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让我一个赝品去夺嫡?》 第1章 病弱少年 “来人!把这贱奴拖下去,杖毙!” 有些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床上的周珏眉头微蹙,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片青色纱帐,隔着纱帐可见外面晃动的人影。 一女子被侍卫架起捂住嘴巴,使其连哭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面前陌生的景象让周珏有一瞬的出神,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是吞过刀子一般,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而这微小的声音便叫屋内的一众奴仆慌了神,一只过分白的手掀开轻纱帐,“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这是个太监,周珏一双凤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机械的电子音。 【宿主已绑定,正在加载中.......】 【帝王系统为您服务,您将在系统的帮助下成为千古一帝,故事线还有三年开启,请宿主接收剧情......】 冰蓝色的电子屏幕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周珏发现这个屏幕似乎只有他能够看见。 蓝喜见九皇子痴痴的盯着空中,心中不禁大骇,难不成那些人还对周珏做了什么? 这副模样像傻了一般,可是他明明记得那侍女的茶殿下只喝了一口,侍女手中刺向殿下的匕首也并未沾到殿下的衣角。 这次跟着九皇子来故名山为柔妃祈福,他的第一要务就是为了保护九皇子,如今九皇子在故名山遭了刺客,他回去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 蓝喜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少年,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乃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柔妃所出,柔妃母家势强,皇帝恩宠,九皇子出生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人物。 只是当年柔妃怀上九皇子时遭了后妃算计,这孩子早产且体弱,曾有方士断言这孩子活不过十八。 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性子单纯,虽然方士断言他活不过十八,就算活的到那个年纪,恐怕他那群兄弟也不会让他活过十八。 生在皇家,单纯的羔羊必然只能被环伺的群狼拆骨扒皮。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明明他已经死了…… 这系统宛如电子智障,根本不搭理周珏只是一味的给他讲解主线任务。 任务说完便直接消失了,像极了手机没电了直接熄屏关机。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他病逝后进入了他正在追的一本小说中,这本小说是一本乱世争霸文。 这本书足足写了百万字作者却直言这才构建完整个世界的开始,而现在故事线甚至都未开启。 他穿的这个身份是里面一笔带过的背景板,而他这个背景板如今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作为读者的他自然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赝品,皇帝也知道他是个赝品,毕竟是皇帝亲自将他的真儿子换走的。 十八年的存活时间也是皇帝给他亲生儿子的成长时间。 他作为一个赝品如今系统却叫他去夺嫡! 且不说皇帝对他的宠爱都是虚假的,就是他这个身体恐怕也扛不住。 大周门阀林立,看似强大的帝国其实内里早就无法挽救了,大周需要一名可以担当重任的继承人,而这个继承人便是皇帝真正的儿子。 那名真正的九皇子如今应该在昆仑山修行,三年后大周大厦将倾那名九皇子便会回来,那时也是书中他的死期。 他能活到多久,取决于真皇子何时回来。 毕竟不能有两个九皇子,而他本就体弱多病,一个废人而已,一点风寒便可要了他的小命。 周珏的思绪还在分析剧情,鼻尖突然传来一阵药香味:“九皇子,把这素心丸吃了吧。” 周珏看了一眼便接过那药丸一口吞下,这东西可是千金难求,吃了估计明日他便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抬眼看了眼站在床前的蓝喜,这人出身贫困。 因为太穷九岁便被家人卖了入宫做了太监。 蓝喜生了一副较为阴柔的好面容,为人谨慎圆滑,混到今天已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了,如今被指派来护他周全也是柔妃求皇帝让他来的。 皇帝对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柔妃一向是有求必应。 周珏淡淡的瞥了蓝喜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人出去。 蓝喜见状深深的看了周珏一眼,随即恭敬行礼后带人离开了屋内。 他总觉得这九皇子醒来之后有些不一样了,最明显的便是眼神。 九皇子模样生的极好,以前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总是清明干净,如今那双眼睛总是微微垂着,长长的乌睫遮盖了少年眼中的情绪,倒是有几分让人看不明白了。 "系统?系统?" 支走了屋内的人周珏试图再次联系系统,之前他只敢在心中呼唤 询问系统,如今试试张嘴喊他,可是系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周珏心中也有些气馁,终究是这副身体太过羸弱,不久他便再次睡去。 翌日 崇山峻岭却无一叶翠绿,漫山的白,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早倒是停了。 “殿下,原本准备今日下山,但是大雪封山,那山路难走,只能委屈殿下在山中再住几日了。”蓝喜开口道。 周珏看着一片雪色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好,一切都听蓝公公的。” 蓝喜闻言微微低头,九皇子依旧乖巧,也许是他多虑了。 周珏看着远处的山却见那半山腰的亭子中竟还坐了几人,也不怕冷,那几人似乎是在下棋。 远远瞧去像一幅山水画一般,“谁在哪里?” “回殿下,是长居故名山的乌淮林,乌将军的嫡子。” 周珏闻言不动声色道:“乌将军的儿子不是在陆林书院读书吗?这个儿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殿下有所不知,这乌淮林乃是乌将军与其已故夫人之子,传言道此子与乌家不合,乌将军不喜,遂此子长居故名山。” 周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乌淮林,乌淮林如今应该只有十六岁,还不是那个灭了乌家一族三百人的反派。 虽然书中把乌淮林写作反派,但在周珏看来,乌淮林为母报仇无可厚非,乌淮林的母亲算得上是被见利忘义的乌家逼死的。 “这山中待着属实无聊,难得遇见个同龄人。” 周珏说完便打算去寻乌淮林,却被蓝喜制止:“殿下若是想见他奴吩咐人去唤他上来便是,何须殿下亲自去寻?” 周珏无所谓道:“左右无事,去那亭子坐坐也无妨。” 亭中点着安神香,桌案上的清茶还冒着热气,乌发红唇的少年看向对面的一身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道:“师父,他来了。” 李进州微微颔首:“无妨,若是不想搭理便当没看见。” 周珏让蓝喜留在了远处自己去了亭子。 “晚辈周珏拜见李先生。” 李进州闻言放下手中的茶向亭外的少年看去,少年一身贵气,却全然无皇家之人高高在上的傲气,倒是与他之前见过的六皇子不同。 “不敢当,九殿下请坐。” 李进州,乌淮林的师父,武道宗师级别的人物,只是对外十分低调,众人便以为他是先天武师。 习武之人不仅要看天赋还要看根骨,像周珏这种根骨就修行不了,武者分为七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不容易,不仅仅需要根骨还需要资源。 这故名山便是李进州的地界,只是李进州此人一向低调。 武之一道即便是有了根骨和资源习武之路也并不容易,武者自身的努力也必不可少。 武徒,武士,武师,后天武师,先天武师,宗师,武圣,宗师便是少之又少的了,至于武圣迄今为止没有人见过活着的武圣。 “见过九皇子。”少年眉目如画,语气清冷。 周珏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不禁在心中感慨,不愧是书中有实力的天下角逐者,便是这气质模样便与俗人不同。 他的脑海中有原身的一些画面,比如乌家那个在陆林书院读书的小儿子便生得很是一般,遗传了乌将军的容貌却未遗传那身高。 收回视线,周珏笑道:“我来这山中足有三日了,却还没来拜访过先生,实在无礼。” 对外李进州只是先天武师,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会叫人望而生畏,但是对于皇帝最宠爱的九皇子而言,周珏即便是无礼些也无可指摘。 这个世界虽是强者才有话语权,但皇室的底蕴依旧没人敢去随意沾惹。 说罢又看向李进州旁边的少年,“这位是?” 第2章 我对你一见如故,交个朋友吧 “这是我的弟子,乌淮林。”李进州开口介绍道。 丝毫没有提起乌淮林和乌家的关系,这李进州对乌淮林是真的好,虽与乌淮林的母亲只是旧相识但却把乌淮林当自己儿子养了。 要知道这故名山上下可都是称乌淮林一声少主的。 当然这也是书中帮助乌淮林参与天下争霸的未来重要角色之一。 周珏暗暗思忖若是能在其年幼时拉拢一番乌淮林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长我几岁,那我便称声淮林兄了。”周珏笑意盈盈的看着乌淮林。 少年生得好看,身上又有几分病气,瞧着我见犹怜的,乌淮林看了周珏一眼,声音稍稍压低了些:“不敢当,殿下千金之躯,称呼在下名字即可。” 这时李进州突然起身:“淮林,九皇子远来是客,你陪他走走,为师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看着李进州离开的背影周珏不禁在心中为李进州点了个赞,这李进州还挺识趣的。 乌淮林自是知晓李进州的用意,众所周知九皇子乃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为人心思纯净,这是让他可与九皇子交好利于以后行事。 即便九皇子可能活不过十八岁,但六年时间也够他灭了乌家了。 周珏觉得这乌淮林似乎性子比较冷,看来他得主动点。 “好吧,淮林兄,若是有外人在那么我便只唤你淮林,私下我便唤你一声淮林兄如何?。”周珏笑道。 乌淮林笑道:“殿下要喝茶吗?” 周珏摇头:“我不喜欢喝茶。” 乌淮林拿着茶壶的手微顿,但周珏立马又接话道:“但淮林兄给我倒的我是一定会喝的。” 乌淮林闻言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这九皇子对自己的态度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皇帝子嗣众多,但受宠的却是屈指可数,他去年在南境见过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大皇子为人桀骜不驯,性子暴烈,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这九皇子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一个孩子,只是自小体弱多病,鲜少露面。 此前他便知九皇子来了故名山,昨日还遭了刺杀,听说都快咽气了,也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 乌淮林打量的目光落到周珏脸上,单是观其外表,这九皇子遭了一场劫难倒是面色好了许多。 昨天看着身上似乎少了几分活人的气息,今日看着虽变化不大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周珏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忽然他的面前又出现了淡蓝色的面板。 [检测到宿主与大气运者构建起联系,系统正在吸取能量,系统重启中.......] 周珏心惊,好家伙,原来这系统是关机了。 与大气运者构建联系? 可他只是和乌淮林说了几句话啊? “淮林兄一直在故名山吗?” “嗯。我自母亲去世后便一直跟随师父一起待在故名山。” “没下过山?” 面对周珏的追问一向谨慎的乌淮林微微蹙眉:“殿下为何这般问?可是在山下见过与我长得像的?” 他确实下过山,但每次下山都是去送一些该死的人离开这个世界罢了。 周珏话已经问出来了才陡然发觉自己越界了,这乌淮林为人谨慎,前期杀的人都是奉他师父的命令去杀的,且杀的都不是普通人,现在那城门口的公告栏上还挂着通缉他的告示呢。 只是没有人知道杀人者是乌淮林罢了。 “非也,哪里会有人能比上淮林兄,淮林兄仪表堂堂,可是京中少见,我只是想说着这山中无趣,不如随我一起回上京玩玩。” 乌淮林看着对面的少年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闪着微光,白净的脸上写满真诚。 都说九皇子心思纯净,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乌淮林微微抿唇:“殿下可知我是乌家的人。” “乌将军的嫡长子嘛,我知道的。” “我倒是想回去,但乌家恐怕容不下我。”乌淮林苦笑。 乌淮林说话的时候始终盯着周珏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他从小便知道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东西或许是假的,但自己探出的东西可假不了。 皇家当真会有性子单纯的皇子? 即便是公主也不可能性子单纯。 周珏却是面带喜意道:“这么说淮林兄是愿意回去的,只是考虑到乌家人所以不敢回去是吧?” “其实你的事情我刚刚也听蓝公公说了,这样吧,我平日里都是自己读书,你回去以后做我的伴读如何?这样他们可不敢欺负你了。” 周珏说着还激动的拉起了乌淮林的手,乌淮林看他脸上是一贯的天真,倒是显得他有几分卑鄙了。 这九皇子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既然听那公公说了自己的来历却还问师父。 这是在试探师父对自己的态度吗? 还是单纯的蠢,忘了刚刚的话,没圆过来? 周珏拉乌淮林的手着实是因为有利可图。 既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被系统判定与大气运者构建了联系,那么若是与大气运者交好或许他这病弱的身体也能改善呢。 要知道这本书并非什么权谋文,背景更是类似于他曾经看过的古武类型的小说。 若是自己的身体能借助系统改善是不是说明他也可以习武? 这并非普通的古代,传说中的武圣甚至可以活一千岁。 但遗憾的是系统并没有因为他拉了乌淮林的手提示出什么,只是光亮十分微弱的在屏幕闪了闪出现了乌淮林的名字,后面还有乌淮林的介绍。 乌淮林,大气运者,武士初阶,已蕴养本命元气,能开碑裂石,拥有四虎之力约3600斤。 周珏看得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手中那骨节分明虎口处带着薄茧的手心惊,这只手若是锤他一拳他必定一命呜呼。 周珏讪讪的收回了搭在乌淮林手上的手,“淮林兄意下如何?” “好啊,待这封山的雪化了我便随殿下下山,只是下山后还望殿下能庇护我一二了。” 乌淮林答应得爽快,他本就打算回乌家了。 乌家还有很多东西都是他母亲的,当初年幼面对强势的继母他只能被打压,后来师父来了带他离开乌家。 乌家,该他得东西他凭什么拱手让人? 师父不参与朝堂争斗,也不能参与。 拿回乌家的东西始终只能靠他自己。 顺势跟九皇子一起回去倒是个好法子,至少能让那刻薄的李氏心中不快。 周珏原本只是试探的问问,他确实打算离气运者近些,却没想到这乌淮林答应得这般轻松。 “那是自然,若是乌家有人欺负你我自会帮你。” 乌淮林的生父乌海平已经是后天武师圆满,只能说会给周珏一点面子但绝不会让他在乌家随意撒野。 毕竟朝廷之中皆知九皇子活不过十八,这也意味着九皇子与皇位无缘。 一个不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即便再受皇帝喜爱又如何? 终究不过是皇帝养的逗趣儿的玩意儿罢了。 朝中上下皆是如此想,只是没有把这话放到明面儿上来。 第3章 单纯的九皇子 没有人会去揭开这个真相,惹来皇帝的不快。 乌淮林看了面前的小少年一眼,这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柔柔的水光,像故名山上春天开遍漫山的一种净白野花。 “淮林兄,我难得来此故名山,淮林兄可否带我在这故名山逛逛?” 乌淮林闻言道:“自然,只是雪天路滑,殿下可要跟紧。” 十六岁的乌淮林比十二岁的周珏高出整整一个头,两人一前一后在山道上走着,蓝喜带着人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 故名山的雪景闻名天下,周珏看着这一片白茫茫的美景心中对于自己前世病死的不甘也少了几分。 “淮林兄,你跟着李山主可是从小习武?” 乌淮林脚步顿了顿,随即回道:“嗯,师父说我根骨一般,但胜在努力。” 周珏闻言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乌淮林要是根骨一般怕是没有根骨好的了。 单凭一个故人之子恐怕不至于让李进州这样的武痴将他从乌家带走,要知道大周习武者六岁测根骨,一个习武天才乌家怎会轻易让李进州带走? 李进州应该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人从乌家接走的。 毕竟乌海平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士兵走到如今的地位便可说明此人心性能力皆是不俗。 若是前期没有死在自己儿子手中,说不定乱世起时也是一代枭雄。 周珏闻言小脸微皱,附和道:“我也是,我自小体弱,父皇只允许我习文。” “其实我每次看着皇兄们练武时都可羡慕了他们了。” 乌淮林看着少年微微低垂着的脑袋,嘴唇微抿,出声安慰道:“殿下不必伤心,你看历史上记载的文成帝不也天生不能习武?” 周珏闻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怎能与他比,他可是很厉害的人物…….我不过是一个活不过十八岁的废物罢了…..” 自嘲的话未说完便被清朗的少年声打断:“殿下不是废物,殿下出生高贵却待人和善,连我这种待在山中的人都听闻过殿下的善举。” “哦?你是指那些施粥的事情吗?其实那是我母妃做的,我整日在皇宫,出宫的机会都少得很呢。” 皇帝宠爱的皇子一直病恹恹的,也不怎么见人,甚至十二岁了也没有一个伴读,皇帝从来就没有想给自己机会。 甚至连接触臣子的机会也没有,毕竟这是个到时间就被杀掉的赝品。 周珏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只觉得难受,这简直是天崩开局啊! 这没用的系统,怎么不让他穿成真皇子呢,这样夺嫡的机会起码大一点。 乌淮林打量着周珏,这九皇子看来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他和九皇子也不过刚认识,这九皇子便什么话都说。 还真是……天真又单纯。 短短几句话他便把周珏的处境分析清楚了。 皇帝看似天大的宠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十二岁了,哪个皇子没有两个伴读? “那殿下让我做伴读陛下会同意吗?我听闻皇子得伴读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 周珏闻言勾唇,“会的,我求求父皇他就答应我了。” 皇帝当然会同意,一个乌家弃子,即便跟自己这个假货走的近也不影响什么。 乌淮林看着小少年一脸笑意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这小傻子当真能利用? 不会反过来连累他吧? 周珏和乌淮林一起游了一天故名山,他这具身子实在是不好,为了能和乌淮林熟悉亲近一点他咬牙坚持着走了一天,回去一倒头便睡着了。 此后三天故名山的雪才融化,周珏随乌淮林一起拜别了李进州后便离开了故名山。 故名山距离上京说近也不近,说远呢也算不上远,快马应该需要一天,但周珏身子不好,为了平稳马车走得极慢。 算下来应该要两日的时间了。 “淮林兄与我一起乘马车吧,这天儿这么冷,骑马怎的受的了?” 周珏掀开车帘瞧着窗外骑着黑色骏马的少年,马上的乌淮林侧眸看向周珏,婉拒道:“殿下不必担忧,这点寒冷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算不得什么。” 周珏闻声语塞,是啊,人家可是小高手,怎会怕这点冷风? “那好吧。” 周珏把头缩了回去,真该死啊,自己怎么就不能习武呢,一点冷风便叫他觉得冻得骨头生疼。 “检查到隐藏支线,前方十里东风村有邪祟作祟,请宿主前往杀死邪祟,保护百姓!” 冰蓝色的系统陡然出现,周珏面色微沉,故事线不是还有三年开始吗? 为什么这就开始发布任务了? “系统?我完成了任务有什么奖励吗?” “作为千古一帝,请宿主把爱护百姓作为第一要务!” 所以说没有奖励还让他去消除邪祟,开什么玩笑,就他这一步三喘的样子还去消灭邪祟保护百姓。 他在邪祟眼里恐怕只是送上门的小点心。 周珏不想去,主要是他这副身子太弱了。 “请宿主立刻前往,否则系统将无法帮助宿主获得名望,无法修复身体,无法获得武技,宿主将在三年后按剧情死去。” “意思是获得名望我可以多活久点?” 周珏顿时兴奋起来,“我就说嘛,我一个穿书人还自带系统,怎么会死的那么早,天崩开局又如何?我拿的可是龙傲天升级流剧本!” 周珏当即决定前往,他直接开口道:“蓝公公,我觉得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找个最近的村镇,今夜暂且休息一下明日再赶路。” 蓝喜闻言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恭敬的回道:“回殿下,最近的村落名东风村,在前方十里处,只是那村落较小,条件应该有些简陋。” “无妨。” 一行队伍便朝东风村而去,这东风村大概十七八户人家,位置偏僻但这房屋却是青砖堆砌,可以瞧出这些村民应该过得不错。 至少家境殷实,但东风村位置偏僻,土地也基本是靠山的贫瘠土壤,这些村民按理说不该这般富裕。 一行人一到村子村里的村民几乎都出来了,一众村民围在村口瞧着周珏一行外来人。 第4章 献祭 周珏掀开车帘瞧着村口围着的一群人,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雪白的狐裘衬得他面色更添几分苍白。 有些奇怪,这些人不用干活的吗?一个个的全围在村口,像是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村长是个瞧着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几乎一眼他便知晓这马车上下来的小公子是这一群人之主。 且不论这小公子容色之甚,单是那身矜贵的气质便是寻常富贵人家难以养出来的。 “不知诸位所来何事?”中年人态度温和有礼,只是整个村子的人都给周珏一种诡异感。 “我们公子身子不适,需在此休息一夜。” 蓝喜声音尖细,只要稍微有点眼力劲便不难猜出来人身份不简单。 恐怕是来自宫中! 村长闻言还未说话,一女子倒是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女子身材丰腴,细眉琼鼻,肤白胜雪,绝不是小村落能养出来的美人。 女子声音柔柔的,一双水光艳艳的,眸子直直的落在了乌淮林身上,欲语还休的模样看得乌淮林眉头微蹙。 周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大气运者就是不一般。 他心中有些酸,虽然身体是小孩儿但他的灵魂是个成年人。 这故事还没开场呢,美人便开始择选靠山了。 只是可惜这美人披的大概是别人的皮,乌淮林怕是无福消受了。 “哟,这位姐姐生得好生漂亮,似在哪见过呢?”周珏调笑着开口。 美人闻言面色微红,收回目光十分有眼色的对着周珏微微一拜,“小女子见过公子,公子若是想在村里休息一夜便住我家吧,我是村长的女儿,公子叫我小晚便好。” 这最后一句是对着乌淮林说的,周珏不禁心底暗暗叹气,都怪自己这副身子年纪小,这女人是一点余光也不给他啊。 这村长还没有开口,村长女儿倒是先开口了,还真是…….奇怪。 中年男子此刻也笑着开口道:“小女被我宠坏了,性子骄纵了些,还请诸位见谅,今夜便住我家吧,我家房子位置好一些,夜里睡着安稳。” 周珏本就知道这村子有问题,谢过后便大大方方的跟着村长去了村长家。 说实话,周珏吃了饭借着消食的借口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并未发现这村中有何异常。 果然凭借自己还是无法发现端倪的,他回了房间便开始呼唤系统,谁知系统跟死了一样压根儿不理他。 气得周珏猛的喝了口茶,一时不慎又被茶给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殿下,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是乌淮林的声音,周珏压下咳嗽勉强回了句:“进。” “殿下怎么了?” 周珏的面色还有些红,他摆了摆手,“呛着了。” 乌淮林看着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心中矛盾顿生,瞧着确实不太聪明。 那位精明的皇帝又怎会把儿子养成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他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殿下,这村子有古怪。” 乌淮林定定的瞧着周珏,周珏闻言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自己这个炮灰气运不够什么都发现不了,乌淮林这种大气运者还不行吗? 周珏微微蹙眉,眼神担忧:“哪里有古怪?” “这村子不该这般富裕,刚刚那女子来寻我说话,句句假话。” 周珏抬眼看向乌淮林,现在的乌淮林提起那女子面上还有些不忿之色。 “瞧淮林兄这是被那女子欺负了?可要我去为你报仇?” 乌淮林毕竟只是个少年人,刚刚那女子寻他时女子极为大胆的勾引对于他而言确实有些影响。 他险些动手杀了那女子,只是考虑到如今跟着九皇子贸然出手恐怕会引来祸端。 “不用,只是我住那房间总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武者对气味极为敏锐,尤其是杀气和血腥味。 周珏闻言心中了然,难怪那女子对乌淮林这般热情,原来是盯上了乌淮林。 可是为何会盯上乌淮林呢? “哦?叫上蓝喜咱们一起去瞧瞧。这东风村离上京也不算太远,天子脚下可不能出现什么冤案凶杀。” 开玩笑,系统不给力,他总不能自己上,要知道小说中的大气运者摔落悬崖都能大难不死捡到武功秘籍。 可惜他只是个小小的炮灰,走在路上摔一跤,都可能一命呜呼,蓝喜在书中也是个有戏份的角色,这两货必然不会轻易死掉。 为了自己的小命安全,把这两个人带上,若是有事儿,自己先跑。 周珏带上了蓝喜便直接去了乌淮林的屋子。 看着干干净净的屋子,周珏有一些疑惑,他转头看向乌淮林,“为何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话语刚落,他吸了吸鼻子,“也没闻到什么味道啊?” 周珏看向蓝喜,“蓝公公可有闻到?” 蓝喜此刻眉头微蹙,将周珏拉到身后,“殿下小心,这个房间确实有古怪。” 看见武功高强的蓝喜如此警惕,周珏也不敢大意,他站到蓝喜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普通的桌子,普通的雕花床,这个房间的东西很简单,与他那房间没法比,但是墙上挂了三幅画,每一幅都是花,瞧着十分不协调。 这三幅画分别画的是牡丹、芍药、百合。 芍药和百合都是墨色勾勒,并未有其他颜色。 唯独那副牡丹,是红色的,极其艳丽的红色,像鲜血一样。 周珏慢慢地走近了这幅画,他抬手在那鲜红的花瓣上轻轻的摸了摸,突然系统面板上浮现了这幅画的基础信息。 百花祭,邪阵,以武者鲜血祭祀,可为邪崇造就不死化身。 献祭的武者资质、实力越强邪祟实力越强。 周珏的手抖了抖,不死化身? 这么强! 蓝喜注意到周珏的动作拔出腰间佩剑挡在周珏面前:“殿下小心,这里不安全。你身子弱,易被邪祟攻击,殿下先出去。” 可就在这时屋内的烛火忽的熄灭,四周陷入一片如墨的黑,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动,如雾气一般。 周珏身在其中才真正感受到何为邪祟,他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死意裹挟,顿时心跳如雷。 第5章 昆仑弟子 “走?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一股混杂着男女的沙哑嗓音在屋内响起,周珏只觉得单是这声音便听得他毛骨悚然。 周珏心中直骂系统:“系统,这种东西真的是我能摆平的吗?” 那邪祟的强大岂是他这种肉体凡胎能对付的? 淡蓝色的屏幕在周珏面前亮起:检测到宿主太弱,是否提前进行提前消费购买灵龙珠? “灵龙珠?” 灵龙珠:携带灵龙一族龙气,可抵御高级邪祟以下(邪祟分为低级、普通、中级、高级、大凶、圣级)的侵蚀。 “提前购买是何意?”尚没有思考明白周珏却来不及等系统回答了,反正自己什么都没有,“买买买!” 周珏话语刚落他便觉眉心处飞入了一粒发着淡淡金光的珠子,顿时间周围的冷意消散,黑暗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蓝喜重新点燃烛火,火苗微微晃动了两下便迅速燃烧起来。 “殿下,我们必须立马离开村子,这村子太过古怪,刚刚那东西恐怕是邪祟,真没想到这东风村竟然在天子眼下都被邪祟占了。” 蓝喜虽不知为何刚刚那邪祟恐惧的叫了一声便离开了,但他们若是继续留在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蓝喜的话语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陷入黑暗中的院子顿时被火把照亮。 这匆匆赶来的一群人正是白日见到的那一群村民。 此刻这些村民眼中遍布红血丝,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凶狠的表情他们举着火把,手中拿着刀具有的刀具上还沾染着血。 几乎是见到这群村民的第一眼周珏便知道他们带来的人大概率是没有活着的了了。 那邪祟如此凶残,不是他有灵龙珠恐怕今日他们仨人也要交代在这里。 他侧眸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乌淮林,还有一脸严肃的蓝喜,或许这俩人在小说中很有戏份不容易死,但是他若是没有系统多半就会交代在这。 “乌公子还请带着殿下先离开,这里的人我来解决。” 蓝喜抽出宝剑,寒光一闪他便冲了出去。 乌淮林反应极快的拉住周珏:“殿下,得罪了。” 他一把将周珏拦腰抱起,周珏这点重量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他足尖一点便跃上墙头,带着周珏快速向村外跑去。 习武之人夜能视物,但那邪祟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放二人离开,一直徘徊在两人周围,所以乌淮林抱着人只能看见几丈内。 “淮林兄可打得过它?” 少年即便抱着一个人,也动作十分迅速在黑夜里快速移动,少年的声音相对严肃:“蓝公公都打不过,我哪里打得过?” “殿下久居宫中恐怕未曾遇见过这东西,这次我们碰见的不是一般的邪祟,这东西.......至少也是中高级邪祟了。” 周珏闻言心惊,心中暗暗道,“难怪这东西虽然忌惮灵龙珠却依旧不愿意离开,一直徘徊在周边。” 黑暗中再次传来了令人作呕的声音:“逃!你们逃得掉吗?” “入了本座的域,还想出去,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本座倒是要看看你们能跑多久?” 邪祟的话语刚落乌淮林便停下了脚步,“域?” 竟是域! 看来他没有猜错,这邪祟马上就要变成高级邪祟了,到时候不知多少人会死在它手里。 乌淮林放了周珏:”殿下,我们跑不出去。” “那怎么办?” “现如今唯一办法便是灭了这邪祟,否则这域将无法打开,我们会被困死其中。”乌淮林抿唇,“从我们迈入村子起便已入了它的域。” 以乌淮林现在的实力面对邪祟其实并无多大的把握,可以说胜率为百分之十。 邪祟没有凝聚实体所以寻常的功法对它无用,只能以元气攻击,但武者的元气储存有限,更何况他只是武士初阶。 闻言周珏心中有些慌乱,他在心中焦急的问系统:“灵龙珠能拿出来攻击邪祟吗?” “不能,灵龙珠已融入宿主血液,建议宿主可将血液涂抹在武器上对邪祟进行攻击。” 周珏闻言眸光一亮,他侧眸看向一脸严肃的乌淮林,少年额前冒出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乌淮林也是有些怕的,乌淮林后期虽然是个狠角色但如今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儿罢了。 周珏心中暗衬自己好歹是个成年人,虽然在这本小说中是个迟早要亡的小人物但生死之际藏在一个小孩儿身后推小孩去挡刀实在是不道义。 若是乌淮林能挡住他断然不会出手,但现在这种因为他而出现的故事线他还是不能确定这些大气运者会不会因为意外的故事线死掉。 周珏摇了摇头抽出腰间的匕首目光坚定的在掌心划了一刀,顿时掌心传来钻心的疼,这具身体不仅病弱甚至痛感也比常人要明显。 乌淮林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邪祟身上,他并没有初一身后的周珏做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只见一抹蓝色冲向那黑雾之中,他迅速伸手却未曾抓住一片衣角。 “周珏!”乌淮林气急,这九殿下本就体弱多病,怎敢朝那邪祟冲去,一个普通人冲入邪祟之中必定被那邪祟撕成碎片! 当然,周珏在他身边被邪祟杀死他难辞其咎,先不说乌家会如何,便单单是皇帝的怒火便不知如何抵挡。 周珏手中紧紧握着染着他血的匕首,他冲入黑雾之中那原本浓稠的黑雾像是野草畏惧山火一般,自动分开。 “杀不死?” 周珏确实冲出刚刚的包围圈了,但是周围依旧有很多雾气。 “想杀吾?就凭你?小子,你确实有一些不凡,吾之前竟然没有看出来,本来是想抓那个根骨极佳的小子,倒是没想到你这个废人血肉更为不凡。” 周珏握紧手中的匕首,此刻他的心中十分 后悔,躲在小孩身后怎么了?总比现在被邪祟盯上强。 至少和乌淮林待在一起还有一线生机! 这该死的系统莫不是坑他吧? “你是皇室中人?皇室一族血脉确实有些不同,但这么多年血脉早就混淆淡了,没想到皇帝老儿还生出个你,不过你的资质似乎十分废物?” 血脉不同? 周珏尚未思考清楚这话中的意思,邪祟便再次开口:“当年吾先祖便是被你周氏一族算计了,今日吾便要报仇,啖汝血 ,吃汝肉,刚刚在那屋子里突然出现对吾的压制便是你身上这身血搞得鬼吧?” 说不慌是假的,周珏在心中疯狂问候系统:“系统,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的血可以杀邪祟吗?” “宿主需要找到邪祟本体,只有击杀本体邪祟才会覆灭。” 杀死本体? “宿主不必担心,有大气运者正在靠近,系统建议宿主先暂避锋芒。” 周珏蹙着眉盯着那淡蓝色的屏幕只觉得这系统是个坑货,要是早知道的杀邪祟的本体他就让乌淮林上了。 周珏站在黑雾之中,身边突然出现一圈风罩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只见天上一青衣男子踏空而来,男子手中握着一把玄铁剑,剑身通体漆黑如墨,泛着肃杀之气。 剑刃挥出,寒光乍现,黑雾发出一声哂笑,迅速退开,“呵呵呵........” 邪祟的低呵声叫青年眉头一蹙,旋即落到周珏身前,他用余光淡淡的看了身侧的小孩儿一眼,这小孩手中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虽然面色惨白,瞧着有些狼狈却有些胆识。 “在这待着,不要乱跑,这邪祟快要进阶了,有些难对付。” 周珏闻言连忙点点头,这便是系统说的大气运者吗? 周珏抬手摸了摸风罩,这风罩似乎对他没有伤害,但是被风罩卷入的干草却在接触风罩额一刹那便化作芥粉。 同时面前淡蓝色的光屏亮起:谢青川,大气运者,昆仑首席弟子,脱胎换骨,先天武师初阶,已可天人感应,神魂显灵,初步干预物质界,拥有龙象之力约129600斤,寿命延可达二百年左右。 谢青川,昆仑弟子,谢青川是大气运者? 周珏看书一向看得仔细,虽然那百万字堪堪交代了故事线的背景和人物,但谢青川只在前期辉煌过,后面便被算计武功被废,自己退出昆仑,之后便不知所踪,许多读者猜测他只是前期真皇子的经验包。 毕竟他作为真皇子的师兄那可是对这个师弟无微不至。 其实真皇子的资质算不上太好,但耐不住人家有个好爹好师父好师兄,所以即便资质上差点也用尽各种好东西洗髓伐经,不比皇宫那几位资质好的差。 第6章 昆仑 青川带长薄,这谢青川确实人如其名,容色清绝,实力也强。 "系统,谢青川离开昆仑后是又有什么奇遇吗?为何他也是大气运者?” “不知,后续剧情请宿主自行探索。” 周珏在心中骂了句没用的系统便开口对再次与邪祟交手的谢青川喊道:“用这个!必须找到它的本体才能杀死它!” 谢青川下意识的接住小少年扔来的匕首,他来不及思考 下意识的挥动手中的匕首,只见他的剑都奈何不了的黑雾竟然有些惧怕这把匕首。 此刻谢青川身后升起一轮明月,天风卷起青色广袖,玄色剑鞘压着霜雪纹暗涌的袍角,却压不住周身逸散的剑气——这是谢青川自十二岁结成本命灵剑后,昆仑玉虚宫首徒独有的印记。 也是他天才的象征。 这一刻他原本的黑发渐渐变成银丝,冷光沿着银丝游走,最终坠在眉间那粒朱砂痣上。 相传昆仑的天齐长老为这位首席弟子点砂开蒙那日,玉虚宫三千柄古剑齐鸣,震落檐角积年冰棱。 此刻那抹丹色映着月色,仿佛上古仙人以指尖血绘就的符咒,镇着寒潭般幽邃的眉眼。 玄铁剑镡上的北斗七星泛起微芒,与穹顶真正的星图遥相呼应。剑穗缀着的羊脂玉佩突然无风自动,那是昆仑护山大阵感应到邪祟之气时的示警。 谢青川立于空中,指节却已扣住剑柄繁复的夔龙纹——传说中昆仑镇山剑出鞘时,当有碎玉裂冰之声。 谢青川这把剑是昆仑镇山剑! 剑指邪祟,邪祟却对此不屑一顾,下一秒匕首直接一转顺着玄铁剑刺向邪祟。 谢青川的速度自不是周珏能比的,邪祟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试图逃离却已经晚了,不过须臾它便只能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消散。 只见周围原本黑压压的一片雾气散去,夜空中点缀着几颗星星,月光如水,谢青川收了剑落到周珏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他将匕首递给周珏:“给你,你的刀很不错。” 谢青川身为昆仑首席弟子自是见过许多好物,但这匕首能克邪祟恐怕不是凡物。 观这少年面带病气却衣着华贵,身份应该不简单。 面前的青年一身素衣,长身玉立,垂着眸子看着周珏,周珏脸上扯出一抹淡笑:“你救了我,这把匕首便作为谢礼送给你吧。” 谢青川看着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确实不凡,此次他也是下山除祟,若是有这把匕首倒不失为一助力。 “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公子这把匕首可否暂借给谢某,在下用完之后便把匕首还给你,小公子可是要去哪里?在下可送小公子一程。” 周珏自然不会拒绝,他笑着应声:“那可真是太好了。” “殿下!” 蓝喜和乌淮林匆匆赶到,看着完好无损的周珏时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皇帝对这个九皇子是真疼爱还是假疼爱死在他们手里都不好交代。 周珏于他们而言此刻就是烫手山芋。 “我没事,是这位少侠…….谢公子救了我。” 谢青川从蓝喜的穿着和两人对周珏的称呼便可看出来这小少年应该是皇子。 他是昆仑弟子,对皇朝之事并没有太多了解。 蓝喜打量了谢青川两眼眸光一亮:“原是昆仑首席,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咱家这厢有礼了。” “公公不必多礼,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再看那村落原本青瓦白墙的村落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年久失修的茅草屋,有的茅草屋已经坍塌。 “我们自故名山而回,途经此地原本打算休整一番却不曾想遇见了邪祟,此次倒是要多谢谢公子。” 周珏注意到乌淮林的目光落在谢青川身上后就没移开过,他微微挑眉,谢青川恐怕是许多少年人的偶像,毕竟谁不想像谢青川一般厉害呢? “谢公子此次与我们同行,一起去上京。”周珏笑道 蓝喜闻言面上带着笑意,对付这邪祟很难,但他并非没有法子,可要兼顾周珏的情况下只能叫他束手束脚。 虽然邪祟灭了,但这一路上难免会出现其他意外,有谢青川一起也安全些。 “好,那殿下,咱们便尽早回去吧。” 周珏点点头,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了。 “系统系统,邪祟灭了。我的奖励呢?” “请宿主拯救村落被困百姓。” 周珏有些不解:“那些被邪祟上身的人都死了,哪里还有人。” “村长家地窖中有一百花祭血阵,镇中一人存活,若宿主消灭邪祟并未拯救百姓则无法获得名望。” 周珏只好哄着一群人说他玉佩掉了,一群人果然在地窖发现一个被关在铁笼里的的少女。 少女是东风村的人,正是村长的小女儿,周珏本想带她走,但她执意要留下来。 最后周珏让蓝喜给了少女一些银子。 少女看着一行人远去的马车心中难以平静,这些人救了她却也杀了她的父母亲人。 即便他们被邪祟控制了…….. 淡蓝色的屏幕亮起,“恭喜宿主,获得名望+1,灵龙珠五个名望,还差四个清账。” “我靠,忙活了半天我倒欠你是吧?” 马车里的周珏有些愤愤不平,眉头皱起与他同乘的谢青川见状问道:“九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第7章 薅羊毛 周珏这具身体实在是娇弱,也不知是不是他被系统气出了心疾。 周珏捂着心口靠在了马车壁上,这路并不平坦,马车有些颠簸,周珏靠在上面自然会磕着头。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捂头还是捂心口,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殿下靠着我吧。” 谢青川从小在昆仑山中长大,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俗世之中他并没有太强烈的皇权尊卑。 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个病弱的小孩儿,他顺手把小孩揽到自己怀中。 周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此刻他被谢青川抱在怀中,耳边甚至能听到谢青川缓缓跳动的心跳。 周珏不得不承认靠着谢青川可比靠着那坚硬的车壁舒服多了。 乌淮林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听见马车内两人的话抬眼看向马车。 他的目光宛如要穿透那车壁看清里面的人,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周珏。 娇弱、愚蠢,这是他对周珏的印象。 尤其是周珏不自量力的冲向邪祟的时候,别说邪祟想杀了他,连自己都想杀了他。 愚蠢又自大的人死在邪祟手里和死在他手里有什么区别? 左右周珏死了皇帝都会找他的麻烦。 既然如此还不如死在他手里。 周珏靠着谢青川,只觉得这人倒是与书中所述无差,确实是个君子。 只是可惜遇见的人不咋滴,师父偏心,最惨的成亲后发现自己老婆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师弟。 最后自己消失了师弟就开始美其名曰的替他照顾遗孀了,唉………还真是…….. 周珏想的入神,口中轻叹一声。 谢青川垂眸看了小孩一眼,这小孩和自己师弟差不多,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烦心事? “殿下可是有何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周珏起身拉开些距离,他瞧着谢青川道:“哥哥不知,其实我超级想习武,但是我身子太弱,父皇根本不许我习武,整日把我关在殿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书了。” 