的。” 随着二人的一来一往，周围已经聚了几个人旁听打量。 那汉子又问：“这一碗多少钱啊？” 薛晴抬手，展示手里专程准备的碗。 说：“这样的宽口碗，不要果肉的清茶汤要五文钱，带果肉的是十文钱。” “什么？！” “你这是黑店……黑摊吧！” 薛晴面对众人的质疑丝毫不慌，认真说：“我们不是黑摊。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茶汤是我们家的秘方，少喝能醒脑解乏，多喝点还能化伤祛疤、养身养颜呢。一点都不亏的。” 男人看鬼一样看着薛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这是神仙水啊？” “不喝不喝！” 随后骂骂咧咧走了。 他顺道还和边上打探消息的人，吐露了一番薛晴的“黑心”买卖，嘴里不干不净的。 “嘿！什么人呀！” 杨文林忽然跳脚。 虽然也觉得薛晴胡扯得太过了，但依旧气恼。 他昂起下巴，伸手指着那走远的人，暴躁迈步。 已然一副要上前“理论”的模样。 “喝不起就喝不起，唠唠叨叨的没见识。怎么还骂人呢！你给老子回来！看老子不——” “好了好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薛晴拉住了他，不甚在意。 “咱还有正事要做呢。” 生意刚起头，现下和人起冲突不划算。 - 有了男人的“前车之鉴”，众人望而却步。 乃至又过了一会儿，茶摊也依旧没有开张。 杨文林吆喝了一会儿，嗓子有点发干，停下了叫卖声，一屁股坐下了。 “哼！不干了！” 薛晴偏头看他。 嘴撅的老高，这是不高兴没劲了。 她笑：“怎么了？” 杨文林泄气：“这法子不行啊，都没人买。” “不着急。”薛晴在一旁老神在在。 一手叉腰，一手适时搅动煮沸的茶水，让香味随风而散。 她不急，杨文林更不急了。 看薛晴没有继续使唤他，他心安理得靠坐着休息。 不一会儿，又凑到薛晴边上。 偏头疑惑，神神秘秘：“我说晴姐，你方才说的那什么解乏祛疤的，是真的吗？” 薛晴斜他一眼，幽幽开口：“真的啊。” 杨文林撇嘴，觉得她说的是假的，嘟囔：“真什么啊，瞎说也要有人信呐。” 不过转念时又想到，方才他喝下果茶时，确实是有感觉到疲累感散了不少。 难道……真是什么秘方？ 耳边少年絮絮叨叨，说着怎么还没有人来买，越说越急躁。 薛晴揉揉耳朵，只好说得更明白些。 “小林，你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啊？” 杨文林嘴微张，一顿，看过来的脸上一副“这还用我说”的样子。 “自然是为了挣钱啊！” “挣谁的钱？” “……香客的？”杨文林不明白薛晴要说什么，觉得这个问题挺怪的。 这是寺庙市集，除了香客还能有谁？难不成要挣那些和尚的银钱？ 薛晴看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不全是。我们的目标，是这些香客中的一小部分。” 不等懵脸少年开口，她接着道：“离一月之期还剩二十日，你的二十两还没影呢。” 杨文林一听到“二十两”，脸色都变了。 但没说话。 无人看到，他后脖颈隐约泛起一抹绯色，视线头一次有些飘忽。 薛晴不管他在想什么。 继续说：“我们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抓紧挣够二十两。所以，当务之急是快速挣钱，最好是挣大钱。” “我们这果茶费时又费力，定价最高十文钱一碗，最便宜的清汤也要五文钱。你说，这是平常百姓能喝得起的吗？” 所以她的计划，并不是那些随意往来的香客。 薛晴将目光转向寺庙方向。 “今日是初一，有好些个抬轿子的人家上山了。” 无需多说“抬轿子”代表什么。 看少年一脸若有所思、又似恍然大悟的模样，她道：“若是能引来那些人，咱们挣钱的速度会更快。” 末了，幽幽接了一句：“自然，你的手也就能好好长在你身上了。” “……！”原来是这样！ 杨文林方才还不耐的神色，此时荡然无存。 他猛地站起身，一跃上了他相中的大石块上。 昂头，朝着寺庙方向张望。 须臾，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脸上喜色尽显。 “来了来了！” - 一行人随着两顶轿子拾级而下。 薛晴朝杨文林抬了抬下巴尖，意在让他继续吆喝。 杨文林机灵起来，劲头十足。 薛晴提起满面笑容，端了半碗果茶，直接推销上门。 “青果煮茶，现煮的果茶！” “甘甜清爽，喝了能提神解乏，多喝能养颜祛疤！” “……” 女子清晰脆亮的嗓音由远及近。 脚夫看有人上前，怕冲撞了贵人，便将脚步放缓了。 前方轿帘被一只白皙素手缓缓挑起。 有细微柔声响起，似是轿子里的人在问询。 薛晴和轿旁的随行丫鬟对上视线。 丫鬟的目光含着打量，上下一扫，随即朝着帘内低语。 抓住时机，薛晴又上前了一步。 但也知晓分寸，堪堪停在了轿子两步远处。 她眉眼弯弯，快速道：“夫人小姐们，山路行了半晌，定然是有些累了吧？不如歇歇脚，喝口现煮的果茶，能提神解乏，多喝些还能养身祛疤呢！” 话落，还未等面前的人开口，便听到后方的轿子里传出一声问询。 “什么果茶？还有这效用？” 薛晴脚步一转就往后走。 走到后方轿子半步之距，又听对方惊讶声。 “是你？！小晴妹妹！” 薛晴方才垂头护着茶碗，此时闻声抬头，对上了一张眼熟的脸，也是一怔。 方才前方轿子挑帘时，她看到里面坐着女子。 便猜想，应当就是她的目标人物——那些来添香、祈福的，富户家的夫人、小姐们。 但她着实没想到，这个富户家的小姐，居然是那日山上被她救的女子。 她站定，展颜一笑，“看来我与小姐有缘。” 前方传来妇人温和的嗓音。 “姑娘和莹儿相识？” - 不多时，一行人被薛晴请下了山道。 正当空的日头，不如辰时暖意，已然有夏日炎炎之感。 小茶摊躲在绿荫下，清风一吹，甚是清凉。 挂在独轮车上的摇铃随风微晃，清铃声悠扬荡开。 很有独林悠然的闲适氛围。 “这倒是个好地方。” 从轿中下来的妇人面目柔和，打量一眼四周。 杨文林乐呵呵搬来一个小凳子，一旁的小丫鬟立即上前垫了一方手帕。 妇人坐下后，目光一转。 不远处，两个妙龄少女正头顶头，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她微微偏头，问身旁侍立之人：“莹儿何时与这姑娘有了相识？” 一双髻丫鬟上前半步，偷瞄了自家小姐一眼，想了想才道：“许是上次上山之时吧。大小姐那日自行外出好半天，回来时就说遇上了一个女侠，还会使箭弩……” 但看女子清瘦身形和秀白的小脸，怎么也不像是女侠吧。 周夫人若有所思。 - 另一边。 薛晴被周莹琇拉至边上，叮嘱着：“记住，一定不能和我娘说那日之事。” 薛晴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说。” 周莹琇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然后才有心思去琢磨碗里的东西。 她好奇道：“这果茶，好喝吗？” “我觉得挺好喝的。” 薛晴说着，转身往回走，“我去盛两碗，你和夫人都尝尝。” 回到摊子边，她重新拿了两个白瓷碗，盛了两碗端到小桌上。 ——这小桌是她前几日亲自寻木匠打造的，古代版的简易拼桌。 一撑就能将两块板子拼到一起，一拉一收就能收起来，还能挂在车把手上。方便携带。 周莹琇不用招呼就端起了一碗。 薛晴笑道：“夫人，您尝尝。” 周夫人抬手去接。 身旁的另一小丫鬟想要说些什么：“夫人，这茶水……” “无妨。” 莹白的瓷碗很干净，琥珀色的茶汤轻轻晃动，里面似是很软糯的果肉沉在碗底，上方还飘着乌梅子和圆片的红果。 鼻翼间果香萦绕不断。 卖相很好。 周夫人将茶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须臾，赞道：“味甘，清凉。头脑确实也感到清明了许多。” “好喝！” 一旁周莹琇吐出一句叹，迫不及待捏起汤勺去捞果肉。 她不吝赞赏：“小晴妹妹，你这果茶确实好喝！” 薛晴浅笑苒苒：“都是小手艺。” 她本意是借周家母女的手推销一下，引引香客。 但周夫人并没有占这个便宜，依旧让人付了试喝的两碗果茶钱。 丫鬟掏出钱袋来：“姑娘，这是我家夫人付的二十文，您收好。” 周莹琇在一旁扬声唤了声，说：“你再付十文，我还要一碗。” 不过她没喝上，被周夫人拦阻了。 “少喝些，山路还长。” 周莹琇不解，“路还长怎么了？又不用我走路。” 薛晴眸光一顿，随之应和：“对，这山路下去就无处歇脚了，喝太多不方便。周小姐若是想喝，可以改日再来。” 周莹琇不情愿，但也作罢。 这时，一叠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有人声唤：“是周夫人？” 薛晴随之抬眸望去。 只见山道台阶处，接连停下了三顶轿子。 最前方的轿帘已掀起，探出一个妇人面孔。 薛晴听到周莹琇的低声嘟囔。 “真讨厌，怎么又是她。” 第14章 意外售卖 薛晴不动声色，视线扫过上前来的一行人。 率先下轿的，是一个满脸堆笑的妇人。 那妇人直直走向周夫人。 随后，便是两个妙龄女子，袅袅走来。 一红一黄的烟罗锦衣，很是鲜嫩的颜色。像是两朵娇花成了精。 那红衣女子个头略高些，鹅蛋脸，满头发饰花里胡哨。 她与黄衣女子错开半步，走在前方，略微昂着下巴向周莹琇而来。 二人同妇人一样，眉目都带着笑。 但仔细看下，却没有周家母女那般的随和之感。 更遑论，三人身后随行下人甚多，阵仗不小。 不过片刻，这方原本还算宽阔的地方，就挤满了人。 只有小摊子边还有些空余的落脚。 薛晴又听到身边人的嘟囔：“学人精……” 她眸光一顿，视线从红衣女子身上又溜了一圈。 这才注意到，红衣女子的衣着、头饰，与周莹琇的打扮很像。 送上门的生意，正合心意。 薛晴扯唇，扬起笑脸迎上前，热情招呼。 “夫人，小姐们快请坐。” “要来碗果茶吗？甘甜爽口，还有软糯的果肉。提神醒脑，多喝几次还能祛疤养颜呢。” 红衣女子被挡了去路，秀眉微蹙。 她捏着帕子在鼻前微微一撩，眼底嫌弃，根本没仔细听眼前人说话。 “走开，什么果茶，本小姐才不要喝。” 话音刚落，她忽然瞧见周莹琇手上的碗。 一顿，惊讶道：“你喝了？” 周莹琇眼底几分厌烦，但转瞬收敛住。 “喝了呀，怎么了？” 红衣女子眉心拧的更紧，看样子有些纠结。 “就这样的茶水，你怎么喝得下去的？” 这样的茶水？ 这可是灵泉水！不识货！ 薛晴心底冷嗤，面上依旧笑意盈盈。 她扬声接话道：“这位小姐，你是有所不知。我这摊子虽然小，煮茶工具简陋，但手艺那是很不错的！味道很好的！” “周夫人和周小姐人美心善，方才只是路过，就闻到了果子的清甜之香，说是很好喝呢。” “我——”红衣女子闻言一梗。 她眸子里浮起恼羞，脸颊逐渐弥漫绯色。 难道她不喝就不是人美心善了？ 那黄衣女子忽然娇俏探头。 晃着红衣女子的胳膊，轻声道：“大姐，既然莹琇姐姐都喝了，咱们也尝尝吧？” “……行吧，那就尝尝。” 依旧是不情愿，但也顺着话应了下来。 那边。 与周夫人攀谈的妇人，也要了一碗果茶。 薛晴招呼着，转身去盛茶汤。 她的视线随意扫过山道。 此时，因为这些富户家的夫人小姐的到来，已然使原本不被看好的小摊档，成为了当下最热闹的摊档。 吸引来的香客纷纷驻足。 隐约间，能听到人的小声谈论声。 “那些人都干嘛呢？” “听说是什么果茶，不懂，都是富家的夫人小姐们去了，听说还挺好喝。” “就是太贵了，要不然我也去尝尝。” 谈论的人虽多，但近前来买茶的人却没有。 连再来问询的人都没有。 不过，薛晴不担心。 今日只是第一天，她本来也没想着有多少人能来捧场。 能引来想要的这些人就行了。 三个白瓷碗端上桌。 薛晴笑说：“夫人，小姐们尝尝吧，这就是果茶。” 那妇人微微垂头一看，嘴角细微一抽。 但她转瞬又维持好了端庄的面容。 “这就是果茶啊。”嗓音有种刻意捏出来的温柔。 薛晴能看得出她与那红衣女子一样，是不喜吃这果茶的。 只不过周夫人在这，所以才隐而不发。 薛晴“嗯嗯”点头，笑盈盈进行了一番介绍。 周夫人柔柔一笑：“我方才尝了，确实是不错的。而且，我觉得疲懒确实消了不少。” “是吗？”那妇人惊讶。 周莹琇也扬起笑脸，“是啊刘夫人，我方才还想再喝一碗呢。” 在周夫人和周莹琇的赞说下，那夫人端起了碗。 而一旁的红衣女子和黄衣女子，也在丫鬟端上前白瓷碗时，小口的抿了口。 霎那间，这方空间似乎格外的安静。 薛晴能听到不远处的谈论声，再次掀起。 “……哎哎，喝了喝了！” “还想着这些富家夫人小姐的，不会来这种地方喝茶呢。” “看得我也想尝尝了，闻起来还挺甜的。就是太贵了……” 她能听到，身旁的人自然也是能听到的。 那红衣女子眉眼间的神色快速变幻，似乎不太想继续喝了。 但望着碗里时，又多了些方才没有的纠结。 倒是那黄衣女子，在最初的品尝之后，开口赞了一句。 随后，便将剩下的一股脑都喝了。 周莹琇鼻尖耸动，撇开脸时，从嗓间极细微的“哼”了声。 薛晴心里有些好笑。 周夫人看过来。 “方才我就想问了，薛姑娘，你这果茶甘甜可口，可是加了蔗糖？” “夫人，我没有加蔗糖。” 薛晴道：“是因为果子香甜，再加上有秘方加持而已。” 其实不然。 买回来的果子大小不一还有，酸甜微涩都有。 之所以有现在这么甘甜，完全是因为灵泉水的作用。 不等周夫人开口，那刘夫人接话说：“秘方？哪里来的秘方？” 这人所问，也是在场的人都想问的。 包括山道上那些支棱起耳朵，打听消息的人。 薛晴迟疑一顿，眉目敛起，面色为难。 “这……” 红衣女子噘嘴一嗤，“什么秘方，不就是切些果子煮茶，有什么好瞒的。” 薛晴咬了咬唇瓣，“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艰难。若是想养家糊口，总要有一些特别的手艺傍身。” 周夫人眸色一顿，理解到了面前人的难处。 言含歉意：“薛姑娘莫怪，是我唐突了。” 话落，她眉眼柔色荡开。 问询道：“薛姑娘，不知这果茶可够？我想着让随行的脚夫们也喝口水，润润喉，提提劲儿，等会儿下山时也有力气。” “有的。”薛晴应道，“不过现下只有清汤，没有果肉了。我这就能再煮一壶，就是这一壶茶要一刻钟才好。夫人可要稍等等？” 周夫人看了眼天色，先问周莹琇是否饿了。 周莹琇摇头道：“娘，我不饿。” 她说着，伸手拉住周夫人衣袖，微微晃了晃。 “娘，等会果茶煮好了，我还想再喝半碗，就半碗。” 周夫人无奈，“行，依你。” “那就劳烦薛姑娘再煮一壶了。” 忽然一旁的红衣女子也说道：“那给我们也来一壶……不，我们人多，要两壶！” 刘夫人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 薛晴眸光一闪。 立即笑道：“好的，我这就去切果子。” 杨文林一直蹲在独轮车旁，暗自瞧着。 按着薛晴的叮嘱，他只管看顾着炉子火候就行。 所以也就目瞪口呆的看了半晌。 薛晴走近后，他靠近，小声问：“真有那什么秘方啊？” 他还以为是唬他的。 薛晴杏眼流转，眨了眨，“自然是有的。” 第15章 被欺负的傻子 “终于卖完了！” 周夫人一行人刚走，杨文林就瘫坐在了大石块上，仰天长叹了一声。 他看着天空中已经西移的日头，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 “好饿。” 他们从周夫人一行人后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忙忙碌碌的，早就饿了。 “不过，我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卖完，还想着要到下午晌呢。” 薛晴嗯了声，确实比她预想的要快。 今日之所以这么顺利，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专门挑选的开张日子。 ——六月初一。 正是香客多的日子。 她那日上山时打听过，平日里，一个月中有两日时间香客最多。 初一和十五。 而月初一则更甚。 那些富户家的夫人小姐们，自然是要来普灵寺的。 另一方面，则是她没想到，居然能碰上周莹琇。 她没有刻意打听，而是从后来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七嘴八舌的低语里得知。 这周氏母女，是镇上有名的富贵人家。 听说还与县城那边的人关系匪浅。 所以那些上山来的，有些来头的夫人小姐们，都认识她们。 也因为如此，凡是今日上山来的富户家，看到周夫人在场，都像是商量了好的一样，纷纷凑上来要喝果茶。 言谈中，都是在向着周家母女靠拢。 说着“自是周夫人喝得不错，那定然是不错的。”，所以她们都想尝一尝。 薛晴是绝不会嫌弃人多的，都来者不拒。 所以也就一直忙到现在。 杨文林没听到旁边的人理他，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自顾哀怨，又叹了声：“好累啊……后头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他以为这果茶不会好卖，谁会花十文钱来喝茶啊？ 没想到不仅全部卖光了，连后两日的都被“预约”了！ 所谓“预约”。 则是那些后来的人因为来得晚了，没赶上尝鲜，薛晴所推出的预约制售卖方式。 不知那些人是不是真失望，但言谈间都是对没喝到果茶的遗憾。 就在那时候，薛晴忽然说，果茶是可以预约的。 薛晴说：“今日小摊第一日开张，有缘见到各位夫人小姐捧场。没有准备足量的茶水，很是过意不去。所以特意推出‘预约’售卖。” 而且，她允诺：“凡是定好要果茶的，我可以将做好的果茶送上门去，不用诸位上山来跑一趟了。” 那些夫人小姐们也就定上了。 一个个将钱交了，还约了时间。 就等着薛晴将做好的果茶送上门去。 杨文林长吁短叹的。 薛晴也不知道这小子在胡乱想些什么。 她兀自收拾着摊档，在又一声长叹中，抬头瞥了他一眼。 “你叹什么呢？年纪轻轻气倒是不少。” 杨文林幽幽喘了口气：“我累的。” 薛晴一听，眉眼带上几分浅笑。 “确实累。也多亏了有你帮我，不然我这柔弱之躯，车子都推不动。” 她也就随口一说，哄哄这小子免得罢工了，便转过头去了。 没看到身后的杨文林身形一顿，脸色别扭。 最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轻哼。 薛晴收拾好东西，招呼他。 “时候不早了，咱们下山。” 二人没有停留，一路从香叶山直奔回临山村。 - 临山村村东头的一角。 一棵过房顶的大树后，不时传出略有些吵闹的声音。 “哈哈哈你们看他脸上，好丑啊！” “丑什么啊，我看用泥巴糊住之后好看多了！” “小傻子，你那丑印子都看不见了。还不快谢谢我们。” 被三四个少年围起来的人，一直没有出声。 也不知是被欺负惨了，还是不敢说话。 薛晴眉头微拧，顺着声音缓步下来。 她和杨文林从山上下来后，就将东西送回了家。 随后杨文林就跑没影了。 她觉得时间还早，便出了门。 临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么段时间以来，她还不太了解附近的情况。 因着心里有打算，所以也就想去四下探探。 哪知走到这边后，她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些声音含着尖锐和嘲讽，一耳朵就听出不是正常的玩闹。 前方不远处，也不知是哪家的墙头，墙边是一棵茂盛粗壮的大树。 正好把那几个声音牢牢挡住。 只能听到声音从那边传出，看不到一点人影。 薛晴背着竹篓，顿了顿，然后抬脚。 转过那棵树。 树后，四个半大小子围在一起。 他们中间，蹲着一个浑身脏污的少年。 背影清瘦，抱着头。 - 一团泥巴坨子，糊在了中间那人的脑袋上。 黏糊糊的泥巴粘不住头发，顺着滑下来，落在薄削的肩上。 然后，又被一个少年抬脚碾磨，抹在了本就灰扑扑的衣料上。 也不知那几个人在高兴什么，一直笑。 从背后看，中间那人的身形轻轻晃动了一下。 但还是没有说话没有动，没有任何反抗。 只蹲下身子低垂头，手在地上扒拉着。 在找什么？ 薛晴狠狠拧眉，觉得那笑声真刺耳。 也有些不理解。 中间那人的身量看着很高，怎么会没有一点反抗？ “丑傻子，还敢用你那脏手摸我脚？” 其中一个身形最高的少年，气势很足，抬腿伸脚就是一踢。 也不知踢到了什么，蹲在地上的人猝然爆发出一道怒声。 “给我！” 那人不顾地上脏土，向前跪爬了两步。 然后伸手去推面前人的腿。 被这一推，那高个少年的裤腿上就沾染上了一块泥印子。 “你个丑傻子！居然敢推我？！”高个少年怒喝。 旁边的三人，也瞬间同气连枝的怒了。 一瘦矮个儿的少年，一步上前就踢了地上的人一脚。 “就你那脏手，还敢碰我们铁哥！活得不耐烦了吧！” 另一胖墩少年伸手拽了一把地上的人，把那少年脏污的衣衫扯得歪斜凌乱。 那叫铁哥的高个少年犹不解气似的，再次抬脚。 眼看就要朝着地上人的肚子踹去。 “别动！” 一声厉喝，薛晴由远及近。 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动作顿住。 纷纷转头看过来。 只有围在中间的那人没有扭头。 那瘦矮个子打量两眼，忽然撇了撇嘴。 “我当是谁呢，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其他人面露不解，他也就开口解释说：“这就是杨家救回来的那个丫头，说要替杨文林还债的那个。” “原来她就是啊……” “这丫头看着同我们差不多大吧？哪来那么多钱？” 他们都是临山村的，同杨文林相识，自然也听说了杨家的事。 只不过他们同杨文林有过节，玩不到一起，也就没有多在意。 现下看到人，都有些好奇。 好奇过后，几人也反应过来了方才的事。 “这人不是又要替人出头吧？” “说不准……” 女子眉眼冷淡，站在几人两步远处，身形纤瘦。 看着大力气都没有。 但眸光沉沉，又不似外表那般柔弱。 有勇气上来喝止他们，就说明这人的胆子也挺大的。 薛晴此时已经站到了几人面前。 仅仅两步远的距离，他们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楚。 那一直蹲在地上的少年的动作，也看得清楚了。 他正在费力把手伸到那高个儿人的脚下，用手指抠着什么。 她抬眼拧眉，眼含指责：“你们刚才做的坏事，我都看到了。” 有个瘦个子似乎心虚了，低声嘟囔：“咱们要不……走吧？都让人看到了。” “走什么走？” 杨铁虎作为弟兄们的老大，这种干瘦的挨不住他一拳的弱丫头，他根本不屑。 “就这么个丫头，难不成还能被吓到了？” 那瘦个子被老大呵斥，顿时不敢说话了，缩着头往旁边让了让。 最初认出薛晴的矮个少年，也是满不在乎。 一个丫头算什么？ 他们老大和弟兄们在这，还能怕了她？ 他个头不高，此时昂着下巴斜眼看人。那神情，就像他本是一个身高八尺的成年大汉一样。 装腔作势：“看到又怎么了？我们只是在和这傻子玩闹罢了。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白送给我们都不要，拿来玩玩怎么了。” “你看人家想跟你们玩吗？” 薛晴目光锐利，“这不就是欺凌，抢夺？还觉得是理所当然？” 矮个少年上前一步，指着薛晴鼻子怒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别多管闲事！” 薛晴朝那蹲在地上的人抬了抬下巴。 “这人是我朋友，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她双手抱胸，扎了根似的往那一站。显然是不打算离开。 冷眼睨过去：“今日这事我管定了。把东西还给他，然后赶紧滚！” 这话说得没有多狠，但语音平淡直叙，眸光冷凝黑沉。 让人不由感觉到莫名的压迫。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将目光落在带头人杨铁虎身上，“老大，咱们……” 杨铁虎咬着后槽牙，盯着对面毫不畏惧他们的少女。 片刻，挤出一个字。 “走！” 他转身时，将脚下的东西踢了出来。 第16章 杨家的傻子外甥 一个半个手心大的东西，咕噜噜滚出了两步远。 杨铁虎一走，其他人立即跟了上去。 临走时，那矮个头的少年转头，恶狠狠剜了薛晴一眼。 薛晴不在意一瞥，收回目光。 那被欺凌的少年完全不顾其他，瞬间就追着小东西匍匐跪爬了过去。 一直背对她的人，在此时侧了脸。 薛晴看清了那人是谁。 ——是那日三峰山上，她从坑里救上来的那个叫“瑾儿”的少年。 原来这群人说得“丑傻子”，是他。 薛晴抿了抿唇。 眼底凝起一股灰团雾似的怒气。 这人似乎是智力有缺陷，脸上也生了红斑。 但那几个所谓健全的大小伙子，偏偏对别人的缺陷如此刁难。 他们才真是可恶。 蹲着的人垂着头，没有动静，没有说话。 薛晴上前一步，问：“你还好吗？有受伤吗？” 少年的身子似乎颤了颤。 薛晴想起这人是所谓的“痴儿”。 她放软了声音，像哄杨小枣那样，再次柔声开口。 “别怕，他们已经走了。瑾儿是吗？你有受伤吗？” 终于，那少年动了动，侧转头过来。 此时，少年面颊上粘了泥巴，看着脏兮兮的。 黑色和琥珀色的异瞳十分清澈。 眼眶被绯色缠了一圈，莹润的水雾浅浅一层。似是覆了一层朦胧薄纱。 像是一只脏兮兮，但十分惹怜的流浪小狗。 少年的视线直直对上薛晴关心的目光，懵懵的。 似乎他迷失在未知的地方，走不出来，又不知道往哪里走。 片刻，近乎呢喃应了声：“没有。” 薛晴看到了少年眼中的警惕、不安、茫然和挣扎。 以及眸底隐隐浮起的，似有星星在闪的光亮。 她心尖有一瞬间的瑟缩，指尖动了动。 薛晴又上前了半步。 贴近了一些，蹲下身子，看向少年手里满是泥土的东西。 轻声问：“能给我看看吗？” 少年依旧看着薛晴，听到声音下意识紧了紧手心。 须臾，松开了手，将东西托到薛晴眼前， 小声：“给你。” 薛晴掏出布帕，拿起那小东西擦了擦。 泥巴和脏污的尘土簌簌掉在地上，染上布帕。 然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她仔细看了两眼。 这是……木头块？ 擦得差不多了，她将木块又还给少年。 “给你。还有点脏，不过回去洗洗就干净了。” 薛晴又将手往前移了移，正对着少年眼前。 少年缓缓垂眸，视线落在少女白皙的手心，黑色的睫羽微微颤了颤。 片刻，他抬手。 黏着泥巴的修长手指小心捏起木块，攥紧。 他有些难过，木块又被他手上的泥巴染脏了。 ……不过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 薛晴收回手，抬头四望。 四周没人，那几个人看样子确实离开了，没有躲在什么地方伺机报复。 但她还有些不放心。 既然做了好事，就好事做到底。 想了想，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瑾儿，你家在这边吗？我送你回去吧？” - 薛晴随少年到了一个略显破旧的小院。 在村东边的边缘，周围只有一户邻居。 最简单的两房小院，面积不是很大。 推开院门，她打眼扫了一圈。 很安静，家里似乎没有其他人。 少年垂着头，转过身，闷声说了句：“到了。” 这是他家。 薛晴点点头，笑道：“嗯，到家了。” “那我就回去了。” 顿了顿，少年才轻轻点头：“嗯。” 下午晌的暖风微微拂过，柔而温和。 少年在女子走后不久，依然站在院门口。 只不过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如有实质般，一直盯着女子离开的方向。 手中紧握着那个依旧脏污的小木块。 - 等到天边晚霞愈发浓烈，薛晴才慢悠悠转回去。 从少年家出来后，她又在村子里转了一圈。 路上，她还遇上了几个村里的村民。 那些村民看到薛晴这么个半生不熟的外来人，眼中都有些好奇和打量。 薛晴不在意，相当自来熟的上前搭话。 一会儿就聊开了。 聊开之后，也就知道这些人为何那般眼神看她。 ——这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杨家和她的事。 对着她的打量里，不仅有好奇，更有稀奇和别的其他的探寻意味。 知道了她也没什么不自在。 与村民随意闲聊后，便继续闲逛。 如果除却刘氏和李氏，和杨文林那糟心的二十两，继续在这里生活倒也是不错。 她挺喜欢乡村的宁静与质朴的。 - 刚到院门口。 薛晴就看见吴氏和杨小枣的身影，从另一边回来。 吴氏面带微笑，步伐不紧不慢。杨小枣亦步亦趋的，一直跟在女人身旁。 “小晴，你回来了。” 吴秀月老远就瞧见了薛晴，到了近前才招呼道。 薛晴笑着应了一声。 然后垂头看向安静的小姑娘，递过去两个在灵泉空间里浸泡过的果子：“小枣，给你，进屋洗洗吃。” 杨小枣眼底一亮，伸手接过。 然后小小唇瓣一动，细微道了声谢。 不过，这时薛晴已经和吴氏说着话往院子里走，没有听到。 吴秀月视线扫过薛晴背上的背篓，“你这是又上山了？” 薛晴摇头，“没有。我就在村子里转了转，没去远。” 吴秀月放下臂弯里装了两个线团的篮子，迫不及待问道：“那果茶卖的怎么样？” 薛晴笑，眉眼更亮了：“生意很好，做的果茶全都卖完了。” 吴秀月眼中满是惊喜：“真的啊？这可是太好了！” 她许久没有这般明显的喜色，是真心为薛晴的生意能有如此情形感到开心。 吴秀月进了灶房，薛晴也跟了进去。 吴氏准备饭食，她就烧火。这些日子里她们都是这样配合的，很闲适。 吴氏不让薛晴下灶房做饭。 薛晴不在意。偶尔吴氏回来的晚，她也会提前做好饭等着母女二人回来。 杨小枣进去杂物房里，将大了一圈的兔子抱在怀里。 然后回了灶房，贴在薛晴一旁坐下。 薛晴已经习惯了。 她盯着炉火，偶尔闲扯了一根地上的干草，去逗兔子。 杨小枣抿着唇静静看着。 薛晴无声弯唇。 不一会儿，她又想起下午的事。 抬眸，看向吴氏：“婶婶，我今天遇到一个人。” “谁？”吴秀月看过来。 她掠过中间少年被欺凌的事，说：“在村东头那边住，瘦瘦高高的，右脸上有块红斑。那人你认识吗？” 吴秀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薛晴看明白了，这是认识。 吴氏脸上没有那群少年脸上的厌恶和嫌弃，倒是有些微妙。 “婶婶认识他？” 吴秀月静了片刻，才道：“那是……婆母家的一个远房外甥。” 薛晴一怔。 这是真意外了，“刘氏的外甥？” 第17章 上门送货 薛晴眉头微蹙，想不到刘氏家里居然会出少年那样的人。 吴秀月垂着眸子。 听到薛晴发疑，片刻，才叹道：“他爹娘兄弟都不在了，人又痴傻。所以……婆母就将他接来这边养着了。” 听到这话，薛晴心中微诧。 是刘氏将人接来的？难道是她刻板印象了？ 吴秀月看向薛晴，小心又迟疑：“你知道他……” 薛晴理解到了，点头，“看出来了，他应当是痴儿吧？” 吴秀月没有问薛晴怎么看出来的。 毕竟少年那么个大高个儿，本是肆意的年岁，却话都不说一句，行为更是僵硬懵懂，如三岁孩童般。任谁都能看出来。 薛晴有些不理解，“那他怎么一个人住着？” 吴秀月解释说：“他虽是痴儿，但毕竟个头高，年岁又大了。所以我这里和老三家都不合适他住。至于大嫂家里……大哥腿脚不便，小林又大了，也不好住。” 薛晴想了想，对这话能理解。 但是，杨家二老那里呢？ 吴氏接下来的话解了她的疑惑。 “……婆母他们年纪大了，不喜和人住一起。所以就给瑾儿单独寻了一处地方。” 薛晴沉默。 那是寻了一处地方住？ 就那院子那个情况，想来刘氏平日里也是不闻不问的吧。 把人接来又不管，这是什么操作？ - 饭后，薛晴拉着吴氏往内屋里走。 “婶婶，走，咱进屋好好算算今日挣了多少。” 进了屋，薛晴和吴氏一左一右，盘腿坐在床边。 杨小枣也好奇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薛晴从怀里掏出钱袋，把里面的碎银子和铜钱一股脑都倒在床上。 吴氏眸光一亮：“还有碎银子？！” 既然有碎银，那这些钱定然不少了！完全不像是刚开摊一天挣得的钱数。 看来今日的生意，定然不是一般的红火。 薛晴和吴氏开始仔细地数起来。 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每数完十个铜板，就整齐地摞在一起。 杨小枣也趴在床边，小手跟着帮忙摆弄。 小声地念着：“一、二、三……” 但她念不多，到八就乱了。一乱，铜板就凑不够。 薛晴和吴氏都没有训斥她，任她随意数。 数完最后一个铜板，吴秀月眼带笑意，有些激动：“这边是五两！这里是八十文！” “没想到才一日而已，就已经这么多了！” 自从得知薛晴想做生意，她就没有过多的干涉。 一是知道薛晴的脾性坚韧，定下来的想法不太容易会改变。 二是因为那个什么“果茶”的东西，确实喝着不错。 后头她又听了薛晴说过计划，也觉得是能卖得出去的。 但没想到，头一日就是开门红。 还如此挣钱！ 薛晴便将今日的事情给吴氏聊了聊。 从遇上周夫人和周莹琇，到最后越来越多的人，都一一说与吴氏听。 吴秀月听完前因后果，越来越惊讶。 到最后无奈一叹。 “这倒也是有缘分了。” 说的是薛晴和周莹琇。 一个无意间伸了援手帮了忙，一个转过来误打误撞帮着引了客人来，挣了钱。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而又问：“那那些预约的怎么办？要去镇上？你自己——” 她说到一半，又想起并不是薛晴自己在忙活。 不由又是一惊：“小林能老实跟着你忙活？” 薛晴好笑点头：“跟着呢，挺好使的。” 她知道吴氏担心什么，要问什么，直接道：“杨文林那小子好哄，我也给了他点出力钱，没事的。” “那些上门的户家我心里有数，不会太费力。婶婶放心。” 她早已经想好了。 她会将小摊子直接推到那些户家的大门口，现场做果茶。 不仅送了货，还能趁机再宣传一波。 吴秀月抿了抿唇。 她确实是担心的。 不仅担心杨文林桀骜，不会听薛晴的。更加担心生意不成，薛晴太累。 但她帮不了薛晴。 薛晴看着吴氏有些自责的面色，心里漫上来一丝暖意。 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眼前这母女俩对她还不错。 - 第二天。 因为薛晴要提前出发，所以朝食吃得早。 饭后，也不见杨文林来。 怕他睡大觉，薛晴只好亲自去李氏家叫人。 她在杨家大房门前拍了拍门。 不一会儿，迎门出来的是李氏。 李氏见到她就跟见了鬼一样，瞪着眼：“你怎么来了？” 薛晴直接道：“我来找杨文林。” 李氏瞬间警惕，“你找我儿子做什么？” 薛晴面无表情：“你让他出来就知道了，顺便提醒他一下，时辰到了。” 李氏想关门。 薛晴一手拍在门板上，“你要是不叫他，我就在门口喊了。” 李氏刚要出口的话一噎。 眼珠转了转，怕人真在门口乱喊乱叫，极不情愿转身回屋去。 不一会儿，屋里响彻一道哀嚎。 “啊——怎么就天亮了？！” 随即，便是李氏慌里慌张的问询声，和杨文林烦躁的嚎叫。 薛晴听明白了。 杨文林并没有和李氏说他去给她当帮手的事，也没有说今日同她一起去镇上送果茶的事。 片刻后。 杨文林臭着一张脸出了门。 身后，还跟着一脸关心，念叨着问询他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的李氏。 杨文林满脸不耐烦，一句都没回。 到院门口，眼一抬。 看到抱臂而站的女子，忽然一激灵。 想起他起晚了。 薛晴神色不变，在李氏怒气冲冲而来的身影未到前，淡淡转身走了。 李氏追到门口，只能看到女子清瘦的背影走远。 “……” 顿时气恼，转脸过去又问杨文林：“你们到底要去做什么？” 杨文林烦躁喝了一声，说：“别叨叨了！我们去镇上做生意，挣钱还债！” 说罢直接抬腿往外走，独留愣怔的李氏站在门口，许久回不了神。 - 二人今日去镇上，不能坐车，只能用脚走着去。 杨文林推着独轮车，蔫儿嗒嗒。 薛晴在侧边托扶着，免得一脸倦意的小子将车推沟里去。 “为什么要走着去啊？” 杨文林念念叨叨，尾音疲软拖长，抱怨着路途遥远，对一步步走向镇子十分不满。 薛晴只好提醒他：“咱们推着车呢，没车带我们。” 这么个独轮车虽说不大，但路过的牛车上大多都是载着人的，装不下他们这两人一车，外加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文林霎时哑火。 行了一个时辰，二人才终于到了镇上。 正值巳时，日头初暖。街上已经有了许多人。 薛晴和杨文林满头的汗，疲累的腿沉甸甸的，先找了个地方歇脚。 等汗下去后，薛晴才领着人去了一趟市集，买了一些今日要用的果子。 然后问询了人，直奔第一户预约果茶的富户家。 第18章 意外退货 这户人家的大门很气派，朱红色的门漆在阳光下闪着光。 正中牌匾上，是“张宅”两个大字。 “你在这等着，我去说。” 薛晴让杨文林等在一旁，上前去和宅门前的门子搭话。 “这位小哥，昨日家中夫人小姐上山，同我订了果茶，所以今日特意来送货的。” 一门子皱眉打量一番。 “你说真的？我们怎么没有听到信儿？” 薛眉眼一弯，声音柔柔。 “是真的。小哥可以进去同夫人小姐禀报一番，我们就在门户边上，先煮茶。这果茶我们都是现煮的，所以要等上一会儿呢。” 门子犹疑一瞬。 怕真耽误了主家的茶水，他先应了可以先煮茶，随后就折身进了院子。 薛晴领着杨文林寻了靠近街道的一边停下。 她拎上水桶，对杨文林说：“你先把摊子支上，我去打水。” 杨文林对这种小事根本不关心，随意应了声。 在他眼里，薛晴只要不让他去出力提水就不错了。 薛晴特意躲去一边的巷子里，灌了桶灵泉水，掺入少量的金泉液后，然后拎了回去。 准备妥当后，薛晴取出买回来的果子。 也是在这时，那去问询的门子回来了。 他走过来，对薛晴的态度已经大转弯，笑着说：“我家夫人说了，确有其事。你们就在这煮茶，好了唤我们就可。” 薛晴浅笑应声。 - 薛晴将果子洗净、削皮、切块。动作行云流水。 杨文林在一旁坐着小板凳生火。 水沸之后，果茶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不远处就是街道，路过的行人闻香，放缓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 片刻后，有人上前问询。 “姑娘，你们这是什么东西？” 薛晴抬头，笑道：“这是自家自制的果茶。” “果茶？”那人探头瞅了瞅，“怎么卖的？” “一碗五文钱。” “这么贵啊，能不能便宜点？” 薛晴声音清脆悦耳，说着：“我这果茶用的都是新鲜果子，而且能提神醒脑、养颜祛疤呢。” 今日她准备了两个炉子。 一个是针对昨日那些预约的，特供的果茶。 另一个，则是没有果肉的清汤，趁机给这些过路的客人推销的。 说话间，一个妇人错身而过，被话声绊住了脚。 她扭身探过头来瞧了瞧，似是不信：“这茶水还能养颜祛疤？” “能的。”薛晴含笑承诺，“多喝两碗效用更强。” 妇人将信将疑，有些犹豫。 她早年不小心划了手臂，上面就落了疤痕。两寸长，丑得很。 她抹了好些药膏也不能消去。 虽说相公不嫌弃，但她恨不得将疤痕直接从身上撕了去。 这茶水居然能祛疤？难道是放了什么灵药不成？ 她看女子认真的模样不像说谎，咬牙买了两碗。 “我可告诉你，我在这直接喝完，就看看有没有用。” 薛晴笑眯眯点头，没有半点心虚。 只是道：“姐姐放心，我不骗你的。这茶汤效用见效慢，需要等上一两个时辰左右，你不用在这等的。” “而且，我们等会儿还要去其他地方送茶水，不能一直在这停留。” 妇人一听就觉得这是在骗人。 后悔居然听信了谗言，白白花了十文钱。气得面色绯红，甩了帕子就走了。 好不容易围上来的几个观望的人，也随之散去了。 薛晴倒也不强求，也没有让杨文林像昨日那样破着嗓子吆喝。 她只安安静静煮着茶。 有新的路人上来问，她就给介绍一番。 偶尔会因为有好奇心重的人，卖出去一碗茶汤。 两刻钟后，给张家的果茶煮好了。 薛晴招呼张家的门房下人，然后将煮好的果茶，全部倒进了下人准备好的，明显更精致的茶缸里。 之后转移地方。 如此这般。 大半日下来，除却午时带着杨文林吃了饭，然后寻了一个巷子歇了半个时辰外，其余时候，都在忙着给名单上的各家，煮茶销账。 顺带着给路过的行人推销，零散卖出去一些茶汤，权当赚外快。 一连几家顺顺利利。 薛晴和杨文林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当他们来到第七户人家时，却遭遇了意外。 - 这户人家的门房下人进了院中，返身回来后，脸上却带着异色的神情。 他说：“这茶我们不要了，赶紧走，别在我们这支摊子。” 可是薛晴已经将果茶煮上了。 她眉心微紧，问询：“这是为何？我们是同夫人约好的。” 门子摆摆手：“我们小姐不想要了，你们赶紧走吧。” 杨文林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目而视。 “这怎么行？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们不要，这些东西怎么办？” 那下人不耐烦了，催着：“爱怎么着怎么着，赶紧走。” 薛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揉了揉额头。 这户家……姓“刘”。 似乎就是周莹琇口中，那个“学人精”的家。 她瞬间明了过来。 扯了扯杨文林，低声说了句：“咱们走。” 反正银钱已经到手了，是他们自己不要的。 二人不再停留，收了东西离开。 - 推着车往街边走着。 杨文林一脸沮丧，大半日的兴奋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怎么办？这些果茶送不出去不就剩下了？” 原本送完最后的一户就可以回家去了，但现在剩的太多。 眼下已经是申时，天色将晚，他们不可能继续逗留太久。 也不能将东西再带回去，毕竟挺沉的。 倒掉又着实可惜。 薛晴慢慢走着，没有立刻应声。 她思索着，视线忽然落到街上某处，心中一动，扯了下身旁的人。 “你拉我做什么？” 杨文林满脸疑惑，脚步被拽得踉跄了一下。 薛晴头也不回，“跟我走。”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繁闹之处，也有清冷之处。 各色人往来间，却都会绕开一些地方。 那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有一类人存在——乞讨者。 乞丐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头发脏乱。 缩在各个不太显眼，却又必会有人经过的地方。 他们大小年岁不一，时不时在行人路过时，颤巍巍举起碗，嘴里虚弱地念叨着恳求。 时而又贴墙躬身，乞讨能得来一日饱腹之食。 薛晴微微抬了抬下巴。 示意：“把剩下这些果茶给他们。” 虽不止饿，但也能填填肚子。 第19章 余茶赠人 “啊？” 杨文林愣了下，扫过去一眼。心里有些不情愿。 “可这果茶贵着呢。”他小声嘟囔，“给他们多浪费啊。” 薛晴忽的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她眉眼清秀，眸光凝亮，认真道：“只不过是把一些剩余的茶水送一送罢了，不算浪费。” 话落转身，继续抬腿往前走。 杨文林微怔。 他似乎是第一次，在女子脸上看到那种神色。 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须臾回神。 他推着车跟上去，心底异样依旧留存。 走了几步，将独轮车扎在了墙边。 - 薛晴走上前，在一个半大孩子面前蹲下身子。 这个孩子看起来，比昨日那些在村里横行霸道欺压人的几个还要小一些。 有十岁吗？ 小脸脏兮兮的，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一双眼睛圆溜溜，隐着不属于孩子的狡黠。 她轻声说：“我这里有自己做的果子茶，你们这碗能盛茶汤吗？” 他们这些人手里的碗很破旧，还有裂痕。 可以用来盛银钱，但不知盛汤水会不会洒。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少年一愣，似乎不敢相信女子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这一愣怔，就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一早盯着的男人，插话上来：“能能能！我们这碗什么都能盛！” 薛晴也不在意是谁说的，确认之后就起身去拎壶。 搭棚子施粥的有之，但送什么茶水的倒是头一次。 边上其他的乞丐，看着没有动静，其实早就支棱起耳朵听着了。 此时听说那清瘦温和的女子要施舍茶汤，顿时探头探脑。 还有人已经凑到一起，念念叨叨。 欢喜之意很明显。 却也有人小声说道：“怎么不是粥啊？水有什么好喝的？我一猛子扎河里，一口气能喝个饱呢！” 不过片刻后，他们居然看到茶汤里有果子！ 小小一片地方躁动了。 “怎么还有果子啊？” “这茶水好香……闻起来就甜甜的！” 不管好的、坏的声音，薛晴两耳不闻，只专注给他们分汤。 众人对着薛晴躬身道谢，伸出脏污干裂的手。 送出去一个个空碗，接回来满满当当的轻晃的清甜茶水，碗底还坠着一些软软的果肉。 这边的乞丐也不过七八人，一人一碗分下来很快。 但他们喝过茶汤后，已经知道这茶水比河水好喝了不知多少。 不仅甜滋滋的，喝了之后，还感觉天天没吃饱过的虚弱的身子，居然都有劲儿了？！ 所以几人喝得很快，那架势，似是要一顿喝个饱。 不一会儿就轮开了第二轮。 眼看薛晴有些忙不过来，杨文林别扭一瞬，也提了另一个壶上前。 眼前是他以前万般嫌弃的乞丐，脏乱，还臭。 他眉头皱着，抬手想要捂住鼻子。 但视线蹭过薛晴时，眼中是少女带着浅笑的，没有丝毫嫌弃之意的脸。 他心底莫名一动。 撇撇嘴，将要捂鼻子的动作收了回去，艰难憋着气。 他不情不愿，给一个被挤出去的小乞丐倒茶水。 “把碗端好，别洒了啊。” 那小鬼头双手端着碗，紧抿着唇，盯着落到碗里的亮晶晶的汤水。 最后抬起眼，直盯着他。 杨文林瞬间感觉，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脖颈一撑，瞪眼：“看、看我做什么，别看我！” 这一声，顿时把小鬼头吓跑了。 薛晴听到声音，心里发笑，也不管他。 目光微转，落在不远处一个落单的少年人身上。 - 那里是个角落。 不仅不会见到来往的人，也远离了这群乞丐。 “仙女姐姐，你别看他……” 有人小声在她旁边说话。她收回目光，垂头。 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脸上黑乎乎的，只有一双眼睛晶亮。 薛晴微微弯下腰，笑意清浅：“为什么不能看他呀？” 小鬼头凑近，捂着嘴，小声说：“他很吓人，是疯子。看他会发疯咬人的。” 说完似乎是害怕，直接跑开了。 薛晴垂眸一瞬，直起身，又将目光转过去。 少年独自一人坐在那，微垂着头。 身形瘦弱，身上的衣裳破旧不堪。 头发虽凌乱，却不如其他人蓬乱，能看得出来是梳理过的。 他对这边的杂乱情况没做任何反应。 薛晴想了想。 然后拿起自带的碗盛了一碗果茶，走过去。 到了近前，少年依旧没有动静。 她停在一步之外，轻声问：“你怎么不过去？” 少年没动静。 这若有似无相熟的场景，让薛晴想起了村里那个痴儿少年。 都是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不理人。 只不过村里那个，是因为智力缺陷，不知道如何说话。 眼前这个，就不知是因为什么了。 下一瞬，她就看到少年慢慢抬起了头。 薛晴眸光微动。 少年人的眼中不仅有戒备，还有黑暗暗的狠戾。 似乎就像方才那小鬼头所说，这人是会发疯咬人的。 好像她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被咬死。 薛晴动作只顿了一瞬，随即继续道：“你尝尝，是果子茶。很甜的。” “啪！” 瓷白的碗被打落在地。 碗里的茶汤果肉全撒了地上，只剩一点晃动的汤底儿。 琥珀色的，阳光下亮晶晶的。 薛晴的手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火辣辣的。 白皙的肌肤立即绯红一片。 薛晴收回手，没有擦手背，也没有揉。 只静静垂眸，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不远处，已经有人察觉这边气氛不同，但没有人上前来。 都害怕被那疯狗咬上一口。 薛晴唇瓣轻启，低声吐口：“有些可惜。” 她抬眸，对上少年黑沉的眸子，平静道：“你就是不想喝，也完全不用浪费掉的。这一碗不说钱的事，也能给其他人填填肚子不是？” 话落，她歪歪头。 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入怀——其实是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 再伸手，手心里多了一个小纸包。 她侧了侧身子，挡着身后那些目光。 说：“茶水没有了，就拿这个给你吧。这是果干，也是甜的。要吗？” 少年一直没有说话。 毒蛇一样盯住眼前人，一动不动。 但眼睫颤了颤。 第20章 种果树 薛晴不动声色，将少年人眼底微弱的变化收进眼里。 “你若是不想要，就直接说‘不要’，那我就将东西收回去。” 少年的眼睫又颤了颤，眸光微垂。 却没开口。 她唇角一勾，把果干递过去，放在少年盘坐的腿边上。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将纸包往他腿下塞了塞。 “这东西我只有一包了，分不了其他人了。你可要藏好了再吃。” 收回视线时，她看到少年手背上有个旧伤疤。 像烧伤，又像是烫伤。 正巧，不远处传来杨文林的唤声。 薛晴扬声应了，然后低声道别。 “我们走了，你可记得把东西藏好。” 末了，又认真说：“你若真不想吃，给那边的小鬼头也行。不能丢了啊。” 离开的时候，薛晴回头望了一眼。 角落里已经看不到那个少年了，也没看到那个果干纸包。 她这才满意收回视线。 薛晴和杨文林推着空车，直接往城门口走。 没看到等他们走远后，在不远处的巷口，却探出半侧脸。 那一只眸子只盯着一个方向，黑色的瞳仁一动不动。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一个纸包。 - 返程时，杨文林说什么也不要走着回去。 薛晴也觉得很累，便想了想法子。 她去寻了顺路的牛车。 交谈了一番后，终于和一个路过临山村的老汉商谈好了价钱。 她和杨文林坐在板车后头，拉着独轮车。 这样不仅不用走路，还不占用地方。 夕阳西下，傍晚的风拂过时暖暖的。 杨文林在板车上晃晃悠悠，惬意的有些犯懒，迷迷糊糊差点把独轮车扔了。 到了村口，薛晴和杨文林下车。 杨文林懒洋洋推着独轮车，嘴里打着哈欠，嘟囔着回去要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是刚到吴氏院门外，二人就看到李氏抱着膀子守在院门前。 看那阴沉脸的样子，就是在等他们。 薛晴目不斜视进院子，连招呼都没打。 扫了眼院中，确定吴氏娘俩还没回来。 院门口，杨文林疑惑问道：“娘，你怎么在这？” 李氏自从看到杨文林推着独轮车回来，薛晴两手空空时就怒气上头。 早上说的做生意，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生意。 没想到，是要她儿子去推车干活的！ “你怎么能干这些活？！那死丫头让你干的？” 杨文林方才还懒散的精气头，被这大嗓门一冲顿时精神了。 “娘你说什么呢！” 他下意识去看薛晴。 女子背对着他们，在看小菜地里的菜，似乎是没听到他们说话。 但李氏那嗓门大的，就是在院外都能听到。 薛晴肯定是听见了。 只是她不想理会。 杨文林生怕薛晴再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来，立即压声制止他娘：“娘，别说了！” 李氏听不进去。 她不和宝贝儿子争论，转头对上薛晴。 “是不是你让我儿子干这些的？” 薛晴没转身没扭头，蹲在菜地边看着新长起来的菜，应了声：“是啊，我让他干的。” 李氏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真敢认下？ 不容她想到一向不驯的儿子怎么能这么听话，怒目就道：“你凭什么让他干活？” 薛晴终于站直身体，转身过来。 幽幽说：“我让他干的那些，只是一点体力活，又没有让他去还二十两。” 李氏忽然一梗。 “怎么？不想让他干活？”薛晴挑了挑眉尖，撑着下巴状似考虑，“也行。那我去找追债的大哥，就说我不还了……” 李氏还要再说，被杨文林插上话。 “不不！我干，我当然干！” 他不耐烦，有些恼地拽了拽李氏。 “娘，是我乐意干活的！你别管了，赶紧回家去吧。走走走，我都饿死了。” 李氏是不满薛晴支使她儿子干活。 但更担心薛晴不还那二十两。 只能憋着。 转眼又听儿子说饿，立即就道：“饿了啊？走走，娘已经做好饭了，咱赶紧回去吃饭。” 杨文林将车推进院子里，然后才和李氏一同回去。 薛晴不甚在意哼了声，反手把院门关上。 - 等到夕食后。 薛晴和吴氏在院中闲坐着，开口道：“婶婶，我想在院子里种几棵果子树，可以吗？” 她目前住在吴氏这里，若是想做些什么，自然是要吴氏答应才好。 “种果树？” 吴秀月闻言，十分惊喜，答应的很快。 “可以！自然可以！你想种什么？” “多种几样吧。” 薛晴将夏季的果子树说了几种，打量院子，“大概就这几种，最多五六棵。咱们怎么种好？” 二人对着院子规划了一通。 好一会儿才划好了种树的地方。 院子里的空地很多，种上五六棵根本不成问题。 最难的，是找树苗。 - 为了找树，薛晴推迟了一天的果茶生意。 再一次上山去了。 只不过，这次同她一起上山的，还有杨家的三儿子——杨青树。 杨老三是昨日晚间突然回来的。 目的，是为了找被李氏塞给他照看的，忽然不见了的杨文林。 薛晴和吴氏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夜色安静下，杨老三追着杨文林打了半个村。 破口的骂声和嚎叫声，在村子上方飘了好半晌。 然后吴氏就去李氏那走了一趟。 听吴氏说，杨文林回来根本没和杨老三说。 杨老三干完活找人，怎么也找不到，急得以为人不见了、跳河了，或者被什么仇家给害了。 忐忑不安好几日，只好回来给李氏请罪。 想着多喊点人一起去找人。 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闷头扒饭，吃的正香的杨文林。 杨老三顿时怒火上头。 追着人跑了两里地，跺了好几脚才算解气。 之后，杨老三就听说了薛晴替杨文林还债的事。 才算是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所以第二日一早，就找上门来。 张口就说要见薛晴。 要说杨家人里除了吴氏和杨小枣，还有谁顺眼。 目前来说，薛晴认为就是杨老三了。 “小晴，你就不该给那混小子还债！就该让人剁了他的手，让他不长记性！” 这是杨青树见到她时说的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杨老三的脾性还可以。 恰好薛晴要上山找树苗，杨老三就很自来熟的跟着一起了。 - “小晴，你怎么不去市集上买树苗？” 杨青树是个话痨，比杨文林还能说。一路上嘴就没停过，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个时候你想找果子树，可是不好找的。” 此时正值夏时，那些能成活的果子树，早就在春日里就被移走了。 能剩下的，自然是一些不好成活的，或者已经死了的。 这一趟，不用想就知道会一无所获。 薛晴随口应着他的话：“因为要花钱，我没有多少钱。” 确实是不想花钱去买。 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她见过山上有死的树苗。 正常人肯定不会要了，但是她有灵泉水。 杨青树没想到，理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有些噎，转瞬又聊起其他的。 正聊中，薛晴看到了一株半人高，却劈了大半主树干的野山桃树苗。 似是被利刃劈砍过的，没活成。 杨青树一脸怪异，觉得少女是在开玩笑。 “……你说要挖它？” 薛晴点头，认真脸：“对。我能种活。” 杨青树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捞起铲子开挖。 行吧，他就是个帮手。 不过接下来，杨青树脸都僵了。 薛晴居然接二连三找到了三棵果子树！ 歪脖的、干死的、幼苗苗。十分的出乎意料。 薛晴什么样的都要。 但不得不说，确实找到了。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寻到了四棵果子树。 还是不同品种的。 可谓是收获满满。 最后下山时，二人背篓里满满当当的。 - 回家后，杨青树还帮着薛晴一同将树重新种了。 到了太阳落山时，四颗果子树在院子里彻底落了根。 杨青树撑着铁锹直起身缓气，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他看薛晴提着一桶水回来，给刚栽好的树浇水。 不由问了声：“就这干巴巴的天儿，能活吗？” 今年从惊蛰过后，只下过一场细雨，直到现在都再没落下一个雨点子。 整日里燥的，哪都是干巴巴的。 薛晴一瓢一瓢的挨个浇水，随口应道：“能活吧，浇点水就成了。” 其实水桶里根本不是什么井水，而是灵泉水。 灵泉水一浇灌，死树苗都能活。 杨青树看她这么笃定，也不多费口舌了。 从山上刨树开始，他就知道这丫头性子倔的很，说要什么就是什么，劝也没用。 反正养死养活也不是他的事，随她吧。 不过片刻，看女子一棵树坑只浇三瓢水后，他嘴角抽了抽，又忍不住了。 “你不会只浇这么点吧？” 就那么点水，能有什么用？土都透不了吧？ 薛晴动作一顿，偏头看过来。 似乎在等他后话。 杨青树瞬间接上话：“你是不是没种过树？” “我跟你说，刚挪的树是要多浇水的，三瓢水根本不行，要把根浇透了……” 正说着，院门口又响起一道声音。 “老三，你今儿一天跑哪去了？” 第21章 保护费 李氏推开门，自顾自进了院子。 虽是问话，但那神色分明就是知道人在二房这边，特意寻来的。 迈进门，看到院子里多出来的几棵树后，猛然讶异，惊呼出声。 “怎么这么多树？！” 下一瞬，在看清几棵树都是歪瓜裂枣后，眼里彻底没了光。 “就这破烂树还刨回来种？” 言语中嫌弃意味明显，看傻子一样瞥了薛晴一眼。 薛晴不想理她，埋头继续浇水。 杨青树在一旁没法接话。 他不知如何说，这几棵确实是破烂树。 李氏对树没了兴趣。 看薛晴一直没理她，她也不会去贴冷屁股。 转头看向杨青树。 变脸一样瞬间挂了笑：“老三，听说你明日就要走？嫂子想着，还让小林跟你去……” “不行不行！” 杨青树脸色一变，不等话说完，就立即摆手表示拒绝。 “我不干我不干。那小子滑不溜手的，我看不住。” 杨文林就是杨家的大宝贝。这次好歹是回家了，要是下回不知道窜哪去，真出了事，他娘能跟他拼命。 李氏好言几句都不顶用，最后沉了脸，气冲冲摔门走了。 杨青树松了口气。 看薛晴也没其他事了，就打算道别：“小晴，你叔这就走了啊。” 说完，他想起二嫂说，这女子像是个有身份的，不会在这里长住。 忍不住好奇：“小晴，你还了那二十两后，是不是就走了？” 他不常回家，下次回来少说也要半个月后了。 不知道这丫头到时候会不会已经走了。 薛晴抬头，想了想。 随意道：“可能吧。” 杨青树有些怅然点点头。 也不多说什么了，摆摆手就走了。 - 这几日，吴秀月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院子里的树，都活了。 忧的，则是那些树好像很有问题。 吴秀月在院子里愣怔了半晌，最后还是不确定地问出了声。 “小晴，你快来！” 薛晴闻声，从屋子里出来。 “婶婶，怎么了？” 吴秀月的目光始终在树上：“我怎么觉得……这些树又长高了？” 自从院中多了果子树，吴氏和杨小枣有事没事就会在院子里转一圈。 吴氏观察的更是仔细。 早晚都要看一遍，总担心会养不活。 那原本已经枯死的树，也是她先发现长了绿芽的。 而发现树长高了，则是因为…… 太明显了。 从种下后的第一日，到今日止，这些树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每日一窜，就能窜出小手臂长的个头。 连杨小枣都惊奇得很，开口说：“树苗苗长得好快！” 吴秀月只能用神奇来推说。 薛晴视线轻轻扫过对方疑虑的眉眼，不动声色看向院子里。 “是吗？我看看。” 她故作沉思，绕着面前的树左右端看了好一会儿。 “嗯……好像是长高了。” 她沉思一会，开始胡言乱语：“或许，是这些树喜欢咱们这院子，扎了根就快些长了。” 吴秀月哭笑不得，对这话一笑了之。 可是又扫过一眼后，总觉得这句话真像那么回事。 但……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还没想出个苗头，就听到屋后头传来一串鸡鸣声。 很耳熟，以前家里还养鸡的时候，听到过很多次。 可自从她夫君亡故，李氏和刘氏将家里的东西以各种理由，一点点拿走之后，她就再没听到过了。 薛晴眼一亮，不禁道：“是不是鸡下蛋了！” 然后招呼吴氏往草棚去。 后屋草棚里如今添了四只鸡，是前两日时她从市集买回来的。 自从来了这里，日子艰苦，别说吃肉，连鸡蛋都吃不上。 她早就馋了。 而且她们娘仨没一个面色红润的，都需要补补身体。 既然有院子有条件，自然是要养鸡的。 吴秀月跟上去。 她不忍给薛晴泼冷水，但也只能实话说着：“那鸡子个头还小呢，应当不是生蛋了。” 哪知来到草棚后，两只眼都瞪圆了。 “……” 不仅那四只鸡大了两圈，草窝里还窝了四个鸡蛋！ “这……这怎么可能？！” 这才两天，鸡怎么就长这么大了？！还真生了蛋！ “哇！生鸡蛋了！” 薛晴两眼放光，欢喜拍手，连忙上前去掏鸡蛋。 “婶婶，咱们今晚上能吃辣椒炒蛋了！” “啊……是，有鸡蛋吃了。” 吴秀月还未从惊疑中回过神来，总感觉最近的事情有些奇怪。 她整日回家后，看着那蹭蹭长的菜、蹭蹭长的树都像是在做梦。 如今又多了一个蹭蹭长的鸡！ 她百思不得其解，半夜躺在床榻上还在胡思乱想。 莫不是…… 家里落了什么神仙不成？！ - 果树种好后的第二日，薛晴就又上香叶山摆果茶摊了。 原本她是想再去镇上的。 但一方面她没有固定摊位，容易被掀摊子。另一方面，是推着独轮车去镇上，就要走着，杨文林死活不点头。 毕竟两三里地的上山之路，比着几十里地。孰轻孰累，他还是分得清的。 最后，她想着这果茶摊其实也开不几日了，就作罢。 果茶摊接连摆了四五日。 期间，薛晴抽了一天早起，趁杨六伯的车，装了两筐新长成的菜蔬和半筐菌子拉去镇上卖。 午时回来后，再和杨文林继续上山卖果茶。 可谓是忙碌得很。 但这些挣得都是小钱，离二十两差得远。 - 又一日。 阳光透过树木缝隙，洒落在蜿蜒的山路上，斑驳光影一片连一片。 杨文林如今爬山都不怨愤了，只偶尔念叨几句。 “这天儿也太热了，还越来越热。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连个雨点子都不落！” “咱们还要再来几日啊？这么热，还天天往山上爬，我真受不了了……” 前两日，杨文林就因为天热要撂挑子。 最后被薛晴拿两顿没吃过的蛋炒饭劝住了。 这又叛逆了。 薛晴哄着来：“快了，就这两天，再忍忍。” 院子里的果树，已经被她浇灌的又长了一大截。 吴氏震惊，天天绕着树转。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离二十两的约定之日，所剩时日不多。 她要抓紧再去张罗别的生意挣钱。 也就是她的下一步计划——卖鲜果。 她已经做过调查。 这里的好果子都会被那些富户家，和各大酒楼客栈收走，价格不便宜。 她也看过那些所谓的“好果子”，绝对不会比她用灵泉水养出来的果子好。 所以她每天都会用灵泉水浇灌那些树，以求最快速度催生果树长成。 按着经验，过不了两日就会结果子了。 等果子一结，她就拿去卖，或者直接去找几个富户家和酒楼，谈谈批发合作。 而且上次送果茶时，她就已经收集了信息。 这次简直轻车熟路。 - 到达寺外时，就有小贩扬声搭话。 “你们来了啊！” “今日比昨日晚了些。” 杨文林大大咧咧乐呵应着，薛晴也笑应两声，熟练地摆好摊位。 他们最近在这边小有名气，薛晴又不拘小节，每次有剩余的果茶，都会给附近的小贩免费送一送。 是以附近的小贩吃人嘴短，也就对薛晴二人比较友好。 薛晴支起炉灶，煮起果茶。 香甜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来，引人侧目。 不是特殊的日子里，香客不会太多。 所以薛晴调整了果茶中灵泉水的量，将原本十文钱的价格调整到了三文钱一碗。 然后再放凉了。 这样燥热的天儿，往来的许多香客，也会来上一碗解解乏，很是爽口。 有些人在尝过味道之后，感受到果茶确实很不一样，也会再多喝一些。 本以为今日依旧如昨。 然而，一个时辰还没过，忽然来了几个人。 - “快看！王虎他们又来了！” “这月的钱不是都交过了吗？怎么又来？” “不会是要再收一成吧？！” “不是不是，他们是冲着薛姑娘去的……” 山道上。 有两三人晃晃悠悠、大摇大摆走了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较为魁梧，满脸横肉的青年男子。 薛晴看到有一两个小贩神色紧张，胡乱收了东西就跑。 她眸底暗色叠增。 递了个眼色给杨文林，示意他静观其变。 “哟，小丫头，生意不错啊。” 不多会儿，声音来到近前。 一个小喽啰满脸油腻，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伸手就要去拿桌上方才香客买果茶的钱。 “别动！” 杨文林一喝，先一步探身把钱抓走了，“这是我们的钱！” 他提前听薛晴说过收保护费的事，再加上方才那些人的闲言。自然也知道了，这几个人就是所谓的地头蛇。 所以从这些人出现，他就不错眼的在注意着他们的动作。 那小喽啰一恼，粗眉一拧就要发火。 被为首的人抬手拦了一下。 王虎上下打量了薛晴和杨文林两圈。 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薛晴身上。 “小丫头，你可能不知道，在这地盘上做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在女子第一日来支摊时，他们就知道了多了这么一号人。 他们也派人来收钱了。 只不过那日手下人回去后，空手而归。 一问才知道，是因为这女子的身份不简单，摊子上光顾的客人，都是镇子上富户家的夫人小姐们。 他们心有余悸，于是就暂时歇了心思。 只在暗处盯着。 没想到盯了这么多日，再没有见过那些富户家的人来。 他们便放下心来了。 今日，这保护费，必定要收回来！ 万事都有规矩。钱这方面——自然是也有些规矩的。” 随着男人的话落，周围人大气不敢喘。过往的香客踌躇着脚步，凑热闹。 熟悉情况的人，多少都知道这边会有人来收保护费。 但是一般也就一两人罢了，没想到今日居然来了四个。 还是那个在这一带横行霸道的，名叫王虎的领头。 有人开始叹气，若是小姑娘不交保护费，摊子就惨喽…… 王虎瞪起眼睛，恶狠狠地说：“你在这摆摊，是得交保护费的，懂不懂？” 不等薛晴说话，杨文林的暴脾气先忍不住了。 “凭什么给你！你谁啊你！” “哟，小崽子还挺横。” 前头那小喽啰早就忍不住了，作势就要动手。 “你想做什么？”薛晴伸手挡住杨文林。 她脸上半丝笑意也无，眸光沉下来，有几分不可忽视的冷意。 小喽啰一时有所顾忌，忽然没了动作。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山道传来。 “你们是哪里来的地痞杂碎？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欺负人！” 第22章 逼退地痞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怒气加身的快步走来。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和小厮，再往后还有抬着轿子的劳力。一看就知是哪个大户家的小姐。 是周莹琇。 薛晴紧绷的背脊轻缓，看向来人放柔了目光。 那小喽啰已然上头。 不管三七二十一，瞪着眼向来人伸手一指，张嘴就是厉声问：“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这出头——” “你又是什么人！敢在本小姐面前撒野！” 周莹琇目光如炬，娇斥出口，直接截断话音。 她娇宠长大，性格直爽。遇见这样的小地痞，那是万分看不惯的。 更何况被欺负的人，还是她累死累活上山来寻的恩人。 “你个碎催鱼目！” 她身后的丫鬟和小厮，也紧跟着怒斥开口，“这是我们周家的大小姐！” 周家不管在镇上还是在县城，都有相当的地位。 名号很响亮。 对面四个地痞瞬间僵了。 王虎脸上闪过犹豫。 他自然知道周家富商的势力，不能轻易得罪。 但今日跟来的弟兄多，就这么撤了岂不是丢了脸面，日后他还如何出手管教。 他强装镇定，语气上却软了几分。 “原来是周家的大小姐，失敬失敬。” 他抱拳施礼，面上挤着皮笑肉不笑的笑意，上前两步。 低了低嗓音：“不过，周大小姐，您不知道道上的规矩。” 他煞有其事解释说：“这方圆十里的地界上，都是我们在出力维护，这才每日都无豺无狼、安安稳稳的。小贩们给我们点安抚费，那是应当的不是。” “这丫头的摊子都来半月有余了，我们是一分钱都没让她出，今日这才碰上。” “这是我们和她的事，您还是别插手了。” 他低声说着，眼中带着一丝提醒和警告。 在他看来，周家确实有钱有势。但眼前人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装腔作势罢了。 偏周莹琇毫不退让。 “别和我说废话，本小姐今日偏要管！” 薛晴心中暖意流淌。 她虽救过周莹琇，但她也只当那是随手结缘。二人并不熟悉。 没想到，这大小姐却能替她如此出头。 不过，就这几个小地痞，还暂时够不着周大小姐的手。 杨文林撸袖子，作势就要上前。 但被薛晴按住，往身侧一拉，冷声：“你待着。” 杨文林脚一趔趄，撇了撇嘴。 然后叉腰昂头，一副斗鸡的架势，“那我在这看着。” 薛晴上前一步，看向周莹琇。 面对女子弯了弯眼眸，笑道：“多谢莹琇相护。” “不过，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 周莹琇微微一怔。 自相识至今，女子一直都未与她太过亲近，唤名也是诸多顾虑。 此时唤她闺名，则是第一次。 她心间欣喜，眉眼的怒气都下去不少。 她这次累死累活爬上山来，不亏！ 周莹琇点点头，迈步走到薛晴身侧，一副“我在你身后，你尽管上”的架势。 “好，交给你。你小心。” 实在不行，她给薛晴兜底好了。 - 薛晴吸了口气，走到摊位旁。 众目之下，她忽然从车架缝隙中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棍棒。 转身，看向王虎几人：“你们若敢胡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声音清脆，透着一股威慑力。 身形虽单薄，但握起棍棒的手却无比坚定。 王虎此时心中微惊，眼中打量意味更甚。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难道敢打他们不成？ 就凭她那根棍子？ 他嗤笑一声，“小丫头，你这是，想跟我们动手？”言语中嘲讽明显，显然不拿薛晴当回事。 薛晴没有说话，而是退开周莹琇身边两步。 然后沉气，挪脚。 手腕翻转间，长棍残影一瞬，已然挥舞了数十下。 她上世大学时学过两年武术，棍棒和剑是最拿手的。回乡后回归田园生活，院子大，练武术也就保持了下来。 不说有什么功力，但打几个人半点不怯。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敢独自上山下山跑的原因。 周莹琇怔怔，眼底转瞬冒金光。 周家的下人们瞠目结舌：“……” 果然，不愧是大小姐口中的侠女！ 周围围观瞧热闹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嘈乱。 杨文林则直接兴奋，喊道：“晴姐，快打他们！” 王虎几人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丫头练过武？！ 薛晴持棍站定，看向头前的人。 下巴微抬，眉峰轻挑，目光几分睥睨：“还要保护费吗？” 王虎脸色难看，黑沉沉的。 薛晴盯着王虎，歪了歪头，状似疑惑。 “既然你说你们护了我们安稳，那这方圆十里，以后若是哪人哪家出了事，是不是就能找你们退钱了？” 这话问的王虎一噎，咬着后槽牙不接话。 周围人又是一顿糟乱话声，其间还掺杂几道叫彩声。 薛晴没理，继续说道：“不过，我家的摊子就不必了。一是我们有能力护着自己，二则，我们这摊子明日就不来了，更不需要你们保护了。” 王虎紧紧盯着薛晴，本就怒瞪的眼几乎似要脱眶。 薛晴清冷冷回视，眸底凝着“随时提棍奉陪”的坚定。 “不收了，我们走！” 片刻，王虎沉声低喝一声，扭头大步离开。 身后的小喽啰急匆匆跟上，似乎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打了。 人群中不知从哪里率先想起一声叫好声，随即接连不断。 - “呼——” 薛晴长舒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随即将木棍再次别进推车上。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对薛晴和周莹琇称赞。 “姑娘好厉害！不仅果茶做得好，武艺也高！” “还有周大小姐，真是义气！” 薛晴和周莹琇都不想和他们多说，顺势笑了笑闲说两句，便往茶摊处走。 看这情况，人群也识趣往一边散去。 周莹琇早忍不住了，上前直接挽住薛晴手臂。 夸赞道：“小晴妹妹，你真厉害！你就是女侠！” 薛晴抿唇一笑，“哪有什么厉害，我这都是耍把式，最多打打人。也是莹琇给我撑了底气。” 周莹琇更欢喜了，眸子亮亮的。 她自那日下山回家后，便越想越觉得与薛晴有缘。 更何况薛晴还会做美味的果茶。 在家待了几日后，她就想着再去找薛晴。 没想到，一上山就碰上对方遇上了麻烦。 想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她今日就该来救薛晴！ 瞧，薛晴都喊她闺名了！ 正说着话，周莹琇忽然歪头。 有些新奇不解，低声说：“那不是寺里的主持吗？他怎么出来了？” 第23章 人参 薛晴眸光一顿，顺着抬眸看过去。 山道上方，踱步走出一个和尚。 那人三四十岁的年纪，身形高大，眉目和善平淡。一身淡泊气度，非常符合世人对佛家人的印象。 唯一不符的，就是容貌较为俊秀。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出家了。 他走近，对着薛晴和周莹琇双手合十，微微低首。 “阿弥陀佛。” 薛晴和周莹琇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回以佛礼。 便听对方道：“女施主方才好身手，好侠义。” 周莹琇周身大家小姐的端庄：“大师谬赞，小晴是我的妹妹，我自然要出手。” 只是可惜没出成。 薛晴则心底微动。 她方才似有所觉，对方的目光划过时，似乎在她脸上顿了顿。 她不动声色，“大师说笑，我那只是随手耍了耍，没有什么多好的身手。” 和尚也没有再过多赞誉。 微抬眸光，看向山道间的诸多商贩摊子。 言有轻叹：“这山上，本应是清净之地，却总有无谓纷争。” 周莹琇认同点头。 薛晴的目光也转向山道，“大师说得是。都是不想惹事的，只望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小生意，养家糊口罢了。” 和尚点了点头，忽然视线一转。 又道：“女施主做的果茶甘香四溢，手艺了得。” 薛晴一顿，收回视线，才随口应了这句夸赞。 心却想，难道这和尚是想喝果茶？ 但他并没有讨要果茶，而是毫不犹豫告辞，转身走了。 这人来的莫名其妙，走也利索。 周莹琇有些摸不着头脑。 眸光追随逐渐远去的背影，凑到薛晴耳边低声道：“他是庙里的主持，平日里不是讲经就是参禅，基本不出寺。怎么突然寻我们说话？” 薛晴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但垂下眸子时，想的却是那和尚离开时，看她的眼神。 她没有觉察错，方才那一眼，也是这样的眼神。 宽厚的。 有些深，似乎想透出些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 薛晴招呼周莹琇坐下，并为她倒了一碗果茶。 “上山累了吧，先解解渴。” 周莹琇毫不客气，接过来喝了半碗才作罢。 喟叹出声：“还是你做的果茶真好喝。”甜滋滋的。 她眉心微蹙，和薛晴议评：“小晴，你是不知道，前日我在镇上看到一家做果茶的。但是买来一喝，那味道一点都不好，我都想吐！” 薛晴一诧，“镇上都有做果茶的了？” “昂。”周莹琇点头，“我看就是从你这学的。” “但是没有你的秘方，一点都不好喝。” 说到这，她与有荣焉的模样：“你就应当去镇上支摊子，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果茶！” 薛晴好笑的弯了弯眼。 周莹琇才想起她方才的话，笑意敛了敛，问：“小晴，你真不做果茶了啊？” “暂时不做了。” “那你想要作甚？”周莹琇好奇。 薛晴摇摇头，“还没想好。”她不打算把卖果子的事说出来。 周莹琇有些可惜：“我还想喝你做的果茶呢。” 薛晴笑：“若你想喝，尽管来找我，我单独做给你喝。” 周莹琇开心了。 二人闲说半晌，杨文林时不时插上一句，三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偶尔遇上来买果茶的，周莹琇兴致上来，还亲自去盛果茶汤。看得一旁的周家下人，心尖一跳一跳的。 日头不知不觉移向西边。 一旁的小丫鬟犹犹豫豫，上前提醒第三回。 “……大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下山了。回去晚了，夫人该着急了。” 眼下都未时了，下山再回到镇上，说不定都赶上城门落锁了。 原本半个时辰前就该下山去的，硬生生拖到现在。 但大小姐不乐意走，她们也没法子。 薛晴这时起身。 “莹琇，确实不早了，你们距离镇上远，赶紧回去吧。” 周莹琇不情不愿，十分不舍，晃着薛晴手臂。 “小晴，你要不在镇子里租个摊吧？或者……我给你找个住处，你去镇上住吧？” 她喜欢薛晴的性子。不谄媚不怯羞，会箭弩、会做茶，身手还好。 她都想日日待在一起。 薛晴好笑摇了摇头，拍拍她手背。 “我有空去找你玩。” 周莹琇这才坐了下山的轿子。 但依旧探着头叮嘱：“小晴，改日有空一定要去寻我啊！” 薛晴眉眼弯弯：“记下了。你们下山慢些。” - 今日的果茶到底没有全部卖完。 杨文林不想再推下山，薛晴看所剩不多，也就赠与了附近的小贩们。 下山路上，杨文林心情甚好，还不时哼了小曲。 薛晴知道，他是在开心明日不用再上山了。 走至一处时，薛晴脚步忽然一顿。 她方才随意一瞥，似乎看到了一只一瘸一拐的小狗。 “等等。” “怎么了？”走在前方的杨文林扭回头，不解。 “我好像看到一只小狗。”薛晴一边说，一边下了山道，“你在这等等，我去看看。” 日头渐落，林子里也添了几分凉意。 薛晴寻着那小狗方才的方向，四下扫视。 片刻，她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前方的一处草丛。 只是，顷刻间，她眼中忽然闪烁起更加兴奋的光芒。 只见在一片小腿高的草丛中，有一个团起来的小黑影。 正是她方才看到的那只小狗。 而更旁边，居然是…… 薛晴没有动作，而是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缓下情绪。 然后走近那只团起来的小黑狗。 离得近了，她才看到狗身上黑色皮毛间的血迹和伤痕。 看起来伤的不轻。 “嘬嘬嘬……小狗狗？” 唤了几声，摸了摸狗头，小狗却没动静。 薛晴伸出手指，探了探狗鼻子。 在探到轻微的气息后，才放下心。 随即立即掰开狗嘴，调出了金泉液给小狗喂了一些。 须臾，杨文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晴姐？怎么样了？你找到小狗了吗？” “找到了。”薛晴回他，“你怎么过来了。” 杨文林话音一顿，没有看薛晴，脸色居然有些扭捏，“我、我这不是想看你找到了没有。” 薛晴侧目，探到少年眼底还未消失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天色晚了，他在担心她。 目光转开，薛晴又道：“我还找到了其他的。” 杨文林闻言，探头去看。 只看到一丛草和一只狗。 “还有什么？”他疑惑，“什么东西？哪呢？” “你看那边。” 杨文林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眨眨眼。 “……那不就是一只狗吗。” 薛晴知道他没看出来，上前一步凑近，微微弯腰。 “不止，你看这株草。” 草？杨文林仔细看。 那株草不高，颜色略有些深。 他托着下巴，拧眉，看了须臾，眼中还是不解。 薛晴知道这人不识货，便直截了当。 道：“这草有个好听又值钱的名字，叫人参。” 第24章 前往县城 “这是人参？！！” 杨文林震惊得恨不得跳起来，立即就要上手去摸。 “别动。” 薛晴喝止，杨文林顿时不动了。 薛晴让他小心点，一边背着手将小铲子从空间里拿出来。 “你要把它挖出来吗？” 杨文林兴奋劲儿还未平息，看着薛晴的动作，也未深想那小铲子是哪来的。 “挖。” 薛晴肯定说，“既然遇见了，就算我运气好。哪有放过的道理。” 话落，她拿着小铲子靠近人参长在地上的茎秆。 重要的是，有了这人参，她就能立即还了那二十两欠债。 薛晴耐心十足，眼神专注，用铲子小心地松动着泥土。 杨文林激动不已。 同薛晴一起，小心地清理人参周围的杂草。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块黄金元宝。 片刻后。 坑越来越深，深埋土下的根茎一点点露出。 林间傍晚，清风微凉。 薛晴额头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 杨文林神情越发紧张，忍不住说些什么。 “晴姐，你说这人参的年份有多高？” “我看不出来。”薛晴道。 她只是能认出人参，但不懂人参成色年份。 “不过能在山上找到的，应当也算是野人参了。肯定不一般。” - 最后映入两人眸子里的，是一株完整的人参。 比一个手掌长一些。 杨文林稀罕了好一会儿，搓搓手，“晴姐，让我摸摸！我还从来没见过人参呢。” 薛晴转手给他，“给，手劲儿小点。” 杨文林翻来翻去看了好一会儿，脸上藏不住的喜色。 薛晴从怀里掏出布帕，递给他，“你把人参包了揣怀里，等下了山再给我。” 杨文林连连点头。 薛晴站起身，返身去看那只狗。 视线落定时，忽然发现小狗已经醒了。 只不过因为没有动作，也没叫，所以显得很安静。 这样的狗很少见。 她走过去，蹲下身，对上小狗黑溜溜的眼睛。 泛着莹润，像是哭了一样。 薛晴一时有些沉默。 她其实不太想豢养任何动物。 在她看来，养的任何宠物都是一种牵绊。她要费精力，投入情绪，最后就是情感。 而她，在这里还未安稳。是走是留都没确定。 但看着那圆溜溜亮晶晶的眸子，她还是忍不住。 喃喃道：“你要跟我回家吗？” 出乎意料的，小狗居然抬了抬小脑袋，冲她轻轻呜咽了一声。然后又乖乖趴回地上。 似乎在用全力回应她：它要跟她回家。 薛晴眸光短暂的凝了凝。 然后眉眼展开笑意，点点小狗鼻尖，“行，你既然跟我走，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她的目光落在小狗身上，顺着皮毛轻抚了下。 笑道：“就叫你‘墨墨’吧。跟你的衣服挺配的。” 最后，薛晴抱着小狗回到山道上，然后将独轮车上挂着的，“果茶”两个字的白布招牌取下，包了小狗。 二人一个怀揣宝贝人参，一个怀抱可怜小狗。 直接下山返村。 - 回到村中已经日暮，四处村户的院子里已有火烛光亮透出。 杨文林将独轮车推回吴氏院子，在吴氏疑惑的目光中，将布帕包着的人参，恋恋不舍交给薛晴，然后离开。 “婶婶，我先把小狗放屋子里。” 薛晴抱着小狗往杂物房走，没注意身后贴上来一个满眼亮晶晶的小尾巴。 薛晴进了杂物房。 先捞了一个半大筐子放在地上，然后以布招牌在里面团了个窝，才将小狗放了进去。 她伸手点点小狗小脑袋，轻声说：“你就在这睡吧，养养伤。我晚点再来看你。” 也不知小狗听懂了没有，只一双圆溜溜的眼看着她。 正要起身，薛晴觉察身后有热源靠近，扭头。 “小枣？” 她笑着招呼，“来，看看小狗，它叫墨墨。不过它受伤了，还没好，还不能动。” 杨小枣蹲下身，小心翼翼挪步靠在小狗边上。 看到小狗身上的伤，有些闷闷的：“姐姐，它会没事吗？” “它没事。”薛晴肯定道，“过两日就好了。” - 回到堂屋，娘仨先吃了饭。 饭后进了里屋，薛晴才将布帕包放到床上，示意吴氏打开。 “婶婶，你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吴秀月说着，手下动作已经将布帕剥开，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人参？！” 吴秀月惊得心口直跳，缓了好一会，才有心思问些其他的。 “是你在山上找到的？” 薛晴笑着点头，“是。” “那、那这……你打算怎么处理？” 薛晴没有直接接话，转而说起：“明日我就不去做果茶了。” 吴秀月听她说过计划，早就知道这个决定了。只轻诧不是前日说的日子。 她等着对方的后话。 薛晴这才继续道：“我打算把这人参卖了。” 吴秀月点头：“对，对，可以卖了去。我从前听说过，能卖不少钱呢！” 人参可是好东西，二十两肯定是有的！ “……什么时候去？明日吗？” “明日我先去一趟镇上。”薛晴说，“这人参买卖是看年份的，最好货比三家比比价。” “而且，我也想去县城再比比。” 回来路上她就打算了一番。 乡镇和县城的物价应当不是一个水平。 先去镇上，问问价，然后再去县城对比一下。 若是县城出价高，她便在县城卖了。若是不然，就再回来镇上卖。 她要都问问，卖最好的价。 听闻此话，吴秀月瞬间忧心。 “你要去县城？！” 她愁绪纷扰，想了片刻，“从咱们村去县城，至少有百二十里，坐牛车来回，少说也要五六日。你……” 她想说一个小丫头，怎么能在外奔波这么久。 但是转眼看到薛晴清秀眉眼，想到眼前这女子并不如一般女子脆弱。 她话音没接上，薛晴倒是接上了。 “婶婶放心，我方才回来时和六伯伯商谈过了，他说可以帮我寻个熟人，送我去县城。” “而且我去县城是坐马车，用不了五六日，只在县城住一夜就回了。” “真的啊？” 吴秀月这才放心一些，叮嘱：“那你晚间住客栈时，也要小心。” 薛晴一一应下。 然后趁着晚间去杂物房看小狗时，顺手将那根结实的粗棍子收进了空间里。 - 转天一早，薛晴先同杨六伯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 薛晴便先与杨六伯各自分开。 杨六伯先去送了货，然后转去牲口市集，替薛晴去寻人。 薛晴则去寻药铺。 他们因为送货来得早，所以药铺没开门。 她就等了等。 辰时过后，铺子都开了，药铺也开了门。薛晴直接去了镇上最大的一家。 经过一番问询，药铺掌柜又亲眼见了人参后，报出了一个价格。 薛晴说考虑考虑，便走了。 左右不过两刻钟左右，薛晴就赶到了牲口市集门口。 她看到正与人笑谈的杨六伯。 对面的人五十多岁，微胖圆脸，个头不高。是杨六伯早年一同做苦力的友人。 她走过去，刚好对上杨六伯的视线。 笑呵呵对她招了招手，“小晴，快过来。这是你丁伯伯。” 他笑说：“赶巧了，他今日正要去县城一趟，方才刚要走就被我给拦下了。” 薛晴眉眼带笑，很有眼色的唤了声“丁伯伯”，然后道了谢。 她样子很乖巧，让对面的丁酉也笑意满脸。 摆手说：“小事一桩。” 丁酉去牵马车，杨六伯拉薛晴在一旁说话。 他同薛晴说，这次趁车也不用付行车钱。 薛晴很感激的道谢，然后托他回去给吴氏带话。 同杨六伯告别之后，她坐上丁酉的马车，和车上的大半车布匹窝了一路。 马车脚程很快，行了大半日。 终于赶在城门落锁前到了县城。 第25章 取舍买卖 夜色将至。 但城内四处却灯火渐起，街道上小摊、商铺鳞次栉比，人群熙攘，更显繁华。 薛晴和丁酉分开后，没再耽搁，直接打听了最大的药铺而去。 寻到药铺时，她抬眼打量。 眼前的药铺，比云香镇上最大的药铺还要大一些。走到附近，就是一片浓郁的药香味道扑面而来。 薛晴进了门，四下一扫。 整个药铺分为了三个区域。 中堂对着街道，挂着两人高的字符招牌。 偏厅是坐诊的地方，此时排着一小堆人，等候大夫看诊。 另一边，就是一排大立柜和挡在外侧的长柜台。里面有两三个药工，看单抓药、碾药、收账，各有其忙。 可见不管天色如何，生病的人依旧如是。 薛晴径直走去柜台。 寻了一个刚得闲的药工，问询是否收人参。 药工一天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歇口气，本不想理人。 但转眼就捕捉到了“人参”的字眼。 他立即抬眼，随即就看到女子身上衣料粗糙，不由拧了拧眉。 “你？有人参？” 薛晴扫过他眉眼，自若点头：“是。” 药工这才正眼看人，回道：“收的。不知姑娘的人参，是何年份的？” “刚挖的，”薛晴说，“大概有五十年头。” “五十年？！”药工惊讶，睁大了眼。 薛晴再次点头。 看女子认真的模样，药工再次打量了面前人一眼。 “姑娘可带货了？” “带了。” 薛晴来时，是将人参收在空间里的，以防路上真遇上什么意外事。 等到了县城后，她才寻了个没人的巷子，将人参取了出来。 此时人参正在她斜挎的布包里，方便看货。 药工接过东西，偏过身子，引薛晴挪步到柜台边上，挡开他人视线。 薛晴问：“你们出什么价？” 片刻，药工终于抬头。 他满脸带笑，招呼道：“姑娘且在旁等等，我这便去寻掌柜的来。” 薛晴就在一旁等。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随着药工走过来。 薛晴对上视线，眉尖一动。 这掌柜锦衣长袍，身量中等，圆脸如盘，鼠目般滴溜转。一手中转着拇指的翠玉扳指，迈着摇摆的步子。 给人的感觉，不太像一个药铺的掌柜。 更像是一个过于狡黠精明的商人。 他们没有去柜台边，而是随那掌柜去了偏角的垂帘后。 这里有桌椅茶水，二人依次落座。 男人不紧不慢，先抿了口茶。 放下茶盏，才道：“听说姑娘手里，有五十年的人参？” 薛晴没有因他的招呼去喝茶，也不多话。 等着对面的人问询后才动作。 她将布包放在桌上，打开，往前推了推。 “于掌柜可以看看。” 于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探手去拿。 他将人参仔细端详一番，又用鼻子闻了闻。 微垂的眸子里满是贪婪。抬眼后，又很好的掩藏起来。 他挂着笑意，问：“这人参，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在家附近的山上。” “山上？”于掌柜神色一动，倒是没有细问，“这可是五十年的人参，姑娘真是好福气。” 薛晴随意笑笑，没接话。 于掌柜放下人参，看过来，忽然问：“姑娘不是县城中人吧？” “不是。”薛晴摇头，“云香镇人。” 于掌柜闻言，眼底极快划过一抹深色。 笑道：“姑娘，你这人参我收了。不知，你属意收价多少？” 薛晴面色不动，反问：“于掌柜愿意出价多少？” 于掌柜话音顿了须臾，拧眉状似考虑。 半晌，视线落在人参上，道：“这样吧，姑娘既是初来乍到，那鄙人也当尽地主之谊。出价……就算你五十两银子！可行？” 薛晴一听，差点没忍不住翻白眼。 这人是看她不是本地人？还是看她傻？ “五十两？”她轻笑了一声，直言道，“于掌柜，别是欺负我不懂货？” 她在镇子里已探过价格，少说八十两。没道理到了这县城，反而降了。 这话说的直白，令对面人脸色陡然一僵。 于掌柜脸色一沉，“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可并无此意啊。” 他有些为难：“实是这人参的成色品相微欠，出价五十两已经不少了。” 随即不等薛晴说话，他摆开衣袖。 又啜饮了一口茶水，悠悠道：“而且，这县城中只我一家收人参。若是姑娘嫌少，大可以去别处问问——看看有没有别人家要。” 那架子端得，沉着悠然。 似乎断定这人参一定会卖给他。 这人居然威胁她？ 薛晴眸光清冷，面色却不显一丝怒气。 她伸手将人参拿回手中，在男人皱起的嘴脸下，起身告辞。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别处问问。” 话落转身，掀了垂帘迈步离开。 于掌柜端坐太师椅中，抿茶抬眼，讥讽轻哼一声。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就等着这丫头回过头送上门，再砍她十两价！ - 薛晴将挎包揽在怀里，走到门口正欲出门。 差点迎面和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撞上。 男人身材魁梧，却因跑得跌跌撞撞，身形佝偻又颤抖。 他满眼惊惶，满头大汗四处张望。 最后身形一顿，直直冲向坐诊的大夫，口中急切喊道：“大夫！我、我要人参！” 薛晴闻言，迈出门槛的腿一撤，侧身回转，看过去。 男人疯狂的样子，已经吓了周围人一跳，纷纷散开远离。 有药工怒喝上前，拉着男人往柜台处走。 “你不要在这大喊大叫。” 男人攥住药工的手臂，“我、我家中有人病重，急需人参救命！我要买人参！” “我要买人参……我要救命……” 话音急促、慌张，眼神热切。 药工掰不开男人钳着他的手，忍气提声：“你手先松开！我们有，你松开手，我去给你拿。” 男人一惊，乍然将手松了，连声歉意。 药工离去后，他等在一旁，连连踱步张望。 片刻，药工抱了个木盒子返回。 男人大喜，迎上去。 伸手就要去拿，被药工挡住：“哎哎，你急什么？” 男人立即缩回手，但一双眼睛紧盯着木盒。 药工不满：“你钱还未付呢。” “钱？对，钱……” 捕捉到关键，男人连忙去掏怀里的银袋子。 钱袋子底朝下一翻，“叮呤哗啦”响了一瞬，柜台上铺了一小片铜板和碎银。 “有，我有钱，都在这。” 药工将木盒子放在柜台上，然后去数钱。 不一会儿，他眉头皱起，摇头：“你这钱不够，七十两都不到。” 男人愣住。 药工解释说道：“我们这人参可是五十年的，售价一百五十两银子。你这七十两可不够出，回去吧。” 说着，他就要将木盒子收起来。 男人骤然回神，伸手猛地压住盒子。 “啪！” 男人力气大，手拍在药工手背上生疼。 药工恼怒喝道：“你居然敢打人？作甚？还想强抢不成？！”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男人慌忙松手道歉，哑声求道：“能、能不能赊账？” “哎——我说你这人，”药工这次手快，立即收了盒子，“说是救命，怎么还想白拿东西？本铺概不赊账。” 男人还想伸手去拦。 但是柜台高，台面又宽，他没够着。 “我不是白拿！” 他着急解释：“我、我只是暂时未有太多银钱。不过你们放心，月底我就将钱补齐。你让我先把人参拿回去救命——” “赶紧走赶紧走！”药工懒得应付，摆手赶人，“谁听你这些废话。没有银子就赶紧走。” 男人猝然后撤一跪。 头抵着青砖，闷声求道：“求你，把人参卖与我，一百五十两我绝对不会少一分的……我、我真急着救命……” 药工不为所动。 周围人窃窃私语。有人面上悲戚，似感同身受。 “这位大哥，我的人参卖给你。” 女子清脆的嗓音乍然响起。 男人哽声一顿，怔怔抬首扭头，闻声寻人。 第26章 被盯上了 药铺门口，女子盈盈而立。 她十四五岁，身形纤瘦，面容清秀温和。 身后天幕黑浓，但灯火连绵点缀夜色，灿然暖色如陪衬。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默默看着。 从垂帘后出来的于掌柜，脸色已经沉下来。 薛晴没顾别处，走近两步。 对上男人愣怔的视线，“我这有一株人参，年份五十有余。你若需要，就卖给你。” 男人眼神还有些飘忽，“卖、卖给我？” “对。”薛晴认真点头说道。 然后抬手，让对面人看清手里的东西。 “有多少钱给多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男人眼中迸射万分惊喜。 “好、好！我这就给你拿钱。” 说罢他一骨碌从地上起身，转而去柜台处拿回方才的银钱。 于掌柜黑着脸，忍了忍，上前。 “薛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虽是问询，但语气僵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薛晴侧目，看了他一眼。 随后清冷开口：“不好意思，我要谈生意，没空。” 于掌柜压着声：“小丫头，我给你出八十两。” 薛晴不为所动。 于掌柜咬牙：“一百两！” 二人后方。 男人脚步戛然而止，脸上茫然、绝望。 他听到了，有人出一百两…… 他浑身绷紧，张了张嘴。但最终没说出话来。 薛晴心中有些厌烦。 她神色冷淡，眉尖蹙起，偏过头去，嗓音清冷：“掌柜的，没记错的话，我们方才已经分道扬镳了。” “我现在寻到了新买家，就不劳你惦记了。” 于掌柜脸色彻底黑沉，眼中凝着几分怒意和狠劲。 药铺里人多，纵使有十二分的怒气，也不能太过放肆。 顷刻，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薛晴不在意。 目光回转，看向男人一点点亮起来的脸。 男人也上道，不等薛晴再次开口，便一把将鼓囊囊的钱袋子送到薛晴面前。 “这、这是六十八两九十文。不过你放心，我定然会将剩下的银钱补给你！我、姑娘可否留下名姓门户，改日我自当亲自上门！” 薛晴一笑，直接将手里的布包递给男人。 “一手交货，”她伸出另一只手，抓起钱袋子，“一手交钱。” 二人手中的东西随即换了个个儿。 她弯唇：“咱们这生意便成了。” 又接着道：“至于其他的……等你有钱了，可以去云香镇上寻我，我姓薛。” 至于寻不寻，能不能寻到，就看这人的心诚不诚了。 男人闻言，魁梧大个儿居然红了眼。 他骤然躬身弯腰，行了一礼。 感激地对薛晴说：“姑娘大恩，来日定然登门拜叩！” 薛晴将钱袋收好，摆摆手。 “咱们钱货两讫，各取所需。大哥，你也快回去吧。” 男人神色一紧，再次道谢后转身迅速离开。 薛晴眯了眯眼，多看了男人的背影两眼，心中思绪微转。 男人此时情绪缓和，不如来时慌乱。 也就能看出其脚步错落间，沉稳不虚。 或许……是个练家子。 她晃晃头，掂了掂手里的钱袋。 没管周围嘈乱声不断，转身离开了药铺。 她没在意，但身后有人很在意。 一个药工一直在盯着做交易的二人。 眼睁睁看着二人各自离开，他动作迅速，招了两个打杂的，低声吩咐了几句。 看着打杂的一左一右的出了门去，然后转身去了后院。 “掌柜的，人已经走了。” “跟上了吗？” 药工恭恭敬敬：“跟了，丢不了。” 于掌柜冷哼一声，目光阴恻恻的。 “搅黄了我一桩买卖，不卖我的面子？呵！老子怎能就这么算了。” 他随手一摆，吩咐药工：“老规矩。” - 薛晴出了药铺，便去寻落脚客栈。 县城不愧是县城，尽管夜色渐深，街道依旧热闹。 因为有了六十八两在手，再加上前段时间积累的六两，总共七十四两的总账。 她如今无债一身轻，心情非常舒畅。 所以看什么都美好，逛街也来了点兴致。 一边走着挑选住处，一边顺手买了一些瞧着喜欢的东西。 ——给杨小枣带了几个小玩意，给吴氏挑选了一支黑檀木云烟发簪，还有给丁酉和杨六伯捎带的糕点、果脯。 她拎了一手的纸包带子，喜气洋洋。 但意外突然而至。 薛晴停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处，看上了一只黄橙橙莹亮亮的糖兔子。 她手刚伸出去，手腕忽然被一只大手攥住。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你干什么！” 她神色凛然，脸色骤然冰冷，霍然扭头的同时翻转手腕。 她看到身侧是两个不太高的青年男人，粗布灰衣，脸色沉着。 但她没有挣脱出桎梏，还被猝然一拽脚步踉跄了一下。 做糖人的大爷手一颤。 慌里慌张丢了手里的勺子，想上前来劝：“别、别动手，有话好、好好说。” 但是男人紧随而至的一句低沉训斥，喝退了他。 男人是对着薛晴说的。 “你个死丫头！居然敢偷懒不做工，还出来闲逛！” 另一个男人接话：“大夫人让我们来抓你回去，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拽着薛晴，往一旁黑洞洞的巷口而去。 卖糖人的大爷脚步一顿，犹豫下来。 不过几息功夫，薛晴便被两个男人拉去了巷子里。 - 半个时辰前。 两个男人轻车熟路，接了个教训人的活。 领了五两的银子后，便去寻了目标。 索性目标动作慢，不过片刻就被他们找到了。 他们心里嗤笑，就那么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他们一只手都能捏住！ 懒懒散散跟在女子屁股后面，伺机而动。 没想到却跟了整整两条街。 一路见着女子欢欢喜喜，吃吃喝喝买买个不停。 他们再无耐性，便想了这么一出双簧，决定速战速决。 以至于头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绑人，都没发现在他手里的女子反抗动作并不强烈。 反而，还有一种自觉跟随的意味。 巷子暗影里，仅仅离街道几步远，却仿若进入了另一个异界。 阴冷，沉寂。 微弱的灯火飘进巷口，给黑漆漆的长巷蒙了一层晕光，看什么都不甚清晰。更似有魑魅魍魉，魅影重重。 若是胆子小的，此时早已吓死了。再不济，也会哭哭啼啼的求饶。 但两个男人不说话，被他们拉进来的女子也没说话。 “……” 他们终于发现了女子的不对劲。 “你、你怎么不哭？” 其中一人牙齿打颤，凑着微弱的光，瞪大眼想去瞅暗影里的女子。 这女子怎么这么安静？！ 第27章 反制劫财混混 薛晴在被拉进巷子的瞬间，便将手里买的零碎东西收进了空间。 意念微动间，削铁如泥的匕首便从空间里取出，缩在袖口，静观其变。 此时听到问询，心底不由嗤笑一声。 原来有个胆小的鹌鹑啊。 她幽幽吐气：“因为——我不开心啊。” 本来奋斗一个月，好不容易放了个假，好好的逛街买买，被这一遭事打断。 影响心情。她不会放过他们的！ 略矮个的男人不知怎的，听到这气若游丝的一句话，浑身忽然一哆嗦。 那钳制薛晴的男人沉声，咬牙开口：“小丫头，知道你得罪人了吗？有人出价五两，让我们兄弟来教训教训你！” “五两？”薛晴清冷冷反问。 不等二人接话，她有些闷闷说道：“这也太便宜了！我就值五两？谁出的价？说来我听听。” “就那于掌——” 矮个男人脱口而出的话猛地一顿，回过神来恼怒上头，“你诈我话！？” “啧。”薛晴顿时明了。 嘲讽：“我就知道那贼眉鼠眼的不是好东西！” 看来那掌柜不仅重利，还是个卑鄙小人。 她冷声说：“那药铺掌柜让你们来打我一顿？” 两个男人一惊，蓦然一静。 那矮个子恶狠狠地说：“少废话！把你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啊……”薛晴明确了来人目的，“原来是抢钱的。” 看来，那掌柜是惦记刚才交易的那六十多两银子。 呵！这是人参没到手，想发泄解气？ 随即，不等二人动作，她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发、发现什、什么？”虚弱、发颤的嗓音接上话。 薛晴手上动作加重，幽幽一叹。 “自然是发现——你脖子上有个天赐之刃啊。” 刀刃寒凉，侵入脖颈温热皮肉，直抵骨缝。 矮个子一刹那闻到了血腥气。 他浑身抖动如筛糠，被薛晴压着嗓子，喝道：“别乱动！再动那就是你自杀了。” 矮个男人彻底憋不住了。 他双手抱住自己，张嘴呜咽出声：“大、大哥……嗷呜呜我、我脖、脖子上有刀！” “哪里来的刀！”男人惊诧。 薛晴随口道：“我带的啊。” 她讥笑轻哼，“你们是看我弱吗？有没有可能，我虽身量纤瘦，但我心狠啊。” “你们想劫财，但我若是受了没钱的刺激——就想要命呢。” 她这话说的随意，但却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话音落，就听到刀下男人哭泣求饶。 “不、不要了，我们不要钱了……” 薛晴拧眉，冷喝：“闭嘴！” 哭声戛然而止，到嘴边的嚎哭噎了回去。但抽泣不止。 另一男人虽然没哭，却也沉默下来。 昏暗中，他目瞠如球，呼吸粗重，已然压着怒意。 但是他弟弟在对面人手中，他闻到血腥味了。 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谈条件，求放过。 须臾，他哑声开口：“姑娘，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 薛晴心说这人反应还算快。 “行，我可以放人。” 男人闷声道：“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能做的一定去做。” “我要求不难。” 薛晴沉声：“把那卑鄙小人收买你们的五两银子，给我。”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入怀。 刚焐热的五两银子到了手中，薛晴直接意念一动将银子收进空间里。 随后收了手。 刀锋划过凝结的空气，映了一点微弱的灯火光亮。 一闪而过刺目的寒凉白光。 随着女子后退一步，上半张脸染上微光，杏眸熠熠。 男人瞳孔一颤，面露后怕。 原来女子手里真有刀！ 若是方才他没有答应，她会不会直接割了他弟的脖子？ 会吧…… 女子一直淡然、沉稳，眸子冷沉。即使被两个大男人挟持，也半点不害怕。 谁家好女子身上藏刀，动不动要命的？ 他们只是想挣个钱，可没想赔上性命。 再顾不上其他，男人拽着哭泣不止的弟弟迅速钻入巷子里，顺着长巷往深处跑。 薛晴看人走了，收了刀，拍拍手重新迈步回街上。 路过糖人铺子，还是买了那个糖兔子。 巷口刚恢复平静，顷刻，又出现一道颀长身影。 那身影在原地转了一圈。 最后杵着下巴，喃喃道：“唔……确实是有拎东西啊。” “难道是我没看清？” - 与此同时。 几条街外的另一个更加幽深的巷子里，一个略显破旧的小院子门口，也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反压。 这边街道没有其他街道明亮。 酉时未过，铺面就有很多关了门，小摊子更是没有一个。 更遑论巷子里面，仅有今夜的月色映照。 这边是众所周知的贫户住处。 人员较为杂乱，打架、哀嚎的动静虽然热闹，但没有人敢冒头看。 就在半个时辰前。 魁梧男人满脸急色，脚步匆匆穿过幽深的巷口。 他有力手臂环抱着怀里的布包。 那谨慎珍贵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护了什么宝贝。 偶有一两个路人，眼带异色探着眼看。 但男人动作迅速，路人没看到第二眼，人就嗖的窜走了。怀里是什么东西压根没看见。 男人奔走一会儿，直到一个紧闭门户的小院门口才停下。 他稳了稳心神，抬起微颤的手，敲暗号。 须臾，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一圆脸微福的妇人看到人，迅速拉开门。 “回来了？” 看到男人怀里的东西，她轻柔的嗓音隐含惊颤，“你买到了？！” “嘘——”男人低声，“进屋说。” 他揽着妇人往里走，返身迅速关上门，然后挂上两个一掌宽的门栓。 进到屋子里。 两根烛火微晃，明亮温暖。驱散开黝黑长巷裹挟一路的寒凉。 二人的声音这才恢复了些，但也下意识压低少许。 “这是人参吗？” “是。”男人半刻不停，一边打开布包，一边急切道，“娘子，快，咱们赶紧将药熬上。” 妇人来不及细看人参模样，闻声赶紧去灶房拿早已准备好的药罐子。 夫妻俩一通忙活。 直到药罐上火后，才擦了额头的汗。 二人都没走，蹲在药炉子旁不错眼的盯着。 不知过了多久。 几乎是与几条街外，薛晴被拉到巷口的同一时刻。 男人面目骤然一凛，猛地转脸看向院门方向。 第28章 深巷危险 男人耳力好。 他探听到此时一门一墙之外，有三四道脚步声停住了。 妇人看他模样一惊，立即捂住嘴。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知晓丈夫的本事。并且依着以往经历，知道此时要紧紧闭上嘴。 二人眼神对上。 男人示意妇人别动，妇人点点头。 男人起身，轻手轻脚靠近院门。 离得近了，男人听到了压着怒气的低语。 和来人的目的。 所料没错，院门外，正聚着四个人。 “怎么来这么晚？这药味都散出来了！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别说了，我们这已经跑很快了。” “怎么办？咱们还去抢吗？过了水的人参主家还要吗？” “自然抢。不然那五两银子你去还？” “管他有没有过水，就是切了，抢过来串一起也是人参！” 顷刻，院门被不轻不重的敲响。 紧接着，一个略微低哑的男人嗓音传来。 “请问有人吗？我饿了两天了，想讨口水喝。” 院门后，贴近的男人目光黑沉，心底嗤笑。 这人不会以为，他伪装的跟真的一样吧？ 知道这几人是冲着人参来的，不会善罢甘休。 而眼看汤药即将熬成，他不想与之周旋。 偏脸，递给了妇人一个眼神。 妇人便缓步上前来，躲在了一侧门板后。 她深吸口气，双手抬起做准备。 在男人动作迅速地拔开门栓，闪身出去，又背手带上门后。 她立即拿肩膀抵住门，并快速将两个门栓“啪啪”重新插上。 然后又将好些日子不用的，胳膊粗的木棍，抵在了门栓与地面之间。 一连串动作之后，她又拿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 转身去守着药炉子。 - 一门之隔。 男人赫然与四双惊疑不定的眼对上了。 他不动声色，暗自提力：“你们是谁？” 四个人一瞬慌张。 但常年的默契在，他们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方才关门瞬间他们看到了一只手，知道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但不足为惧。 只要搞定了这个男人就成了。 其中一人接上话：“哦，哦，我们……我们腹中饥渴，只是来讨些水喝。” 月华清辉倾斜到院门口，能看到几人变幻莫测的脸色。 男人能觉察到几人的动作。 四个人不约而同转了脚步。他们在围困他。 “哼！” 随着男人略沉的一声嘲讽，左、右手两边和前方的三个人齐齐一声哀嚎。 “嗷——！” 不等后方的人反应过来，男人已然一脚踢向了后面。 “啊！” 被一腿踹出两米远的男人蜷缩在地，哑声咬牙喝道：“快上！弄死他！” 一顿混乱声，在小小的院门前持续响了近一刻钟，才渐歇渐止。 “别打了别打了……” “大、大侠，我、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错了，错了。” 男人收手，不再废话，沉声厉呵：“快滚！” 四个人跌跌撞撞的，连忙跑走。 - 等再次回到院子里。 男人直接抬腿，去到了另一个明亮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不大，四处都弥漫着苦重的汤药味。 外面不管怎么疾风骤雨，危险丛生，屋里的人都静静躺在床上。 似是毫不知情。 男人缓步走到床边一步处停下，弯腰蹲身。 对床上的人低声说着话。 “绫姐，我买到药了，喝了药你就能好起来了。” “但是，咱们不能在这住了。明日一早我们就挪地方。” 他块头大，缩在床边一蹲，全然没有方才的凶神煞气。 声音虽轻，却又含着尊敬之意。 躺在床上的女人眉眼温和，是个柔婉美人。 但脸色却青白一片。 那是常年无法化开的病气缠绕，以及行将就木的羸弱死气。 女人桃花眸微动。 她没有多问，几不可察的轻轻点点头，一句微弱的“好”从苍白的唇瓣吐出。 一旁端着药碗的妇人，眉含隐忧。 等男人说完话，给女人喂了汤药。 她才拉着男人去了院中，小声说：“我们能去哪里？咱们暂时没有钱了。” 男人一顿，哑声说：“娘子，咱们被人盯上了。虽然不像是那些人，但是以免节外生枝，咱们必须走。” 妇人静默一瞬。 轻声说：“好，那我们就走。明日晌午，我先去把你送我的那簪子卖了去。” “娘子——” “不用说别的。”妇人打断男人的话，故作轻松，“我会先去典当，钱不多的话我再卖了。不过日后你要给我再买更好的。” 男人喉头一哽，郑重点头：“好！我一定。” 妇人眉眼低垂间，浮起几分落寞。 只是可惜了这刚有点家味的房子，她都种了花了。 又要舍弃了。 - 第二日辰时。 薛晴在客栈吃了朝食后，便出发前去和丁酉约定的地方。 二人碰头后，直接返程云香镇。 回到镇上已过申时二刻。 薛晴下车，道谢，然后将买来的吃食送给了他。 丁酉惊讶过后满面笑意，推拒两回，知道是些吃食就收下了。 不过薛晴没有立即出城。 而是趁着天色尚可，去了“李记包子铺”。 寻到李记包子铺，就闻到四溢的肉香。 眉眼带笑，面色柔和的两夫妻，亲切招呼薛晴坐下吃饭。 “……好，大娘，我要两个包子就行。” 薛晴瞬间吞回将要说出口的话，然后顺势进了铺子。 她赶了一天路，早就饿了，索性先垫垫肚子。 一边吃，一边和李家夫妻说明来意：“我是来找你们儿子的。” 两夫妻五十多岁了，乍然听见这话，手都抖了。 包子也不包了，抬眼震惊打量面前的人。 小姑娘才十多岁，上门就要见他们儿子。 这到底是还债的？还是…… “姑娘，你、你是……” 薛晴看着二老的面色，瞬间明白这是误会了什么。 立即解释说：“大娘，不着急。我是来找李大哥还债的。” 李家二老猛地松了口气。 才笑道：“姑娘坐下稍等等，我让老头子去叫人。” 这种铺子连接后院。前面做生意，后面房子住人，不用等太久。 薛晴啃包子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塞完了两个包子。 吃完了就撑着小脑袋四处望。 目光不经意一转，落在斜对面的一家两通铺子。 那铺子门口大氅，能看到里面空空荡荡，进进出出的几个人在搬东西。 应该是倒闭了，那几个人愁眉苦脸的。 脑中随意冒出杂七杂八的念头，随即听到渐近的脚步声。 “这位姑娘？你是……” 第29章 玉佩归主 薛晴见到来人，招呼道：“李大哥来了。” 那随意样子，像是坐在自家堂屋。 李刀：“……” 还真是薛晴。 他对于薛晴的到来十分惊诧。 方才听他爹说，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子来找他还债，他心里就想到了一个人。 但眼下一月之期还有近十日，这人便找来了，让他不禁疑惑。 二十两这么好赚吗？！ 他不确定地问：“姑娘今日来寻我，所谓何事？” 薛晴直截了当：“来看李大哥明日是否有空。” 她笑道：“我二十两凑够了。若是你明日有空，就劳烦把玉佩和契书拿着，跑一趟临山村。” “我们当面清账。” - 翌日。 李刀赶早去了临山村。 进到杨家院子里，他便看到了好几个人。 有和他相约的薛晴，有那日他见过的三个妇人和杨文林，还有被请来见证的村长。 看样子早已等在院中。 薛晴听见动静，侧目看到李刀来了，便同他打了声招呼。 李刀点头，随口应了她一句。 他没有理会其他人，将怀里的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你的契书。” 然后往旁边抱臂一站。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其他几人的视线，直直盯在那张纸上。 李氏攥了攥手里的布帕子，先忍不住了。 她神情略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薛晴。 “……小晴，你当真要还钱？” 她哪里来的二十两？就凭卖的那什么茶水？！ 不仅她一个人有如此想法，一边的刘氏和村长面色凝着，没有作声。 但从昨晚得了吴氏的信儿开始，他们心里就开始翻滚各种念头。 昨晚，天色落黑后。 杨家主宅、大房和村长家的院门，接连被轻声敲响。 开门一看，是面带喜色的吴氏。 开口便道：“小晴说，明日朝食后要清债，我便特意来请。” 那时，他们以为是听错了，都忍不住追问。 但吴氏没有多说，探不得太多消息，他们辗转想了半宿。 眼下看到李刀来之后，他们才相信吴氏昨日的话是真的。 一院子人神色各异，薛晴并不关心。 她从怀中拿出同样的一张薄纸，放在桌上。 看向村长，说道：“劳烦村长，再次做个见证了。” - 杨村长回过神来。 也不多话，将自己那份契书拿出，与方才的两张纸，一同摆放在一起。 “无事。这是第三份契书，我好好放着呢。” 他作为村长，家家户户过的什么日子，他心里都是清楚的。 杨文林从小被宠到大，长大后肆意，不知哪天就学会了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赌了不少次，有赢过。但输的最多。 只他听说的，就有好几次被打了。 杨家人头疼，他也提醒过李氏，别到时候惹出事来，后悔莫及。 可杨家人舍不得跟金疙瘩动手。 上次莫名受请，吴氏说邀他做什么抵押证人。 他很疑惑，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杨文林那小子惹了大事。 因为欠债太多要被剁手跺脚。 他当时怒气上头。 这种赌鬼的血腥事儿要是出现在他们村里，传出去，于谁来说名声都不好。 刚抄起扫帚，要去替李氏管教管教儿子。 又听吴氏说，事情暂时平了。 是杨家救的那个姑娘醒了，然后从催债人刀下救下了杨文林，并承诺替还债则。 所以请他见证，签个契书。 他心有火气，见到刘氏和李氏便训斥了一顿。让她们管教孩子，又叮嘱她们多照顾薛晴。 他一直放心不下，数日前还寻着吴氏打听过进程。 当时吴氏眉眼带愁，说是连十两银子都未到。 没想到，只不过几日功夫，吴氏又找上门了。 他想了半宿，实在不知怎么就二十两了，吃了饭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此时看女子面目淡然，腰板挺直，眼中不由带着赞叹。 三张纸摆在桌上，薛晴才掏出钱袋里的碎银。 她提前准备好的，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两。 “李大哥，你点点。这是二十两，我依诺替杨文林还了。” 李刀上前，将银子放在自带的小秤里称了称。 “没错，是二十两。” 李氏自从银子拿出来后，眼睛就直盯着。 目瞪口呆的，还是不可置信。 这丫头哪里来的钱？！！ 难道……这小丫头去抢劫了？不会带着她儿子一起做了坏事吧？ 她自知道儿子被使唤去干活，就旁敲侧击。 但都没从她儿子那里，知晓他们卖茶挣了多少钱。 原来，卖个茶水这么赚钱的？！ 当着众人的面，李氏想问薛晴。 但村长在这里，她不太好多说。又怕问了之后节外生枝，就生生忍住了。 这是替她儿子还债的，先保下她儿子的手再说。 李刀收下钱，然后当面将玉佩还给了薛晴。 “薛姑娘，这是你的玉佩。物归原主。” 薛晴接过扫了眼，揣回怀里。 意念微动间，转瞬收入了空间。 然后毫不犹豫拿起三张纸，叠在一起，一点点撕碎，攥在手里。打算等会儿用火烧了。 从来到这里时，便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彻底落了地。 - 李刀拿到钱后，直接同薛晴告辞。 杨村长也随后起身离开。 杨文林磨磨唧唧，看了薛晴好几眼，欲言又止了半晌，直接招呼不打就跑了。 但李氏和刘氏没走。 吴氏站在薛晴身侧，全然是为薛晴终于不用再操心还债的事欢喜。 没发现不远处，李氏和刘氏之间的几个眉眼来回和小动作。 李氏和刘氏今日一来，就愣在院门口了好半晌。 因为她们看到了院子里的天翻地覆。 原本光秃秃、空落落的院子，已经被填满。 两面院墙边种了四棵果子树，一片菜长得支棱棱绿油油的，还有个笼子里养了一窝兔子。 这哪是吴氏她家啊？！ 她们震惊不已，然后冲到树下，瞪眼抓着树仔细看了许久。 那些歪脖子或干死的树苗，真的活了！ 不仅养活了，眼看着还要结果子？！！ 李氏恍恍惚惚想了好一会儿。 想着这些树到底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又是怎么能长这么快的。 好像……前几日来时，这些树还没有这么高？ 因为她根本没怎么注意到。 这才几日不见？ 这些日子，她们的活计多，早出晚归的。 也就没心思从院门处窥视。 再加上这些果子树没长过院墙，从院外也看不清楚。 倒是给了她们一个好大的“惊喜”。 眼红，十分的眼红。 第30章 卖人参被发现了 李氏和刘氏在一旁小动作好一会。 半晌，李氏上前来，笑着开口。 “小晴啊，你这么多的钱，是打哪来的呀？” 薛晴脸上的笑意微敛，转脸看过去。 对面人脸上堆了笑，但那笑意蛮假的。 她淡淡说：“做生意赚的。” 李氏一噎。 知道这是不想告诉她，顿时就有些气结。 她这几日其实相当的烦闷。 自从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去给薛晴这个丫头做苦力，她就一直不满。 想打听他们在做什么，能挣多少钱。 偏她儿子混不吝的，不听她的话不说，还向着薛晴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说。问烦了，就打发她一句“做茶的”。 她气了好几日。 眼下，薛晴居然眼都不眨拿出了二十两。 那岂不是说，他们挣得银钱只会更多！ 刘氏顺势也上前，笑说：“小晴做生意真是厉害！这才多久，就能赚这么多。” “小晴，”李氏眼珠一转，“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听小林说，是那什么什么茶？” “对。” 薛晴点头，算是承认，但没有多说。 话头又僵着了。 吴秀月左右看了看，有些不明白大嫂和她娘是要做什么。 李氏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她干笑了两声，又说：“那个，小晴，你们明日是不是还要去摆摊啊？” 薛晴不说话，她就自顾往下说。 “那什么，你要是忙不过来，大婶可以帮忙啊。” “你大婶手艺不行，但是干活那是一顶一的好。有什么脏活累活啊，你尽管可以交给我，大婶一定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她眼中闪过贪婪，满口都是为薛晴考虑。 虽说是做茶的生意，但她觉得不简单。 什么茶能一下子挣这么多钱？ 她非要弄清楚不可！ 但是薛晴没给她机会。 薛晴扫了妇人一眼，说：“不了，那生意我不做了，不用帮手。” 李氏张着的嘴一僵，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债清之后，她初时欠李氏和刘氏那点子薄弱的赠饭之恩也便消了。 她们之间没有别的情谊，也不必再有接触。 薛晴不想再说什么。 同吴氏打了个招呼，丢下二人，转身便直接进了屋子。 她奔波一个来回，路上颠的腰背都疼，只想赶紧休息。 原本以为可以互不干扰，各自安好。 但是才一日，李氏就又找上了门。 李氏回家后，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她直觉这事有古怪，第二日一早便去了香叶山上。 一打听，那什么茶确实很贵。一碗就要十文钱、五文钱。 但再贵，也不可能一月不到就赚二十两。 回到家，她又去问了杨文林。 问他是不是有事瞒着她，问薛晴那二十两到底怎么来的。 她这次态度坚决，被烦躁推开也一直问。 终于让她打听出，薛晴前几日挖了一株手掌大的人参！ 她当时恨不得直接跳起来，拍给傻儿子一巴掌。 但是没等她怒气爆发，杨文林就摔门而出，又不知跑去哪了。 她实在坐不住。 那可是人参！肯定卖了不止二十两！ 怪不得那死丫头忽然发了财，还眼都不眨、一副大度的模样将债还了。 白使唤她儿子就算了，那人参明明是两个人一同看到的。 凭什么没有她儿子的份？！！ 她止不住的想，薛晴把人参卖了多少银子？ 听说人参贵得很，有人卖了百来两还不止，直接去了镇上买了房产，羡煞旁人。 那剩下的银钱呢？ “啪！” 李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手心都红了。 眼更红。 她粗声重气的，恨不得咬薛晴一口。 薛晴一点风都不透，还不让她儿子吐口。 定然是要把剩下的钱私吞了！ 这么想着，她连工都不做了，连忙跑去寻还在纺线的婆母。 将人不由分说拉出院子。 不等回家，便咬牙狠狠道：“娘，咱们都被那死丫头骗了！” - 傍晚。 “砰！”吴氏家的院门被从外猛地推开。 李氏沉着脸，大踏步进门。 身后跟着一脸纠结，似乎在为没拦住人而苦恼的刘氏。 一进门，李氏就看到薛晴正在院子里一张没见过的躺椅上，懒洋洋躺坐着。 一晃一晃的。 脚边还有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黑狗娃子。 那狗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却没叫。尾巴向下垂着，呲了呲牙，紧紧盯着她。 那眼珠子黑溜溜的，让她背脊莫名一凉。 但转瞬间，她就没在意了。 一只夹着尾巴的小杂狗罢了。 她心里的气烧了一天，此时正盛。别说看人不顺眼，看狗更甚。 于是狠狠瞪了一眼。 她们辛辛苦苦、早出晚归的去做工挣钱，这丫头倒是在家里闲坐着逗狗玩。 果然是藏了钱！ 她转眼，忍不住扫过女子全身。 拧眉，没有看到钱袋。 这丫头到底把钱藏哪了？ 薛晴悠悠然晃着躺椅，没明白这人怎么又来了。 她瞧着面色异样的李氏，觉得对方此时的脸上没有刻意揪起来的渗人的笑，才算是顺眼一点点。 她没有起身。 随着李氏二人近前的身形，轻轻歪了歪头，问：“你们进人家里都不敲门的吗？” “敲门？”李氏一哼，嘴一撇，“这是你家吗？” 薛晴无所谓一点头，“行吧。”确实不是她家。 薛晴等着她们后话。 李氏感受到刘氏的暗示，深深吸气两下，压下怒气。 挤了点笑，问：“小晴，婶子昨日回去，听林儿说，你前几日挖出来了人参？” 薛晴自若点头，“对啊。替杨文林还债的钱，就是卖人参换来的。” 李氏喉头一噎。 她还以为薛晴不会说实话。 不管怎么说，薛晴确实替她儿子还了债，保下了儿子的手脚。 但转念又想，若是有了卖人参的钱，没有薛晴她儿子也能还债啊！ 而且，说不定此时她手里，还有不少剩余呢！ 薛晴问：“怎么了？” 李氏皮笑肉不笑：“那这运气可真好。这么好的事儿，林儿竟然不告诉我。” 刘氏这时在一旁插话道：“是啊，那小子什么都不说，要是早说了，我们也能帮着你们找找卖家。” “是啊。” 李氏一刻不停，接上话，“小晴，你是在哪找的卖家？他给你出了多少钱啊？” “你是不知道，有些商人很小心眼，惯会骗人。你年纪小，又没有眼力，说不定人家诓骗你呢！” 她们之所以这么温柔，第一目的，是要诈出来人参到底卖了多少钱。 等知道了薛晴手里有多少钱，再将属于她们的那一份要回来！ 第31章 贪心，留人 薛晴眨眨眼，听明白了。 说了这么一通，原来是惦记她手里的银子呢。 她唇角一弯，轻笑说：“不用大娘和大婶费心，我都已经卖过了，也不想追究有没有被诓骗了。” 院子里静了一瞬。 李氏和刘氏面色微变， 知道她们是打探不出，薛晴手里有多少银子了。 李氏脸色沉了下来。 “小晴，听林儿说，那人参是你们一同发现的？” 薛晴歪头看她，随意道：“算是吧。” 李氏立即就道：“既然是你们一同发现的，那人参就当是两个人都有份。” “你是不知道，林儿被我一问，都不太欢喜，一扭脸又不知跑哪去了。定然是气了。” 她叉着腰，颇大度：“但人参你既然卖了，那我们就不计较了。只不过，既然是两个人的份，那剩下的钱，是不是要还给我们林儿？” 薛晴微勾唇角：“怎么，你们是想分我的钱？” “怎么就是你的钱了？！” 李氏怒气上头，暴躁起来，将憋心里的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那是你和我儿一同挖的，自然也该有我儿的一份！” “还有，你前段时间一直你使唤我儿子去拉车干活，你不得出点工钱啊？别想着让我儿白给你打劳工！” “而且，你能有今天，也多亏了我们当初救你不是。怎么说，也得表示表示吧。” 刘氏这时开口。 “小晴，我们没想要你的钱。但事实如此不是。” “我那孙儿瞧你是女儿家，不好意思同你张口，闷着气就跑了。他娘来讨要，也是天经地义不是。” 她言语温和，但出口就是软刀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 满院子都是她们的声音。 薛晴耳朵疼，脑子疼，不想再跟对方生拉硬扯。 她霍然站起身。 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眸光沉凝。 “两位，如果没记错，不是你们救的我。” “你们只是在婶婶将我带回来后，嫌我晦气，想把我扔出去。” “所谓的恩情，是婶婶求你们好半天，才勉强给我的四个鸡蛋和一截腊肉。” “如此的恩情，我帮你们的宝贝金疙瘩保住手脚，还了二十两银子——已经够多了。” 她毫不客气，字字珠玑，极尽嘲讽。 彻底将一个月以来，挡在李氏和刘氏脸上轻薄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看面前两人脸色铁青，僵硬哑然。 她片刻不停，继续说道：“让杨文林去给我推车干活，那都是他应做的。欠债的人是他，还能懒在家里坐收成果不成？” “至于人参，那是我发现的。杨文林就是上手扒拉了几下土，我不认为我需要同他分什么钱。” 话落，她抬手示意院门。 “我觉得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慢走不送。” “你——” 李氏羞恼又不忿，张口就要骂，被一旁的刘氏拽了一下，使了眼色。 二人沉着脸，瞪眼好一会儿才离开。 薛晴毫不在意。 她又不打算与她们深交，才不管她们气成什么样。 她以为终于安生了。 但二人阴魂不散，只隔了一天，又来找她了。 - 这天傍晚，吴氏和杨小枣刚回来不久。 吴氏回来后收拾一下就进了灶房，薛晴陪着杨小枣在给小黑狗墨墨检查伤口。 “墨墨的伤好了吗？” “好了，你看。”薛晴扒拉开皮毛，让小姑娘看清楚，“是不是好了？” “嗯，好了，不过还有好丑的疤。”杨小枣点点头，轻轻抚摸了下墨墨的小狗头。 薛晴无所谓一笑：“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给小狗喂金泉液。 伤疤消下去是迟早的事。 正说着，院门口有敲门的声音。 薛晴扬声喊人进门，下一瞬便看到满脸带笑的刘氏和李氏。 “……”好吓人的开门场景。 她面无表情转回头，杨小枣也闷头不说话了。 吴秀月听见声音，以为是有人来。 但一声之后便没了动静，薛晴和小枣也有些古怪。 她纳闷，才出来一看。 然后就看到了大嫂和她娘，站在门口笑。 “娘，大嫂，你们这是？” 二人进得院子里，径直朝薛晴过去。 刘氏随口应了吴氏道：“我们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同小晴说说话。” 吴秀月看了看小凳子上，没有动作的薛晴，抿了抿唇。 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刘氏慈眉善目，声音温和：“小晴，大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想来问问你。” 薛晴抬头看她，眸色平淡。 刘氏道：“大娘想问问你，你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啊？是要离开这里吗？还是同老二媳妇住在一起？” 她眉头皱了皱，似是有些为难。 解释说：“是这样，昨日忽然想起，马上就要算民了。可你这，来历不明的……” 吴秀月在一旁微僵。 她居然把这事忘了！ 薛晴有些不解，偏头看向吴氏。 她眼中疑惑之意明显，吴秀月正要开口，便听李氏惊讶开口：“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居然不知道什么是‘算民’？” 但她并未深想，撇了撇嘴，接着道：“‘算民’就是户籍核查啊，要绘容画脸，带回衙门存档的。就是要查一些黑户之人，查到了是要抓去劳役的。” 说到这，她眼底浮起幸灾乐祸。 “算民每年七月一查，眼下可是快要到了。” 前日被薛晴张牙舞爪一通乱抓，她和娘都要气死了，半宿没睡着。 转天在几个妇人闲聊时，忽然听到有人说今年的算民之期就快到了。 她们就猛然想起一件事。 薛晴这丫头半死不活的被扔在乱坟场，被吴氏救了之后却也不回自己家。 这是为什么？ 思来想去，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一定是因为她家里的人不要她！ 薛晴无处可去！ 一个黑户的女子，被抓去劳役，不用想就知会如何凄惨。 想通了这点，她们也就有了能拿捏薛晴之处。 这也是她们昨日想到的，下一个法子。 ——让薛晴留下来。 留在杨家。 那么她日后不管赚多少钱，都要同她们分一分！ 第32章 如何落户 薛晴好一会没说话，若有所思。 李氏和刘氏的恩情浅薄。 但是吴氏待她的恩情重，只几棵果子树是不能还清的。 也是因为如此，她早就打算过。 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一年半载的也行。 给吴氏翻修房子，或留下一些能挣钱的其他手艺，再不济多挣些钱全给吴氏等等，都算是报恩。 到时候吴氏日子好起来后，她去别处过自己的小日子也行。 但是没想到，居然没考虑到户籍核查。 刘氏去拉薛晴的手，故作忧心。 叹气：“你孤苦伶仃的，又没有籍帐，能去哪里？” 薛晴一时无言，似是不知所措。 李氏和刘氏对视一眼，脸色隐秘一喜。 刘氏再次开口，“我们也是担心你，才特意来寻你的。” 她状似为薛晴考虑道：“小晴，不如这样吧，你不如认老二媳妇做干娘？然后抓紧去里正那里添个籍帐，就不用管那算民之事了。以后留在杨家，我们也好照应你。” 吴秀月不知面前人心思。听到如此说辞，眸光瞬间一亮，隐有期待。 若是薛晴能给她做干女儿，她是一万个愿意！ 薛晴视线轻飘飘划过妇人算计的嘴脸，不由轻笑一声。 怪不得这么好心，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想让她留下是假，想捞她的好处才是真吧？ 那她们可就想错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哪里都如是。更何况是在这。 没有籍帐算不得大事。 她可以直接走人，但欠吴氏的恩情没有还，她不想走。 那么就只有其他法子了。 她不动声色，思绪翻转。 然后在李氏和刘氏眼巴巴中，状似犹豫道：“这……那我想想吧。” 不管如何解决，先应付应付这两人。省的打草惊蛇，坏她的事。 - 二人走后，吴秀月欲言又止。 她方才欣喜不已，但看到薛晴的神色，她就清醒了过来。 薛晴似乎……不太想留下。 薛晴觉察到吴氏的迟疑。 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吴氏来找她。 她知道吴氏性子怯，顾虑多，心思敏感。 便主动去搭话。 “婶婶，你是想说什么吗？” “啊？”吴秀月听到声音一怔，顿了顿才踌躇问道，“小晴，你……你想留下来吗？” “婶婶，”薛晴认真道，“我不喜刘氏和李氏，不想落杨家的户。” 她这话说的直白，吴氏倒是松了口气。 她抿了抿唇，担心。 “你若是想离开，婶婶就给你收拾行李，过几日就赶紧走吧。” “不过，如今你没有籍帐，可谓是寸步难行。你能去哪里？” 薛晴心里一暖。 “婶婶，我只是不想落户在杨家，但确实是想留下的。” 吴氏微怔中，她笑道：“我其实已无亲人，你是待我最好的，我想留下来陪着你和小枣。” 吴秀月眼眶一红，瞬间泛起湿意。 既心疼薛晴无亲无故，又欢喜她对她们娘俩的亲近。 她想了想，道：“那……那我明日去寻村长问问，看看如何才能让你落在这。” 薛晴没有拒绝，“好，我同你一起去。” - 转天。 吴氏怕被刘氏和李氏知晓她们动作，便等到傍晚下工后，才同薛晴一起去寻村长。 杨村长听说来意后，就将二人带进了堂屋。 吴秀月斟酌开口：“七叔，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小晴单独落在咱们村里吗？” 杨村长知晓一些薛晴的情况，眼下仔细问询了一番。 半晌后，他一时沉默。 他欣赏薛晴的义气、聪慧，还会做生意。这样的丫头落在他们村子，也是福气。 但是，独身之人立户本就特殊艰难，更遑论薛晴一个小女子。 他一犹豫，吴秀月就有些着急。 薛晴插话：“杨伯伯，让我多出点钱也行的。” “目前不是钱的问题。” 杨村长说着，看向薛晴，“薛姑娘，我且问你，你说你双亲皆殁？那你家中其他族亲呢？你家原本在哪？” 薛晴一顿：“……” 她总不能说，她爹方才已经被她被迫死了吧？ 原本的家更是不能说。 杨村长看女子神色，眼中有些深意。 “即使有‘双亲皆殁，许自立户。’，但在这之前，衙门是会查证的。” “你能提供什么样的证明？” 薛晴无言：“……” 她不能提供。 杨村长道：“非官奴，却无良家之证，那你从何来？” 薛晴想了想，问：“我是乞丐不行吗？” 吴秀月和杨村长皆是一怔：“……” 杨村长无奈：“可行。但你不知，丐户太过……” 他有些不知如何说，只能解释一番：“每城都有专门的收济院，入次等民籍帐。若是不入籍，便要杖六十，拉去劳役。而且，丐户不得置田产，行动仅限于籍帐固定区域。” 薛晴脸一麻。 随即，杨村长又说起一条路。 “若是，薛姑娘有良田二十亩，也可以。” 薛晴无语。 她倒是可以有。 但是那是需要时间的。即使去买，也是需要钱的。 可她手里的钱买不了二十亩地。 总不至于再有一个人参给她卖。 条条路都被封死，吴秀月更加焦灼。 “七叔，您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杨村长一顿，点头：“有。” “什么法子？”薛晴和吴氏同时开口。 “最简单的一种，却也可说是最难的。”杨村长语重心长，说，“‘女子年十五以上，可随嫁立户。纳银三十两。” 他叹道：“薛姑娘若是不想落在杨家，只有一种可行。” “嫁人。” - 自薛晴应下要考虑落户杨家之后，李氏和刘氏就暂时安生了下来。 一连两三日，薛晴都过得惆怅又舒适。 惆怅的是，她一直在想，到底要忍着恶心落户杨家，还是审时度势的寻个男人，先嫁了立户。 还没等她想通，李氏二人又作妖了。 这天，吃了朝食后，薛晴在院子里照常晒太阳。 待了片刻，心浮气躁。 想起昨日刚应了杨六伯一筐菌子，就捞了背篓，出门上山。 在卖了人参后，她便将与王兴的菜蔬供应停了。 但是他们的交情还在。 王兴相中了她采的菌子，就让杨六伯捎话，买她一筐菌子做菜。 薛晴在山上绕了小半圈，找了几片细细小小的菌群。 用灵泉水一一灌养了等待后，一筐就差不多了。 回来时，日头还在西半头。 她走到院门口，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脚步缓下来，推门的手也收回，视线落在了门板右下角。 习惯使然，她白日单独离开时，贴着门板边就会立起一个小石头。 眼下，被她立起来的小石头，已经压在了门板下边大半。 有人进了院子。 或者……院子里此时有人。 第33章 偷窃被抓现场 是吴氏和小枣回来了？ 薛晴一瞬考虑，便推翻了。 若是她们回来，院门不会关的如此严实。 况且，此时还不是下工的时辰。 薛晴转瞬间思绪翻飞，沉着凝眉。 忽然，她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顷刻，又听到墨墨的嗷叫声和一道人声。 屋里确实有人。 还是半生不熟的人。 薛晴心里冷哼，面色冷沉。 她背手，探到背篓里，然后将手覆上满筐菌子。 意念微动间，全部菌子被收进了空间里。 随后，轻手轻脚开了院门。 - 薛晴在院子里悠然自得的两三日里，另一边的李氏和刘氏却是急不可耐。 李氏和刘氏在薛晴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积了一肚子气。 好在这次能够拿捏薛晴，所以她们也便多了几分耐性。 可是死丫头一两日都没半点动静。 “这个死丫头！这么犟！也不露个头。” 李氏憋不住。 琢磨了半晌，心思有些歪。 “娘，那丫头剩下的钱肯定不少，不可能带在身上，咱找机会，去看看她到底留了多少银子。” 所以二人就开始注意薛晴动向。 好在又过一日后，薛晴终于从窝里出去了。 在暗处看到离开后，她们便来了吴氏院子，分头行动。 一人在门外望风，一人则进院子去翻找银子。 李氏进了屋子就开始翻箱倒柜。 翻了许久，连墙缝里都找了，就是没找到任何银子的影子。 “没有，这边屋子都没有！” “死丫头，把东西都藏哪了……” 她急躁上头时，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道压抑的声音。 低头一看，是那只薛晴养的小杂狗。 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挺凶狠。但是尾巴夹着，还不叫唤。 吓不到一点人。 她正想着，“门关的好好的，死狗怎么进来的？” 然后就看到破了个洞的窗户。 看来是翻窗户进来的。 “你个小畜生，本事还不小。”她冷哼一道，踢了踢腿，作势驱赶，“小畜生，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娘——” “啊！” 李氏不想搭理小畜生。 正要继续动作，冷不丁背脊一寒。 回过神来时，感觉到裤脚已被狗咬住了。 小狗个头不过小腿一半高，但那撕咬拖拽的狠劲，半点不少。 李氏忍不住惊呼出声。 “啊——滚开！滚！别咬我！” 另一条腿下意识去踢。 一脚，两脚……接连几脚之后，小畜生呜咽一声。 但还是没放开嘴。 李氏慌乱间，就想抓起桌上的碗去砸。 转身刚摸到碗，门被推开了。 身形一僵，她猛地往门口看去。 - 女子盈盈而立，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她。 李氏心里一慌，嘴角僵着：“小晴……你、你怎么回来了？” 婆母不是在门口望风吗？ 怎么人都回来了也没动静？跑哪去了？！！ 还有薛晴，往日里上山，不是都到日头落山才回吗？ 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空气仿佛凝结了。 薛晴没有接李氏的话，反问道：“你在做什么？” 屋内虽没有什么一片狼藉的场景，但薛晴能看得出来，东西已经被翻过。 她亲手给吴氏挑选的木簪，被随意丢在桌上。 吴氏才不会如此放，她自收了簪子，就好好收在一旁的木盒里。 还有正咬着李氏裤脚的墨墨。 她头一次见它这么凶狠。 薛晴扫视四周，了然。 这人明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 原来暗地里，却是在找机会偷她的银子。 “墨墨，来。”薛晴拍拍手，召唤它，“过来，不用咬了。” 小狗呜咽一声，跑到薛晴脚边坐下了。 薛晴一眼就看到了小狗脖颈处的一抹鞋印。眼底凉色加深。 倾身摸了摸狗头，低声安抚了两句。 李氏不知如何回答她来做什么，半晌没动静。 薛晴再次问道：“你来婶婶家里做什么？” “就算是同属杨家，但你们都已分家，自然不算这间院子的主人。你不请自来，登堂入室，还——如此翻箱倒柜。你要做什么？” 她语气平淡，但眉眼锐利，看小偷一样的眼神。 李氏被刺得不轻。 浓眉一拧，不满道：“你是什么意思？弄得好似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薛晴唇角一抹轻笑，挑眉。 “你没有吗？那你在做什么？” 李氏再次憋了嘴。 她看着女子质问凌厉的眼，似乎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无所遁形，陡然恼怒，嗓音都尖了：“你少血口喷人！我只是——” “她只是来看看你们，看有没有什么缺的。” 李氏话未说完，猝然插进了刘氏的话音。 屋内的二人转头看过去，刘氏脚步匆匆进了门。 她脸上堆着笑，拢起来有好几道褶子。 刘氏刚开始在外面望风，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窝着。 待得好好的，就在不久前，忽然被路过的老姐姐逮住人了，拉着就聊开了。 她们说起了薛晴的事，一聊就撒不开了，望风的事望到了九霄云外。 转头想起来的时候，差点把鞋跑掉。 一进院子就听到那死丫头的质问，只能赶紧补救。 “大媳妇操心你的事，只是来瞧瞧你这两日想的怎么样了。看你们都没在家，就进来等等你们。” “对对，”李氏连忙干笑应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胡说八道。薛晴不想接她的话。 直截了当：“你们是来找我的银子。” 二人面皮同时一抽，“哪、哪有的事。” 薛晴看着二人脸色扭曲，心底嗤笑。 平静开口：“那等婶婶回来，我就让她去报官吧。让衙差大哥好好查查这屋子。” 两个妇人顿时脸色一白，“不、不用了吧。” 薛晴唇线平直，冷声道，“你们怕什么？” “我、我们哪里怕了。”李氏梗着脖子，嘴角僵硬，“只是你又没有丢东西，你报官作甚？平白惹人非议。” “你怎么知道没有丢？”薛晴浅浅一笑，但眼含冷意，“哦，对了——我记得，我在柜子里藏了十两银子呢，我得看看在不在。” 话音未落，她已抬脚要去找。 李氏惊诧脱口：“怎么可能？！柜子里根本什么都没……” 戛然而止，不敢再往下说。 薛晴猛地止步，霍然转身，提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柜子里没有？你翻了？” “我、我没翻！” “那你翻了哪里？”薛晴半息不停，咄咄逼人。 “我翻了——” 李氏这次回神更快，立即闭上了嘴。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鸡，一个字都不蹦了。 可该说的都说了。 空气凝结。 “若是你们再狡辩，我就立即去报官。” 第34章 找个合适的人 薛晴说话间转身向外走。 走到堂屋后，从容坐到了正中的椅子上。 两个妇人在里屋无言对视。 李氏嘴唇张张合合，最后无力开口。恨不得扇自己的嘴一巴掌。 都怪她嘴快。着了道。 刘氏青着脸，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吧，先出去。” 也怪她没看住，要不然看到人后弄出点动静，不至于落人把柄。 二人磨蹭着挪到外间。 迎面就是薛晴不留余地的揭露。 “你们就是在找我的银子。” “若不是因为我将银子带在身上，你们约莫已经偷走了。” 这种没有任何顾忌的直白，刘氏和李氏没见识过，一时间无所适从，只害怕薛晴真去报官。 李氏脸色红白一片，呐呐开口：“我们救过你的命……” “我的命是吴婶婶救的！”薛晴冷冷打断，“跟你们没有关系。” 刘氏僵着脸，低下声：“小晴，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 “你看，屋里真没有丢东西，你就别报官了吧，啊？” 薛晴不为所动。 刘氏脸色发白，顿了顿又道：“你若是报了官，我们和你婶婶面上都无光，日后难免生了嫌隙。” “小晴，就是为了你婶婶，你也放过我们这一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薛晴眸光动了动，这才开口。 “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也不对外说。” 在对方脸上明显浮起喜色下，她又道：“但是，你们要发誓，日后不要提什么救命之恩来恶心我。” 刘氏和李氏连忙答应。 “还有，不管我挣了多少钱，那都与你们无关。” “若是你们再将歪主意打到我身上，下次，我绝不会再手软。” 她面色平静，是少有的凌厉。 “我与你们早已经债销恩清，互不相欠。” - 两三日过去，薛晴都没有见到过李氏和刘氏。 二人似乎都在躲着她。 不过她并不在意，且落得自在。 闲下来后，薛晴整日想的，就剩下了一件事。 到底找谁落户。 换言之，就是她要找哪个男人，解决一下立户的问题？ “婶婶，你说的那个人，只有晚上才回来吗？” 薛晴一边给树浇水，一边问不远处正拔菜准备做夕食的吴氏。 “就晚上，也就差不多落黑了。”吴秀月回她。 然后解释说：“那孩子二十出头，别的不会什么，就跟同村和邻村的几个苦力搭了个伴儿，一同在镇子里做苦力。他们早上一车去，晚上也就一车回来。” “只是他们干的活没个点，我也说不清他们什么时候到家。” 从那日从村长家里回来后，吴秀月就在操心薛晴立户这件事。 要想立户，先嫁人。 连她都觉得糟心。 而且，依薛晴的意思，是她只是为了立户去嫁人。 是假的。 她傻眼了好半天。 这上哪找个愿意结假姻缘的人去？ 若是薛晴真心想找个男人嫁，她自然高高兴兴得去寻好人家的孩子送嫁。 她一个不喜欢闲话家常的人，因为这件事，也张了嘴去和一同做工的妇人们搭上了话。 但她既是一个寡妇，薛晴又不是正常的寻人成婚。 她没有法子大大方方去打听，太明显了会惹人闲话。 缩手缩脚打听了好几日，什么有用的都没打听到。 她只能将往日知道的、听说的，都和薛晴说了个遍。 说了个头疼，也只挑出来一个比较符合要求的。 ——因为薛晴的要求，是无父无母，还要无乱七八糟的族亲。 这跟绝户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家境，别人避之不及，薛晴却上赶着去嫁。 但转念一想，又不是真的。 只能同薛晴说了。 临山村里，倒是有一个差不多符合这些要求的。 村西头有一户。