周珏一向是个给个梯子他就要向上爬的人,谢青川此次下山既是灭祟也是历练,要在这俗世之中待很久。 自己想习武总要有人教,皇帝必然不会给他寻老师。 比起乌淮林,他觉得还是谢青川更有实力。 谢青川闻言微微蹙眉,随即他把抓起周珏的手,细弱的心跳让他几乎感知不到。 不对劲! 谢青川指尖一缕淡青色宛若游丝的光从手腕处白皙的皮肤进入周珏的体内,“放轻松,我给你查查,你这身体不对劲。” 周珏闻言乖顺的坐着,只见谢青川闭着眼,黑而长的睫毛随着他的蹙眉而颤动。 良久,谢青川睁开了眼,他的目光落到了周珏身上,他压低了声音,“你应该是中了毒,积年累月的毒让你的身体孱弱,所以无法习武。” “他们都说我是根骨差,父皇说是我母妃生我时早产,所以我的身子弱。” 早产?这小孩竟与自家师弟一样,不过他师弟在被师父带回昆仑的时候早已用天材地宝养好了。 培育根基的天材地宝不仅价格昂贵,最重要的是很少。 “想要身体好转你需要先把身体中的毒素清理了。” 谢青川的话只有马车中的周珏听见了,周珏在听闻自己中毒基本不用多猜便能知道下毒者是谁。 活不过十八岁……..是皇帝不会允许他活过十八岁。 小少年垂下眸子,眼中一滴清泪垂落,啪嗒一声落在青年手背上。 谢青川知道俗世皇朝一向是尔虞我诈,皇帝的孩子更是如此,毕竟那个位置只有一个。 只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下毒了,而且这个毒还是从小便下了,想要根治几乎不可能。 他之所以告诉周珏要先把毒素清理了只是安抚他罢了。 周珏看着谢青川垂下的眸子,拉了拉谢青川的衣袖,“哥哥,这个毒真的可以解吗?” 谢青川薄唇微抿,他抬手摸了摸周珏的头,“嗯,可以解,你不必担心。” “其实哥哥不必安慰我,我自小便被方士断定活不过十八岁的。” 少年语气中带着失落,谢青川很少下山,上次下山还是在十年前,他倒是没听过这个传言。 “这世上虽奇异无数,但并未有人能窥探天机,未发生的事总能改变,我会帮你。” 谢青川性子良善,嫉恶如仇,其实这样的人周珏很喜欢,但谢青川是周檀的经验包,一个自小跟在身边的师弟和一个路上认识的小男孩他不觉得自己能把谢青川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如今也是阴差阳错的遇上了,那么不介意在谢青川身上薅一点羊毛。 周珏可怜兮兮的抱紧谢青川的手臂,声音带着哽咽,“谢谢哥哥。” 谢青川看周珏就像看自己的师弟一般,自己师弟小时候也爱黏着自己,在自己眼里现在也是个小孩,但这小孩虽然还是崇拜他但是却没那么亲近了。 周珏看出谢青川的思绪飘远,他也没有说话,马车内突然的安静倒是让马车外的乌淮林蹙了蹙眉。 这马车内的两人怎么不说话了? 第8章 你叫他哥哥? 乌淮林驾马靠近马车,刚靠近车门窗,车帘子被一把拉开,他陡然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淮林兄,你干嘛呢!可是有什么事?” 乌淮林微微一愣,随即目光与一双清冷的眼睛对上。 “偷听并非君子所为。” 乌淮林闻言面色微红,“抱歉。” 他驾马离开,走到了马车前面去。 乌淮林自入武道之始便听过谢青川的名字,谢青川一名经常出现在他师父口中。 对于谢青川他是崇拜的,谢青川此人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师父常说他算天赋不错的人,但提起谢青川时师父眼中的赞赏是毫不掩饰的。 久而久之他对谢青川从最开始的好奇,不服,嫉妒,到自己修炼时发现修炼之难转变为对他的崇拜。 说实话他故名山的院子里种满了翠竹还是听闻谢青川最喜爱在竹林中练剑。 于是他也爱在竹林中练剑。 在谢青川心中恐怕自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乌淮林即便再老成也只是个少年,他有些羞恼。 乌淮林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突然一支利箭袭来,乌淮林身子一侧,利箭擦着他的左肩而过直直射向蓝喜。 蓝喜眉目一冷,面前罩起一层罡风,利箭啪嗒一声在空中折断掉落到地上。 “何人在此放肆!” 话语刚落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出现,寒风卷着地上细碎的雪粒子掠过官道,随后一匹漆黑发亮的骏马出现在众人眼前,马上坐着一个穿暗金色衣袍的男子,男子五官深邃,一双眼睛在冬日的暖阳下泛着淡淡的紫。 “怎么?本皇子来接弟弟,你也要管?” 蓝喜看着渐渐靠近的男子,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不是被皇帝派去南境打仗了吗? 怎么不过一年就回来了? 皇帝让他回来的? 要知道当初那件事皇帝可是真生气了的,这大皇子母妃也就是皇后是外族人,大皇子自小便性格桀骜,难以管教,之前就是因为和皇帝抢女人被皇帝一怒之下扔去了南境。 这……当初碰见大皇子和后妃幽会的人就是九皇子,按理说他应该讨厌九皇子才对,他来接九皇子? 此举必然有诈。 蓝喜有些警惕,九皇子本就体弱,东风村遭了一遭邪祟,如今身体更是不堪。 大皇子若是再折腾他九皇子怕是会死在回京的路上。 若是九皇子死在大皇子手中大皇子最多再次被赶出上京,而他怕是要连同大皇子本该受的惩罚一起受了。 皇帝对他虽有几分喜爱,但他终究是个奴才。 蓝喜能从最底下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是个极会衡量得失的人。 心底有了计算,他开口道:“殿下言重了。” 周泓月看着蓝喜那张白的过分的脸就不喜欢,一个男人太过阴柔让他觉得生理性的反胃。 还有自己那个病秧子弟弟仗着皇帝的宠爱之前还摆了自己一道。 皇室之中就他不能习武,他虽与这个被皇帝养在宫中当公主养的弟弟接触不多但他很讨厌这个弟弟就对了。 回京路上他就想收拾这小子了。 在得知这小子不在宫中他甚至马不停蹄的来接这小子了。 周珏坐在马车中心情忐忑,他自然知道大皇子对自己不喜,因为他们之间有仇。 传闻中大皇子有一心上人,但这名心上人不知为什么入了皇帝的后宫。 在去年的一次宴会上这两人暗地里幽会刚好被他给瞧见了,这原主也是脑子不灵光其实他根本没看清,只瞧着两人走得近。 在皇帝问起来的时候他只是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件事的发生罢了。 但是周泓月却把这笔账直接算到他头上来了,周泓月自小便不好管教,连皇帝都十分头疼这个儿子。 周珏掀开马车帘子看向黑色骏马上端坐的青年,青年也看向他,周泓月的神情有几分轻蔑。 周珏向他行了一礼,“小九见过大皇兄。” 周泓月性子实在不好,周珏不想和他对上,这周泓月也是个厉害的,皇帝没打算把位置给他,他便直接离开大周去了母族势力。 周泓月长眉微挑,“你还记得我是你大皇兄呢?” 嘲讽意味十足,周珏自然知道他在暗讽什么。 周泓月看着周珏病恹恹的模样心底一股恶意顿生,他面上带着明显不善的笑意对着周珏道:“过来,大皇兄带你一程,许久不见,咱们兄弟也该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寒风吹在周珏的脸上,周珏觉得骨头都刺得生疼,这货的意思是还要带他骑马? 怕不是想要他死在马背上? 周珏犹犹豫豫的模样更是让周泓月不喜,周泓月对周珏的为难谢青川都看在眼里。 周珏知道今天若是不答应周泓月恐怕周泓月会这一茬是过不去了。 周珏正打算硬着头皮下马车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周珏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清冷的眉眼:“你身体弱,不要去。” 面对谢青川的关心周珏行心中一暖,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自己必须上马,否则周泓月这条疯狗会一直咬着他不放。 周珏把手搭到谢青川手上:“哥哥不必担心,此地距离上京已经没有多远了。” 周泓月听见周珏这声“哥哥”长眉一挑,下一瞬他与谢青川的眸光对上,谢青川眸中划过一抹冷意。 周泓月率先道:“原是昆仑首席,失敬失敬。”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的态度玩味,谢青川对周珏有几分好感,周珏的乖巧很像小师弟小时候。 即便他看出这兄弟二人之间有过节他也打算插手,周珏身子太弱,经不起这周泓月折腾。 周泓月在新一代的皇室子弟中天赋实力都算出挑的,但性格顽劣,人尽皆知。 但因其身份很少有人会去招惹他,或者说是不敢招惹,因为其母也就是当今皇后极其护短。 周珏不想让谢青川在此时对上周泓月,即便现在保下了他,日后周泓月依旧会针对他。 皇室之中本就没有什么血缘亲情之说。 他一个废物平日里表面再受宠也没办法继承大统,其他皇子基本都会忽略他。 但放到周泓月这种见人就咬的疯狗身上就难说了。 第9章 怀疑 “谢首席不如让我这九弟自己选?” 周鸿月饶有兴致看着两人拉扯,周珏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对谢青川道:“我与大皇兄许久未见,同乘一马叙叙旧也好。” 谢青川虽不介意与周泓月动手,但他除邪祟之后便要回昆仑,而周珏身为皇室之子难免日后周泓月迁怒于他。 他与周珏不过萍水相逢,日后终有告别的一日。 周泓月闻言不禁眯了眯眼,这废物倒是识趣了不少。 周泓月抓着周珏的肩膀一把将周珏捞到身前,“坐稳了,九弟。” 骏马疾驰,寒风拂面,周珏下意识的侧脸往周泓月怀中躲。 周泓月见状嘴角勾起恶劣的笑,他马鞭一扬黑色骏马再次加快速度在官道上疾驰。 “大皇兄,我错了,对不起…….你放过我吧。” 周珏的声音被呼啸的寒风打乱,断断续续,但周泓月却是一字不漏的全部听清了。 “错哪了?” “我不该不明事尾便说瞧见你与蝶妃在一起……” 周珏的话刚落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周珏的耳边传来一声嗤笑,“你没看错,那夜我确实与那女人在一起……。” 周珏此刻被寒风吹得觉得浑身都冷的麻木了,一动不动,周泓月低头看见少年耳尖通红,脸也不是之前那般苍白,回光返照? 他并不打算弄死周珏,只是他被周珏一句话害去了南境这笔账他总要找周珏算一算的。 “怎么?要死了?” 周珏心中有气,如今的情况可容不得他朝周泓月发脾气。 他要实力没实力,连身份都是假的,想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活下去得罪周泓月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周珏目前最好的选择便是讨好周泓月,待日后有实力再报仇。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不起,都怪我,我自小体弱父皇不允许我与其他人多接触,我不懂那些道理,也不知会对大皇兄影响这么大。” 怀中的少年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是可怜。 “哭了?” 周泓月感知到周珏身子微颤,他一时间竟然少见的有些不自在。 那件事本来也对他也没什么大影响,但他和皇帝闹了两句,所以皇帝生气把他扔去了南境。 明明是蝶妃缠着他,这小子却没看清就乱点头。 “行了,你一个皇子哭什么哭?真以为父皇把你当女儿养你就是公主了?” 周珏吸了吸鼻子,这该死的周泓月不敢找皇帝的麻烦就知道欺负弱小。 周珏收敛了脸上的不满,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红的瞧着周泓月,一开口还是那句对不起。 周泓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自己这个九弟在那件事情之前和自己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周珏在众皇子中是皇帝最喜欢的,但所有人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个废物而已,皇帝再喜欢又能怎么样? “大皇兄,可以放我下去了吗?小九好冷啊。” 周泓月闻言蹙眉,“不行。” 周珏小脸一皱:“可是我感觉我要冷死了…….” 周珏话落便有一只略感粗糙的手搭上了他的手,一股暖流顺着经脉在他身体里面游走。 “不会让你死在我马上的,不然实在晦气。” 周珏抬头看着周泓月:“谢谢大皇兄,你真好。” 周泓月轻笑一声:“你倒是会拍马屁,难怪父皇喜欢你。” 周珏闻言垂下头:“其实我都很久没见过父皇了。” “而且……谢哥哥说我中了毒,我应该都活不了多久了。” 周泓月眉头微蹙,他说这小子怎么经脉堵塞,他原本以为是因为周珏身子弱,闻言等他再仔细一看周珏果然中毒已久。 周泓月立马就察觉些不对劲,他虽不关注周珏却也听闻他极其受宠,如今看来恐非事实。 那么能让所有人都知晓且相信他受皇帝宠爱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个人便是皇帝。 周珏看着周泓月的沉默微微低下头,怀疑只要种下一颗种子,那么便会慢慢成长。 他所处的境地实在是太糟糕,别说成为千古一帝了,如今他的情况那是人人都能上来踩上一脚。 皇帝不是拿他做挡箭牌吗? 若是他为周檀精心谋划的保护罩被她其他儿子提前撕开也不知他会怎样? “你这毒,应该可以解。”周泓月淡淡开口道。 这毒可以解,但是很难。 原来活不过十八是这毒在作祟。 那么何人又敢对皇子的命随意下定论呢? 他这个父皇到底在掩饰什么? 没想到来这一趟还有这种收获。 周珏听到周泓月的话一双眼睛亮亮的瞧着他:“真的吗?” “嗯。” 假的。 这种常年累月的毒很难解,甚至连他都不知这具体是什么毒。 再说,即便是解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看周珏这副残破的身子恐怕活到十六都难。 “谢哥哥也这么说,但是我觉得他肯定是在安慰我,可你们都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了。” 周泓月看着周珏一派天真的模样,笑问:“你叫他哥哥?那我呢?” 周珏微微一愣:“你……你是大皇兄啊。” 周泓月闻言轻哼一声,“行了,下去找你的谢哥哥去吧。” 周泓月拎起周珏的胳膊就把他扔地上了,周珏一时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将化未化的雪堆上面。 周珏尚没来得及说话,周泓月便驾马疾驰而去,马后腿扬起的雪粒子拂了周珏一脸。 “呸…..”周珏把嘴中不慎进入的雪粒给吐了出来。 马车在两炷香后赶到。 “殿下!” 蓝喜连忙拿着一件干净的狐裘过来给周珏披上。 “殿下没有受伤吧?” 周珏摇摇头,目光一次扫过三人,“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乌淮林看了狼狈的周珏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九皇子胆子可真大,得罪了周泓月。 周泓月这个霸王他自小便听过,可以说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自身天赋高,身份也高。 最重要的是此人睚眦必报。 尤记得他之前下山执行师父的命令杀一个人时在闹市见到了周泓月,那定国公之孙不过说了他一句霸道他便当街把人废了一双手臂。 最后他似乎也没受什么大的处罚。 这些个皇室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打算为了周珏与周泓月对上。 谢青川则不同,他不怕周泓月,却要考虑周珏日后的处境。 除非能一举杀了周泓月,但他身为昆仑弟子不能这般做。 第10章 互相利用 经过了大皇子这一插曲,一路上周珏都安静了,其他几人也沉默着。 直到马车缓缓驶入上京城。 周珏的马车直直朝着乌宅而去,乌益安带着一众奴仆刚刚走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前便见一马车在宅前停下,其中驾马车的人他认得。 此人现在虽穿着一身常服,但那张脸他记得,正是皇帝面前一个颇为受宠的公公。 那么那马车里面的人会是谁呢。 还有那马车后跟着的少年,他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很肯定自己断然没有见过此人。 乌益安一时间没有动作,能让蓝喜给他驾车,那么说明车里的人身份并不简单。 乌淮林自然也瞧见了乌益安,这个“弟弟”长得倒是更像他那恶毒的娘,肤白细眉骨架小一看就不是个习武的料子。 乌益安要是知道乌淮林这般评价他必定是要寻他麻烦的,乌益安最是讨厌别人拿他的外貌说事。 他虽长得不像他父亲那般高壮,但是自己的根骨并不差。 乌益安看着那车帘掀开,里面是个长得极其好看的小少年,不过瞧着病恹恹的,少年身边是一名青年,此人……和前几日他在三皇子那瞧见的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 三皇子是好胜心很强的人,他那里有许多画像,全是声名显赫的天骄,他说他要打败这些人。 这人不就是画像上三皇子将其列为天骄排名第三的谢青川? 谢青川常年待在冰雪覆盖的昆仑,为何会出现在上京。 乌益安并没有见过周珏,乌将军此刻也不在上京城中,而在距京十里外的西北营中练兵。 周珏看向乌益安:“可是乌家二公子?” 乌益安闻言点点头,“正是,不知…….” 蓝喜连忙开口介绍道:“乌二公子,这位是九殿下。” 乌益安闻言眸子微微睁大,九殿下? 九殿下不是自小体弱被娇养在宫中吗? 周珏就知道这些世家子甚至都不认得他。 所谓的宠爱不过是隔绝他与其他世家子接触的借口罢了。 其实周珏认为皇帝实在是有些过于谨慎了,又是下毒又是把原主教化成一个性子乖顺软弱的人。 乌益安连忙行礼:“见过九殿下。” 周珏抿唇一笑,“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想见见乌将军。” “家父不在家中,在距京十里外的西北营中练兵,五日前便去了,若是殿下有急事可去寻他。” 乌益安态度恭敬,话里话外叫人寻不出错处,但一句话周珏便听出了乌家的态度,乌益安最开始显然是不认得他的。 但却对他的真实处境很了解,想必乌海平早就与乌益安说过朝中局势。 在乌海平看来对于他这个九皇子表面功夫可以做做,但实际上是瞧不上他的。 让他去城外寻乌海平? 呵,真皇子还没回来呢,如今他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这些人便敢不给他面子。 “哦?是么,原来想见乌将军一面这么难,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宫寻父皇吧。” 乌益安自然听出了周珏的话外之音,这是在威胁他,拿皇帝压将军府。 乌益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不管九皇子如今处境如何,是不是真的如父亲说的那般废物,至少现在众人皆知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殿下且慢,我这就派人去寻父亲,还望殿下入府稍坐片刻。” 周珏淡淡地看了乌益安一眼。 不愧是乌海平的儿子,小小年纪不过片刻便能快速分析好利弊。 周珏病态的脸上带着淡笑:“今日能见到乌将军便好,等一等倒是无妨。” 蓝喜扶着周珏下了马车,谢青川刚下马车腰间的玉佩便亮了亮。 他眉头微蹙,看向周珏:“有昆仑弟子求救,我得先走了。” 也不待周珏回答他便瞬间消失在了周珏面前。 好快的速度! 周珏暗自感叹,若是自己也有这般能力就好了。 习武,他一定要习武。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起码还有个系统,或许只要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他相对于其他人也是有优势的。 只是这该死的系统根本不给他开挂,开点小挂他还得赊账,照这样下去怕是等他这具身体油尽灯枯了他还没有踏上修行之路。 周珏丝毫不客气的在将军府溜达,不得不说这乌海平虽然是个武将,但是这将军府的后花园着实不错,尤其那红墙下的老梅桩极具古典美,远远瞧去像是一幅画儿似的。 周珏下意识的走近那梅桩,他伸手轻抚一枝覆了雪的红梅。 淡蓝色的面板顿时亮起。 “检测到有灵之物,当下可提取灵意二十点,提取时间一炷香,宿主是否提取?” 周珏微微一惊,有灵之物? 他把手放下,面板便不再询问是否提取。 也就是说他需要和这颗梅花有接触那么才可以提取灵意。 这灵意又是什么? 系统并不会给他解释。 他再次把手放上梅花枝干,“这红梅开得真艳。” 乌益安笑着回道:“这红梅自我小时候便在这了,听父亲说这宅子有百年历史了,这梅花想必也差不多。” “原是一棵百年花树,我最是喜爱梅花,连宫中也没见过百年的梅树啊。” 乌益安点头,他听出周珏很喜欢这一棵梅树,但是这梅树是母亲最爱的一棵,他断不可能做主把树送给周珏的,即便对方是皇子。 周珏把手放在梅树上并不搭话,他只是找个借口让自己一直接触梅树不被怀疑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一棵梅树。 这就是没有实力的下场,今日若是换成大皇子在这恐怕周泓月看了一眼这花树乌家就上赶着给他送到府中去了。 “提取完毕,当前灵意二十,宿主可用于灭杀邪祟。” 灭杀邪祟? “如何灭杀?” “宿主可购买功法,功法购买需使用名望值,请宿主继续为民除害杀一个邪祟获得一个名望值。” 杀一个邪祟一个名望值,其实东风村那个邪祟也不是他杀的,但是系统算上了,也就是说用沾了他的血的武器杀死邪祟也算他的!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乌淮林,这小子想利用他,那么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第11章 小试牛刀 乌淮林身为武者按理说是不会感到冷的,但是就在刚刚他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接着他便对上一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眸子,周珏现在看着乌淮林觉得此人十分顺眼。 虽然乌淮林接近他是想要借他的身份回到乌家,但他丝毫不介意,毕竟他们也算是互相利用罢了。 乌淮林很聪明,身为故名山的少主他不想投靠任何一名皇子,不想早早在这场夺嫡之争中站队,于是就选中了他。 ——一个活不久且暂时颇受皇帝宠爱的废物皇子。 周珏从这百年梅树上提取了灵源后便继续在将军府的乱逛,就如乌益安而言,这宅子可是百年老宅,说不定除了那棵梅花,还有其他的有灵之物呢? 周珏转悠了许久但是没有再找到让他感觉到不平凡之物,于是他便坐在大厅等乌海平回来,但与乌海平回来的不止乌海平一人。 乌海平带回了一个美人。 美人红衣细腰,肤白胜雪,一动一静之间便是万般柔情。 “臣见过九皇子。” “乌将军不必多礼,我今日是送乌家长公子回来的。” 乌海平闻言这次把目光放在一旁的乌淮林身上。 乌淮林离家多年,从来没有回过将军府,当年李进州带走乌淮林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相应的好处,这才答应李进州把人带走 。 乌淮林看向乌淮平,多年未见这位自己所谓的“父亲”瞧着变化倒是不大。 父子两人四目相对,乌淮林垂眸掩去眼底的恨意,行礼道:“拜见父亲。” 乌海平看着面前的少年,这少年的眉眼生得极其像他母亲,良久,乌海平嗯了一声,“回来了就好,你师父让你回来的?” “不是,我多年未见父亲,所以回来看看父亲。” “哈哈哈哈,好,看来李先生把你教的不错。” 周珏看着两人虚伪的模样不禁觉得这两人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小安过来,这是你兄长,乌淮林。”乌海平对着一旁的乌益安招手道。 乌益安看着大厅内面色各异的人心中略惊,最后目光落到乌淮林身上。 初见时他便觉得这名少年有些眼熟,如今仔细一看这名少年的五官竟有五分像父亲。 乌益安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中有些忐忑,不过他还是上前行礼道:“见过兄长。”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多礼,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见都这样岂不是太过见外了?” 乌益安听着乌淮林的话还是觉得有些 不可思议,乌淮林自小便离开了乌家,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是他现在要回来? 这怎么行! 他虽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以来都十分厌恶这个兄长,以及那位早已去世的将军夫人。 乌益安面色不是很好,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是啊,日后你们兄弟二人要好好相处。” 乌益安点了点头,周珏看着这父子三人虚伪的模样已经可以肯定乌淮林回到乌家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其实在他看来留在故名山做故名山的少主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乌淮林偏偏要折腾。 这乌家的东西可不好拿啊。 “乌将军久未与淮林见面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今日回宫便去寻父皇求他让淮林给我做伴读。” “殿下慢走。” 乌海平说完看了乌淮林一眼,九皇子去了故名山他知道,只是没想到乌淮林会回来,而且还是九皇子带回来的。 听这意思九皇子打算让乌淮林做伴读,虽然九皇子没有继承那个位置的机会但是如今皇帝对九皇子颇为疼爱。 他这个儿子还挺会找踏脚石的,如今九皇子没有伴读,瞧九皇子还特意送他回来并且要求见他这就可以看出九皇子对他重视。 看着周珏和蓝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乌海平直接对管家道:“带大公子下去寻个院子休息吧。” “多谢父亲。”乌淮林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顺从的跟着管家离开大厅。 乌海平看着乌淮林的背影眸子眯了眯,这个孩子和他很像,这是一种直觉。 冷血,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但若是杀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而且李进州那里也不好交代。 真是个烫手山芋。 周珏跟着蓝喜回了宫。 他不打算太早去求皇帝让乌淮林做他的伴读。 他要乌淮林来求他。 无论乌淮林以后会有多大权力,但现在他只是个初入京都泥潭的少年罢了。 有些算计,但终究不够看。 而且乌海平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他总觉得不太对劲,美得不像真人,有一种画中人的虚无诡异之感。 他不敢细看,因为那女子虽然只在大厅待了一瞬便被乌海平叫人带下去了,但那女子偏偏在他目光扫过她时与他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便叫他觉得如芒在背,好似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 傍晚柔妃来了,柔妃的五官秀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柔的感觉。 “玉儿,闹着去了趟故名山可高兴了?” 玉儿是他的小名,不过只有柔妃这般唤他。 原身一直待在宫中,心中不快,于是闹着要出去散散心,这才有了柔妃去皇帝那求情让蓝喜护着他去故名山一趟。 周珏上前行了一礼,“回母妃,孩儿这次去故名山见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和故名山习武的弟子,着实体验了一番,谢谢母妃让我去。” 柔妃摸了摸周珏的小脸,“都瘦了。” 柔妃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帝说周珏体弱不让他出宫,也不让他接触外人,便是她母家的人也只是十年前带着他回去过一次,后来便不许周珏与他们见面。 她知道皇帝在防备什么,即便她与皇帝感情深厚,但她的母家裴氏一族盘踞北境千年,势大到皇帝十分忌惮。 最重要的是她的玉儿身子不好,皇帝更怕的是这江山落到裴氏一族手中。 这些她心里都明白,只是可怜她的玉儿了。 第12章 各怀鬼胎 柔妃是个很好的母亲,原著中原主的死是必然的,但柔妃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发现其中的端倪后便想救他。 只是她一个被久困深宫的女子如何能逆转乾坤? 周珏上前靠着柔妃,“母妃,我好饿啊,我们一起用膳吧,我还有好多好多路上的趣闻想和你说呢。” 柔妃看着自己乖巧的儿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好啊,对了,昨日我收到信,你雪表哥来了上京估计再有十日便到了。” 裴应雪? 周珏下意识的便把柔妃口中的雪表哥对号入座了,裴应雪是柔妃的长兄之子,武道天才。 此次来京是皇帝有意与裴家联姻,如今皇帝有七个女儿,适龄待嫁的有两个。 一个二公主周明珠一个四公主周维燕,他也不知之后是谁嫁给了这个表哥。 见周珏呆呆的模样柔妃道:“你肯定不记得他了,你上次见他还是十年前,那会儿你才三岁不到,当年我带你回去时他也不过十岁但他十分喜欢你,天天抱着你不撒手,因此还被兄长罚了几次。” 柔妃回想往事的时候脸上带着幸福的笑,眼中泛着微光,看得出来柔妃和裴家关系很好。 周珏不禁暗想,这皇帝当真爱柔妃吗? 当年裴家势大先皇本是想让如今的裴家家主也就是他的舅舅来京做人质的,后来不知为何来的是柔妃,因此柔妃自十岁来京就一直待在上京很少回去。 可以看出柔妃想家,若是皇帝当真爱柔妃又怎么可能让她空受思家之苦? 周珏抬着小脸看向柔妃,“那裴表哥现在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柔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他从小便是个守礼的孩子,十分乖巧,不过如今长大了之后母亲也没见过他了。” “但是北境一向崇武,新一代的天骄排名中他排第一,想来长大后也是个十分优秀的。” 从柔妃的只言片语中周珏总结了一个点,那就是裴应雪很强。 啧,皇帝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裴应雪不出意外日后可能是北境之主,虽说地盘依旧在周朝之内,但是天高皇帝远,即便是皇帝也知道裴家占据的北境其实就是裴家的。 在裴家强盛之时,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对北境插手太多。 这嫁个女儿过去,日后就是裴家主母,但是裴家真的会娶皇帝的女儿吗? 或许皇帝甚至不会让他和这位表哥有过多的接触,毕竟他只是个假表弟。 柔妃和周珏一起在周珏的宫中用过晚膳后柔妃便回去了。 周珏吃了晚膳后便打算出去转转,这周氏王朝五百年,也不知道有没有有灵之物,他猜测系统说的有灵之物应该老物件,比如那柱活了很多年的梅树,也不知皇宫中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会不会是有灵之物。 周珏想到这眼睛亮了亮,每日他便去试试,据他所知皇子之中宝贝最多的就是大皇子周泓月了,周泓月自小便得了皇帝很多赏赐,他的母妃是邻国公主,黄金玉石不要钱似的送来。 可黄金玉石这类东西肯定是没有灵意可提取。 周珏一想到这便在御花园逛得欢快,看来得和周泓月打好关系啊。 一想到周泓月那恶劣的性子他小脸又皱了起来,要哄周泓月的宝贝有点难啊。 周珏没有让人跟着而是一个人乱逛,一会儿这摸摸,一会儿那碰碰,可惜没有一个有灵意的。 “国师,你是说天象有变?对我儿有影响吗?”皇帝皱着眉面上难得带着些焦急。 周珏脚步一顿,停在假山后。 皇帝? 亭中一白发青年端坐在皇帝对面,从周珏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见青年的脸和皇帝的背影。 葳蕤的烛火照亮了青年的脸,青年面若观音,眉间一点红,看着不似凡俗之人。 突然原本垂着眸子的白发青年抬眼看向假山后露出半个头的周珏。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周珏一愣,连忙把自己藏进假山后。 “国师?” 皇帝注意到白发青年的眼神顿时警觉的看向回头,只见身后那一片假山上站着一只白猫,白猫喵喵叫了两声之后便跳到旁边的树上跃上墙头跑了。 “原是一只猫........” 周珏不敢动,他怕下一句国师就要说出他的位置,他提心吊胆的等了一会儿没有没有等到对面的人说话。 白发青年轻笑一声,声音倦倦的的,“是啊,一只猫儿罢了,陛下不必惊慌。” 周珏闻言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抬脚离开。 扶明看了眼假山,眉心动了动,开口道:“其实星象动也不一定是坏事,九殿下在昆仑有灵虚子护着陛下大可不必担心,至于未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要走,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模棱两可的话并没有让皇帝心里的担心少一点,反而让皇帝更加担心了。 周珏以最快的速度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在回廊转角处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周珏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大皇兄……” 周泓月提起周珏的衣领,“跑什么呢?有鬼追你?” 周泓月朝周珏身后看了一眼,“你怎么一个人,你宫里的奴才呢,不跟着你?” 周珏这身皮肉白嫩一撞额头就红了,鼻子也撞了,他蹙着眉,眼中蓄着生理性的泪水。 “我出来散步消消食,一是没注意撞到大皇兄了,对不起…….” 周泓月觉得手里提着的人实在轻的可怜,明明身为皇子,母族势力强盛,皇帝宠爱却总是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是的,周泓月觉得周珏就是装的。 “别装了,你是知道我入宫特意来堵我的吧?” 第13章 叫声哥哥来听听 堵他? 周珏面上带着些茫然无措,“不是的,大皇兄,我真的是不小心撞到你的。” 周泓月看着周珏摇着头解释,他有些怀疑,难道这小子真不是听说他进宫了刻意来堵他? 周珏想说这只是个意外,但他若是知道周泓月入宫了他也会出其不意的制造一个偶遇。 毕竟周泓月这厮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要寻他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周泓月抬手按住周珏的头:“行了,别摇了,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别越摇越蠢。” 周珏抬手握住周泓月的手腕:“大皇兄要去我宫里坐坐吗?” “去你宫里?” 走廊上挂着的灯笼照亮少年的脸,昏黄的灯光似乎给少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让人看着便觉得少年毫无攻击性,像一只乖巧的猫。 周泓月垂眸对上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啊,我还没去过你那里,去转转也行。” 周珏眸光一亮:“太好了,大皇兄,我最近写了一幅字帖,夫子说我写的可好了。” 周泓月任周珏牵起他的手,跟着他走,看着周珏笑着问道:“我白日里把你丢下马你不恨我?” 周珏闻言脚步微顿。 周泓月轻笑一声:“你知道要是换成三弟他恐怕杀了我的心都有,你一点不恨?” 周珏抬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可是是我先对不起大皇兄的,大皇兄教训我一顿也是应该的。” “........我听闻南境战场非常危险,大皇兄被父皇派去南境都是因为我不清楚事情首尾便点头让父皇误会了大皇兄。” 周泓月目光幽幽的盯着周珏的眼睛,良久,他笑着摸了摸周泓月的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周珏带着周泓月入了朝阳宫,这是周珏从小长大的宫殿,也是离皇帝最近的一处宫殿。 皇帝此举表面上让众人相信他受宠,可实际上确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要长成后回来接替他这个十八岁前必死的假皇子的位置,恐怕他早就死掉了。 他活着的意义便是做周檀的踏脚石,和谢青川一样,只不过他是被迫的,而谢青川是自愿的。 原著虽然只有开头,但是不难看出这本书的主角或许就是周檀,又收后宫又有这么多人给他做踏脚石。 周泓月看着这座他小时候想住的宫殿觉得有些可笑,这里离皇帝非常近,小时候单纯觉得这里离皇帝近,长大了看原来这是离权力最近的地方。 连他也分不清自己当年渴望的是父爱还是权力了。 “大皇兄,走吧,给你看我写的字,连父皇都夸我写的好呢。” 周泓月跟着周珏去了书房,周珏把楠木桌上的字帖拿起来递给周泓月。 周泓月接过字帖翻了几页,“嗯,写的不错,你现在是夫子在教?” 周珏半垂着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亮光,终于问到点上来了。 “对啊,父皇说我身子不好,叫夫子来朝阳殿教我。” 周泓月闻言蹙了蹙眉,“哪有皇子十三了还让夫子教?这夫子是谁?” 若是当世大儒便算了,但周珏称呼对方为夫子,那说明对方的身份或许不高。 那些名声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又只能会屈于一个朝阳宫教一个病弱皇子,放着那些声名显赫的书院不去? 在他看来周珏早就不该在宫中待着了,他和其他皇子都是早早去国学或书院读书,偏偏周珏被养得像一只笼中雀一般。 “夫子姓李,名字听父皇喊他叫李傲。” “什么张傲李傲,没听说过。” 周泓月愿意搭理周珏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发现皇帝对周珏的态度有些奇怪。 以前周珏基本不搭理其他皇子,和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皇帝,也没人敢去找周珏的麻烦。 现在看来周珏并没有那么受宠,他虽然住在离皇帝最近的朝阳宫,但是皇帝对他的态度却难以捉摸。 即便周珏病弱他也是皇子,而且还是母族强盛的皇子,不该被养成这样。 这个九弟怕是连基础的骑射都学不会。 周泓月越发觉得有些奇怪,这里面似乎有什么秘密。 不过看周珏这蠢样应该也不知道,天天在朝阳宫看书都看成呆子了。 周珏听着周泓月略显轻蔑的声音有些丧气的垂下头,“夫子很厉害的.......” 周泓月挑眉,侬丽的脸上划过一抹轻蔑的笑:“他还没我厉害呢,我能徒手打死猛虎,他能吗?” 周珏摇摇头,“不能。” “那不就成了,他还没我厉害,你跟他学能学个什么东西。” 周珏闻言脑袋微微一歪,期待的看向周泓月:“大皇兄,那我能跟你学吗?” 周珏表情真诚,脸上全是对周泓月的崇拜。 周泓月看着周珏这副模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反正自己也要调查皇帝究竟在干什么,周珏身为局中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可能会有其他线索。 跟着他便跟着他吧,一个病秧子而已,对他也做不了什么。 周泓月笑了笑,“行啊,你要是能坚持下来,便跟着我吧。” 周珏闻言一双眼睛看着周泓月亮晶晶的,“谢谢大皇兄。” “什么大皇兄,叫声哥哥来听听。” 周珏管谢青川都叫哥哥,他还是周珏正儿八经的亲哥哥呢,这么多年了底下那么多弟弟妹妹他就没听过一声哥哥。 见到的都是巴结讨好惧怕的目光。 “啊?” 周泓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周珏,眉头微蹙:“怎么?不乐意?” 周珏连忙十分狗腿的拿起桌上的白玉杯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周泓月:“哥哥喝茶。” 周泓月闻言嘴角微勾,接过茶,“这还差不多。” 周珏发现周泓月可能偶尔也可以不是疯狗,只要顺着他他就不会发疯,甚至挺好哄。 不过周泓月或许是他两次提起皇帝对他的态度发现其中有猫腻,引起了周泓月的怀疑,周泓月想要顺着他这条线索查清皇帝背后掩藏的真相。 查吧,他会帮他们的。 一个周泓月哪里查的到? 生性多疑的三皇子,杀人不眨眼的五皇子........ 当他们知道从小对他们漠不关心的皇帝为一个儿子谋划了十多年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还是一出生便开始为他谋划。 第14章 监视 周泓月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这茶不错。” “这是母妃给我的,说是北境寄过来的,大皇兄要是喜欢我把剩下那盒给你。” 周泓月挑眉,“好啊。” 周珏立马将书架上的茶盒拿下来递给周泓月,周泓月看着手中的茶盒点了点头,“明日你来寻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周珏闻言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般眼睛一亮,“好!” 周泓月早就不住宫中了,也不知周泓月的府邸有没有种什么百年花树。 周泓月其实不怎么喜欢喝茶,但是看周珏一副眼巴巴的样子他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我先走了。” 周珏跟上,“我送你吧,大皇兄。” 周泓月抬手摸了摸周珏的头,“行了,大晚上的外面冷,不用送我,还有以后不准叫谢青川哥哥。” 周珏嘴上连忙应下:“好,那我明日一早就来寻大皇兄。” 周泓月没说话算是默认,转身离开了朝阳宫。 直到那一抹玄色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周珏脸上的笑容才收敛起来。 他静静的看着门口,良久一声猫叫响起。 “喵呜。” 紧接着一只白猫出现在朝阳宫的大门口,周珏一眼便认出这白猫就是之前在假山处无意中给他打了掩护的那只。 “咪咪,快过来,我请你吃鱼。” 白猫倒是不怕人,它走近周珏在少年袖口闻了闻,随即在周珏身上蹭了几下,发出噜噜的声音。 这白猫品相极好,一双浅灰色的瞳孔极其少见,身上自带一股高贵的气质。 周珏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猫,后宫中一些嫔妃爱养猫,也不知这猫是谁的。 看白猫喜欢他,周珏摸了摸白猫的头,“外面这么冷,你在外面跑什么?快些回去。” 这时淡蓝色的屏幕突然出现。 “检测到100点灵意,提取时间三天,宿主是否提取?” 灵意?还是100点! 要知道一百多年的梅花老树才20点呢! 这一百点灵意岂不是说明这白猫有五百年? 他可没听说这世界什么动物还能成习武的。 难不成这白猫是妖? 可是这个世界背景并没有提过妖一类的东西。 白猫看着周珏,脑袋偏了偏,一双大眼睛盯着周珏。 好冷,这猫的眼神幽幽的,看的周珏一阵心惊。 周珏站起身,白猫见他突然起身有些不解,围着他转圈。 周珏心中震惊的同时有一点害怕,这白猫不是普通猫,它不会是盯上他了吧,它来朝阳宫不是想吃鱼而是想吃他! 见周珏不理它,白猫又在他腿上蹭了蹭,周珏看了眼白猫随后对着门口站着的宫女喊道:“这是哪位娘娘的猫,你们把它送回去。” “是,殿下。” 宫女应声朝白猫走过去试图抓起白猫,但白猫反应迅速见周珏不理它它一跃跳上墙头。 “喵呜~”离开前它回头看了一眼周珏。 宫女见白猫跑了有些慌张:“殿下……” 周珏摆摆手,“没关系,跑了就跑了。” 白猫离开朝阳宫,跑入一座精致的楼阁飞檐翘角,若大鹏展翅欲飞,朱红色的立柱粗壮而坚实,柱身之上雕刻着流云与瑞兽,栩栩如生,似有一股威严之气隐隐散发。 楼阁的门窗皆以精美的雕花装饰,镂空的花纹间,登上楼阁,有一白发青年凭栏而立,云雾缭绕其间,仿若轻纱披于美人肩头。 青年不知在看什么,夜风卷起青年的头发,轻轻扬起。 近处湖水碧波荡漾,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偶有游鱼嬉戏,泛起水花点点。 楼阁一侧,有一精巧的亭子相伴。六角攒尖顶,覆着青瓦,古朴而雅致。亭中石桌石凳,纹理自然,似是从山间采来的天然之物。 白猫忽的从围墙跳到亭上,脚踩青瓦纵身一跃便到了青年身边。 “喵呜~” 白猫围着扶明打转,扶明垂眸看了它一眼,嘴角带着淡笑:“怎么?受委屈了?” 白猫闻言非常人性化的点了点头,随即跳上一侧的桌上,继续喵呜喵呜的叫着似乎在给它的主人控诉周珏的无情。 扶明弯腰摸了摸白猫的头,语气亲昵:“别伤心了,可能他不喜欢猫。” 白猫闻言似乎心情好了些,跳下桌子围着扶明转了两圈便离开了。 扶明看着湖中游动的鱼淡淡开口。 “不喜欢又怎么会靠近猫呢?不是不喜欢,而是怕。” 一只猫而已,周珏为何要怕? 一个从未修行过的人不可能会发现小白的不同,便是武道至圣者也难以在小白身上发现端倪。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小白都只是一只普通的猫。 扶明原本墨色的瞳孔突然变成浅灰色,随即又变回原来的墨色,只是脸上多了几分不明的笑意。 周泓月回到府中把周珏给他的茶随意的扔在桌上,他的侍卫莫循看着桌上的茶盒不禁询问道:“殿下不是不爱喝茶吗?今日怎么还买了盒茶?” “怎么?你认得?” 莫循笑笑:“这茶郁金阁在买,听说还挺贵的。” “喜欢?喜欢就给你了。”周泓月不在乎道。 莫循闻言满脸笑意的拿起茶盒,“多谢殿下赏赐!” “这是九弟给我的,可能是想讨好我,对了,明日一早他要来找我,你到时候去接一下。” “是,属下一定把九皇子安安稳稳的送到殿下面前。” 周泓月看着莫循一副高兴的样子,挥了挥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莫循的师父喜欢喝茶,这个周泓月自然是知道的,看他这样比如是想把茶拿去送给他师父。 其实凭周泓月自身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侍卫,莫循也算不上周泓月的侍卫,算是他师弟,莫循的师父是周泓月师父同门师弟的弟子。 跟着周泓月也是为了锻炼锻炼他,这个师弟为人太过憨厚,这种人出了江湖可活不久。 翌日,晨光微亮,周珏早早的就起了,他什么人也没带便打算出门,但还没走到宫门口蓝喜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蓝喜穿的是一身常服,周珏面带疑惑的看着他:“蓝公公怎么来了?” 蓝喜态度恭敬:“回殿下,是陛下让咱家来的,听闻你要出宫,外面危险让奴护着你安全。” 其实从周珏一迈出朝阳殿他便知晓自己宫中的奴才会去皇帝面前说他的行踪,平时在宫里逛逛皇帝是不怎么管他的。 “还是父皇对我好,这般在乎我的安危,就是麻烦蓝公公了。” 蓝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麻烦,殿下是想去哪里?” 去哪里他还不知道吗? 恐怕从昨天周泓月跟他回朝阳殿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不过周珏还是乖巧的回答道:“去找大皇兄。” 周珏说完便朝宫外走,蓝喜默默的跟在周珏身后,九皇子和大皇子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几个皇子里面只有九皇子不怎么和其他皇子接触,因为体弱之前几乎一直都待在朝阳殿中。 自从上次故名山遇刺后九皇子的话倒是变得更多了,而且性子也活泼了些。 以前九皇子虽然性子也不错,但毕竟是柔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皇子,待人的语气态度偶尔也会有几分傲慢。 但现在的九皇子不会,话语间甚至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蓝喜看着前方的小少年不禁有些疑惑。 他作为皇帝面前的红人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 人身上一点细微的变化他也能发现。 周珏坐着马车到了大皇子府外便看见一青年正准备骑马,周珏看着青年那一身正气又出现在大皇子府门口几乎下意识的就对上一个身份,周泓月的师弟。 现在的莫循应该是以侍卫的身份跟在周泓月的身边,此人也是周檀的踏脚石。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莫循的师父是死在周檀手中,他师父留给莫循的丹心也被周檀拿走了。 莫循还被周檀用计离间了他和周泓月,最后师徒两人都死在周檀手中。 在周珏看来莫循不太聪明,有些死脑筋,但很重情义。 第15章 构陷 当然,这里的不聪明指的是他太过正直,以至于被周檀蒙骗。 “九皇子!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殿下说让我来接你呢,我还寻思着去宫门口接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 莫循看见周珏脸上扬起笑容,即便他跟着周泓月许久但是他依旧大大咧咧的。 周珏跳下马车:“莫侍卫有心了,大皇兄起床了吗?” “早就起了,殿下每日很早就起床在院子里练武,一日不曾懈怠。” 说话间莫循把周珏往周泓月的武场带,走至回廊处便能听见刀剑破空声,周泓月不似谢青川那般文雅用剑,他用的是一把大刀。 此刀乃是裕国的炼器大师以精铁打造,是裕国 人专门送来给周泓月的。 周泓月炼的刀法也是顶级武技——玄月。 只见周泓月赤裸着上身,手持长刀,汗水顺着凌厉的侧脸下滑落至肩头,高高扎起的马尾似乎是染了尘雾有些湿,整个寡人都透着一股狠劲。 很男人,周珏只能这么说。 说不羡慕是假的,真希望他长大这副身体也能和周泓月一般,届时不得迷倒上京一片贵女? 周珏心里正乐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明晃晃的刀尖直至面门,周珏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睁大,像是吓傻了一般。 周泓月见周珏愣着无趣的抿嘴,“怎么,吓着了?” 只见少年琥珀色的瞳孔中蕴着点点水光,长长的睫毛带着湿气,委屈巴巴的看着周泓月。 周泓月蹙眉抬手揉了揉周珏的头:“真吓着了?逗你玩儿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你这样日后媳妇儿都娶不上。” 周珏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周泓月:“他们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本来就娶不上媳妇儿。” “九殿下你才多大就想着娶妻?再说了,那死道士说的话你也信,我师父说倒是都是诓人钱财的。”莫循上前看着周珏道。 蓝喜默默地跟在周珏身后也不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皇子很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但是皇帝要他来监视他没有选择,硬着头皮也得跟着来。 只是看九皇子和大皇子的相处感觉这两人关系似乎不错的样子。 可是以前他并没有发现两人有什么接触啊? 九皇子在众多皇子里面更像一个透明人,众人不管是算计还是讨好似乎都自动忽略掉了九皇子。 大皇子突然与九皇子交好是为了什么? 周珏看着莫循,脑袋偏了偏:“真的吗?” 莫循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就想上手,但是不行,虽然他不是真正的侍卫,但是皇家是极其注重尊卑的,师兄可以随便揉九殿下的头那是因为他是九殿下的兄长。 自己不行,自己如今只是个侍卫。 莫循觉得周珏实在可爱,像他小时候养的踏雪,踏雪是一只狸猫,但是它四个脚都是白色的,只是动物终究比不过人的寿命,他的踏雪只活了十年就去世了。 踏雪的眼睛也是这样水汪汪的。 “当然是真的,九殿下不要相信那方士胡说八道,就知道吹牛。我以前不懂事还被街上摆摊的倒是骗过一两银子呢。” “啊?莫侍卫不要伤心,我有银子,给你。” 说着周珏便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莫循。 莫循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银子眼睛睁大了些,倒不是他缺钱,而是没想到九殿下竟然这么可爱。 周珏如今的身份只是个被娇养在深宫多年的懦弱皇子,做出一些弱智行为很正常,但周珏的行为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看得出来莫循有些喜欢他,可能是喜欢他身上这一份装出来的天真,毕竟同类总是相吸的。 莫循本拒绝,但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九殿下的一番好意,于是他在周泓月冷厉的眼神的接过了那锭银子并且放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周泓月看着莫循的行为问道:“怎么?少你月钱了?” “没有没有,只是九殿下与属下初次见面送给属下的东西属下实在是不好拒绝。” 莫循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随后他拿出腰间带着的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木质的,看起来很是老旧,平平无奇,但是匕首的握柄上却镶嵌着一颗看不出材质的珠子。 “九殿下,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把匕首我带了很多年了,是我师父在我小时候送给我的,希望九殿下不要嫌弃。” 周珏看着突然递到自己眼前的匕首微微一愣,这莫循这般真诚,倒是搞得他有些愧疚了。 周泓月看着莫循竟然把他自己放了这么多年珍爱的匕首都掏出来送给初次见面的周珏就,简直是个傻子。 这还是初次见面,要是日后周珏多哄哄他,他岂不是会直接跑到周珏面前围着他打转? 这还得了? 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依旧这么白痴,要是被师叔知道必然又会找师父告状。 “莫循!疯了不成?九弟贵为皇子怎会要你这种东西,给我收起来。” 周泓月面色一冷,莫循看向周泓月,似乎不明白周泓月为何这般说,他知道这匕首对于其他人而言不值钱,但这可是他小时候师父亲手给他做的匕首。 看着莫循一副委屈的样子周泓月忽然觉得头疼,他的目光落到一旁似乎被吓着了的周珏身上。 周珏小小年纪还真会收买人心,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哄的莫循一愣一愣的。 “大皇兄,我觉得这个匕首很好看啊,而且对莫侍卫来说这匕首是十分珍贵的。” 周珏说着便接过了莫循手中的匕首。 “检测到灵意三点,提取时间十秒,是否提取?” “提取。” 周珏没想到这匕首竟然还有灵意,也就是说灵意并非只有百年树木才有,像那只白猫,这把匕首都有,看来他还的好好探索一下,若是古董上也有的话就好了。 “恭喜宿主,当前灵意二十三点,还差七点可购买灵气决。” 周珏心中欢喜,他很想现在问问系统,但是很明显系统在他没拿到三十灵意前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他也不是小气的人,周珏随之取下脖子间带着的玉牌,“这个给你,这个玉牌是向国寺求的,据说可以保平安,王爷带了许久,就当我与你换的。” 这玉牌是柔妃给他买的,他那这种玉牌有好几十个。 莫循并非周泓月的侍卫,其实他也不怎么怕周泓月,虽然小时候他被周泓月揍的挺惨,但抛开那些往事周泓月对他海慧寺挺好的。 莫循直接收下了周珏的回礼,拿着玉牌转身就走,“殿下,我去办您交代的事儿。” 也不管周泓月答不答应就跑了。 蓝喜看着莫循的行为深觉这侍卫的胆大,竟然敢违反周泓月的命令,要知道周泓月小时候因为一宫人阳奉阴违被他一刀割首。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随意招惹他,更遑论是他的侍卫。 “大皇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很喜欢这个匕首。” 周泓月看着周珏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点,“行了,和你没关系,是我管教不严。” “大皇兄你不要罚莫侍卫啊,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周珏还没有说完便听周泓月冷笑一声,“呵,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了?” 两个都是蠢货。 “当然,没有大皇兄好,大皇兄今天可以教我习武吗?” 周珏满怀期待的看着周泓月,周泓月却是蹙了蹙眉,习武? 就周珏这具身体别说习武了,怕是杀只鸡都够呛。 “不习武......” 周泓月还没说完便瞧见周珏一张小脸上写满失望,他默了默道:“今日心情好,带你去西山打猎。” “打猎!” “怎么?不想去?” “想!” 周珏当然想去,如今王朝气运溃散,邪祟猖獗,谢青川这种久居昆仑的都下山了,可惜他到现在都没有收到系统的播报,看来谢青川还没杀到邪祟,又或者没有用他给的匕首杀。 毕竟谢青川是用剑的,不厉害的邪祟估计被他一剑就劈了,哪里还用得着剑? 西山猛兽多,皇家猎场便设在那里,只不过周珏这种弱鸡从来没有去过。 蓝喜想出言阻止却被周泓月一记冷眼给瞪的闭上了嘴。 罢了,西山虽危险,但是那边又很多武道高手,皇家猎场每日都有朝中俊杰在里面打猎,习武、切磋,而且大皇子在就皇子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即便是出什么事了也是大皇子执意要带九皇子去的。 周珏本来是想坐马车的,但是周泓月一把将他捞到马背上,“男子汉坐什么马车,马车可没有马儿跑得快。” 周泓月的速度不算太快,或许是顾忌到马车上有一个周珏的原因。 西山的猎物多是从各地运来圈养在里面的,所以种类繁多。 周珏和周泓月到的时候有几个少年正骑着马准备进山。 这些少年个个穿的贵气,但周珏不认得,只有那为首的一名少年他认得,这名少年属于男生女相,只是那双眼睛在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像是一只没有感情的猛兽在盯着食物。 这人便是他的三皇兄。 第16章 真不好意思 很明显一群少年皆是以三皇子为首,三皇子并没有给大皇子打招呼,目前实力最强的几个皇子已经是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周翎的只是淡淡的扫了周泓月一眼,随后便把目光落到了周珏身上。 周珏也在打量着这个三皇兄,少年骑着一匹白马,赤金麒麟纹箭袖收束出劲瘦腰身,墨发用镂空金冠高高束起,露出凌厉的眉峰。 本该是杀伐之气横生的相貌,偏生眼窝深邃如墨玉髓,转动间流转着流光,似乎能将人陷进去。 皇室子弟各个容貌不俗,也不知皇帝从哪里捡的自己,原著中并未对自己的身世有过笔墨描写,毕竟只是个炮灰背景板。 “小九见过三皇兄。” 周泓月和周翎可以不打招呼,但是他不行。 周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周珏,随后驾马离去,没有和周珏说一句话。 周泓月倒是没在意这个插曲,他和周翎本来就不对付。 他带着周珏朝马场走去。 “会骑马吗?” 周珏摇了摇头。 ....... 周翎一行人的速度并不快,他身后一红衣劲装有些微胖的少年皱着眉道:“大皇子还真是胆子大,竟然敢把九皇子这个病秧子带到西山来,他就不怕九皇子出事吗?” 他话语刚落,周围突然陷入一阵安静。 他们都是三皇子的追随者,杜江的话提醒了他们,如果九皇子死在西山,那么带他来此地的大皇子必定会受到牵连。 周翎身边的黑衣少年看向周翎:“殿下,可要动手?” 周翎闻言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他的下巴抬了抬,看向远处从林中飞出的惊鸟,“可。” 淡淡的一个字便决定了这个和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弟弟的生死,似乎对于他而言杀死周珏就像捏死路边的野狗一般。 黑衣少年听见周翎的命令颔首,“是。” 周珏此刻还在西山的马场内,他坐上了一匹性格相对而言比较温顺的马,这匹马是黑色的,管事给他挑的。 周泓月抱臂站在廊下,看着周珏嘴角抿着淡笑,眼中的欣喜不似作假,少年一脸高兴的看着他,“大皇兄,原来骑马这么容易啊!” “自然,一会儿去靶场,我教你射箭,不过今日你肯定是打不到猎的。” 周珏闻言语气轻快:“谢谢大皇兄,大皇兄你真好!” 周泓月闻言轻笑,眼中划过一抹戏谑,他好? 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好呢。 周珏骑着在马场中慢慢走,其实他会骑马,射箭也会,拳脚功夫也会一点,只不过和周泓月这种人比起来他依旧是很废物的。 并且他不能让人知道他会这些,毕竟皇帝可从来没有让人教过他。 周珏骑了一会儿马便有人进入马场来找周泓月。 “殿下,西山出现了灵狐,您可要去猎?” 周泓月原本懒洋洋的看着马场中的周珏,在听到这话时才把目光转向那通报之人。 “灵狐?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西山?” “小的也不知道,很多公子都过去了,流经西山那条河不是从鬼葳山过来的嘛,或许是顺着静河而下来到西山的。” 鬼葳山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里面野兽众多,甚至有人传言里面有妖,但这都是一些住在鬼葳山外的村民传出来的。 鬼葳山虽然危险却也是个宝地,里面生长着各种灵药,或许是那些村民怕进入鬼葳山的人太多抢了他们的资源而胡编乱造的。 毕竟没有哪个活人见过妖这种生物。 灵狐是一种浑身皮毛都是白色的狐狸,个头较小,脑子十分好使,所以非常不好抓,它的肉质鲜美且对习武者有帮助,甚至说女子吃了这灵狐肉也会变得更美。 所以这东西价格昂贵。 但再昂贵对于周泓月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偏偏皇后很喜欢吃这些,周珏猜想周泓月可能会去参与这场对灵狐的猎杀。 周泓月从石凳上起身,他身材高大,朝周珏招招手,像是在叫自己养的小狗,声音清冽:“过来。” 周珏看着脸上带着淡笑的青年,鸦青色大氅裹着松石绿暗纹直裰,玉冠束起的长发间缠绕着银质细链,一双淡紫色的眼睛更是为他添了几分矜贵。 周珏走向周泓月:“大皇兄要去猎杀灵狐吗?” “嗯,你可想去看看?” 这是个和周泓月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周珏怎会拒绝? “嗯,想去!”周珏默了默,“可是我去的话会不会拖累大皇兄?” 周泓月挑眉,“那群废物不足为惧,带两个你他们也抢不过我。” 狂,太狂了。 周珏觉得人就是要活成周泓月这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肆意,张狂。 而不是像他这样,这么小小心翼翼。 没想到他一个带着金手指的人竟然活得这么窝囊。 “好,我一定好好跟着大皇兄。” 周珏骑着他新得的马跟在周泓月身后,他的背上也同周泓月一般背了弓箭,这弓箭都是特制的,皇子的弓箭上都有特殊的标识。 可是周珏以前都没有来过,所以他用的是周泓月的。 周珏不觉得自己能射中什么猎物,毕竟周泓月可还没教他呢。 但是背个武器会让他有安全感一些。 冬日的暖阳给围场镀了层金箔,枯黄的莎草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雪粒子。五色旌旗掠过苍松的间隙,惊起寒鸦数点,黑羽飘摇着坠入河水滚滚的静河。 石雕箭垛旁堆着新斫的桦木桩,断面渗出琥珀色松脂,与远处鹿鸣岗飘来的血腥气暗暗纠缠。 忽有马蹄踏碎溪畔薄冰,惊得锦鳞倏忽隐入荇藻。 周泓月眉目一凛,微微歪头,他手中的金柘弓尚在绣着龙纹的鞍袋里沉睡,而擦着周泓月的侧脸而过的箭刺穿他身后的侍卫,深深钉入树木中。 周珏眸子微微瞪大,紧张得呼吸都 放轻了,他回头看着那箭——那箭尾雕翎上,沾着侍卫的血正一滴一滴滑落,滴到古树苔青色的外皮上像一片胭脂霞。 这时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行人骑马从林中走来。 “真是不好意思了,大皇兄,差点伤到你了。” 第17章 九弟莫不是活够了? 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毫无歉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可惜。 周泓月也不是好惹的主,怎么会暗暗吃下这个亏呢? 他抬手便抽了一支箭,拉弓射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箭直直朝着周翎的面门而去。 黑衣少年立马准备上前,却被三皇子呵退:“顾怜,下去,你挡不住他这一箭。” 周翎抬眸看向那支箭,原本速度极快的箭却在靠近周翎的时候变得极其缓慢。 箭到周翎眼前时他抬手握住了那支箭。 “啧,都说了不小心,大皇兄怎么这般小气?”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埋怨。 周泓月冷眼扫向周翎,“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三弟难道不知我一向听不见狗叫?” 周珏看着两人说话丝毫不客气的模样心中暗暗惊叹皇帝的先见之明,恐怕周檀在宫里长大根本不能好好修行,或者说根本难以长大。 “大皇兄说话可真是难听。” 周翎驾马朝周珏一行人走近,他径直看向了一旁的周珏,“九弟怎么来了?平日里见你一面可是比见父皇一面还难呢。” 周珏不知这个周翎怎么盯上自己了,明明之前看见他根本不想搭理他,现在又跑来跟他说话。 很明显是故意的,这周翎想做什么? 他觉得像周翎这样性子恶劣的人必然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三皇兄说笑了,我一直待在朝阳宫,若是皇兄想见我随时都可来找我的。” 周翎闻言轻笑:“找你?九弟说笑了,朝阳宫那种地方我如何去得?” 嘲讽,周翎在嘲讽他。 周珏骑着马朝周泓月身后躲,他可不想在这和周翎多说,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不安全,周翎看他的目光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周翎见周珏躲向周泓月身后,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似笑非笑的看向周珏道:“九弟这般怕我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音未落,他忽地翻腕一甩,袖子中突然出现一支箭,这支箭如毒蛇吐信,猛地朝周珏面门射去! “周翎!”周泓月怒喝一声,抽箭便射,两支箭在半空相撞,火星迸溅,木屑四散。 这么近的距离,要是周泓月稍微慢一点,周珏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周翎却已纵马逼近,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支箭,弓弦铮鸣,箭如流星,直取周泓月咽喉! 周泓月侧身避过,箭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他眸色骤冷,反手抽箭,三箭连珠,破空疾射! “大皇兄,小心了。” 他嘴上说着关切的话,眼底却是一片冷意,甚至还带着几分惋惜,仿佛在遗憾这一箭未能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周泓月侧身避过,箭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他眸色骤冷,反手抽箭,三箭连珠,破空疾射! 周翎不避不闪,唇角噙着笑,直到箭至眼前,才猛地一扯缰绳,战马嘶鸣扬蹄,竟以马身硬接两箭,而他手中长弓一横,“铮”地一声,第三支箭被生生震偏,钉入他身后的树干,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大皇兄箭术精进不少啊。”周翎抚掌轻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森寒,“可惜,还是差了点。” 周珏看得心惊肉跳,攥紧缰绳的手微微发颤。 光天化日的这两人在干嘛? 来往中招招招致命,甚至周翎还想要了他的命!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男子的高喝—— “灵狐朝那边跑了!” 周翎眸光微闪,瞬间敛去戾气,懒洋洋地收起长弓,冲周泓月笑道:“今日我要去猎狐,府中美妾最是爱这东西了,大皇兄,改日再与你切磋了。” 周泓月冷冷盯着他,指尖仍扣在弓弦上,显然不愿就此作罢。 看见周翎欲走,周珏却暗自松了口气,可下一瞬,他忽觉背脊一凉——周翎正看着他,唇边笑意浅浅,眼底却是一片幽深,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希望下次,你也有这么好的运气。” 什么意思?他知道周翎此人不喜欢做戏,他说要杀他必然就是要杀他。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得罪了周翎啊! “你也得罪过他?” 周泓月的声音凉凉的,一双紫眸带着审视看着周珏。 周珏连忙摇了摇头,“没没没,大皇兄,我真没得罪过他,我见他的时候比见你还少呢。” 周泓月点点头:“嗯,周翎此人心眼儿小,尖酸刻薄,他必然是嫉妒你,日后见了他离他远点。” “嫉妒我?” “嫉妒你住朝阳宫。” 周珏闻言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多谢大皇兄提醒,日后我一定离三皇兄远远的。” “在我面前不许称他为三皇兄,叫他名字就行。” 周珏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听话道:“好,周翎这个小人,我以后一定离他远远的。” 周泓月满意的点点头,“走,我们也去猎灵狐。” 周珏跟着周泓月进入西山深处,林中极其安静,只能听见马蹄的嗒嗒声和雪从树上滑落的声音。 突然一阵异响传来,似是山崩一般,只听远处不断传来人的惨叫声,周泓月一行人立马停住,声音渐渐逼近。 “野兽暴动!有邪祟附身野兽,快逃!快逃!” 周泓月眉头一皱,迅速勒马,抬手示意身后侍卫警戒。 “邪祟?”周珏脸色微变,下意识攥紧缰绳,“竟然在猎场碰见了邪祟?” 不知道为何他心中竟然有些小兴奋,有周泓月这个打手在,他或许可以浑水摸鱼给他的刀上抹一点自己的血,这样他岂不是又能获得一个名望值? 话音未落,远处密林深处骤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紧接着,数十头野兽疯狂冲出,它们眼中泛着诡异的猩红,獠牙森然,直扑众人而来! 这是十来头熊! “保护殿下!”侍卫们拔刀迎战,然而这些野兽比寻常猛兽凶悍数倍,刀剑砍在身上竟只激起一阵黑雾,伤口转瞬愈合! “不对劲!”周泓月冷喝一声,迅速抽箭连射,可箭矢刚触及野兽皮毛,便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是邪祟附体,普通兵器伤不了它们!”周珏急声道。 周泓月眸光一沉,正要下令撤退,却见一道黑影从林间疾掠而出——竟是顾怜! 他手握一柄漆黑短刃,站在野兽和周珏一行人中间,那熊竟未伤他半分,反而在他身后站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周珏一行人,那泛着血腥的大嘴中流着口水。 顾怜甚至没有看周泓月一眼,只是看着周珏:“九殿下,我来取你性命。” 话落一群没了理智的熊便朝周泓月和周珏冲去。 周泓月也明白周翎想做什么了,这是想弄死周珏等皇帝惩罚自己呢。 至于为何做得这么光明正大? 那是因为周翎是国师的弟子,他那个父皇只会把罪责一并算到他头上。 只是没想到国师竟然把控制邪祟的法子教给了周翎。 以前不是说只能控制低级邪祟吗?可这些邪祟明显不是低级邪祟,若是低级邪祟他的箭不可能伤不了它们。 周泓月冷笑一声,身上的气势爆发,独属于后天武师圆满的气势让周围的熊被震开了些许。 他一把将周珏提溜到了自己马上,周珏此刻悄悄的拿出腰间的匕首,忍痛划过手掌。 “大皇兄,用这个,这是谢首席给我的匕首,这个可以杀死邪祟,我听他说要杀死邪祟本体才可以彻底灭杀邪祟。” 周泓月看着周珏手中的匕首,谢青川给的? 那或许可以用用,毕竟昆仑那一山的都喜欢为民除害杀邪祟。 周泓月接过匕首便开始动作,他手握漆黑短刃,刀锋划过,竟直接将一头野兽的头颅斩下,黑血喷溅,那野兽哀嚎一声,倒地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竟然如此厉害?” 黑屋消散,周珏便看见淡蓝色的面板浮现:“恭喜宿主,获得名望+1,当前还差三个清账。” 周泓月的动作很快,不过半炷香时间熊已经被杀完了。 他的匕首刚收的那一刻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周泓月侧身躲过,顾怜却没有逃跑,而是直直朝周珏杀去。 周珏一个普通人自然是来不及逃跑,一时间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蓝喜跟来了。 可顾怜还是慢了一步,周泓月的刀直直刺向他,将他整个人钉在树干上。 “周泓月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周泓月冷眼看着从古树后走出的周翎,“怎么伤了你的人你便开始心疼了?你两次想杀小九便当没发生?” 周翎挑眉:“大皇兄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来猎狐的,谁知道遇上这种晦气事?” 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手腕上银铃响动,发出阵阵微光,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物,诡异的是顾怜竟然又活了过来,甚至变成了两个,疯狂地朝周泓月和周珏扑去! “周翎!”周泓月怒极,正要上前,脚下大地却突然剧烈震颤! 这时周翎也变了脸色。 “轰——!” 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缝隙,黑雾翻涌,瞬间将三人吞噬! 周珏再睁眼时,四周已是一片陌生荒野。 天空灰暗,不见日月,远处枯木扭曲如鬼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这是……哪儿?”周珏勉强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无力,他眸子瞪大,心中腹诽道:“完了,我不会又穿越了吧?” 第18章 毒蜘蛛 “异界。”周泓月声音低沉,脸色难看至极,“我们被拖进了邪祟的领域。” 周翎站在不远处,神色阴晴不定,手腕上的银铃也失去了光泽,变得与凡铁无异。 “呵,有意思。”他低笑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恼怒,“没想到,连我也中招了。” 周珏心头一跳——周翎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邪祟不是他操控的? 还是说……他原本想借邪祟杀自己,却没想到三人一同被拖进了这个鬼地方? “现在怎么办?”周珏强自镇定,看向周泓月。 周泓月沉默片刻,冷声道:“先找出口。” 周翎嗤笑:“大皇兄倒是镇定,可惜在这里,我们和普通人没两样,若遇上邪祟,怕是连跑都跑不掉。” 邪祟的领域各不相同,能力也不一样。 “不过要想出这邪祟的域,就得找到邪祟,杀了它,否则我们会被困死在其中,成为邪祟的养料。” 周珏暗暗咬牙,心中警醒——周翎此人阴险狡诈,即便没了灵力,也绝不能放松警惕! 毕竟这人是真想杀他。 就在此时,远处枯木丛中,缓缓爬出一只巨大的黑影——那是一只形似蜘蛛的怪物,八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三人,口器蠕动,滴落腥臭的黏液。 “看来,不用找了。”周翎眯起眼,缓缓后退,“它已经来了。” 周泓月一把拽过周珏,厉声道:“跑!” 三人转身狂奔,可那怪物速度极快,转眼便逼近身后! 周珏心跳如擂,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在这异界之域中,武者沦为凡人,如何能和这怪物一斗? 周珏自然没有他们两人跑得快,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 “系统,快出来啊,你的千古一帝马上就要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了,你还不出现是想换一个宿主吗?” 淡蓝色的光屏亮起:“宿主目前还有七个名望值,可提前购买低级修行功法御风决,请问宿主是否赊账?” “又赊账?买买买!” “关系宿主拥有御风决,当前灵意二十三是否用于修行御风决?” “提升,马上给我提升!” 话落,周珏治感觉身上上一股暖流充斥着全身,心脏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枷锁被生生撕。 一股灼热洪流自丹田炸开,顺着脊柱直冲百会穴,原本淤塞的经脉竟如春冰消融,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停在原处,浑身骨骼咔咔作响,眼前骤然浮现出无数淡青色符纹。 这是便是御风诀?周珏瞳孔骤缩。 “吼——!” 腥风扑面,蜘蛛怪尖锐的足肢已刺到他后背! 电光石火间,周珏本能地反手一抓,掌心竟爆出一团青焰,生生将怪物的足肢烧成焦炭! 而且那火并未熄灭,而是如附骨之疽在怪物身上燃烧着着,无论怪物如何在沙地上打滚,火不灭一点。 “你……”周泓月猛地止步,紫眸中映出那蜘蛛浑身的的青色火光,“如何做到的?” 要知道周珏就是个废物而已,还是个病秧子。 周珏自己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指尖跳跃的青色火焰,系统提示二十三点灵意 只能把御风诀修炼到入门,即便是入门也有这般厉害,似乎系统给的法诀并非这个世界的功法。 周珏能感觉到,这御风诀是高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九弟藏得够深啊。”周翎幽幽开口,不知何时已退到三丈外的枯树下,指尖轻轻摩挲着失去灵光的短刃,“这么多年,还以为你真是个废物呢…..” 他眯起眼,笑意森然:“这么厉害,我们都成了普通人…….” 周珏看着枯树下的少年,要不然就在这杀了周翎算了,周翎三番两次的对自己动手,要不是有周泓月在恐怕自己已经死了。 之前是没机会、没实力,现在的自己可不一样了。 从前他为刀俎,如今他为鱼肉,周珏眸子眯了眯,长而黑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如今反正都在周泓月面前暴露了…….不行! 即便是自己要杀周翎也不能当着周泓月的面杀,真是可惜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出去了恐怕就没机会下手了。 周翎无疑是个强大的对手,而且他还是国师的弟子。 周珏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跑到周泓月身后,“大皇兄,我刚刚用的是谢首席给的剑丸,没想到一个剑丸竟然这般厉害!” 周泓月闻言紧蹙的眉松了些许,原来是谢青川给的|剑丸,不愧是昆仑首席,谢青川确实有实力。 他看向周珏,抬手摸了摸周珏的头以示安抚。 刚刚他发现异常的时候怪物已经中招,如今连他和周翎都只有落荒而逃发的份,更别说周珏了。 刚刚的他是很震惊的,如果周珏有这般能耐还在他面前装乖讨巧,那么他不是被周珏牵着鼻子耍的团团转吗? 而且小小年纪,这么爱玩弄人心,那么他将是死在自己手里的第一个皇室子弟。 周翎听了周珏的解释微微疑惑。这周珏还和谢青川认识? 以前没注意,周珏虽然受宠,但是却像个透明人一样,一直待在朝阳宫中,一个无缘继承大统的废物罢了,丝毫不引人注意。 毕竟他活不过十八岁,动手杀他无异于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看来这周珏还真有点能耐,哄得周泓月这个疯子都对他态度不一般,还有谢谢青川,众所周知谢青川是剑修,但是剑丸可不是会两剑就能练出来的。 周珏扯谢青川来做借口丝毫不觉得会穿帮,因为无论是周泓月还是周翎都不会去找谢青川对峙,并且他们两人的性子谢青川压根儿就不会搭理他们。 "大皇兄当心!"周珏突然惊叫,踉跄着扑向周泓月。 那被青色火焰包裹的蜘蛛带着青焰擦着周泓月耳畔掠过,扑来的蜘蛛滚到地上发出一阵悲鸣。 少年顺势抓住周泓月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方才、方才那明明都快死了的怪物突然转向......" 他一度十分后怕的模样,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衬得眼尾那颗极小的朱砂痣愈发殷红,"都怪我没有扔准,若是扔到它头上……..差点害了皇兄。" 周泓月扶住他的手顿了顿。 方才那一击也是周珏恐惧之下扔出的剑丸,这种时候根本来不及算好角度,更何况周珏的身子还不好——又怎能刚好扔中怪物要害? 他垂眸看着少年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握住:“不怪你,你已经很勇敢了。” “可是……..” "无妨。"他拍了拍周珏的手背,"站我身后,好好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其实在蜘蛛追来的时候周泓月看见周珏落后并未想出手,因为这意味着他必然会受伤,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早就习惯了有人替他去死,即便这个人是不起眼的九皇子。 生死面前,难有大义亲情。 "大皇兄待我真好。"周珏仰起脸笑,余光却瞥向周翎方向。 果然见那人倚在枯树下,正把玩着染血的短刃,目光阴鸷如毒蛇。 周珏有些害怕的躲到周泓月身后。 地上快要烧尽的蜘蛛怪突然发出凄厉嘶鸣,被青焰灼烧成一团小小的黑色短袖,像一颗心脏一般,还在缓缓跳动着,并且往外渗出紫黑色黏液。 周翎瞳孔一缩,这分明是...... 周珏惊道:"它要炸了!!" “当心毒血!”周泓月闪身避开飞溅的液体,袖中银丝却悄无声息缠上周珏脚踝。 "啊!"周珏惊呼着向前扑倒,周泓月眼疾手快的用匕首割断银丝,周珏被拉进周泓月怀中。 银丝擦着他后颈划过,削断几缕青丝——若再偏半寸,便是见血封喉。 周泓月揽住少年的腰,紫眸中寒光骤现:"周翎,你找死?" "手滑罢了。"周翎笑着摊开掌心,银丝早已收回袖中,"倒是九弟,怎么这么不小心? " 周珏揪着周泓月衣襟的手指发白,心中冷笑,周翎这贱人,还真是时时刻刻想着要杀他。 那毒血喷溅之后,宛如心脏的那团黑色东西化作黑雾散尽,只剩下一块黑漆漆的青铜片。 周珏盯着小小的铜片微微蹙眉,这铜片给他一种让他想要靠近的感觉,如同将军府那株老梅树一样,且吸引力更加强烈。 第19章 教训 周珏下意识的朝着那碎片靠近,这碎片上海沾着些污血,是那毒蜘蛛的。 周泓月一把拽住周珏的手,“小九,你做什么?” 周泓月眉头微微蹙起:“你是想要那碎片吗?” 周珏点头,“我觉得那碎片肯定不一般,或许是我们出去的契机。” 这毒蜘蛛算得上是周珏一人斩杀的,可是系统并没有告诉他获得名望值,这说明毒蜘蛛并非邪祟。 周泓月长刀直指周翎,“小九身子弱,劳烦三弟去捡起来擦干净。” 周翎看着指着自己脖颈的刀剑,眼眸微眯:“凭什么?” “如今你我皆是普通人,我承认你在国师那学了些诡异的本事,但是单论武力你不是我的对手。” 周翎一动不动,下一瞬刀尖抵近几分,直指周翎咽喉,他的脖颈处流出鲜红的血。 刺痛让周翎眉头紧蹙,他知周泓月说的是对的,自己若是不用暗器的话,确实不是周泓月的对手。 周珏见两人针锋相对,他悄悄的躲到周泓月身后,周翎这小人最是爱用阴招偷袭,他可要离远些。 周泓月察觉到周珏的动作,他刀尖一偏,直直刺入周翎的左肩,周翎闷哼一声,强烈的疼痛叫他背脊微弯。 周泓月将刀转了半圈,拔出,鲜红的血液瞬时染透了周翎的衣裳。 “周泓月,你竟敢对我动手!” 周翎一向骄傲惯了,一向被众星捧月的他何时这般受制于人过? 周泓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周翎,嘴角微勾:“如何不敢?你三番几次在我面前对小九下手,不就是仗着国师吗?我又没杀你,即便是你告到父皇那里去又如何?” 周泓月掏出一张手帕轻飘飘的扔到周翎面前:“去,捡起来,擦干净。” 像是训狗般的指令叫周翎紧握的手青筋暴起,良久,他上前牵起帕子把那青铜片上的毒血擦干净,递给了周泓月。 周泓月用刀剑挑过,看向周珏,“有帕子吗?” 周珏连忙拿出锦帕,周泓月拿过帕子把青铜片再次擦了擦,然后十分嫌弃的把帕子扔掉,把青铜片递给周:“给。” 周珏微愣,随后一脸惊喜:“给我?” “嗯,你不是想要吗?” “谢谢哥哥!” 这声哥哥对周泓月十分受用,他点点头。 周珏拿到青铜片,便在心中呼叫系统。 “系统,这个是什么呀,有多少灵意?” 淡蓝色的 光屏忽的亮起:“有外界气息,界门碎片!” 周珏看见系统的反应微微一愣,这系统之前像个电子智障似得,为什么看见这碎片情绪竟有些波动? “界门碎片是什么?” “能掌控空间的法宝,但碎了,总之是好东西,叮,检测到宿主拥有稀有物品,现为宿主免费开通一平米空间,可随宿主意念存放物品。” 淡蓝色的光屏闪了闪,周珏微微抿唇,没有再说话。 系统却再次亮了亮。 宿主:周珏 名望:-20 灵意:0 功法:御风决 周珏眸光闪了闪,如今还有面板了。 “小九发什么呆?可是在青铜碎片上瞧出了什么?” 周珏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个的,有点像古董。” “哦?你喜欢古董?” 周珏点头:“是,我平日里无事便只能看书,因此对字画古董都比较感兴趣。” “我府中有许多古籍,你日后无事可来府中看。” 周珏受宠若惊道:“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大皇兄!” 周翎此刻忍着疼痛拿出药给自己撒上,但是他一个人实在是无法包扎。 周泓月看着周翎艰难的上药,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他本不打算对周翎下死手的,毕竟后续会很麻烦。 所以他留了一线,毕竟他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也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周翎是主要是想对小九下手,可不也是为了给他找麻烦吗? 于情于理他都要给他点教训,若是周翎不幸死在这儿了,也无所谓,毕竟是他自找的。 周泓月没有杀周翎的心,朝中局势复杂,周翎活着比死了有用,若是周翎死了,那么那些攀附周翎的世家便会倒戈进入五皇子的阵营。 毕竟老五这个伪君子的名声可是极好的。 周翎这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活着出去必然会找他的麻烦,但周泓月觉得无所谓。 他不怕周翎。 至于小九,左右如今跟他较为亲近,也不是他想欺负就能欺负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周翎看着兄友弟恭的两人只觉得讽刺,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可言,周珏这个废物有什么值得周泓月惦记的? 周泓月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罢了。 他眼眸微眯,之前他想杀周珏纯属是想给周珏找麻烦,如今细想这两人其实州泓月对周珏并非多在意,就比如刚刚落到这异界的时候,他们两人定然是比周珏跑得快的。 若不是周珏有谢青川送的剑丸恐怕早就葬身在那毒蜘蛛腹中了,由此可见周珏对周泓月或许有些可用之处,但是却不重要。 否则周泓月就会带着周珏一起跑了,周泓月那一身实力即便是成了普通人但练了多年的武功都是一日一日实打实堆砌出来的。 现在的情况下确实比他强。 周翎恼恨,等他出去周泓月和周珏都别想好过。 周泓月看着一脸苍白的周翎,“三弟是废物吗?这么久了还没包扎好,我们还等着你去探路呢。” 周翎闻言抬起头:“周泓月!” 周泓月无视他的怒意,给周珏使了个眼色:“小九,去好好帮帮你三哥包扎,不必担忧,我看着呢,他若是再敢对你动手我会直接废掉他一只胳膊。” 周珏闻言微微抿唇,周泓月不想杀周翎,但如今他们在这异界十分危险,他想让周翎走前面探路,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让他上前探路就行。 周珏上前,周翎十分防备的看向周珏,周泓月那句好好包扎,明显就是让周珏来报仇。 他退后两步,周泓月注意到他的动作,不悦的皱了皱眉:“怎么,三弟当真不想要你这胳膊了?” 周翎不动了,周珏并没有趁机报仇,他快速的替周翎包扎好,退到了周泓月身后。 周翎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淡淡的看了周珏一眼,废物。 他若是周珏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报复。 周泓月看见周珏的做法亦是有些不赞同,在这个世界太过软弱和太过心善都是活不长的。 不过.......周珏本来也活不长。 罢了,周泓月看向周翎:“走吧三弟。” 第20章 单纯的蠢货 周翎再不甘也只能在走在前面。 四周都是巨大的枯树,这没有光,入目皆是灰沉沉的一片,越走雾越大。 他们走了许久,周珏只觉得自己口渴得很,他们终于走出枯树林,入目是一片空旷,三人抬头一看。 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像一块沉重的铁板压在大地之上,不见日月,唯有几道暗红色的裂痕蜿蜒其间,如同干涸的血脉,偶尔闪烁出微弱的光,又很快熄灭。 地面龟裂,漆黑的缝隙中渗出黏稠的雾气,带着腐朽的气息,像是某种早已死去的生灵残存的吐息。 有些枯木扭曲地矗立在荒野上,枝干干瘪如白骨,树皮剥落,露出内里漆黑的芯,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蛀空了。 远处,一座残破的城池若隐若现,城墙坍塌,砖石风化,隐约可见几根断裂的石柱上雕刻着陌生的符文,早已模糊不清。城门半敞,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无声嘶吼的嘴,等待着吞噬踏入其中的生灵。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连脚步声都被吞没,仿佛这片天地早已被时间遗忘,只剩下永恒的荒芜。 