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无父无母，有一个嫁了人的姐姐，和远房的那些亲戚一样，几乎都不联系了。 好在这个人不是什么坏人。 憨厚老实，勤劳得很。早出晚归的去做工挣钱。 薛晴说可以考虑。 但是想先亲自看一看人。 可一连两天都没见着人，因为那青年回来的太晚了。 晚上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作罢。 薛晴想了想，计划：“那我去镇上看吧。” 眼看就要六月底了，这件事不能推。 若是时间允许，她绝对会去拿钱买个二十亩地，然后自立女户。 但眼下时间实在不够。 没有足够的资本，她不能回去原身那个虎狼家。 现在最可行的，就是落在临山村，好在还有吴氏陪伴。 所以她选择找个男人立户。 只要人看着不错，符合吴氏听说的“样貌过得去，憨厚老实，勤劳肯干”等条件。 她就可以去试试“行惠施利”。 嫁人立户后，再等个一年半载，她有了足够的资本单独离开，就可以将婚离了。 薛晴想通确认，就会立即去做。 所以不想再等了。 “我明日就去镇上。” - 翌日一早。 薛晴就背了一筐子翠灵灵的菜，在杨六伯家门口蹲着。 杨六伯一开门，惊讶不已：“小晴？你怎么蹲这了？” “六伯伯。” 薛晴展颜打了声招呼，站起身，“我想趁个车去镇上。这波菜长得好，我和婶婶都吃不完，就带给您和大娘吃。” 杨六伯乐呵呵推拒片刻，将菜收下了。 二人一同去了镇上。 “小晴去镇上买什么啊？” 薛晴笑道：“好些日子没去镇上了，想去转转。” 杨六伯只当小丫头爱玩，便也不问了。 到了镇上，薛晴没有去瞎转悠。 她先按着吴氏所说的地方，寻人问了路。 熟悉过路段后，然后去了李刀家的包子铺，准备去填肚子。 这个时辰太早了，人少，不利于藏匿身形。 所以她决定等晌午的时候再去寻人。 薛晴一边吃，一边和李氏两夫妻闲聊，打发时间。 其间，还和要外出收账、催账的李刀聊了一会儿。 等巳时过，她离开，去了街上转。 云香镇她大致转过几圈，但之前都是有针对的。眼里只有目的。 这次纯粹的闲逛。 悠悠荡荡两刻多钟，她转到了“目标人物”做工的那条街。 晌午头的街道人来人往，形形色色。 薛晴很好的融进人群中，打眼寻着她要找的地方。 苦力许多都抱团，有实力的还会包圆特定的区域。算是行业中的约定俗成。 恰巧青年在的那个小团体，有些实力。所以就做到了包圆的程度。 青禾街上的好几处地方，都是他们几个在做工。 很好找。 寻了半条街，薛晴在“秀香酒楼”的对面街边停下。 第35章 被拒绝 云香镇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每日所需的各种用料储备，自然是不少的。 只薛晴看到的，这会儿就有两辆车停在酒楼边上。 几个男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卸货。 她找了个不显眼又视野较好的地方，打量那几个人。 总共五个人，除了两个三四十岁的，剩下的都是二十多岁。 一个个头中等瘦一些，一个矮胖一点，一个块头大个儿也高。 吴氏说过，青年因为双亲早亡，没有人管，饭吃不好。所以长得瘦。 薛晴将目光落在那个瘦子身上。 那瘦子眼里只有面前的货，埋头苦干，头都不抬一下。 样貌确实过得去，不丑。也着实勤劳肯干。看那样子，也可能就是憨厚老实。 综合一下，还算符合她的要求。 薛晴心里有了数，便寻了个茶水摊，等在一旁。 - 薛晴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跟着几个人换了两个地方。 午时末，她看到几个人向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几个人各自买了大碗饭，然后一人端着一个大碗，就近寻了个巷子口排排蹲，狼吞虎咽的开吃。 薛晴看饿了。 但不能离开，顺手买了糕点和青团，往嘴里塞。 虽然她买的吃食少，但是没吃得过青年。 眼看人站起身，她连忙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扔进纸包里。塞进怀里的时候意念一动，将纸包收进了空间。 然后拍拍嘴上的糕点渣渣，就跟了上去。 这个时间段应当是几个人的小憩时间，各自都有各自的事忙，没有抱团。 薛晴跟着青年，看他去还了碗。 然后又准备向着方才的巷子口走去。 “……” 她连忙去拦，“这位公子，请等等。” 青年前路被挡，又有女子请求，只能停下。 他的目光触及薛晴视线后，连忙转开了，微微低首，问：“姑娘何事？” 面目憨厚，很守礼。 薛晴含着浅笑，直言道：“我是临山村的，有事想与你商谈，可否随我走一趟？” 看青年犹豫，她想到什么。 补上话：“去的地方不远，事情有些麻烦，应当会耽误你一刻钟左右。可以吗？” 女子秀美，嗓音清爽，言谈得体。 让人无从拒绝。 杨安点头，“好。” - 薛晴带着青年走到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上了二楼。 临窗处。 二人落座，茶水随即上来。薛晴给青年斟了一杯茶。 “听说你叫杨安？” “是。” 杨安点头，没有问她听谁说的，有些拘谨地问：“请问，姑娘贵姓？” “我姓薛，薛晴。” 杨安浑身一僵，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没有接话。 不过薛晴没有注意到，也不知当下告知一个同龄男子女子的闺名有何意义。 她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然后直截了当的，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种事情隐瞒不得。 而且她看男人的性子，觉得如果她没有看错人，这人应当是不会四处宣扬的。 再加上时间紧，所以她一股脑，把缘由和需要怎么帮忙，全都倒了出来。 “……这件事有些唐突。如果你答应，我可以给你银钱补偿。” “也算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但薛晴低估了所处时代的根固思想。 等她说完，就看到对面人傻脸了。 愣愣看着她，脸通红。 她还发现，不远处的两三桌人，纷纷偷含着笑意往他们这边看大红脸。 “……” 薛晴有些无奈，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角。 “抱歉，我说的可能……有些快了。”她温声问，“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杨安薄唇颤抖，连茶盏都拿不住了。 “我、我、我听明白了。” 薛晴又问：“那你，能不能帮我？” 话落，她就看到对面青年红脸更深。 薛晴一顿，决定让他缓缓。 “也不用今日就回复我，你可以回去想想。” 她定了个期限：“但是，因为这件事比较着急，所以，望你两日内同我回复。”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杨安早已满脑子浆糊。 女子样貌上乘，很美。比他见过的所有同龄女子都要美。 这样的女子，一见面就大胆的同他说，要和他成婚？！ 还说，她已经知道他无亲无故。 他何德何能，能娶得这样的女子？！ 但是念头刚露头，他就听到女子轻柔开口，说：“我们成婚是假的……” 他心头烧起来的火，被一盆冰冷的水浇灭了。 转瞬，就是对自己痴心妄想的羞耻。 他不知要如何应声。 只是，女子太过大胆，一直在同他说。 问他能不能帮她。 他只觉得心里茫然又意乱失措，热气上头。 有什么想问的？ 杨安愣怔看向对面的人，心想，他没有想问的。 半晌，他张了张口：“薛、薛姑娘，你说、说的假意成婚，我……” 他顿了顿，低垂了头，艰难道：“恕我不能应。” 薛晴眼底失望一闪而过。 看来回去之后，她可以将目光放在邻村了。 “好吧，是我叨扰了。” 杨安猛地抬头，有些急切的解释：“薛姑娘，实在对不住，是因为……因为我娘盼我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我实在……我不想……” 薛晴安抚性地笑了笑。 “没事的，杨大哥。我就是来问问你，并不是一定要你怎样。” 她不想青年太过在意，随意道：“我就是考虑这种可能，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杨安松了口气。 但心底有什么划过，让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得劲。 还没仔细想，就听到女子告辞话声。 “杨大哥，你我算是相识一场，我想请你别将此事说与别人听，行吗？” “行！”杨安急忙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不说与旁人听！” 薛晴礼貌告辞。 杨安直到回到巷子口，都有些魂不守舍。 忽然间，胳膊被捣了一下。 “安子？安子？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半天不动一下？” “我……” 杨安欲言又止，只能说：“我没事。” 但心里好似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说不清怎么回事。 - 薛晴回去没有趁杨六伯的车，所以找顺风车耽误了些时间。 回到家时都申时末了。 薛晴外出一天，累得很。钻进屋子就躺在了床榻上。 还没歇几口气，就听到外面“砰！”的一声。 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薛晴以为又是李氏和刘氏上门，作什么幺蛾子。 冷脸起身，往外去。 还没踏出堂屋门槛，迎面就撞上了小跑而来的吴氏。 “哎呦！” “婶婶小心！”薛晴眼疾手快，刚撞上人便抬手抓住了往后倒退的吴氏的手臂。 吴氏神色焦急，脸色几分发白，发髻微乱，额头有薄汗。 一看就是出事了。 “婶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36章 治伤 “小晴？你回来了。” 吴秀月看清是薛晴，立即松了口气，然后匆匆往里屋走。 边走，边解释：“我没事。是小瑾在山上摔了，身上都是伤，我、我回来拿药膏。” 薛晴被救回来时，她买过药膏给薛晴擦伤。 小小的一罐，药膏并不多。 但是因为薛晴醒来后伤口愈合很快，没怎么用得上，也就还剩不少。 小瑾？瑾儿？ 对了，是那个痴儿少年。刘氏的外甥。 薛晴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她记得上次见那个少年，已经差不多是半个月前了。 这是上山又出状况了。 她跟着往屋里走，问：“严重吗？” 她有金泉液，或许能帮上忙。 “看着挺严重的。” 吴秀月从桌上的小木盒里拿出一个小罐，“脸上青青紫紫的，还有手，感觉像是折了，我都没敢碰。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伤。” 说着，她拿着药膏就要走。 薛晴抬腿跟上去，“婶婶，我也去看看。” - 薛晴和吴氏赶到时，看到院子里还有两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在。 她不认识。 但方才路上，吴氏已经同她说过大致情况。 说是有两个同村的上山砍柴，下山时发现有人滚落在半山道上，昏迷不醒。 谢瑾脸上那红斑显眼又出名，乡里乡亲的没有不认识的。 然后就将人直接抬回来了。 他们去找刘氏去救人，吴氏也听见了，就跟着一同回来了。 回到家的谢瑾自己醒了。 刘氏看人没事，也没给请个大夫就走了。 但是吴氏不放心。 看谢瑾脸上和手上青紫一片，她想着抹抹药伤也好得快些，就回来取药膏。 薛晴听完后，心头冒出来不解。 那谢瑾不是刘氏的外甥吗？ 不重视吃喝住的也就算了，眼看着人都伤成那样了，也不管？ 这是亲戚、长辈吗？ 别是刘氏同对方爹娘有什么仇怨，看小孩无依无靠，领回来报仇的吧？ 两个好心的村民看到吴氏，便准备告辞：“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走了啊。” 吴秀月连连道了谢：“好好，多谢两位大哥，我在这看着就行。你们慢走。” 薛晴就在一旁看着，未出声。 吴氏看起来……似乎比刘氏还要关心谢瑾。 若是只看当下的反应，谢瑾反而更像是吴氏的外甥。 跟在吴氏后面进了屋子。 看到床榻上少年睁眼躺着，瞪着眼盯着上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面色苍白，脸上有明显的擦伤和淤青。 “小瑾？” 吴秀月轻声唤了声，走到床边，垂眸微微倾身。 “婶婶给你拿了药膏，可以抹伤口上，好的快。” 谢瑾慢半拍的偏头过来。 他眨了眨眼，看向吴氏的眸子还有些茫然。 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年眉头皱了起来，嘴唇也紧抿着。 吴秀月以为他不想抹药。 “小瑾，你这伤重，不抹药的话，十天半个月都可能消不下去。” “抹抹药，很快就好了。” 她说着，打眼仔细去看少年身上的伤。 看到右手从手腕的地方，以一种诡异的样子歪着，顿时急了。 “这手……是不是折了？！” “你、你别怕，婶婶这就去请大夫来。” 吴秀月不敢碰触那只手，话未落就要转身出门。 被薛晴唤住。 “婶婶，你别着急，我来看看。” 她缓声安抚一下吴氏，然后走上前。 少年清澈的桃花眸动了动，同她对上。 薛晴笑了笑，“小瑾，还认得我吗？”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着一个痴儿有什么应声。说话的同时，已经弯身坐在床沿边。 却不想，少年冲她“嗯”了一声。 薛晴眉眼一弯，随意笑了下。 然后低首垂眸，抬起双手。 她一手垫在少年腕骨上方一点的手臂下，轻轻托起他的右手。 另一手将少年手腕处的袖口，往上捋了捋，露出整个手腕骨。 肌肤相触，少年的手腕有些凉。 少年清瘦，腕骨也突出。 薛晴敛起笑，凝眸，神色十二分认真。 她谨慎轻触了几下歪折的右手腕，感受骨骼走向。 一旁，吴秀月不自觉绞着手指，满脸急色。 但一点大气不敢出，生怕喘气声儿大了吓着薛晴。 看薛晴将谢瑾的手放下后，她才小心翼翼向前凑了凑，问道：“小晴，怎么样？这手……” “折了。”薛晴说。 吴秀月立即抬腿欲走：“那我——” 薛晴拉住她：“婶婶，不用请大夫，我能治。” 这也得益于她上辈子练了武术之后，磕碰、骨折都是经历过的。 后来因为灵泉水的原因，她能帮人治病了，也就跟着一个退休的老中医，学了一些派的上用场的手艺。 谢瑾的手腕骨折不重，就是轻微的错位，很好复位。 吴秀月微张着嘴，惊诧不已。 她和薛晴住了这么长时间，第一听说她还会医术。 薛晴不再等。 她准备说点什么，稍稍引开谢瑾的注意力。 一抬眸，就发现少年紧盯着她。 全神关注的。 那双异色瞳孔清澈明亮，透出几分好奇和乖巧。 她笑了笑，说：“小瑾，我给你治手好不好？” 谢瑾竟然点了点头，还说：“好。” 少年嗓音清亮，一点没有怕意。 薛晴手上暗暗动作，脸上笑意盈盈，依旧同他闲聊。 “对了，你去山上做什么？” 等待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找准复位的位置。 谢瑾只顿了顿，又回道：“木头。” 薛晴看着他，似是好奇，问：“你是要找木头吗？” “嗯。” “那你找木头是要做什么啊？” 谢瑾略一顿，开口：“做——唔！” “咔。”轻微的异响眨眼间消失。 似乎是因为疼痛，少年的右手倏然抓住了女子还未撤开的手。 薛晴动作一顿，抬眸，温声问他：“还疼吗？” 谢瑾略显锋利的眉峰刚刚蹙起，又一瞬散开，然后摇了摇头。 “不疼。”声音轻了一些。 薛晴呼了口气。 她收回手，站起身，无意识轻甩了下方才使力的手，看向吴氏。 “婶婶，还是你给他抹药吧。他的手最好先别乱动了。” 吴秀月抬手擦了下额角的薄汗，应了声，拿着药膏上前。 “小瑾别怕，婶婶帮你上个药，伤会好得快些。” 谢瑾没有说话，吴秀月也习惯了。 这会儿她还没意识到，谢瑾方才对薛晴的有问必答。 她看谢瑾没有拒绝，便自顾打开了药膏盖子。 她瞅着这一身狼狈，青青紫紫的伤就心疼，忍不住脱口而出。 “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又踩着石头了？” “这次脚扭伤了没有？” “你呀，以后想上山了，寻人一起不好吗？非要自己去，也没个相互照应的人……” 薛晴已经走到桌边。 她翻着手里的茶水壶，听到身后妇人的念叨，扯唇笑了下。 看来这人在山上出事不止一次了。 她忽然想起两次见他，一次被那群浑小子围起来欺负，一次周围就那一个坑，偏他掉了进去。 真是……又可怜又倒霉。 少年安安静静，任由妇人在他脸上和手上抹药。 很乖顺。 但一双眼睛，已经随着少女的身形飘去了另一边。 忽然，瞳孔深处的纤细身影被挡住。 谢瑾顺应本心的探寻，挪了挪脑袋。 吴秀月挑着药膏一抬头，就看到少年歪着脑袋，眉头微蹙。 她有些疑惑。 “小瑾？怎么了？” 第37章 最佳人选 谢瑾没有反应。 吴秀月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在看不远处的薛晴。 放心下来，无奈一笑。 她还以为他是不想抹药膏。 须臾，她意识到，谢瑾一直在看薛晴。 眼看薛晴出门去了，床榻上的少年忽地抬起上身，撑着胳膊似要坐起身。 吓得吴秀月差点将药膏戳到他眼睛里。 “小瑾别动，药还没抹完……你要做什么去？” 吴秀月有些慌乱，按住谢瑾肩头。 看着谢瑾着急神色，一瞬间福灵心至。 “小晴应当是找水去了，你等等，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看到薛晴是拎着茶壶出去的，还有方才拿茶碗，应当就是想喝水了。 而且，若是薛晴要走，定然会同她先说一声的。 只是，谢瑾这样子……有些异样。 吴秀月也算是知晓谢瑾的性子。 这少年自从来了这里，就一直很乖。 但是太过乖顺，就让他整个人显得太过沉寂。 对于熟悉的人，偶尔会应个几声。但对不喜的人，坑都不吭一声。 整日里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木头疙瘩，都不会为自己做饭吃的。 若不是刘氏平日里管着吃喝，这人什么时候饿倒了都没人知道。 这样的人，居然一直盯着一个人看。 更别说看着人走，还想要追上去。 这样子的谢瑾，显然很不对劲。 果然，谢瑾听了她的话后，起身的动作停住，然后重新躺了回去。 直板板的，偏着头。 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吴秀月此时的心思，骤然间活络起来。 她抿了抿唇，试探问：“小瑾，你是在找小晴吗？” - 薛晴拎着茶壶去了灶房。 然后就看到了一间野生的小屋子。 零星一些木柴，灶火没有开，也就案板上放着的几个碗碟看着像是常用的。 这……就是一个摆设的灶房啊。 她想起吴氏说，刘氏会管谢瑾的吃喝，看来是真的。 这少年水都不烧一下的。 罢了，也不能指望一个痴儿会太多技能。 起码，他把自己的窝打扫的很干净。 薛晴动作很快，将小灶的火升起来。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要想给谢瑾喂金泉液，她得先烧一壶水出来。 等水烧好，她烫了两个碗，然后晾了两碗水，剩下的热水都盛到了水壶里。 等水晾好，她将水中和了一碗温水。 最后往里添了治伤的金泉液。 从空间取出时，薛晴估量了一下剩余的量。 自上次空间升级到现在，等级一直维持在二级。 所以金泉液的使用量也不多。 除了她自己使用之外，她先后救了周莹琇、用作煮果茶，此时又拿来给谢瑾治伤。 剩下的并不多了。 薛晴端着碗提着壶，一边往里屋去，一边思量着。 她要继续赚钱，然后去扶危济困，将空间等级突破一下。 进到屋里。 她听到吴氏问谢瑾：“小瑾，其他地方还有伤吗？” 谢瑾摇了摇头。 薛晴心中一动。 看样子，吴氏确实比刘氏更关心这个少年。 吴秀月已经把谢瑾脸上和手上都抹了药，但是其他地方就没有法子了。 看他摇头，便也只能作罢。 “婶婶，要不我去找小川来吧？”薛晴考虑道。 尽管有金泉液治伤，但也不是一挥而就的。万一身上还有更重的伤呢。 吴秀月认同：“行，让他帮着看看也好。” 薛晴走近，然后把碗递给吴氏，“那婶婶先给他把这碗水喝了，我去找小川。” 但是她刚抬腿迈出一步，就听到少年说道：“不要。” 薛晴顿住，侧身看他，“你用吗？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谢瑾眼睫微垂，嗓音清澈：“没有。” 薛晴看他一眼，便算了。 “行，那就赶紧把水喝了吧。” - 吴秀月看谢瑾是真的能站起身走路，也就放下心来。 她叮嘱了谢瑾很多话。 什么手不要碰到水，多吃些饭，这段时候不要再上山了等等。 但依薛晴看来，谢瑾好似听了又像是没听。 现下天色有些晚了，她们再在这里有些不妥，便准备离开。 “小晴，咱们走吧？” “好。” 薛晴应了声，发现少年一直看着她。 脚步一顿，忽然问了句：“婶婶，小瑾晚上怎么吃饭？” 吴秀月一怔，这才想起这一茬。 平日里都是谢瑾去刘氏那里端饭吃，眼下受着伤…… 谢瑾刚来时，是在刘氏那里吃饭的。 但时日长了，刘氏就让谢瑾自己去端饭回来。 可手才掰回来，还是右手，能端得住碗吗？ 薛晴想了想，提议：“不如这样吧，这几日就让他在咱们那吃吧？端来端去的也麻烦，让他手缓几天。” 如此，她正好能趁机往里加点“料”。伤也好得快。 吴秀月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但觑着薛晴神色平静，并没有小女儿家芳心浮动的模样，便知是自己想多了。 她想了想，也觉得可行。 薛晴看向谢瑾，笑问：“小瑾，你要不要去婶婶家吃饭？” 谢瑾清澈的瞳孔似有些闪动。 点了点头，然后说：“好。” - 三人刚到院中，杨小枣就抱着兔子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一股脑扑到薛晴怀里，委屈控诉：“姐姐，墨墨咬我的兔子。” 追着跑过来的墨墨，半道上拐了个弯。 它绕着薛晴转了一圈，然后在她脚边蹲下。 薛晴看了乖巧的小狗一眼，伸手。 “来，我看看。” 接过兔子，左右翻了翻毛。 顺滑的毛毛上除了湿哒哒的，没有伤口。 她把兔子还给杨小枣，倾身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没事，墨墨是想和兔子玩。但是它用的方法不对，等会儿我教它。” 杨小枣这才抱着兔子走了。 薛晴蹲身低头，指尖点了点小狗头。 言含警告：“以后不要咬小枣的兔子。听到没有？” “呜呜。” 小黑狗低低呜咽两声，权当是回应。 这狗自从带回来，就没听过吠声。 薛晴也不在意，又强调了一遍，听到小狗又“呜呜”两声，便起身招呼谢瑾进屋去。 小黑狗亦步亦趋贴着她走。 “小瑾记住路了吗？” 她边走，边随口说着，“从刚才咱们过来的那边走，过来婶婶家最近。你以后再来，就走那条路就行。” 身侧少年“嗯”了声。 但视线垂着，落在了跟在女子脚边的那团小黑影上。 无人窥视下，异色的瞳孔中，是几分不自察的深色。 - 吴秀月到了灶房里燃起一根烛，准备做夕食。 忽然想起什么，又探身出去。 正看到薛晴领着谢瑾进了屋。 她心里那个胡思乱想的念头，瞬间又冒了出来。 等薛晴进了灶房，吴秀月还是没忍住。 打探道：“小晴，你今日去看的那孩子，怎么样了？” 薛晴挽起袖口洗菜，随口道：“他拒绝了。” “啊？拒绝了？”这么迅速？ 吴秀月倒是没有多意外，只是有些无奈。 哎…… 自从薛晴伤好之后的一两月里，她见到了女子容貌的变化。 模样日渐秀美，会做生意赚钱，又会医术。简直哪哪都好。 这样的女子，身世定然是不俗的。 找个好人家，经营生意，相夫教子，定然能过和美日子。 只是现下困境使然，薛晴又自有那般逆天的打算。 找个好归宿是堪比登天。 肚子里的话在舌尖绕了几圈，吴秀月最终提气试探。 小声问道：“小晴，那你觉得……小瑾怎么样？” “嗯？” 薛晴诧异一怔，还以为听错了。回过神来，言语才在脑中落地。 “……小瑾？” “小瑾双亲亡故，亲友皆无，也没有其他的族亲。” “重要的是，他已立户，对你来说可谓是正正合适。” “小瑾是独户？”薛晴诧异。 吴秀月解释说：“对，他年十六就办了立户。” “虽说花了些钱……但他不适合跟着婆母挂籍，所以就立了独户。”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如今他已十八，不说年年都要交上一笔单丁税，若是再过两年，年满二十还无娶妻，便要充补营伍去了！” 吴秀月一条条说着，越说越满意。 似乎觉得，她们筛选了整个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这不就是薛晴说的，最佳人选吗？ 薛晴沉思：“那……我想想吧。” 第38章 鲜果售卖 翌日一早。 吴秀月刚要去往灶房，视线偏了偏，脚步不由慢慢停了下来。 “咦……”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那、那是？桃子？！” 薛晴闻声从屋里出来，随着吴氏视线看过去，顿时欣喜。 果子熟了！！！ 二人几乎同时走过去。 绕着几棵树转了两圈，摸了又摸后，吴秀月终于回过神来。 是真的结果子了！！ 不仅桃子熟了，连李子、山楂和山杏都熟了…… 被至纯至净的灵泉水日日滋养出来的果树，违背了自然规律，历经半个月的成长期，结了果。 整个院子里果香扑鼻，比昨日香了不知多少。 不用近身去闻，就能被果子的香甜味糊满脸。 那些结出来的果子，个个都比市面上的那些要硕大，润泽。 一眼看出就知不是凡品。 吴秀月愣怔不已，眼睛都不知看哪里了，喃喃：“这些树……”太不正常了。 虽然已经有过了半个月的适应，见证了这些小树苗，从将死的样子一节一节的长高。 但真的见到果子半个月成熟，她还是不可置信。 吴秀月恍恍惚惚，侧过身。 “小晴，你说……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落到咱家地里了？” 她想了这么长时间，只得了这么一个念头。 薛晴眨眨眼。 心想，确实是有东西落下了。 但不是落在地里，而是她本人。 她故作沉思，顺着说下去：“……有可能，不然咱们这些树和菜，不会长这么快。果子的成色也不会这么好。” 这些果子比她前世种的，成色还要好上一分。 她想，或许和古代这种天然的环境，也有一部分原因。 “改明儿，咱们再种个其他的试试看。” 这才四棵，有点少，再种个枣树和山楂树也挺好。 即使以后没有灵泉水催生，应季也能结不少果子。 薛晴随吴氏一同进了灶房。 “婶婶，我和你一起做饭吧。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说。” 眼下果子成熟，她也可以把卖果子的计划同吴氏说了。 - 朝食后，吴氏出门做工去了，杨小枣留给了薛晴。 谢瑾也被薛晴叫住。 “小瑾，你等等再回去。走，姐姐给你摘个果子吃。” 谢瑾眨了眨眼，点头说：“好。”然后跟着薛晴往院子里走。 薛晴占了个口头便宜，乐呵呵笑了几声，嘴角噙满笑意去拿筐子。 转身时，顺手牵起了一边的杨小枣。 “小枣，走，姐姐要去摘果子了。你想吃先哪个？” 杨小枣仰起圆圆小脸，在四棵树间瞧了又瞧。 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最后指着一棵：“姐姐，吃那个。” 薛晴看过去，是桃子。 粉面桃子太诱人了，她也想吃。 “好。” 她侧目，问谢瑾：“小瑾呢？先吃什么？” 谢瑾歪了歪头看着她，须臾也指了桃子。 薛晴笑，捞着筐子往桃树那走。 “行，那咱们就先吃桃子。” 不多会儿。 三个人排排坐在桃树下，一人一个大桃子，“咔咔咔”地抱着啃。 薛晴很满意：“挺好，香甜香甜的。” 卖给那些富户家和大酒楼，肯定高价。 杨小枣坐在薛晴和谢瑾中间，努力伸着两条小腿。 看了半晌，还是短。 有些气闷，张大小嘴又“咔嚓”咬了一口桃肉。 但也嘟囔着说了一声：“甜！” “甜。”谢瑾紧随而至。 吃完桃子，薛晴三人先后将其他三种果子尝了个遍。 肚子填的饱饱的。 - 吃完果子，薛晴准备让谢瑾回去。 她包了几个果子，塞给他，“喏，这几个带回去吃。不过一次别吃太多。” 但是谢瑾没走。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包裹，抬头摇了摇，“不要。” “不要果子吗？”薛晴问他。 但他抱得挺紧的。 “不走。”谢瑾又说，然后有些着急地张了张嘴。 但是半晌说出口的只有：“我，不走，果子。” 薛晴和杨小枣静静站在一旁。 吴氏说，谢瑾来了三年，平日里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是不是因为智力倒退，才不知道怎么表达？ 薛晴仔细看他神色，忽然问他：“小瑾，是不是想帮我摘果子？” 谢瑾清澈莹亮的眸子忽的一亮，点了点头。 “嗯。” 薛晴笑道：“行，那你就和小枣一起帮我吧。” 她今日同吴氏说了，先摘一些，等明早再和杨六伯去镇上寻买家。 本来，她是打算让杨小枣帮她接果子。 不过杨小枣个头矮，她摘了果子要再下来递给她。 现在看来，谢瑾身高更合适。 也省得她爬上爬下了。 - 薛晴三人不紧不慢，摘满了三个小腿高的筐子。 四棵果子树上的果子，下了一小半。 等吴氏回来后，薛晴塞给她几个果子让她尝，然后抱了个小包裹就出了门。 “婶婶，你先尝尝，我去给六伯伯送个果子。” 吴秀月手忙脚乱搂着几个果子，一抬头就看不到薛晴了。 她看着满院子的果子，依旧忍不住惊叹。 “这些果子看着就好吃。” 薛晴是真厉害。 其实，除了认为是神仙公显灵，她还认为，是因为薛晴每日都会给这些树细心浇水。 薛晴很有本事。 转眸，看到和小枣蹲在一起，安安静静看兔子的谢瑾。 想到昨日薛晴说的，她微微一叹。 若小瑾不傻就好了。 - 转天。 薛晴带着一筐果子和四个白瓷盘子，趁着杨六伯的车去了镇上。 杨六伯嘴里啃着薛晴给他的果子，止不住的夸薛晴会种树。 薛晴的心情也十分好。 到了镇上，杨六伯先将薛晴在市集放了下来，然后照旧去送货。 薛晴寻了个讨巧的地方，准备开摊。 她将特意准备的布单，铺在筐子旁的地上。 然后从筐子里，将各个种类的果子各拿出来了几个，摆在布单上吸引眼球。 接着，将四个白瓷盘子，在布单上一字排开。 最后，她掏出匕首，快速削了一个桃子切块，摆成果盘。 李子、杏子和山楂就随手抓了两把，各自放在盘子里。 要想最快的速度吸引人，就得想个办法抓取视线。 视线余光里，周围已经驻足了几个人。 这个时候天色尚早，市集的人也不是很多。 但不管是路过的人还是出摊的商贩，都是一个反应。 ——惊讶。 因为那些果子，成色极好！ 简直就是仙果啊！！！ 一切准备就绪，薛晴开始招呼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鲜果！香甜的鲜果！免费试吃啦——！” 第39章 鲜果供应商 薛晴大声吆喝着。 在略显空寂的辰时市集上，女子清亮的嗓音悠悠荡荡，荡出去很远。 话音落，便有几个好奇的路人忍不住上前问询。 “姑娘，你这果子……真让先吃啊？？” 穿着朴素的妇人率先开了口。 她手里拎着一个纸包和一小条肉。是来赶早集的。 薛晴盈盈笑道：“能啊！婶婶可以捏一块尝尝，看看甜不甜。” 妇人面色惊喜，伸手便捏了一块桃子，快速塞进了嘴里。 其他几人看这情景，争先恐后把手伸向盘子。 “那我也尝尝！” “我也尝尝，好吃了就买。” “……” 不管切好的还是囫囵的，抓到哪个算哪个。也不在乎手脏不脏。 好在这一会儿的人不多，不会造成什么意外事故。 薛晴但笑不语。 这种试吃的环节，也是她逛街时最喜欢的。 “这也太甜了！” “对对！又香又脆。” “好吃！” 品尝了果子的人连声赞叹、附和。 牵动了一旁新的路人慢慢停下脚步。 有人问起卖价。 薛晴答道：“诸位，我这果子特别，买卖自然也特别。” “我是论个卖的。” “桃子一个一文钱，李子和杏子三个一文钱，山楂十个一文钱。” 灵泉水浇灌下的果子，个头几乎大小不差。 上辈子电子秤的世界都能无惧质疑，现在更不会有什么争论的了。 人群诧异吸气。 “姑娘这种卖法，倒是不常见啊。” “都是按斤两，怎么偏你论个儿啊？” 有人质疑，也有人应声。 “不过要说也是，这些果子怎么长的都这么齐整？” “是啊，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如此都一样的，论个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人家自己种的果子，开门生意，是两相情愿的事。 想买便买，不乐意自然可以走开。 片刻功夫，盘子里的果子都吃光了。 不少人既眼馋又可惜的走了。 “……走吧，买不起，一文钱一个呢。” “这么贵……” 留下几个人，犹豫了一下，有人掏钱了。 方才那率先试吃的妇人伸手掏钱，对薛晴道：“姑娘，给我包两个桃和十个山楂吧。我带回去给我小孙女吃。” 薛晴应了声，然后递给她两个纸包。 “婶婶也可以自己挑。” 妇人欢喜接过，蹲身在筐子里挑挑拣拣。 但她看着每个果子都差不多，最后随意拿了包起来：“真是一样一样的，都不用挑了。” 妇人抱着两个纸包，欢欢喜喜离开。 其他几个想买的，看到能自己挑，也蹲下身去。 那模样，恨不得在果子上找到一些虫眼什么的，好证明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此，小摊子上也算热闹。 不远处。 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偏瘦，周正的四方脸，眉眼精明。 从薛晴吆喝的声音传开后，就一直在一旁看着。 - 张义在这市集上，主要就是卖果子。 不同于薛晴，他有一个不错的固定摊子。 他平日里低价收购一些山户摘的山果子，再提价卖出，赚取中间的差价。 之所以过来，是因为他今日一开张，就听到了女子那一声的“鲜果”。 在这市集上，谁不知道他老张家的果子才是鲜果。 平白来的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鲜果子？ 他便来瞧瞧。 没想到，真让他看到“仙果”了！ 那果子，比他卖给富家大户们的，还要好成色！ 不知不觉，就盯着不动了。 满脑袋都是，怎么把那些果子捞进自己兜里。 眼看着那筐子里的果子越来越少，他抬步走过去。 到了小摊子前，张义开口便是夸赞。 “姑娘，你这果子不错啊！” 薛晴听到声音，抬眼看了张义一眼。 她眉眼笑意不变，道了声谢。 但心思微动间，想着——鱼上钩了。 她之前煮果茶时买果子，就打听过果子售卖的事。 云香镇上，有好几个人都是卖果子的大户。 但他们不是种植的，是收购的。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她挑选的合作者。 他不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收购倒卖户，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原因，让薛晴决定找他合作。 她今日来这市集，就是要钓这个鱼。 但她不会去送上门。 薛晴用匕首扎了一块刚切好的桃子，递给男人。 “这位大哥，给，你尝尝。” 张义自然不拒，捏了刀尖上的果肉塞嘴里。 他本来就是要尝尝这些果子味道的。 入口一瞬，他瞪大了眼。 这果子……可真是脆香甘甜啊！！！ 一点酸涩的口感都没有，远超他这几年所收的果子。 他嚼着香脆的果子，眼珠一转。 心想，他收的那些果子，别说清甜果香了，就是个头也是大小不一，各具形态。 就那样的，还能赚不少。 若是把这些果子收过来，他再拿去卖…… 肯定能赚更大的一笔！一笔！又一笔！ 张义脸上笑意更甚，凑到薛晴面前。 “姑娘，我在这市集里有固定的果子摊，还有其他的售卖渠道。卖果子我熟啊！” “这样吧，看你一个人也挺辛苦的，不如把果子都卖给我吧？我出高价，全都收了！” 薛晴笑笑，拒绝了。 “多谢大哥好意，我自己卖就成。” 张义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有些讪讪。 但他看女子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准备再接再厉。 “姑娘，你别急着拒绝啊。” “你看，你把果子直接一股脑交我手上就成了，你根本不用这么耽误事儿的一个个卖，这样你也可以早早就回家去了，多好啊！” 薛晴不动声色，认真看了面前人一眼。 但拒绝不变：“没关系，我就喜欢一个个卖。” 张义见薛晴态度坚决，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 不知不觉到了午市。 薛晴带来的果子已经全部卖完。 她掂量了一下钱袋，欢欢喜喜。 正准备收拾摊位时，张义又走了过来，嘿嘿笑着。 “姑娘，你今天的生意真不错！不过，我真心觉着，你现在这个卖法太吃亏了！” 薛晴动作一顿，看向来人。 想了想，疑惑问他：“为什么吃亏了？” 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张义立即眼睛一亮。 有戏！ 他立即将平日里，哄人卖山果的嘴皮子话倒了出来。 “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好果子的价钱，可是堪比白面精米的！” 说着，他掏出带来的几个山果子，给薛晴看。 “姑娘你看，就这样的果子，我是按斤两卖的，都比你卖的贵。” “你这那么好成色的，岂不是太亏了？” 他竹筒倒豆子般劝着，生怕话没说完就被薛晴拒绝了。 “姑娘，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也是正经生意，就是想着咱们能不能合作一把。” “你看你一个姑娘家，又没有多少力气，而且你家应当也不是这附近的吧？扛着这么重的筐，来回折腾多麻烦！” 张义看到女子眉梢微动，脑子一转，又加了把劲儿。 “姑娘，这样，你把果子卖给我，我给你提提价，肯定比现在赚钱！” “而且，我还可以上你家去拉货，不用你来回跑。既省时又省力，还能赚钱，多好的买卖！” 最后，他小心翼翼问道：“姑娘，你看这样……成不？” 薛晴没有立即答应。 她面上思虑，心底其实早已有了计较。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承诺上门拉货。 鲜果供应商，是她上世走的第二条路子。 也是她日后，打算在这里经营的其中一条路子。 她最后点了点头，说：“行，那我们就合作试试。” 第40章 收购 薛晴回到家时，已是傍晚。 吴氏带着杨小枣已经回了家，谢瑾也已过来了。 刚一推开门，迎面就看到两人一狗都向她走来。 杨小枣小腿迈不开，没有谢瑾的大长腿走得快，也没有墨墨一溜小跑跑得快。 但等薛晴走到她身边，她直接上手就抱。 薛晴也抱了抱她，笑道：“小枣从哪里抓来一把小花花？真好看！” 拥抱的习惯，是这两个月来，薛晴无意中影响到杨小枣的。 她不知道杨小枣经历了什么，才变得封闭又沉寂。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小女孩的性格。 她挺喜欢小姑娘，就想着多多陪她一点。 不时的拥抱，也是因为她当时想揉一揉小姑娘软糯的小脸。 不知不觉，杨小枣也就养成了习惯。 想要亲近时，就来抱她或者抱吴氏。 几人进了屋，薛晴便去和吴氏说起了卖果子的事。 “山桃一个五文钱？其他的按斤两卖，一斤十文钱？！” 这也太贵了！ 吴秀月惊诧过后，也觉得这种法子可太好了。 “他明日什么时候来？要不，我明日在家同你一起等着。” 薛晴说：“他说过了早市再来，约莫也就近午时了。婶婶你不用在家等。” “可是……” 吴秀月略一迟疑，考虑道：“不如，让小瑾吃了朝食后也别走了，你们人多也好些。我把小枣也留家里。” 薛晴想了想，应了。 - 张义一早上卖果子都很兴奋。 最后的一层底儿，他直接便宜卖了出去。 然后驾着骡车，风风火火就往临山村赶。 当看到一个小民院子里，种了四棵犹如散着金光的果子树时，彻底傻眼了。 就是这四棵树…… 结了那么多、那么大、那么香甜好吃的果子？！！ 他还以为至少要一片果子林！ 他有些恍惚地问：“薛姑娘……这些树是哪里挖来的？” 他也要去挖！ 薛晴笑道：“就是偶然在山上挖的。” 张义不信。 但也知道不用再问了。 他连忙开始忙活着摘果子。 “需要帮忙吗？”薛晴随口问道。 “不用！” 张义已经钻到了桃树底下，满脸兴奋。 “薛姑娘歇着就好，我来，我自己来！” 这种神仙树，他怎么也要亲自摸摸踩踩！ 就这么多果子，摘完了下次再来，就要一年不见了！ 张义动作一点都不快，恨不得摘一个果子，就上下左右的翻一圈看看。 薛晴看他那模样，有些担心卖出去的果子，会不会被他挨个闻个遍。 初时，她和谢瑾杨小枣还在一旁看着。 后来直接该做什么做什么。 薛晴往躺椅上一躺，晃晃悠悠晒太阳补觉。 谢瑾和杨小枣在她身边，一个玩木头块，一个和兔子玩。 张义在四棵树上，上上下下的来回窜。 一直磨蹭到未时末了，才将几个筐子装满。 还在树上的，是按着薛晴的意思留下的一小部分。 当场称了斤两，结了钱。 银货两讫后，张义咧着嘴和薛晴告辞。 薛晴一点不留他，随意道别。 心里想着下一步计划。 - 吴秀月一回家，就问薛晴。 “小晴，今日是不是有很多人，来问你果子的事？” 薛晴点头，“对，院门口围了一些。” “她们看咱们院门口停了骡车，来了生人，就来看看。不过一会儿就走了。” 其实是停了好一会儿，薛晴不怎么说话，她们应当是自觉无趣，便离开了。 她想到什么，“婶婶，怎么这么问，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吴秀月呼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今儿午后一群人围着我，都在向我打听院子里的果子树。” 院子里的这些树，之前就有附近的邻居闻到了味道，也问过。 但都被她搪塞了过去。 只是今日收果子的贩子一来，再也瞒不住了。 那些莹香硕果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来，那些人是从薛晴嘴里没问出什么，就跑她那去围她了。 薛晴倒也不意外。 随意道：“没事，就说是从山上挖来的。其他的，咱们也不知道。” 吴秀月无奈。 “我说了，可她们不信。” “也不知谁说的，说咱们藏了什么宝贝。还说，咱们这院儿里是什么福气宝地。” 对于这些话，她只是随口应付了过去。 薛晴倒是笑了，“说不定还真是呢。” 她藏的也算是了。 吴秀月听她这么说，不自觉也弯唇。 “我倒是觉得，小晴才是有福气的。” 自从她来了，这个小院子里就变了一幅天地。 - 三日眨眼间过去。 有了灵泉水的作用，谢瑾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如初。 不过三日，脸上和手上青紫骇人的伤口，就已经消退成了浅浅的青黄色。 薛晴接替了吴氏，早晚一次给谢瑾抹药膏。 朝食后，谢瑾坐到了院子里的小凳子上。 他双手垂放在腿上，坐姿板板正正。很乖巧。 在女子靠过来的时候，他一双手瞬间扭到了一起。黑羽般的眼睫颤颤不停，跟煽风一样。 薛晴微微弯腰，挑了少量的药膏，抹在少年额头上。 那一片，还是红斑长的地方。 将最后一点药膏，抹在少年手腕上最后一小片伤口上。 上完药，她微微歪头瞧了瞧。 满意道：“行了，就这么一点了，约莫这两日就能消下去了。” 还是外挂管用。十天半个月的伤，三五日就没了。 谢瑾偏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薛晴看他这样子，有意逗他。 “小瑾，你要说‘谢谢姐姐’。” 谢瑾没看她，微微偏着的头一点点往下挪。 须臾，眨了眨眼，薄唇张了张：“谢谢姐姐。” 薛晴放声笑了几声。 谢瑾比杨小枣逗起来还有意思。 因为她发现，谢瑾有一些地方很可爱。 比如闲余时，谢瑾会拿他那些小木块摆出来，安安静静坐一旁玩。 大大小小的木头块，各种材质的都有。 也不知他从哪找来那么多木头。 又是怎么从树上切下来的。 薛晴上次看到过那个被踢来踢去的木头块，那就是个简单的木头块，没有什么特别的雕花。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宝贵。 不过转念想想，谢瑾一直独自一人，没有什么玩伴。 那些木头，或许就是小孩子的宝贝玩具罢了。 又比如，谢瑾话不多。 但是她说什么，谢瑾都会听。 饭热时他不注意，端着就要往嘴里送。 她唤了一声，说“等等再吃”，他就放下碗坐在那乖乖等着。 后来还是她发现谢瑾一直不动筷子，才说了一句“可以吃了”，然后他才动筷。 不吵不闹的乖顺，跟养了第二只墨墨一样。 还有就是，谢瑾很喜欢跟着她。 她走哪，谢瑾眨眨眼，下一瞬就要跟上来。 像个小尾巴似的。 薛晴倒是不嫌烦，感觉这人可能是把她当朋友了。 所以也就随了他。 只当自己又带了一个小孩子或小宠物。 薛晴洗了手上残余的药膏后，甩了甩手。 看着天色还早，就想着去做点什么。 她想了想，然后偏头看向谢瑾。 问他：“小瑾，要不要出门去转一圈？” 第41章 主动落网的鱼群 薛晴拿了一个背篓，对谢瑾招招手。 “小瑾，来，把这个背上。” 谢瑾把手里的木头块塞进怀里，乖乖走到薛晴面前，背过身去，将背篓背了起来。 薛晴则拿了一个手提筐子，转身出门。 两人一同沿着村路往西走。 薛晴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前几日寻村长打听过，现在凡是村落外面那些长了杂草的，基本都是荒地。 她虽然之前在村里转过，但是没有仔细多看，情况也就不太清楚。 今日出来，就是想看看哪块地比较好。 夏日已过半，天气愈发炎热。 好在四处树木多，不时被风带起一些凉意。 薛晴看过附近的几块荒地后，才带着安安静静、亦步亦趋的谢瑾往西边去。 村西两里外，是她一直没有去看过的一条小溪。 恰好有两块荒地在那边，也正好去看看。 不足两刻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这条小溪两三米宽，并不深，贯穿了附近的好几个村落。听说一直绵延至西边的码头大河。 薛晴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水，忍不住一叹。 真是好看！纯天然的！ 还有很多不同品类的野花。 薛晴脚边就是一大片太阳花。 她来了兴致，一边蹲身下去，一边问身后人：“小瑾，你来过这边吗？” 谢瑾站在薛晴身侧，听到唤他，应了声：“来过。” 他双手攥着背篓的肩绳，微微垂着头，眸子追着面前摘花的人。 花开得旺盛，一片一片的，好几种颜色。 不一会儿薛晴就摘了一小把，同那日杨小枣摘的一把一样。 摘完了花，又从不远处拽了一根长茎草，在小捧花半截根部绕了两三圈，一扎。 薛晴心情很好，左右欣赏了一番扎出来的花，晃了晃。 “还挺好看的。”带回去给小枣肯定开心。 谢瑾就在旁看着。 在女子话音落后，眸子动了动，视线落在那一把花上，抿了抿唇。 薛晴没有注意到后面人的动作，摘完花就探身往溪水里看。 吴氏说过，溪里有不少鱼，夏季更多。 只不过今年一直不下雨，附近村民都会从溪里挑水浇地，水量就下了不少，鱼也少了很多。 看了一会儿，还真没看到鱼。 薛晴有些失望。 她本来想着抓些鱼放空间里养着，等再长大些，就拿去卖。 现在看来……嗯？ 薛晴眨了眨眼，又往前倾了倾身。 她本来就站得靠水边，这么一动，似乎就是要一脑袋扎水里。 一双大手从后面快速探来，抓住女子纤细的胳膊，攥紧。 “嗯？” 她回身看，谢瑾眼含急色，一副想要拉她往后退的样子。 薛晴一笑，给他指指水里，解释说：“小瑾，我没事。我在看鱼呢，你看，那有好几条鱼。” 谢瑾这才松手，顺着往水里看去。 溪水中间，方才还清的可见底下的碎石块，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聚了好几条不大不小的鱼。 那几条鱼悠悠晃着，也不往前游，就在那绕着圈的转。 似乎那里有什么美味的鱼饵，引诱着它们。 薛晴一下子就开心了。 转身将筐子和花放在地上，然后一边脱鞋袜挽裤脚，一边头也没回的叮嘱谢瑾。 “小瑾，你就在边上等着啊。我下去抓个鱼。” 话落，她已经一脚踩进了水里。 溪水清凉，舒爽之意从脚底板直钻全身。 薛晴不由喟叹了一声。 她双手自然伸展了些，维持身体平衡，目光紧盯着那几条鱼，向前走。 可还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身后“哗啦”水声。 手臂又被拉住了。 薛晴一怔，回头。 谢瑾没脱鞋袜，直接跟着她踩进了水里。 薛晴立即站直了身子，惊讶：“小瑾，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 谢瑾清澈的眸子染了一层莹润水色，似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但眸底急切之色明显。 他摇了摇头，说：“不要。” 薛晴听出他的意思是“不要下水”，也感受到手臂处抓紧的力度。 那神色，似是她不是要去抓鱼，倒像是要去跳河。 她心里一软，这是在担心她？ 薛晴笑了笑，伸手，给谢瑾指了指那些鱼。 给他解释：“没事的，我是要去抓鱼。就那里，水不深的。你上去等我，好吗？” 谢瑾还是不松手。 薛晴耐着性子，抬手，轻拍了拍手臂上的手背。 温声安抚：“小瑾乖，我去把那几条鱼抓了，回去咱们炖鱼汤喝。要不然等会儿它们跑了，我会难过的。” 到嘴的肉飞了，她能一夜睡不着觉。 谢瑾眉峰微紧，抿唇，有些纠结的样子。 片刻，松了手。 薛晴叮嘱他：“你乖啊，去边上等着。” “晒晒太阳，把鞋子衣裳晒晒，湿着也不舒服。我等会儿就上来。” 这石头被水冲刷的挺滑的，这人别再摔一跤磕着哪了。 眼看谢瑾站在那不动，薛晴有些无奈。 这小傻子平日里听话得很，怎么今天说不动了？ 