偶尔,远处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某种濒死的野兽在挣扎,又像是风穿过废墟时发出的哀鸣。 这里没有生机,只有枯败。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沉寂。 周珏看着那荒凉的城池只觉得心头一紧,因为那里竟然犹犹豫豫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成亲,唢呐声由远及近仿佛在他们耳边吹奏。 周珏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朝周泓月身后藏了藏。 只见那半掩的城门突然打开,里面突然走出一队迎亲队伍,那些抬轿的人只有薄薄的一层,像是被抽干了水的纸皮人,皮肤也皱巴巴的。 一声尖锐的男声响起,仿佛整个空间都波动了一下。 “迎新娘!” 话语刚落,周珏就被一股力量一下拖拽进入了轿中。 周珏坐在轿子中,入目是一片红色,他顿时想起自己前世小时候在老家爷爷说的遇见鬼就要破口大骂,只要这样鬼就会觉得他不好惹,然后自己消失。 这些东西肯定是鬼! “该死的东西,你好好看清楚爷爷我是谁!老子是男的!什么新娘!” “吓了你的狗眼!” “快放老子出去! “你们这些狗东西!小心我把你祖坟刨了在里面拉屎!” 周珏骂得嘴巴都干了,却没有一点反应,轿子依旧稳稳当当的走着,周珏倒是骂得心口疼。 不行,这具身体太过弱鸡了。 他明明穿得很低调,三皇子穿得那么骚包,怎么不抓三皇子? 这些鬼东西还真是不长眼睛。 周珏此刻骂不出来,只能在心中骂骂咧咧。 直到他被拉到一处老旧的宅院,他被带进了一处房间,这里的装潢瞧着是一处女子的闺房,彼时他已经被这些鬼物打扮成一个身穿红衣的新娘,铜镜中的他被迫穿上一身红色的嫁衣,头上戴上金簪步摇。 他看着铜镜的自己,别说,还真有点像个少女,啧,有点漂亮怎么回事? 接着他便被带到了大厅,这里竟然里里外外站着很多客人,只是他们都像是没有思想的人不是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就是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 “新娘子真漂亮!” “可不是嘛,听说新娘子的身世可不简单,只是家中出了事,否则怎会嫁给徐家这种二流家族的世子?” “你怎么知道?” “听徐家长老喝醉了说的。” “别说了,都是来吃喜酒的......” ........ 周珏隐隐听见几句,那几个人也一直重复的说着这几句话。 在周珏被带到大厅后这些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一时间落针可闻。 “新娘已到,新郎.......带上来。” 只见一群人压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上来,打扮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但是周珏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周翎。 周翎看着面前矮自己一头的新娘微微一愣,面前的新娘一身庄重华贵的红衣,眼角一颗小小的红痣鲜活,雾鬓风鬟,因着年纪小又清纯稚嫩。 “三皇兄怎么是你!你看什么呢!大皇兄呢?” 周翎回神,挑了挑眉:“死了。” “你胡说!” 上方的鬼物尖声道:“一拜天地!” “宿主,青铜碎片是此界支撑的核心,可伤鬼物。” 周珏一听只觉这系统是越来越上道了,自己这次都还没有问它便主动给自己解答了。 只是此刻这鬼物有些远。 周珏没有万分把握他是不敢轻易动手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个周翎。 周翎和周珏俩个都不弯腰拜。 那鬼物倒是没有管周珏而是一起上前抓住周翎迫使他朝天地一拜。 霎时间天空一阵红光划过,进入周翎身体,周翎的瞳孔顿时失去焦距。 鬼物纷纷松开周翎,并且恭敬的对着周翎参拜。 “恭迎世子!” “周翎?”周珏试探性的喊道。 男子缓缓看向周珏:“娘子何意?难不成连为夫的名字都忘了?我是你的丈夫徐晏啊!” 周珏心中一沉,果然,周翎的身子被霸占了,那自己呢? 会不会自己的身体下一步就会被换掉? 徐晏上前拉起周珏的手:“娘子快些,拜完堂我们就可以入洞房了。” 周珏嘴角抽了抽,还入洞房? 不好意思,他是男的。 也不知道这叫徐晏的男的知道他是男的后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杀了他。 周珏眼眸微眯,入洞房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那时候必然只有他和徐晏两个人。 ....... 简单行礼之后,他和徐晏果然被送进了一间装饰得非常喜庆的屋子内。 其他鬼物皆是退出去了,屋子内一时间十分安静,只余桌上的红烛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徐晏拉起周珏的手,声音温和:“娘子,我们终于成亲了.....” 周珏忍着恶心点点头,配合道:“是啊,徐郎。” 下一秒徐晏一把将人按在床上,周珏陷入柔软的红绸之中,徐晏低下头去试图亲吻他的新娘。 好机会! 周珏突然从袖中掏出青铜残片,朝徐晏脖子划去。碎片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那鬼物发出凄厉惨叫,一抹红烟从周翎身上消散。 周翎醒来时便看见身下的周珏,周珏趁着周翎还未回过神来一脚朝周翎踹去。 “啊!” 周翎被踹到床下,在地上摔得“咚”的一声,看来摔得不轻。 周珏下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翎:“哎呀,三皇兄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翎动作间扯到胸前的伤口,疼得“嘶”一声,他看着周珏嘴角的淡笑,脸上露出一抹嘲意。 看来周泓月是被这小子骗了啊? 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小白花,他虽有意杀他,但是到现在为止周珏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倒是他被弄得伤痕累累,甚至这小子什么都没做,全是周泓月替他做的。 简直........比他养的那些送去勾引拉拢权力的美人还会演戏。 毕竟他培养了这么多美人,没有一个能叫周泓月多看一眼。 “叫什么叫?一点小伤而已,又不是要死了。” 周珏甚至有点想动手杀了周翎,毕竟周泓月此刻不在这。 周翎自然没有错过周珏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真是有趣。 一只恶劣的兔子。 “九弟未免太过无情,我也是你的皇兄,怎么不见你讨好我?” “凭你也配?” 周翎忽然笑了。 “如何不配?周泓月有的我也有,财富,地位,权利,我哪点比他差?” 周珏淡淡道:“你想杀我。” “我错了,三哥以后不会对你动手了,你不是喜欢古董宝贝吗?我府中多得是,待回去给你送来,我可不像周泓月那么小气,让你去看看。” 周珏下巴微扬:“我凭什么信你?” 周翎指了指腰间的令牌,“这令牌是我师尊所憎,你杀不了我,一旦我命之将陨,令牌就会保护我。” “九弟,我可是诚心的。” 周珏看向周翎腰间的令牌微微抿唇,他知道周翎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必定有后排。 国师他得罪不起,他直觉国师此人不简单,他看书时书中甚至只淡淡的提了一句,明明是个和他一样的背景板,但是却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至少现在的他惹不起。 “那三皇兄可别忘了。” 周珏率先走了出去,周翎忍着疼痛起身跟上,两人刚冲出宅子,整座宅院突然扭曲变形。 朱漆廊柱渗出鲜血,屋檐下的红灯笼变成惨白的骷髅头。 这一切实在是变化得太快,地面剧烈震动,无数苍白鬼手破土而出! "小心!"周珏猛地推开周翎,自己却被鬼手缠住脚踝。嫁衣下摆嘶啦裂开,露出纤细脚腕上狰狞的青紫指痕。 周翎眼神一暗,手中银丝翻飞,鬼手应声而断。他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废物就是麻烦。" "放我下来!"周珏挣扎间金钗滑落,青丝如瀑散开。 "再动就把你扔给鬼新郎。"周翎语气森冷,手臂却收紧几分。 突然,一道刀光劈开浓雾。周泓月衣袍染血,持刀而立:"快过来。" 周翎嗤笑:"大皇兄还真是运气好,没被鬼物抓去?" 周珏见到周泓月喊道:"大皇兄!这些鬼物要拉我做新娘!" 周泓月目光扫过少年凌乱的嫁衣,眼底血色翻涌。 他九弟好歹是皇室子弟,怎能扮做女子? 这简直就是羞辱! 第21章 青丝 他脱下外袍裹住周珏,看向脸上带着淡笑的周翎,他们来这地方都是因为周翎控制邪祟导致的,长刀直指周翎:"你设计的?" "我还没这么无聊,设计别人把自己都给设计进去了。"周翎把玩着染血的银丝,"不过九弟穿嫁衣......确实好看。"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深渊。无数冤魂哀嚎着爬出,为首的正是那个化作红光消失的鬼新郎。 一袭红衣似血,浑身皮肤枯烂的徐晏从裂缝中爬出来,周珏眸子瞪大。 系统不是说青铜片可以杀死鬼物吗? 他还以为红光消散,鬼新郎就死掉了。 它脖颈扭曲,手中捧着周珏掉落的金钗,空洞的眼窝流下血泪:"娘子......为何逃......" 霎那间,鬼物拥向三人,迅速将三人吞没。 “小九!” 鬼物太多,周泓月实在应付不过来,周翎也一样。 徐晏抓紧周珏的脖子,周珏看见他手腕上竟然盘踞着一缕青丝,这青丝像是活物一般。 徐晏疯魔道:“羲儿,你入他的身体,他的血液之中竟有你灵龙一族的血脉,你乖些,快......” 他的话没有说完,周珏手中一股青色火焰如旋风一般裹挟着青铜碎片刺向徐晏的脖颈,徐晏顿时身首分离。 那一缕青丝轻轻触了触周珏的指尖,下一刻化作了飞灰。 整个异界开始坍塌,一股记忆冲袭着周珏的脑海,他只觉得头疼万分,晕了过去。 鬼物尽数消失,周泓月上前抱住周珏,一时间天光大亮,他们四周原本枯败的世界变成了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的地界。 周泓月看着这有些眼熟的地方松了口气,现在的他们在鬼葳林的外围。 “鬼葳林?” 周泓月点点头:“对。” 周翎也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看向在周泓月怀中晕倒的周珏,为何世界会突然崩塌,反正自己是没有做什么,周泓月大概也没办法办到杀了那鬼新郎。 并且离鬼新郎最近的就是周珏了,周珏一个病秧子是如何办到的? 难不成谢青川还给了他其他宝物? 这谢青川 还真是大方,不知道还以为周珏是谢青川的亲弟弟呢。 “鬼葳山外应该是有村落的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周泓月道。 周珏在昏睡中被迫看了一个女子的一生,这女子便是那青丝的主人。 这个女子来自另一个地界,或者用高于此界来描述更为准确。 此界名为——夷灵大陆。 女子出身高贵,但在娘胎中便被查出体虚,灵龙一族本就人丁单薄,她有一个天才兄长和此界中堪称强者的父亲,他们出去替她寻药。 但此药难寻,他们一去就是二十年,然后便有人传其父兄已死,有心之人便上门对灵龙一族展开屠杀,女子的族人和她娘亲皆被抽筋拔骨,女子的娘亲拼死将她送出。 她逃到一处偏远地界,这里灵气稀薄,被几大世家所掌控,她晕死在徐家后山。 此事闹得大,徐晏猜出了她的身份便起了歹心,想把她藏起来,他给女子喂了篡改记忆的丹药,因为灵龙一族被天地所眷顾,与其成亲不仅可以提升徐家的血脉,而且还能让他的气运变得更好。 只要灵羲爱上了他,那么日后即便灵羲的父兄回来了也不能说什么了。 只是大婚当日那一抹抹喜庆的红色竟叫灵羲想起了灵龙一族被屠杀的事情,灵羲顿时发狂,宛如入了魔一般屠了整座城池。 气息泄露,追杀灵羲的人追来城中,灵羲自爆与这群追来的人同归于尽了。 许是她娘亲留给她的法宝起了作用,感知到主人处于崩溃边缘,带着整座城池冲破界门,来到了他们这个低等的世界。 两地时间流速不一样,现在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个小之又小的世界,也正是如此,他们的隐山界出现了许多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周珏看完了灵羲的一生后,那记忆化作一道流光,流光形成众多金色符文,一个女子清灵的声音在周珏脑海中响起。 “非夷灵大陆者入界即神魂俱灭,我不知你身上为何有我灵龙一族血脉,虽然稀薄,但勉强算是灵龙族的族人,我将灵龙族的传承传授于你,望你将灵龙一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话落一个个古老而神秘的文字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冲击周珏的脑海,他的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周珏紧咬嘴唇,他此刻只觉得灵魂都在被撕扯着。 终于疼痛渐渐变得缓慢,他甚至不用睁开眼睛都可以瞧见屋外院子里的场景。 传承记忆告诉他这是识海,只有修者才有识海! 周珏醒来的时候周泓月正坐在床前,他手中拿着一个粗糙的碗给他喂水。 见周珏睁开了眼,他眸光一亮:“小九,你终于醒了!” 此刻的周泓月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周珏看了看四周的装饰,连墙都是泥巴糊的。 从墙角放着的锄头可以推断出他们应该在农户家,身上的木板床随着周珏起身的动作吱呀作响。 “大皇兄........” “我们现在在鬼葳山的一户农户家中,为避免节外生枝你叫我大哥。” 周珏点点头。 “醒了就好,我的人大概明日赶到,你好好休息,我去给山里给你打点猎物。” 周泓月说完离开了屋子。 周珏望着发黄的床帐微微蹙眉,灵龙一族都不属于隐山界,系统从哪来的灵龙珠? 而且灵龙珠可不是每一条灵龙都有的,那得是结丹期的龙才会有的东西,而且要金丹九转结丹圆满后才有。 他念头一转,手中便出现了那枚青铜碎片,这便是带灵羲来此界的法宝了。 只是可惜碎了,也不知若是找齐了这碎片是否能将它修好? “系统?这碎片若是集齐可以修补好吗?” 淡蓝色的光屏亮了亮,闪得极快,系统明显有些兴奋。 “有的,宿主!有的,这里有十种方法可以修补,但需要使用灵意,请宿主加油!” 周珏嘴角微抽,这系统不是死物吗? 它在兴奋什么? 周珏是个聪明人,并不是那种被系统牵着鼻子走的蠢货。 这系统自称要他做千古一帝,又要他获得名望,灵意且不说,这名望和千古一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夷灵大陆修士极为看重的气运? 最开始系统便十分慷慨且低价卖给他灵龙珠,是不是也是为了增加他的气运,包括和这些所谓的大气运者接触...... 周珏眸光一凛,他这个人看书一向喜欢看评论,偏偏那本书出现在他的推荐页上时他鬼使神差的没有看过一点评论,心想热度这么高必然是好书。 现在看来这莫不是个阴谋? 他不会是看了那本书才死掉的吧? 不过也好,周珏只觉得他的精神兴奋得有些颤栗,习武确实不错,但谁又能拒绝修仙呢? 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破碎虚空,虽然离他还很遥远,但现在至少有机会。 偌大的隐山界相对于夷灵大陆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感觉自己就是龙傲天主角呢~ 前提是他能活下去。 周泓月前脚刚走,后脚周翎便走进了屋子内,农户家的屋顶不高,周翎长得高站在床前挡住了门外照进来的光,一片阴影正好投在床上。 周珏的睡姿是面朝墙面的,除了那颗乌蓬蓬的脑袋,整个人都藏在了被子里。 感知到有人进来他扭过头看去正好对上周翎那双带着几分挑衅的凤眼。 “三皇兄进来做什么?你还没回去?” 周翎此刻身上也是指穿了一件布衣,但丝毫难掩其清贵的气质。 “不着急,听说你醒了,过来看看你。” 周珏闻言抿了抿唇,这厮不会是想趁周泓月不在再次对他下杀手吧? 藏在被子中的手微微握紧,周翎向后退开两步,“九弟不必担心,我说了不杀你就不会再对你动手。“ "当然,前提是你没得罪我。“ 周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对外招了招手,一个黑衣少年便进来了,此人就是之前在西山不顾自己死活也要置周珏于死地的顾怜。 “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周翎笑了笑,接着银丝一动,顾怜的一只胳膊应声而落,“好了九弟。如今三哥也是惩戒了一番这意图杀害你的属下,你可不能再记恨三哥了。” 周珏点点头:“三皇兄说笑了,我并没有记恨三皇兄。” 周翎脸上带着淡笑,只是他即便是笑着也显得十分凉薄:“那就好,三哥就先回去了。” 周翎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顾怜捡起地上的胳膊,跟在周翎身后一言不发。 诡异,太诡异了! 之前顾怜就被周泓月刺穿过。 周翎是国师的弟子,这个国师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顾怜竟是个不死之身! 上次听见不死之身这个词还是在东风村,那邪祟甚至快要进化成高级邪祟了。 难不成顾怜实际上是一个邪祟? 那他岂不是高级邪祟? 可是高级邪祟凭什么听谢翎的? 脑海中闪过双如远山淡泊的眼,这位国师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记得国师叫扶明,这个姓很是少见。 还有那只奇怪的白猫,那只猫身上有那么多的灵意,若是能全提出来自己用就好了。 只是可惜如今他不敢去招惹国师,这国师不仅很受大周子民拥护,而且还很受皇帝信任。 惹不起惹不起,他还是先猥琐发育,待他强大起来了又何须畏手畏脚,想知道什么直接逼问就行了。 比如在这个世界实力比权利还重要,比如一代武道宗师只需要一句话便会有千万人拥护他,成为一股新的势力。 周珏被周翎这么一打搅也不想再睡了,他起身穿鞋,走出了屋子。 第22章 初次见面 这农家小院儿院当间杵着口青石井,井沿让麻绳磨出油亮的沟。木轱辘上缠着湿漉漉的苔,轱辘把儿被日头晒得发白。 周珏看着东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垛,柴刀还扎在榆木墩上,刀刃沾着新砍的松脂香。 柴堆旁放着把斧头,周珏看着那磨得只剩一半刀刃的斧头下意识的朝其靠近,他捡起斧头,触摸到斧头时,淡蓝色的光屏亮起。 “检测到二点灵意,提取时间十分钟,请问宿主是否提取?” 周珏眼眸微亮,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运气。 “提取!” “系统,我现在岂是不是欠你20名望值了?” "是的。" 周珏拇指摩擦这斧头的木把,“系统,打个商量,咱们都是一体的,你甚至没有送我新手大礼包,要不然这二十就算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光屏闪了闪,直接熄灭消失了。 去你的,狗系统! 十分钟一到周珏就把斧头轻飘飘的扔到柴火堆旁边。 周泓月提着一只挺肥的灰白野兔走进院子便看见周珏刚刚丢下斧头。 “小九在做什么?” 周珏看见周泓月回来脸上顿时挂着一抹笑迎了上去,“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翎走了?” “嗯。” 周泓月闻言拉着周珏,“我就是担心你和他待在一起不安全,所以提前赶回来了。” “走,皇兄给你烤兔子吃。” 周珏眸子微微瞪大,眨了眨眼睛:“哇,大哥你这么厉害呀?竟然还会烤兔子!” “那是自然。” 周珏跟着周泓月一起搭建了一个简单的露天灶台,他动作迅速的把兔子剥了皮,生火,然后熟练的开始烤兔子。 周珏是真没想到周泓月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还会烤兔子,要知道他这这种身份从小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一个眼神便会有人帮他把事情办好。 夜里,周珏吃得有些撑,早早的回到那老旧的木床上躺着。 周泓月在院子里生了火,一个人坐在火边擦拭着他的宝刀。 “主子,今夜出发吗?今夜这鬼葳山似乎不太平。” 周泓月擦刀的手顿了顿,“哦?如何不安全?” “属下在来的路上看见一些兽类似是发了狂一般,下山撕咬山下的村落中的村民。村中有武者的尚且可以抵挡一阵,但许多村子不过半个时辰便没有活人了。” 周泓月听到这缓缓抬起头,银色的刀刃映着他的眉眼,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下属:“你以为今夜走就不会遇见什么了吗?” 周泓月垂眸看着手中的刀,把屋子围起来,保护好九皇子。 “是。” 话落,所有黑衣人包括藏在暗处的都分别出现把这矮小的农家小屋围得宛若铁桶一般。 周珏根本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院儿中的黑衣人是如何分布的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可惜他只能感知一瞬精神力就无法支撑了,终究是太弱了。 黑夜之中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在暗中窥视,他们没有盲目冲上来,因为它们能感知到这里有武者,而且不弱,那身为武者的血气让它们有些畏惧。 一时间两方谁也没有先动一下,直到黑夜被一道剑光划破。 躺在床上假寐的周珏猛地睁开了眼睛,好熟悉的争鸣声,他起床坐到床边,通过农家的那一扇不大不小的窗可以看见院子外来的那一群人。 果然,为首那名青年不是谢青川又是谁? 只是........谢青川怀中抱着的少女是谁? 周珏歪着脑袋思考之际,一名少年提剑从远处黑夜之中窜出来,可以看出来他明明穿的是一身白衣,但是那白衣却是一大半被鲜血染红。 那少年似乎若有所感,目光直直的盯向周珏。 但下一秒他就被一柄大刀逼至远处。 谢青川抬剑一挡,“大皇子,这是何意?” 周泓月冷眼盯了周檀一眼,“他一来就瞪我家小九,谁给他的胆子,谢首席不是也知道我家小九身体不好,若是被他吓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他看着谢青川笑道:“那小子虽然是你昆仑弟子,但是我家小九也是从小被父皇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来就瞪我家小九,小九性子温和,我这做哥哥的可不能坐视不理。” 周泓月透过小窗正好可以看见探个脑袋的周珏,“我不能叫小九受了委屈。” 周檀持剑的手微颤,他不过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周泓月便对他出了手。 原来这人就是他的替身。 父皇不是说这小子在皇宫之中无人搭理他吗? 这周泓月这般维护他,看起来这两人的关系十分不错。 他垂下眸子,无所谓,不过一个赝品罢了,周泓月日后也只会是他的敌人。 周檀不再关注周珏,他看向谢青川怀中的女子,眼神中透着几分关切,“师兄,师姐怎么样了?” 谢青川怀中的女子此刻唇角溢血,面色苍白,谢青川看向周泓月:“不知这屋中可还有床榻,我师妹受了重伤,需要疗伤。” 周泓月摇了摇头:“没有了,你没见我都只能在院儿中烤火吗?” 谢青川看向周珏,周珏挑眉,他打开房门走出去,走到院子之中对上谢青川的视线:“谢哥哥快把人带进去吧,我没关系的。” 周珏十分善解人意的让出床榻,无他,有谢青川在昆仑一行人都这般落魄,可见这鬼葳林实在是名不虚传,让出个破床而已,正好他睡得太久。 别说,要他不昏迷的情况下在那动一动就嘎吱作响的木板床上睡,他还真不一定睡得着。 周泓月没有说话继续坐到了火堆旁。 周珏靠着周泓月坐下:“大皇兄,你之前都没有睡觉,都在院子里坐着吗?” 周泓月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周珏立即坐得十分板正,“大皇兄,你这么久没睡是不是很困,你要不要靠着我休息一下?” 周珏一张小脸润白如玉,坐得端端正正的等着周泓月靠在他的肩上。 周泓月盯了他一会儿,周珏在床上滚来滚去,头头发有些乱,整个个瞧着像一只刚睡醒,坐到主人旁撒娇的狸奴。 周泓月轻笑:“傻子,我习武之人便是半月不睡也死不了。” 周珏闻言嘴巴微张:“啊?” 周泓月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也好,挨着我还安全些,你若是困了倒是可以靠着我,至于你这小身板,怕是撑不住我一个脑袋。” 周珏闻言抬起胳膊握拳,“大皇兄,我很有力气的!” “哈哈哈哈,是是是,小九很强,比周翎那蠢货强多了。” 因为谢青川要给薛青樱疗伤,所以周檀便退到门口等着,他看着周珏和周泓月说说笑笑的心中十分不屑。 这周珏应该和他是同龄的,为何这般瘦弱,若不是他从大皇子口中知晓这就是九皇子,他甚至觉得刚刚那屋内露出一颗头的是女孩儿。 长得瘦弱便罢了,还生得一副女相,难怪在父皇眼皮子底下长大父皇也对他没有半点感情。 周珏自是察觉到了周檀打量的目光,他靠近周泓月低声问道:“大哥,那人是谁啊?” “不认得,应该是谢青川的师弟吧。” 周珏其实已经猜出是周檀了。 周檀的眉眼与柔妃四分像,鼻子嘴巴和皇帝七分像。 周珏故作不经意的笑笑:“原来是昆仑弟子,第一眼瞧见他我还以为他是六皇兄呢,谢首席这师弟与六皇兄竟生得几分相似。” 周泓月闻言,不在意的打趣:“你若是被周茂元听到这话,他必定要来寻你麻烦,他一向最看不起身份低微之人了。” 这周茂元便是眼高于顶的六皇子,年纪比周珏大一岁,但是性子傲气得很,虽然有几分天赋奈何实性子实在差,皇帝倒是对这个儿子多了几分喜欢 因为周茂元和皇帝生得极像,比之周檀还要多上几分。 周珏见周泓月并不子在意他也就闭上了嘴,有些话一旦说多了就有些太过刻意了。 “那大哥可不能跟他讲!” “放心吧,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到我面前来撒野,他若是欺负了你你只管来找我。” “嗯,谢谢大哥!” 兄友弟恭的模样让站在门口的周檀微微一愣,皇家之间还有亲情? 他不信。 这两人必定是各怀鬼胎。 其实他并不在乎周珏的存在,因为他注定只是个活不过十八的短命鬼罢了。 周珏察觉到周檀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到自己身上。 呵,有点意思。 这周檀是知道自己的身世? 瞧他这样子应该早就知晓了,或许是年纪小,终究是沉不住气。 周珏在心底发出反派的笑声靠近周泓月:“大哥,我怎么觉得那名昆仑弟子对我有敌意呢,他总是盯着我。” 周泓月闻言看向门口的周檀,声音冰冷,警告:“若是眼睛不想要了,就挖了。” 周檀对皇室几个皇子的性格了如指掌,他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转身敲了敲门,“师兄,好了吗?” “进来吧。” 周檀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的薛青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薛青樱眼角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看着谢青川:“师兄,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薛青樱的手眼见就要搭在谢青川的脸上,谢青川下意识的避开。 男女授受不亲。 第23章 怎么?男的就不能是绿茶了? 他这师妹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但是如今年已年近十八,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 薛青樱举在空中的手微微一愣,“师兄.......” 谢青川看见站在门口的周檀吩咐道:“师弟,你来照顾你师姐,我出去看看。” 薛青樱看着谢青川离去的背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失落之意。 “师姐......” 周檀也不知该如何哄女子,他常年居住在昆仑,平日里都在学习,要不就是在修炼,见得最多的女子便是薛青樱。 他这个师姐长得美,性格虽有些骄纵,但是无伤大雅,她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罢了。 就连他都看出来师兄并不喜欢师姐,至少对师姐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可是师姐却还是上赶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实话他怕伤了薛青樱的心,说假话吧........他又不想说。 周檀只是悄无声息的坐到薛青樱的旁边,薛青樱靠着周檀的肩头无声的哭泣。 周檀始终抿着嘴不发一言。 谢青川来到火堆旁,周珏语带关切:“谢哥哥,你师妹怎么样了?” “醒过来了,之后休养一段时间就好,还要感谢你把床让出来给我们。” 周珏笑着摇摇头:“不用客气的。” “今夜我们恐怕都要待在这里了,不知待到明天白日里那些野兽会不会退回鬼葳林中,对了,还不知你的师弟师妹叫什么名字呢?”周珏看着谢青川问道。 “屋内受伤的是我的师妹,薛青樱,那名少年是我的师弟周檀,其他几位是我师叔的弟子。” 周珏“哦”了一声,“原来叫周檀。” 谢青川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解释道:“他是我师父养大的,师父姓周,他随师父姓。” 谢青川的师父是宗师级别的人物,而且是早已跨入宗师境界的强者,至于具体实力就没人知道了。 毕竟不会有人去宗师面前试探他的实力,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样呀,他刚刚瞪我呢,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呀?” 周珏这副皮囊实在是好用,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装作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生怜意。 “我这师弟近几年脾气变得有些古怪,九皇子不必搭理他。” 周珏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周檀,还有那薛青樱,此女便是谢青川日后的妻子,周檀未来的后宫。 周檀可真不是个东西,是个美人他都要收入后宫,。 没道德! 没素质! “哦哦.......”周珏故作乖巧地点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瞥向屋内。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周檀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薛青樱靠在他肩头啜泣的身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谢哥哥的师妹...似乎很伤心,我看她很依赖你,谢哥哥要不要进去陪着她?"周珏状似无意地说道,手指轻轻拨弄着火堆里的木柴,火星噼啪炸开几颗。 谢青川闻言,眉头微蹙,他自是知道薛青樱对他那些不一样的心思,可是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把薛青樱当做妹妹来看。 今日原本大家都不用受伤的,但是薛青樱慌张之下为他挡下一击,他原本是可以对付的。 事到如今也不好责怪青樱,谢青川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语:"青樱年纪小,分不清依赖与爱慕。" 火光照在周珏脸上,映得他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谢青川之前觉得周珏就是一小孩儿,与他师弟相比十分不成熟,但是他和青樱在他面前不过出现几个时辰,他便看出了端倪。 由此可见周珏是一个十分心细的孩子,再结合他突然和周泓月关系变好,这两人之中必定是周珏委曲求全的讨好周泓月。 这时薛青樱也固执的也要来火堆旁,她一出来便看见谢青川温柔的看着周珏。 她并不知道周珏是就皇子,只见周珏长得纤细漂亮,穿着一身淡紫色粗布衣服,青丝松松垮垮用一根簪子挽起。 他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在火光中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而谢青川则是微微侧着头,垂眸看着周珏,语调温柔的和周珏说着话。 他们如何能靠的这般近? 村妇年纪这般小也敢勾引她的师兄! 周珏正要开口,忽听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几人同时转头,只见周檀站在门口,而那老旧的木门因为关得太用力,还有些微微颤动。 周泓月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谢首席这师妹脾气挺大啊。” 这昆仑弟子还真是不懂规矩,周珏把屋子都让给那女子了,这女子醒过来不来道谢便罢了,还莫名其妙的发起了脾气。 可笑。 谢青川野不知薛青樱怎么了,此刻他也不想管。 坝子里的火堆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谢青川看向周泓月,周泓月亦是抬起了头,面色严肃。 阴风阵阵中传来阵阵呜咽,那哭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时而像女子幽怨的啜泣,时而又变成野兽发狂般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远处黑暗中的草堆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泓月面色一凛:“来人,去看看。” 像周泓月和谢青川这种级别的武者在夜里是可以视物的,但在今夜行不通。 今日的夜暗得如墨一般,人一旦走入黑暗就如同被吞噬了一般。 周泓月派出的两名侍卫举着火把走入草丛,火光却在几米之外就诡异地熄灭了,连带着两人的身影也瞬间消失。 “咔嚓咔嚓”黑暗中传来啃噬食物的声音。 黑夜中这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只见一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自黑暗之中走出,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根指头在咀嚼。 书生对着院里的人展颜一笑,只见他原本正常的嘴咧开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诸位好啊,欢迎来到鬼葳山做客,我亲爱的食物们。” 说着他还拱手行了一个书生礼,周珏只觉得诡异无比。 自从这书生出现之后,周围那些之前蠢蠢欲动的野兽竟悄悄的开始退走,它们似乎在害怕。 第24章 裂口书生 周珏悄悄的朝后退了几步,躲到谢青川身后。 裂口书生看着一院子人,他歪了歪头,吸了吸鼻子,嫌弃道:“难闻........” “不对!”他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睁大,“好香!”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那半掩的木门中,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径直就要朝院儿里走。 谢青川注意到他的动作把剑横在书生的脖颈前,冷声道:"站住。" 裂口书生脚步一顿,脖子诡异地扭转180度,黑洞洞的眼眶"盯"向谢青川,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郎君这是……要拦我?" 话音未落,他枯瘦如柴的手臂突然暴涨三尺,五指成爪直取谢青川咽喉! 谢青川剑锋一转,寒光闪过,那只鬼手应声而断,落在地上竟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啊啊啊——!"裂口书生发出刺耳的尖啸,“找死!找死!你在找死!” 断腕处黑雾翻涌,转眼又生出一只新的鬼手,这次他十指指甲暴长,指甲漆黑锋利,如十把淬毒的鹰爪,带着破空之声朝谢青川心口掏来! 谢青川反应极快,他身形如电,侧身避开致命一击,随即拉开距离,同时剑尖挑起地上燃烧的木柴,火星四溅中剑势如虹直朝书生眉心刺去。 裂口书生一动不动,谢青川的剑直直刺入书生的身体,书生却只是抬手抹了把脸,脸上露出诡异至极的笑:“该我了~” 谢青川盯着裂口书生,眼似霜雪,“抱歉,还没到你。” 只见谢青川突然从手中挥出一把朱砂,书生避无可避,朱砂几乎全部扬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朱砂灼烧的皮肉冒出阵阵青烟。 “啊!”他暴怒地嘶吼一声,整个身体如充气般膨胀,破烂的儒衫被撑裂,碎裂的衣块乱飞,书生的上半身露了出来,他的身上竟然全是一张张人脸! 那一张张脸宛若活物一般,在他的身上挣扎着想要离开这具身体。 "退后!"谢青川一把推开周珏,从袖中甩出几张符箓。 黄符在空中自燃,化作七道火线将书生团团围住。书生在火圈中左冲右突,每次触碰火焰都会发出凄厉的哀嚎。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目光贪婪的看着屋内,却又很忌惮谢青川。 周珏趁机捡起一根燃烧的木头,看准时机猛地掷向书生后背。"轰"的一声,书生身上的腐肉被点燃,火势瞬间蔓延全身。 他在火中疯狂扭动,身上无数张嘴巴同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突然,火中的身影猛地炸开,无数血肉碎块如雨点般四溅,碎肉落到地上便如剧毒腐肉“滋滋滋”的声响,一看就有剧毒。 谢青川急忙挥剑格挡,却见一块碎肉落地后竟蠕动着变成小型的裂口书生的脸,咧着满是尖牙的嘴朝周珏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过。 周泓月手持一柄散发着银光的长刀,向着裂口书生砍去,但是裂口书生动作极快,在空中转了一圈便朝着屋内而去。 周檀立于门口,手中持剑,裂口书生嘴角忽的裂开,整块肉一弹,从那小小的窗户跳进屋子内。 谢青川和周檀俱是一惊,周檀要快一些,但是那块碎肉的速度实在太快。 “啊~“ 女子的尖叫贯彻夜空,尖锐恐惧的叫声让周檀心中一紧,薛青樱也是自小习剑,但是她现在身体虚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周檀的剑直指着裂口书生,但裂口书生却并未一口吞下薛青樱,而是钻入薛青樱的嘴中。 周檀的剑落在薛青樱的脸上,进一分不是,退一分也不是。 少年蹙着眉,谢青川一行人进入屋内的时候只能看见雪青樱在床上痛苦尖叫。 “师妹!”谢青川上前试图查看薛青樱的情况,但是薛青樱却一直抱着头,背过身去。 周珏和周泓月站得比较远,他们都看见裂口书生进了屋子,可是现在这裂口书生去哪里了呢? 谢青川的声音放柔了些:“青樱!青樱,师兄在这,告诉师兄你哪里受了伤?” 薛青樱是谢青川带大的,谢青川把她当妹妹,察觉到薛青樱的心思他虽有意疏远避嫌,但是他更看不得薛青樱受伤。 薛青樱在谢青川的呼喊下似乎安静了下来,她缓缓转头,只见她的左脸上赫然是另外一张脸,那张脸正是裂口书生的脸。 裂口书生发出诡异的低笑:“哈哈哈,没想到吧!” “美人面,我最爱美人了。” 裂口书生疯狂的笑着,周珏看着这诡异恶心的一幕只觉得有点想吐,原来这裂口书生想进屋是朝着薛青樱去的。 他还以为是朝着周檀去的呢。 “啊!你不要说话,快从我身上滚开!”薛青樱崩溃的大叫着。 但裂口书生岂会听她的话,他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眨了眨:“美人别伤心,日后我们便是一体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情人间的情话从裂口书生口中说出来别提多诡异了。 薛青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抬起头直直看着门口的周珏,“她!你去上她的身,她长得像个妖精似的,比我好看,你去找她!” 裂口书生笑了笑:“不行,虽然最开始我也看中了这副皮囊,但是他是个男的,哼,长得再美又如何?我还是喜欢你这种香香软软的美人~” 周珏朝周泓月身后靠了靠,好家伙,虽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妹子你这么直接让裂口书生来我身上真的好吗? 周泓月听到这话眉头微蹙,他抬手放在周珏的肩头,把周珏护住,眼神不善的看了薛青樱一眼,随后带着周珏出了屋子。 薛青樱如何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点点鱼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周珏闻到这个气味蹙了蹙眉头:“大哥,这周围的村子是不是都没了?” “离鬼葳林最近的城池是冶城,一会儿我们便出发,我会让城主过来处理。” 过了一会儿谢青川带着周檀和薛青樱从屋子里走出来,薛青樱此刻逇脸被布包裹着,没有用面纱,毕竟面纱实在是太薄了。 裂口书生那张脸遮不住。 薛青樱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朝周珏走来,周泓月下意识的把周珏朝自己身后拉了拉。 “站住!” 周泓月目光冷冷的看着薛青樱。 薛青樱终究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刚刚经历了情场失意,如今又遇上裂口书生附体,她眼中滑落几滴清泪。 “九皇子,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么说的。” 谢青川站在薛青樱身后,面带歉意的看向周珏,周珏脸上带着淡笑:“没事,我理解。” 薛青樱道歉后就低着头站到了谢青川的身后。 周珏看着那一抹躲在谢青川身后的身影若有所思,这裂口书生附身到薛青樱身上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相信,总觉得这裂口书生不简单,杀都杀不死,简直离谱。 一块烂肉还能重新找宿主,他最后会不会直接占了薛青樱的身体? 简直……恐怖如斯。 也不知这薛青樱对他的敌意从哪里来的,他似乎没有得罪过薛青樱吧。 谢青川和周珏他们一起到了业城,业城是一座不起眼的中等城市,这里不富裕,物资也匮乏。 他们住进了城主府,只是周珏没想到的是,周翎竟然城主府中,他先走一天怎么还留在这业城? 周翎穿着一袭绯色衣袍,手中端着一盏清茶,端坐上位。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的府邸呢。 “三皇兄,你怎么还在业城?” 业城城主杜秋闻言有些紧张的擦了擦汗。 周翎漫不经心道:“我也不想在业城逗留,但持续赶路一天时间也到不了下一个城池,只能夜宿荒野,这周边不太平,听业城主说自上月起,夜晚便有邪祟出没,专门食人魂魄。” 杜秋面色微白,“几位殿下不知,我业城由于地处偏远,城中包括我只有后天武者三位,夜里除了让城中百姓闭门不出,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第25章 伥鬼 所以周翎留在这除邪祟? 周珏可不信周翎会这般好心,果然只听杜秋继续道:“三殿下若是贸然出发恐怕会有危险,所以臣才劝说三殿下先留在业城。” 周珏笑笑:“原来如此。” 可拉倒吧,周翎是自个儿想留下的吧,若是他当真想走,杜秋就是把嘴皮子磨破周翎也不带搭理他的。 周翎对着周珏招招手:“九弟,过来,三哥给你个好东西 。” 周珏看着周翎对着侍卫招了招手,侍卫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周翎,周翎接过盒子,看向一动不动的周珏。 周珏看着那个檀木盒,心中惊疑,这周翎能给自己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里这么多人,周翎应该不会动手。 他上前接过,这盒子不重,想必里面应该也是比较小的东西。 “打开看看。” 周珏缓缓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片青铜碎片,比他从毒蜘蛛那里得来的还要大一些。 “虽不知你为何喜欢这东西,但你三哥我看见这东西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呢。” 杜秋看着周翎拿着他的东西送人,微微抿唇,这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是下面人承上来的,自己研究了许久看不出什么端倪。 看来三皇子也看不出端倪,这才把这碎片送给九皇子哄小孩。 “谢谢三皇兄。” 先别管周翎打的什么主意,至少送的东西是真的,他心情颇好的把东西拿在手上。 在装兄友弟恭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人群中的薛青樱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 夜里,寒风卷着细雪扑簌簌砸在青砖高墙上,檐角铁马叮当乱响,似有冤魂在扯动锁链。 周珏根本睡不着,他也无心睡觉,他盘坐在床上,整个个人身上绕着一圈淡淡的青烟。 