她想了想，心中一动。 换了个方向：“小瑾，你去帮姐姐再摘一些花吧。等会儿咱们带回家去，种院子里，肯定好看。” 谢瑾迟疑眨了眨眼，终于上了岸。 薛晴看到他没有晒太阳，上去了就蹲下身去摘花。 她不管了。 也行吧，不跟着她下水就行。 随即，她转过身去，继续往前探。 两三步走到那几条鱼旁。 没想到，那几条鱼悠悠摆着尾巴，居然还向她游过来了一点。 薛晴细眉微挑。 觉得这些忽然出现又怎么也不走的鱼，和上次那些送上门来的兔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弓腰、弯腿、伸手，小心地往水里探入手。 “哗啦！” 第一条鱼抓得很顺利。 被她盯上的那条，甚至在她的手慢慢靠近它时，它还贴了上来。 快、准、稳，一击即中。 其他几条感受到动静，仅仅是多摆了两下尾巴。 薛晴想了想，抓着鱼转身上岸。 把鱼放进筐子里后，然后带着筐子再次下水。 这次，可以说比方才还顺利。 她把筐子往水里一放，沉下去，微微倾斜。 为了防止第一条鱼跑，她一手按着那条鱼，一手扶着筐子。 倾斜的筐子似引诱的瓮。 在薛晴惊讶中，那几条徘徊至今的鱼，慢悠悠钻进了筐子里。 “……” 这还不止。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再抬眼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异常。 不远处，有一片黑影的水面，正在向她这边移动。 第42章 灵泉解毒 不一会儿，那片黑影到了近前。 她定睛一看。 是一小群手掌大小、活蹦乱跳的小鱼群！ 薛晴眨眨眼，彻底哑然：“……” 心里不由怀疑，是不是真如吴氏所说，她是有点子福气在身上的。 薛晴微微偏头，掀起眼皮扫了眼。 岸边不远处，少年侧身蹲着，正垂着头挖地上的花。 收回视线，她将一只手向前探了探，挨近已经到了脚边的小鱼群。 也就须臾间。 无人看到，那一小群黑乎乎的鱼群，消失在了溪水里。 同一时间，灵泉空间里一个刚被挖出来的小塘里，一群小鱼忽然落入。 薛晴直起身。 一手叉腰，一手拎起筐子瞧着。 唇角无声扬起，开心不已。 - 薛晴抓了六条鱼，个头大小不一。 但筐子不存水，六条鱼一天内也不好吃完。 她想了想，趁少年不备，迅速将两条小一些的也收进了空间。 然后拎着四条鱼，折身回岸。 一上岸，薛晴对上谢瑾流着喜色的眸子。 她眸光四下转了一转，这才发现不对劲。 谢瑾在她抓鱼的时候，将面前这一片的太阳花，全都摘完了！ 连根拔起！！ 地上那堆有样学样用野草茎扎起来的，一把一把的花。 摆了一排。 薛晴怔了怔，张了张口。 最后扯唇，夸他：“小瑾真棒！” 二人收获颇丰。 薛晴背了一背篓的太阳花，谢瑾拎着四条鱼的筐子。 没有再往别处走，直接回了村子。 - 刚到东头路上不远。 薛晴看到几个村民行色匆匆，神色慌张，齐齐往一处地方而去。 经过时，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这是吃什么了，怎么能中毒了？” “太吓人了！不知还能不能活呢……” 薛晴心间骤然无缘由的一紧，猛地站住脚。 恰逢又有人经过，她唤住其中一人：“大娘，这是怎么了？” 大娘喘着粗气，面色惊恐，连比带划。 “哎呦吓死人了！听说杨云家的人都晕倒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呢！” 说罢直接转身往一边跑去。 薛晴愣住。 杨云？谁是杨云？ 是……是吴氏她们做工的那个纺织户家！ 糟了！吴氏和杨小枣都在！ 薛晴一瞬惊惶袭身，动弹不得。 袖口被拉动，有人叫她，“姐姐？” 她怔怔低头，随着拉扯的力度，看到一只指骨清晰清瘦的手。 回过神来，薛晴抬腿便要跟上去。走了两步，猛然想起忘了什么，又连忙回身。 谢瑾就在她身后一步远处，紧抿着唇要跟上来。 他眉头很紧，神色是少见的不安。 见她看过来，少年眼瞪大了些。像是不知为什么停下了脚。 薛晴重重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怦怦乱跳的心终于稍稍稳了下来。 她压下心里的急切，将人支开。 “小瑾，你先回家。找个大一点的盆放些水，然后把鱼放水里。” 她叮嘱：“若是我和婶婶回去晚了，你就等等，别乱跑。” 这种情况下，那边肯定乱的很，谢瑾过去不合适。 谢瑾乖乖点了头，说：“好，瑾儿回家。” 薛晴唇角干巴巴一扯。 “嗯，回去吧。看好鱼，别让它跑了。” 谢瑾很听话。 带着薛晴取下的背篓，从另一条路回去。 - 到了杨云家，人很多，很嘈乱。 院里院外几乎都挤满了人。哭喊声、交谈和争论都交织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薛晴。 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 众人一心都在这件事本身上。 杨云家是做布料生意的。 因为这几年生意经营的好，供货就多了些。 杨父主外，为了照顾生意，常常住在镇上。 杨母主内，带着十三岁的儿子杨云和刚五岁的小女儿，住在村里。 后来夫妻俩一合计，将家里的房子一改，添置了些纺织工具，就成了一个做工的地方。 最后，就招了许多附近村里的妇人们来做工。 反正招谁都是招，给亲戚邻里帮衬些也挺好。 零零总总算下来，少说也有一二十人。 一共三间屋子，四处都是染缸和织布机架子，地上躺着中毒的人。 很拥挤，也很乱。找人就很麻烦。 薛晴没来过这，不知道吴氏她们平日坐在哪，问人，又没人有心思理她。 她只能一间间自己去找。 也是幸运，刚进到第一间走了半圈，就在地上看到了吴氏，身边是杨小枣。 她还看到了刘氏和李氏。 其他地方也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面色青紫，口吐白沫。脸上的痛苦很明显，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是村民们说的菌子中毒。 薛晴心中一揪，慌忙上前。 另一旁，杨村长和几个年长的人，正在拧眉争论着什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这个样子！” “小川那孩子，什么菌子都往锅里扔，一个没看住……” “去请大夫的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多久了！” 有人应声：“回来了！方才回来了！” “回来了？那人呢？！” “二山说陈大夫上山挖草药去了，只有个小药工在，啥也不懂，就没带人回来。他折身去镇上请了。” “那怎么办？！探这鼻息都快没了！” 去镇上来回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 等大夫请到了，这些人还不得魂归西天了？ “……” 情况危急，不能再等了。 薛晴眸光沉着，迅速考虑怎么行动。 眼下人多眼杂，她得躲着点。 她轻轻放下吴氏的手，起身，抬步迅速去灶房。 此时没人注意到她，灶房里是唯一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 打眼一扫，灶台上锅碗勺凌乱，里面还有没吃完的菌汤。 薛晴侧目，将目光锁在地上两个稍大点的木桶上。 她的金泉液本就所剩不多，又用在谢瑾身上不少，此时只能多稀释一下。 能稍微解解毒性就行，拖到大夫来。 恰好桶里面都有水，她立即动作。 将空间里所剩的金泉液，全都注进两个水桶里。 片刻后，薛晴收起手，拎起一个桶，抓了一个碗就急步返回。 一路避开四处的人，急行回到吴氏身边。 顾不得解释，她直接拿碗舀了水，蹲身给吴氏灌了一碗。 随即半刻不停的，又转去给杨小枣灌了一碗。 空寂凝结，所有人都在看她。 第43章 灵泉空间跨阶升级 一众人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这谁啊？她给她们喂了什么？！” “好像是水吧……” “怎么能随便喂呢！快拉开她！” 这么一会儿功夫，薛晴已经给吴氏和杨小枣各灌了两碗水。 她重重呼了口气，略微放松了些。 不等要来拉她的人碰到，她便豁然起身。 看向不远处的杨村长。 有人张嘴想要质问，薛晴率先开口。 直言解释道：“村长，这些水里有我加的清毒药丸，灌服可以减少毒的扩散。灶房里还有一桶你们可以给她们灌下去。等大夫来应当是没问题的。” 女子眉眼沉凝，十二分认真：“我说的话不管你们信不信，总要试一试。” 震惊、诧异，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杨村长在众人质疑声响起前，迅速回过神来。 怎么不信？ 这丫头一来，就先给吴氏娘俩灌了一通。若是假的，岂不是害了亲近的人。 他冲着一个人唤道：“李山，快！快去把那桶水拎过来，找人给她们灌下去。” 李山立即应了声，大步奔去灶房，将另一桶水拎了过来，怀里还抱了一叠碗。 已经被招呼来的几个妇人们围过来，手里一一被塞了一个碗。 杨村长扬声，叮嘱她们给地上的人灌水。 “劳烦诸位，给她们各灌一碗，若是水有剩余，再多灌一碗。” 村长说的话，比薛晴说的管用多了。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 两刻钟后。 “……有用没用啊？怎么没动静？” “就说她那药丸是假的吧。这小丫头哪里来的？” “我倒是见过，是杨老二那媳妇不知从哪救回来的，就前些日子那丫头还替……” “快看！动了！她们动了！” “还真是！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啊……” 真是奇迹发生了！ 地上原本奄奄一息的人，虽然还没有清醒，但脸上青白之色已经消散了不少。 不一会儿，有人转醒过来。 众人又惊又喜，欢呼声响彻整个院子，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薛晴身上。 薛晴确认吴氏和杨小枣的面色转好，才站起身。 她面目平静，对众人火热的视线并不在意。 事态稳下来，众人的心松了，便三五成群聊起来。 有些人是受害人的亲人，对薛晴感恩戴德，连声谢恩，又作势要下跪道谢。 薛晴应对了好一会儿，才将他们安抚下来。 刚歇口气，有人问道：“姑娘，你那是什么药丸啊？居然这么神奇！从哪里买来的？” “是啊，什么药这么厉害！” 薛晴一顿。 自然是没什么药丸，有也不能说啊。 她眉尖微蹙，有些为难：“这个……我也不知。” 她解释说：“我就是在外遇上了一个游方郎中，从他那里得了些保命药丸。我以前受伤时用过，知道有效，就拿来一用。” 她话音不疾不徐，坦坦荡荡。 众人便不多问了。只在私下议论着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 转开眼时，薛晴忽然发现吴氏醒了。 她连忙上前。 妇人一直温和的脸庞此时苍白的吓人。 薛晴看她缓缓扯起了一抹浅笑，嘴唇动了动。 她贴近了些。 吴氏声音虚弱，对她说：“小晴，我没事，别担心。” 薛晴紧抿唇瓣，眸子微动。压下心口轻微酸涩，点点头。 “婶婶，你别乱动。你才刚醒，休息一下。” “他们去请大夫了，等大夫过来，问诊施药就没事了。” 吴秀月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 这时，一个妇人红着眼走过来。 妇人二三十岁，身形微腴，衣着较为鲜亮。神色有些蔫哒哒的，已然是哭过一场。 薛晴看了眼，确定不认识她。 但心思微转间，就有了猜测。 妇人开口：“姑娘，是你救了这些人的命，真是感激不尽！” 说着，她对着薛晴深深地鞠了一躬。 薛晴抬手扶起她，同方才一样随口安抚：“没事，这位婶婶，不用放在心上。” “不！” 妇人直起身，情绪有些激动。 “若不是姑娘，我、我就是死，也不能安生了。” 这件事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们一家一定跑不了被责怪、怨恨。 有可能，他们再也不能在此地过活。 更别提做生意了。 她眼眶莹润，看样子又要哭。 “姑娘，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日后、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杨家的，您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薛晴明白了，这人是杨云的娘。 杨母拉着她承诺不知多少遍，仿佛若是她不应，便不让走。 “如此，我便应了。” - 薛晴原本是想等吴氏一同回家。 眼看天色渐暗，大夫还没来。 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再加上她在这里，不时就有人要和她搭话。 她便先告辞离开了。 其他的她不担心，毕竟杨村长还在这里看着。 回到家，谢瑾果然还在。 天色昏暗，院中没有点灯。 少年乖巧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下巴磕着手臂趴在膝头，垂头盯着面前的一个大盆。 听到动静后，他猛地直起身，看过来。 看不清脸，但模糊对上视线后，薛晴还是笑了笑。 “小瑾，在看什么？” 话音落，已经走上前，低头一看。 盆里果不其然是她抓的那四条鱼。 “别看了，”薛晴唤他，“帮我端回灶房里吧。” 谢瑾立即站起身，应了声“好。”，然后弯腰将盆抱了起来。 点了灯，灶房瞬间一片光亮。 谢瑾将盆放下，看着薛晴。 薛晴是想炖鱼汤的，但是吴氏和小枣现在中了毒，最好先不喝。 便准备改成清粥。 侧目看到谢瑾，便拉了他在灶台边坐下。 “小瑾，来，你坐这，帮我烧火。” “咱们把饭做出来，晚会儿婶婶和小枣回来就能吃了。” - 薛晴在锅里下了米，就坐在谢瑾身侧，盯着盆里的鱼。 谢瑾眼中，女子同他方才一样，盯着鱼不动了。 其实薛晴意识化形，已经进了灵泉空间里。 因为意想不到的，在她踏进院子时，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波动。 所以急切想来看一看。 一看之下，她震惊非常。 灵泉空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重塑了。 原本不算宽敞的空间，此时向四周扩展了十倍不止。 两极泉眼的水量大幅增多。 晶亮的灵泉水自泉眼处，向远处延伸出了一道一步宽的裂缝，最后隐入白雾中。 仿佛取之不尽。 而一个时辰前已经干涸的金泉液，此时已经储满了一人怀抱的大坑。 金色流光细碎闪动，溢彩炫目。 灵泉空间这次居然连跨两阶，升到了第四级！！！ 第44章 防人之心 薛晴回过神来，缘由已经不用想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兴奋地在空间里来回踱步，喃喃自语着，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一边丈量空间，一边在脑海中开始构思未来蓝图。 前些日子她之所以只挖了个小坑，不太想大动作，是因为空间和灵泉水的用量实在是太过限制，即使她想做些什么都施展不开。 如今有了那么多可供开发的余地。 不仅可以开辟果树、药草种植区，还可以大大挖坑搞养殖了！ 灵泉空间升级到第四级，能对她的生活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和加持。 薛晴熟练的进行空间规划，决定好好发展她的事业。 - 清粥很快熬好。 薛晴又摊了鸡蛋煎饼，卷了咸菜，让谢瑾先吃。 “你吃吧，吃完了你先回家去。” 谢瑾摇头说“不”，然后垂下眼睫说了声“婶婶。” 意思是想等吴氏回来。 薛晴柔声给他解释：“婶婶回来估计要很晚了。你回家去吧，明日早上再来看婶婶。” 谢瑾被劝住了。 吃过饭，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过不久，吴氏和杨小枣被同村的妇人搀扶回来。 母女俩走得慢，但看着已经无大碍了。 “婶婶，小枣。”薛晴上前，一手搀了一个将人接了过来，“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杨小枣摇摇头，没说话。 小孩子头一遭遇上中毒情况，身子弱，又到现在还没吃上饭。 整个小人儿像蔫儿吧唧的花一样，头都要抬不起来了。连绕着打圈转的墨墨都不理了。 吴秀月比杨小枣好一些，但也比平日里虚了不少。 说话声音都轻了：“我们没事了。” 她没有推开薛晴的手臂，随着往屋里挪。 薛晴又问：“那大夫怎么说的？” “无大碍。” 吴秀月虚声说道：“毒已经差不多解了，再喝喝汤药，过几日就好了。” 薛晴没有多说，给娘俩盛了缀着青菜的清粥和煎饼。 吴氏自己吃起来，薛晴给杨小枣喂饭。 吃了饭就催她们去睡。 杨小枣被揽上床榻，一躺下就屈膝蜷缩起来。 薛晴给她盖上薄被。许是真困了，沾了枕头就闭了眼。 吴氏看着像是还想说什么，被薛晴唤住。 “婶婶，你们身子虚，有什么事明儿个咱们再说吧，你先好好睡一觉。” 等人睡下，薛晴去到灶房里。 吴氏娘俩这两日不能吃鱼了，只能将鱼先养起来。 把水换成灵泉水养两日，还能给鱼提个鲜。 - 翌日，天刚亮，薛晴就爬了起来。 吴氏回来时手里拎了三包药，每日早晚要喝一碗。 她一边做早饭，一边给娘俩熬药。 吃过朝食，薛晴将药汤倒出来。 一碗汤药分了一大一小的两份。杨小枣因为还小，就只喝了小半碗。 然后往里分别加了金泉液。 这样配上汤药喝三日，定然是毫无副作用了。 杨云家这几日停工了，中毒的人都需要在家休养三日。 吴氏喝过药也便留在家里歇着。 薛晴这才问起情况。 她在救了人之后没有多留，也就没有仔细问询情况。 吴秀月叹了口气，“就是意外。” “昨日晌午，小云那小子和小川一起上了山，不知从哪挖了一筐菌子回来。” 杨云和杨小川赶着新鲜，捣鼓了一大锅菌汤。 原本做好后干巴巴的没什么味儿，杨母看到了，不忍扫了儿子的兴，便经手加工了一下，最后味道还不错。 但是菌汤的量就更多了。 “实在喝不完，就给我们都尝了尝。” 薛晴点点头。这倒真是意外了。 采菌子是常有的事。山上的菌子各种各类，什么样的都有。 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分辨出哪些是无毒的，哪些是有毒的。 她平时采摘时，因为有灵泉在，所以不用太在意。 但是其他人没有金手指，只能靠眼睛和经验辨认。 但杨云和杨小川年岁小，经验不足，采摘了有毒的菌子，杨母又没有仔细看，这才连带着坑了一屋子人。 也是无妄之灾了。 说到这，吴秀月想到什么，偏脸看向身旁女子，抿了抿唇。 薛晴觉察到吴氏欲言又止。 侧目看她，“婶婶？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吴秀月犹豫一瞬，最后开了口。 “小晴，我听说，你有救人命的药丸？” 醒来后，她听到了很多人的议论声。 最后才听明白。 原来，救了她还有那么多人的人，居然是薛晴！ 她眼眶泛红，“这次婶婶和小枣能活，真是多亏了有你。” 薛晴不想她哭，笑着摆摆手，说：“也恰好我有那东西，能救人自然是物尽其用了。” 吴秀月看女子无所谓的神态，心底一叹。 身怀宝贝的人并不在意，但其他人就不这么想。 村民们赞薛晴善心，闲话薛晴如何救人。 自然也就有人问询那救人命的药丸，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 还有人来问她，薛晴有什么来历和家世。 她无言以对，因为她也不知薛晴有什么灵药。 就连医术，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的。 她当时从昏沉中醒来不久，听着那些人的话，也不由走了神。 她想到了初时看到薛晴的样子。 狼狈不堪，干干瘦瘦的，身上布料虽不是粗布麻衣，但也不是锦衣华服。 不像是大家小姐，更像是从哪逃出来的丫鬟。 但是醒来后，她渐渐就不确定了。 薛晴识文断字，有礼有节，会做生意，会医术，或许还有很多未可知的方面。再加上那周身的气质。 就能断定，必不是平常女子了。 想到前头薛晴说双亲亡故，她就想着，或许薛晴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只不过亲人已逝，她遭了变故。 这样的女子，有灵丹妙药也不奇怪。 吴秀月有一肚子话绕在舌尖。 但又觉得有些事情，薛晴没有必要同她说。 她只能道：“小晴，你若是还有那什么救命药丸，就……藏起来吧。” “嗯？” 薛晴一诧，心念微转间，明白了过来。 笑意微敛：“婶婶，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吴秀月为难，“只当是婶婶小人之心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薛晴眸光微转，点头应了。 “婶婶放心，我记下了。” 院中响起细微动静，二人齐齐偏了偏头。 吴秀月知道薛晴认真考虑了她的话，便松了心神。 想起院子里的人，笑了笑：“是不是小瑾忙完了？” 第45章 上门道谢 “你让他种花，也不去瞧瞧。” 吴秀月看向女子，有些好笑。 薛晴笑了笑，“没事，就当是给他玩了。那花往土里一塞就能活。” 说是如此，她也站起身准备出去了。 “婶婶，你们再歇歇，我出去看看。” 起身时，还顺手摸了摸杨小枣露在被窝外面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昨日天晚了，那一篓子花就扔在了那里。 今早吃过朝食，谢瑾将背篓捞起来抱在怀里，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看着她。 她才想起昨日同他说过，那些花答应他要种在院子里。 薛晴教谢瑾种了一小片后，恰好赶上药汤熬好了，便进了屋。 谢瑾就留在院子里继续种。 方才的动静，也不知是怎么了。 走到门边，她挺好奇，探头看了眼。 就看到谢瑾坐在地上，在和一条小黑狗，大眼对小眼的对峙。 “……” 小黑狗狗嘴里，还吊着一根摇摇欲坠的花。 看来上墨墨在抢花？ 薛晴唇角翘起，走过去，“墨墨。”她拍了拍手。 小黑狗立即支棱棱跑过来，贴着脚边转了一圈。 薛晴没理它，看向谢瑾已经种了一排的花，“小瑾好厉害，种了这么多。” 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了，谢瑾的动手能力是不错的。会烧火，会做杂物。种花她也只教了一遍。 学习能力很强。 她看筐子里还有一点，就蹲下来一起。 “种完花你要回去吗？” 谢瑾闷着头，片刻摇头说：“不要。” 他不想回去那个院子，那里没有声音。 薛晴也随他。 前几日谢瑾每日早晚来，吃完饭就离开。因为吴氏忧心会被人说闲话。 但薛晴没什么概念，也觉得不至于。 她知道谢瑾不喜欢他自己的院子，宁愿在吴氏这里，坐院子里发呆也不想回去，就由了他。 她想了想，笑问：“那我等会儿拿果子做个吃食，你试试削皮好不好？” 谢瑾立即抬了头。 脸上被自己手上的泥糊了一片，眸子亮亮的，“嗯”了声点头，说：“好。” - 薛晴每天都用金泉液配着汤药，给吴氏娘俩调理身体。 第二日时，二人就明显感觉到身体已经好了。 全身轻松，神清气爽。比着中毒之前还要利索。 吴氏一连声的夸赞那大夫看病有用，真正的对症下药。 薛晴在旁笑笑没吭声。 三日的休息时间，难得她们能毫无负担的留在家里放松一下。 薛晴也比较开心。 但吴氏躺不住，没事就在院子里刨坑种菜。 杨小枣也把她那一窝六只兔子，全抱出来遛弯。还要一边防备着长大了些的墨墨。 不过墨墨没有注意那一群小不点。 只要薛晴在家，它就围着薛晴转。 谢瑾来蹭饭时，还会帮着吴氏一起种种地，陪小枣一起抓着菜叶子给兔子喂食，或者同薛晴一起烧火做饭。 几人就这么闲闲散散过了两日。 第三日傍晚时，薛晴准备把那四条多留了几日的鱼处理了。 她挑了两条宰杀了。 剩下两条用绳子穿了腮帮，一手拎着，“婶婶，我去给六伯伯送个鱼。” 吴秀月没有异议，应了她一声。 薛晴拎着鱼出门，院门晃晃一瞬，半敞着顿住。 一双清澈的桃花眸子一眨不眨，跟随女子背影一直到院门口停驻。 看了半晌，然后无声低垂下视线。 不一会儿，谢瑾耳尖忽然一动，瞬间抬眸。 但院门口的人却不是他想见的。 他不想理，又垂下眼，拨弄此时蹲在他脚边的小黑狗的耳朵。 “小晴？在家吗？” 吴秀月听到声音，从小菜地直起身，偏头看过去。 三个人六只眼，视线直直撞在了一起。 她诧异：“娘？大嫂？” 来人是刘氏和李氏。 李氏胳膊肘上提着一个小篮子，脸上堆着笑。 吴秀月站起身迎上去，有些不确定：“大嫂，你们这是……” 上次带着东西来，还是两个月前给了她一瓜瓢糙米。 “二媳妇，我们是来找小晴的。” 刘氏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脸上深深的褶皱随着笑意微颤。 吴秀月如实说：“小晴出门去了。” “那行，那我们等等。”刘氏道。 她都如此说了，吴秀月也不好再说其他。 刘氏和李氏进了院门，才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不说杨小枣那小丫头身边，围了那么多兔子，让人眼前一亮。 就谢瑾这个傻小子，是怎么在吴氏这里的？ “小瑾？你怎么在这里？”刘氏惊讶问。 谢瑾头都没抬。 院子里静了静。 吴秀月抿唇，看了看谢瑾，接上话：“娘，是我让他来的。” 她解释说：“前几日小瑾不是伤了吗，手折了不太方便，我便让他来这吃饭了。” 刘氏听了后不在意，随意应了声便不问了。 怪不得这几日谢瑾都不去她那里拿饭了，原来是扒上了二房了。 不过对于她来说，谢瑾在哪吃都行。在吴氏这里吃正好。 说话间，几人听到院门动静。 方才还闷头不语的谢瑾听到动静，立即看过去，眼底瞬间一亮。 薛晴脚步一顿，面上不动声色。 她如今对于李氏和刘氏的应对，就是无视。 但是她想无视，对面人缠人的功夫了得。 “小晴！”李氏惊喜唤道。 刘氏开口：“小晴，我们娘俩是来向你道谢的。” 李氏附和道：“是，是。” 说着，她侧身越过吴氏，向薛晴走去。边走，边眉眼带笑道：“小晴，婶婶是来向你道谢的。” 薛晴听到这话，眉尖细微一动。 李氏弯着眼，快速挪步凑到薛晴身边。 “前日多亏了小晴你救了我们，如今我们大好了，就来谢谢你。” 其实她们还有些难受，只不过问题不大。又挂心着事，半天都等不了就来了。 话落，她向薛晴耸了耸手里的小篮子。 将上头的布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 “瞧，这是我们给你带的吃的。” 篮子里是七八个鸡蛋，和几个大小不一的洋芋。 “这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你别嫌弃啊。” 这和缓态度，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好的让人……心生怀疑。 第46章 私心 薛晴眉梢微动，目光划过二人不太真心的笑。 没有伸手去接。 看着她们，平静地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就不收了。” 别说东西她和吴氏已经不需要了，就是需要，也不会要她们给的。 听到薛晴拒绝的话，李氏脸上的笑意一顿，偏头和刚进门的刘氏对视了一眼。 李氏又道：“小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若不是你搭救，我们娘俩这命可就没了。” 薛晴摇了摇头，面色无波：“不过是顺手而为，举手之劳，是谁我都会救的。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唇角僵硬，脸上露出点尴尬的神情。 李氏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她掩映在袖口下的手攥拳，指甲掐在手心，才压下心底的烦躁。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难搞！ 若不是要打听消息，她才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 菌子中毒一事，在临山村及附近村子中，一夜间就传开了。 实在是中毒之事十之有八九，但这么多人的，还是头一遭。 两个多时辰的人荒马乱，方圆几里地的都在打听是发生了什么事。 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 第二日晌午就都知道了。 自然，众人也就知道了，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子，用灵丹妙药救了那么多人的命。 向来人言可畏。 知道的多了，闲言碎语也就更多了。 有人就在想，那女子所说的“灵丹妙药”到底是什么？ 空口一言，谁都没见过，一点影子都没有。 越是神秘，越能勾起人的探索欲望。 但薛晴自那日回家之后，就再没出过院门。 而吴氏口风紧。那么多人围着问，就只摇头说“不知”，半点没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 好事之人不甘心，也就将念头打到了杨家其他人身上。 李氏和刘氏被人撺掇了一番。 “那丫头到底拿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么见效肯定不简单！” “就是，听说那药掺水灌下去，一刻钟不到人就醒了！” “……若知晓是什么药，哪日再病了，岂不是能保命了？！” 最后有人将话头扯到李氏二人身上：“那丫头住在杨家，自然是什么都听你们的啊。咱们问不出来，你们问着定然是不费劲的吧？” 被一群人围着的刘氏和李氏，觉得十分尴尬。 自薛晴上次警告她们之后，她们是不太想去招惹人了。 但这些妇人都是熟识，平日里不少闲扯瞎聊、攀比脸面。 若是说她们害怕，岂不是很没面子？ 要被人狠狠嘲笑的！ 有人歪心思转得快。 又说：“灵丹妙药珍贵，那丫头肯定不会全拿来救人，肯定还有剩的……” “就是！若你们能打听出来，咱们就去寻来。不说能救命，再不济拿出去转卖银钱，定然价值不菲啊！” 也就这么一勾，激得刘氏和李氏二人又动了心思。 二人回家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娘，咱们怎么去问？” 李氏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问。 刘氏想了半晌，再次提出了之前的想法。 “咱们就说服那丫头，认老二媳妇当干娘。” 她吃盐做事大半辈子，有些事明白不少。 “那丫头看着像是要报恩的，只对老二媳妇有些亲近。” “若是认了干娘，她也就定了心。到时候……” 婆媳俩平日里默契很足，李氏立即明白过来。 她顺着想了想，有些激动。 “到时候不管是挣来的银钱，还是什么灵丹妙药，咱们就去找老二媳妇，肯定能落到咱们手里！” 而且…… 她们不仅是为了探听消息。 前几日，自从听到薛晴种出了很多又大又香的果子后，她们就急得心痒痒。 前段时间还觉得那些树长得太快，这才多久，就结了果子？ 她们不信。 但有人亲眼看到镇上的人来收果子，不容不信。 同时，心底还有止不住的惊疑。 她们不止一次的想过，吴氏院子里那些长势喜人的菜，还有如今那些突然长成又结出来的果子。 别人不知道，她们这些亲近之人是再清楚不过。 吴氏根本种不出来那些。 若是有古怪，就是因为薛晴那丫头到来之后了。 从这次救人之事来看，或许薛晴手里不只有救人的药，还有其他的能让菜成色好，让树迅速长大、结果的灵丹妙药。 所以，薛晴这个人，她们一定要留下。 而且，也一定要拉好关系。 想通以后，这心思怎么也压不住了。 二人商量过后，不情不愿将两家的鸡蛋凑了八个，在家面对面练了小半刻钟的笑脸。 借口道谢，亲自上门。 她们想得简单。 薛晴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 再怎么样，她们亲自上门道谢，总能拉近点关系。 但没想到，薛晴不仅没有按她们所想那般接了东西，连正眼都不想看她们。 李氏从进门起就在压着火气。 若不是那丫头身上有她们想要的东西，她怎么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做小俯腰的同一个小丫头说话！ 如此不识抬举！ - 薛晴不接茬，李氏和刘氏干巴巴往那一站。 空气凝结，一时间都人没开口。 刘氏粗糙的手覆上了薛晴的小臂。 她温声道：“晴丫头，前头是我们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但大娘和你大婶没有坏心的，你这次救了我们，我们很感激你。想着你们吃不好，就给你们带了吃食补补身子。” 她似有些语重心长。 “你瞧，你无亲无伴，还有之前说的……到时候若是被抓了出去，我们于心不忍啊。” “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就想着趁这次来，给你提个醒。” 薛晴转眸看她，眸底流动莫名黑沉之色。 微微启唇：“大娘想说什么？” 刘氏被女子秀丽容貌闪了一下。 心底惊异不已。 这才几日？怎么感觉这小丫头……越来越好看了？ “晴丫头，我们看你在二媳妇这住得挺不错的，我们也放心。不如，你就给二媳妇做干闺女吧？” 李氏又热情起来：“是啊小晴。你看这样，你给你婶婶做个闺女，是不是就不用担心被抓走了？皆大欢喜啊！” “以前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们定然会对你顶好的！” 她满脸期待的神色，不知道，还以为是全身心都在担心着薛晴。 薛晴看着眼前的二人，沉默了片刻。 也不知道她们照不照镜子。 她们脸上虽然看不出到底想要做什么，但那眼里的算计，都要遮不住了。 第47章 如何考虑 薛晴不管二人打的什么心思。 直言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虽然留在这里，但并不想认什么亲。” 她平静道：“我们没多熟悉，我的事情也不劳你们费心。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李氏气了个倒仰。 刘氏脸上的笑彻底僵住。 薛晴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不理她们了。 吴秀月左右为难。 她方才听到婆母和嫂子的话意，还挺欣喜。 但是转眼看到薛晴脸色，就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 她看不懂，但是她偏心薛晴。 眼看薛晴不想多言，她向前挪了半步，偏身微微挡住了薛晴。 “娘，大嫂，我看就算了吧。”她柔声劝阻，“小晴在这我这里住也是一时的，日后还不一定要如何的。” 刘氏和李氏脸色不好看。 磨蹭了一会儿，自讨没趣，拎着篮子扭头走了。 - 夕食过后。 吴秀月等谢瑾离开才去问薛晴。 “小晴，你……打算怎么办？” 二人点了一盏灯，坐在院子里纳凉。 不远处，杨小枣捞了一个小板凳坐着，和一窝兔子玩得不亦乐乎。 “嗯？”薛晴听到话，回过神来。 她方才在空间里忙活，重新给那一群小鱼，挖了个大坑养殖。 吴秀月犹豫了一下，再开口时又明确了一下。 “小晴，我之前同你说的……你考虑的如何了？” 薛晴明白过来，回她：“婶婶，我不想谢瑾掺和进来。” “为何？”吴秀月诧异，有些疑惑。 就薛晴那些条件，寻遍了最近的两个村子，也就一两个符合。 但是一个因为太过粗鄙薛晴看不上，一个又推拒过了。 眼看就要月底，再过小半月就是算民之日了，那薛晴…… 薛晴想了想，如实道：“我是想这个人解决立户之事，但是谢瑾没有自我决断的意识。他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但我是清醒的。” “不能因为我的事，而影响到他以后。” 谢瑾的智力有限，若是她将人哄着帮她解决事情。 等事情解决之后，她独立女户。 那谢瑾要怎么办？ 吴秀月觉得她想的有些多了。 “小晴，小瑾虽然有些傻，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是喜欢同你待在一起的。” 这不是空话。 就这几日的相处，她就能看得出来，谢瑾对于薛晴那是言听计从的程度，几乎走哪跟哪。 她看着，若不是有所顾虑，谢瑾都想住下了。 若是薛晴同谢瑾说，他们可以住在一个院子里。 即使不是真夫妻，谢瑾肯定也是愿意的。 只是……薛晴不愿。 薛晴笑了笑，没有反驳：“是。” 谢瑾是挺粘她的。 “但是，他应当也只是没有人同他玩，才亲近的我。他对小枣挺好的，对婶婶也是啊。” 吴秀月想说那是不一样的感觉。 但薛晴又开了口，将她想要说的话，猝不及防打散了。 “不过……婶婶，”薛晴顿了顿，把早就想问的话问出口，“我觉得，小瑾似乎不是大娘的侄儿吧？” “啊？”吴秀月心头一跳，“小晴，你怎么会这么问？” 薛晴看着吴氏的反应，便明白过来事有反常。 从这次吴氏给她推荐谢瑾开始，她就在想。 若谢瑾真是刘氏的侄儿，吴氏怎么可能那么理所当然的做决定？ 嫁娶之事可不是蹭顿饭吃，虽说她不与人做真夫妻，但成婚可是真的。 吴氏居然不同刘氏说一声，就替谢瑾做了决定。 还一副真心想让谢瑾跟着她的模样。 这事，很不符合吴氏的性子。 吴秀月眼睫一颤，有些躲避的偏了偏视线。 居然被薛晴看出来了！她要怎么说？ “小瑾……确实是婆母的侄儿，就是……就是婆母不喜小瑾，所以才……” 薛晴目光不动声色，在吴氏脸上和揪着的手上溜了一圈。 转开话头：“婶婶，小瑾这幅样子，是天生的吗？” “还是说他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这幅样子？” 吴秀月抬眸。 没有发现女子脸上有其他异样的神色。 她想了想，觉得那些事说出来也无碍。 便道：“小瑾是三年前痴傻的。” “三年前？！”薛晴惊讶。 那就是十五岁时。原来不是天生如此。 吴秀月点头：“对，三年前。那时他家里人出了事，一夜之间双亲亡故……他无家可归，又不知怎的遇上了山匪，摔到了头，醒来后就是这样子了。” 薛晴托着下巴，唇角细微撇了撇。 很多问题。 但她知道，吴氏不会再多说什么了。或者，吴氏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她心底一动，又问：“那他脸上的红斑和异瞳，是天生的吗？” “应当——是的。”吴秀月略一迟疑，“他来的时候只有头上有伤，红斑和异瞳当时就已经那样了。” 薛晴略有所思，没有再问。 但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来回。 经过这一番话，她觉得，谢瑾应当不是刘氏的侄子。 还有他家一夜间双亲亡故。 是什么情况，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火意外？劫财杀人？还是……仇家寻仇？ “小晴？你当真不想考虑小瑾吗？” 吴秀月还是不死心。 “小瑾一直都很乖，但就是太乖了，总是一个人。” “若不是我身有不便……怕引人闲话，我倒是宁愿亲自来照顾他。” “他痴傻，不让人费心。只要你待他好，不就行了？” 总比同一个陌生男人相处自在些。 “不了。” 薛晴果断拒绝。 “我需要对方明确确认想要的利益，知道所承担的风险和后果。这样才是合作。” 而谢瑾，明显不符。 她可以把谢瑾当作朋友拉一把。 但是不能趁人之危，将人往水里拉。 吴秀月叹了口气，思量半晌，明白过来。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劝。 薛晴心善，她就不要再唠叨了。 她思虑片刻，又道：“要不……我再去别的村子寻寻？” 薛晴不置可否，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若找个离得远的村子，她就不能留在临山村这边了。往来都有些麻烦。 如果可以，她其实是比较想留在临山村的。 毕竟环境已经熟悉了，还有吴氏、小枣、谢瑾和杨六伯他们这些人，也相处不错。 吴秀月不再劝，暗自盘算着。 等明日上工去，再去同那几个好话的婆娘打听打听。 第48章 暗处的人 转天一早。 薛晴终于将那养了几日的鱼顿了鱼汤。 鱼被灵泉水泡了这么些天，汤里还加了上次去镇上时买的几样香料。 熬煮出来，不仅肉质更加嫩滑，汤喝起来也鲜美得很。 朝食后。 吴秀月就同往常一样，带着杨小枣去上工了。 谢瑾的手也好了，吃过饭后就垂着头离开了。 日子又恢复往常。 薛晴要考虑的事情较之前多，便也不如之前闲心，窝在院子里闲躺着。 晌午头上。 薛晴简单收拾了一下，再次上山去了。 这一次，她目标明确。 为了充盈空间而来，自然是什么有用就收什么。 她一双眼睛一刻没闲着，溜溜转着四处，仔细搜寻着能吃、能用的所有东西。 看上的就挖出来，然后收进空间里。 薛晴走了一路，眼睛一亮一亮又一亮。看到一片鲜嫩的野菜也往空间里塞。 现在空间有了富足之地，她能将边缘区的很多东西都收了。 但这边经常被人翻寻，已经没有什么太过有用的东西。 薛晴边走边想着。 等抽空，她要往山的深处去转转。 经验告诉世人。越是无人去过的地方，就越藏着很多的好东西。 日头渐渐西移，薛晴这次满载而归。 除了两棵枣树苗和一棵桑果树、十来根铁山药，一些野菜之外。 她还挖了几株勉强能卖得上钱的药草。 薛晴看时候不早了，便寻了个阴凉地方，坐下来歇脚。 同时，意念微动，进到空间里忙碌起来，整理这次寻到的东西。 空间里能使用的地方，已经被她划分成了好几处特定区域。 她将挖来的枣树和桑果树，种在了“果树培植区”。接着把药草，种在“药草培育区”。 野菜和野山药不用种，带回去就吃掉了。 薛晴在空间里忙忙碌碌，乐不思蜀。 看着已然焕发生机的空间，充满成就感的同时，久违的心满意足也萦绕心头。 然而，薛晴并没有察觉到。 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 十步之外，一丛略高的杂草丛后。 正躲着一个脸上长了一堆青春疙瘩，矮瘦的少年。 他已经跟了薛晴一路了。 若是薛晴此时能看到少年人的脸，便能认得出来。 这人就是那日欺负谢瑾的一群人里，那个叫嚣最厉害的刘石头。 刘石头是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之徒。 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在四处闲逛。 今日，他正要去寻乐子时，不经意一转头，便看到了薛晴背着背篓上山。 他以前不认识薛晴。 但自从上次她帮了那傻子之后，他便记下了这么个人。 心思一转间，刘石头想起了那日，被薛晴搅乱了他们同那傻子寻乐子。 恨得牙痒痒。 看到薛晴上山，他心里恶劣浮起，便跟了上来。 本想着恐吓一番，或者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没想到，他却目睹了那么神奇的一幕。 薛晴别的没干，就只顾着挖挖挖。 但是挖出来的东西到了手中之后，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石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喃喃自语。 他狠狠揉了一把眼，心中暗自琢磨了一路。 听说这丫头还拿了什么灵丹妙药，救了村里很多人的命。 莫不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若是不然，怎么能解释他所见？ 薛晴下山的同时，刘石头也从另一边匆匆跑回了村子。 - 刘石头下山后，直奔他们的大哥——杨铁虎家。 “大哥——！” 杨铁虎正在院中闲躺着昏昏欲睡，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 “叫什么叫！吓老子一跳！”作势就要抬脚踹。 刘石头正在兴奋头上，半点不怕。 “大哥，那、那丫头手里有宝贝！” “宝贝？丫头？”杨铁虎有点懵，“你说谁？” 刘石头半口气没歇，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说不定是个能装东西的仙物！咱们要是弄到手，可就发达了！” 刘石头满脸谄媚地说道。 杨铁虎听了，眼睛里满是质疑。 “真的有这事？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又在哪瞎晃悠把眼晃悠花了？” 还什么仙物，胡扯吧。 “真的！” 刘石头立即急切认真强调，“我真看见了！原本好好在手上，一眨眼‘嗖’一下就不见了！” “……” 杨铁虎看他目眦欲裂的红眼眶，一言难尽。 刘石头这小子脑子一向不好，莫不是癔症了吧？ 盯着人看了半晌，刘石头坚持己见。 杨铁虎依旧不信。 但他同刘石头一起长大，知道这人犟的很，不欲多作争辩。 片刻后，他压低声音，算是随意将人打发了。 说：“那行，等改日你再看到她，就来唤我。咱们一起去瞧瞧。”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宝贝。 - 薛晴满心欢喜下了山。 回到家，准备做夕食时，想起还有一些摘下来的果子没有吃。 那些果子没有放进空间，不保质，仅仅两三天表皮就有些皱了。 再不吃就浪费了。 薛晴略一思索，便捣鼓起吃食来。 吴氏和杨小枣回家后，薛晴打发杨小枣去喊谢瑾。 吴秀月疑惑：“小瑾怎么了？” 自从谢瑾的手养好了之后，他便没有再来蹭饭吃了。 冷不丁去唤人过来，她以为是谢瑾又出了什么事。 薛晴笑：“他没事，婶婶。就是我做了些吃食，让他来一起尝尝。” 杨小枣很快将人带来了。 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模样，异瞳清亮。 几人忙活了一阵，然后在堂屋各自坐下。 桌上摆着一盆没见过的菜。 “这是……”吴秀月看了一眼，“果子做的？！” 她看到细碎的果肉了，也闻到了果子酸甜的清香味道。 “对，”薛晴点头，拿碗开始分，“就是最后那几个果子做的。” 她做的是酸甜果肉羹，挺简单。 就把那些果子去皮，全部切成小丁状，放在一起熬煮片刻，然后加糖后晾置就可以了。 若是有奶制品，味道肯定会更佳。可惜没有。 因为里面她加了刚从山上摘的，有些发酸的梅子和山楂，所以中和了甜味。 酸酸甜甜，凉凉爽爽。正适合夏日解暑。 薛晴将碗递过去，“小枣，尝尝。” 杨小枣圆溜溜的眼睛黑亮。 “谢谢姐姐！” 薛晴正看着小丫头吃得欢，忽然感觉到另一道视线。 扭头看，是谢瑾。 第49章 李氏求救 少年眉眼清俊，眼神清澈，却似有话说。 薛晴心里一动。 伸手去拿另一个小碗，盛了一碗推给他。 “小瑾也尝尝。你不喜甜食，但这果子倒是还好。” 谢瑾方才放在桌下的手抬上来，拢住碗。 垂眸看着碗里的东西，同时嘴里应着：“吃果子。” 他还连点两下头，很认真的模样。 薛晴不由笑了笑。 吴秀月尝了两口，爽口舒适。 想夸赞薛晴两句，抬眸就看到面前三人的相处。 就像是真的一家人一样。 她心底温软，眉眼都更舒展了。 眼前这种温和的情景，她以前是绝对没想到的。 “小晴的手艺真好，什么稀奇的吃食都会做。” 薛晴含笑谦虚。 其实也没什么手艺。很简单，别说吴氏，就是谢瑾若是学学也会做出来。 只不过就是新奇了点罢了。 几人吃得开心，薛晴也很有成就。 暮色渐深，薛晴点了灯盏放在桌上。 烛光微荡间，她视线突然一顿。 谢瑾的脸上…… 此时，四人坐的是四方桌，一人坐一边。 谢瑾就在薛晴左手边，迎着烛火，亮光映照在他脸上，什么都看得很清晰。 薛晴微讶中，不自觉凑近了人些许。 二人离得近，薛晴目标明确，凝神专注。 这么一凑近，就看得更加仔细。 她心底动了动，因为她感觉谢瑾脸上的红斑，颜色似乎比以前淡了些。 心念千转间，薛晴又凑近了些。 心里想着之前吴氏所说的话，说谢瑾被刘氏接回来时，有三样不能被忽视的异样。 ——痴傻，红斑，异瞳。 也正是因为这些，他才被人嫌弃、欺凌、甚至舍弃。 吴氏和她上次聊过，也都以为红斑和异瞳是天生的。 但是，若这红斑真的变淡了…… 那是不是就说明，这是后天造成的？ 随着薛晴的靠近，闷头吃饭的谢瑾也察觉到了。 他懵懵抬头。 在烛火中，琥珀瞳仁更加莹亮，正对上女子直直探寻、深思的黑亮杏眸。 谢瑾的肩脊莫名有些紧。 他也不知为何，霎那间就坐直了身子，手中的勺子都有些抓不稳。 他无措的转着眼珠，四处乱看。 吴秀月也发现了异样，偏头看过来。 “小晴？怎么了？” 薛晴回过神。 她压下心底的想法，收回身子坐好。 随口道：“没事，我就是……看着小瑾的眼睛挺好看的。” “……”吴秀月心下一动。 她顺着话音朝谢瑾看去，唇瓣微微张了张，却没说什么。 但是心里忽然一紧。 谢瑾的眼睛与常人不同，薛晴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就是因为这双眼睛，谢瑾遭受了不知多少的恶意嘲讽。 就连她，第一次看到时，也不敢与之对视。 哪知，薛晴居然说好看？ 若是前两日，她会以为薛晴看上谢瑾了。 但是现在她想了想，或许只是随口一夸吧。 薛晴收回了视线。 她心有思虑，所以也就没有看到身旁少年人的异样。 少年那双异色瞳孔深处，应着近处的火烛，倒映了一簇微微晃动的小火苗。 一晃一晃的，很亮。 明明桌上烛火的温度，并未扩散太远。 但那眸底的小苗苗，却似是有些烫人。 - 翌日晌午，薛晴正在屋里数钱。 她在看自己现在有多少家底。 这段时日闲适了太久，虽然刚卖了果子，卖人参也还有不少余钱。 但之后不久，她或许就要“大出血”了。 立户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找人打点是不可能的。 要抓紧挣钱了。 念头还未落地，就听到“砰！”一声重响声。 薛晴眉尖一凛，迅速收了银两，起身大步去往门外。 院门被重重推开。 本就破旧的木门因为撞击猛地回撤闭合，又被进来的人“啪！”