两盏猩红的灯笼悬在朱漆大门两侧,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在被薄雪覆盖的青石板上投出扭曲的暗影,像一双淌血的手在抓挠。 少女穿着一袭黑衣,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快速朝周珏宿的院子而去,只留下几串凌乱的脚印还未被新雪盖住。 正殿内透出昏黄的光,映得雕花窗棂上的冰凌泛着冷芒,恍惚看去,竟似无数倒悬的利剑。 东侧角楼传来梆子声,值夜的守卫缩着脖子跺脚,呵出的白气刚出口就被北风撕碎。他腰间刀鞘结着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把冰渣子。 守卫抱怨道:“真他娘的冷啊!” “可不是嘛,感觉越来越冷了。” 后院枯井旁快要死去的老梅树虬枝嶙峋,积雪压得枝条咯吱作响。 突然"咔"的一声,断枝惊起寒鸦,黑羽掠过西厢房檐下那排冻成冰柱的铜铃,叮咚声还未荡开,就被呼啸的北风吞了去。 薛青樱蹲在屋顶,“你确定我替你拿到那铜片你就离开我的身体?” 只见她蒙着黑色口罩的左脸动了动,像是有活物在皮下蠕动:“自然,我从不骗美人。” ……… 正殿内,鎏金炭盆烧得通红,却暖不透三丈高的穹顶。城主伏在紫檀案前批阅公文,狼毫笔尖的墨汁凝了冰碴,在宣纸上洇出团团墨晕,像极了城外乱葬岗上新添的坟头。 更深夜重,子时将至。 一支断箭突然穿透窗纸钉在梁上,箭尾白绫血书未干,在穿堂风中烈烈作响。城主握笔的手顿了顿,砚台里将凝未凝的血砂墨,泛起一圈涟漪。 杜秋上前取下血书,只见绢布上写着。 “献祭仪式,三日后开启。” 杜秋看完后那绢布顿时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间。 周珏坐于床上一动不动,似与天地融为一体,淡青色的气旋绕着他打转,忽然窗户被风刮开,寒风穿透窗户吹入屋内。 烫金色的窗幔被风卷起,轻轻扫过周珏的侧脸。 少年长睫微动,睁开双眸,眼底泛起黑沉沉的旋涡。 他的虹膜蒙上一层玻璃质的冷光,倒映着烛火却照不进半分温度,像是把漫天星河都冻在千年玄冰里,没有一点感情。 利刃卷着寒霜刺向周珏,直直朝周珏的脖子而去,似乎是想要一剑夺取周珏的周珏的性命。周珏淡淡瞥了一眼,抬手一股青色风旋宛若游龙一般包裹住长剑,剑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紧接着像是被极低的温度冰冻了一般。 “咔嚓”几声,化作碎片,落了一地。 一袭黑衣的薛青樱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这可是师父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怎么能就这么毁了呢? 怎么会? 九皇子不是个废物吗? “你!” 周珏手挥了挥,窗户全部关上,薛青樱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周珏声音冷淡:“不知青樱姑娘半夜寻我有何要事?” 薛青樱脸上的面罩掉落,裂口书生笑嘻嘻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要你白日里得到的那个青铜碎片。” “哦?我凭什么给你?” 薛青樱眸光微冷,脸上满是警惕,不对劲,人人皆知九皇子是废物,为什么九皇子可以抬手便毁了她的剑? 她悄悄朝后退开一步,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像是不受使唤似的,直直运掌朝着周珏而去。 周珏眼眸微微一暗,“非得杀我?” “啊!不是我,是这个怪物操纵我的身体!” 少女的声音透着几分惶恐,眼里溢着点点泪光,但是攻势不减,直直朝着周珏而去。 在薛青樱的手即将掐住周珏的脖子时,她突然嘴角微勾,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只是下一刻一股青色火焰顺着薛青樱的手燃烧起来。 “啊——” 火焰在下一刻便裹挟这少女全身,此刻的裂口书生亦是,他试图逃离薛青樱的身体,但是他始终无法离开这个宿体。 他没有焦距的眼中划过一抹绝望。 薛青樱眸子瞪大,眼中是不可置信,她不甘的看着周珏:“你敢杀我?我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 少年歪了歪头:“我这人有仇必报,他若是为你杀我,我自会杀他,还有,他不会知道你是死在我手上的,毕竟我只是个众所周知的废物。” 薛青樱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珏,面前这个少年简直不是人,她师兄处处护着他,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的说要杀师兄。 不一会儿薛青樱和裂口书生在青焰下都化作了一团飞灰。 周珏走至门窗前,伸手把门窗拉开,寒风拂面,冷风吹散了地上为数不多的飞灰。 “抱歉了,周檀,你的红颜知己少了一个,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在意,毕竟你未来还有很多。” 若不是薛青樱和裂口书生悄悄的送上门来,他还难以找到机会对他们下手呢。 自从拿到第二块青铜碎片系统似乎升级了,它甚至可以和他在脑海中对话了,虽然是麻木没有感情的机器声音。 “恭喜宿主,获得名望+1 ” “裂口书生也是邪祟吗?” “是的宿主,裂口书生是伥鬼,由于他的主人成为高级邪祟后他也成为了邪祟。” 周珏闻言唇角微抿:“伥鬼?他的主人是老虎?” “对,不出意外那只老虎得了一块青铜碎片。” 古武世界的背景板,却什么怪东西都有,“这老虎以前是妖?” “算不上,但开了灵智,在隐山界算是极少见的。” 周珏轻轻叹了一口气,拿了件狐皮大氅披上,他迎着寒风前进,穿过长长的走廊朝周泓月的院子走去。 “咚咚咚…….” 门环拍击铁门的声音在黑夜中并不明显,夜风压下寒声,在黑夜中并不明显。 周泓月坐在檀木桌案前,手中夹着一张信纸,他随意的看了遍,听见微弱的敲门声他嘴角微勾,信纸下一刻飘到烛火上,化作飞灰。 铁门被从里面拉开,只见门口站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少年抬头,昏黄的灯光打在少年脸上,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周泓月脸上露出一抹笑。 “大皇兄……” 此刻他的鼻子被寒风吹的红红的,许是一路过来受了寒,声音有些哑。 周泓月一把将他拉进院子:“不想活了,大半夜的乱跑,这业城不比上京,没那么多御医给你治病!” 话虽严厉,他却拉着周珏的手,一股暖意自经脉中流动,周珏只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第26章 血色百合 如今的周珏习了御风诀,虽然只是入门,但是控制风雨不落到自己身上还是很容易的。 可他不会这么做,毕竟他是过来装可怜的。 “哇,我现在一点也不冷了。谢谢大皇兄!” 周泓月搭着周珏的肩,把人带到自己屋里:“不是说不怕吗?” 周珏闻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声道:“本来是不怕的,毕竟我都这么大了,但是今夜的风好大,那院子又在拐角处,风声就像厉鬼哀嚎一般,太吓人了。” 周泓月看着周珏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周珏这副身体实在太弱了,而且皇帝故意把他养成这般性子也不知是当真为了保护他还是别有所图。 以前他和周珏没什么接触,那次宫宴之后他甚至是不喜这个摆了自己一道的弟弟。 但是接触下来他发现周珏其实挺讨喜的,或许是从小就被皇帝排除在去权力之外,如今这性子良善正直。 周珏不聪明吗? 他觉得周珏是聪明的,知道给自己找靠山,周珏对他的讨好他如何看不出来? “害怕的话今夜就睡我这里。” “好!” 周珏三下五除二的脱了鞋袜就爬上了床滚到最里面去,让出一大片位置。 他把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大皇兄放心,我睡觉很规矩的,绝对不会踢到你。” 屋内烛火跳跃,周泓月站在榻边,鎏金烛台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看着锦被里缩成蚕蛹的少年,目光扫过对方露在外的脖颈,苍白纤细,淡青血管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仿佛一折就断。 太脆弱了,明明他其他那些弟弟多方算计都难以弄死,偏偏自己这个九弟脆弱的仿佛一件瓷器。 "你倒是自觉。"他轻笑解下绣着云纹的外袍,玄铁护腕与玉带扣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锦被里传来闷闷的笑:"要是我晚上睡觉不规矩踢到大皇兄,大皇兄只管把我扔出去。" 周珏说着往里缩了缩,被沿遮住半张脸,只余眼角那颗朱砂痣红得刺眼,"哎呀,感觉大皇兄这里莫名的安心,我今夜肯定睡的香。" 烛芯突然"啪"地爆开,周泓月吹熄灯火的动作顿了顿。 黑暗中,少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药香。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太医院呈上的脉案——"九皇子先天不足,恐难活过十八"。 周珏老老实实的躺着,他来周泓月这里装可怜是目的之一,刷刷周泓月的好感也是目的,最重要的是避开薛青樱的死。 虽说他一个废人难以怀疑到他头上,但是城主府的任何人都有作案嫌疑不是吗? 薛青樱毕竟还有个宗师级别的师父,如今自己依旧很弱,没有人会在生死面前护着他,他仍然需要好好苟着。 周珏下意识的裹了裹被子。 “冷?” 耳边传来清冽的声音,周珏摇摇头:“不冷的,大皇兄你快睡吧,之前你就因为要守着我几夜未眠。” 雕花窗外风雪呼啸,周泓月掌心的剑茧硌着少年细嫩的腕子。他突然发力将人扯到身侧,锦被翻卷间,周珏的后背撞进一片温热。 "大皇兄?" "行了,快睡,再多说把你丢出去。" 周泓月的声音贴着少年后颈传来,激得他浑身战栗。 周珏嘴巴张了张:“我…….” 玄铁护腕抵在周珏腰际,如同镣铐,他蹙眉轻呵:"闭嘴。" 周珏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好吧,其实他不太习惯被人抱着睡,这种受人钳制的感觉实在不妙。 他无奈闭眼直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也慢慢睡着了。 寅时三刻,风雪骤急。 周泓月突然睁眼,怀中人不知何时翻过身来,额头抵着他胸口,一只手虚虚搭在他腰上。 少年睡颜恬静,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只是睫毛被泪水打湿,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雨燕。 "小九?" 周珏听见声音迷蒙的眸子瞬间清明,又化作氤氲水雾:"我做噩梦了......梦见鬼新郎把握抓回去发现我是男的把握扔在油锅里炸......" 他抽泣着往兄长怀里钻,发丝扫过对方喉结,"大皇兄……." 周泓月其实也想知道那鬼新郎是怎么死的,不是他杀的,也不是周翎杀的,当时鬼新郎面前只有周珏一人。 只是他没问。 他指腹碾过少年湿漉漉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梦中惊惧的泪,“没事了,鬼新郎已近死了,你可以告诉大皇兄它是怎么死的吗?” 周珏抬头看着周泓月:“那鬼新郎拿出个一缕头发,听他的意思是叫那头发附身到我身上,但是那头发似乎不愿意,好像还和他有仇,于是和他同归于尽了。” “头发?” 周泓月眸色微冷,这些东西都很邪门,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多异事。 看来大周的国运是越来越衰弱了,国运越衰弱,乱象越多。 这时院内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响起了周檀的声音。 “周……” 周檀提着剑,眼中是滚滚杀意,只是他刚喊出一个周字便被身侧的谢青川制止了。 他看着谢青川,谢青川则是对他摇了摇头:“青樱的去处尚不知晓,不要轻举妄动。” 周檀压下心口的怒气。 师姐和他一起下山一路上也就遇见周泓月他们一行人,并且与此有过叱龋,周泓月对师姐的态度可以称为厌恶。 这种长居高位,对人命毫不在意的人难保不会为了给周珏出气对师姐下手。 师姐虽然对周珏不客气但一个废物皇子而已,师姐还给他道过歉,思来想去只有这对兄弟最有杀害师姐的嫌疑! 周泓月自是知晓谢青川一行人的到来,他眸光微闪,起身穿衣,出去之前还不忘替周珏掖了掖被角。 “深夜叨扰大皇子,在下师妹不见了,还请大皇子出来一见。”谢青川的声音带着些冷意。 周泓月听见些青川的声音不约的蹙眉,他叮嘱周珏道:“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听见了没有?” 周珏乖巧的点点头。 周泓月推门而出,见到了周檀和谢青川两人站在院内,看向两人的目光闪过一抹冷意。 周檀的剑尖在青砖地上划出火星,他死死盯着周泓月,周泓月则是嗤笑一声:“怎的?你师妹丢了便觉得是本皇子动的手?” 周檀声音略冷:“我们可没说是你动的手?” 谢青川看着周泓月一副略带嘲讽的模样面色微冷,正如周檀所怀疑的那般,若是人为那么周泓月是最有可能动手的那个。 若非人为,那是最好的。 毕竟九皇子和大皇子如今似乎关系还行,至少九皇子在宫中能有人护着。 “那你深更半夜的跑来这里不就是怀疑本皇子?若我是你必然先去找人,而不是什么都不确定就跑来兴师问罪!” 周泓月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今夜是周檀送薛青樱回住处睡觉,周檀就住在薛青樱隔壁,为的是保护她。 可夜里周檀竟被人用药迷晕了,等他醒来便惊觉薛青樱出事了,连忙跑去查看,果然屋内空空如也。 这才有了谢青川和周檀来找周泓月的这回事儿。 这时周珏披着狐毛大氅出来了,他看了一眼院内的人随后看向周泓月:“大皇兄,我听见你们说薛姑娘失踪了?” 谢青川看向周珏:“九殿下也在这?” 周珏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是啊,我听闻城外都是邪祟,要吃人魂魄,我就害怕,所以我就来大皇兄的院子睡了。” 谢青川看向周檀,“你去找城主,派人找一下,师妹定然还在城中。” 周檀文雅不甘的看了周泓月一眼,随即目光落到周珏身上,他目光中泛出点点冷色。 总感觉这周珏给他一种不适感。 说不清楚,但周珏又确实是个废物,一个废物能做什么? 罢了,他还是先去找师姐吧。 城主杜秋听闻此事当即便派人在城内寻人,只是半个时辰之后依旧没有找到薛青樱的半点消息。 周珏裹着厚厚的狐毛大氅跟在周泓月身后,周泓月可没兴趣去帮谢青川找人,他带着周珏在城主府的后花园亭中喝茶。 此刻天还没亮,但是没有人睡觉,因为所有人都在找薛青樱。 周珏看着府中来来往往的侍卫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可惜了,他们所寻之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周檀此刻正郁闷,看着在亭中逍遥的两人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他挥剑而起,比他先到的是剑气,但是他哪里是周泓月的对手? 周泓月大刀一震,周檀的剑飞出。 “咕噜”一声落到湖中。 周泓月手中端着的白玉盏直直向周檀扔去,周檀避让不及被击入湖中。 “废物。” 周泓月轻嘲一声,周檀怒不可遏,但他得先找到自己的剑。 周珏觉得周檀实在离谱,他是当真觉得周泓月不敢杀他吗? 竟然对周泓月出剑? 周珏看着周檀潜入水中,不久整个湖面突然动荡起来,池水中的鱼儿忽然跳跃起来,跃出水面,有的甚至落到了岸上,又啪嗒啪嗒的挣扎着想要回到水中。 一股漩涡自湖中而起,周珏和周泓月月周珏一同被卷入湖中。 等他们醒来才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地宫,这地宫甬道尽头豁然开阔,周檀的剑尖挑起一缕猩红雾气。 三人几乎都下意识的看向中间,瞳孔骤缩——百丈宽的血池中浮着密密麻麻的尸骸,池面却诡异地开满血色百合。 那些花瓣薄如人皮,经络分明似血管,随着池水翻涌张合,发出婴儿吮吸般的黏腻声响。 周珏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涌入心头。 这地宫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他看了看这血池,明显是一个祭坛! 似乎有些眼熟? “系统,这个是和我们在东风村遇见的百花祭好像,这个也是吗?” “是的,百合为最强的一种祭祀,因为只能献祭女子,怨气也会更重。” 周珏上前几步站到血池边上,一朵血色百合竟像是有生命般朝他靠近。 "别让它碰到你!" 周泓月挥刀斩百合。 周檀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血池,他刀尖挑起一具浮尸,尸身心脏处长出百合花苞,"原来城主才是最大的邪祟。" 周珏闻言垂眸,城主并非邪祟,自他拥有一身灵龙血脉之后对邪祟和各种恶意非常敏感。 比如薛青樱和周檀对他都有恶意。 薛青樱更甚,虽然不知薛青樱对他的恶意是从何而来的。 第27章 吊睛白虎 周珏退到周泓月身后,“大皇兄,我们怎么办?” 尽管周泓月是在战场上待过的人也觉得这个场面太过血腥恐怖。 “此地太过诡异,我们先找出路离开这里。” 话语未落那被周檀挑起的女尸突然爆开,腐肉中钻出千百条血红根须,如毒蛇般缠上周珏的手腕。 那些根须表面布满倒刺,刺入皮肤的瞬间竟开始吸食鲜血! 周珏面色立马变得惨白,周泓月拿刀便砍,谁知那根须竟如流水一般,根本砍不断! 这次整个血池的百合突然花蕊变长,宛如寻到水源的鱼儿一样涌向周珏,触及周珏的刹那,整片血池突然沸腾如滚油,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兴奋。 池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山君残影在血雾中若隐若现:"小儿,你的血脉......好香….." "走!"周珏一把推开周泓月。 看似是周珏推的,但周泓月觉得是那池中映照的猛虎作怪,他被一股力量掀开,周珏被拉入池水之中。 周珏入池后,整个池子忽然开始冒出阵阵血雾,随即蒸发。 不一会儿池子见了底,只有很七竖八的白骨腐尸躺在池底。 此刻的谢青川正站在周珏他们消失的那个池边。 他看着一池的死鱼陷入沉思,刚刚他听见打斗声时便立马赶来这里,但是水面已近归于平静,刚才在远处看见的漩涡也不见了。 他观察了一番,这水下并无暗道,那么他们三人去了哪里? 杜秋匆匆赶来,看见一池的死鱼他面露惊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青川侧眸看了杜秋一眼,随即寒光一闪,长剑架于杜秋脖子上:“怎么回事城主不知道吗?” 鲜红色的血液从杜秋的脖子缓缓流出,他瞳孔微微瞪大,随即面露凶意:“谢首席这是作何?我好心招待你们,替你寻你师妹,你便是这……” 谢青川的剑锋又深半分,杜秋脖颈伤口翻卷,流出的血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城主府的鱼,一月前就该死绝了。" 他冷眼看向池中翻肚的鱼尸,"用往生蛊伪装的活气,骗得过常人,却骗不过昆仑的望气术。谢某没有猜错的话,这母蛊便在你身上吧。" 杜秋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撕裂至耳根:"谢首席好眼力。" 他皮肤下涌出无数蠕动的蛊虫,脖颈伤口瞬间愈合,"可惜知晓太多的人......活不了多久哦。" "噗嗤!" 谢青川的剑比他话语更快,穿喉而过的剑尖上挑着一只母蛊,淡青色宛如夏蝉。 杜秋的"尸体"轰然倒地,却在触地瞬间化作一滩血水,顺着砖缝渗入地下。 池面忽然泛起涟漪,谢青川的倒影中,一具具挂着腐肉的骷髅正从湖水中缓缓升起。 接着便见周檀和周泓月两人字水中飞身而出。 "叮!" 周泓月的长刀架住周檀的脖子,刀身映出周檀略显惨白的脸:"小九因你而死,我要你给他偿命!" 鲜红的血顺着刀身留下,谢青川连忙上前一剑挑开,“大皇子这是做什么?” 周泓月眸色一冷:“做什么?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师弟做了什么。” 谢青川在听见那句‘小九因你而死’的时候心中便有猜测了,只是……. 周檀捂着脖子站到谢青川身后,周泓月是真的想杀他。 谢青川抿唇不语,周檀没有解释,那么说明此事确实和他有关。 他看向周檀,“师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泓月冷冷的看着周檀,周檀深吸一口气把这件事的首尾一一说给谢青川听了。 谢青川听后蹙眉看向眼中毫无悔意的周檀,自己这个师弟究竟是何时变成了这般? “周珏也不一定死了啊,他只是消失在血池之中了,那血池干了之后并没有瞧见他的身影,说不定没死呢。” 周泓月知道有谢青川在他杀不了周檀,他目光冷:“你最好祈祷他没死,否则…….我定要你偿命。” 谢青川看着周泓月离去的背影,目光一冷。 周泓月只是看他在这里,如今杀不了周檀而已。 但凡有一天周檀落了单,周泓月必对其出手。 如今只希望九皇子没事吧。 周珏是被一阵刺痛扰醒的,他此刻面色惨白,身上未着一缕被丢到一口大锅中。 接着脑海中便响起系统的声音。 “检测到一株百年炼骨草,3点灵意,是否提取?” “检测到一棵二百年雷灵草,6点灵意,是否提取?” ……. 周珏顿时连身体传来的疼痛都忘记了,他这是掉入什么宝库了? “提取。” 如今周珏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他的提取速度快了很多。 只是这身下的水竟然渐渐变得热了起来。 他知晓自己这不是掉入宝库,而是被人当药炼了。 “快些去找些柴火,主人说了要小火慢炖!” “主人怎么还学上人族了,还要吃熟的。” ….. “闭上你的臭嘴吧,要是被主人知道了灭了你。” 此刻在大锅内被炖的周珏嘴角抽了抽,搁着拿他当唐僧肉呢。 “恭喜宿主获得灵意28点。” 宿主:周珏 名望:-19 灵意:30 功法:御风决(入门) “宿主是否提升功法?” “这功法圆满之后可以怎样?” 系统亮了亮,“可入蜕凡期,洗筋伐髓褪去凡胎。” 周珏眸光微闪,果然不同,这系统究竟是什么来路? 按照灵曦给他的传承记忆来看,隐山界属于灵气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绝灵地带。 为什么没有武圣之说呢? 因为天道钳制,他们在隐山界不能成长到那个地步,武圣境界也就是系统所说的蜕凡。 “提升吧。” 他现在身处险境,提升实力也能多几分保障。 只见周珏身上散发出一层层光晕,光晕如蚕茧层层包裹,体内骨骼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每根经脉都在重组。 黑色的不知名液体从身体中排出,染黑了这一锅水。 良久,周珏睁开眼睛,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便是那常年累月中了毒的身体此刻也好了很多,再不是随时都能嗝屁的病体了。 一身轻的周珏一脚踢开锅盖,接着拿出自己放在系统空间的狐毛大氅,倒不是他怕冷,主要是他是一个体面人。 虽然只披一件狐毛大氅也算不得太体面,但是总比光着屁股在外面好。 他看向刚刚说话的“人”,发现这人算不得人,虽披着人皮,但这两人表情很木讷,像一具雕刻的木偶。 他们的眼眶中并没有眼球,只有一片黑洞洞的雾气。 那倆还没来得反应,下一刻一片青色的火焰便将两人烧成飞灰。 周珏这才来得及看看周围的环境,周围全是石壁,瞧着像是天然石窟,顶部还有水滴状的钟乳石。 “啧,这死老虎还挺会选地方。” 周珏话语刚落,洞窟内唯一的光源便被一巨物挡住,周珏眉头微蹙朝后退了退,下一秒一声虎啸惊得周珏面色一白。 危险! 非常危险! 这只死老虎很强,至少在这隐山界这老虎要算最顶上的一批强者。 “你这小儿,竟然还没死?” 老虎从洞口走入,其躯大如牛象,筋肉虬结暴起,每根毛发皆似钢针倒竖。通体雪白的皮毛上布满暗红血痂,后左腿至腹侧斜贯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翻卷的皮肉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却更添几分狞恶。 它甩了甩脑袋,其虎首大若铜盆,额间生着道闪电状白痕,宛如天罚烙印。 双目赤红如凝血玛瑙,虹膜外缘泛着圈鎏金光晕,瞳孔缩成两道竖线,看着周珏时似刀锋刮骨。 白虎前进一步,周珏就朝后退三步,白虎的眼神简直叫他头皮发麻,同时在心中盘算着何时偷袭,如何偷袭白虎才能多几分活路。 第28章 鬼葳山两大霸主 它的上颚獠牙外突如弯刀,足有成人小臂长,牙尖挂着碎肉残渣。前掌利爪半出鞘,每根爪刃皆如玄铁匕首,后腿肌肉如铁水浇铸,踏地时石头地龟裂,足印深陷三寸。 它每朝周珏走近一步周珏就感觉死亡的气息靠近自己一步。 尾似九节钢鞭,末梢生着倒钩骨刺,挥动时破空声如厉鬼哭嚎。最骇人的是脊背上丛生的骨刺,每一根都在告诉周珏这不是普通的老虎。 周珏眸中惊骇不已,这只老虎根本不是邪祟,它也不是一般的老虎。 “是你灭了吾的仆从?” 它盯着周珏,行走时肩胛骨如两柄铡刀起伏,浑身旧伤新疤随着呼吸张合,它却似乎丝毫不在意。 “你说的刚刚烧火那两个?” “哼,是那书生,吾派他去抓人,却在今夜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了。” 周珏咽了咽口水,现在他一定不能慌张,慌慌张张只会自乱阵脚。 “你是妖?” 白虎一双凌厉的眼睛微眯:“非也。” 周珏看着白虎,这白虎说话间倒是比周翎说话更像人。 他长睫下的眸色微沉,随即淡淡开口:“你是看上了我的血肉?” “是,吾能感受到你的血肉非同一般,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吃了你于吾的修行有益。” “修行?你是修行者?” 周珏还是第一次见到动物修行,按照传承来说,隐山界不存在妖,像夷灵大陆中倒是有妖,血脉强大者生来便会言语,比如灵龙一族。 普通动物单是开灵智就很难,想要炼化横骨开口说话更是不容易。 虽它不承认,但是也确实是妖。 可是为什么这只白虎可以说话? 周珏笑笑,他的手抬起,掌心一点淡绿色火焰凭空而出:“如你所见,我也是修行者。” 白虎动作顿了顿,显然它有些迟疑了。 “狐千年化为人,猿五百岁能言,雉三百岁入海为蜃。兽类修行比之人族难上百倍不止。” 周珏目光依旧淡淡的,“蛇化为龙,不变其文;雉化为蜃,不改其声。” 白虎沉默的看着周珏,周珏抬了抬下巴继续道:“即使超脱凡俗,仍应持守本真。你如此嗜杀成性,即便现在厉害了,那么以后呢?” “以后?”白虎囔囔出声,“吾没想过以后,如今在这鬼葳山中吾已是最强。” “最强又如何?此地出去还有更大的世界,那里的修行者移山填海,断江分浪,你即便是最强也不过是在这一方小世界等待死亡罢了。” “修行者应该遵循本心,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他人害你伤你,你杀他我无话可说,但你用女子之命用作百花祭增强实力实乃逆天而行。” 白虎似乎陷入了思考,良久它问:“可是修行不就是逆天而行吗?” “修行确实是逆天而行,但是你要知道每增长一个阶段,你就会经历一次雷劫,若是作恶太多,天道自会灭你,此乃因果。万物皆有其道,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暮死,以尽其乐。” 白虎此刻已经趴在地上,它闭上了眼睛,身上泛起淡淡光晕。 我去,悟性这么强? 这就顿悟了? 半个时辰后,白虎睁开了眼睛。 它看向面前打坐的周珏,这少年看起年纪颇小,但几句话便让它顿悟了。 “公子?” 周珏缓缓睁开眼,他身上围绕的青色气旋也在此刻消失,“你顿悟了。” “是,万物皆有其道,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暮死,以尽其乐。我以前太过执拗,修为停滞不前,这导致我心生魔障。” “前段日子我被那狐狸蛊惑,与他一起弄这百花祭,据说可以提升修为,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犯下大错。” 周珏看向白虎,他朝前面走了两步,一人一虎就这么四目相对。 “你的识海并未被邪祟侵入,只是.......” 白虎身子侧了侧,露出他未愈合的伤口:“公子看得很准,我不会让邪祟威胁到我,但是那狐狸趁我不注意伤了我,那邪祟缠上我的伤口,致使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并且那狐狸还可以控制邪祟以此牵制我。” 周珏虽然只能抬头看白虎,但是他的气势一点也不弱,单单是站在那边让人信服:“你相信我吗?” 白虎浑身肌肉微紧,随即垂下头:“我相信公子,若是公子想害我,那么趁我顿悟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周珏抬手,食指逼出一滴血,血滴按在白虎额头,一阵青光自白虎身上扫过,淡淡得光包裹着白虎,接着白虎的伤口发出“滋滋”的声音,接着一抹黑雾被青焰缠绕,随即烧成灰烬。 白虎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变成了淡蓝色,宛若璀璨星空,周珏意识到这老虎或许血脉极其不简单,只是他的传承中并没有记载。 “你在此修炼多久了?” “十年,自我记事起便生活在此地,我自小便是独自活动,说话也是跟着那书生学的。” 十年便可如此强,还是没有人教导无师自通的情况下,周珏心中暗暗盘算着,只是面上不显。 “日后有何打算?” 白虎闻言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得先把那死狐狸给弄死,否则就如公子所说,念头会不通达。” “你很聪明,至于那狐狸......你可知道它是什么来路?” 白虎摇摇头:“不知,那死狐狸比我还先在这,以前它还想吃我的血肉呢,不过那个废物修行得太慢了。” “你为何要把我扔在锅里?” 白虎闻言,目光有些闪躲:“嘿嘿,我听书生说煲汤才能最少减少损耗,我......我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公子的血肉对我有好处。” “你这可有衣裳?” 白虎闻跳出山洞,不一会儿它叼着一大包衣裳扔到地上,“抱歉,只有女子的衣裳。” 周珏看着地上的粉衣红裙,最终在挑挑拣拣的寻了件红色衣裙,又找了一支白玉簪把头发挽起来。 “百花祭之后你有变强吗?” 白虎顿时语气变得有些愤怒:“没有,倒是那死狐狸变得更强了。” 周珏眸色微动:“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口中的狐狸。” 白虎闻言起身,随即他背上的骨刺收拢,“公子,鬼葳山地界宽广,你若是走过去太远了,我背你过去。” 周珏倒也不跟它客气,直接跳上白虎的背,白虎顿时越出山洞开始在林中奔跑。 林中薄雾如纱,笼着苍翠欲滴的松杉。虎爪踩在积年的腐叶上,沙沙作响,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飞向更高处的枝头。溪水泠泠,自石缝间蜿蜒而下,水底青苔随波轻曳,偶有银鱼一闪而过。 山势渐陡,怪石嶙峋。白虎纵身跃过一道断崖,崖边野山楂树斜生,红果累累,被它带起的风扫落几颗,滚入深涧。 “哟,蠢虎,知道后悔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只狐狸站在一块巨石上,待它看清来的不止白虎,白虎背上还背着个人时它的眼中一片浓墨划过。 白虎背着周珏跳上巨石,高处寒风凛冽,吹得它银须颤动,却吹不散它目光如炬。 周珏一袭红衣,坐与白虎背上,他看了一眼远处,俯瞰群山,层林尽收,远处瀑布如白练垂落,轰鸣声隐隐传来,与山风共奏天籁。 单是站在这常人上不来的山巅便有如此美景,真不知那些踏破虚空的仙人该是有多逍遥自在。 “杂毛狐狸,今日吾必取你性命!” “呵呵呵呵呵........就凭你?” 周珏看着面前的狐狸,这狐狸一身白毛,但是尾巴处却有一处是黄色的毛,硬生生破坏了美感。 这狐狸是真的邪祟,而且是圣级,若是以前他必然会怕,但是如今他一身灵龙血脉,专克邪祟。 不过现在还是让白虎先动手吧,他后出手救白虎不就又可以诓这白虎了? 最好是把这白虎诓着跟他,这样他也算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助力了。 白虎冲上前去与狐狸缠斗起来。 “你的伤口好了?” 白虎冷笑一声:“是啊,若不是你偷袭,吾怎会与你同流合污?” “行了吧,听见能涨修为的时候你敢说你没有心动?” “闭嘴!去死吧!” 白狐轻笑:“哟,小老虎还生气了呢?” 白虎最讨厌狐狸这副做派,让他想起当年还是幼虎时的弱小被欺负的遭遇。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啸响起,四周林中的飞禽走兽立马四散而逃,一时间各种鸟雀声和其他动物恐惧的叫声响起。 虎啸山林,百兽之王就是这般有威慑力。 论速度和武力,白虎明显更胜一筹,它一爪穿狐腹,凄厉尖叫中,数百道女子幽魂破体而出。 白狐被这一爪撕得踉跄后退,腹部黑血汩汩涌出,却咯咯笑了起来:"小老虎好凶啊~" 它舔了舔伤口,黑雾涌动间,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惜啊,你杀不死我的。" 白虎蓝色瞳孔一缩,只见那些飘散的幽魂并未消散,反而如丝线般重新缠绕回白狐身上。每缠绕一道,白狐的气息就强盛一分。 "看到了吗?"白狐舒展着新生的九尾,每一根尾巴尖都浮现出一张美人面,"这些可都是百花祭给予我的力量!" 白虎鼻息粗重,前爪深深陷入泥土。 “原本你也可以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的,可惜你不听话,不过你既然来了那我便再怜悯你一次,随我一起永生吧!” 第29章 青玉骨 白虎知晓它的诡异,但他不得不战。 白狐的狐尾突然变长变大,每一根狐尾上都有一张人脸,只是这人险在不停的变换,一会儿变换一张不同的脸。 它们朝白虎而去,白虎被这漫天的白色遮盖,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以往锋利的爪子一抓下去竟像是拍在了棉花上。 白虎一向沉稳的心有些慌乱。 “公子!” 白虎话语一落,一股卷携着覆灭邪祟之力的青焰便席卷而来,白色的狐尾陷入火海之中,接着便响起凄厉的哀嚎之声。 火焰顺势吞没了白狐,白狐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狡黠到现在的惊恐,一双狐狸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邪祟可以寄生在人身上,也可以寄生在动物身上,听白虎说着白狐比它的存在还要早一些,那么说明这只狐狸或许也是不一般的。 若是它没有被邪祟寄生周珏还真没把握打赢它,他甚至不会选择招惹这只白狐。 白狐渐渐在火焰中被烧死,但是青焰燃烧了许久,那地上仍然还有一块骨头。 周珏上前看了一下,这块骨头通体呈现青玉色,而骨头旁边还有一块青铜碎片,这块碎片比之前的都要大,看形状有怕是有整个青铜鼎的小一半了。 他轻轻一挥手,下一刻那青色火焰灭了,玉骨晶莹剔透,内里有深色的脉纹,像是绿叶的经脉走向,这一块骨头像是有生命一般。 周珏手一挥,那玉骨便落到了他手中。 “系统,可是这是何物?” 周珏话语刚落,玉骨便出现在了系统空间。 “好东西,这东西比之那青铜碎片还要好些,你可快些收集名望,如此可购买炼化宝物的功法,之后本系统自会告知。” 周珏颔首,随即把青铜 碎片捡起收入系统空间。 白虎看着周珏如此轻松便灭了和它不对付的杂毛狐狸,心中不由得对其更加敬佩。 “这白狐狸这么多年收集的好东西肯定都在狐狸洞,我去找找。” 周珏点点头,“去吧。” 白虎纵身一跃,跳到顶部搭建的一个石洞内,那石洞是狐狸的居所,算不得大。 对于白虎而言自然是无法容纳他庞大的身躯的,只见白虎脑袋一甩,下一刻它变作猞猁大小,钻入狐狸洞。 目睹这一幕的周珏不禁微微一怔,这白虎竟然还能变换身形。 这白虎修行十年,若是按传承记忆中夷灵大陆的妖族来看,白虎血脉肯定是不一般的,十岁不过是幼年期。 不一会儿白虎叼着一袋子东西出来,它走到周珏面前把袋子放到周珏脚下。 袋子是用一件衣裳包裹着的,衣裳散开里面尽是一些金玉之器。 “这是作何?” 只见白虎变换成原来大小,前面两条腿跪地,“公子,我听闻人间拜师需要奉礼,我想跟着你,拜你为师,可以吗?” 白虎一双蓝色的虎瞳盯着周珏,周珏淡笑:“你很聪慧,悟性亦佳,但我不收徒,看在你一片诚心,日后可跟着我,我会教你修习之法,你便唤我一声先生即可。” “拜见先生!” 白虎行了一礼,心中暗道先生和师父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那书生的夫子他也唤先生,总之要教它东西就行,喊什么无所谓。 “可有名字?” “请先生赐名。” “白珩踏月巡荒岭,一啸惊散万家魍。”周珏笑道:“日后你就叫白珩。” “多谢先生赐名!” 白珩很喜欢这名字,一听就符和它的气质,一啸惊散万家魍,非常有王霸之气,符合它百兽之王的身份。 “先生接下来去哪里?” 周珏这才看向地上的一包东西,这里面有几样有灵意,也不知是狐狸收藏了多久的,刚刚他就察觉到了。 只不过为了在白虎面前装高人这次没有第一时间查看。 周珏捡起地上的一只梨花木簪,这看似只是一只普通簪子,但是那上面的梅花雕刻得栩栩如生。 “检测到十点灵意,是否提取?宿主可以把东西放入系统空间,系统现在能量相对充足,可以放置于系统空间提取。” 周珏挑眉,“你之前能量不足?” “是的,系统和宿主的强弱也有关,宿主之前身体太差,要死不活的,所以系统也很弱。” 周珏垂眸不语,系统倒是更像是寄生在他身上的,只不过如今是互惠共利罢了。 “好。” 周珏直接把所有东西都放入系统空间,这里面很多东西都很值钱,如今他虽是九皇子但却是皇子里面最穷的。 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柔妃在安排,身上只有一些柔妃给的零用,以及每月皇子该领的月例。 听上去是九皇子,实际上就是个没钱没势没权的三无人员。 白珩见周珏一碰那些东西就凭空消失了,虎瞳微微瞪大,这便是仙家手段吗? 周珏没有错过白虎的眼神,嘴角微勾,“走吧,白珩。” 白珩微微蹲下身,周珏骑上白虎,一人一虎在山中穿梭。 周珏并不打算去找周泓月,他看了看系统面板。 宿主:周珏 名望:-18 灵意:0 功法:御风决(小成) 名望值,如今他需要的是名望值。 寂林镇坐落于大周边陲之地,往往边陲之地是邪祟的温床,因为这里因为偏僻贫瘠没有武者,普通人遇见邪祟只有死。 说是镇子但其中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周珏并未让白虎收敛,而是骑着老虎直接入了镇。 他需要震慑这些镇民,以此让他们提供有用的信息,他可没兴趣去一个个的自己慢慢查。 百姓见到周珏和白珩无一不惊慌失措,倒是一少年竟然不怕死的拿着一把斧头上前挡在周珏面前。 周珏看向少年,这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生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 “你是何人?为何来我们这里?” 周珏端坐虎背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我乃大周九皇子,游历到此。” “九皇子?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少年恶狠狠的看着周珏,尽管这只老虎让他忍不住的心悸,甚至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但是他不能退,他的姐姐已经死了,如今家中只有他和妹妹,他必须保护妹妹。 这来历不明还骑着白虎的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但他说他是九皇子...... 他不知道什么九皇子,他只去过县城一次,在县城见过路过的县令,这些人被称作贵人,武者开道,脚不沾尘。 一个县令尚且如此,大周的皇子只能更甚! 周珏淡笑:“你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我来此地主要是观此地有邪祟之气,特来查看一番罢了,若是没有我便离开,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 这时一名身穿蓝色衣袍的老者匆匆赶来,衣袍洗得有些发白,面容瘦削,但是眼中却有一股清正之气。 “李启,退后,不得对贵人无礼!” 老者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人人称他徐先生。 徐先生看着骑在白虎身上的周珏,少年年岁不大,但是一身淡定从容,气质矜贵,面容更是出尘。 但是九皇子的身份让他也有些怀疑。 毕竟如李启所说,堂堂九皇子怎会出现在这大周边缘贫瘠之地,即便是游历也不该孤身一人。 尤其是他身下那只老虎,这老虎看起来颇为通人性,他活了六十年也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过天下之大,他没听过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 不管真假,对于他们而言又不吃亏,若是真的能灭了那作恶的邪祟,那这少年于他们一镇的人来说都是恩人! “拜见殿下,我们镇确实有邪祟,这事情还得从半月前说起,镇东的扎纸匠老李头最先撞邪。 那夜他赶工扎一对童男童女,忽听门外唢呐声响。从门缝窥去,只见一队纸人抬着花轿,轿帘被风吹起,露出新娘惨白的脸。 这人竟然是以前镇上嫁了人的姑娘。 第二天,人们发现老李头吊死在房梁上,手里还攥着半截红绳。最骇人的是,他嘴角被针线缝出一个夸张的笑,和那纸新娘一模一样。 第二次是李启的姐姐,那日她去打水,井水倒映出一张人脸,对她突然咧嘴一笑……第三天她就在半夜穿着红衣裳跳了井。” 后来,事情愈发诡异—— 在徐先生的讲述中,周珏知晓此地简直就是邪祟的天堂,太多了,全是名望值...... 更夫丁九成了第三个受害者。 他巡夜时总觉背后有人,可回头只见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起初镇上的人只当他吹牛,毕竟他就是个不着调爱哄骗小孩的人。 直到某个雨夜,他的影子突然自己站了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清晨,早期的镇民发现他蜷缩在街角,全身完好,他却疯了似的抓挠地面:"还给我!把影子还给我!"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在被太阳照射后,他竟然直接化作一具干尸。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太阳一晒就成了干尸,对此所有人才相信丁九的话。 而最近出事的是玉香园的姑娘们。 她们夜半总能听见窗外有人轻唤闺名,开窗便见一位俊俏书生立在月下。 跟着书生去的姑娘,第二天准会消失,再找到时已成了后山枯树上的人皮,风一吹,晃晃悠悠像面旗。 后来就变成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会被带走,有个胆大的丫头假装被迷惑,偷偷跟着书生而去。 这个姑娘就是李启的妹妹,叫李雪茹,她到破庙,只见供桌上摊着张新鲜人皮,而一只白毛老鼠正用爪子蘸胭脂,往皮上画眉眼…… 她尖叫一声那老鼠竟然回过头来,眼睛一瞪,猛地朝她扑过去。 好在李启发现不对劲带着几个青壮男子追了去,这才把李雪茹带回,只是李雪茹似乎是因为惊吓过度,变成了傻子,一天到晚都不再出门。 周珏惊讶于小小镇子竟有这般多邪祟,“可否带我到井边一观?” 徐先生立马点头:“自然可以,殿下这边请。” 一路上周珏了解到这口古井已经存在许多年。 古井在镇子中央的老槐树下,井口青苔斑驳,缠着几缕褪色的红布条,像是某种陈旧的封印。 周珏俯身查看,指尖刚触到井沿,便觉一阵刺骨寒意顺着经脉直窜上来,耳边骤然响起女子凄厉的哭嚎声。 "殿下当心!"徐先生急忙拉开他。只见井水深幽,平静的水面浮现出一张人脸,黑洞洞的眼眶里爬满水蛭。 “我不嫁......我不嫁.......” 第30章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还好这只是虚影,不过片刻它便消失不见。 邪祟并非可以直接附体,比如李启这种正气缠绕的人邪祟就无法近身,它能作祟成长,必然是有所依附。 周珏目光沉沉看向徐先生:“徐先生不然给我讲讲她这句.......不嫁,是何意思?” 徐先生叹了一口气。 "之前..."徐先生声音发颤,"镇里闹旱灾,神婆说要用新嫁娘祭井..." 周珏听得皱眉,原是害了一妙龄女子,怨气不散,如今邪祟附身害人。 就在这时井中突然伸出惨白的手臂,五指如钩抓向徐先生心口! 周珏手中青光闪过,那手臂断落井中,竟化作一群红眼水鼠四散奔逃。井底传来"咯咯"笑声:"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不如下来陪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声音渐渐消失,此刻已是傍晚,阴风阵阵。 周珏冷笑:"万事万物皆有因果,那神婆呢?" 这时的槐树阴影里,渐渐浮现出一道红色的模糊身影——是李启的姐姐。 她穿着红色的绣花鞋,脚不沾地,脖颈都缠着相同的红布条,呢喃:"郎君生得好,主人喜欢,愿主人与郎君永结同心......." 周珏从系统空间中拿了一根玉簪,簪子直直射向虚影,影子惨叫一声,化作黑雾。 周珏看向这一棵老槐树,“这槐树多少年了?” 徐先生看了周珏的手段,心头一跳。 那可不像武者的手段! 