地拍向两边，吱吱呀呀晃了两晃，像是要掉下来了。 那妇人哭天抢地扯着嗓子唤她。 “小晴！” “小晴——你救救你大伯啊！” 薛晴眉头一蹙，站在门边没动。 李氏抽噎着，脚下不停，直奔过来。 她三两步扑过来，薛晴动作慢了一步，没躲开。 “小晴，你一定要救救你大伯，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李氏抓着薛晴手臂，力气很大，抓得有些疼。 薛晴拧眉，“他怎么了？” 李氏捂着嘴，“我、我也就是多说了两句，他就、就拿剪刀捅了自己！” 她很委屈，哭泣不止。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辛辛苦苦伺候他，他是半、半句不中听的都听不得……” “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薛晴听了个清楚，也大概明白了缘由。 杨老大居然自杀了？ 她听吴氏说过，李氏的相公、杨家的大儿子、杨文林的爹，是个两条腿都断了的残废。 因为动弹不得，经年都在床上躺着。 如今那人居然自杀了。 听李氏的意思，是因为她说了什么，对方受不住，所以才如此。 看来婆娘的嘴，还能堪比杀人刀。 “小晴，你的灵丹妙药一定还有吧？” “快！快救救你大伯！” 薛晴没应：“大婶婶，你应当赶紧去找大夫。” “不，不！”李氏含泪摇头，“找你肯定有用！你有救人的灵丹妙药！就你上次救我们的！” 她哭嚎的久了，嗓音有些哑。 “小晴，你救救他吧，他快要不行了……” 薛晴没挣开她的手，只能紧着眉心。 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什么用，李氏根本听不进去话，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薛晴心内一叹，开口：“走吧，先去看看。” 李氏嚎啕的嗓音戛然一止，愣怔一瞬。 然后惊喜交加：“……好，好！走、走。”说着就要拉人走。 薛晴趁她精神力一松，强硬翻转手臂，让自己的手抽离。 随即认真强调：“但是，大婶婶，你最好赶紧找人去寻大夫来治伤。我的药只能吊着口气，不能起死回生。” - 二人脚步匆匆赶到大房的院子。 乱糟糟的，有杨村长在，有刘氏和杨父的哭声，还有不少乡亲邻里。 看到人时，薛晴眉心狠狠一跳。 男人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闭着眼。 胸口插着一把剪刀，刀尖已全部入胸，半身血污。 薛晴脸色冷然严肃，看向李氏。 “大婶婶，你确实要去请大夫。我即使有药，对这样的伤也不会起多大的作用。” 杨老大这情况，要将剪刀拔出来才是。 第50章 救治杨老大 李氏看到人后又陷入了愣怔，一时没有听见。 一旁的杨村长接过话，解释说：“请了，你婶婶来的早，已经去请了。” 他们听到这事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知道吴氏去请大夫了，也就没再去，等在这。 薛晴点头，放了心。 侧目看，李氏又开始哭了。她想了想，转身准备往外走。 刚踏出一步，手腕猛地又被紧紧拉住。 李氏脸色泛白，颤抖的手传递出她此时仓惶的心绪。 她拽着薛晴，哽着声躬身，似是要趴在薛晴身上，开口求。 “小晴！你别走！你、你救救他……” “之前是婶婶错了，你、你别和婶婶计较，你……你就当婶婶求你，你……” 薛晴垂眸落在李氏脸上。 不复之前所见过那般的算计。看样子是真心的。 “大婶婶，我不走。” 她用了点力，将李氏的手扒开。 解释说：“我其实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只不过是有点用处的药丸而已。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可以让他撑到大夫来。” “大婶婶，你松手吧。我去倒水。” 李氏哽声一顿，连忙松手。 “好好……你快去，快去！” - 薛晴去了灶房。 院外有不少人，但她没有关门，只在侧身时掩了掩手里的碗。 金泉液清粼粼的，被她注入温水里。 薛晴端着碗走到杨老大身边，垂眸看。 男人气息微弱，看样子像是已经晕过去了。 但她离近了之后，发现男人眼皮颤动着。 应该是没有晕的。 或许……只是不想睁开眼。 她将碗递给李氏，“大婶婶，将这碗水喂给大伯吧。” 李氏看着水，犹疑不定：“这里面……真有药丸吗？” “有，已经化了。”薛晴面色无异，点头。 “哦好，好。” 李氏端着碗跪坐在地上。 她伸出一只手，穿过男人贴地的脖颈，将男人的头微微抬高了些。 “当家的，快喝，能救命的！” 碗边贴近男人泛白的唇。 但片刻过去，碗里的水顺着唇角往脖颈流下去。 就是喂不进去嘴里。 李氏一手托头一手拿碗，根本没有办法。 她急了，出口的话郁燥气恼。 “这可是能救命的药！你把嘴张开！” 但是男人无动于衷。 似乎就是在用行动，说他不想活了。 薛晴站在一旁，没有帮忙的打算。 她该做的都做了，至于能不能喂进去男人的嘴，她不想管。 杨老大今日能出现这种事，并不是偶然。 或许是经年累积不止的郁气，也或许是压在心底难消的气结。 总之，能不能将水喂进去，就看李氏的本事了。 李氏非常急躁，憋得眼里一片通红。 她气呼呼将男人放平，腾出一只手就去掰男人的嘴。 但平躺之后喂水更费劲。 刘氏见状也伸手要帮忙。 一叠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熟悉的人声，由远及近。 “快快，大夫，在这边。” 薛晴侧身看去。 跟随吴氏进来的，有一个四五十岁背着药箱的大夫。 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给人腾地方。 进了屋里，大夫大惊，片刻不停的打开药箱，掏出了好几样东西。 李氏还在喊刘氏一起给杨老大灌水。 “娘，快！咱们给他灌下去！” 旁边的大夫一听，转头看过来。 他看娘俩要给人喂水，拧眉喝道：“这个时候喝什么水？！先别喂水了，我要给他拔刀。” “不行！” 李氏急促反驳，眼底坚持，“这是小晴给我的灵丹妙药！能救命的！” 屋里的人脸色各异。 大夫有点懵，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向女子。 “什么灵丹妙药？” 薛晴只能说：“不是灵丹妙药，只是可以起到一点保命作用。” 听她如此说，再加上李氏和刘氏的坚持，连村长都开了口，说赶紧将水喂了别耽误拔刀。 大夫想着，或许真是什么灵丹妙药，只好催促她们快点。 但是，躺在地上的男人，此时虚虚睁开了眼。 他脸色灰败，气息微弱。 “别……救我了，让我去死……” “我是废人，活这么久……有什么用……” 刘氏听到这话声，立即就垂了泪。 “你个不省心的！说的什么胡话！” 她凄凄哎哎趴在男人胸膛边上，忍不住动手拍一巴掌。 但一动，那还未拔出来的剪刀，就跟着颤一颤。 她吓坏了，急忙将手又缩了回去。 大夫看不过去了，“再不救人就来不及了！” 杨村长见状，立即招呼一旁的两个村民上前。 “二山，方子，你们去把那水给青石灌下去。” 已经脱力的男人，嘴上说着别救他了。 但无力挣扎，最终将所有的“灵药”都喝下了肚。 李氏不放心，下意识看向薛晴。 薛晴以为她又要讨要什么灵丹妙药。 连忙提醒：“大婶婶，赶紧让大夫处理伤口吧，要不然等会儿失血过多，凶多吉少。” 几人连忙让开。 大夫这才安心救人。 施救的过程中，刘氏吓晕了过去，被杨父搀扶着去了院子里。 好在剪刀尖端入胸的位置，不是致命地方。 大夫拔刀激出了一身薄汗，此时才松了口气。 “好了，命保住了。” “但因为流血过多，你们要给他多补补身子。”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氏连连道谢，大夫开了药方便要走了。 “你们谁同我去抓药？” 吴秀月看看李氏，应话：“大夫，我同你去。” 这大夫是从乡里请来的，路途不远。 薛晴不想再在屋里待下去，“婶婶，我同你一起去。” - 村道上，一行四人正在走着。 薛晴和吴氏步子小，坠在大夫和同行的村民后面。 一小段路后，吴秀月忍不住开口。 “小晴，你当真有那救命的药？” 她声音小，偏着头，明显是不想让前头的两个人听见。 薛晴也小声和她说：“有点效果，但是不能彻底保命。要想痊愈，还是要让大夫对症下药。” 即使是吴氏，她也不可能透露说她真有“灵药”。 吴秀月暗暗松了口气。 走两步，再次轻声道：“小晴……” 薛晴侧目看她眸色，又贴近了些：“婶婶，你有话对我说？” 吴秀月踌躇一顿，接着道：“小晴，我知道你应当是不在意这些的。” “但是，婶婶想提醒你，你那东西珍贵，别轻易再与人说了，免得麻烦上身。” 不说前段时间救了那么多村民，那些人好不容易才放下心思，不打什么“灵丹妙药”的心思了。 眼下若是再传出什么，又不安生了。 薛晴脚步微微一顿。 她眼睫轻颤，唇角勾了勾笑意。 “嗯，好。婶婶放心，我以后注意些。” 第51章 真诚道歉 往来拿药用了小半个时辰。 随行的村民大哥也一同往返。 三人返回杨家大房院外后，就言说不进去了。 他只是怕路上有什么事，所以才跟着一起。 眼下已经无事，再进屋去也不合适。 吴秀月温温柔柔道了谢：“麻烦你随我们走这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村民大哥连连摆手，眼有躲闪，似是不敢看吴氏，“你们快回去吧。” 薛晴站在一旁没说话。 她目光悠悠的，掠过那人急匆匆的脚步，脑中闪过什么。 这人她有印象。 上次菌子中毒时，这人率先回过神来要救人。 若是记忆不错的话，这人上次直奔着想去救的人…… 好像是吴氏。 只不过被她抢先了一步。 薛晴眨了眨眼，随口问道：“婶婶，他是谁啊？” “嗯？” 吴秀月顺着女子视线，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反应过来。 解释说：“他是杨二山。就是小川他爹的弟弟。” 说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眸子垂下来，才接上话。 “他同你叔一起长大的，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只可惜……” 她不再往下说了。 薛晴眸光微闪，也没再问。 吴氏口中她唤作“叔”的，是指吴氏已死的相公，杨家的二儿子。 是杨老二一同长大的，亲如兄弟的朋友。 只是斯人已逝。 -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进了院中，能看到屋中人在烛火下的摇曳身影。 还有急切的嘟囔声。 “……拿个药怎么还不回来？！” “看看老大的脸色，青白青白的……那丫头的灵药不会没用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 刘氏平日里一副沉得住气的精明样子，现在因为自己的儿子也忍不住各种胡思乱想。 妇人脚步匆匆，刚踏出里屋的门，迎面就碰上了两个人。 抬头时欣喜挡都挡不住，“——你们可是回来了！” “药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 吴秀月抬了抬手，示意给她看手里拎的一兜药包。 刘氏重重泄了口气，拽着吴氏就往灶房去。 “快去将药熬上！” 二人一离开，屋里李氏的动静就更明显了。 薛晴正站在进门两步远处。 视线一转，落在床榻上一坐一躺的两个人身上。 杨老大已经被抬到了床上。 暖色的烛光，也遮挡不住男人面色的颓败。 不只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多，还因为那人似乎没有什么求生的意愿。 李氏抓着男人的胳膊，垂着头一直念念叨叨的。 “我不就是多说了几句，你至于就听不得一点？” “说你是废物拖累，你还不承认了？还这么要死要活的……” “老娘哪句话说错了？啊？” 说着说着，似是因为床上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静，李氏越来越烦躁。 她推搡、拍打着男人手臂，嘴上咬牙切齿，质问不停，非要躺着的人回应她的话。 “你这是想死了一了百了，让老娘守活寡是吧？” “你说话！说话！说话啊！！” 薛晴忍不住开口，“大婶婶，别打了。” “大伯伤口还没长好，你再打几巴掌，说不定又渗血了。” 李氏的手戛然顿住。 她的头微微垂着，看不清面色。 但能看出肩头抖动。 抬眼时，一双眼眶红彤彤的，隐有湿意。 看李氏情绪渐落，应当不会再打人了，薛晴也就不想待下去了，转身欲走。 “小晴。” 李氏开口唤住人，站起身走过来。 她挪动的步子有点慢，脸色看起来有些尴尬。 薛晴就站定着，等李氏开口。 片刻，李氏放缓的声音响起。 “小晴，今日多亏了你出手，大婶在这谢过了。”说着，她低头躬身。 薛晴微微侧身让开，意外地看了李氏一眼。 看妇人面色含着认真，随口应了声：“没事，主要是大婶婶你诚心相求。举手之劳。” 李氏似乎一噎。 静默须臾，她再次开口，姿态更低了两分。 “是，以前是大婶婶有眼不识珠玉，对你说的话难听了些，心思也……” “你是好孩子，别和大婶婶计较了，可好？” “算是……”李氏垂着头，低声说道，“大婶婶给你赔罪了。” 薛晴眸子动了动，面色平静：“既是大婶婶歉意，我便收下了。” 对面的妇人绞着手里的布帕子，觑了眼女子很淡的面色。 再次开口：“小晴，大婶婶知道你心善，你看，你大伯这一身的伤，也不知何时才会好……婶婶家如今身无长物……” “小晴，你能不能借大婶婶些银两？” 话落她急忙解释：“我、我不做他用，就是想给你大伯，请个好点的大夫，瞧瞧腿。” 薛晴看着她，想起方才路上吴氏同她说的话。 吴氏说，杨家老大不是天生残疾，原本也是好好一个健全的人。 他人很老实，后来娶了李氏这么一个急躁脾气的，平日里只管下地卖力干活，话都不多说几句。 事情发生转折，也就是五年前的一个秋日。 杨老大因为上山打猎，一直到半夜都未见人影。 直到许多村民们都去找，才找到人。 人找到了，可是双腿却废了。 因为天色晚了，杨老大没注意，踩到了一块不稳的石块，摔下了山路。 众人费劲将人抬下山，又去镇上请了大夫。 但是李氏没有那么多钱救治，腿只算险险保住。 吃了两回药，后头就续不上了。 久而久之，腿也就废了。 人也就一直瘫在床上，至今整整五年。 而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要寻死觅活的程度，其中最重要的，不止一个原因。 一是杨老大当时上山的原因。 因为当时年仅九岁的杨文林，闹着要吃肉。 杨老大实在是没办法，才在天色已经落黑后，也要去山上打猎。 秋日里的太阳，酉时初就没了灿然亮色。 到了山上都擦黑了。 转一圈不久，山间就黑透了。 这才没有看到那松动的石块。 这件事之后，杨文林不仅没有体谅家中困境，还更加混账了，不到一年就染上了赌瘾。 另一方面，就是李氏。 自从杨老大出事，就独留李氏一个人操持着整个家。 好好一个人，瘫在床上五年有余，没法出力干活。 李氏的怨气不止一星半点。 平日里非打即骂，言语尖酸又刻薄。 就连吴氏，也多少听到过几次。 看着李氏殷切的眼神，薛晴一口拒绝了。 她不是什么救世菩萨，剩下的钱她自己用都还不知道够不够。 李氏还要再说，在灶房里熬药的刘氏和吴氏，在这时进了屋里来。 薛晴便侧目看向吴氏，说：“婶婶，我先回去了。” 她眉眼无异，反倒是李氏的面色有些不同寻常。 吴秀月以为这二人方才又有了口角，便立即点头应了话：“好，你先回吧。” 又叮嘱：“小枣还在小瑾那里，你去接一接吧。” 今日事出突然，场面甚是吓人。 她第一时间就将杨小枣，送去了离得较近的谢瑾那里，就怕吓着孩子。 “好，我这就去。” 薛晴应了声，转身离开。 第52章 李氏后悔 李氏绞着布帕，不自觉跟着女子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被端着药的刘氏的招呼声拦下。 “快来，趁着药汤热乎着，赶紧给老大喂了。” 李氏这才快步走过去。 吴秀月也在旁帮了一把，一起将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杨青石扶坐起来。 刘氏此时情绪还未平静。 看到自己儿子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酸涩。 “儿啊，怎么就这么狠心？要去死了才好。” “娘就不值得你活着吗？” 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哭，说着说着想起什么，抬头恶狠狠瞪了眼喂药的李氏。 “还有你个糟心的！” “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你那毒嘴，还说那些捅我儿刀子的话！” 自从杨青石断了腿，李氏挂在嘴上的话不少都是嫌弃、怨愤。 累了、苦了、心情不好时，更是专拿断腿说事。 最初时，杨青石闷头不吭声。 但暗地里他拿拳头锤自己的腿，愤愤想着怎么再也站不起来。 后来时间长了，李氏越发怨愤重语。 杨青石忍耐不下去，也狠言相向，二人吵过不少架。 刘氏看不得儿子作践自己，数落过不少次李氏。 后来李氏就收敛了。 没想到，那都是面子功夫。 今日会酿成如此大错，都怨李氏那张刀子嘴！ 李氏听着刘氏的数落，一点没有哼声。 舀起的汤药没有被送进口中，顺着男人的嘴滑下脖颈。 李氏再次舀了一勺，还是喂不进去。 终于有些气恼：“你是真想死吗？！快把嘴张开，喝药！” 她恨不得再次掰开嘴直接灌进去。 杨青石虽然虚弱，但没有晕睡过去。 他胸口疼的要命，脑子也一抽一抽的疼。 他知道自己没死成，喝了药就能继续活着。 但是他不想喝了，也不想活了。 这条瘫子的命，不仅没有什么用，还拖累人。 活着有什么用？ 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时，李氏常年的大嗓门软了下来。 “……当家的，你喝药吧。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她性子倔强又急躁，气性上来时，说话更是不过脑子。 但她也没有法子不是。 那都是天生的，她能怎么办？ 李氏很委屈：“我那是气你躺在床上，平日里也不理我……” “你好歹是我男人，我怎么可能会、会希望你死。” “你怎么也不想想，你死了，留下我和你儿子要怎么活……” 话音间，已含哽咽。 李氏碗都要拿不住。 她垂着头埋到男人的胸口上，肩颈颤动不止。 吴秀月在一旁看着，紧抿了唇，泪意朦胧。 她插不上话，也不好插话。 “……别哭了。”男人沙哑的话音响起，气息有些微弱。 但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哭泣声戛然而止，李氏猛地抬头。 似是不相信床上闭眼小半日的男人是真醒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 人确实是醒了。 李氏喜极而泣。 “你个杀千刀的！你可算是醒了！” 话未落，又埋头哭了起来。这会儿的嗓音都提了不少。 男人虚虚睁着眼，眸中映着屋子里的人。 有他娘，他的妻子，他二弟妹。 都是他的亲人。 都不愿他去死。 如死灰般的眸底，渐渐浮起一抹细微的亮光。 他指尖动了动，虚弱开口：“……喝药吧。” 李氏欣喜，连忙将碗重新端起来。 舀了一勺药汤，递到男人嘴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来，快喝。等会儿凉了。” 药汤喂过后，杨青石就真的昏睡了过去。 吴秀月擦了擦眼角。 “娘，大嫂，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等我回去做饭。” 刘氏没什么力气，嗯了声。 李氏在吴氏走到院中时，又追了上来。 吴秀月听到声音，侧身回转，疑惑问道：“大嫂？是有什么事吗？” 李氏上前，压声道：“弟妹……” 她从没有如此犹犹豫豫，吴秀月看出异样，等着她后话。 “弟妹，你回去之后，替嫂子在小晴面前说说好话吧。就算是……算是嫂子求你了。” 吴秀月这才知道，李氏方才向薛晴借钱的事。 - 薛晴从杨家大房出来后，便去了谢瑾那里。 谢瑾和杨小枣在院子里搭积木。 那积木，是薛晴闲时同谢瑾一起做的。 主要是谢瑾这里木头多，随意整出来一些，就能做很多东西。 杨小枣在家除了兔子和狗，没什么玩具。 薛晴便想给她做个积木堆着玩。 只不过，她计划积木总共要做二十块。现在才做大半，还没有全部完工。 看到薛晴时，杨小枣动作迅速，立即站起身跑了过来。 “姐姐！” 薛晴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嗯。” 杨小枣埋在薛晴怀里点点头，然后站好。 谢瑾也站了起来，只是没有说话。 他薄唇抿着，一双异瞳看向薛晴。 须臾，他开口，似是问句：“婶婶，是有事了。” 他说话还是简短，但是已然好于之前不少。虽然语气还是不太对。 薛晴笑笑，理解了他的意思。 “婶婶没事，是别的人有点事。不过别担心，已经解决了。我现在带小灶回去做饭。” 谢瑾点点头，说“好。” 薛晴微微偏头，想到他也没有吃饭。 刘氏正在李氏那里，今日约莫也顾不上他。 想了想，便道：“小瑾，你姨母今日事忙，要不你也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谢瑾听到这话，眸光瞬间一亮。 方才还蔫哒哒的的脑袋瞬间支棱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吴氏院子里。 杨小枣一脑袋就扎到了兔子窝里。 薛晴准备做饭，谢瑾就很自觉的跟着她去了灶房，往灶台前一坐，乖乖等着生火。 薛晴简单做了青菜粥和两个菜，最后又做了煎饼，可以卷菜吃。 等吴氏回来时，恰好做好饭。 - 暮色渐起。 谢瑾也没有多留。 他现在离开时，已经会说告辞的话了：“婶婶，姐姐，我走了。” 吴秀月笑着和他道别，薛晴和杨小枣也同他摆了摆手。 谢瑾走后，薛晴同吴氏回了里屋。 吴秀月想了许久，才开口。 “小晴，我听大嫂说，她想向你借些银钱？” 第53章 一波又起 吴氏这话一出口，薛晴便知道，是李氏让人来当说客的。 她没有生气。 和吴氏相处这么长时间，她自然已经了解了吴氏的脾性。 太过善心，没脾气似的。 对陌生的她是这样，对谢瑾如是，对一直不喜她的刘氏和李氏也是。 她眸光微动。 “婶婶，你是想让我借给她？” 吴秀月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有些别扭，“你的钱是你自己的，我不会多话说什么。” “只是嫂子求我……我也是想大哥的腿能好的。这样，他能站起来了，也就不会寻死了。” 今天杨老大的事，刺的她脑袋里的一根筋一跳一跳的。 她想起了自己死无全尸的相公。 杨家总共就三个儿子，一个尸首不见，若是再死一个。 不敢想二老会变成什么样。 薛晴第一次从吴氏口中，了解到杨家老二的事。 原来，杨老二是从了军。 战事之下，死无全尸，只有一封信传到家中。 吴氏不信，一直找人探寻信息，但一直到今日都无所获。 那日救她之时，就是吴氏又一次跑去县城，出了不少钱雇了镖局的人，再去寻杨老二尸首的。 “现下无别人，咱娘俩说体己话，实话说，我确实不喜大嫂的性子。” 吴秀月声音轻轻的，暖黄的烛光中面色温和。 似是今日之事触及了心内深处。 她今晚的话多了不少。 “但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大嫂说，她以前糊涂了，不舍得花钱给大哥治腿。现在后悔了，她不想大哥死……” 吴秀月忽然觉得，说这些话有些不妥。 像是在向薛晴讨要什么似的。 她连忙解释：“小晴，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今日有些忍不住，想掏一掏心里的话。” 薛晴清浅笑了笑，微微摇头。 “没事，婶婶尽管说。有些话憋在心里也难受。” 吴秀月对薛晴的好脾气心中微叹。 念叨了几句后，便不再提起李氏的事。 “早些睡吧，你不是说明日还要去上山。” “嗯，好。” 薛晴没有追着问更多，顺势上了床榻。 夜色中。 她眸光清亮，眼底闪动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意味。 - 第二日。 晨雾散尽，艳阳挂空后，薛晴背着竹篓，和谢瑾一起上了山。 今日的天比昨日凉快了些，因为早上起了白茫茫的雾。 吴秀月不想薛晴上山。 这种潮湿的天儿，山间会更加湿凉。 薛晴心中有计划未完成，不想耽误。 只好等太阳驱散了雾气和水汽。 “小瑾，你看着点脚下，小心些。” 薛晴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叮嘱着。 她现在和谢瑾相处多了，已经下意识将谢瑾当小孩儿去哄，去照顾。 不管说什么，出口的话音都会软上一个度。做事时，也会将注意力分出几分放在少年身上。 和杨小枣的待遇不相上下。 身后传来少年略微低哑的嗓音，轻轻回了她一个“嗯”。 今早朝食见面时，她们就发现谢瑾鼻音重，嗓子也哑了。 似是染了寒气。 薛晴给他煮了姜茶，喝了之后让他回家。 但是一听薛晴要上山，怎么也不肯待在家里了，就要跟着。 薛晴没哄下来，也就随了他。 山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拂过鼻尖。比往日凉意更甚。 薛晴上了一个高处，转头去看谢瑾的面色。 “你还好吗？有没有难受？” 谢瑾听到声音，站住脚，抬头看她。 摇摇头，说：“好的。” 他说他身体好，没有不舒服。 薛晴偏偏头，看他脸色。 不知是不是爬山的原因，少年脸色居然没有了在山下的苍白。 脸颊上染了轻微的绯色，唇色也红的。 她的视线从少年右脸侧的红斑轻轻划过，一顿。 那红斑，此时更像是一朵盛开的绯色的花。 看样子没有什么不舒服。 不过，薛晴还是探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像是不热。” 谢瑾呆愣愣的，微微张着唇。 额头那短暂停留的温热，像是烫伤了他。 但他自己也摸了摸头，摸了好一会儿。 一点都不烫。 - 这次，薛晴走了不常走的一个方向。 目光四处逡巡，不紧不慢。 谢瑾跟在她身后半步远处，亦步亦趋。 二人走走停停。 薛晴会聊些有的没的，也不指望谢瑾能对答如流，就是随口聊天。不过，也有让谢瑾趁着学说话的意思。 两人间的气氛很闲适。 走了一段后，忽然，一处地方吸引了薛晴的视线。 拨开枝叶后，发现了几株不一样的野草。 她眼睛一亮，立即上前去。 “是车前草！” 总算有收获了。 谢瑾也蹲在地上瞧。 薛晴立即从背篓里掏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开挖。 根部完整地被挖出，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薛晴将它们轻轻放进背篓。 然后继续前行。 她同吴氏说要种植药草。 但是山间药草难寻，并不是说种就种的。 常去的山区早已不知被翻过多少遍了，她只能去一些不常去的地方，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大半日的时候，薛晴带着谢瑾跑了不少地方。 然后先后发现了好几种药草。 虽然不是太过珍贵的，但也是值得种植的。 好运气太过，让薛晴都觉得她是有些福气在身的。 - 日头渐落。 薛晴带着谢瑾往山下走。 她顾虑着少年的身体情况。虽说没有发烧，但也感染了寒气，需要多休息，下了山便将人直接送回了家。 之后，她回到家。 吴氏和杨小枣还未回来，她直接进了里屋，然后将挖回来的药草收进了灵泉空间里。 随后，她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状似补眠。 实则意念微动间，已经进了空间里。 空间里已经大变样，早不如前段时间那般了。 她将空间规划了区域，划了好几处分区。 果树区的种植是最多的，有好几种果子树，比前段时间多了一倍有余。 都是她在不同地方看到的野果树，挪到了空间里。 她每日在空间里浇水，空间里比外头长得更快。 所以不过几天时间，树的个头就高了不少。 薛晴按着经验，将药草一一排列，种在了单独辟出来的一块药草莆里。 从空间里出来后，她忽然发现院中出了事。 有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她坐起身，辨认了一下，眉头拧了起来。 是杨文林。 这小子，鬼哭狼嚎的，又出了什么事？！ 第54章 请求 杨文林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泛红的眼睛里惊惶一片。 看到薛晴，他猛地一怔，随即嚎叫出口。 “晴姐！你、你救我！” 薛晴略有诧异，不明所以，甩开少年拉扯她的手。 “你这是又怎么了？” 还喊救命，看样子十万火急的样子。 随即她想起什么，眸光发冷。 “你不会是……又欠了赌债吧？！” “……” 杨文林嗓子眼一噎，半个字没出口。 他手被甩开后也不敢再有动作，只揪着自己的袖子，弱柳扶风般歪在地上，抽抽噎噎擦眼泪。 薛晴看他这模样，怎么会想不出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盈盈而立，眸光微垂。 看着面色平静，但心头已经涌上一股怒火，眼底逐渐泛起冷意。 她冷声拒绝：“我不救，你找别人吧。” “不不，晴姐，晴姐姐，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救救我吧。” 杨文林看女子真不想管他，连忙爬起来，然后对着薛晴跪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似是不敢面对薛晴。 再次求道：“晴姐，我真不是诚心要去赌的，我就是……我就是想多挣点银子——”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薛晴打断他的话，将垂着的目光收回来。 “我不是冤大头，不会一而再的替你还债。” 杨文林彻底慌了，也不顾害怕薛晴了，双臂环抱着薛晴一条腿，哭嚎：“晴姐，我真知道错了，你再救我一次吧。你要是不救我，他们明日就要来砍我手脚了！” 薛晴面无表情：“那你可以直接去死。” 杨文林浑身一颤。 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看向女子。 看女子不为所动的模样，他眼底头一次弥漫上绝望之色。 声音嘶哑：“晴姐我求你了，就这一次，你救救我。” 薛晴被抱住腿，不懂动弹，耳边全都是少年低哑的哭求。 她有些烦躁。 “让你娘和你奶奶救你，我救不了。” 院中忽然静下来。 杨文林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但薛晴能感受到少年手臂的颤抖。 杨文林无声抽噎着，半晌才憋住。 然后松开了抱着薛晴的手臂，垂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站起身后他没有停留，半个字未说，转身就向着门口飞奔跑走了。 薛晴站在原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 杨文林的事情似乎没有其他人知道。 晚间吴氏回来时，薛晴又观察她的神色，没有半点异色。 似乎，杨文林只将事情告诉了她，目的是为了求她就他。 这次到底欠了多少？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多想太久，李氏找上了门。 她如今的面貌状态，比着前段时间差了许多。 吴秀月将薛晴挡了挡，自己迎上去。 问询道：“嫂嫂，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小晴的。” 李氏抬眸，截断吴氏的话，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我是想求小晴，借我些银子。我真没有办法了。” 话才说一句，她就轻微抽了抽，眼眶里弥漫一层水意，声音也细微发哽。 若是在半个月前，薛晴绝不会想到会见到这样示弱的李氏。 吴秀月抿了抿唇，侧目觑了眼面色较为平静的薛晴。 她看不出女子的所思。 但她知道薛晴不喜李氏和刘氏她们，也不想过多与她们相处。 她收回视线，沉沉吸了口气。 然后上前一步，直接将薛晴挡在侧身，低声劝：“嫂嫂，小晴真的没有法子，她要做的事情也需要银钱——” 劝慰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李氏朝薛晴跪坐了下来。 “……”薛晴唇角一抽。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跪她。 李氏眼中的泪直接砸在了地上，哑声再次开口。 “小晴，大婶婶以前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我是真是想请好大夫，来给你大伯瞧瞧腿……他那腿前日那大夫说了，若是想治或许还来得及……” 哭声越来越重。 “若是再错过这几个月，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吴秀月心尖一抽，酸胀感漫上眼眶。 她紧抿着唇，忽然有些为难。 “大嫂嫂，你需要多少银子？我这虽然不多，但能给你凑点。” 李氏还是执意看着薛晴。 薛晴静默这片刻，其实思绪已经转了几转。 她对上李氏不再闪躲的目光，忽然问：“你知道杨文林又出事了吗？” 这话出口，李氏和吴氏皆是一愣。 “什、什么？” 李氏似乎没听清，呐呐问了声。 薛晴重复：“杨文林一个时辰前来找我，求我救他。” 她平铺直叙，简单将事情说了。 “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再次出事，但我觉得，你最好赶紧找到他问一问情况。” “他说明日就会有人来剁他手脚。”她提醒道，“我感觉他的事情比较急。” 李氏听完全部的话，愣怔了好一会。 回过神来后，因羞耻和哭泣而涨红的脸色，刷一下苍白下来。 喃喃着：“怎、怎么会……怎么又……” 吴秀月着急：“大嫂，赶紧找找小林吧！现下太阳都快落山了，再晚点就不好找人了！” 李氏彻底回神，着急忙慌地爬起来去找人。 吴秀月犹豫片刻，坐不住了。 “小晴，我也去找找人，你帮婶婶看着小枣，行吗？” 薛晴没有拦她，杨文林毕竟是她的侄子。 她牵过安安静静的杨小枣，抬手轻抚了小姑娘下毛茸茸的发顶。 “好，婶婶去吧，家里我看着。” - 吴氏这一出门，直到夜幕微深才回来。 她满脸疲惫，脚步沉重。 一看就知道奔波了不少路。 薛晴没有急着问询什么，搀扶着她进屋坐下，然后给她递上提前烧好的温水。 “婶婶，喝口水先歇一歇。” 吴秀月呼吸略有些重，口干舌燥。 探手接过水，直接送肚子里一整碗水才停下。 她润了下微微起皮的唇瓣，长长舒了口气。 “小枣睡了吗？” 薛晴点点头，“我看天色晚了，就简单做了点饭吃了。方才才睡下。” 吴秀月放下心，才说起杨文林的事。 她将声音略压低了些：“小林让我们好找一通，也是不久前才找到。他居然躲村西头那破烂茅屋里去了。” 说起杨文林，她又气又笑。 转而想起方才逼问出来的事，又觉得有些揪心，不自觉叹了口气。 薛晴微微歪头。 瞅着吴氏的眉眼，她觉察出一些异样。 但她没有开口问。 不过她没问，吴氏接下来就自顾说了。 “哎……小林也是糊涂，什么法子挣钱不好，偏偏要去赌。” 薛晴这才接话：“他赌什么？” 吴秀月又叹息一声：“他这次……是为了他爹。” 第55章 杨文林 月明星稀。 薛晴和吴氏躺在床榻上，盖好被子，聊起了杨文林。 吴秀月望着虚空中的暗色，思绪被回忆填满。 “杨家一大家子，小林可以说是最宝贝的。” 这一点薛晴知道，吴氏说过。 杨家共有十口人。 老宅的杨父杨母二人；大房有杨老大和李氏夫妻、杨文林和一个已出嫁的姐姐四口；二房本应有杨老二、吴氏和杨小枣三人，但杨老二已亡故，现下只有二口人；三房则只有杨老三和张氏二口，他们新婚两年还未有子嗣。 在这里人口就是劳动力的地方，杨家可以说是子嗣单薄。 而且，第三代男丁独苗。 所以，杨文林这个独苗，就是刘氏手心里的宝珠，李氏口里的金疙瘩。 “小林小的时候，还是挺听话的。虽然有些骄横，但是不会过分。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吃不到想要的东西哭闹。” “他小时候，总爱跟着老三屁股后面跑。老三的脾气与他不遑多让，看他不惯，上腿就踹。” 吴秀月东一句西一句，绕着杨文林说了很多事。 说着说着，语含惋惜：“可惜，大一点的时候，不知哪日，就染上了赌。我们最初知道的时候，他正被几个人追着打。” “那一年他十岁。也就是四年前。” “那时，他对大嫂和婆母……就不太买账了，管教不通。” 月色越发明亮，清辉探入，能看清床榻上的三个轮廓。 杨小枣不知梦到了什么，砸吧了几下嘴，翻个身又睡了。 吴氏探手给她虚虚拍了拍，话音浅浅一顿。 薛晴一直安静听着。 随着吴氏的话，脑海中慢慢有了杨文林的影子。 她觉得，杨家的三个儿子看着都是不错的。 杨老二虽已亡故，但吴氏平日里偶尔会同杨小枣说一点她爹的往事。 从吴氏的角度，杨老二是一个体贴、勤奋、稳重的人。因为战事，他心有愤慨，跟着老师傅学了拳脚功夫后，就入了军营。当了领头的小兵，很可靠。有当下男儿本色。 吴氏说，杨文林很崇拜杨老二，所以对她这个二婶也相处挺好。 杨老三，薛晴见过一面，相处一天。 虽不全面，但也能看出，他并不惹人讨厌。 至于杨老大，听吴氏所言和她这两日亲眼所见的。 觉得人应当也是忠厚老实的。 能养出这样的三个儿子，怎么刘氏是那个样子？ 怎么不好好管教杨文林？ 薛晴有些胡乱想着。 难道，是因为杨文林是独苗孙子，刘氏隔辈亲，就过于溺爱了？ 也或许，是掺杂了李氏的强势和杨老大太过老实的原因？ 而且……杨老大那性子，是不是遗传了杨父的？ 听吴氏说，杨父更是老实。整日里，不是钻到地里就是待在家里。 她来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一面…… 一连串的想法，只不过几息间转瞬而过。 又听吴氏继续的话音，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我们今日寻了一大圈，然后在那破烂的茅草屋里找到了人。” “小林就缩在那草窝里，见了我们，直擦泪……” 吴秀月有些难受。 “那样子我见了都有些心软，大嫂和娘更是心疼。” “可他屡次不改。败了不少银子，我们一大家子都因为他，填了不少窟窿。” 这点吴氏以前说过一些，也能看得出来。 杨家的几个院子在这个村子中，并不是太过破旧的。相反，院子相对来说比较大些，趋于中等的水平。 只能说，以前杨家的日子应当不会太穷苦。 吴秀月不忍：“但是……真要被打、被砍手脚，那是不行的。” “老杨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怎么也不能让他残了。” 话落，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小林今日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同我们说了实话。” 薛晴一顿，轻声：“实话？” “是，实话。”吴秀月浅声说，“他说，他只是想赢钱，给他爹治腿。” 她嗓音虽轻，但薛晴也觉察到了一丝哽咽。 而杨文林赌钱的原因，居然是如此的想法。 薛晴有些意外。 她眸子动了动，在昏暗月辉中侧目看向吴氏。 插话问：“那他之前赌是为了什么？” 吴秀月似是无奈一叹。 “他说，他一直想治他爹的腿。他娘不想治，他就自己拿钱去给他爹治。” “只是这孩子走了歪路。不知听了谁的话，认定赌钱来钱快，说不定一夜就能挣上百两。” 吴氏又说了很多。 这次，薛晴又见到了一个不同方才的杨文林。 杨文林九岁那年，杨老大因为他的一句“我一定要吃肉”上了山。 那日秋夜，杨老大断了腿。 一夜之间，家里的顶梁柱塌了，李氏自此崩溃。 埋怨杨老大断腿不能干活挣钱，埋怨杨文林非要吃那块肉才让他爹断了腿，埋怨家里里里外外都要她一个人操持，埋怨日子越过越苦…… 李氏越发强势，脾性郁燥。 对于杨老大，她更加说一不二，非打即骂，非怒即怨。 对于杨文林，她气过之后，更是看的跟眼珠子似得。 凡事物极必反。 在小时候的杨文林心里，那句“要不是因为你要吃肉，你爹这腿能断吗！”，在他耳边响了无数次。 他有段时间只敢躲起来，被家里人认为出去疯玩也不反驳。 长大些，越发受不了李氏的唠叨和方方面面的管束。 偶有一日，他听到，他爹的腿可以治。 但他娘怕花钱，不给治。 怒和怨一同袭来，他脑子里一根筋的想要去治他爹的腿。 然后走了他找到的那条路。 赌钱。 赌大钱。 可以一次翻本，一夜入百两的那种。 “他说，只要有大钱，他就可以带他爹去京城。” 吴秀月沉沉吐出一口绵长郁气。 六月末的深夜，空气微有凉意，静默流淌片刻。 薛晴眨眨眼。 心中对杨文林这个人，有些无言以对。 她轻声对吴氏说：“不早了，婶婶，早些睡吧。” 吴秀月说这些并没有多想其他。 只是今日事急，先是担心杨文林不见人影，是不是被谁砍了。 又看到长大后的杨文林第一次哭。 乍然知道了太多事，心里憋闷，就想寻个出口。 “好，睡吧，赶紧睡。” 许是因为累了一天，晚间了情绪还大起大落，又说了那么多话。 吴氏睡得很快。 薛晴在暗中思虑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睡去。 转天晌午，薛晴去找了杨文林。 第56章 “给，手拿去就是！” “小林，你、你出去躲躲吧？娘求你了……” 李氏坐在床榻边，满脸泪痕，压着哭音连声劝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缩着身子，捂着耳朵，一副什么也不想听的模样。 二人僵持已经小半日了，谁都不肯退让。 眼看着追债的人就要来了，杨文林就是躺在床上，死活不动。 李氏都急死了。 “娘、娘去找你三叔，把你带去码头……” 李氏神色恍惚，“让你三叔把你送出城去，你去城外躲躲躲。等追债的不再来了，你再回来——” “我不走！” 杨文林被李氏念叨的头疼，眉头紧皱，烦躁打断李氏的话。 他翻身坐起身，推开李氏的拖拽。 “你别管我了！要走你走！” 李氏手被推开，愣怔一瞬。 “不走怎么行？！” 她软下声音：“就当娘求你。小林，你是娘的心肝啊！咱不能被剁手啊！” “剁！” 杨文林又躺回床上，咬牙打断李氏说话。 他侧翻身过去，“是我自己赌的，我认！不就是……就是想要我的手吗，拿去好了！” 无人看到的暗影里，杨文林闭了闭眼，眼角滑下莹亮的湿痕。 李氏好一会儿没说话，哭泣声越来越大。 杨文林清瘦的身形，轻微地颤了颤。 越听越烦躁。 他侧过脸去，对李氏怒吼：“你别哭了！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李氏哭声戛然而止。 她眼睛红肿，怔怔望着少年的背影。 茫然一瞬，李氏不可置信：“林儿，你、你是……怨恨娘吗？” 杨文林没有说话。 但沉默无声，此时清晰锋利。 意思不言而喻。 他自小就不喜他娘的强势，什么都要管，简直是烦死了！ 特别是，他爹因他而断了腿后。 还有他娘不给他爹看腿，他更厌烦了。 有时候他都在想，他恨他娘。 为什么不给他爹治腿？ 不给治，反而怨愤不止的，日日絮叨他的不是。 他十岁后想了好几日，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挣很多的钱，去给他爹治腿！ 等腿治好了，看她还说不说都是他的错！ 但是他什么都不会，幸而杨铁虎他们愿意帮他。 那天，杨铁虎把带他去了镇上。押了十文钱，居然赢了一两！ 那次之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他也觉察出杨铁虎他们的不怀好意。 但是……他没办法。 他心里好似有一只已经长大的肥硕的虫子，一天到晚就在那蠢蠢欲动。 没有人帮他。 他去干劳工的活，但是被人嫌弃做工不利索。 去了几个地方，都待不下去。 他只有那一个法子…… “林儿，娘、娘真的错了，娘等会儿就去求小晴，让她——” “不许去！” 杨文林忽然窜起身，冷斥一声，略有红丝的眼中含着几分倔强。 脑中闪过女子冷凝的眸子，他瘪了瘪嘴唇。 不就是手吗，他不要了！ 还省得他管不住自己了。 李氏看着他愣住。 回过神来后，还要再说什么，院门突然传来男人粗狂的喊叫声。 “杨文林！出来！” “你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这回老子就看了你的手！” 听那声音，还有些耳熟。 李氏还未来得及阻拦，杨文林就蹭蹭两下下了床，抬腿便往门外去。 那样子，不像是要被砍手的，倒像是要出去打架的。 李氏惊惶失措，脚步错乱一顿，差点摔倒地上。 - 院中，李刀气势汹汹往那一站。 他可真是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不到，他又来了。 不过这种事情，他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 若是赌徒能管住自己的手，还要他们这些人做什么？ 他的存在，就是因为赌徒们屡教不改。 只是，杨文林这小子他并不想再次看到。 要说赌徒十有八九都比较疯。 但是他总觉得，杨文林这小子，心里头藏着事。 赌时想赢银子，眼里也没有赌徒那种的痴狂。 上次的二十两，他还庆幸有薛姑娘救了他帮了她。 一次偶然，他在街上还看到他同薛姑娘一起在做小生意。 他当时还心说，这小子终于走到正路上了。 没想到，这才多久！ 他昨日被告知“杨文林”这个名字时，脑门火气一冲就想来揍人。 若不是天色晚了，火气硬生生被压下，昨日晚上他就将人揍了一顿了。 李刀扛着大刀，盯着门口。 今日，他打定主意要给那小子一顿教训！ 房门被从里拉开，少年梗着脖子大踏步而出。 李刀粗眉一紧，叉腰怒目。 “你小子，这才几日？就又欠了六十多两！” 他粗声粗气，冷声道：“你是真不想要你那手了是吧？” “正巧，老子这刀可是磨好了，砍一双都——” 话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面前，“歘”地伸过来了一双微微发颤的手。 杨文林偏着脸，没有看他，嘴里的话却透着股狠劲儿。 “你砍吧！都拿去！” 李刀一懵。 这小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还未说话，妇人嚎啕哭声紧随而至。 腿被扑抱住了。 “不能砍！不能砍！” “要、要砍，就砍我的手！” 李刀被一股大力拽得身子一歪，只能分神去应付妇人铁钳式的手。 “大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松开！” 抬腿踢了几次，李刀都没能踢开李氏。 “娘！你起开！让他砍！” 杨文林眉眼烦躁，也使力托开李氏。 院子里乱糟糟一团。 因为方才李刀进院后，并没有关上院门，吵闹声引来的不少人，就围观在院门处探头探脑的看。 但都没人上前来凑热闹。 老杨家这个金疙瘩，可是不少惹事，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不多久，刘氏就赶了过来。 看清情形后，上前直接往地上来了个千斤坠，死死拖拽住李刀的另一条腿。 她身后，这次跟来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男人看到这幅场景，绕着几人来来回回的转，嘴里细碎的嘟囔着“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他束手束脚的，绕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劝，如何做。 薛晴来时，就看到如此糟乱的场景。 她没有立即进去，就同其他人一起围在院门口看着。 半晌过后，李刀终于挣脱出两个妇人的纠缠。 他怒气冲冲，扬起刀指向二人。 “别动！这刀可是不长眼的！” 这一下，终于震慑住对面的两个妇人。 哭哭啼啼的哀求声中，杨文林视死如归的少年嗓音格外清晰。 “娘，奶奶，你们别闹腾了！” “这债是我欠的，就该我还。是我屡次不改，我活该！” 话落，他昂头梗脖子，将手一伸。 “给，手拿去就是！” 第57章 劳工合作契约 薛晴眸光微动，看到李刀犹疑神色。 又等了一会儿，看到李刀踹了杨文林几腿。 他这次留了心，横刀在侧，李氏和刘氏不敢靠前，只能去护着杨文林。 连踹几脚之后，李刀才消了几分火气。 紧接着，他冷眸沉凝，暗自狠了狠心，抬起大刀。 在众人“啊——”地又惊又怕的喊叫声，和李氏两眼一翻吓晕过去中。 李刀手起刀落。 薛晴眨了眨眸子，微启的唇瓣顿了一瞬，随即没有其他动作。 因为她看到，李刀在落刀的瞬间，转动了刀柄。 “啊！” 一声惊惧叫声响落一刹那。 杨文林缩着两只手蜷缩在地，样子很痛苦。 不过片刻，就被冷汗糊了一身。 薛晴靠着院门，静静看着。 李刀知道自己的力度。 这一刀背下去，即使手不断，最起码也要个把月不能好痊了。 他就是要让这小子老实老实。 但其他人不知其真实情况。 李氏晕过去了也没人管。 刘氏目眦欲裂，抱着杨文林哭的岔了气。 一旁什么忙都没帮上的男人，闷头就朝着李刀撞过去。 把李刀撞得一个趔趄。 院外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乱。 有人吓得捂住眼睛，还嚷嚷着说赶紧去请杨村长来。 薛晴就一直在一旁。 有人认得她的，搭话了几句，都被她随口应付了过去。 她还听到，有人小声在说上次她替杨文林还账之事。 她没在意。 半晌后。 杨村长急急忙忙赶来。 来时，他就被告知了，杨文林被催债的砍了双手。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抽杨文林一鞭子。 但那小子毕竟是老杨家的独苗，这事不能不管。 不过看到手后，他心底缓了几分气。 还好还好，手没有被砍掉。 看来这催债的，还是留有几分情面的。 “别哭了！还不快给小林去请个大夫瞧瞧！” 杨村长压着怒气，喝止哭嚎不止的刘氏。 正是这个时候，李氏悠悠醒了过来。 她两眼迷茫，醒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当下是什么状况。 李氏慌忙去看杨文林。 在看到两只手还长在儿子身上时，她重重松了一口气。 跌坐在地时，她神色恍惚，目光不经意顺着耳边嘈乱的方向一带。 忽然定睛愣住。 她看到了院门边的女子，就那么清冷冷的，倚靠着门板。 目光猝然对上，也很平静。 但她心里，犹如被敲响了铜锣，一道响亮的闷响缠绕上耳边，填满了整个脑袋。 “……小晴？” 李氏喃喃：“对……小晴肯定能救……” 李氏突然连滚带爬，去往院门方向，引来众人视线。 “……李氏这是怎么了？” “别是吓傻了吧？门口……快看，是那个薛姑娘！” 李氏直直爬向薛晴才停下。 她忽然“砰！砰！”磕了两个头。 薛晴连忙避开，“大婶婶，你可别给我磕头，受不起。” 李氏浑身一僵，抬起头来。 她看来是下了狠心，就这么两下，额头就已经青红一片。 “小晴，大婶求你……你、你再帮林儿一次，好吗？” 她哽咽瘪嘴，红眼眶中透出成串的泪。 “你、你要大婶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再救救林儿，大婶就、就是去死也行……” 薛晴偏开身子，“大婶，我可不会让人去死。” “那你让大婶做什么？你尽管说！” 薛晴盯着她看了看。 等了片刻，然后抬脚进了院子。 她先向杨村长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李刀。 问了杨文林的欠债期限。 李刀一叹。 他其实并不想薛晴再掺和进来。 但女子神色淡然，他只能道：“最多五天。他这次是和东家的儿子对赌的，输了就跑了，那少爷就怒了。” 若不是如此，即使催债，最少也会暂缓个一两个月。 薛晴想了想，点头。 “行。” 然后转过身去，面向李氏。 “大婶婶，我之前同你们说过，你们的恩，我上次帮杨文林还了欠债后，就已经两清了，对吗？” 李氏连连点头，“对对！清了！” 两步远处。 终于缓过疼痛的杨文林，撑开汗津津的眼皮，眸光发虚地看向女子背影。 薛晴盯着李氏，冷静道：“那我若这次帮了你们，就是于你们有恩。你承认吗？” 李氏半刻未停，头恨不得点到地底去。 “承认！我们认！” “你若真帮了林儿，你就是我家的恩人！” “好。”薛晴点头。 她微微抬眸，目光在众人面前掠了一圈。 “那现下当着村长，还有这么多乡亲父老的面，我就应了你的请求。” 她直言道：“我帮杨文林还这次欠债，但你们要同我签一份自愿劳工合作契约。” “说得明白点，就是你们要给我做工。”薛晴解释说，“在此期间，我不会给你们发工钱。直到还清这六十五两。” 她补充道：“哦，为了尽快还清债务，你们可以都来给我做工。” “而且，我要着重说明一点。” “若是在此期间，杨文林再犯，我半点不会再管。” 她冷声道：“我会直接亲自砍了他的手，送去给李大哥。” 薛晴眉尖微挑，看她：“怎么样？认吗？” 院里院外安静下来。 一时震惊于杨文林居然欠了六十五两！ 有人在琢磨着，这么多钱要多少年才能还清账。 李氏愣怔片刻，最后应了。 不远处，杨文林半晌没动静。 但一双眼睛，却比平日越发黑。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咋咋呼呼上前去感激涕零。 但此时，他似乎觉察到了一种刚刚冒头的情绪，沉在了心里，钻心的闷。 - 这次契书的签订，比上次还轰动。 契书写好后，薛晴和李氏、杨文林，连同刘氏在内，在众人的视线下按了手印。 但她并没有立即将银子给李刀。 “李大哥，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可否容我些时日，到时候我去镇上给你。” 她自然是不能暴露她身上带那么多钱，即使她有，也不能让人知道。 李刀此时自然没有二话。 “行，就是容你五日也行。但是再多……就不行了。” 他接到的话，是五日后若是拿不来钱，他也要挨顿打。 薛晴明白他的好心和为难，随意笑了笑。 “好。李大哥放心，不会太晚。” 李刀收了刀离开。 围观的乡邻也被杨村长散开。 他犹豫片刻，问道：“薛姑娘，你……能凑到那么多钱吗？” 薛晴只说：“我还不确定，试试吧。” 杨村长看她如此说，便不再多说。 走时还训斥了杨文林和李氏一顿，二人耸拉着脑袋半个字没吭。 等人都离开，薛晴看向李氏。 “先找大夫给他看看手吧，约莫是能治好的。” 不等李氏几人说话，她接着道：“不过手伤了也要干活。” 她冷声开口，不容置疑：“明日就开始干活。” 第58章 买地 翌日晌午，薛晴去寻了杨村长。 杨村长见到薛晴，放下手中活计，疑惑问道：“薛姑娘，你这是？” 薛晴打了招呼便直言说道：“杨伯伯，我之前说要买块地，你同我说过几个地方。” “对，是有这么个事。” 杨村长想起来了，“你这是确定好了？” 薛晴点头，确认道：“我想要村西头那边，靠近三峰山的那块。” 杨村长想了想，惊讶：“那块地可不小啊。” “而且，那块地比着别处更加荒。” 他怕薛晴没有了解清楚，便又仔细说道，“杂草疯长，石头遍布，若是开这个荒，没个几年功夫可见不着成效，还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临山村青山环抱，绿水潺潺。 附近荒地也是不少，可村西头那片地初时被抛荒之后，就再也无人问津了。 就是因为那块地碎石多。 因为早年三峰山凿山路，四处的乱石随地扔，那块地就被扔了不少。 薛晴笑了笑，谢了村长的好意。 认真道：“杨伯伯，我确定就要那块地了。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 至于什么“几年功夫”，她并不考虑。 她有灵泉水。 “另外，杨伯伯，东头那边的大榕树旁还有一亩地，那块我也要了。” 薛晴相中那块地，是因为那里不仅靠近谢瑾的住处，还离杨家大房也挺近。 若是平日里种些菜蔬，完全可以让杨文林去看着。 杨村长不置可否，“行，都行。” 确定之后就快多了。 荒地本就便宜，薛晴选定的那个地方，更是荒中凉地。 所以一亩地只要一贯钱。 两块地有五亩，薛晴给了杨村长五两银子。 杨村长说两日左右便能签契，到时需吴氏到场。 如今薛晴身份户籍尚且不明，没有办法以她自己的名义买，只能以吴氏的名义。等日后她立户后再转办。 薛晴应了，之后便告辞离开。 - 回家后，薛晴先去了谢瑾的院子里。 此时，他那边的院子，不只有谢瑾，还有杨文林和李氏。 昨日签劳工契书时，她便说了今日开工干活。 但需要开荒的地还未到手，她就让二人去了谢瑾的院子，指派给他们了另外的活计。 刚到院门外，就能听到杨文林哼哼唧唧的声音。 薛晴随意一笑，直接推开了门。 谢瑾之前的院中，除了杂物房里堆了很多的木头外，其他地方都很空。 如今，李氏和杨文林在院子里忙活了小半日，院中情况已然有些不同了。 院门一侧的空地已经被翻新。 新鲜的泥土清香散在空气里，颇有一种焕然新生的意境。 李氏此时应当是累了，撑着锄头叉腰擦着汗。 杨文林的哼哼唧唧声音，在薛晴推开院门后便消失了个干净，此时正支棱着两只手，用鞋尖挖坑。 但因为他不怎么干活，拿铲子挖个坑都费老大劲，更别说单脚站立，用另一只脚挖坑了。 那模样滑稽得很。 薛晴唇角细微轻挑，慢悠悠来验收成果。 杨文林眼巴巴看着女子走近，站直了给她指地上的坑。 “晴姐，你看，这些都种上了。” 他指的是，薛晴从吴氏那拿来的菜籽。 薛晴倾身看了一圈，觉得还行，点了点头。 李氏一直没说话，闷头干活。 完全不同以往的脾性。 她从杨老大自杀那天，就仿佛受了大刺激。不仅沉闷了许多，话也少了很多。 薛晴也没有刻意去找她说话。 转眸时，看到坐在一旁的谢瑾。 笑了笑，走过去问他：“小瑾做什么呢？” 若是平日，谢瑾应当是在玩木头。 但是方才她进门时，看到他什么也没干，就盯着杨文林二人。 谢瑾向薛晴走近了一步。 随着距离变近，他缓缓低首垂眸，抿唇犹豫了一瞬，才说：“我看着他们，干活。” 薛晴理解了一下，明白了。 这是听到她同李氏他们说的话了，在这做监工呢。 她噗嗤笑了下，感觉谢瑾其实也挺有意思。 以前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或许只是没有人正常同他相处，他将自己封闭了。 这段时间虽然短，但有她和吴氏的关心，还有杨小枣和兔子狗子的陪伴、玩闹，也让谢瑾有了改变。 虽然人还是痴儿，但此时整个人明显有了人气儿。 如今日这种行动，明显是他自己想到的。 这是不是说明，谢瑾其实并没有太傻？ 他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能够处理一些比较复杂的信息，然后将其转化为行动。 薛晴想通了这点，再看谢瑾就有些不同了。 她一手撑着下巴，思绪一转，问他：“小瑾，你觉得小林干的活怎么样？” 不远处，杨文林的耳朵一刹那支棱了起来。 谢瑾看了看少年的背影，眉峰渐渐挤到了一起。 他想到了那人一直在哼哼，说着什么“好累”“手疼”“脚疼”的，嘴一直都不闲着。 吵的他耳朵疼。 他毫不犹豫，摇头：“不好。” “嘿！怎么就不好了！？” 杨文林立即不满意了，刷的扭过头来，瞪他。 “我干得可起劲了！这些坑都是我挖的！” “不好。” 谢瑾还是那平直的语气，冲薛晴又说了一遍。 薛晴看杨文林斗鸡似的瞪谢瑾，谢瑾却一点不看他，有些乐呵。 随口应他，“好好，他干活不好。” “那你再看着他们吧，姐姐去忙其他的，好吗？” 谢瑾点了点头，“好。” 杨文林吃了个哑巴，憋着气使力继续挖坑。 - 只用了一日半的时间，谢瑾的院子里就焕然一新。 总共翻了三小块地，全部种了菜。 后来吴秀月也过来瞧了两次，感觉翻新过的院子，才算是个住的地方。 而自从有了杨文林和李氏，薛晴就将一些体力活都交给了他们。 她自己，则只负责暗地里抽时间，浇灌一下灵泉水。 这两日，薛晴还去了一趟三四里地之外的一个村子。 吴氏打听了，那个村子有个勉强符合她条件的适婚男子。 她跑去看了看。 但是回来后直摇头。 吴秀月问原因。 薛晴便直言：“我看到他无缘无故的，踢了邻家看门的狗一脚。” 第59章 开荒 吴秀月惊诧一怔：“……” 她不太理解这二者有何关系。 但是她听薛晴的话，不行就不行。 眼看时日所剩无多，路又断了一条。她忧心不已，又给薛晴提了提谢瑾。 薛晴这次顿了一下。 因为她想到，谢瑾似乎并没有太过痴傻。 还有更深层的思虑，是她想到了谢瑾脸上消退了一点的红斑。 那日察觉之后，她后来考虑过。 她将红斑改变的原因，归结到了给谢瑾治伤时，她给他加进去的金泉液。 金泉液不仅治了他的摔伤，或许，还治了其他的暗伤。 比如那个红斑。 这个念头，萦绕在她心里好多天了。 她总在想，若是红斑真是某种暗伤。 那她要不要继续给谢瑾喝金泉液？看看能不能将暗伤全部治好…… 谢瑾的痴傻是不是也能治好？ 思绪一刹那跑了很远，直到吴秀月唤她才回过神。 薛晴还没想清楚，便再次拒绝了。 - 契书一到手，薛晴便开始着手开荒。 她先将杨文林和李氏，带去了西头的那块地。 二人看着那么荒凉、那么大块的地，直接傻眼了。 “这、这……” 李氏想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半晌将话憋了回去。 她现下没有资格说什么埋怨的话。 薛晴给她儿子还赌债，那么大一笔，她就是翻个十亩地都不够还的。 更别说，薛晴还承诺了给她当家的看腿。 这地就是铺满石头块，她累死也要翻一翻。 杨文林张大嘴看了好半天，苦着脸看向薛晴。 “晴姐，我这手还能好吗？” 这么大块地翻下来，他的手会不会直接断了？ 薛晴不吓他了。 解释说：“不只是你们，我还请了其他人一起。” 她又说得清楚了些：“你不用手干活。只要把别人拾到背篓里的石头块什么的，从一个地方背到另一个地方，就行了。” 杨文林这才松了口气。 李氏虽然没说话，但一直在听二人交谈。 听到这，心底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酸胀。 她想起来薛晴刚来时，她对女子的所作所为。 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后悔。 - 薛晴雇佣的几个壮劳力，都是临山村里的。 前两日她忙活的，也有这件事。 从开始，她就没打算自己出力去干活。 若是想挣钱，就不能省钱。 早日将荒地开出来，她就可以早日将树种上。 这几个人里，有杨六伯给她推荐的。 比如村里有名的壮劳力，刘方。 人高马大的，只看那身形就是一身的力气。 薛晴见过他。上次救杨老大时，就是他同杨二山一起掰了杨老大的嘴。 当时她在一旁看着，还担心了下杨老大的下巴会不会被掰脱臼。 一个是杨六伯的二儿子，杨二山。 另外的三人，对于薛晴来说，算是有一面之缘。 就是她去寻杨安那日，见过的劳力搬运工中的其中三人。 三人其中一人，则是杨安。 薛晴请人的时候并无异样。 倒是杨安，眼神飘飘忽忽的，一直不敢看薛晴。 五个劳力，加上杨文林和李氏二人，总共七个人。 - 所有人到齐时，日头初至半空。 几人各自打了招呼，便听薛晴的安排。 薛晴很有经验的样子，条条件件安排得很妥当。 她先说了大致的打算。 比如她开荒的目的，一边是准备种果子树，一边则是要种别的。 是以在荒地全部处理好后，她会在四周围个围墙，以防小人。 所以，那些石块的作用，就是准备砌墙的时候用。 杨文林因为受伤，只负责将装了石块的背篓，从地里背到荒地边缘区。 然后在那边上等着的李氏，就帮他把背篓卸下来。 二人再把碎石块倒在地上，这就算完成了任务。 刘方、杨二山和杨安五个人，则负责全部的开荒。 自然，工钱薛晴也多出了一倍给他们。 分工之后，无人有疑议。 几人便立即行动了起来。 其间，有缺少推车什么的工具时，他们没有去找薛晴要，而是直接捞了自家能用的工具来用。很省心。 薛晴没有干活，就负责后勤。 因为天气热，她准备了很多灵泉水煮出来的梅子茶和山楂水。 放凉了之后更加爽口。 一连三日，几个人都干劲十足，连神经大条的刘方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还和杨二山，凑着脑袋嘟囔议论了几回。 “我怎么觉得……越干越有劲儿了呢？” 不是他说，就现下这个劳作程度，一日下来不说腰酸背疼，怎么也要手脚乏力。 但是这都好几日了，他们居然一点不累。 杨二山早就纳了闷了，但是他也不知为何。 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杨文林偶尔一次听到几人的话，心里肺腑之言憋了又憋。 以为薛晴同他说了，不能把独家秘方的事告诉几个人。 四日的时间转眼而过。 开荒的几个人埋头干活，不少村民们听说了这件事，都来遛过弯。 一听是薛晴买的，几乎都赞她有胆识。 一方面是因为薛晴救人之举，已经被临山村的很多人奉为座上宾。 另一方面，敢买无人问津的荒地，是真的胆识不少。 村民们闲聊时，杨安就默默听着。 以前他一心只想着干活，从没有关心过别的。 但不知为何，从上次薛晴寻他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去在意女子的所有事。 听的越多，他心里就越发有些难受。 他有时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似乎…… 有些后悔拒绝了女子的“利益交换”。 - 这几日里，薛晴也没闲着。 比如。 开荒并不仅仅是翻新土地就行了。 而是还需要考虑别的方面。 荒地的土质僵硬，需要用肥料改良土质。 这里最常见的肥料，就是粪。 薛晴没有渠道，就分别去找了杨六伯和杨村长帮忙。 他们推荐了两个专程施肥的户家。 说是这两户因为喂的有牛羊，所以就承接了施肥的活计。 一个是本村的，一个是外村的。 薛晴很满意，片刻不停地跑了一趟。 半天不到就将事定好了。 另外。 薛晴将砌围墙的事，承包给了杨二山他们。 用料、购买什么的，她全权不管。只管报账。 她的计划，是在十天之内，将种植园完工。 有了杨二山他们，她可以将精力放在别的地方。 又比如。 在签订劳工合作契书后的第四日，她应诺去了云香镇上。 去给李刀，送杨文林的赌债钱。 第60章 “要他亲自认错” 薛晴去找李刀送钱时，李刀却告知她，要去见一个人。 “为什么见他？”薛晴不解。 李刀有些为难，解释说：“这……实不相瞒，那小子赌输了之后不是撒丫子跑了吗，冯少爷就怒了。” “那小少爷脾气大，说必须见到人才算数。” 薛晴眉尖蹙了蹙。 但也无法，只能跟着李刀往冯家的赌坊去。 好在李刀顾虑了薛晴是一女子，没有将人往正门处领，而是领着人去了后门。 “咚咚。”敲门声落后，门内的小伙计开门探头，认出了李刀。 “冯少爷在吗？”李刀问他。 “在，在，少爷就在后院花厅呢。” 小伙计嘴上应着，但一双眼斜到了薛晴身上。 李刀虽然粗犷，但心思是比较细的。 他看到小伙计打量眼神，立即补了一句：“这位姑娘是来替债责人清账的。” “哦，这样啊。”小伙计恍然应了声，让开了位置。 薛晴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李刀轻车熟路，直去了那所谓的花厅。 还未进屋，薛晴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 李刀先进去了一趟，不多时就出来了。 薛晴看他那面色，很为难。 “李大哥，怎么了？” 李刀犹豫片刻，凑近了少许，低了低声音。 “冯少爷指明了要杨文林亲自来……” 薛晴问他：“为什么咬人亲自来？” 李刀也不知为何，冯少爷并未多说，也不会同他解释这些。 只不过方才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好事。 “我猜测，是想拿人撒气。” 除了这个，二人也没别的瓜葛。 薛晴想了想，抬脚直接进了屋子。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霎时一静。 “这谁啊？” “不认识啊……” 薛晴一眼扫过，看到了不远处红木桌边的三个青年人。 看着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锦衣华服。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李刀没料到薛晴如此动作，怔了一下就立即跟上。 眼看所有人都看到了薛晴，此时再拉人退出去也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给屋里的人解释。 “这是那小子的家里人。” 那三个青年人了然，好奇打量起女子。 其中一藏青衣着的青年，斜靠着太师椅， 他懒懒散散瞥过薛晴两眼，才开口：“你就是逃跑那小子的家里人？” 薛晴不卑不亢应了声：“算是。” 她不等再说些其他，直接道：“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他欠的钱给清了。” “冯公子有话可直说，你为何非要他亲自来？” 冯言九在女子进屋后，就将人打量了两圈。 女子年岁不大，样貌秀美。而且，看那进屋时一派淡然的模样，让她周身气度都有所不同。 听到女子所说，他轻呵一笑。 “那小子输了钱不说给钱，还敢跑。那我就要他老老实实再回来。” 薛晴看了看他，没有在他脸上寻到什么狠戾之色。 她想了想，问：“你会打他吗？” 冯言九一愣，随即俊脸一僵。 一旁的两人骤然哈哈笑乐起来，嗓音朗朗，调侃而谈。 “小九，你这是什么形象？欺男霸市啊？” “我看着也是，不都说冯家小公子招摇过市时连踹两人，目无法纪吗！哈哈……” “去去！老子那是替天行道！” 冯言九脸上虽有怒色，但那气性并不是对外。 三人说笑几句后，冯言九重新看向薛晴。 他有些不自然，道：“姑娘多想。我打他作甚？只不过是那小子坏了我赌坊的规矩罢了。” 杨文林来赌坊是常事，有些伙计还认识他。 那日输了十多两的时候，就有人劝过他，但是没听进去。 后来一下翻了倍，彻底傻眼了。 赌坊的人给他签过不少次的契书，知道这人输了就签契，所以没怎么设防。 杨文林就趁那时，契书手印都没按就撒丫子跑了。 但是追人的时候，不免被赌坊的人看到了。 当时冯言九气性上头，当着众人的面放了话，人不亲自来签契还账，他就不姓冯！ 冯言九悠悠道：“这坏了规矩的事，他必须得亲自将规矩给立起来不是。” 薛晴听他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心里有了计较。 爽快道：“行，那我回去同他说，让他亲自来。” 女子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连带着刚来时的直言不讳，都让屋内的三个青年多看了她两眼。 冯言九面色一顿，又瞧了瞧她，随意笑笑。 算是应了。 - 从赌坊出来后，薛晴便同李刀告辞，直接回了村子。 薛晴回到村子后，时辰尚早。 她直接去了荒地。 已经是开荒的第四日了，四亩地都被翻了个遍。 泥土翻起清新非常，除了土质有些硬之外，石块已经被全部挪到了边缘区。 杨二山和刘方几人，今日已经开始动作迅速的去买了一堆砖石。 他们几个人自己协商了分工，各自干着自己的活。 杨文林和李氏反而成了最清闲的。 李氏因为是妇人，被几个壮汉照顾到，只让她煮茶汤，给大家伙送水。 杨文林因为手还不能用，几个人嫌弃他碍手碍脚，将人赶到了一边去，也不管他。 薛晴到的时候，就看到杨文林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用两只脚夹起一个木柴，投到了炉火里。 “小林。” 薛晴唤了他一声，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 杨文林闻声抬头，看女子面色认真，他忽然有些局促。 走近后，声音很低：“晴姐，怎么了？” 他知道，今日薛晴是去给他还债去了。 但是看那面色，似乎并不顺利。 薛晴直接将冯言九的话，一字不落转述给他。 “有些地方，规矩大于一切。他要你亲自去。” 杨文林脸色白了两分，紧抿唇没吭声。 他混迹赌坊那么久，自然知道那里的规矩大。 只是他当时也不知为何，手和脚就是不听使唤，满脑子都是他爹满身是血的样子。 他只想赢了钱，去给他爹治腿。 他不要他爹死。 浑浑噩噩不知多久，等到一张薄纸铺在他面前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 他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意识到他身处在一个深巷子里时，已经迟了。 杨文林低首，嘴唇无声张张合合。 片刻，他哑声说：“晴姐，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去签契认错。” 第61章 买树 薛晴看过开荒进程后，便回了村子。 她去了杨云家。 自从上次中毒之事过后，杨云被他娘打发来，给薛晴送过两次布匹。 薛晴只收了一方锦丝手帕，其他的就让杨云拿了回去。 杨云和杨小川后悔莫及，身子好了之后还亲自来同薛晴道了谢。 二人哭得鼻涕横流，都说着日后再也不上山摘什么菌子了。 薛晴只无奈笑笑了之，后头到今日也没再见着这两人。 不过她刚到杨云家的院子里，就看到那二人了。 他们一人一根棍子，各自站在一个大染缸前，正攥着长棍搅着缸里面的染布。 杨小川率先看到薛晴，“晴姐姐！你来了！” “嗯？”杨云听到声音，瞬间扭头看过来，惊喜，“晴姐姐来了！” 说着他直接扔了手里的棍子，快走几步到了近前。 “晴姐姐是来找吴婶婶的吗？” 薛晴笑道：“不是，我来找你娘的。” 杨云立即说：“我娘就在东屋里呢。” “嗯。”薛晴应了声，随意道，“你们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她说完转身就走，徒留两个少年欲言又止，瘪着嘴又去干活了。 他们并不想干活！他们是被逼无奈！ 好不容易见到了恩人姐姐，还没说上话就走了。 - 薛晴进到屋子里时，看到杨云的娘正在检查织出来的布匹。 杨云的娘姓崔，三十多岁。 薛晴同样唤了她“婶婶”。 崔氏看到薛晴，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直接扔了手里的布匹。 “小晴，你怎么来了？” 她满脸柔色，恨不得拉着薛晴好说一番。不过克制住了。 她一直都想感谢薛晴的大恩。 但是女子根本不贪图什么，送了东西也不要。让她心里对薛晴越发的喜欢。 薛晴觉得这崔氏的面相很像吴氏，都是面善的人。 她不由笑道：“崔婶婶，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讨些东西。” 崔氏半刻不耽搁，拉着人就要去看仓库。 “来来，小晴，看看你要什么，尽管拿去。” “崔婶婶，不用这些。”薛晴谢绝她的好意，解释说，“我就是要一些小碎布，比巴掌大一点就可以。” “啊？”崔氏一怔，“就要巴掌那么大点的？” 她还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等来薛晴开口，却只是要那些碎布？ “小晴，你是要来做什么啊？” 那么小的布，能作甚？ 薛晴给她比划了一下，“就是要缝制一些小荷包，用来装东西的。” 话落她又补充了一下：“最好是那种颜色亮一点的，有点纹路的。” 这样也就省了刺绣了。 崔氏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也将事应下了。 “有，有，多着呢。” 她带人往另一间屋子去，边走边说：“那些布料其实有些也是会做成荷包、布袋、补丁花样什么的，要不要我让女工们给你缝好了再拿走？” 薛晴来时没想过这个， 她原本是想，将那些碎布拿回去让李氏去缝制的。 不过，若是让崔氏这里的人帮忙缝制…… 这里少说二十多人，一人一个，也就耽误一刻钟不到。 那速度可是快多了。 薛晴想到手里还剩的家底，也不客气了。 “好，那就谢谢婶婶帮忙了。” 崔氏欢欢喜喜带薛晴去挑选了碎布料子。 整整两大筐子，直到薛晴说真用不了那么多，崔氏才作罢。 缝制荷包时，吴秀月也看到薛晴了。 她们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说什么。 薛晴要做什么她知道，也是前两日薛晴同她说的。 说是什么“盲盒”，要拿去挣钱的东西。 - 人多就是力量大。 薛晴从来这里到离开，左右不过两刻钟左右。 她拎着一大包各色各样的小荷包离开，直接回了家。 家里无人，薛晴也就自在些。 她先把大布包放在床上，整个摊开。 然后按着花样、大小、颜色等样式一一做了三类区分。 随后，她进了灵泉空间。 几日过去，空间里更显一片盎然生机。 那几棵后来栽种的果子树，已经长了一人高有余。 塘里的鱼也长了许多。原本只是手掌大小，此时近乎小手臂长了。 还有那些药草，成色更是亮眼。 薛晴约莫着，再过两日鱼就可以拿去卖了。 药草也可以去药铺里问问价。 另外，还有一片比较显眼的，就是这么多次上山时，薛晴采摘的几种颇受当地人喜欢的菌子。 这些东西，都是她为下一个生意做的准备。 值得幸庆的，是灵泉水的使用只需要意念控制，不用累死累活的用手脚去忙碌。 薛晴在空间里待了一两刻钟。 先后将该浇水的浇了水，该喂食的喂食。 - 转天时。 杨文林自己去了镇上。 薛晴这边，则去看了荒地施肥。 翻新的泥土，全部上了分量十足的牛粪羊粪。 只是看着就挺喜人。 杨二山几人不喜午时日头太烈，又不想耽搁时间去歇着。 所以特意起了大早就来干活，晚上时还趁着月色砌了不少。分外卖力。 才不过两日功夫，围墙就砌了一半了。 薛晴看着进度，就将果树苗的事提上了日程。 她自从决定在此住下之后，便考虑了几种生存方式。 最后还是确定了如前世一样的路子。 毕竟既有经验引路，又有金手指加持。 她自然不能浪费。 所以在想好要开荒种树之后，她就在打听果树苗。 毕竟，虽然她能在山上寻到一些果子树苗，但不可能寻到两三亩地的果子苗。 她只能去别处买。 好在经过辗转打听，她终于确定了一处地方。 在距离临山村七八里地外的别村，终于有一个专门培植树苗的户家。 薛晴没有自己去。 她如今年岁小，不方便单独去，吴氏也不放心。 便请了杨六伯的大儿子——杨大山，一同前往。 杨大山在镇上牲口市集做工。他接触的人多，嘴皮子利索。 赶到那家后，那户家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户家姓李，四十岁也有了。 不过刚一见面，薛晴便笑容灿烂地唤他“李大哥”，把人喊得眉开眼笑。 杨大山熟知怎么套近乎，三五句就同那李大哥聊起来了。 不一会儿，薛晴就听二人攀上了“远亲”。 她就在一旁，充当跟来瞧热闹的小丫头的角色，任由杨大山去交谈。 “啥？你说要一百棵果树苗？！” 李大哥瞪着眼，又确认了下。 第62章 百果种植园 杨大山点头，认真道：“是的，就要一百棵。” 李大哥不可置信。 这年头买树的有之，但是一口气买这么多的可是少见得很。 他再次打量了眼前人，想起方才他一直以为只是自家种植而没有细问，便问道：“哎兄弟，你买这么多树，不是自家种吧？” “是自家种。”杨大山笑道，“就是想整一个果子园。” 李大哥听后了然，这下算是确认了。 不由赞道：“那你可真行！” 他带二人去挑苗子，嘴里絮叨着：“今年头因为一直不下雨，连春日时都没有多少人想植苗子，怕养不活。” “你这倒好，专挑烈日头来种。” 他说着，提醒道：“不是我说，兄弟，就这天儿，要是再不下雨，你就是种到土里，也不当能活。” 杨大山不自觉侧目，看了眼身旁一副事不关己的女子。 他其实也是知道这些的。 今年的天儿旱，别说种树了，就是地里的庄稼也是怕难活。 他同薛晴也说过。 不过女子不在意，只让他尽管买来，别的她会想办法。 他是真的也想瞧瞧她能有什么法子。 李大哥看杨大山什么都知道，便也不再说。 开始给他推荐，自己辛苦种出来的苗子。 “来，瞧瞧！这些都是果子苗！” 薛晴状似好奇的左右张望，其实也是在查看树苗的成色。 如这李大哥所说，这些苗子个头都只有小腿高，有些叶子还有发黄、干瘪的征兆。 因为今年干旱，什么都不好种。 这些苗子经过年后这几个月，已经死了不少了。 就是这种不是多壮实的，还是他辛辛苦苦去两里地外，挑来水浇活的。 李大哥按着杨大山的要求，将需要的一一挑出来。 “喏，这是桃苗，买过我家苗子的，种出来的桃子又大又甜！” “还有这野山梨，耐寒耐旱，梨肉多汁！” “对了，还有这是你要的山杏……” 薛晴和杨大山一直跟着挑，几乎将好苗子都挑了个干净。 最后凑了一百棵苗。 剩下的，也就不太好的一二十棵了。 不过李大哥一直乐呵呵的，脸都要笑抽筋了。 末了，又挑了五六棵出来，白送了他们。 最后谈价格的时候，两方人虽说有来有往的。 但最后两方人都比较满意。 那李大哥欣喜非常，和二人相谈甚欢，还直言说日后定要瞧瞧成果。 之后大手一挥，直接用自己的骡车，把树苗运到了临山村。 荒地的围墙还未砌成，薛晴便将人领到了谢瑾的住处。 几人动静不小，引来了不少人来看。 不过薛晴最近的动作不小，村里人都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倒也没有多好奇，只是围着谈论了一番。 那李大哥在卸货的时候，耳朵捕捉到一些话声。 他听了不少，心里的疑虑也越来越多。 最后算是听明白了一点。 原来这果子树，竟是那个十来岁的丫头要买的！ 他暗自惊诧，却也并没有多计较。 只觉得女子好胆识！ - 傍晚时候，杨文林才从镇上回来。 薛晴看他耸拉着脑袋，知道这定然是碰上了什么事。 不过她没有去问。 李氏看到宝贝儿子这副样子，跟在后头问东问西。 杨文林一个字都没说，嘴闭得紧紧的。 半晌后，杨文林又绕回了薛晴身边。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垂着头递过去，嗓音也低：“晴姐，这是契书证明。” 薛晴接过来看一眼。 是赌坊出具的证明还清账的单子，上面还盖了赌坊的红章。 她收了单子，眼尾带过了一眼少年的脸色。 到底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声音不大不小，就是寻常的一句问询。 杨文林听到后却是一怔。 他这段时间一直想不通，薛晴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日他相求时，薛晴冷漠吐出还不上钱就让他去死的话。 而再次相见，薛晴却又救了他。 虽说签了个什么自愿劳工契书，他可能一辈子都要给薛晴干苦力。 但是他还是想不通。 薛晴怎么会救他？ 他今日走时，女子直接将一袋子钱给了他，别无二话。 他当时就在想，她就不怕他再拿去将银子挥霍了？ 不过走出去几里地后，他才想到那日签契书时，女子说再就范，她就要亲自砍了他的手。 杨文林以前听到薛晴拿这威胁他，只是害怕。 但是这次之后，他就深信不疑。 若是他还如此，薛晴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可是为什么？ 那么多人都避之不及，连宗族里的叔伯婶娘们都不想管他。 她一个外人，如何就如此救他。 只是因为二婶婶救了她的命，她要报恩，所以他也收了庇护？ 但是薛晴也救了中毒的她们了。 恩情也该还清了。 他想了好些日子，都没想通，为何薛晴可以冷漠至极，也能良善至极？ 这几日他一直怕薛晴生气，总是想多和她说几句话。 但又怕女子，不会如初时那般对他。 可是眼下，那么平和的一句“你怎么了？”，却让他心底一颤。 杨文林的脑子和心都有些乱，张嘴就将今日之事吐了出来。 他本来谁不愿提及的。 因为太丢人了。 冯家的那个小公子，说他坏了规矩，让他亲自去认错。 他知晓确实是他做错了。 杨文林艰难道：“可是，到了那里后，冯言九让我……站上了赌坊的台子。” 那人让所有人都看着他认错。 他当时真的想跑，但是不敢。他怕薛晴下次真的不管他了。 杨文林脸色沉着，又道：“我认了错，冯言九还不让我走，又让我在那……扫了两层楼的地。” 好多人都跟在他后头调笑。 他只能咬牙攥紧扫帚，头都不敢抬。 薛晴听过后，沉默片刻。 那个冯家公子可真会整人。 不过，这些也该杨文林受着。 如若不是她计划开荒种树，还要在这里发展，她不会帮杨文林，也不会帮李氏。 那他们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罢了。 - 又过了两日，围墙全部砌成。 长方形的围墙，七尺高，在靠近路的那边还设了一道拱门。 薛晴在那拱门的上方，挂了一个“百果种植园”的牌子。 还被好奇的人问询，里头都有哪百果。 薛晴笑笑，解释说：“就是个噱头。” 做生意的，怎么也得把人“骗”进来再说。 之后，薛晴就开始着手安排栽种。 第63章 五级空间 种树比开荒更加需要费心。 坑的位置怎么定，每棵树相隔的距离，几种树怎么分配等等，这些都要薛晴拿定注意。 杨二山和刘方、杨安几人也是这样想的。 这些日子，他们即使见识过薛晴的雷厉风行和面面俱到，也难免觉得这些琐事有些麻烦。 但是，薛晴却依旧没有什么急躁的。 她依旧是有条不紊的。 像是那些事情，已经在她脑子里被规划了无数遍的流畅。 艳艳日头下，薛晴一手搭在额头稍稍遮阴，一手给杨二山几人说着种植规划。 “总共就四种树，桃树和梨树最多，种在后排，前面就种山杏和柿树。” 话落，她侧身一转。 一伸手，从身后跟着她的谢瑾怀里，拿了几根裹了红布的树枝。 然后她回身弯腰，将标记树枝一一插进了她计划栽种的地方。 “这些是间隔，几位大哥可以用脚步量一下，后头的就按着这个距离挖坑……” 薛晴说的比较细致，几乎方方面面都做了提醒和标记。 杨安的视线，就一直暗暗追着女子秀美的脸侧。 自从他来开荒的第二日，知晓了许多女子的事情后，他的目光就时常停留在女子身上。 他看着女子日日奔波，听着女子侃侃而谈。 桩桩件件的事，都在他心里日日反复琢磨。 直到今日，他终于想明白了。 是他后悔了。 他那日，不该拒绝这样的一个女子。 杨安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底痴迷和悔意交加不止。 耳边女子清脆的嗓音萦绕，越发让他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正是情绪浓稠时，却突然察觉一道如尖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转头去寻。 对上了一双正紧紧盯着他的，冷如实质的异瞳。 是这几日，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女子身后的少年。 少年比他高一头，脸上红斑可怖，还有一双寓意灾难的异瞳。 杨安不记得他的名字，只听到他被薛晴唤“小瑾”，说是她弟弟。 薛晴平日里也很照顾他。 杨安心中有鬼，藏着旖旎心思。 此时被女子亲近之人当场觉察到，一瞬间脸色通红，尴尬不已，眼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但偏开眸子半晌，心绪平静之后，他眼前忽然又显出了那双异瞳。 这下他似是察觉出什么，心中不由微动。 少年那目光……真像是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狼。 还是一头凶狠非常的狼，要将一切入侵者，撕碎。 杨安莫名一怔。 骤然又想起，那人似乎是个痴儿。 连七八岁的小孩都不如，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 这些日子，谢瑾一直都在跟着薛晴。 除了薛晴出远门，怕不能照顾到他，没让他跟着之外，谢瑾其他时候一直都在。 薛晴在荒地那忙活时，他就绕在薛晴左右端水煽风。 薛晴一走，他就跟着走。 也是这段时间跑进跑出，在村东和村西来回无数次，谢瑾跟着薛晴转悠这件事，大家伙儿也都瞧习惯了。 但是，他这种状态，有人不习惯。 “小瑾，你……” 薛晴偏脸，看着眼前再一次给她端水喝的少年，言语一顿。 “没事，你不用给我端过来，我可以自己去拿的。” 她眸底略有疑虑。 怎么感觉谢瑾比之前不同了？ 不仅粘人，还多了一些意外操作。 比如，给她端水，给她煽风、擦汗。 还有她走在翻新的荒地上时，差点崴了脚。 他动作比她自己的反应都快，就搀住了她的胳膊。 这些说来都是小事，但总让薛晴感觉到怪怪的。 她总觉得，谢瑾的智力好似在长。 搁着以前，这些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 少年只会安安静静的，睁着双漂亮的桃花异瞳看着她。 说一件事，做一件事。 而如今，少年都会拒绝她了。 如当下，她都不让他去端水了，但少年眨了眨眼。 摇头说：“不要。要给姐姐喝水。”然后将手里的碗又往前送了送。 也不知是谁教的，或者从哪学来的。 薛晴只能接了碗。 碗里是她教李氏熬煮的，清热解毒的花茶。 刚喝了一口，她觉察到余光似乎收进了什么。 眨了下眼，意识到那是谢瑾方才挑了下嘴角。 薛晴直接转脸看他。 少年还是那副懵懂的样子，嘴角平直，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她真是眼花了。 但她知道，她没有。 谢瑾确实是笑了，很轻。 或许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薛晴若有所思。 这些是不是意味着，之前她的想法是成立的？ 谢瑾的痴傻和红斑，都是后天的。 或是人为，或是……某种中毒的后遗症。 - 种树苗就比较快了，只忙活了一日。 压着日暮昏沉的时候，几人终于将一百棵树全部种好。 “唔呼——” “可算是忙完了！” 杨二山几人劲头一松，都席地坐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这可比我们约莫的两日，要提早了一日呢！” “可不是。不过，也多亏薛姑娘将方方面面都划好了，要不然一天可不能行。” “不过我觉得，还得是咱们几个力气足。这么见天的弯腰挑土挖坑的，居然还不觉得有多累，可真是神了！” “对对！我们搬两天的货都要比这累多了！” “……” 薛晴在不远处听着，不动声色。 杨文林悄悄抬眸觑着女子的神色，决定还是憋着不插嘴。 “薛姑娘。” 刘方唤了一声，薛晴看过去，听他问：“这些苗子就只浇这一桶水能行吗？真不用再多浇两桶吗？” 他们这些人虽是大老粗，但是怎么种树都是知道的。 新苗子种好后，都需要大量的水去灌溉，要将土浇透。 可是薛晴却说只用一桶水就行。 这样种树，真能活？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 薛晴冲他笑笑：“不用多浇，就一桶就行。” 自然，其他的也不用他们管了。 天儿已擦黑，杨二山几人便各自告辞离开。 李氏也带着杨文林走了。 薛晴晚走了一步。 而谢瑾，是因为薛晴让他走，他一直摇头不动，怎么说都不听。 薛晴只能任他留下。 薛晴等其他人都走远了之后，对谢瑾叮嘱：“小瑾，你就等在这门口，我去看一圈树苗，等下就回来。” 谢瑾嘴上应了声，但眉峰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不过天色暗，薛晴没有发现。 也没有看到，她每次在一处蹲下身，少年就瞪大了眼，直直盯着她的后背，一眨不眨。 薛晴从始至终背对着谢瑾。 手指在触摸到坑边土地的瞬间，指尖就在刹那间，流淌出一股清澈水流。 静默无声，没入本已洇湿的土地里。 仅几息间，就浸透了小方寸的土地。 薛晴之所以不着急。 是因为现下的灵泉水，使用起来已经不是前头那样小小的一小股了。 如今只要意念调动，出水就是如手腕粗的量。 这是自救了杨老大之后，她发现的变化。 而灵泉空间，已经升至第五级。 第64章 变化 五级的灵泉空间，最大的变化就是灵泉水在调取的时候，出水量增大了数倍。 如当下她要浇灌果树，若是无人在场，她放手去做，一刻钟不到就能将所有果树都浇灌一遍。 不过因为有谢瑾在，薛晴动作小，所以用了不少时间。 二人二人回村时，天色整个都已经暗下来。 他们没有火烛照明，只能借着月色行走。 好在薛晴对这一节路段熟悉的很，一点亮光就能分得清脚下的路。 薛晴习惯性提醒身侧人：“小瑾，你看着点路，小心点。” “嗯，好。”少年立即便回了她一句。 薛晴本想先送谢瑾回家去。 但一到吴氏那边的路口，谢瑾忽然迈了大步拐了过去。 “嗯？” 薛晴一怔，看到少年清瘦但高挺的背影。 她瞬间理解到，便跟了上去。 但心里却在想着，这人真的不一样了。 这样的动作，完全不是一个痴儿能做出来的。 薛晴到了院门口，谢瑾就停了脚。 她侧身，微微歪头看了看他，不动声色问他：“小瑾，这么黑，你回去害怕吗？” 月色清辉并不明亮，只能模糊看到谢瑾的面部五官。 不过随着她侧身时，少年的脚步也动了动。 月色在他眼里落了少许。薛晴看到他眸色微动间，闪了一些亮亮的碎光。 谢瑾摇了摇头，说：“我不怕。” 薛晴一顿。 她眨了眨眼，敛去了眸底一抹异色，笑说：“那你小心一点，好好看路。” “好。”谢瑾乖巧应了声，然后说，“姐姐，我走了。” “好，慢点。” 薛晴站在院门口，看着少年背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她现在能大半确定，谢瑾的智力比一两个月前要高不少了。 以前的谢瑾，话语自带“瑾儿”，说话都是三两字不成句的。 虽然她也有在引导他多说话，但一般都是学话。 还有近段时间，他那些种种自发的行动…… “小晴？” 吴秀月听到声音，从屋里探出头来瞧。 脚步向前时，手中烛火缓缓照亮院中情景，看到院门打开，女子背身站在那。 “婶婶，是我，刚回来。” 薛晴收回心绪，回身关门。 吴秀月松了口气，“你们今日忙这么晚，也不带个信，我好给你们送点吃的。” 自从开荒以来，薛晴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 她原本也想帮帮忙，但是薛晴说她看顾小枣就可以了，不让她插手，便也作罢了。 有时时候晚了点，她也会去送点饼子给他们垫垫肚子。 话落，她忽然想起什么。 “就你自己回来的吗？” “不是，”薛晴如实回她，“跟小瑾一起回来的。他送我到门口了才回去。” “还是小瑾贴心，知道送你回来。” 吴秀月叹了声，脸上带着几分欣慰。 薛晴随口应了声，心里却冒出了一些别的想法。 - 翌日晌午。 薛晴在吴氏院子里见了杨二山几个人。 刘方看到薛晴，不解问道：“薛姑娘，我们方才从果园过来，看到你锁门了？” 薛晴笑道：“对，昨晚回来时锁的。” “我们还想着进去瞧瞧呢。” “那自然是不能随意瞧的了。”不等薛晴开口，一旁刚到的杨二山就接了话。 “那可不是咱们自家院子，是薛姑娘特意建造的果园，自然是要防着旁的无关人等随意进去的。” 薛晴应了他的话：“是。” 有人露出可惜之色。 薛晴大概知晓他们心思，无非是想看看自己亲手种的树如何长成。 便随意笑道：“几位若是想看树，等日后我请来看守的人后，便可以随意进去了。” “薛姑娘想请人看园子？”刘方诧异。 “对，”薛晴说，“我还有其他的事忙，不能一直看着。” 几人便不再多说。 薛晴给五人算清了工钱后，几人便准备告辞。 薛晴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布包的菌子。 几人推拒不要。 薛晴眉眼弯弯，又推给他们。 “这些日子辛苦几位大哥了。我这也没有别的，这是这两日新摘得，很新鲜，回去炖个汤喝，味道很好。” “等过几日，还要再麻烦几位大哥的。” 果园要驻守人看园子，所以就需要一个住人、放物的屋子。 只不过杨安他们三人，要暂时离开。 因为他们还有镇上的活计。 这段时间，因为杨安他们三人在薛晴这忙活，所以镇上卸货就剩了小团队里的其他人。 剩下那几个人，虽然也是人高马大的，但七人的活计四个人干这么多天，都快累死了。 杨安几个人便只能先回去，让那几个人也歇口气。 薛晴便把建房子的事往后推了推。 几个来回的推拒之后，几人便将菌子都收了。 离开时，杨安不自觉回头看向薛晴。 但是下一瞬，他就看到了女子身边的那少年，瞪着眼向他看来。 杨安急忙收回视线，转头便走。 他心里砰砰跳了几跳，想着等下次再来时…… 等下次再来时，他再寻个机会单独同薛晴说也行。 - 几人走后，薛晴和谢瑾一起去了果园。 薛晴刚开了锁，眼前伸来一只手，手心朝上，向她手里的琐探去。 她歪头，视线追过去，看到少年极其顺手的将已经开了的琐拿在手里，然后伸手开了门。 因为看门的动作，谢瑾向前多踏了半步。 推门回身时，眸光微垂，正对上女子带笑的杏眸。 薛晴心里想到的是，昨日晚上，她将琐给了少年，让他在门口等着。 或许谢瑾是记住了这个事，便将琐接了过去。 她没有多在意，只笑道：“谢谢小瑾。” 薛晴转了一圈。 因为昨日有谢瑾在，她浇灌的灵泉水并不太多。再加上天儿热，蒸发的很快。 所以眼下坑里的土，已经有些偏干了。 不过看树苗的状态，经过灵泉水的灌溉后，倒是比昨日好多了。 薛晴心里一动，转身看向谢瑾。 对他说道：“小瑾，你出去一下，然后把门关上，不要在这里站着。” 谢瑾明显一怔，没有说话。 薛晴不动声色，仔细打量他。 随后，状似随意地问他：“怎么了？” 第65章 “愿意与姐姐住一起吗？” 谢瑾垂着眸子，抿着唇，一直看着薛晴。 他眉间微微蹙了起来，看样子有些委屈。 片刻，薄唇吐出一句：“为什么，要我走。” 语调虽然还是平直的，但是薛晴明白他是在疑惑和问询。 薛晴脸色不变，解释说：“我要看看这些树苗。” 至于看什么她没说。 少年也没问，只倔强说：“我……我要在这。” 薛晴盯着他的眼睛看。 异色的瞳孔，还是清澈的。但也有些不同，似是多了些她看不清的神色。 她笑道：“小瑾，姐姐不想你在这。” 谢瑾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要我走。”只不过这次的语速略显快了些。 这是谢瑾第一次，如此流畅的说出一句话。 薛晴眸底一抹深色，随即向他凑近了些。 她神神秘秘的，低声说：“姐姐有一个秘密，不能被人知道。” “如果你留下……你就要被姐姐抓住，关起来了。” 她说完直起身，眼中几分狠意浮现，紧盯着少年。 “如何？小瑾，你还要留下吗？” 少年一直愣怔着，就看着薛晴。 薛晴也不着急，就面露凶相地看着他。 谢瑾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眼睫垂落又掀起，随后露出那双异瞳桃花眼。 “我留下。” “把你关屋子里也行？” “行。”谢瑾还点了点头。 薛晴看他眸子里亮亮的碎光。 隐约觉得，他似乎还有些……开心？ 薛晴沉默，面上的凶狠也尽数收了回来。 须臾，她笑道：“小瑾，别人这么说你也愿意？” 谢瑾没有停顿，摇了摇头，认真说：“不行。” 薛晴又问：“其他人都不行？” “不行。”谢瑾定定说道。 薛晴面色缓下来，给他解释：“但是，姐姐这个秘密，现在不能给别人知道。” “小瑾，你先出去吧。不用离开，你就在门外等我，别让其他人进来，我只待一会儿就出去了。好吗？” 谢瑾顿了顿，似是在思索这段话的意思。 须臾，他点头说好，然后攥着门锁转身出去。 到门口时，老老实实伸手将门叶关上。 薛晴唇角弯弯，一直看着他关上门。 她倒是可以在谢瑾面前使用灵泉水。 但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打算让他和吴氏她们知道。 当下的环境复杂，若是一个说不好，可能会将她当做什么妖魔鬼怪拉去烧了。 这次因为有门的阻挡，薛晴比昨日浇灌的多了些。 约莫两刻钟之后，她才回到门边，敲了敲。 也就是下一刻，门被打开，露出少年隐有急色的眉眼。 薛晴抬眸看他一眼，忽然一笑。 问他：“小瑾，若是姐姐说，姐姐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但是你可能要损失一样宝贵的东西，你愿意帮我吗？” 薛晴以为，他还会像方才那样先想一想。 