于是他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回殿下,这槐树距今已有两百年有余。” “嗯。”周珏点点头,上前摸了摸槐树粗糙的皮。 “检测到三十点灵意,请问宿主是否提取?” 周珏看向徐先生,“这邪祟并未彻底除去,这天也快黑了,今夜我便在此等待邪祟现身,你且叫人把神婆押送至此,便叫那李启押送吧,对了,记得叫百姓关好门窗。” “是,多谢殿下!” 玄月高悬,夜风泠泠。 李启把神婆打晕扔在绑在槐树上周珏便叫他先回去,毕竟是普通人,周珏不想多生事端。 少年在槐树下打坐,夜风掀起少年乌发,古井口出现一缕缕黑发,黑色长发宛如有生命一般,朝着周珏而去。 就在长发快要碰到周珏的衣裳那一刻,周珏并未出手只是淡淡道:“出来吧。” 黑发微微一顿,随即井口出现一截红衣,那红衣如血,在月色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接着井口缓缓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漆黑如墨,轻轻搭在青苔斑驳的井沿上。 “小郎君……好生敏锐,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 黑发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惨白的脸——柳叶眉,瓜子脸,可那双眼睛却漆黑无光,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半点月色。 她半倚在井边,红衣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可若细看,便能发现她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水泡烂的纸人,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周珏依旧闭目打坐,纹丝不动,只是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姑娘深夜扰人清修,不太合适吧?” 红衣女子低低一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却又带着森森鬼气:“小郎君在此打坐,不就是为了等我吗?”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井沿,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 “我就知道小郎君也喜欢我~” 周珏不语,这邪祟哪来的自信? 遇见的美人没一个看上他,这鬼怪邪祟倒是挺喜欢他。 谢谢,这桃花运他不想要。 话音未落,她骤然逼近,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黑发如蛇般缠向周珏的脖颈! 周珏的指尖不知何时抵在了她的眉心,一缕淡青色的光如锁链般缠绕住她。 “抱歉,我年纪尚小,还不打算娶亲。”他睁开眼,眸中冷意凛然,“你被人迫害,怨气难消,我将助你重入轮回。” 红衣女子瞳孔微缩,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 “你想如何?”她幽幽道,“我的怨气消不了。” 周珏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只杀当年害你之人,我懒得管。可你被邪祟寄生,杀害无辜——” 他指尖青焰骤燃:“那我便只能让你魂飞魄散了。” 红衣女子厉声尖啸,整口古井的水瞬间沸腾,无数黑发如利箭般刺向周珏! 但无用,火焰如烧干草一般,将她吞噬,最后一抹黑雾散去,一缕幽光朝井中而逃,“这样都不死,看来在槐树下修行过的确实不同凡响。” 周珏手一扬将神婆丢进古井,随即口中念诀,一股气旋凭空而起,形成一把长剑刺向古井。 怨念难消便把这因果一起灭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一切归于平静。 藏在暗处的李启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惊。 这是武者吗? 显然不是! 周珏淡淡的朝李启的藏身之处瞥了一眼。 李启咽了咽口水,从黑暗中走出:“拜见九殿下!” 周珏淡淡点头颔首,“你妹妹在何处?或者你可知那破庙位置?” 李启连忙回答:“我妹妹在家中,那破庙的位置我知道。” 周珏颔首:“敢去吗?” “敢!殿下是要去破庙?” 周珏颔首。 李启站直身子,立马应道:“殿下请跟我来。” 第31章 人面白皮鼠 这破庙离镇子挺远,他们走了一段路才到。 入目的是一片荒山,枯木虬枝扭曲似鬼爪。 山道早被野草吞没,唯余几块残碑斜插土中,碑文风化难辨,裂纹里钻出暗绿的苔藓。阴风穿谷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啸声,卷起地上碎骨——不知是兽骨,还是人骸。 “破庙在这?” 李启解释道:“在半山腰上,这儿以前是乱葬岗,山路不好走,殿下慢些。” 清泠泠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寒鸦乱飞,偶尔发出一声尖锐沙哑的叫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周珏跟随李启一起走到破庙前,这破庙孤零零的立于山腰处。 半扇山门歪斜欲坠,朱漆剥落如凝血。 门额上"慈航普渡"的金匾只剩"慈"字尚存,蛛网在残缺的笔画间织成灰帘。院中古柏早已枯死,树干中空如巨口,宛如要吞噬凝望它的人。 夜鸦在空洞的树腹里筑巢,被脚步声惊起时,黑羽纷飞如撒纸钱。 这个破庙处处都透着诡异荒凉。 周珏踏步进入庙中,只见神龛倾塌,佛像头颅滚落在地,泥塑的面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狰狞。 供桌上还有个腐烂的苹果,烛台锈蚀成赤黑色,半截残蜡凝成扭曲的泪痕。 墙角堆着破蒲团,棉絮外露如腐尸肚肠,几只灰鼠正啃咬散落的一经卷——泛黄的纸页上"阿弥陀佛"四字,正被鼠齿撕成碎片。 周珏的目光最终落到那腐烂的苹果上面:“这里可有人来拜祭?” 立启蹙眉,“没有啊,这破庙荒废好多年了,尤其是出现那件事后,这里更是连乞丐也不来。” 周珏目光下移,供台上盖着的供布下半掩着一个香炉,炉中还有半截未燃断的香。 周珏眼眸微眯,越看上方那莲台越不对劲,他掐指一弹,一缕青焰射向莲台。 “吱吱------” 属于老鼠的独特叫声响起,白鼠被青焰灼伤从莲台上滚了下来,它滚了几圈落到李启脚下,李启吓得大跳,连忙跳开躲到周珏身后。 原本他是打算往外跑的,但是白珩就站在门边,这致使他收回脚步换了个方向。 白珩自门外走进,老鼠的绿豆眼看向白虎,随即一阵瑟缩。 “你是什么鬼东西?”白珩居高临下的看着老鼠。 老鼠尖叫一声,“我才不是鬼东西,我是这儿的山神! “呵呵,山神?就凭你?吾乃鬼葳山霸主也不敢称自己为山神,你竟然敢自称山神,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珩每朝老鼠走近一步老鼠就瑟缩一下。 周珏并没有直接出手击杀老鼠,这老鼠虽然邪性,但却不是邪祟。 只是……..这老鼠涂脂抹粉的模样……..竟比恶鬼还要恐怖几分。 周珏此刻开口道:“说吧,为何引诱那些女子来此杀害她们?” 老鼠闻言一怔,随即大喊冤枉。 “道长冤枉小的,小的只是捡了那书生剥掉的皮罢了,小的太想修炼成人形了,但是修炼太难,我只能捡起那书生丢掉的皮,自己画一张脸,然后用来收藏。” 周珏闻言定定的看着老鼠,白鼠瑟缩一下,随即跑向莲台,一阵窸窸窣窣之后白鼠艰难的从莲花台后拖出几张人皮。 可以看出有几张是人脸,有几张则是其他地方的皮,只不过被用胭脂画上了一张人脸。 周珏忽然笑了,白鼠痴痴的看着周珏,周珏的皮囊无疑是它见过最好的,只是这笑容却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周珏朝白鼠走近一步,“你且说说那书生是哪里来的?可是有人跟着他来过这破庙,那人指认书生就是破庙的,在夜里引诱女子来这破庙,你如今却喊冤枉?” 淡青色的长剑直指白鼠,“你最好能推得干干净净,否则你这小命也就只能到这了。” 白鼠颤颤巍巍的说道:“那书生是打算去上京赶考的书生,但是不知是得罪了谁还是怎么的被人弄死丢在山下的乱葬岗,原本也只是怨气难消,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变强。” “就连小的也不敢随意招惹他,他杀了好几个镇上的女子了。” 周珏的长剑并没有因为老鼠的解释而有丝毫停顿,剑尖向着老鼠再次进了一分,老鼠以十分人性化的姿态跌坐在地上。 “道长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呀!您不要杀奴家啊!” 周珏的挑眉:“我不是道士.......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只公的吧?别做出这副姿态,有点恶心。” “嘤嘤嘤.......谁叫那书生只勾女子来,不然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嘛。” “行了,可有法子找到书生?” 白鼠大着胆子用前爪把剑移开一点:“大人的意思是找到书生就放过我?” 周珏没有直接答应:“看你表现。” 白鼠猛地窜起来,对着周珏叩拜:“感谢大人不杀之恩,小的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 周珏陡然面色一沉。 白鼠立马改了说辞:“唯有为大人鞍前马后,做大人的小跟班,以此来报答大人的不杀之恩!” 白珩听得蹙眉,它两步上前一巴掌把白鼠拍飞,白珩这一掌力道不轻,白鼠精"吱"地一声惨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撞在墙上,又软趴趴地滑落下来。 "你、你......"白鼠精瘫在地上,爪子颤抖地指着白珩,气得绒毛都炸开了花,"你这只臭老虎!你竟敢当着大人的面伤我,我还要为大人办事呢!" 白珩冷哼一声,蓝瞳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再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白鼠精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凶什么凶,不就是怕我人见人爱跟着大人自己会失宠嘛,小心眼儿......" 见白珩眼神更冷,它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谄媚地凑到周珏脚边,"大人,咱们这就去找那书生?" 周珏看着这一虎一鼠的互动,嘴角微抽。 他揉了揉眉心,道:"带路吧。" "好嘞!"白鼠精立刻精神抖擞,它人立而起,前爪相握,鼻头耸动几下,"那书生没出去的时候就待在乱葬岗,不过今夜 估计不在,他身上有股特殊的胭脂味,是雨城县城南''醉香楼''姑娘们身上的......咦?" 它突然顿住,绿豆眼瞪得溜圆:"他回来啦!" 周珏和白珩对视一眼,“白珩你且看着点李启,我随它去会会那书生。” "有意思。"周珏轻抚剑柄,这把剑是他以青焰而凝,剑身通身青色,宛如佳玉一般,实则异物一沾身便会化作飞灰。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这书生........高级邪祟。" 白鼠精咽了咽口水,突然有点后悔掺和这事了。 “高级邪祟?” 这书生竟然这么强,它还未见过书生出手,它以为是书生怕它,不敢招惹它呢,原来是这书生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 它偷偷往后挪了挪,却被周珏冷冷扫了一眼。 "怕了?想跑?" 少年的语气称得上温柔。 "没、没有!"白鼠精欲哭无泪,"我这不是......这不是想给大人探路嘛!" 周珏轻笑一声,抬脚往山下走去:"那还愣着干嘛,哪有带路的走后面?" 月光下,白鼠精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脸玩味的周珏。 白珩看着周珏一人一鼠下山的背影恶狠狠的瞥了李启一眼。 都怪这凡人,也不知道跟来干嘛! 那鼠精如此花言巧语,若是先生被它诓骗了该如何是好? 现在先生让它在这看着一个凡人,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李启被白珩一记冷眼扫过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也不知为何这白虎突然看他不顺眼。 这白虎也是神异,竟然能口吐人言,还有那老鼠,一只老鼠竟然也会说话。 不过那老鼠必定是妖精,长得太难看了,白虎这般神异的定然是传说中的神兽。 白珩不知李启所想,它只觉得这弱小的人类越看越烦! 周珏跟着白鼠来到一土包前,这土包甚至不像坟,前方立着一块未刻字的木板。 常年累月的侵蚀让木板变得腐朽,只剩半截插在土堆上。 “大人,就是这里了,这土堆是路过的路人给他立的,见他一介书生,不忍他曝尸荒野,就给他挖个坑埋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这木板上什么也没刻。” 周珏看了土堆一眼,淡淡道:“出来吧。” 一道黑影闪过,黑雾从坟堆里冒出,待黑雾散去便出现一个身着长裳的青年。 第32章 薄情恶毒女 书生并未直接攻击周珏而是对周珏行了一个书生礼:“不知小公子寻我何事?” 周珏看他一副颇有礼貌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你杀了那么多女子,竟不知我寻你何事?” 书生闻言表情呆滞,良久,他似是刚刚想起什么,蹙着眉道:“那是她们该死……该死……” 长剑直指书生脖颈,“她们从未得罪过你,也不知是哪里该死?” “哼,我本苦读多年想去上京赶考,谁知路过那雨城破庙遇见一位躲雨的姑娘,她赠我手帕银两,说资助我,让我日后高中娶她,谁知第二天我便被她父亲派人乱棍打死扔到了这乱葬岗!” 周珏闻言微微挑眉,书生面上的恨意似要凝成实质,“这般薄情恶毒的女子害死了我,我难道不能报复?” “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不去寻你的仇人而害镇子里的无辜女子?” 书生垂眸,指向那快要腐朽的半块木头无名碑,“这为我敛尸的女子便是那镇子里的玉香园的姑娘,但是她被里面的人害死了,我要替她报仇,而且我即便离开也只能去她去过的地方。” “所以你就杀害镇子里的姑娘?” 书生面色变得阴沉:“我能寻到她们那么说明她们和我的恩人都有接触,她那么善良的人,她们不救她就该死!” 周珏看着宛若癫狂的书生眉头微蹙:“万事皆有因果,你杀了很多人,今日留不得你了。” 书生突然咧嘴一笑:“就凭你?小公子未免太过自信了。” 周珏眸光中划过一抹冷意:“那便试试。” 书生广袖一振,风沙四起,地面陡然裂开,数十具腐尸破土而出。它们眼眶里爬满蛆虫,却整齐划一地朝书生跪拜。 周珏看着面前的场景,这些东西好像丧尸,果然每个高级邪祟的能力都不一样。 东风村的还算不得高级邪祟但是可以制造幻境,乱人心智,鬼葳山的狐狸可以控蛊,控制城主等人为它做事。 而面前这位可以控制腐蚀尸。 书生抬手间,腐尸如提线木偶般跃起,指尖弹出漆黑利爪,腥风直扑周珏面门! 周珏剑尖轰然燃起青焰,火舌如龙卷过尸群。焦臭弥漫中,他旋身劈向书生,却被对方以极快的速度凭空消失,刺了一个空。 "太慢了。"书生轻笑,扇骨突然迸出骨刺,直取周珏咽喉。 周珏侧身躲过,指尖一滴鲜血准确无误的落到书生的额间。 强烈的灼烧感染书生尖锐大叫,那滴血却突然燃烧了起来,青色火焰顿时席卷书生全身,“啊——” 书生子安地上不停的打滚,试图以此来把火焰熄灭。 只是没有任何作用。 “我错了,小公子,我错了,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做事,任你差遣!” 周珏淡淡的看着挣扎的书生,“哦?那你先说说镇上那夺人影子的邪物在哪里?” 书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道:“在县里,在醉香楼!” “哦,那便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了。” 比起一个随时可能背叛的邪祟下属,他更需要的是名望值,目前他只有御风诀一本功法,终究还是不够用。 书生没来得及骂周珏,因为火焰在周珏话落之后直接就把书生烧做一团飞灰了。 “哇~大人简直太厉害了,真是让小的敬佩的五体投地,小的真想要以身相许…….” 白鼠话说了一半,随即脖子上便绕了一圈淡青色的火焰,它顿时噤若寒蝉一动不动,像一个木偶似的。 周珏居高临下的看着它:“现在到你了,告诉我,你如何开启修行之路的?” 白鼠的绿豆眼中留下泪水,“大人——好狠的心~” 周珏蹙眉,这鼠精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圈围绕着鼠精的火焰顿时小了一圈,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啊!大人,其实小的只是在以前这破庙还有点香火的时候在这背后躲着偷香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小的太聪明,慢慢的就会说话了。” “香火?” 周珏陷入沉思。 “对!大人这般厉害,救了那镇子里的人,就该让他们为你修神像,日日点香拜祭,这样大人肯定会更厉害的!”白鼠十分殷勤的建议道。 这破庙即便是以前香火应该也不行,但是这白鼠却可以借此修行,那么他呢? 李启跟着白珩一起下山正好听见白鼠的话。 今夜所经历的一切都颠覆了他的认知,原来在他们眼里强大不可反抗的怪物在九殿下手中过不了一招。 他正了正神色:“殿下!小人愿意为殿下供奉香火,殿下救了我们一镇的人,相信镇上的人都会很乐意。” 周珏看向李启,心中略微思考了一番。 最后他点点头,拿出那已经被提取了灵意的梨花木簪,“你且回去把簪子给你妹妹佩戴,三日后便会恢复清醒。” 李启看着木簪,随即下跪:“多谢殿下!” 周珏让白珩送李启回去,白珩走之前狠狠的警告了白鼠一眼,随即带着李启离开。 等白珩回来,周珏办打算直接去雨城,这雨城是边和县人口最多的一所城池,也是周边 百姓口中的县城。 “大人!你不要杀我呀,小的可以在这里给您监工!” 这鼠精并未害人,杀与不杀取决于周珏的一念之间。 绕着鼠精脖子的火焰熄灭,鼠精顿时眼睛一亮:“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小的日后一定为大人尽心尽力的办事!” 周珏淡淡的点头颔首:“你且记住,不得欺压伤害普通人,如今世道大变,你得了机缘能修行,修行一事急不得,等着破庙修整好了,你便在此继续修行。” 白鼠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那大人还会回来吗?” 周珏笑了笑:“你猜。” 月色清冷,周珏借着月色慢慢走着,白鼠看着周珏的身影正在思考要不要死皮赖脸的再试试能不能让这位大人带上它。 突然一阵寒意袭来,“啪”的一声,它被白珩一巴掌直接从山脚拍到了山腰破庙外那枯死的古柏树下。 白珩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尾巴翘了翘,追上周珏。 “回来了。” “嗯,那镇子上的人还非得留我,拿出些肉来,但我没要,还不够我塞牙缝呢,看他们那面黄肌瘦的样儿还是把肉留给他们吧,我随便在哪抓点啥都能吃饱。”白珩微微俯下身子等周珏上去。 此刻的鬼葳山可谓灯火通明,到处晃动着火把。 周泓月自城主杜秋的下属那里得知城主经常到鬼葳山中去,他怀疑周珏若是没死那么很可能在山中。 只是如今半月过去,没有看见一点儿人影,倒是在山洞中找到了周珏消失时穿的衣裳。 人却是不知所踪。 那山洞中甚至还有一口大锅。 周泓月不敢往下想,这时周翎骑着马靠近。 “大皇兄可还要找?”周翎看着周泓月挑眉,随即道,“小九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死不了的。” 他眸光中闪过一抹兴味,废物皇子? 恐怕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第33章 偷影贼 周泓月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周翎一眼,随即他转身上马离去。 已经半个月了,还是没有找到,即便是死了也该有尸体的,可是周珏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翎见人走了也跟上去,周珏失踪了父皇生了很大一通气,不过怪的是周泓月。 斥责周泓月把周珏带去西山围场,由此引发这么多事端。 虽然自己也被批评了一番,但是主要责任不在他。 父皇命令他们两人把周珏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周泓月的一万精锐找了半月,也只找到周珏之前失踪穿着的一套沾满血的烂衣衫。 周翎觉得周珏必然没死,这是来自他和周珏接触后对周珏能力的肯定。 那只恶劣的兔子可聪明着呢。 周珏带着白珩一起到了雨城,他们一路慢行,到雨城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周珏让白珩化作小猫大小,雨城和寂林镇不一样,这里的人很多,周珏不想多生事端。 醉香楼是一处吃饭的地儿,但是又与普通的酒楼不一样,这儿似乎比普通酒楼要高档一点,因为此处是文人墨客的最爱。 白珩变小之后周珏直接把它提起来抱在怀中,毕竟太小了别一会儿被人踩到了。 白珩老老实实的待在周珏怀中,一双蓝色的眼睛四处瞧,周珏刚走到醉香楼门口小二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哟,这位客官里边请!您是头一回来吧?咱们这儿有上好的竹叶青,还有新到的鲈鱼,鲜嫩得很!" 周珏微微颔首,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楼内,“嗯,你怎的知道我是头一回来?” “嘿,小的记性好着呢,像您这般好容貌的公子,来过一次我定然忘不了!” 醉香楼内装潢雅致,檀木桌椅错落有致,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几处屏风隔出私密雅座。文人墨客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吟诗作对,或低声谈笑,看似寻常,却隐隐透着一丝古怪—— 太安静了,文人墨客讨论学问诗词可不会这般小声,谈笑间连杯盏碰撞声都极轻,仿佛所有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白珩在周珏怀中动了动,小声道:"有血腥味儿。" 周珏指尖轻抚过它的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随后对小二道:"二楼可还有雅间?" 他扔给小二一粒碎银,小二顿时更加热情,笑容更盛:"有有有!客官随我来!" 小二转身朝楼上走,原本笑着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嘴角一笑一收,动作有些机械,像是设定好的表情。 周珏坐到二楼雅间,这间临窗,视野极佳,能俯瞰整条街道。 周珏刚坐下,忽觉怀中白珩浑身紧绷,蓝瞳死死盯向屏风后的阴影处—— 白珩小声道:“先生!那道屏风上那个女子的影子在动!” 屏风上是一幅美人月下起舞图。 周珏听到了白珩的声音,但是他继续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清香氤氲,周周抬手端起那白玉杯,放置唇边。 此刻屏风上的影子慢慢的顺着屏风到地上,这不是人的影子,而是一团浓稠如深红墨色的雾气,边缘不断扭曲,像是活物般贴着地面游走。 周珏眸光一冷,指尖轻敲桌面,一缕淡青色藤蔓悄无声息地蔓延过去。 然而,那影子似有所觉,竟猛地缩回屏风后,消失不见。 白珩低声道:"它跑了。" 周珏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对小二道:"再上一壶竹叶青,配几样招牌小菜。"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应声退下。 酒菜上齐后,周珏并未动筷,而是静静等待。 那东西大概是还要来的,果然,不多时,隔壁雅间传来一阵轻笑,随后是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姑娘,这诗可还入眼?" 接着,一道娇柔女声羞涩回应:"公子文采斐然,写的诗句自是极好。" 话语刚落,另一边的雅间又传来两男子吵架的声音。 白珩眯起眼:"那吵架的男的和隔壁做诗的男的声音怎么一摸一样啊?" 周珏冷笑:"装神弄鬼。" 他指尖一弹,一道无形青光穿透屏风,直击隔壁! "啊!"一声惨叫响起,接着是桌椅翻倒的混乱声。 周珏起身,快速走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名白衣书生跌坐在地,面容扭曲,而他对面的"女子",竟是一张悬空的人皮! 人皮的五官还在蠕动,嘴角扯出诡异的笑:"被发现了呢……" 周珏冷冷的看向那人皮,鼠精说它捡了几张脸,另外的几张则不是,所以它才自己画上去。 如今看来,它捡到的那几张大概率是看不上被扔掉的。 书生惊恐后退,指着人皮尖叫:"你、你不是云儿?!" 人皮咯咯一笑,突然扑向书生,将他整个包裹住!书生的影子在地上疯狂挣扎,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撕扯,渐渐脱离他的身体,被人皮吞噬! 周珏看着惨案发生在他面前但是却没有出手,因为这人皮怪物属于大凶级别,没有狐狸厉害,但是很邪性。 只见书生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又活了过来,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张女子的脸,真是刚刚那张人皮上的脸。 看着诡异极了。 白珩从他怀中跃出,身形暴涨,恢复白虎真身,一爪拍向人皮! 人皮尖啸一声,化作红雾散开,倒是书生的身体被拍飞到墙上,而人皮则又在另一处凝聚,声音怨毒:"多管闲事!这些贪花好色的负心人,活该成为我的养料!" 周珏拔剑,剑光一闪,直斩红雾:"执迷不悟!" 尖锐沙哑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执迷不悟?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激斗中,人皮被长剑刺穿,青焰包裹着人皮,人皮被灼烧成灰烬,红雾被迫现出原形是一缕残魂! 周珏眸光一闪,竟是比那狐狸还要难杀几分! 周珏怕它逃跑,不想多生事端,剑诀一引,青光化作锁链,将红雾死死捆住。 红雾挣扎嘶吼:"你杀不了我!只要时间还有贪嗔痴念,我就永不消亡!哈哈哈哈........" 周珏看着不停挣扎的红雾,淡淡道:"那就让你永远沉睡。" 他指尖凝出一滴血,射向红雾,瞬间,红雾如遭雷击,惨叫着消散于无形。 而书生的影子缓缓回归,但他面色灰败,显然已被邪气侵蚀殆尽,命不久矣。 白珩变回小猫大小,跳回周珏怀中,懒洋洋道:"先生,走吧,这儿酒菜都凉了。" 周珏瞥了眼瘫软的书生,转身离去。 这儿的动静不小,按理说其他人应该被声音惊到,四散而逃才对,可是等周珏走到楼下发现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他刚刚进入酒楼大门时一摸一样。 这时刚刚个小二看见了他,他连忙上前道:“客官第一次来吧,楼上请啊!” 周珏眉头微蹙,没有再搭理小二而是快步走出了翠香楼。 不对劲! 他来的时候是直奔醉香楼的,根本没来得及去城中转转。 周珏站在街上,发现大多数人都表情木讷,匆匆赶路的人面无表情,脚步飞速,街边叫卖的人重脸上的笑和叫卖声都在一直不停地重复。 “先生,我们来的不是雨城吧。”白珩小声道。 周珏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面色严肃:“白珩恢复你原来的大小。” 白珩闻言一跃跳到街上,恢复原来大小时它还怒吼了一声,往日可震慑山林百兽的呼啸声在此刻竟然没有惊起一点水花。 周围的人各自走各自的,他们似乎是没有看到白珩似的。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周珏想到了东风村。 或许,这就是雨城,又或许这只是影怪的域。 比起前者周珏更希望这是后者。 若是前者.......那说明这一城的人早就已经没了。 那书生杀女子剥皮是给了这影怪。 第34章 空城 周珏眸色骤冷,指尖轻抚剑柄,低声道:"这影怪的域……" 眼前这座城,真实得可怕——他能闻到蒸笼里包子的香气,能听到布庄伙计拨弄算盘的脆响,甚至能感受到微风拂过面颊的凉意。 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意味着,整座城的人……可能早已不是活人。 白珩鼻尖耸动,忽然压低声音:"先生,有血腥味,很淡,混在胭脂里。" 周珏顺着它的视线望去,街角处,一名青衫书生正摇着折扇,含笑与卖花女搭话。 书生买了卖花女的所有花,和卖花女调笑了两句就离开了。 那卖花女生得清纯可人,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周珏看向那卖花女,这卖花女不一样,她身上有种其他人没有的生气,这大概是整座城中唯一的活人了。 周珏示意白珩变小,白珩变作白猫大小,跳上屋顶,一人一“猫”不动声色的跟在卖花女身后。 卖花女一路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一间挂着"锦绣坊"匾额的铺子前。铺内昏暗,隐约可见架子上挂满精美的绣品,可若细看,那些"绸缎"竟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白珩跳下屋檐,走到周珏脚下,喉咙里发出低吼:"先生,那不是刺绣,是皮!" 周珏一脚踹开店门! "哗啦——" 架子上悬挂的"绣品"被风掀起,露出真容——数十张完整的人皮,有男有女,有的还被精心绘上了眉眼,嘴角含笑,栩栩如生。 一白衣女子站在里间,手中针线未停,正将一张新鲜的人皮往木架上绷紧。 见有人闯入,她不慌不忙地抬头,看见周珏时眸光微亮,语气温柔:"小公子想买什么料子?新到的云锦,很适合做衣裳。" 周珏剑锋直指她咽喉:"你拿人皮当布料?" 女子轻笑:"这话说的……小公子不是雨城人士吧。" “咱们雨城人人人都爱在我这买东西,就你瞧不上~他们可爱极了我画的脸。” 周珏看着一屋子人皮和女子的脸微微垂眸:“倒不是瞧不上,只是这里没有我喜欢的,不知老板这还有其他的吗?” “有啊,不想原来小公子竟还是个眼光高的。” 女子把周珏带到后屋,没想到这儿竟有一口井,井水黑如墨汁,水面浮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原来如此……"他猛然醒悟,"整座城的人,影子都被这口井吃了,变成了活死人,再由你控制是吧?" 活人无影,便成了行尸走肉,日复一日重复生前的日常。而那书生,则是这女子的邪祟的傀儡,专挑女子剥皮,为的是给邪祟"缝制"新衣。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面容秀美,皮肤白皙,确实是个美人,只是不知是多少姑娘的命换来的。 “对啊,他们可喜欢我这店里的皮了,有的人还想买回他以前的皮,可惜有的坏了。”女子突然尖笑:"不过你现在知道也晚了!" 她猛地跳入井中,下一刻井水沸腾,无数影子手攀出井沿,他们像泛滥成灾的蟑螂从井口乌压压的一片爬出。 他们像是影子兵团一般,冲向周珏和白珩。 整座城骤然寂静,天色变得暗沉沉的,无风无雨,一片死寂。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睛望向周珏。 饶是白珩也浑身毛发炸起:"先生这怎么办?" 周珏却笑了。 或许刚刚那人皮邪祟算是大凶,但这影怪真身算是圣级中极强的邪祟了。 因为她的影子兵团全是一个个的邪祟,若是杀光,不敢想他将拥有多少名望值! “白珩,去躲着,不要出手。” 他反手割破掌心,鲜血顺着剑刃流淌:"一切交给我来解决。" 血珠坠地的瞬间,整条街道的地面亮起青色阵纹,一个青光构成的八卦阵以周珏为中心,向四边散开,连天幕都成了青色。 影子兵团嘶吼着扑来,却在触及青光时的瞬间灰飞烟灭。 那些被吞噬的影子纷纷解脱,化作流光消散。而城中"居民",则如沙砾般崩塌,露出真容早已是一具白骨。 天下起了雨,雨势很大,但是周珏身上却未沾湿半分,少年持长剑而立,他的对面是白衣女子,两人四目相对,周珏正打算出剑,突然被一女子的声音打断。 少女身上被雨水打湿,手中拿着把刚收拢的油纸伞,伞尖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姐姐!有客人来啊!” 这便是周珏跟踪的那名卖花女。 少女虽是在和女子说话,但是眼神却没离开周珏半分,她面色微红,随即想到什么,立马撑起伞走到女子身边。 “姐姐,你怎么在这淋雨啊?” 女子看见少女时顿时收敛了全身锋芒,她看了周珏一眼,“这位小公子是来买花儿的,但你不在,所以我便让他等等。” 少女一听面色微红,随即眼带歉意的看向周珏:“对不起啊,我今天的花儿卖完啦。” 周珏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少女是整座城池中唯一的活人了。 “无碍,你不必道歉。” 看着少女含羞带怯的模样女子皱了皱眉:“小梨,下雨了,快去收衣裳,我送送这位客人。” 小梨离开后,女子立马又变了脸色:“你跟踪我妹妹来的这里?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许伤害她。” “可以,但你得告诉我,这雨城究竟怎么回事。” 女子轻笑:“你不是都知道这是座死城了吗?还问什么。” 周珏挑眉:“你若不说,我就杀了她。杀你或许不容易,但是杀她.......易如反掌。” 第35章 黑蟒 “你们在说什么呀?” 画梨蹦蹦跳跳的从门后跑出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她看向女子,乖巧道:“阿姐,衣服已经收了。” 然后看着周珏,一双杏眼眨了眨:“公子从哪里来的啊,对啦,我叫画梨,这是我阿姐,画荷,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啊?” 周珏淡笑:“王玉。” “哦,公子可比玉好看,简直就像画里面的人物,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周珏微微垂眸:“姑娘生的也好看。” 少女看向周珏,“王公子不如留下吃个饭吧,我做饭可好吃了。” "好啊。"周珏笑着应下,袖中手指却悄然掐了个诀,一股淡淡的风吹向画梨。 画梨转身去灶房时,裙摆拂过门槛,周珏瞳孔微缩,那青布裙下,竟露出一截暗黑的蛇尾鳞纹,转瞬又恢复成素白罗袜。 白珩蹲在周珏脚边:"先生,我闻到一股子腥气,像是蛇…." 周珏蹲下身垂眸逗弄着凑过来的小白猫,指尖青光一闪没入“猫”身,"城西十里,你去看看可有什么庙,全部毁了。" 白猫突然炸毛,"喵呜"一声窜上院墙,跑的不见踪影。 画荷看着白猫消失在眼前,她道:“你那会说话的猫跑了。” 周珏无所谓道:“本就是路上碰见的,这猫儿聪慧,这被你吓着了,想走我也不能强留。” 画荷面色阴沉,“你以为它走的了?你最好去看看,否则这小白猫恐怕只能活到今天了。” “那便是它的命数该如此。” “你还真是冷血无情。” 周珏直接走到院子中那棵枣树下:“我答应了小梨姑娘吃饭呢,怎可言而无信的离开?” “画荷姑娘不如坐下…….继续刚刚的话题?” 画荷面色一冷:“我与你无冤无仇,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不仅灭了书生,还把我耗尽心血培养的影团给灭了,你也不必拖延时间,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你离开的,此地将是你的葬身之处。” 周珏并未搭理她的威胁:“这样说来那书生对你不忠心啊,是他告诉我让我去醉香楼的。” 画荷冷笑一声:“那书生本就是个爱占便宜,贪得无厌的蠢货,生前想攀附富贵人家的小姐,遇见个心眼黑的姑娘被打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这么厌恶他,这心眼黑的姑娘不会就是你吧?” 画荷冷笑一声:“我可看不上这种蠢货,那姑娘不是雨城人,只是家中有一旁支在雨城,她逗弄了那书生便离开了,杀书生的是那袁氏旁支。” “那你呢?屠城是为了什么?” 画荷闻言轻蹙眉头,“关你什么事?” “画荷姑娘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那是他们该死,种下因必要食恶果。” 周珏蹙眉:“总不该满城人都得罪了你。” 画荷轻呵一声:“一城恶人,死不足惜!还得多亏了他们把我活埋在极阴之地,才让我有机会报仇!” 又是一个怨念难消被邪祟附体的,这边境之地人做事儿未免太无章法了。 把妙龄少女活埋在极阴之地,也不知是哪个脑子里装豆腐的想出来的。 “为何要活埋你?” 画荷眸光一冷,像是咬牙切齿般说出原因:“祭祀。” “祭祀?” 又是祭祀,周珏常年待在上京,倒是没想到这边境之地还这么多邪教。 拿活人祭祀,这究竟是个什么组织,为何皇帝一点也不知道? “那你妹妹呢。” 说到画梨画荷的眼神顿时变得警惕:“我妹妹只是个普通人,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会叫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看画荷这副模样似乎真的以为她这妹妹只是个普通人。 “这祭祀我不是第一次碰见了,你可知他们祭祀的是谁?” 画荷轻蔑一笑,随即眼神一闪,划过一抹恐惧:“自是你招惹不起的存在。” “王公子,来先喝杯茶吧。” 画梨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茶,还有两个陶瓷杯子,她把茶壶放到桌上,给周珏倒了一杯茶。 周珏端起茶杯,茶汤澄碧,浮着两片茉莉花瓣。 他垂眸轻嗅,忽地一笑:"画梨姑娘这茶……倒是特别。" 画梨攥着衣角,面带浮红:"是、是后山采的野茶……公子莫不是嫌弃?" 茶气氤氲间,周珏瞥见杯底沉着几粒黑砂,这画梨当他是蠢货不成,下药都下不明白。 周珏轻笑,茶杯落到地上:“哎呀,没拿稳,实在是不好意思。” 滚烫的茶水泼在院儿里的青砖上,竟腐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丝丝……..” 屋顶突然塌陷,数百条条毒蛇窜入涌向周珏。 周珏倒是不惊讶,惊讶是是画荷。 画梨一跃到半空,眼中黑气翻涌:"公子既不肯喝,便换个喝法……" 她腹部裂开血口,无数藤蔓般的触手袭出,每一个触手都长着蛇头。 周珏旋身避让,剑锋斩断蛇头触手的刹那,画荷彻底变成一条巨蟒,只是这巨蟒浑身黑气萦绕。 “小梨?!” 画荷惊讶的同时眼中流出血泪,她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还是她的妹妹吗? “阿姐,等我日后再跟你解释,这小子有问题,主人吩咐,必须杀了他。” 周珏闻言淡笑:“杀我?凭你?” 实则在心底疯狂呼叫系统,“系统,我有多少名望和灵意值了?” 宿主:周珏 名望:5200 灵意:356 香火:2 功法:御风决(小成) 周珏看见香火时眉头微挑,应该是李启和他妹妹为他奉的。 “提升御风决!” “是,恭喜宿主,花费100点灵意,功法御风诀达到圆满。” 只见少年浑身气势陡然一变,红色的衣角偏飞,浑身萦绕着淡青色光芒。 "轰——" 只见周珏足下青砖寸寸炸裂,狂暴的气流裹挟着碎石冲天而起。 御风诀圆满之境,万物皆为可刃! 画梨所化的百丈黑蟒盘踞半空,蛇头触手喷出腥臭毒雾,所过之处梁柱腐朽、瓦砾成灰。 周珏却如鬼魅般穿行其间,红衣翻飞似流火,每一步踏出都在空中凝出风刃残影。 "风起!" 他并指如剑,千百道青色风刃凭空凝成,暴雨般袭向蟒身。 画梨无法抵挡,斩断万物的风刃袭向画梨,黑鳞鳞片崩裂间,露出皮下蠕动的蛆虫,一条一条攒动着,有的被击打成烂泥滚落到地上。 腐肉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地面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画梨巨大的身躯从空中坠落,击起一层灰尘。 画荷冲过去瘫坐在废墟中,却不敢伸手触摸画梨,她嘶声哭喊:"小梨!小梨!" 这时黑蟒眼中竟流出血泪,她看着面前的画荷,动作骤然一滞,随即猛地冲向周珏,并且在空中时蛇头突然发出少女尖叫:"阿姐快走!我打不过他,去找主人......" 话音未落,巨大的蛇口喷射着毒液,尖锐的毒牙齐齐咬向周珏! "晚了。" 周珏凌空而立,挽发的玉簪断裂,墨发在狂风中乱舞。 他浑身上下被淡青色的气旋包裹,身后凝结一条青色巨龙,巨龙冲向黑蟒,黑蟒哀嚎着寸寸崩解,漫天血雨和黑雾中,一道半透明的少女魂魄被强行剥离。 “小梨!” 青色锁链霎时间袭向画荷,和画梨的魂魄将她们困住。 少年红衣翩飞,凌空而立,宛若神灵。 “告诉我,你们的主人是谁?” 周珏看向被困住的画梨魂魄,却见她心口插着枚青铜钉。 “周珏认得这东西,这东西不该出现在隐山界这种地方的,夷灵大陆的邪修最爱用这东西,锁魂钉顾名思义,困住生魂,练就一个忠心的傀儡。” 周珏指尖一缕青光缠绕着那锁魂钉,随即收入系统空间。 "公子......"画梨魂魄渐渐变得透明,一双白茫茫的眼也变得清明。 她朝着周珏一拜:“多谢公子,其实报仇之后我便不想以此面貌活着了。” 画梨抬手放置额前,一点亮光出现,亮光逐渐变成一个圆形的光球。 “公子,我无法开口说出事情始末,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希望你能放过我姐姐。” 第36章 香火之力 画梨的魂魄渐渐消失,画荷崩溃大喊:“小梨!” 画荷想要去拉画梨的手,只是可惜画梨只是一具透明的魂魄。 画梨的指尖穿过画荷的手掌,像一缕轻烟般飘散。 她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忽然露出初见周珏那时的娇憨笑容:"阿姐,别哭呀……" 无论画荷如何哀求挽留,画梨最终消散。 周珏的手轻轻一挥,光球化作一道光屏。 光屏一闪,画梨在雨城从小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一一显示在了光屏上。 人群熙熙攘攘,画梨在街头卖花,卖完画回家,扑进画荷怀中,撒娇:“阿姐,今天我的花儿都卖完了!” 画荷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嗯,我家小梨真厉害!” ……….. 画面一转,画梨被按着跪在铁链锁着的青铜棺旁,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将一袭嫁衣的画荷推入棺中。 十五岁的少女拼命捶打棺盖:"放我阿姐出来!求求你们!呜呜呜……放我阿姐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戴着青铜面具,冷漠的说道:"能为主上的大业献祭,是她的福气。" 其他人在黑衣的命令下笑着封棺,"要怪就怪她八字至阴……而你们家中又只有两个丫头,要乖就怪自己命不好……." 画梨眼睁睁看着锁住画荷的棺材被一铲一铲污泥覆盖,而她却无能为力。 少女面色一冷,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杀意。 她突然抓起祭刀刺向族长,四周的人见状蜂拥而上,她却被乱棍打成烂泥。 最后被一脚坠入滔滔洪水,最后一眼望向青铜棺,血泪混着雨水划过脸颊:"阿姐……" 城外河边有一河神庙,虽然已经衰败,但是仍然有人在此供奉。 画梨残破不堪的尸体飘到了河神庙外被一枯木拦住,她的神魂不知为何聚起但是只能在河神庙内徘徊。 一夜,月色甚浓,一穿着道袍的人来了这河神庙,他问画梨想不想报仇,画梨答应了,于是他便拿出一个坛子,在里面捞出一具蛇的尸体,由此便有了后面的画梨。 …… 看了画梨的记忆,周珏陷入沉默,画荷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她以为自己与邪祟交易后出来杀了全城人把画梨放在自己的眼前,把她保护得很好。 “傻小梨……为什么不逃?” “不对,那群恶毒的人怎么可能让你逃跑呢……” 那穿道袍的人究竟是谁? 周珏发现通过画梨的记忆,自己根本看不清那道袍人的脸,画梨看着对方的脸只觉得对方的脸上蒙了一层雾气。 周珏蹙眉,这根本不是他看的书中的古武世界,这里邪祟乱生,妖孽横行。 周珏看向瘫软在地上的画荷:“你的主人也是这道袍人?” 画荷抬头看向周珏,突然她挥手拍向自己的头,一时间原本美貌的女子全身开始碎裂,针线缝补起来的皮囊四分五裂。 “你这是做什么?” 画荷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想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吗?如今小梨都不在了,我又苟活在世间做什么?” 周珏见状长剑刺破画荷的胸腔,“你身上邪祟附体,我送你一程,把邪祟灭了,好好去投胎吧。” 画荷化作灰飞,身上一团黑色的雾气也消散了。 “恭喜宿主,获得名望+1。” “系统,可有推荐的功法?” 脑海里淡蓝色的光球亮了亮。 “推荐宿主购买《神衍术》,以香火加持,修至圆满可窥万物本源,香火之力加持可斩妖弑神,但此术对宿主心境有限制,宿主心境若是不佳,将会遭到神术噬。” “就买这个。” “好,恭喜宿主使用5200名望值购买《神衍术》,购买成功。” 周珏顿时捂住心口,他此刻有点想吐血,5200?! “这么贵?你没坑我吧?” 蓝色光球转了转,“正版价格,童叟无欺。” “入门要多少灵意值?” “此术只能用香火愿力。” 好吧,他刚刚变得富裕的数值此刻又变成穷光蛋了。 “可以赊账把《神衍术》修到入门吗?” 系统没有回应他,周珏挑眉,看来是不行了。 画荷消散后整座城都显了出来,只是此处现在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周珏运起御风诀,不过片刻便到了那河神庙。 此刻的河神庙白珩站在庙外徘徊,他刚刚毁了两个破庙,唯独这个它竟无法进去,似乎有一层光罩把它隔离在外一般。 “怪哉~” 听见身后脚步声,白珩回头一看是周珏。 “先生!” 周珏看了眼这河神庙,淡淡的光罩把白珩排斥在外,看来这年久失修的庙宇以前香火很好,香火之力,白珩在此界便算妖,进不去。 画荷年幼时便常来烧香,坠入水中后魂魄不散徘徊在庙中。 “你且去寂林镇子让村长同雨城周边人,想搬到雨城的人可以搬到城中去。” 一座空城,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邪祟占据。 “是,先生。” 白珩转身离去,周珏迈步走入庙内。 他看着神龛上破碎的神像,以及案前不知放了多久的香,他上前上了一炷香,一时间无数光点涌现周珏。 “竟是香火之力?!” 光点消散后,神像忽的就碎裂成灰烬了。 画荷画梨两姐妹固然可怜,但入城的百姓也会被她们所害,他灭了两姐妹也算是救了很多百姓。 周珏看着化作飞灰的神像:“日后我会为你守护一城百姓。” 宿主:周珏 名望: 1 灵意:256 香火:102 功法:御风决(圆满)、《神衍术》(未入门) 寂林镇的镇口挤满了人,老村长颤巍巍看向巨大的白虎:"这……去雨城?" 白珩点了点头,“对。” 人群叽叽喳喳,几个猎户却嗤笑:"雨城?张三,胡九,好几个最近去了雨城就再也没回来了,我们去送死吗?" 徐先生和李启带着好转的李雪茹姗姗来迟:“住嘴,在胡说什么!” 徐先生呵斥那几个说话的男子。 徐先生在镇子上颇有名望,几个壮汉顿时闭上了嘴。 李启看向白珩后方,不见周珏的身影,他问道:“虎神,不知九殿下去了哪里?” 白珩很满意李启对他的称呼,那死老鼠都敢称山神,它一百兽之王自然要比死老鼠尊贵。 “先生在雨城等你们。” 白虎怒吼一声,虎啸声传遍百里,"即日起,迁居雨城受九殿下庇护,雨城内,邪祟不入!" 白虎口吐人言,爪尖轻划, "尔等需修建神庙供奉殿下,只需点香拜祭便可,此后雨城邪祟难侵。"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当夜,第一批大胆的村民战战兢兢踏入雨城。 他们一入雨城便听得周珏的声音:“我会在雨城待几天,直到雨城彻底运转起来。” 只见半空之中,周珏正以剑为笔,在长街的青石板上刻录出青色字迹“雨城”二字。 字迹亮了一阵之后又化作光点飘向城中四处。 “仙……竟是仙人!” “没想到老朽这辈子还能见到神仙!” ……. 李启被命为雨城城主,他的速度很快,第一座周珏的神庙在雨城立起。 百姓纷纷听从指挥去上香,不过一日周觉的香火值便可以提升《神衍术》了。 “系统,提升《神衍术》。” 只见周珏浑身金光一闪,淡淡的金光在周珏的筋脉中游走。 周珏看着城中百姓越来越多,他满意的点点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入石像眉心,"以我血为契,香火一日不断,邪祟一日不得近城,庇护之力会一直存在,护尔等平安。" 这些百姓并不富裕,所以周珏让李启修建石像便可,毕竟他要的只是香火之力。 三日后,雨城西市。 卖炊饼的王瘸子正跟人吹嘘:"那日我亲眼见着殿下一剑劈开乌云,嚯!比年画上的神仙还俊!" "吹牛吧你!"绸缎庄老板娘啐道,"昨儿送绣样去衙门,明明看到他在教娃娃们读书……" “不过搬入城中后却是再也没有怪事发生了,我终于睡了几夜安稳觉!” ……. 长街尽头,周珏一袭青衣负剑从踏空而行,向城楼方向而去。 "香火愿力……"暗巷中,一道袍微闪,转瞬消失。 第37章 威胁之意 是夜,周珏立在城楼眺望远方,白珩变做小猫靠着周珏,蹭了蹭周珏的衣袖。 周珏抬手摸了摸猫头,“怎么了?” "先生?"白珩跃上垛口,"要走了吗?" 周珏回头望向城中万家灯火,“走吧。” 白珩变做巨虎,他现在也更厉害了,因为李启在先生的石像下也修了它的,它就静静的趴在先生脚下,这些人拜祭的时候它也获得了些许香火。 一人一虎踏着月色,顺着碎石官道走向远处。 宿主:周珏 名望: 1 灵意:256 香火:1200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入门) 此刻上京陷入一片暗色,几乎是人人惶恐,九皇子失踪,大皇子和三皇子皆受罚,北境世子正在毫不避讳的问皇帝要人。 金銮殿内,死寂如坟。 往日唇枪舌剑的朝臣们此刻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压得极轻,生怕一个呼吸重了引得皇帝的不快。 龙椅上的皇帝半张脸隐在冕旒之后,指节叩击扶手的声响,像钝刀刮在众人脊梁上。 ——咚、咚、咚。 北境世子裴应雪立于殿中,霜色广袖垂落如云,眉骨生得极清隽,似松烟墨在宣纸上晕开的远山轮廓。 眼尾微挑的弧度含着三分矜贵,两分风流气。 他抬眸直视天子,一字一顿:“陛下,近四个月时间了,我那表弟没有一点消息,您不打算给我北境一个交代吗?” "放肆!"六皇子党羽、礼部尚书赵崇率先发难,"区区北境世子,也敢在御前对陛下不敬?" 裴应雪冷笑,“都知我那可怜的表弟自小体弱,大皇子却带其去西山,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陛下却只是罚他关十日禁闭......” "我那表弟也是可怜,你们若是容不得他我便带着他回北境,我北境三十万铁骑可护他一生周全。” 满殿哗然! 这裴应雪未免太不给皇帝面子了,众所周知,皇帝对北境最大的忌讳便是那三十万铁骑,裴应雪如此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便是敲打威胁之意。 若是北境以此为借口对朝廷宣战,那么....... 户部侍郎险些晕厥——北境上供占了朝廷四成赋税;兵部尚书攥紧笏板,北境铁骑的凶悍他比谁都清楚。 "呵。"六皇子周茂元忽然轻笑,"世子好大的威风,九弟是自己离宫的,又不是大皇兄绑着他去的,你却借此发难,莫非……" 他抚过袖口金线绣的云纹,"你们北境早与九弟暗通款曲?" 这话毒得很,既暗指九皇子勾结北境,又给裴应雪扣上"挟持皇子"的罪名。 "六弟慎言。"周泓月突然出声,紫眸冷若冰霜,"九弟失踪与邪祟有关,并非人为,裴世子担忧也情有可原。" 周茂元脸色骤变,这大皇兄怎么帮周珏那个废物说话? 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周珏吗? 难道自己不在上京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还有三皇兄,这个人平时最爱落井下石,今日也没开口,倒是自己成了出头鸟? 哼,竟然无端被这群人摆了一道,这个仇他记住了! 就记在周珏那个窝囊废身上吧,等他回来他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端坐于皇帝终于开口,声如洪钟:"行了,都闭嘴。" 冕旒玉珠碰撞间,众人窥见天子眼底猩红——这位帝王已三日未眠。 裴应雪看向皇帝,皇帝也定定的看着裴应雪。 "攻玉"皇帝竟唤了世子表字,"朕给你三千禁军,你自己去找,半月为期。" 他干瘦的手指划过龙金雕龙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茂元,你也去。" 退朝钟响时,暗潮已汹涌—— 裴应雪当庭顶撞皇帝,皇帝竟然没有怪罪他? 而且还唤其表字,给其军队,意在安抚! 周泓月蹙眉不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又是这句话。 周泓月长睫下的眸光微闪,小九对比父皇而言算什么? 真的是宠爱吗? 周泓月觉得皇帝更像把其看做一个宠物一个物件儿。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大殿此刻只剩庄严肃穆,他敲击椅子把手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蓝喜。” 蓝喜连忙靠近,“陛下,奴才在。” 皇帝闭着眸子:“也不知朕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蓝喜额角妙处细密的汗,皇帝此话应该不是对他说的,而是问皇帝自己。 只是他跟在皇帝身边七八年,皇帝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那问出自我怀疑的话。 蓝喜连忙答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自然是对的。” “是吗?” “裴世子这个年龄有些少年气是正常的,陛下不要为此生气......” 蓝喜的话被打断:“不,他这样挺好的。” 蓝喜有些诧异,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罢了,帝王心,他不好说,还是闭嘴更为妥当。 皇帝看向手边的龙纹,这个位置是他留给周檀的,也就是他真正的九子。 裴应雪作为北境下一代家主向着小九自然是好的,虽然他现在以为小九失踪了。 但是真正的小九已经在皇城了。 他倒是要感谢周泓月和周翎强行把昆仑首席弟子和周檀带回皇城。 他第一次见周檀便很喜爱,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吧,可惜做戏做全套,他不得不稍微罚他一下。 毕竟他对外是极其宠爱周珏的。 以前他与周檀虽有联系但也只是书信往来,这盘下了十多年的棋他不能让他人看出端倪。 因为自己这几个儿子都是狠角色,难保不会对周檀出手。 想到这他便想起了周珏,印象里周珏其实挺乖巧,但是他就是喜欢不上。 这个孩子,病弱不堪,性子懦弱,难堪大用。 当然,这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不需要一个可能会让他计划出现意外的傀儡,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小九还没回来时的挡箭牌。 裴应雪这般在乎柔妃的孩子,那么有北境支持的小九胜算也会更大一些。 “咳咳......” 皇帝突然咳嗽了一阵,蓝喜连忙递上手帕,只见雪白的手帕上留下一抹艳红。 “陛下!” 蓝喜见状仓皇下跪,皇帝却只是摆摆手:“无碍,老毛病了。” 皇帝年轻时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当年夺嫡时便受了暗伤,后来登上高位,这暗伤伤极根本,即便是他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求不来这救命仙丹。 裴应雪领了皇帝给的兵,正打算离开朝鬼葳山而去,却被一少年拦路。 乌淮林站在马前:“世子,我也想去找九皇子。” 裴应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乌淮林一眼:“你太弱了,本世子不是去鬼葳山,路途遥远,这途中必然会遇见邪祟,像你这种富贵公子还是好好留在上京吧。” 乌淮林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应雪打断:“而且,我没听姑姑说小珏在这上京有什么好友。” 裴应雪目光冷冷的瞥了乌淮林一眼,随即驾马带着军队离去。 裴应雪打算顺着静河找,既然周泓月他们找遍了鬼葳山没有找到人,那么说明人当然不在山中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顺着河流被冲到下游去了。 那么他便顺着静河去找。 半月期限? 开什么玩笑,他此次来上京不过是奉了父亲的旨意来看看姑姑和表弟。 现在姑姑因为表弟的失踪整日哭得像个泪人,表弟又失踪了。 若是找不到人他就直接回去了,这上京一点也不好玩。 人人虚伪,每个人都戴面具示人。 倒是周泓月有点意思,似乎和小珏关系不错? 第38章 水鬼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两岸青山雾气环绕,晨雾未散,静河之上,三千军浮江而下。 铁甲映寒,战船如龙。 如今已是初春,青灰色的船身破开水面,船首压碎薄冰,发出细碎的脆响。黑底金纹的军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上"裴"字如刀,割裂河面升腾的雾气。 当然,握旗的是裴应雪的人,其他禁军虽有意见,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甲板上,玄甲军静立如林。 他们沉默地按刀而立,铁面覆脸,唯露一双冷眼。 偶有飞鸟掠过桅杆,便被这肃杀之气惊得振翅远逃。 船队中军,裴应雪独立楼船。 “到哪了?” 他未着盔甲,只一袭墨蓝箭袖劲装,腰间悬剑。 "世子。"副将递来鹰信,"六皇子比我们早出发,且走的近道,已到静河驿,来信催我们。" 裴应雪碾碎信纸,任纸屑落进江水:"让他们等着。" 就在这时,忽有异响传来! 众军顿时严阵以待,裴应雪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只要不眼下便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但今日偏偏有眼瞎的。 船队右翼,一艘哨船猛地倾斜——水中竟窜出十数条铁索,钩爪死死咬住船帮! "水鬼!"瞭望兵厉声预警。 裴应雪却笑了。 “本世子见过邪祟,还真没见过水鬼呢。”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船队所有军士同时抽刀。千柄弯刀出鞘的铮鸣,竟压过了江涛之声! "传令。"世子指尖轻抚刀柄,"不必留活口。" 哪里是水鬼? 水鬼又怎会用锁链勾船呢? 若真是水鬼他们的船早就无声无息的沉入水中才对。 杀戮起时,朝阳才刚染红东岸的芦苇荡。 血水很快晕开,又被静河无声吞没。 偶有浮尸漂过,可见其腕上刺着毒蛇纹——正是六皇子府死士的标记。 裴应雪不屑的嗤了一声:“倒是符合周茂元这条毒蛇的身份象征。 而在下游三十里处,真正的杀局才刚刚布好…… 周茂元看着手中的信冷笑:“不管周珏是死是活,裴应雪必须死在这静河之上。” 该死的裴应雪竟敢给他下马威,他倒要看看这北境天骄能否逃出他布置的天罗地网。 只要裴应雪一死,那么周珏便再无其他助力。 之前还觉得周珏一个废物不足为惧,如今看来这废物也是有支持者的。 周茂元眼中划过一抹杀意,虽然人人都说周珏活不过十八岁,但他若是活过了呢? 即便他是个废物但是有裴应雪和父皇的偏爱那个位置恐怕容不得别人觊觎了。 所以,裴应雪必须死! 只要裴应雪死了,那么北境和柔妃必然离心,自己才有更多的机会。 “裴应雪,留在静河吧,明年的今日我会在静河为你奉香三炷的.........呵呵呵呵” 裴应雪立于船头,静河的水汽凝在他眉睫,结了一层薄霜。 此刻夜已深,两岸芦苇荡在风中簌簌作响,如无数窃窃私语的鬼影。 "世子,前方就是落鹰峡。"副将低声提醒,"水急弯多,需谨慎。" 裴应雪指尖轻抚剑柄,眸色深沉:"传令,全军戒备。" 话音刚落,峡谷峭壁之上骤然亮起数十点火光! 裴应雪眸色冷如霜雪,周茂元实在可恨,白日一次刺杀,晚上又来。 黑暗中一冷冽的声音响起:"放箭——!" 破空声撕裂夜幕,箭雨如蝗,倾泻而下! "盾阵!"裴应雪厉喝。 裴应雪的军队反应极快,铁盾瞬间合拢,箭矢钉在盾面,发出密集的"笃笃"声。然而,箭簇竟淬了毒,遇铁即燃,幽绿的毒火顺着盾隙蔓延! "弃盾!下水!" 裴应雪纵身跃入冰冷的河水中,箭矢追着他的身影射入水中,却被他反手一刀斩断。 水下暗流湍急,他屏息潜游,直至箭雨停歇才浮出水面。 岸边,伏击的刺客早已撤离,只留下几具被灭口的尸体,腕上毒蛇纹若隐若现。 副将抹去脸上水渍,咬牙道:"世子,又是六皇子的人!" 副将徐锴是跟着裴应雪一起来上京的,他本是奉命保护世子的,没想到皇城无事,倒是这出了上京接二连三的遇见刺杀。 “世子,六皇子定然是考虑过后果的,所以他是想致您于死地。” 裴应雪冷笑:"凭他?" 三日后,还剩一半的船队停靠静河驿休整。 驿丞殷勤备至,奉上热酒佳肴:"世子一路辛苦,略备薄酒,聊表敬意。" 酒香醇厚,裴应雪却未动筷,只淡淡道:"驿丞大人可知,北境人最善辨毒?" 驿丞脸色骤变! 裴应雪猛地掀翻桌案,酒液泼洒在地,竟腐蚀出滋滋白烟! "杀——!" 伪装成驿卒的刺客从四面八方涌出,刀刃淬毒,直取裴应雪咽喉! "锵——!" 裴应雪腰间长剑出鞘,寒光如月,一刀斩断三柄长枪!裴应雪身形如鬼魅,刀锋所过之处,血花迸溅。 刺客接连倒下,却有一人突然掷出火把,点燃了早已埋好的火油! "轰——!" 驿站瞬间陷入火海,裴应雪踹开窗户,纵身跃出。身后楼宇轰然坍塌,烈焰吞没了未及逃出的亲卫。 火光映照下,他看见驿丞跪地求饶:"世子饶命!是六皇子逼我的!他说若我不从,就杀我全家……" 裴应雪剑光一闪,驿丞咽喉绽开一线红。 "晚了,算计我,你死的可不止是全家。" 冲天的火光在黑夜中尤为显眼,裴应雪抿唇不语。 皇帝的儿子个个如豺狼毒蛇,小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多年过得该有多艰辛? 周茂元早已不在驿站,裴应雪连夜便带人离开了驿站。 两日一过,一行人已经到静河中游,此处雾气弥漫,水势极汹。 裴应雪的船队已折损过大半,余下的皆是精锐。 "世子,前方水道狭窄,属下担心恐油有埋伏。" 裴应雪凝视着浓雾,忽然抬手:"停船。" 船速骤减,水面泛起涟漪。 "水下有东西。"他冷声道,"弓弩准备。" 话音刚落,数十条铁索突然破水而出,钩爪如毒蛇,死死咬住船帮! 裴应雪不耐的蹙了蹙眉,又是同样的 招式。 "有埋伏!" 北境军弯刀出鞘,斩向铁索,却见钩爪上竟缠着符咒,刀锋触及的瞬间,符咒爆裂,毒雾弥漫! "闭气!" 裴应雪屏息挥刀,斩断数条铁索,却听"咔嚓"一声,船底被凿穿!冰冷的河水汹涌灌入,战船迅速倾斜。 浓雾中,一艘黑船缓缓逼近,船头立着一道身影—— 周茂元。 "裴世子,别来无恙。"六皇子轻笑,"静河风光如何?" 毒气并非闭气就可防,便是沾了一点也不得了,裴应雪抹去唇边血迹,冷笑:"六殿下亲自送行,裴某受宠若惊。" 周茂元叹息:"我可不是为你送行,是父皇让我们一起去寻九弟,可惜啊,半路遇见邪祟,裴世子死在邪祟手下了。" 他抬手一挥,弩箭齐发! 裴应雪朝着周茂元指尖弹出一枚黑色圆球,随即纵身跃入水中,箭矢追射,一支淬毒的弩箭穿透他的肩膀。 血花在河水中晕开,他咬牙下潜,借着暗流遁走。 “碰!” “殿下小心!” 黑色圆球爆炸,周茂元躲避不及被掀翻在地,一块分不清是那个部位的血肉从空中落到地上。 “啊!我的腿!” 周茂元目眦尽裂,脸上的肌肉颤动,他凝视着逐渐平静的水面,狰狞道:"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找到尸体给我把他碎尸万段!我要他永不超生!” 裴应雪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 肩头的箭伤火辣辣的疼,毒素侵蚀着他的意识。 只记得恍惚间,他看见一座破败的河神庙,被洪水冲垮了一半,神像只剩残躯。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岸,血迹在泥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庙内蛛网密布,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 裴应雪靠在神像基座旁,喘息着撕开衣襟,露出狰狞的伤口。 "咳......" 他咳出一口黑血,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身影逆光而立,红衣如血,眉目含笑。 "表哥?"那人轻笑,"怎么,你来祭拜河神?" 裴应雪抬眸,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竟是失踪已久的九皇子,周珏。 可是那身后还有一个身影,看来不是周珏,是梦啊。 第39章 掏空老本 “阿兄,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发着高烧还在喊什么小觉小觉?”李雪茹朝着李启小声抱怨道。 李启轻轻敲了敲李雪茹的头:“别胡说,这位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口中还喊着对方的名字,必定是个有情之人。” “有情之人?”李雪茹听得直皱眉。 她反驳道,“说不定是喊他妹妹呢,你怎知喊得是妻子?” 李启看了李雪茹一眼,“我没说是夫妻,这世间友情、亲情、爱情,这些都是感情。” 李启看着躺在床上的裴应雪微微皱眉:“这公子也不知熬不熬得过今夜,他身上中的毒,许大夫和张大夫都说无解。” 李雪茹听到这也沉默了,良久,她道:“这人穿着富贵,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可能是被仇家追杀,我们救了他会不会有麻烦啊?” 李启闻言摇摇头:“他顺着河水而下,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挣扎着爬上了岸,偏巧那日阿姐的忌日,我们去给阿姐烧纸钱,不然他倒在那破庙之中,恐怕熬不了多久就死了。” 李雪茹叹气:“是啊,他也算运气好,现在烧倒是退了,只是还是这般昏迷不醒……” “若是殿下在就好了,兴许他还有的救命。” 李启在李雪入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以为殿下是大夫吗?殿下救了我们所有人是殿下善,但是我们不可索取无度知道吗?” “而且殿下的子民不止我们,如今邪祟横生,殿下忙着呢。” 李雪茹捂着脑袋,嘟囔了一声:“哦,知道了。” 傍晚,城中炊烟袅袅,城中一片祥和热闹。 裴应雪长睫微颤,悠悠转醒,入目的一片青色床帐。 自己没死? “吱呀———” 雕花木门被从外面推开,李雪茹端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进来。 “呀!公子你醒了啊?” 李雪茹连忙把药放到桌子上,然后伸手去摸裴应雪的额头,裴应雪本想避开,但是他浑身上下就像散架了一样,动弹不得。 “好了,你已经不烧了,但是你身上的毒我们解不了。” 李雪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裴应雪。 饶是裴应雪脸皮再厚也被盯得有些不适,他微微撇开眼:“是姑娘救了我?” 李雪茹点点头:“对,准确的说是我阿兄救了你。” 李雪茹话锋一转,“如今你虽然醒了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你是被仇家追杀吗?若是真有人追杀你,你醒了就赶紧走,我哥这个人比较正直善良,但是我可不想因为你毁了我们现在的生活。” 裴应雪知晓这姑娘在担心什么,他倒也不怪她,毕竟这家人只是寻常百姓,若是遇上周茂元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 这时李启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醒来的裴应雪他眼睛一亮:“公子醒了?” 裴应雪颔首,面前的男子应该就是这女子口中的“阿兄”了。 “多谢两位救我一命,若是裴某侥幸不死必然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李雪茹看着裴应苍白的脸不自觉的转过头。 这人要死了还想着报恩。 自己会不会话太重了? 李启不知李雪茹所想,他笑道:“不必不必,救你本就是顺手,若不是你求生欲望强烈自己爬了上来,我们也遇不上你。” 李启话落继续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裴应雪忍着身上的痛,道:“裴应。” “裴公子在这安心养伤便是,雨城很安全的,对了,我叫李启,启发的启。”他指了下李雪茹,“这是我妹妹李雪茹。” 裴应雪眸色深深,这世道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与此同时距此千里之外的三清山,一虎正于山颠而坐,它百无聊赖的舔着他泛着光泽的皮毛,爪子一把一把的从耳后抹鼻子,像小猫洗脸。 它似乎在守着什么,但姿态慵懒,应是守了许久,它懒懒散散的趴在古柏下的巨石上。 远远看去三清山的雾是宣纸上晕开的淡墨。 青峰破云处悬着半阙残月,峭壁垂落千年松柏,在夜风里勾出嶙峋的骨。鹤唳自云海深处荡开涟漪,惊得崖畔朱果坠落,一滴绛红坠入山涧,倒把溪中白石染成了冻顶胭脂。 山洞中,周珏浑身环绕着淡青色的火焰,他的面前是半个鼎,这是他这几月收集的青铜碎片,虽然未收集完全,但是勉强可以用一用。 好歹盖子找齐了,鼎虽然只有小半个底座,但把这合成便耗费了他1000点灵意! 周珏并指抹过炉壁,殷红血珠渗进斑驳的鼎纹。 炼丹需要灵力,但是隐山界的灵力甚微,可以说几乎没有。 也就这三清山的鹤颈崖位置很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但是他的血液中含有浓厚的灵力。 系统说,目前想要炼丹,要么用血,要么用灵意。 笑话,灵意这东西实在难找,他的血至少可以再生,而且炼一炉丹只需一滴血罢了。 当他将费尽心思找到的冰饲草坠入炉心的刹那,整座鹤颈崖响起清越凤鸣,崖外忽有鹤唳破空。 丹炉嗡鸣着吐出三颗白玉般的丹药,内里却流转着赤色霞光,三粒圆滚滚的丹药悬于周珏面前,周珏面露喜色。 “成了。” “恭喜宿主,成功入门炼丹。” 宿主:周珏 名望:0 灵意:120 香火:3600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大成、升级圆满需10000香火值)、太清丹诀(入门、升级小成需宿主自行炼丹修行) 别问他杀了这么久的邪祟为何名望值是0 ,因为太清丹诀价值6000名望,直接掏空了他的老本儿。 六千名望值是他走遍了这靠东以北的边境才得来的。 洞外传来踩断松枝的脆响,周珏转身走向洞口。 白珩在洞口走来走去,周珏见状问道:“怎么了?” 白珩看见周珏连忙化作猞猁大小,跑到周珏身边蹭了蹭他的手:“我听见里面有动静,先生在洞里待了整整十日,我怕先生出事,但是又 不敢进去,怕打搅先生。” 周珏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随即手中浮现一颗泛着光泽的丹药。 白珩原本的竖瞳陡然变圆,“先、先生!这是给我的吗?是丹药吗?” “嗯,吃了吧,太乙冰魄丹对你修行有益。” 白珩蹭了蹭周珏的手,随后一口把丹药吞入口中。 他顿时化作巨虎模样,虎啸震碎三清山的宁静,巨石自山崖滚落,惊起栖于枝头的飞鸟,靠近鹤颈崖附近的兽类更是惊恐万分,在林中飞窜,以平身最快的速度逃离鹤颈崖。 “先生,我修行一会儿。” 周珏淡淡点头,随即坐下打坐。 远处的密林之中以少年眺望周珏的方向,青年衣袂间暗绣银丝流云,无风自动时似有月华流转。 “主上,那丹药他竟给了一只白虎,真是暴殄天物。” 一黑袍人不知从哪出现,蹙着眉道。 少年鼻梁高挺秀直,薄唇轻抿时仿若覆着一层淡粉霜雪。 “嗯,看见了。” 他肤色白皙胜雪,透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檀香,配合着他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与远处的密林云雾融为一体,自成一方超脱尘世的静谧天地 刹那间,一青色道袍人也凭空而现。 “拜见主上。” “嗯,这少年有些诡异,竟专克邪物。” 青色道袍人眸底闪过一片暗色:“属下查过,此人坏了我们很多部署,属下认为应该早日杀了他。” 青年闻言垂眸,语气淡淡:“不急,兄长说这是个异数,姑且先看看。” “是!” 第40章 感觉自己是唐僧 少年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玉骨折扇,“青衣,石灵找到了吗?” 这青色道袍便是青衣,他摇头:“这石灵踪迹难寻,十分擅长藏匿,属下几乎把三清山踏遍了也不曾找到石灵的一点踪迹。” “无碍,继续找吧。” 白珩在修行,周珏打坐后发现白珩还闭着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光,他无事便去了山中闲逛,不得不说这三清山是处好地方, 山中渐渐雾气汇聚,山岚如纱。 周珏抬头看了看天,轻叹:“要下雨了。” 他踏着雾气浸湿的石阶,慢悠悠地往深林里走。 三清山是处灵秀之地,古木参天,奇石嶙峋,山涧清泉泠泠,偶有白鹤掠空,一派仙家气象。 只可惜这里没有仙。 他随手摘了片青叶,含在唇间轻轻一吹,清越的叶笛声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飞向更高处的树梢。 "倒是难得这般自在。"周珏轻笑,指尖摩挲着手中的绿叶,思绪微散。 也不知他就这么失踪了皇帝计划被打乱是不是气得睡不着? 正想着,忽听前方传来"哗啦"水声。 难不成这深山中还有人? 应该是动物,只是之前白珩一声虎啸,周围的兽类几乎都跑光了,这个倒是个胆子大不怕死的。 周珏挑眉,循声走去。 拨开茂密的灌木,竟见一处隐蔽的寒潭,潭水清澈见底,水面浮着薄薄一层雾气。 潭边青石上,搭着件素白长衫,而水中——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墨发如瀑,浸在寒潭中,肩颈线条流畅如画,肌肤如玉,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周珏眯了眯眼,非但没退,反而抱臂倚树,懒洋洋道:"这位姑娘,荒山野岭,潭水刺骨,你在此处作甚?" 水中人猛地回头! 一张清冷如玉的脸,眉如远山,眸若寒星,唇不点而朱,此刻因惊怒微微抿紧。 "放肆!"那人冷斥,抬手一挥,潭水骤然掀起一道水幕,遮住身形。 再落下时,他已披上衣裳,手持一柄折扇,折扇突然每个扇骨刺出长长的尖刺,直指周珏咽喉! 周珏不躲不闪,反而凑近一步,笑吟吟地打量他:"姑娘这么大火气?" "登徒子!"对方折扇逼近一寸。 周珏这才注意到,这“姑娘”耳尖竟微微泛红,显然是被气狠了。 他忽然觉得有趣,故意又往前凑了凑:"我不过是来散步的,怎么就成了登徒子?倒是你......" 他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在这荒山野岭沐浴,莫不是故意等人来看?" "你——!" 扶微本是打算接触试探一下周珏,却不曾想这人说话这般不着调,常年身居高位的他何时有人敢这般冒犯他? “姑娘”眸中寒光骤盛,带着尖刺的折扇一转,直刺周珏心口! 周珏侧身避过,反手扣住他手腕,顺势将人压在一旁的树干上。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呼吸交错。 嗯........周珏顿觉有点尴尬。 这“姑娘”在水中时不觉得,这上岸靠近一对比竟然比自己高? 周珏现在也长高了,在修行后他甚至比同龄人都要高些,但是这“姑娘”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 "脾气这么差,谁惹着你了?"周珏低笑,"肯定不是我。" “姑娘”挣了挣,没挣脱,冷声道:"松手!" 周珏非但不松,反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告诉我你来做什么,我就放了你。" “你总不能是来勾引我的?”周珏面色微变,似有些难为情,“在下年纪尚小,暂不考虑婚配。” "……" “姑娘”沉默片刻,忽然抬膝一顶! 周珏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却不防对方折扇一转,锋利的骨刺削断他几缕发丝。 “姑娘好凶啊。” 周珏退至三米开外,手中青焰汇聚成剑,火光映得他眉眼如画,却带着几分戏谑的冷意:“深山老林,长成这般模样,必定是妖精,在下今日便替天行道,免得误入山林的樵夫被你勾了魂去。” 换上淡色素衣,扶微确实有几分像女子,只是这人明知道自己是男子还一口一口姑娘的喊着,摆明了是故意激他。 扶微眸色一沉,手中折扇“唰”地合拢,扇骨竟弹出三寸寒刃,刃上淬着幽蓝冷光,显然不是凡铁。 “眼瞎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挖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逼近,扇刃直取周珏双眼! 周珏青焰横挡,“锵”地一声,火光与寒刃相撞,溅起一串火星。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开半步。 “啧,好吧,脾气这么差,必定不是女子。”周珏挑眉,“莫非是被我说中了?真是只狐狸精?” 扶微冷笑,懒得再废话,折扇再展,扇面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随着他手腕一翻,数十道冰锥凭空凝成,破空射向周珏! “嗖!嗖!嗖!” 周珏旋身避让,青焰化作屏障,冰锥撞上火焰,瞬间汽化成雾。雾气弥漫间,扶微的身影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至周珏身后,扇刃直刺后心! “铛——!” 周珏反手一剑格挡,顺势转身,对方屈身想躲,两人距离骤然拉近,鼻尖几乎相触。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他低笑,呼吸拂过扶微喉结。 扶微眸中寒光骤盛,猛地抬膝一顶!周珏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瞬间,手中青焰忽地化作锁链,缠向扶微手腕。 扶微折扇一划,刃风斩断锁链,借力后跃,稳稳落于一块青石上。山风拂过,他素衣翻飞,墨发微扬,衬得那张脸愈发清艳卓绝。 “你究竟是谁?”周珏看着他眼睛微合,冷声问。 周珏收剑,青焰消散,抱臂道:“别跟我说你是过路的,你特地在此等我,有何图谋?” 扶微眯了眯眼,蹙眉道:“你凭什么说是我在等你,明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周珏眉心微动:“狡辩。” 暗处的青衣和黑云看得着急。 “青衣,主上不会吃亏吧?这小子不仅诡异,而且嘴皮子也厉害,刚刚竟敢对主上出言不逊!”黑云戴着青铜面具,但是一双眼睛中尽是杀意。 青衣明显要沉稳许多,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黑云离开,“主上自有计划,不要打扰主上。” 扶微一双漂亮的眼睛瞪了周珏一眼,转身便走。 周珏看着扶微走的干脆倒也没追去。 这几个月他四处斩杀邪祟,总觉得暗中有人窥探,只是一直找不到。 他进一步那窥探的视线便顿时消散,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不管,那么这道窥探的视线便一直如附骨之疽一般在暗中窥伺着他。 周珏对这道窥视的视线十分厌恶。 但是又拿他没办法,如今……是沉不住气了? 周珏暂时并不打算与其对上,他能感知到对方很强。 今日出现或许就是为了试探他。 看来得早日离开这三清山了。 周珏踏步朝回走,还是回去看看白珩修心得怎么样了吧。 此刻的白珩依旧在修行,周珏回去时白珩也没有醒。 周珏只好寻了一棵古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闭眼假寐。 月色清冷,照在三清山上似是给三清山蒙上了一层薄雾。 树叶被夜风轻轻卷起,月色漫过古树枝桠,在周珏衣襟上筛下细碎银斑。 他靠着树干,闭着眼睛,感受这片刻的宁静。 山雾渐浓,裹着某种甜腻的香气。 周珏鼻尖微动,心中了然,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公子……" 怯生生的女声在树下响起,带着几分柔意。 周珏睁眼,见一素衣少女跌坐在古树下三步开外,裙裾被荆棘勾破,露出半截莹白小腿,脚踝处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夜深雾重,小女子迷路了,公子可否帮帮我?" 少女抬眸,从周珏这个角度看下去,月光洒在少女身上,简直我见犹怜,心肠再硬的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周珏懒懒支起一条腿,没有下树,只是居高临下的看向少女:"三更半夜,荒山野岭,姑娘这身打扮……" 他目光扫过她赤着的双足,"倒像是专程来勾魂的。" 少女瑟缩后退,泪珠欲坠不坠:"公子说笑了,奴家是山下孤女,以采草药为生,今日为寻药草迷了路……" 话音未落,周珏轻叹一声:“这深山老林,还真是美人如云,一天遇见两个,啧啧……” “难不成其实我是唐僧,总有妖精想吃我。” 话落青焰擦着少女耳畔掠过,斩断她身后悄然向树上蔓延的石藤。被斩断的藤蔓断面渗出黑血,竟如活物般扭曲挣扎。 "石灵化形,可号令山中万物,倒是少见。"周珏剑尖燃起青焰,"可惜借口不对,这年头一介貌美孤女可活不下去!" 第41章 石灵认主 少女眸光一冷,脸色骤变。 她快速后退,之前足下青石已化作齑粉。 她一双眼睛看向周珏,一开始凶光毕露,然后渐渐石化。 "咯咯咯……"少女喉间发出金石相撞般的笑声,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纹,“白日里你瞧着那美人眼睛都看直了,怎的到了我这就这般无情?” 石灵只看了前半段,后半段因为青衣黑云来了它便跑了,因为这两人在山中寻了它许久。 因此,它以为周珏爱美人,才有了现在这一遭。 山中顿时雾气弥漫,它双手化作锋利石刃,身形暴涨三丈!无数石刺破土而出,如牢笼般困住周珏。 周珏足尖轻点,踏着石刺凌空跃起,青焰剑劈开雾霭:"你哪只眼睛见着我看他看直了?" 剑光斩碎石灵左臂,断臂落地瞬间左臂再次生长,直直朝着周珏而去。 周珏旋身避让,眸光凌厉,不行,这石灵在三清山犹如鱼入江海,不断再生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无法杀死它。 这东西算不上妖,也不是邪祟,就连夷灵大陆这东西也是极少见的 不过这东西稀少又珍贵,因为可以用于练器。 "没用的……"石灵伤口处石块立马汇集:“哈哈哈……这三清山一草一木皆为我驱使,只要你把白日里给那老虎的白色小圆球给我一颗我就放了你如何?" 周珏了然:“原来你是想要丹药?” “对啊,我只要那个……”它突然僵住。 一柄折扇穿透它后脑,扇骨符文大亮,将不断汇聚的石块冻成冰碴。 "话多。"扶微冷着脸抽回折扇,石灵轰然崩塌,化作满地碎石。 一缕幽光从坍塌的石人碎石中逃跑,扶微刚想上前,那石灵速度更快,它直接窜到周珏手边。 周珏只觉得手指微微刺痛一滴鲜血被石灵卷走,下一秒他的脑海中传来石灵的声音:“主人!我已经认你为主了,你要保护我!” “凭什么?” 石灵连忙道:“我很有用的!移山填海不是问题,面前这个人不是 好人,你要离他远点,他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息。” 对面的扶微虎视眈眈,周珏暂且没有和石灵瞎扯。 周珏闻言看向对面白日里刚刚见过的少年,似笑非笑:"怎的白日里刚见过又来了?是担心我打不过所以来救我吗?" "救你?"扶微甩去扇上黑色血渍,"我是来收石灵的。" 周珏手一摊,“那抱歉了,这石灵是我先遇见的,而且它现在已经认我为主了。” “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想必公子这般的正人君子应该不会与我争抢吧?” 话未说完,折扇便朝周珏袭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瞬之间,扶微的折扇已至眼前! "砰——!" 周珏连忙抬剑抵挡,青焰剑与扇刃相撞,火星迸溅。 周珏借力后撤,足尖在岩壁上轻点,身形如燕翻飞,稳稳落于三丈外的古松枝头。 "他都认主了你还想抢?"他指尖把玩着晶石,笑意不达眼底。 扶微不语,折扇再展,扇面符文流转,山间雾气骤然凝结成冰锥,铺天盖地射向周珏! "嗖!嗖!嗖!" 这漫天的冰锥宛如密集的网,周珏此刻宛若被困于网中的游鱼,无处躲藏。 周珏剑锋横扫,青焰化作火幕,冰锥遇火汽化,白雾弥漫间,扶微的身影鬼魅般逼近,手直直掐向周珏的脖子。 周珏侧身避开扶微的手,"这么想要?" 周珏低笑,眼中划过浓厚的杀意,"它已认主你打算如何取?" 扶微眉眼淡淡,如远山水墨,满意一丝涟漪淡淡道:“你重伤,我就有法子取出它。” 话落周珏眸中寒光骤盛,“是么,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周珏单手掐诀,眉心一点金光微闪,面前浮现无数金色符文。 扶微见状面色微变,向远处急速掠去。 周珏纵身跃起,金色锁链直直朝着扶微而去,扶微的速度很快,但周珏的的锁链却更快一步缠上他脚踝,猛地将人拽下! "砰!" 白珩不知何时苏醒,虎爪拍飞巨石,朝着扶微而去,扶微腹背受敌,饶是一向冷静的他此刻也忍不住蹙眉。 此刻白珩立于山巅,浑身毛发如雪,却并非纯白,而是泛着冷银色的寒光,仿佛月光凝成的铠甲。 它死死的盯着扶微,最慑人的是那双如深海般幽深的眼睛——竖如刀刃,冷若冰渊,凝视时仿佛能洞穿魂魄,令万物肝胆俱颤。 周珏看了一眼白虎,看来白珩已经进阶了。 "还要吗?"周珏笑得恣意。 扶微踉跄站稳,袖中五指攥得发白。 这白虎究竟是什么东西,这身血脉竟是让他觉得有些惧意! 他冷冷瞥了眼龇牙低吼的白珩,突然甩袖离去。 山风卷起他素色衣袂,背影孤绝如鹤。 周珏看着扶微的身影消失在黑夜的密林中,他没有追也没有让白珩去追。 他看向白珩:“进阶了?” 白珩跳下来在周珏面前转了两圈:“先生的丹药当真奇妙,我不仅变得更强了,而且我脑子里还多了些修行秘法,也不知是为何。” “修行秘法?” 周珏打量了白珩一眼,看来白珩不仅仅进阶了,而且还觉醒了血脉,这修行秘法大概是它族中传承。 如此看来,白珩还当真不是一般老虎呢。 “嗯,日后好好修行。” 白珩闻言点头应下,不愧是先生,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换做是它听说谁有修行秘法必定要打得对方泪流满面的交出秘法。 他想过如果先生要它的秘法它也会给先生,因为先生对它很好,单是那枚丹药就不得了。 但是先生一句也没有过问,先生对它真好。 周珏手一挥,石灵被他甩了出来,只见它还没有白珩一个脚掌大,没有五官,四肢都是由青灰色的石头组成。 “小灵拜见主人,主人万岁万岁万万岁!”石灵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 周珏蹙眉,忽的又觉得它的话好笑:“你跟谁学的?” “三清山下有一茶摊摊,我偷偷看见路过吃茶的老头讲的,他说拜见最大的人就要这样!”石灵歪着脑袋说道。 见周珏不说话,它连忙找补:“难道小灵说的不对吗?” 周珏笑道:“对,你主人日后确实是要做这天下最大的人。” “哼哼哼,小灵可聪明了。” 周珏打量着石灵:“你是男是女?” 石灵朝周珏走近了一点:“人家只是石灵啦,但是主人要是想让我变成刚刚样的美人人家也可以变成那个模样跟着主人哦。” 周珏想到初见石灵那副满脸都是心眼子的样子抽了抽嘴角:“算了,你还是就这样吧。” “好哒,我也觉得我的本体才是世间最好看的!”说着它还掏出一把小铜镜,照了照。 周珏问答:“你有眼睛吗?” “当然啦!只要我想,我浑身都是眼睛!” 说着便见是灵的脑袋上冒出一只眼睛,咕噜噜的转,然后是胳膊上,脚上....... 诡异......好生诡异....... “行了,你还是保持刚刚的模样吧。” 周珏看向石灵的小铜镜,这铜镜背后是一朵散发着古朴气息的莲花。 “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石灵闻言把自己手中的镜子朝身后藏了藏,语气有些不足,“这是我从小就有的......” 周珏看出它是怕自己抢它的东西,他安抚道:“我不要你的,我只是问问。” 石灵闻言蹦蹦跳跳道:“我就知道主人才不会要我的东西呢,这个是我在一座老坟里找到的,是一个女子的陪嫁品,她那还有好多东西呢,但是其他的我不是很喜欢......” “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石灵闻言歪了歪头,随即想到周珏是人,它不喜欢那些金银,周珏肯定是喜欢的。 “好,主人跟我来。” 第42章 老坟有宝 只见原本坚硬无比的一整块巨石轰然下陷,周珏和石灵一起下沉,转瞬间那塌陷的洞口又封上了,只剩白珩在上面干瞪眼。 这是一个幽深的洞口,潮湿的霉味夹杂着淡淡的异香扑面而来。 石灵蹦跳着钻进去,它周身泛起莹莹微光,照亮了潮湿的甬道。 “主人跟我来。” 周珏俯身踏入,指尖在石壁上轻轻一蹭,指腹沾了一层暗红色的粉末——是朱砂,混合着某种早已干涸的血液。 "这座墓……"他眯了眯眼,"不是寻常人的葬处。" “哎呀,这老坟好多年了。” 周珏听着它对古墓的称呼笑道:“谁告诉你这叫老坟?” “茶摊上听见的,那人儿子娶不到媳妇,他说是家里老坟出了问题,要回去迁坟。” 周珏闻言倒也没纠正它,夸赞道:“那小灵很聪明,一听就记住了。” 石灵在前方带路,声音在狭窄的甬道里回荡:"那个女子可漂亮啦,穿着大红嫁衣,戴着金冠,就躺在一口白玉棺材里!" “主人你可以拿走那金冠,对了还有她手上的玉镯,还有金簪.......要是不够主人就把她搬出来扔地上,把那白玉棺材也拖走。” 周珏看着石灵叽叽喳喳的为他盘算着要拿哪些东西无奈的摇摇头,这石灵算是意外之喜吧,确实聪明。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墓室中央,静静停放着一具白玉棺椁。 周珏看向白玉棺,这白玉棺竟还冒着淡淡的寒气。 不对! 这白玉棺材有灵意! 棺椁四周,散落着数十个红漆木箱,有些已经腐朽开裂,露出里面金光灿灿的首饰、玉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棺椁上方悬挂的一面铜镜,镜面漆黑如墨,边缘刻着繁复的符文. 待周珏走近一看,这棺材下竟还有状似阵法的古阵,只是似乎早已被人为破坏。 “系统,这是什么阵法?这女子是何来路?” 蓝色光球亮起:“古传送阵,但是已经被毁掉了。” “这是传送去哪里的?可以修复吗?” 系统:“本系统不知道,修复倒是可以,你需要买关于阵法的秘籍,诚惠9999名望值。” 周珏挑眉:“倒也不是很想修。” 石灵蹦到棺椁旁,指着棺盖:"主人你看!" 周珏走近,瞳孔微缩,这棺盖上竟然用金线绣着一幅画! 