但是谢瑾却没有停顿，直接道：“愿意。” 他很认真地说：“我帮姐姐。” 因为着急，还不自觉走向她了一步。 二人相距半步之余，薛晴甚至在少年眸底，看到了她的倒影。 “这样啊……”薛晴有些喃喃地说道。 她这段时日想了许多。 在几日前，吴氏再一次提过考虑谢瑾的时候，她有认真想过。 或许谢瑾也可以。 谢瑾是痴儿，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少年很乖。 是很省心的。 若是她因为私心，在对方没有自我决断意识的时候，将人拉来，同她成婚，日后又要和离。 有点太不尊重人了。 但是，她后来转念想到。 谢瑾只是一个痴儿而已啊。 她日后若是有了不错的家底，为什么非要和离？为什么不能养着他？ 即使人什么活也不干，只要人好好的就可以了啊。 无非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 若未来，谢瑾真同哪家姑娘心投意合，她再同人和离解释清楚也行。 而她，对什么闲言碎语无所谓。 上辈子回乡，将家乡拉扯成为有名之地，可不是靠男人的。 这辈子，她也是秉持顺其自然的缘分。 信那些闲言的，她也不会接受对方就是了。 而最令她在意的，是吴氏所说的话。 她说谢瑾这样的，如若二十岁时不娶妻，就要被拉去做苦力。若是不想去，是要缴纳比单身时多三倍的单身税。 有了这个念头，她也就更加觉得，可以考虑。 而这几日。 薛晴更多的考虑，则是若谢瑾的智力真的有在增高，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同谢瑾，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这两日的试探，都是她在确认，谢瑾到底有没有独立的思考意识？ 事实证明，是有的。 虽然还不多。 还有最重要的，是算民之日还有七日。 时间太紧了。 如若她这两日再定不下来，找不到人，过个两三日，她就要考虑出去躲躲。 但是算民之时出行都很麻烦，她不想到处躲着。 薛晴眼睫动了动，微微垂落，遮住了眸底神色。 片刻，她抬起眸笑问：“小瑾，愿意与姐姐一起住吗？” - 薛晴将懵懵懂懂的人，带到了一棵大树阴凉下。 “小瑾，来，咱们坐下说。” 少年自从她的话落后，就似有些浑身僵硬，不止作何反应的状态。 薛晴都要以为，这是一个正常思维的人了。 不过，她也看到了少年眼中异常明显的茫然。 她想着，或许方才的话，是触及到了他的理解盲区。 她便将人带来，准备好好解释解释。 谢瑾随着薛晴席地而坐，一双长腿伸直了又蜷起来，双手抓了抓衣角又松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薛晴偏头看他。 “小瑾，姐姐方才的意思，是说我去住进你的院子，咱们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能明白吗？” 谢瑾侧坐着，眼睛直直看着她，一眨不眨。 薛晴又说了一遍。 还多解释了几句：“姐姐只是住到你那里，不会影响到你的，你还像以前一样就可以。明白吗？” 谢瑾眸子动了动，眨动几下，微微垂下了头。 他点点头，说：“好。” 薛晴看不到他的神色。 身子不自觉带着头一歪，去寻他的眼睛。 接着解释说：“不过，因为姐姐有事需要你帮我才可以，所以我们要成亲。” 她边说，边探查少年垂着的眸子。 “成亲之后，我住到你那里就行，别的都不会变。” 她看到少年因为这句话，又动了动眸子。 就是不看她。 但是，须臾。 薛晴发现，少年白皙的耳朵和脖颈，像是被烫了的一样红。 第66章 “那他是谁？” 薛晴不知道谢瑾是听到哪句话，才会有这种类似害羞的反应。 但如此是不是也证明了，谢瑾已经听懂了她所说的话？ “小瑾？姐姐刚刚说的，你同意吗？” 薛晴歪着头看他。 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好半天没动静。她也就没急着再说话。 举目望去。 除了这边的两处荒地，再往前方不远处就都是庄稼了。 老天百日不落雨，四处都是干干的。 秋麦长了两个多月，也只长到脚腕处。 农户们只能没日没夜的挑水灌溉，几乎日日都在田间地头忙活。这是真正的纯体力。 眼下已是七月初，再过几日就要立秋了。 但温度依旧很热，秋老虎真不是说说的。 “姐姐……” “嗯？” 薛晴被少年的清朗嗓音唤回神，收回逐渐远思的思绪。 “怎么了？” “我同意的。”谢瑾脸上的红色褪了不少，但是说话时依旧微低着头。 他说他同意和她住在一起。 薛晴多少松了口气。 谢瑾既然这么长时间才开口回复，就代表他是经过一些考虑的。 她心里有了答案。 金泉液是可以治疗谢瑾的痴傻的。 上次受伤时，她让谢瑾喝过几日的金泉液。 而几日前，自她有所怀疑时，便偷偷在茶水里也加了一些金泉液。 不负所望的，谢瑾确实改变了许多。 另一个比较明显的，是他脸上的红斑又淡了一分。 等住到一起，她可以在吃食里加点金泉液给他。 或许过段时间，他真的会恢复也说不定。 - 二人回去时，谢瑾在小路上站定不动了。 薛晴看他，“怎么了？小瑾。” “不是要住一起吗。” 谢瑾很认真在说。 薛晴“噗嗤”笑了下，“我们还没有成亲呢，现在自然是不能住一起的。” 若是她现在同谢瑾住一起去了，她都能想象到其他人闲言碎语说些什么。毕竟这里环境如此。 说罢，她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手臂。 “快回家吧。我先同婶婶说一声，再等两日我们成亲了，我会搬过去的。” 谢瑾抿了抿唇，点了点头说“好”，才蹙着眉头走了。 薛晴等吴氏回来后，便直接同她说了这件事。 “什么？！你要和小瑾成亲！” 吴秀月乍然听到薛晴要和谢瑾成亲，既惊又喜。 她正在往灶炉里填木柴烧火，差点连手都塞进里面。 “婶婶小心！”薛晴一惊，紧呼一声。 “没事没事。” 吴秀月及时收回了手，没有烧到。心有余悸之余，喜色还在脸上。 她又确认了一遍：“小晴，你是说真的？” 薛晴搅着锅里的青菜咸粥，无奈笑了笑。 “是真的，今儿晌午已经同他说过了。” 吴秀月也没有多问为何她改了主意。 她知道，如果不是事态紧急，薛晴应当不会选择谢瑾来帮她。 吴秀月高兴了一会儿，就问薛晴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是不是要抓紧点？” “是，我想着后日就成。”薛晴已经同谢瑾商量好了，“明日我先去同大娘说一说。” 不管刘氏再怎么忽视谢瑾，他毕竟是刘氏的远房亲人。 她现在要将人家的后辈拐走，不说一声说不过去。 而且，她不打算同杨家的其他人，说她成亲的真正原因。 也就相当于，除却吴氏和谢瑾之外，其他人都只当她是真的成亲了。 “婶婶，也请你帮我保住秘密。我不想他们知道这件事。” “我自然是知道的。”吴秀月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同别的人说的。” 她顿了下，神色间隐有莫名的犹豫。 “婶婶，好了，不用烧了。” 锅里的粥已经烧好了，薛晴将勺子放在一旁，准备拿碗去盛饭，无意看到吴氏脸上的异样。 她想了想，回身过来看向吴氏。 “婶婶？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吴秀月确实想同薛晴说些话。 头一次她对薛晴说，让她考虑谢瑾时，她便想说出来。 但是薛晴说她不想同谢瑾成亲，她便将话咽了回去。 现在，薛晴已经确定要和小瑾成亲了，有些话她就不得不说了。 吴秀月将灶炉里的火灭了，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小凳子。 “小晴，来，你坐。” 薛晴就坐下来听她说。 吴秀月又犹豫半晌，才开口：“小晴，其实……小瑾不是婆母的外甥。” “不是？！”薛晴惊讶，“那他是谁？” 妇人没有立即接话解释。 薛晴看到她的面色。 有几分回忆带来的恍惚，还有几分怀念和苦涩。 片刻，她听妇人说：“他是相公从外头救回来的。” 杨家老二救回来的？ 薛晴没有插话，很安静的等着后话。 “三年前的一个冬夜，相公突然从外头回来，说是救了个人，就是小瑾。” 那时，小少年头破血流，几乎浑身是血。 她以为是相公回来的路上将人救了。 但是之后，相公就告诉她，不能对别人说他从外头救了人回来。 “当时，他连看大夫都没带人出去，只同大夫说了伤口情况，然后包了药回来。” “后来人好了，发现确实痴傻的，脸上也多了一大块红斑，眼睛也怪异。” 她得了相公的话，不敢将这事声张。 那段时候，他们出门都要将堂屋的门锁起来，生怕被别的人发现。 薛晴眉尖蹙着，有些不解：“那小瑾是如何成了大娘的外甥？还在这有了籍帐？” 通过前段时日，她也知晓了一些当下立户的要求。 若是谢瑾这种外来的情况，想单独立户也是不容易的。 吴秀月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 她解释说：“自小瑾醒来后，相公将他留在家里，他就又出门了好几日。再回来时……他带回来了一大包银子，还有小瑾的立户证明。” 薛晴眸色略深了深，心里微动。 吴秀月继续说下去。 道：“相公将东西交给我后，就去找了婆母。” “我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过两日后，婆母就将人接了过去，对外声称是远房的外甥。” 薛晴明白了。 吴氏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真正的核心秘密，她也不知道。 若是想知道关于谢瑾的所有，无非就是杨家老二。 但是，杨家老二已经…… 吴秀月话落，深吸了口气，侧身过来看薛晴。 “小晴，别的婶婶不知晓。但是相公后来离开时，说过几句话。” 第67章 杨安寻来 薛晴同吴氏对上视线。 “婶婶，你但说无妨。” “他说，小瑾是好人家的孩子，只不过一家人被仇家杀害，他才沦落至此。小瑾日后或许只是一个痴儿，只要能寻得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可以了。” “小瑾确实是来历不明，但是，我相信相公说的。” “你……再认真想一想吧。” 吴秀月好一会儿没说话。 灶房里很静，院子里杨小枣同墨墨玩闹的声音便异常清晰。 薛晴将有关谢瑾的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初时看到谢瑾的住处后，又得知是刘氏的外甥后，她感觉刘氏并不上心。 后来谢瑾摔伤了，吴氏却比刘氏还紧张。 还有谢瑾对待刘氏和李氏不理不睬的态度，却对吴氏比较亲近乖觉。 以前那种种怪异的感觉，此时终于有了落点。 吴氏一直沉默着，让她好好想。 其实她也没什么要再想的。 谢瑾是不是被救回来的不重要，而且说到底她也是吴氏从外面救回来的。 真要说，她和谢瑾算是半斤八两。 谢瑾是被仇家害了，她是被自家人害的。 “婶婶，我确定了，我和小瑾成亲。” 薛晴想了想，又接着道：“我不是随意拉他来帮我挡事的，而是考虑好了。” 她将原本不打算说出来的话，同吴氏交了个底。 “我同他成亲，就会好好对他。日后我说不好会去做什么生意，但是小瑾我会带着的。” “他同我成亲一日，我就会护他一日。” 薛晴说到这，顿了顿，才又道：“若是日后他有别的心悦之人，我会同他和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他，最起码我会保证他能过好日子。” - 吴秀月一早起床，就欢喜得很。 她将朝食备好之后，就急匆匆赶去了杨家主宅。 薛晴醒来时，没有看到吴氏，便知道她去了哪。 昨日她说要去同刘氏说成亲之事，吴氏拦下了她。 既然谢瑾不是刘氏真的外甥，就没有必要经过刘氏的长辈关。 吴氏说她去就成，就当是她从中做个媒人。 这样的画，比一个姑娘家自己上门说亲事要好。 薛晴便随了她。 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吴氏回来了。 手里还有一个小布包。吴氏攥得很紧。 不等薛晴开口，吴氏就唤她进屋去。 薛晴将锄草的小铲子丢下，跟上去，“婶婶，怎么了？” 进了里屋，吴秀月将杨小枣哄去了院子里。 “小枣乖，你先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娘同姐姐有话说。” “好。” 杨小枣立即小跑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吴秀月将手里的小布包放在床榻上，然后摊开。 薛晴看到里面的东西，眨了眨眼。 居然是一小堆碎银子，还有一张薄纸。 还不等薛晴说什么，吴氏又站起身，绕到了平日装衣裳的两个摞起来的木箱后。 她也不避讳薛晴，将木箱使力挪了半步。 薛晴站起身想去帮她时，吴氏已经停手蹲下了身。 薛晴便站定等她。 吴氏窸窸窣窣掏了些什么。 片刻站起身，回到床边，拉着薛晴重新坐下。 她手里捧着的东西，也放到了方才的小布包上。 薛晴垂眸，眸底异色轻闪。 吴秀月将小布包里的东西拢了拢，往薛晴面前推了推。 “小晴，这是小瑾的全部家底。” 大概一二十两的碎银，谢瑾的立户证明。 还有方才刚从暗洞里掏出来的，一个手指长的某种动物形状的玉石印章，和几个手掌长的小刀。 薛晴视线落在那个印章和刻刀上，眸光微凝。 她心里念头微动。 不知怎么，总觉得那刻章有些不同。 “这几个刻刀是小瑾的？” “对，他来时身上带的。”吴秀月解释说，“不过自醒来后他也不认得了……我怕他伤了自己，就藏起来了。” 薛晴了然，不再问了。 “这些都是他的东西。”吴秀月将东西往薛晴那边挪了挪，“明日你就同他成亲了，就交给你收着吧。” 薛晴没有推辞，接过来又一一仔细看了看。 随后重新包裹了起来。 “好，我先替他收着。” - 因为成亲的事，今日薛晴不得闲。 刚吃过朝食，刘氏便找来了。 还没等说几句话，李氏和杨文林也来了。 “小晴，你……要同小瑾成亲呐？” 李氏很是迷茫，从听到消息后就有些惊诧。 而杨文林则满脸青色，不用人说就能看得出来那是气的。 他就站在李氏身侧，听她问女子是不是真的要和一个傻子成亲。 薛晴笑了笑，回她：“是，已经说好了，明日就成。” 李氏和一旁的刘氏脸上有些尴尬。 她们其实多少明白些什么。 她们之前为了让薛晴留在杨家，还想过让她认吴氏做干娘。 谁料女子不受任何人摆布，宁愿同一个傻子成亲。 薛晴话落，杨文林忽然转身就跑了出去。 还没好全的手在出门时，一巴掌拍了下门板，“啪！”一声震天响，吓了几人一跳。 “哎呦这是怎么了？”李氏捂着心口，追了两步，“儿啊，你慢着点！你那手还没好，别再伤着……” 话未说完，少年人已经跑没影了。 薛晴目光回转，没有在意那小子又怎么了。 因为方才院门开合间，视线里出现了另一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唇角含笑，走出去。 “小瑾，你站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院里几人听到，看过来。 谢瑾没有说话，只看了看院子里的人。 薛晴也没有继续问，让他进院子。 多了一个他，刘氏几人说话也没什么避讳。因为都知道谢瑾是痴儿，听不懂。 “咱们晌午，先将院子和屋子收拾收拾。其余的，就等下午晌去置办。” 今早吴氏去说事时，不仅将东西要了回来，还同刘氏商量了一下薛晴二人成婚的置办事情。 谢瑾名义上是刘氏的外甥，理应由刘氏来筹办婚事。 不说三媒六聘，少说也要将谢瑾的院子和屋子置办一下，增增喜气。 几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 但是不等行动，院门处传来男子的问询声。 “请问，薛姑娘是否在家？” 吴氏几人闻声转头。 薛晴站在里侧，身旁还有个高个儿的谢瑾，几乎挡住了门口方向的视线。 她侧了侧身，瞬间惊讶一怔。 “杨安？” 第68章 “你说要与我成亲的” 薛晴将杨安让进了院子里。 “杨大哥寻我是有事吗？” 杨安瞅着围着的刘氏等人，犹犹豫豫，耳根都渐红了。 薛晴看明白了，这是有话单独和她说。 她侧身同吴氏几人说：“婶婶，大娘，大婶婶，要不你们先去忙吧，我这话说完了就跟上去。” 吴氏她们记得杨安，以为这是又来有什么事了，也不在意。 吴氏说：“行，那我们就先过去。” 她招呼谢瑾一起走。 但是少年这会儿不像方才那样，叫一声就进了院子。 这会儿怎么喊都不走，脚扎了根似的。 吴氏她们是要先去谢瑾院子那收拾屋子的，但谢瑾就是不动。 “小瑾，走啊？” 李氏急性子，要去拉人走，被谢瑾往薛晴身后躲了躲。 “你不去我们怎么进屋？咱们得抓紧些，要不然来不及了。” 谢瑾这才探脑袋，说：“没锁门。” 既然没锁门，谢瑾跟不跟着去都无所谓。 李氏手一顿，然后不管他了，叫上吴氏和刘氏就走了。 吴氏离开时还叫上了，抱着自家鸡刚孵化得来的一只小鸡仔的杨小枣。 - 谢瑾留下来后很安静。不说话，就站在薛晴身后。 像个透明人一样。 不过，也仅仅是薛晴这样以为。 实际上，杨安瞥过几眼间，谢瑾都在盯着他看。 眉宇间能看出几分不喜，又似乎像是在防备什么。 被那双异色的眼睛直直盯着，确实有些不得劲。 但杨安有一肚子话要同薛晴说，憋了好几日了，不说不行。 他昨日回去后，越是想到如今已经七月了，他就越焦躁。 后悔的念头明确之后，他就更加心急如焚。 昨夜睁眼半宿，终于是定下决心。 他不想等过几日了，算民之日将近，他怕薛晴真寻到了别的人。 藏着念想入睡，天不亮就惊醒了。 半点不耽搁的去与同伴们告了休，说有要事要办，今日不去镇上了。 他一直以来几乎从不休息，几个大哥还好心问他情况。 但他只能支支吾吾糊弄过去，不敢说他动了想要同女子假意成婚的念头。 他在家踌躇不已，连朝食都忘了吃。一看时辰差不多了就赶紧出了门。 不过此时看到女子秀美的面容，想到女子心善聪慧，做事爽利，有胆有识。 他心内就荡起一圈圈涟漪，波动不止。 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左右不过是个傻子，约莫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杨安这样想着，将目光重新落向亭亭玉立的女子。 话未出口，耳侧先红了。 薛晴除却一开始问询了一句，后头只等着青年开口说来意。 不过半晌过去，青年未说一字，脸上却染上了几分羞怯。 她将那片绯色收入眸中，终是看出了点不一样。 薛晴心里一动。 不动声色，旁敲侧击：“杨大哥可是过几日有其他活计，所以抽不开身，才特意来告知的？” “不！”杨安连忙急促否认，“不是……” 但是视线对上后，脸色又红了两分，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心里恼着自己。明明昨晚上想了半宿，怎的现在半个字也不敢说！ 薛晴看了眼他纠结的快攥成石块的拳头手，再次问：“那杨大哥这次来，是所为何事？” 她一顿，随即状似歉意地道：“不是我着急，实在是今日我们有别的重要之事要忙，不好一直耽搁。” 这话说的已经算得上直白，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理解其意了。 杨安连忙道了个歉意。 怕薛晴一着急离开，今日又没机会了。 他暗暗吸了口气，开口说道：“薛姑娘，我今日来，是、是想问问你……那日你所说之事，可……还算数？” 话落，男子脸颊、耳朵直连到脖颈，都一片绯红。 因为不敢直视女子黑亮的杏眸，他视线微低了，只落在了女子秀气的鼻尖。 他等着女子或惊讶或欣喜的娇声答复。 但是薛晴没有说话。 方才看到青年脸上羞色，她就有所觉察了。 杨安同她的接触，其一是那日商量假成婚之事，其二就是开荒和果园已经应下的盖房之事。 盖房之事既然与其他活计没冲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再加上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来意自然是与假成婚之事有关。 她方才就想——杨安是反悔了。 方才所吐露的言语，也很清晰的表达了这一点。 可惜，她已经同刘氏她们，说过了同谢瑾成亲之事。 刘氏是谢瑾名义上的长辈，即使没有什么像样的婚礼，但也算是过了明处的了。 而且，即使未和吴氏刘氏她们说过。 那她昨日就同谢瑾约定好了的。 虽然谢瑾对成婚这事懵懵懂懂，但对她来说，却是已将所有事都想好了后下的决定。 已无法再改。 身后少年睁着一双桃花眼，眼中懵然，好一会儿没明白那句是什么意思。 他听不懂，就侧脸歪头去看薛晴。 不过因为他在女子身侧后方，薛晴的视线又落在对面人身上，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疑惑，没能给他解答。 院子里很安静。 晌午时的热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三人的呼吸声清浅不一。 好一会儿，三人谁都没有开口。 一道呼吸声由浅至深，因为女子的沉默骤然加重不少。 “……薛姑娘？” 杨安开口问话有些不稳，有些迟疑。心里因为某种猜测而不定。 薛晴索性直言不讳。 “杨大哥，我的婚事昨日已定了。今日婶婶们和大娘就是去收拾屋子的。” 杨安似是好一会儿才回神，眼越睁越大。 猝然失声惊问：“婚事定了？！” “对。” “什么时候定的！？”杨安似乎方才没有听到薛晴说话一般。 薛晴平静的又回他一次：“昨日。” 青年这次听到了。 刚刚还绯红一片的脸，居然有些发白，衬着僵硬的面皮，显得脸色很难看。 他抬起恍惚的眼，这次对上了女子清亮的眸子。 有些艰涩，又有些不甘：“你……同谁成亲？” 这一问薛晴没来得及回，反而是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少年插了话。 很清脆：“和我成亲。” 谢瑾前头的几句都有些听不懂，但是他听到了后面的话。 这个他不喜的人，问他姐姐同谁成婚。 他自然知道。 “和你？！” 杨安本就不甘的心，此时更甚。 他猛地看向女子平静的脸，还看到她顺着傻子的话点了点头算作附和，心里顿时一揪。 是不是若他早两日…… 不！ 甚至他早一日开口，她就不会走投无路，去寻一个傻子成婚了？ 他怒气与悔意上头，也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 “薛姑娘，你说要与我成婚的！” 第69章 “你滚！” 杨安的面容早已不平静。 他看着薛晴，满脸都是惊异，还有几分质疑。 看薛晴一时没说话，又转眼去盯一旁的那个傻子。 他心中不止烦闷了。 连日来的胡思乱想，似乎都没了落脚之处。 她怎么能——和一个傻子成亲？！ 薛晴乍然听到青年的话，都要怀疑她的记忆。 顿了顿才开口。 “可你当时就已经拒绝了。” 她平静直言，提醒面前这个，面色已经有些扭曲的男子。 “我——” 杨安噎住，急切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薛姑娘，我、那日事有突然，所以我那时才并未想清楚……” 薛晴轻叹了口气，眸子却微凉，脸上一贯的清浅笑意也收了收。 “既是如此，那便不多说了。” 她算是将青年欲想说的话截断了。 “那日我便说得清楚了，这件事对我来说比较急。” 既是急事，她肯定是要抓紧去办的。他既然拒绝了，还有什么理由反悔再来质问？ 杨安被风吹日晒的黑黄脸皮，再次有了发烫的感觉。 他想说“我前几日就想好了！”，但是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事已成定局了。 来时十分的忐忑和激动，眼下成了十二成的落寞和不甘。 不自觉得，杨安的目光去寻那个令他不甘的身影。 视线对上，却发现那傻子比他的反应更甚。 少年的异瞳不知何时目露凶光。 本就让人害怕的眼睛，此时浸了寒冰似的。 杨安一时失语，本想发泄两句的话竟直接咽了回去。 院中一瞬安静下来，他有些悻悻，不由转开视线，想去再看一眼女子秀美的面庞。 一步之差，心中涌现较之前几日更加强烈的情绪。 “小瑾！” 但还不待他定睛，女子忽然娇喝而出的话音，伴随他胸口猝然一重。 紧跟着，眼前景色瞬间翻天倒地般一花。 回神时，杨安已经跌坐在地，身下疼痛难以言说。 他猛地抬首，看向罪魁祸首：“你个傻子做什么？！” 真心话脱口而出，他还浑然不觉。 女子眼眸瞬间一冷。 少年却是不管被唤了傻子。 潋滟的桃花眼因为眉峰紧压，压出了几分狠意和戾色，十足十地落在狼狈的青年脸上。 平日里清朗的声音，也因为怒气之下嗓音的提高，而显得有些沉。 “你滚！” “姐姐才不与你成亲！姐姐要和我成亲！” 少年身形不算高大，但足够修长。说话前就上前一步，堪堪挡住了女子纤细的身影。 地上的人只看到一片黛色的衣角。艳阳下的暖风一吹，轻轻一动。 “小瑾，回来。” 薛晴拉住谢瑾，怕他再去动手。 她没想到少年还会说狠话。 错身一挡，人便被她拉到身侧。微微一侧，一眼就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好了，他说的是假的。你站着，别动了。” 杨安怔怔的，耳边是女子柔和的轻哄。 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也忘了要做什么。 “杨大哥，你没伤着吧？” 被女子清脆话音唤醒，这才拍拍尘土起身。 “没、没事。” 刚站起身，听到女子对他说：“杨大哥，小瑾方才不是有意的，只是情绪有些不适，你别在意。” 杨安心中涩涩的。 还未成亲，她就已经帮着他了。若是他当时…… 正要开口回上一句，又听女子接着道：“杨大哥，他叫谢瑾，你比他大上几岁，也可以唤他小瑾。” 杨安一怔。 几息之后，才倏然想起方才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脸上一烧。 闹着这么一通，笑话一般，他都没脸再站稳。 更何况，还有一道冷寒的虎狼视线，一直盯着他，似要瞅准时机上来咬他一口。 “我、我先走了！” 杨安脚下凌乱，三两步后就大踏步子离开了。 - 薛晴没有过多的客气送别，只眼看着人走，然后偏转视线。 少年被她拉到身侧就没再动作，安安静静的。 就是一双眼睛挺红的。 她唇角一扯，鼻息带出一抹笑音。 “怎么了？” 少年紧抿着唇，抿出一道委屈的线。现下反而不开口了。 薛晴忽然有种犯了什么错的感觉。 她看对方低头不语，看不到眼睛了，便歪着头去寻那双染了水意而更显潋滟的眸子。 “小瑾？” 少年脸偏向另一边，露出了那片淡了许多的红斑。 还是不吭声。 薛晴决定现在就给这人“立规矩”。 “有什么话你和我说呀。你憋着不开口，是在生气？还是真不想理我？” 虽然他们是假成亲，但住在一起是变不了了。 她自知脾性，不喜这种猜疑不定的事，得给这人掰一掰。 若是日后真有什么事，也省的闹心。 “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或者想法，说出来，我听听，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若是你不说，我觉察不到，以后次数多了，我们就会生分，到时候——我可能就和你分开了。” 薛晴尽可能直白的同谢瑾说解清楚，免得说了半天对方没听懂，浪费口舌。 她声音平常，但足够认真。 少年立即抬了头，眼底有委屈和惊慌。 薛晴又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谢瑾嘴唇动了动，闷声说：“姐姐要同我成亲。” 薛晴等了半晌，又听到这句话，不自觉一怔。 这小子这么半天原来是想这句话。 她不由笑了笑，半哄半解释道：“是，我是同你成亲。杨大哥那是之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谢瑾眉峰还是紧着，薄唇嗫喏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要怎么说。 不过薛晴没有注意到。 她自觉话解释了，也将人哄了，一边抬眼看了看天色，一边伸手去扯了下对方袖口。 “走，咱们赶紧去你家，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谢瑾嘴唇闭上，随着手臂轻微力道跟着女子往外走。 - 二人到了之后，看到院中已经清理了大半。 谢瑾的院子本就不太大，平日里他自己也不会做什么糟蹋院子的事，所以收拾起来很简单。 院子里是李氏和吴氏。 “小晴，是有事吗？”吴氏看到人半晌才来，不由问道。 李氏也转头看来。 她印象中，那杨安家与老杨家有些亲系。 但自从那小孩爹娘亡故后，走动少了，关系也就淡了，一年到头也不见着几次人。 薛晴免得谢瑾乱说话，先让他去收拾屋子。 随意笑了笑，回道：“没事，就是说他几日后有事，给院子盖房子约莫赶不上。” 这话是杨安走时说的。 不知是临时想的缘由，还是来时便要告知的。但是她也没问，只应了声好。 吴氏点了点头，一句带过。 随即，拉着薛晴往屋里去，看方才得的红布料子。 “那两块料子都是你崔婶婶给的。” “你去瞧瞧，相中哪个，婶婶晚些时候给你做盖头！” 第70章 成亲 七月初五，临山村东头多了一户热闹。 “谁家要成婚？” “刘婶家的那个傻子！” “啊？他居然要娶妻了？！怎么前头也没个信儿？” “这谁知道呢，我也是昨个儿晚上才听说的。好像是说前几日才定下来的。” “也没个下聘啊？娶得谁家的闺女？” “……杨家那个被救回来的丫头，就上次救了咱村十几号人的，那个薛姑娘！” 因为薛晴和谢瑾的婚事突然，临山村的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不已，几乎将焕然一新的小院团团围住。 只见破旧的院门两边，各自垂挂了两条红布。红布偏上的一头，被不知谁的巧手挽了两朵像模像样的大红花。 走进院子里，干净整洁的各个角落，一株桂花树是唯一的绿色。只不过因为还未长高，没有什么香儿味道。 再往里的堂屋门，同样红绸垂挂。 虽简单，却也分外喜庆。 就是比门口处，多了个小门神。 杨文林昨日跑走之后，临到晚了才回家。 被李氏问了也只憋着气不吭声，也不说怎么了。 李氏不在意，最后也没问下去，只说明日晌午就要准备婚事。 杨文林自己也不知在别扭什么。 他闷头睡到天光大亮，隔着两条村道都能听到乱哄哄的，憋不住就跑来了。 薛晴是嫁，此时还未出现，正在吴氏院子里梳妆打扮。 谢瑾在屋子里。 他被刘氏和李氏几个婆子拉住，不知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 杨文林心里不快，不想进屋，又不想走，就卡了个门边站着瞧。 瞧里里外外忙忙碌碌的人，盯了盯院子里特意摆出来的两张桌子。 上面摆了几个白玉般的盘子，平日里不怎么吃的花生瓜子、果脯糕点堆了个满当当。 看了一会儿，又挪开眼，眼底忽然映入一身红布衣的少年。 杨文林一愣，眼不自觉瞪大了。 他想起见到谢瑾第一面的光景。 那时他刚输了钱躲回家，满心烦躁，自己家里又没有吃食，他便去寻吃的。 也就是路过一个荒废的院子时，听到了他娘和他奶的声音。 他才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人。 他透过半开的院门去看，就看到一个比他高比他俊的少年。 心里顿时更烦了，在他娘看到他唤他进院时，扭头就走了。 后来才知道谢瑾是个傻子。 不过是个傻子，也就没什么俊不俊。他忙得很，也就没怎么同一个傻子说话。 也就是薛晴来了之后，特别是前段时日，傻子居然日日跟着薛晴，他才又想起这个人。 嘴上不说，但一直觉得挺碍眼的。 如今更是不想看。 只是…… 喜服加身，身形挺拔，面容俊秀。 想看不到都难。 还没有什么反应，屋里的一撮人就簇拥着中间的大高个出了门。 刘氏脸上的笑意，此时也多了几分真意。 她多走了几步，面向闻声而来的乡亲们，将人招呼了一番。 “喜事突然，就没有来得及同大家伙儿一一告知。” 她先简单解释说了婚事突然，随后将薛晴的话转述了出来—— “小晴说了，等过些日子忙完了，她请大家吃席面。” 这话说了，众人更加热烈了，叫好声一片。 都是因为薛晴的一句话。 这里很多人都是被救了一命的，原本还有些不满如此仓促的婚事。 但听得薛晴这话，也知姑娘自己有主意。就该欢喜欢喜，等着日后吃喜面。 谢瑾胸前缠着大红绸花，跟着刘氏等人向院门口走。 他要去接他的妻子了。 路过左右围拢的，或相识或眼生的村民时，人被一连番的夸赞。 “这小傻子什么时候这么俊了？” “就是啊，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 只见少年新衣映衬脸上喜色，脸侧的红斑浅浅，离远了居然已经有些不显了，面容也就更加俊俏非常。 特别是一双桃花眼，潋滟晶亮。连异色的瞳孔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因为距离近，刘氏她们和薛晴商量时，就借用了杨六伯家的牛车来代步。 谢瑾坐在板车头前，抓着垂落的红布一角，一路被嬉笑热闹的人群，簇拥着往前挪。 到了杨老二家的院子门口，众人默契围了大半个圈。 同样的喜气临门。 谢瑾被刘氏她们拉着站到院门口，等着。 不多时，院中出现一红嫁衣红盖头的女子，莲步轻移。 吴氏伴在女子左边，右边则是杨老三的媳妇王氏。 喜事突然，也就没有太多讲究。 下聘和成亲能赶到一日落实，但宴请却是无法的。 昨日晌午，吴氏去请了王氏来帮忙。今日一早，也让人给在码头做工的杨老三捎了信儿。 只不过码头地儿远，杨老三最快也要下午晌才会回来。 一行人走至院门，不过片刻功夫。 谢瑾一双眼睛只盯着红盖头，傻愣愣站着。似乎要透过那一层厚实的绸布，看清底下是一张什么艳丽面容。 吴氏忍不住嗔笑他：“小瑾这是痴了，还不赶快来接。” 有人轻轻推了一下，谢瑾才有了动作。 他一路双手揪绸布，规规矩矩，此时因为紧张，忘了方才屋里被叮嘱的话，抬手就抓住了女子被宽袖掩映了半边的手。 吴氏递出去搭手的喜帕顿在了空中。 四周传来嬉笑。 “快松开，不是让你抓手！” 吴氏无奈，轻拍了一下少年手背。 然后把他手扯开，将喜帕替搭在他手心上，又引着女子的手与之相握。 这是当地成婚的风俗。 喜帕上绣着连理枝，双手相握直到拜堂，寓意以后的日子里夫妻俩携手相伴，生死相扶。 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握着，中间没有一点缝隙。 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布料，薛晴感受到少年比她更热的手心，忍不住唇角一勾。 她被谢瑾引着往前走，直至坐上铺满了红绸布的牛车。 同时，一旁有人一甩手中喜棒。 “咚！”一声，清脆锣声漾开。唱喜的人扬声开道。 “吉时已到——良缘佳偶，花车迎喜！” 又有人天女散花般，撒开早就准备好的红纸花，和九十九枚铜币。 众人闹纷纷哄抢时，唱喜人接着道：“一撒金，二撒银，三撒新人白头同心——！” 薛晴耳边尽收这些祝福话语，也生出几分紧张来。 不管她的目的是为何，总也是成了亲。 也是两世间第一次的新奇体验。 她一时失神，轻轻扯了下连接手中的另一人。 少年不知她为何，但也又紧了紧手心。 薛晴才感受到手心潮湿，红手帕已经透了点水意。 看来谢瑾比她更加紧张。 牛车悠悠，稳稳往前行。 伴随着嬉笑热闹的人声，薛晴抿了抿胭脂红唇。 被红盖头掩住的脸颊，不自觉染上了一层绯色。 第71章 立户 薛晴下了牛车后，随谢瑾手牵手去往屋中。 吴氏一直伴在她另一侧，手心也是潮热的。 到了院中拜天地，高堂之上无人落座。 周围人窃窃私语，杨家人脸上笑意微僵，但没有多解释。 薛晴隐在红盖头下，也没有动作，只跟着朝着空椅子拜了三拜。 所有人都无话说，谢瑾这个世人眼中的傻子自然就更不用多问。 高堂无人，是因为薛晴前一夜问了吴氏。 她不会和谢瑾去拜刘氏，吴氏说她也不适合坐在上首。 所以薛晴斟酌再三，便将位置空了出来。 她对杨家人只道要拜谢瑾真正的父母，杨家人无话可说。 等热闹的人群离开后，她才从床榻上站起身。 他们成婚不用宴请，也就没有闹亲。 所以此时这个屋子里，只有她。 院子里是谢瑾，和还未离开的杨家人。 “小瑾，方才大娘同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刘氏拉着谢瑾问着。 她不喜谢瑾是真，但这大喜日子也不会摆到台面上来。 她倒是怕这傻小子不知道什么是成亲，把事儿搞砸了。 方才喝个合卺酒都差点洒了！ 看谢瑾不说话，她又说：“大娘教你的，你可得记住了，一步一步来，千万可别漏了！记住了吗？” 这时谢瑾才像是回神般，点了点头，说：“记住了。” 刘氏和一旁的李氏，看他那样子，有点愁。 总看着这傻小子没记住。 不过转念一想，吴氏那边也同薛晴叮嘱了一番，总不会都搞砸了。 刘氏看着喜服半晌，似有叹息又带着些许宽慰。 对谢瑾道：“小瑾，以后小晴就是你媳妇了，你……你们好好过日子吧。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就多同你媳妇说一说。也要多顾着你媳妇些。” “两口子在一个屋檐里头，你总要多说些话的。” 谢瑾这次立即就颔首应了。 “好，我记着了。” “娘，咱们该回了。”李氏在旁提醒道。 夜幕将近，婚事简单，没有旁的要置办的了。 刘氏等人也就离开了院子。 - 小院安静下来。 谢瑾关了院门，转身。 眸子里映入了东屋明亮的烛火，和一抹火光投射出的微荡的纤细身影。 院中两盏灯笼陪伴下，他站定了，半晌，揪着袖子拽了拽。 不经意一低头，看到脚边一颗小石头。 谢瑾往前走了一步，将石头踢到了一边。 然后抬步，一步步往而屋里去。 薛晴听到脚步声，很慢，似乎在踌躇中。 她头上还有盖头，不知道谢瑾站在门边做什么。 眸光动了动，想到他们其实也并不是真成婚，抬手掀了盖头。 不远处，少年发现她动作，浑身都透露着不知所措。 薛晴无意笑了笑。 她倒是忘了，谢瑾应当是不知该如何了。 “小瑾，来。”薛晴笑声招手。 谢瑾闻声走过来，站在床榻边。 薛晴歪头看他，目光划过橙暖烛光中，少年略绯色的耳朵。 有些好奇：“你刚刚想什么呢？” 话声落时，她察觉到谢瑾的身子轻轻颤了颤。似是受了惊吓。 薛晴更好奇了。 不过，谢瑾没有像往日那样有问必答。 反而是抿唇不语。 薛晴看了眼他，也无所谓知不知道，也就没有再问。 她自顾站起身，环视了一番屋内。 这间屋子昨日她来过，不过眼下已经完全没了昨日的样子了。 更加干净整洁，还有四处铺展的红布衬托喜色。 很有氛围。 薛晴此时也有些感叹。 她居然如此简单就成亲了，真是世事无常。 正在恍然间，忽然感觉到手腕被抓住，男子劲力的手帖了上来，扯着她的袖口动了动。 薛晴回过神，偏头。 谢瑾一手抓了她的手腕，一手抓了她的袖子，眼巴巴看着她。 “怎么了？” 谢瑾眨了眨眼，张口：“媳妇，睡觉。” “……”薛晴一怔，杏眸瞬间瞪大了几分。 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他怎么知道要叫媳妇？！ 疑惑不已间，转念又想到吴氏单独同她说过的那些话。 那谢瑾作为这场婚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定然也有人同他说些什么了。 明白过来，薛晴有些好笑摇了摇头。 真是低估了这里的人了。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即使和谢瑾说过什么，这傻小子估计也只是听听罢了。 所以薛晴含笑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该睡了，时候不早了。” 下一瞬，温热大手一滑，掌心相贴。 薛晴眉梢一动，偏头看向少年的脸。 只看到棱角微显的侧颊，泛着喜色。 她也不做挣脱，随着力道往床榻边走。 随后，也如她所想那般。 谢瑾确实在一步步动作——脱了她的鞋子和外衫。 薛晴只着了中衣，被少年按到了床上……盖上了薄被。 谢瑾还顺手拍了拍，低声道：“媳妇睡觉。” 连头上仅有的两个钗子都没摘。 薛晴被捂在被窝里，哭笑不得。 谢瑾不知道要卸妆拆发，她是知道的。 “傻子。”薛晴轻笑一声，手在被窝里动了动，让他别裹了，“起开，我头发还没拆，脸上胭脂还没洗呢。” 谢瑾闻声立即站了起来。 薛晴这才开始收拾。 她并无什么不自在，轻车熟路坐去屋里唯一的木桌边，没有看铜镜，凭着感觉拆发。 谢瑾就在旁跟着。 看薛晴要去打水，他率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水回来。 薛晴也不客气，直接就手洗了洗脸。 擦了水渍后，才回身躺上床。 “今天就先这么睡吧。” 薛晴上了床榻，往里挪了挪，对谢瑾说：“等我明天把西屋那短塌收拾了，咱们再分开睡。” 今日折腾了一天，薛晴早已累了。 她自顾说完，没注意身边人没有出声。 一方不太大的床榻，并排躺着两人。 二人身形都是纤瘦的，虽不拥挤，但多少挨碰了一些。 手臂渐渐传来身旁人的热量，伴着清浅的呼吸，薛晴也起了睡意。 不知多久，女子气息渐缓且绵长。 身旁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模糊的轮廓侧身，目光在黑暗中探寻不到。 但若薛晴还醒着，便能觉察到身旁人与平日里的细微不同。 一夜无梦。 第二日朝食后，薛晴就带着谢瑾去办了立户。 第72章 薛家鲜果，福泽荒年（完） “这是户籍，你们收好。” 里正将一张薄纸递给薛晴，动作间，他偏头瞧了眼一旁老老实实站着的男子，心里嘀咕了两句。 那少年他认得，出了名的丑傻子。 只是这次见，却也没觉得人有多丑了。 是因为脸上那块红斑淡了吗？ “多谢。” 薛晴含笑接过文书，垂眸扫过纸上的红方大印，然后叠了两下，收入怀中时借衣服遮挡将纸放进了空间里。 令人头疼的事终于是办成了。 她侧身看向谢瑾，笑道：“小瑾，走吧，回家了。” 从来了这里就没开过口的谢瑾，此时桃花眼一眨，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应说：“好！” 薛晴转身离开时，随手牵上了谢瑾的衣袖。 二人一前一后相错小半步，但从外人眼里看来，那是如胶似漆，好不相贴。 谢瑾是“起床困难户”，这是薛晴今早发现的。 昨晚和衣躺了一夜，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忙累了，早上她比平日起得晚了。 但没想到，谢瑾更是难起床。 就那么抱着枕头，坐在床边垂头闭着眼，喊他时会轻哼应声，但薄唇也微微向下撇着。似是委屈。 也不知他昨夜到底什么时候睡的。 为了不耽误事，她就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随后一路上看人睡眼惺忪的，怕摔了，也就扯了衣袖防着。 这时反而顺手了。 回到临山村时，薛晴看到了老杨家人最齐的一大家子。 杨老三昨日没赶上，今儿晌午就到了。 他身边站着见过两面的三媳妇。 杨父的腿已经绑上了夹板，药味很浓。 但是精神头瞧着比前些日子好了不知多少。 杨文林站没站样，就倚在门边，看见薛晴二人回来，立即就窜进了屋里。 吴氏看着黏糊的两人，眼中诧异一顿，随即眉眼带笑，心底更是放心了。 她还以为薛晴迫于事急，即使待谢瑾好，也只是会相敬如宾。 但看情形，二人要好许多。 “小晴，怎么样了？办成了吗？” “成了，婶婶放心。” 薛晴走上前两步面向吴氏，扯着衣袖的手也松开来。 她身后的少年顺着垂落地衣摆低了头，眼中有什么快速掠过。 忽然，他抬头看向一角。 对上了杨文林的一双上下打量的眼。 回视半晌，杨文林先撇开了视线。 他心底很是不满。 从前两日得知薛晴的婚事后，他就不满了。 什么都会的薛晴，怎么会嫁给了那个傻小子？！ 虽然后来听吴婶娘说了缘由，但是他还是觉得薛晴应当嫁给那种有本事的。 那傻子有什么能耐，白得薛晴这么一媳妇？ 但此时两相对视，他明明看到那傻子眼中如有实质的锋芒。 就像薛晴曾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一样。 寒光凛冽…… 吴氏和其他人同薛晴说着闲话，没人注意二人间的小动作。 “小晴，果园那边的看门人婶婶给你找到了。” 刘氏脸上谄笑，一手将身边的杨老大往这边拉。 她找到的看门人是谁，不言而喻。 果园从前日建成后，薛晴就想找个看门的人。 没想到，刘氏居然将杨老大推了出来。 薛晴转眸间心思一动。 知道刘氏是想让杨老大给他多打一份工，好偿还那因杨文林而起的，什么时候能还上的欠债。 她笑着应了：“行啊，那就劳烦大伯看顾着了。” 晚间。 吴氏喊了薛晴闲话，也想问问日后有什么打算。 毕竟一个女子独身，和小两口是不一样了。 薛晴也不避讳什么，说：“我前些日子相中了镇上的一间铺面，过段时日若是铺面没出，我就去盘了，做个小生意。” 吴氏难掩惊讶。 但也知道薛晴既是这样说，那心里必定是已经打算好了。 “好，好！” 吴氏很是欢喜，“有什么要婶婶做的，尽管唤我。” 薛晴也不客气，笑说：“一定。” - 日出日落。 梨花开了败落，空枝再次换绿叶，白花点缀飘摇。 九溪县城中的一条街道上，人群从清早就排起了长龙。 熙熙攘攘，交谈声不止。 而原本只是小镇的云香镇，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了许许多多面生的脸面。 有人慕名而来：“老乡，这是薛家鲜果吗？” 排队的人不少应他话：“自然是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多人！ 有人问他：“你这是从哪来的？” “其他县的，听说云香镇有人种出了不得了的鲜果，家中老爷就爱这口，怎么也得买回去尝尝。” 这人说完，踮脚张望，心里的话不自觉吐了出来。 “……这么多人，到底是什么果子，当真那么好吃？” “那你可将心放肚子里了。” 身边有一大爷听到这嘀咕，接话道，“这薛家的果子，不仅新鲜，还很香甜。老头子我吃了一辈子山果，从没见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听说这薛家的店已经开了许多家了，才不过两个月，就从镇子上开到了县城中。不得了啊！” “那是！”有人与有荣焉，“薛姑娘可是有大本事的！” “……” 人群包裹下的源头处，有忙忙碌碌的几人，片刻不停。 但有人看了半晌，并不见那抹熟悉的青衫罗裙的女子。 “晴姑娘呢？”有人探头探脑的问询。 知情人手里忙着卖果子，头都不抬应了一句：“晴姑娘这两日回村了！” “回村作甚？” “果子熟了啊！” 周围人大惊失色，瞬间更热闹了。 “各地都大旱，怎么这薛姑娘还能种果子树啊？！” “就是啊，连庄稼都没水浇了，这果子长这么好，怎么种出来的？” 有人质疑。 有人谈论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 “这薛姑娘可是个有福之人的！” 这人眉飞色舞，说的有鼻子有眼，周围的人都围拢过来，准备听一听这有福之说。 也有早就知道些事儿的，也跃跃欲试般凑上来，想要插上两句。 “话说这薛姑娘，早先是一大户家的，只是生母早亡，就被继母欺凌……” “她被老杨家的媳妇救了回去，捡回了一条命，那杨家就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奇事儿。” 有人迫不及待，接话问：“什么奇事儿？” “就说那菜，只要是她种出来的，那是一个水灵灵！” “吃了一辈子菜，都没见过那么好成色的。” 一旁其他人忍不住插话：“对！还有那杨家，以前穷得很，现在可是富得不得了！” “对对！还有杨家那失踪的儿子，都说是已经死了，没想到月前居然自己回来了！” “还有那三房的媳妇，五年都没生，今年竟然添了个大胖小子！” “还有还有……” “就说这果子，四处都是旱地，偏偏薛姑娘种那几块地能长出来东西。你就说邪门不邪门！” “还有薛姑娘她那既傻又丑的相公，现在可是既俊俏又正常的很。” 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不知情的人大为震撼。 “那……前阵子那些送到各地的果茶，是不是也是薛姑娘……” “对对！就是薛姑娘亲手做的！” 两年间，大旱灾情席卷，民不聊生。 但不知哪日，忽然而至一些人，推着木板车，一车最少装着四五个木桶，桶里都是甘甜的水和香甜的果子。 只知道是有个好心的姑娘，也不知哪家的千金小姐。 原来，是这薛姑娘。 “这薛姑娘，救民于水火，可真是锦鲤贵女啊！” 同一时间，临山村中。 早已焕然一新的临山村，满山的果子树。 都是薛晴两年间不间断买来的地，翻种的果树。 明明是旱灾之年，临山村的果子树，居然长势喜人，离了老远都能闻到独属于果子的清香。 一块果园里，有男子从树上跳下来，动作间轻盈利落，面色如玉。 谢瑾兜了一兜刚摘下的李子，侧身去找那抹倩影。 他眸色清亮，寻着女子，忍不住开口轻唤。 “娘子！” 不远处，女子清脆应了声。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从几株果树后，绕过来一抹青色身影。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女子笑颜如花，如满山，也如五县城中那些受了恩惠的灾民重新焕发的生机。 薛晴笑意盈盈，走过来。 她抬手接过布兜，垂眸看了几眼，没理会男子温润的手帮她擦了汗。 “昨日晚上忘了同你说了，吴婶婶说，明日让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明日我先将货送了。” 谢瑾随口应声，目光并未离开女子半分。 他开口劝道：“歇歇吧，累了小半日了。这些还有十多棵未摘，等会儿我自己摘就行。” 薛晴揉揉肩颈，随意说了声好。 然后转身，去往一旁谢瑾专程给她做的布伞下歇脚。 薛晴坐下，松散了身子。 抬眼看向远处时，眼底映入远处高高低低的满山的果树。 两年旱灾，她承包了这些地，种了不少果子树。 同她所想那般。 即使在这里，她也有了一番作为。 未来如何。 既是有了灵泉空间，福运也不错，那必定不会差了！ （完）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