画面中是一小女孩出生修真世家,从小天赋卓绝,但200岁时家族陷入危机,这时她却被从小疼爱的妹妹算计,成了废人,随后替嫁联姻,怕她一个废人无法获得对方喜爱便在她身上下蛊。 此蛊名为魂香蛊,是从古秘境带出的,中蛊者身上香味很淡,只有亲密之人才能闻到,一旦闻到便会上瘾,这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气息,便是修士也不能抗拒它的吸引。 冰棺里的女子不肯认命成为联姻的筹码,于是挥剑自杀。 "啧,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周珏喃喃道。 石灵歪头:"我之前来怎么没瞧见这副画儿呢?" 周珏没有回答,伸手推开棺盖。 只见棺椁内,一具身着嫁衣的女尸静静躺着,肌肤如生,唇若涂朱。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部,掌心里,赫然拿着死死抓着一个玉镯。 周珏有些惊奇,刚刚隔着棺椁有看见这个玉镯吗? 似乎没有吧。 周珏凝视着女尸手中的玉镯,眉头微蹙。 就在他伸手欲取时,女尸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在周珏触及玉镯的刹那,泛起一丝涟漪般的幽光。 "三百年了……" 一道空灵的女声在墓室中回荡,女尸的唇未动,声音却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她的身形渐渐虚化,化作一缕青烟从棺中升起,最终凝聚成一位红衣女子的虚影。 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哀愁,指尖轻点,那玉镯便自行飞起,悬于周珏面前。 "此物名唤''凝月镯'',可助你炼化世间至宝,亦能镇邪祟、养神魂。"女子残魂轻声道,"今日赠你,望你善用。" 周珏并未立刻接过,而是抬眸与她对视:"前辈为何赠我此物?" 女子虚影微微侧首,似在回忆:"我生前为东方家族嫡系修士,后面种种我也不想多说,想必你也看见了........ 残魂困守三百年,我的残魂要消散了,若是你没来,这些东西便会随我一起彻底消失……" 她抬手一挥,墓室四壁突然亮起无数金色符文,如星辰般闪烁。 "我看不透你修为,但是你能在这没什么灵气的地方走上修行之路必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她指尖轻点周珏眉心,"今日,我便将毕生所学——''苍生剑诀''授于你。" 刹那间,周珏识海震荡,无数剑诀如星河倾泻,一会儿星河之中又生出万物,烙印于神魂之中! 苍生剑意,一剑出,万法破! 待周珏回神,女子残魂已淡如薄雾,唯余一声轻叹:"此镯内藏我一道神识,若日后遇见了我的仇人……你若有能力便帮我杀了他们,若是不敌便离他们远些,不要让他们发现你身上有我的东西。" “还有我母亲......若是她还活着......你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她帮我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我一生不曾收弟子,如今我也算你半个师父吧,对了,吾名东方凌月。”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唯剩玉镯静静悬浮。 周珏伸手接过,玉镯入手温润,内里似有星河流动。 他戴于腕上,竟自行调整大小,贴合肌肤。 “主人小心!” 周珏面色骤然一冷,一只白色的小虫竟然从镯子中爬出,周珏来不及摘下镯子,那白色小虫一接触他手腕上的皮肤便像一滴水滴入江海一般融入他的身体。 石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声音焦急:"主人,怎么办?这娘们儿害你!亏我刚刚还觉得她是个好人呢。" “小灵,日后把你在茶摊上学的话改了,有些粗俗。” 周珏垂眸,轻抚玉镯:"因果已结,我得了她这天大的好处自然得承了这份果。" 周珏不知东方凌月是不是故意的,或许她也不知这蛊虫三百年不死,又或许她知道蛊虫未死,蛊虫跑到他身上日后但凡他出了这隐山界遇见东方家族的人他们便会对自己出手。 由此他便与东方家族的人强行成为对手,可以为她报仇。 她口中对这个东方家族似乎没有什么留恋,唯有对她母亲有愧。 罢了,若是自己有机会见到她的仇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他不介意替她报仇。 毕竟东方凌月确实给了他天大的机缘。 之后三日周珏把这古墓中有灵意的东西提取了个遍,那白玉棺他也没放过。 有用的东西他便收了起来,其中包括那面铜镜和一些金玉之器。 石灵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儿。 周珏听着耳边“啪嗒啪嗒”的声音睁开了眼。 宿主:周珏 名望:0 灵意:61120 香火:6600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大成、升级圆满需10000香火值)、太清丹诀(入门、升级小成需宿主自行炼丹修行)、苍生剑(强行灌入,勉强入门,需自行探索) 周珏满意的睁开眼,这么多灵意,自己一下就变富裕了。 “主人,你终于醒了!” “嗯。”周珏起身往外走,随即脚步停顿,他看向那古阵:“小灵把这封好。” “好的,主人。” 周珏和石灵刚到地面,周珏面前便飞来一缕金光。 “香火愿力?李启烧的,雨城出事了?” 周珏离开前曾给过李启三炷香,若是有要事可以以此来联系他,这是其他城池没有待遇。 第43章 千里斩杀 周珏从系统空间拿出之前得到的青玉骨,神思一凝,手腕上的凝月镯一闪,玉镯周身亮起一冷冷的光晕。 光晕如薄雾般流淌,渐渐笼罩住他掌中那截莹润的青玉骨。 青玉骨在月华般的柔光中微微震颤,仿佛被唤醒的灵物,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顺着上面的青色脉纹延伸。 周珏闭目凝神,指尖轻抚过玉骨,一缕青焰自他掌心燃起,与镯光交融。 “炼化!” 青焰如流水,一寸寸浸透玉骨,青玉骨渐渐软化,如春冰消融,却又在周珏的意念牵引下,缓缓重塑形态。 它凝成了一柄长剑。 剑脊如青峰凝翠,剑刃似霜雪淬寒,剑柄处缠绕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宛如青藤缠绕。 最终,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山间! "铮——!" 一柄通体淡青的长剑悬于周珏掌中,剑身通透如玉,内里似有流云浮动,剑锋未动,却已隐隐割裂周遭空气,泛起细微的涟漪。 周珏握剑的刹那,剑身金光一闪,竟与他神魂共鸣,如臂使指。 周珏看着手中的剑,嘴角勾出一抹淡笑:“便叫你——青玉。” 而后周珏眸光一冷,一滴血滴入青玉剑,青玉剑一阵轰鸣,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朝远方疾驰而去。 今日雨城的天空阴沉如铁,乌云压得极低,仿佛就落在乌瓦上,准备随时要碾碎这座城池。 此刻的雨城再没有往日的热闹,这里城门被一群身着银甲的守卫接管,只准进,不准出。 往日熙攘的街道此刻死寂一片,唯有铁甲碰撞的声响夹杂着雨城百姓的哀嚎求饶。 只见全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所有都人被拉到街上,被迫人跪伏在地,孩童被母亲死死搂在怀中,孩童的哭叫声,女人的求饶声响彻整个城池。 一小女孩与家人走散,哭得眼睛都红了。 "再哭,就把你扔进静河喂鱼!"一名银甲卫厉声呵斥,长枪重重杵地,吓得那孩子跌坐在地,顿时噤声,只余小脸憋得通红,眼泪无声滚落。 周茂元高坐于临时搭建的刑台上,只见他一侧腿有些空落落的,衣裳微微下陷,整张脸瘦了一大圈,面色极其阴沉。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这是从裴应雪亲卫尸体上搜出的北境军令。 他垂眸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裴世子遇见邪祟重伤坠河,本皇子奉命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如毒蛇般钻入每个人耳中,"你们藏匿他便是害了他,本皇子找到他可是要带他回上京救治的……" 他抬手一挥,绞架上的绳索骤然收紧! "啊!"一名青衫老者被吊起,双腿疯狂踢蹬,面色很快涨得紫红。 “张大夫!” "老头子!"人群中有妇人凄厉哭喊,"他几十岁的人了,他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啊!" 周茂元恍若未闻,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腿,眼神陡然变得阴狠,指尖轻叩扶手:"一炷香杀一人,直到你们交出裴应雪,诸位可要好好想想,别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害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啊!" 李启跪在神像前,手中点了一根香,虔诚的拜祭。 裴应雪面色苍白,他不明白李启把他藏在地窖躲过了搜查,但是等那群人走后他却大摇大摆的带着他来拜祭这石像? 这石像的模样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都说边境之地的百姓愚昧,倒是不知他们竟然生死攸关之时还选择把希望寄托于一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野神。 李启眼见着香都烧了大半了,他有些焦急的看向天空,没有人来。 他粗这眉低下头,“抱歉了,裴公子,为了全城百姓,我只能把你送去了。” 裴应雪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唇,他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宛若垂死之人。 他如今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那毒十分霸道,不仅仅伤了他的五脏六腑,甚至他引以为傲的先天初阶修为如今也变成了连普通武者都算不上的行列。 他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死完了,如今周茂元最先找到他,看来他命该如此。 罢了,本就是他拖累了全城百姓。 “你不必道歉,这是我的命数,你救我一命是我欠你,护不护的住你也不欠我。” 李启带着裴应雪到主街时周茂元远远的就看见了。 那个毁了他一条腿的贱人! 一个残废日后如何登上高位? 裴应雪毁掉的不只是他的一条腿,更多的是他的未来,他正大光明的称帝之路。 如今他成了一个残废皇帝再也不会考虑把那个位置给他,他若是想登上那个位置只能自己去抢去夺,背上不忠不义的名声。 “张大夫!”李启远远的就看见张大夫被架在邢台上。 他快步走过去,“快放了他!他不过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他什么也不知道!” 周茂元闻言不屑反问,“不知道?可是我的人进城询问时他可是说他救过一个中了毒箭的男子呢.......” 张大夫闻言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喃喃道:“原来如此.......” 原是一句话害了全城人....... 邢台上的护卫可不会听力李启的话,虽然李启带着裴应雪来了,但是他砍杀张大夫的动作依旧未停。 周茂元的侍卫把裴应雪压到周茂元面前,随后一脚踹向他的膝窝,骨裂声清晰可闻。 “见了殿下还不行礼?” 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却死死撑住身形不肯完全跪下。 肩头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浸透青色布衣,顺着指尖滴落,在砖石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好个北境傲骨啊!难怪父皇那么喜欢你。" 周茂元俯身掐住他下巴,指尖深深陷进皮肉里,"可惜你现在就要死了呢。" “呸,瘸腿残废。” 裴应雪不屑冷嗤,反正他都要死了,临死之前气死周茂元这根毒蛇。 周茂元暴怒拽起他衣领,却见裴应雪染血的唇勾起弧度,眼中尽是嘲讽之意。 就在这时,城中突然刮起一阵风,清风徐徐,让原本心中焦急的众人莫名安心。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声响彻全城,接着便见一道雪亮刀光劈开雨幕,邢台上欲要斩杀张大夫的银甲卫头颅飞起,血溅三尺! 张大夫原本闭上眼等死了,突然感受到面上一片温热,他猛地睁开眼,便见天上一道青光划过。 “是殿下!殿下来救他的子民了!” 裴应雪脸色苍白如纸,他听着张大夫的话,眼中划过一抹疑惑,殿下? 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众人突然宛若找到了什么倚靠一般,众人无论小孩老人,还是壮年男子皆是跪地虔诚对天拜谢。 "殿下。"守卫看着周茂元面色不善,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群愚民拜的不会是邪祟吧?” 越是偏远地界邪祟越多,而他们这一路走来竟然一个也没碰见,很有可能邪祟已经修炼大成,如今划分了地盘。 而他们所在之地便是某个邪祟的地盘,所以其他邪祟不敢来扰。 青玉剑悬于半空,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响起:"残杀百姓者,斩!" 周茂元意识到不对劲,于是他准备拿出之前遇见的黑袍人给的符纸,但他的动作太慢了。 青玉剑不过剑光一闪,周茂元包括他的手下全部被一剑斩杀。 李启看着天上的青玉剑面上的震惊依旧未消:“殿下即便人没来也可以一剑诛杀这些高手!” 裴应雪看着落到自己面前的头颅眼中竟是不可思议。 一剑斩千人! 这是个高人! 一个他无法想象有多强大的人。 李启称呼那人为殿下,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青玉剑雨空中盘旋了一下,本欲离开,裴应雪突然对着青玉剑道:“拜见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乃北境世子裴应雪,若是前辈日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尽管开口,便是赴汤蹈火在下也义不容辞。” 青玉剑顿了顿,随即飞走。 李启看了看裴应雪,虽然最开始裴应雪并未说真名,但周茂元找来时裴应雪便告知了他真实身份。 这也是他想保住裴应雪的原因,北境世子素来名声不错,接触之后他也觉得裴应雪这样的天才死了有些可惜,而且他说他是九殿下的表哥。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裴应雪他们拜的是神像就是九殿下。 因为他也怕周茂元追上来,裴应雪以身份要挟让他舍全城人救他一人。 人性是经不起考量的,尽管他觉得有几分可惜,但若是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那么在全城人和裴应雪之间他还是会选全城人。 第44章 欺上瞒下又谄媚 裴应雪看着飞走的青玉剑久久不能回神。 三清山,周珏在山洞中炼化那不完整的药鼎,这青铜鼎若是炼化之后他日后炼药必定会更得心应手。 周珏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那半尊青铜药鼎。 鼎身斑驳,锈迹间隐约可见古老繁复的字纹,鼎足残缺,裂口参差如獠牙,却仍透着一股苍劲的灵韵。 他腕间的凝月镯莹莹生辉,如揽月华于腕,清冷的光晕流淌而出,似薄纱般将青铜鼎缓缓包裹。 少年薄唇微张,口中念诀:“炼化,启!” 周珏指尖轻点,一缕流光自掌心跃出,青色的火焰如游龙绕鼎,灼灼燃烧。 鼎身锈迹在焰光中剥落,露出内里暗藏的青铜本色,古朴沉重,似承载万年岁月。 “嗡—嗡、嗡—嗡......" 青铜鼎微微震颤,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鸣响,如古钟轻荡,余音在山洞中回荡不绝。 鼎内残留的丹药气息被青焰逼出,化作丝丝缕缕的灵雾,氤氲升腾,竟在半空凝成一幅模糊的字画,这字画记录的似乎是某种秘法! 周珏眸光一凝,心念微动,凝月镯光华大盛,镯内星河流转,快速将字画灵韵尽数吸纳,烙印于他识海之中。 周珏此刻来不及去看着字画是干嘛的,这鼎比那青玉骨难炼化。 即便如今不是完整的鼎,但是它竟在隐隐抗拒周珏炼化它! 难不成有器灵? 不对,周珏并未感知到里面有什么有意识的东西,真是怪哉。 “哼,你不愿意跟我,我偏要你!” 他低语,指尖再变,青焰陡然炽烈,如天河倾泻,彻底裹住青铜鼎。 鼎身纹路渐亮,古朴的纹路如活物般游动,残缺的鼎足处,灵光凝聚,似乎在提醒周珏这里少了一块,让他尽快补齐! 最终,青焰收束,凝月镯光华渐敛。 一尊被周珏炼化的青铜药鼎静静悬浮,通体青幽如古玉,鼎身云纹清晰可辨,鼎内灵韵流转,似有丹香隐隐。 周珏伸手轻抚鼎耳,鼎身微颤,与他共鸣,“呵,待我给你找齐其他碎片,补齐你这残缺的地方。” 周珏这才去细细查看那幅悬于识海的字画,这画中景物竟会随他的想法而改变! 他逐渐摸索到了这画的作用,原来这画竟然可以让他 改变容貌气息! 这与石灵幻形成女子不一样,石灵只要遇见厉害的修士一眼便可看穿它的伪装。 但若是用这字画遮掩,即便是再厉害的人也难以发现端倪。 这鼎竟然这么逆天,那灵羲之前知道吗? 周珏想了想必定是不知道的,灵羲若是知道就可以变成其他模样逃跑了,也不至于遇见徐晏被他所救。 不得不说,这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存在啊! 周珏刚走出洞口石灵便冲了上来,“主人~” 它抱扯着周珏的衣角:“主人,人家一直在给你好好守着哦,不像某只老虎还趴着打瞌睡。” 它意有所指的拉踩着白珩。 周珏看着扯着他衣角的石灵,轻笑:“嗯,做的不错。” 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但是却没有给它实际的好处。 他知道石灵想要什么,但是现在他不会给。 远处一道流光袭来,正是青玉剑。 周珏看了下青玉剑又看了下石灵,石灵本就是极好的炼器材料,周珏在想要不要把石灵炼入青玉剑中。 石灵见周珏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剑顿时一阵寒意布满它整个石身。 “啊!!!!主人,你想做什么!” 石灵退后一大步,竟是躲到了白珩身后。 白珩看着躲到自己身后的石灵默默地移开两步。 “臭老虎!” 周珏摇了摇头,没必要。 青玉剑与他一体,青玉剑所见所闻他皆知晓。 “裴应雪吗?” 周珏低头口中轻喃,裴应雪身为北境世子,若是能拉拢不失为一大助力。 若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因为他的神衍术对心境有限制,也就是说他不能杀心太重,他之前试过,斩杀对他无恶意者他将会直接受到反噬。 这便是这逆天功法的弊端。 尽管他现在能力不凡,但人心诡谲难测,光靠百姓喜欢他可不行。 周珏蹲下身,手中浮现两粒圆滚滚的丹药,“给你一粒,你进入青玉剑,青玉剑会带你去一处地方,另外一粒你把它拿给一个叫裴应雪的人。” 石灵见状顿时什么都不想了,一步一步的朝着周珏走去,眼中只有那颗丹药。 它点头如捣蒜:“好的,主人放心,小灵一定圆满完成主人任务!” 它圆圆的石头脑袋上突然生出两个绿豆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突起的石头鼻尖几乎要贴到那粒圆滚滚的丹药上。 丹香幽幽,沁入石缝,让它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要化成一缕烟。 “啊~就是这个味道,香得我十八辈祖宗都想出来给主人下跪感谢主人对他们的孙子这么好。” 它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小短爪小心翼翼地接过丹药,生怕捏碎了这宝贝。 “主人放心!”它挺起圆滚滚的石头身子,信誓旦旦地保证,“小灵一定把丹药送到裴应雪手里,他的那粒绝不偷吃!绝不弄丢!” 周珏似笑非笑地瞥它一眼,指尖轻弹,另一粒丹药飞入青玉剑中,剑身顿时泛起莹莹青光,如水流般涌动。 “去吧。” 石灵重重点头,转身蹦跳着跳上青玉剑,嘴里还碎碎念着:“裴应雪……裴应雪……真是走了狗屎运,也不知主人看上了你什么。” “要是这一粒也给我的话就好了,我一定让我三十六辈的祖宗都来感谢主人。” 屋内,青色床幔上溅了几滴黑血,裴应雪靠坐在床边,肩头伤口虽重新包扎,但血色仍透过布料渗出,暗红发黑,显然邪毒未清。 他闭目调息,忽然耳尖微动,猛地睁眼,只见一道熟悉的流光直直从窗户飞进来落到屋内老旧的梨花木桌上。 “大胆!”石灵从青玉剑中跳出来,举起小短爪,“我是奉主人之命来送药的!还不行礼拜见石灵大人!” 裴应雪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会说话的石头眸光冷冽:“你的主人?” “就是周珏大人!”石灵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些,“主人说,有丹药给你。” 它卡壳了一瞬,“若是你不想要也可以拒绝。” 裴应雪:“……” 青玉剑:“……” 下一瞬青玉剑突然震颤,石灵北被青玉剑甩到地上。 完了,好像说错话了! 主人不会知道它说了什么吧?! 它急忙补救:“不是不是!主人的意思是,您天纵奇才,英明神武,他十分欣赏您,特意炼了丹药救您!” 他追问了李启口中的殿下是谁,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是他的表弟周珏! 裴应雪算是看出来了,这东西虽然一口一个主人,但是却喜欢欺上瞒下,他冷笑一声,伸手:“丹药。” 青玉剑寒光一闪,一粒丹药落到石灵面前。 石灵接过赶紧递上,还不忘强调:“这可是主人亲手炼的!用了好多珍贵灵药!主人对您真是掏心掏肺,恩重如山啊!” 它捂住心口,“就连我这种跟了主人这么久的超级忠心仆人也是求了好久才得到的呢。” 裴应雪捏着丹药,打量片刻,忽然问:“他现在过得好吗” 石灵眨眨眼,福至心灵:“超级好,不仅仅有我这种忠心的仆从,还有一只言听计从的老虎,路都不用走一步,他还可以自己炼超级香得丹药呢。” 裴应雪眸光微动,未再多言,仰头服下丹药。 石灵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蹦跳上青玉剑,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提醒:“对了!吃了主人的东西就是主人的人,因你后来,日后见了我要喊我石灵大人,知道嘛你!” 裴应雪来不及回答石灵的话了,他喉间微动,丹药入腹的瞬间,一股灼热却温和的力量如江河奔涌,顷刻间冲刷四肢百骸。 他从未见过这种力量,闷哼一声,五指猛地攥紧地面,青石砖在指下崩裂。 他咬牙:“药力太霸道了!” 那毒药不知周茂元是从哪里弄来的,他知道即便是回到北境,北境秘药也难解。 可此刻,它却如雪遇烈阳,在沛然药力下节节败退! 裴应雪肩头伤口处,黑血汩汩渗出,滴落地面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但随着药力持续发作,血色渐渐转为鲜红,肌肤下暗藏的黑色毒纹也如潮水般消退。 "呼——" 他长吐一口浊气,周身先天武者的气息骤然一震! 气息在屋内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震得破庙梁柱簌簌落灰。 武境恢复了! 好厉害的丹药,竟然将他跌落的武境都恢复了! 不仅如此,他能感受到他经脉间灵力流转竟比中毒前更加顺畅,隐隐有突破之兆。 第45章 莫要高声语 三清山,上少年静坐于山巅巨石上,当最后一缕云霞被暮色吞没时,少年睁开了眼睛。 山风掀起他的绣着青竹的衣袍,素衣猎猎,周珏望着远处那道残阳,口中喃喃念到苍生剑诀的第一句。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周珏心念一动,青玉剑随即落入他手中。 “剑之极者,非斩金断玉,而在通灵达意。苍生一剑,需以心为鞘,以情为锋,行千山踏万水,悟苍生,方得真谛。"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白珩站在周珏身后问道。 周珏垂眸看剑,随即开口:“寻道。” 石灵一脸懵,随后一副懂了的模样:“寻道?主人我知道!这山下那条小路转过去就是官道!” 石灵说完还洋洋得意的抬了抬头。 周珏轻笑,轻轻弹了下石灵的脑袋:“此道非彼道,走吧。” 白珩闻言俯身等周珏坐上去,周珏却摇摇头,“以后我们走路,你便化作猫儿吧,路遇行人,莫吓着他人了。” 白珩闻言化作一只小白猫,跳到周珏怀中。 石灵见状蹙眉嘲讽道:“臭老虎,你要不要脸,这么老个东西还要主人抱你!” 白珩蓝色的眸子淡淡那得瞥了石灵一眼,没搭理它。 这高傲的模样更是叫石灵气得牙痒痒,它顿时幻化出上下四颗门牙磨了磨,“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白珩这次看也不看它一眼,反而在周珏怀中用它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周珏。 这下可真把石灵气坏了。 它跳到周珏肩头:“主人,你看它!好不要脸!” 周珏单手把石灵逮到手中,“好了,老实点,白珩可没惹你。” 石灵闻言又磨了磨牙,抬起脑袋望着周珏:“主人~你看他,把人家气得牙齿都磨坏了~” 周珏蹙眉看着石灵那四颗分得很开的门牙笑道:“嗯,牙齿之间留了个很大的缝,很可爱。” 石灵陡然听见周珏夸它可爱,它扭捏着胖墩墩的身体:“真的吗主人~人家也觉得呢。” 白珩睁开蓝幽幽的眸子看向石灵:“确实,你牙齿有个缝,真可爱。” ........ 周珏在山中走了许久,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傍晚,山道上漂浮着细碎的雨丝,像谁抖落的蚕丝缠在周珏眉睫间。 周珏抬头看了看天:“下雨了。” 白珩变作小奶猫站在周珏肩头:“先生,我带你走吧,你这样好辛苦。” 白珩不明白周珏为什么要执意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这山道不好走,它觉得周珏很厉害,完全没必要硬吃苦。 “不必。” 走千山,踏万水,他有他的路要走。 青石板缝里的苔藓吸饱了水,泛出幽幽的墨绿,将蜿蜒的小路染成流动的翡翠。 少年将肩头的小猫捉下来抱着往前赶,两侧的野杜鹃垂着水珠,花瓣被雨水浸得发亮,沾了几片在肩头,恍若未褪尽的春意。 灌木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晃,抖落的雨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凉得人打了个寒颤。 雾气从山谷里漫上来,与雨幕交融,尽管周珏有意抬手为白珩遮雨,但是白珩软软的毛毛也被打湿,周珏抬眼看去远处的山峦变得影影绰绰。 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山道,鞋底碾过湿润的落叶,沙沙声里,感受着春雨的细润。 暮色四合时,雨势渐急。 周珏抱着化作白猫的白珩,踏入路边一座废弃的茶摊。茅草顶早已破败,雨水从缝隙间滴落,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茶摊内已有几人围坐,周珏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背着药篓的老郎中,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还三个靠得比较近,一看就是一路人的布衣青衫书生。 他们中间生着一堆火,火光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映得众人脸色明灭不定。 他们把火堆围起来,像是生怕这夜风把火吹灭似的,旁边还放着许多干草和略显湿润的木头。 众人听见脚步声后便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少年怀中抱着一个白猫匆匆冒雨而来。 "小兄弟,快进来!快些!"老郎中招呼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把门板抵上,千万别留缝!" 周珏依言用门板挡住风雨,白珩从他怀中跃下,蹲在火堆旁舔爪子。 妇人怀中的孩子想摸它,却被母亲一把拽回:"别碰!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猫是狸子!" 男孩五官平平,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说:“可是它好可爱!还是蓝色的眼睛哎,好漂亮!” 白珩闻言如猫一般挺了挺身子,这小孩儿虽然丑丑的但眼光不错。 石灵隐身跳到房梁上,站在房梁上不屑的俯视着下方的白珩,小声嘀咕:“没眼光的小屁孩儿。” 一个胖胖的书生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低声道:"这位小哥为何雨夜行路?” 周珏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不也是?” 胖书生叹了口气道:“那可不一样嘞,我们是没办法,此去青城还有十里路,根本走不到,这天儿又要下雨,只能暂且找个破屋生点火避一下,你以为我们想在这啊。” 老郎中让出一个位置,周珏走过去顺势坐下,火光照亮少年的脸,便是此刻他肩头微湿,坐姿不雅,整个人略显狼狈也能叫人一眼惊艳。 老郎中试探问道:“小公子哪里人?怎的会一个人抱着猫儿在这深山?” 周珏看了对面六个人,眼中露出疑惑:“你们一起的?” 一面容清秀的书生江周珏气度不凡,顿时起了想要结交的心思,“在下是青城书院的学子,名李度,他指了指旁边的胖子和一个瘦小的少年,这两位是我的同窗,牟金宝,牟银宝。” 老郎中也道:“这是我儿媳和孙子。” 他们看着周珏,似乎在等他回答,他怎敢一个人走。 周珏有些不以为然道:“在下虽年岁小,但经常独身在外,早已习惯,不怕什么的。” 牟金宝闻言快眯成缝的眼睛微微睁大:“你也不怕撞见''锁魂爷''?胆子真大,这年头像你这么不怕死的已经很少见了。" "锁魂爷?"周珏挑眉,“是什么东西?” 见其余留人都一脸怀疑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周珏连忙解释道:“在下是上京人,初到此地,所以.......” 老郎中了然,随后压低声音:"这是半年前才有的玩意儿……它喜欢雨夜里拖着铁链走,专唤人姓名。若应了声,魂就被勾走了。" “若你不应它,也不看它,它就不能进来,传言是它不过门槛。” 周珏闻言,看向那挡住门的木板下已经被毁得只剩一点的门槛。 这门槛当真挡得住吗? 正说着,外面雨声中忽然混入"哗啦——哗啦——"的铁链拖地声,由远及近。 众人瞬间噤声。 "阿宝……阿宝……" 温柔的呼唤在门外响起,竟与那老郎中的儿媳声音一模一样! 孩子被妇人抱在怀中,嘴巴被她死死捂住。 铁链声绕着茶摊转了一圈,最终停在那漏风的木板后。 “度儿~度儿~我的儿啊,娘死的早,你小时候娘都没怎么抱过你,如今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你怎么不搭理娘?是在恨娘吗?” 门外妇人的声音哀婉,让人听之动容。 李度死死的捂住耳朵,嘴唇咬得发白。 石灵传言给周珏:“主人,它好可怜哦,让我出去揍死它!断了它的痛苦。” 周珏却是制止了它的行为,“不必,外面的不是邪祟,也不是精怪,只是个纸人。” 这时外面那东西突然换了个目标。 "周珏……" “玉儿,玉儿你还好吗?你怎的不和母妃说话,是被你的皇兄欺负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门外响起了柔妃的声音,温婉动听,透着浓浓的担忧。 第46章 恐惊天上人 听到那鬼物在叫周珏的名字,白珩的尾巴骤然炸毛,“喵——” 它四脚一跃,猛地跳出窗外,一阵破裂声传来,是较硬的纸张被尖锐的爪子划破的声音。 那锁链拖拽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板啪嗒被推开,一阵冷意向众人袭来,紧接着便见那刚刚还乖巧的小猫,拖着一个和六七岁孩童差不多大小的纸人从门口进来。 众人被惊的说不出话,倒是那小男孩率先开口,“哇,好厉害的小猫,小猫你是大英雄,救了我们!” 石灵此刻一拍脑门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该死!又被臭老虎装到了!” “哼,下一次我才不和主人禀报,我要直接冲上去,几拳干翻这些杂碎,让众人膜拜我!跪在地上叫我石灵大人。” 周珏看着地上的纸人,这纸人仰面倒地,惨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腮红,嘴角咧到耳根,眉心一点红,眼眶处却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眼珠。 周珏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纸人是有人用鲜血点了眼睛,但是没想到是这样。 周珏蹲下身,指尖拂过纸人胸口,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肉突然脱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符文。 用人血写的锁魂咒? 以一对同个时辰出生的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为引,献祭童子后浸尸油,剥皮,最后把皮裹在纸人身上,纸人外出勾魂以此养小鬼。 小鬼可食生魂修行变得强大。 周珏眸色渐冷,"好狠毒的手段。" 这纸人上早就没了小鬼的踪迹,不过是一个容它灵魂的容器被白珩毁了。 "啪!" 石灵为了不吓到其他人他是隐身的,普通人肉眼看不见,但周珏和白珩是可以看见它的。 它突然从梁上蹦下,一脚踩在纸人脸上:"装神弄鬼的东西!我踩死你!踩踩踩,还敢叫我主人的名字,真是眼睛被狗屎糊住了!" 它气鼓鼓地碾了碾,那纸人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吓得那对母子抱成一团。 其他人亦是瑟瑟发抖。 牟金宝更是吓得牙齿打颤:“怎......怎么回事?怎么有说话声!是那纸人在发出声音吗?” “不对,还有一个声音!难不成还有鬼?” 他看着周珏拿着剑,看向周珏,声音焦急:“这位小公子一定不是普通人!快救救我们啊,让你的猫去抓那些小鬼!” 石灵闻言心中顿感不服,这死胖子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也敢指使它尊贵的主人办事! 它正想想对着牟金宝破口大骂,却被周珏禁了言。 周珏剑眉微挑,青玉剑倏然出鞘,剑尖挑开纸人后颈,里面掉出一缕有些泛黄的头发。 门外骤雨忽停,诡异的童谣随风飘来: "春风吹,春风吹,掀起那新郎盖头来,穿新衣,穿新衣,寡妇捡了个俏郎君,叫爹爹,叫爹爹,娘亲给你娶了个新......." 这声音是一群小孩的声音,有男有女,似乎就在屋外,又似乎在很远的黑夜里,他们嬉闹着跑远,又相携着跑近。 忽远忽近,诡异至极。 里面的人纷纷躲到墙角,个个瑟瑟发抖。 白珩突然弓背低吼,众人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茶摊外的泥地上,赫然出现数十对小小的血脚印,一路延伸向漆黑的松林深处。 那群鬼物刚刚就在这转了一圈。 周珏看了白珩一眼,交代:“小珩,留在这里。” 周珏手持青玉剑,随即朝那脚印追了上去。 其实刚刚他就看见了那群鬼童,只是没有出手,若是在这里把它们杀了他又去哪找幕后黑手呢? 周珏身影瞬间在茶摊前消失,石灵连忙跟上。 到它出手的时候了,这一路上风头尽给臭老虎出了。 哼,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那儿了吧。 “哼,主人为什么要叫它小珩?叫小白不行吗?小白这个名字一听就略逊我的小灵一筹。” 周珏踏入松林时黑暗像凝固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指尖触到的松树皮正在渗出油脂。 “嘿嘿嘿……..” “嘻嘻嘻嘻…….” “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爹爹,爹爹,爹爹……” 周珏立于黑暗的松林中,这里没有一点光亮。 石灵听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激灵,“我勒个亲娘,石皮疙瘩都给我叫出来了。” 它以极快的速度朝那一处声音冲去,但是等它到了那声音处声音又消失了。 一会儿又在另一个方向响起。 “主人,这东西动作好快,我竟看都看不着它!” 周珏闭目凝神,耳边鬼童的嬉笑忽左忽右,时而似在树梢,时而如贴背低语。 "嘻嘻,爹爹……爹爹……" 稚嫩的呼唤裹着森森鬼气,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大胆攀上周珏手腕! "逮到你了。" 周珏骤然睁眼,青玉剑寒光暴涨,剑锋却只削下一截枯枝,那鬼童竟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石灵缩成一团滚到他脚边,只觉得它的石皮疙瘩簌簌往下掉:"主人!这东西比泥鳅还滑溜!我抓不住就算了,您竟然都抓不住!” "抓不住就算了,泥地脏鞋,我们走。"周珏忽然开口。 石灵一愣,随即会意,猛地跺脚发动土遁。 地面轰然塌陷,藏身土中的鬼童尖叫着被震出,竟是个浑身死白像是被水泡了许久的小童,头顶只有稀疏的、小小的一撮干枯泛黄的头发! "好丑的东西!"石灵暴涨一拳轰去,小童被石灵一拳打到树干上,树干被他砸烂。 小童整个身体都扁了,可下一瞬他便落到地上,整个人再次变得圆润起来。 “你这个坏人,我要叫娘亲把你们煮了!”小童尖锐沙哑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渗人,“才不要你做我们爹爹!” 周珏听见这个“煮”字眉头微蹙,这小童这副身体莫不是在锅中煮练的? 话落,松林深处突然亮起无数幽绿鬼火,每一簇火中都映着张哭泣、或嬉笑的孩童面孔。 他们齐声唱起更诡异的词,声音以他为中心响起:"九九归一,爹爹归西,娘穿红衣,换个来娶……"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刺破夜幕从茶摊方向传来。 白珩的吼声突然从茶摊方向传来,裹挟着几分痛苦。 周珏眼底寒光一闪:"回去,这群小鬼在拖延时间!茶摊出事了。" 石灵闻言直接钻入地里,朝茶摊方向跑。 青玉剑的冷光割开夜幕,青焰如怒龙狂卷,所过之处鬼童尖叫溃散,却在焦黑的地面留下更密集的血手印。 像是鬼物最后的挣扎。 他快速略回茶摊,却见来时的血脚印已变成密密麻麻的小手印,一个个用四肢在地上爬行的鬼童此刻已经把整个茶摊填满。 周珏难以用言语形容这种震颤,密密麻麻的鬼童其实全是孩童尸体,有男有女,大多在三岁左右,但也有婴儿大小的。 整个茶摊都被血气笼罩,空气中是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臭味。 这种臭味是人所不能忍受的,这味道来自这些鬼童。 门板缝隙间渗出粘稠的猩红液体,里面还传来阵阵低语。 “嘻嘻,好吃。” “快把那个小孩抓住,他的灵魂好干净!好想吃……” “那只老虎也好香哦,我说的是血肉。” “我也觉得,那老虎身上有同类的味道…..嘻嘻嘻,让他们帮忙。” …… "嘭!" 周珏一剑劈开摇摇欲坠的门板,却见屋内众人僵立如木偶,双目翻白,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老郎中手持药杵,正机械地捣着药篓里的东西,竟是那对妇人的手指! 白珩被八道血符围到墙角,每道血符下面都放着一盏青铜油灯,白珩的身后是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此刻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跌在墙角不能动弹。 白珩每挨着那血符一次,便会被腐蚀。 此刻他的虎背上还挂着三个鬼童,他们宛若寄生虫般手指紧扣白珩的皮肉,正在生吃白珩,每张嘴撕扯一次, 白珩身上的气息就弱一分。 石灵试图从地下钻进去却被以符纸为圈排斥在这个圈外,并且被弹飞落到那破旧的木窗上把木窗砸了个洞。 “哎哟喂,这鬼东西还挺强!” 周珏蹙眉,这些鬼童与之前的纸人不一样,这里的每一个鬼童都拥有邪祟之力。 周珏挥剑便朝白珩背上的鬼童刺去,鬼童却只是会狗头笑盈盈的看着他,牙齿森白,嘴角带血看起来诡异极了。 鬼童歪了歪头:“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 另一个鬼童则道:“把他献给娘亲吧。” 周珏蹙眉:“你们还有娘亲?” “那是自然,我们的娘亲是仙,世间独一无二的仙,你能被娘亲吃掉是你的福气。” 第47章 吃了你是你的福气 就在这时一股花香自黑夜中而来,周珏连忙屏住呼吸。 这股花香甜腻得近乎妖异,粉白花瓣簌簌坠落,却在触及地面时陡然转为猩红。花瓣打着旋儿聚成涡流,将满地脓血卷上半空,凝成一道窈窕身影。 红衣美人赤足踏出旋涡,裙裾缀满金铃,一步一响,却似催命梵音。 她乌发逶迤及地,发间簪着朵半枯的曼陀罗,唇色极艳,眼尾描着朱砂,指尖把玩着一支白骨笛。 这美人妆容极艳,但从五官上可以看出其年岁不大。 美人上下打量了周珏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小郎君~"她轻笑,笛尾扫过周珏剑锋,竟发出金玉相击之声,"你便是我孩儿给你找的夫君?" 下一瞬白骨笛忽地刺向白珩眉心! 周珏眉目一冷,青玉剑直直刺向美人,那红衣美人已化影退至檐角,足尖轻点花瓣,花瓣猛地化作无数利刃刺向周珏。 原本只把白珩围起来的八道符咒也迅速散开,那油灯也迅速分布到四面。 周珏眉头微蹙,红衣女子轻笑:“小公子皱眉作甚?小小年纪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所有由花瓣化作的利刃转了了方向朝着周珏和白珩袭来。 青玉剑搅碎花瓣利刃,周珏旋身挡在白珩身前,青光暴涨,竟将女子震开三尺! "呵,有点意思。"绯烟掩唇娇笑,发间曼陀罗忽地绽开,花蕊中爬出密密麻麻的毒虫,"你不是武者?倒是有些手段,看来我的孩儿们眼光不错嘛。" 毒虫如黑潮涌来,石灵猛地从地底钻出,浑身燃起土黄色灵焰:"臭娘们!吃我一记山崩地裂!" 它双拳捶地,土浪翻涌,毒虫尽数被埋。 女子却借着震荡跃上半空,白骨笛吹出凄厉音调—— "啊——!" 白珩背上鬼童突然尖啸,手指深深抠入虎躯,竟开始吞噬白虎精血! 其他鬼童也盯着周珏,目露凶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拆骨入腹。 周珏眸光一凛,剑锋割破掌心,血珠溅入青玉剑,青色火焰骤然化作锁链,将三只鬼童死死捆住。 鬼童被青焰灼烧得惨叫连连,刚刚接触到青焰便被烧得白骨露出。 "啊!娘亲救我!" 鬼童哭嚎。 女子笑意骤冷,笛声陡然尖锐。 除了小男孩,其他木讷的五人齐齐炸裂,身体中飞出数百只血鸦,每只鸦瞳都映着周珏的身影! "雕虫小技。"周珏并指抹过剑身,青焰横扫而出,血鸦触之即燃,空中炸开一片火雨。 左侧方的油灯被打翻,符咒掉落。 白珩只觉得这阵法对自己的束缚瞬间消散了大半。 趁此间隙,白珩强忍身上腐蚀性的痛,怒啸震碎其他血符,虎爪猛地拍向之前啃咬他的那三个鬼童,像拍西瓜一样拍碎鬼童头颅—— "不——!" 女子凄厉尖叫,曼陀罗瞬间枯萎。她怨毒地盯着周珏,身形逐渐虚化:"敢伤我孩儿,我不会放过你们!" "噗!" 青玉剑贯穿她心口,却只刺中一片残花。 残花落地,周珏冷笑,:"竟只是一片化身吗?" 白珩舔舐着伤口低吼,石灵惊呼:"主人!这些臭东西想跑!" 周珏看向缓缓正在朝黑松林中逃窜的鬼童:“跑?你们娘亲都不要你们了,还跑什么?” 青玉剑幻化数道分身,这些鬼童没有一个跑掉的。 周珏看向白珩:“你还有伥鬼?” 白珩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是的,先生。” 说着它吐出一个樵夫,和另外一个书生。 “这两个都很弱。” “这伥鬼对你不忠,杀了吧。” 白珩闻言点头,不顾两鬼求饶,一巴掌将两鬼撕成碎片。 周珏看了看系统。 宿主:周珏 名望:258 灵意:61120 香火:7600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大成、升级圆满需10000香火值)、太清丹诀(入门、升级小成需宿主自行炼丹修行)、苍生剑诀(强行灌入,勉强入门,需自行探索) 周珏微微蹙眉:“这香火值为何涨得这么慢?” 而此刻一城门口裴应雪骑在一匹马通身雪白的马上,副将徐锴跟他他身后,后面还有数十他的亲卫。 “世子,我们回吉州吗?” 吉州是北境最大的城池,也是裴家这个庞然大物盘踞多年的地方。 裴应雪却是摇摇头,“不回去,我去找表弟。” 回去有什么意思? 他这些日子带着徐锴在这周边的小城池转悠,竟然发现个不得了的事。 不仅仅雨城信奉的神是周珏,周边城池都是! 但他已经压下消息了,此事不准传出去。 周珏的行踪他也不许人传出去。 周茂元连他都敢杀,那么其他皇子若是知道周珏在外面还活着而且独身一人,那么周珏才是真的难回上京了。 皇帝对表弟的宠爱实际上就是把表弟放在刀尖上。 上京世家众多,世家公子自然也多,可据他所知周珏这么大了没有一个朋友。 其他皇子自五岁起便会在朝中寻找伴读,伴读一般来说也是皇子日后的从属势力。 可周珏竟然连一个伴读都没有! 也就是说皇帝根本不给他和朝中势力接触的机会。 裴应雪想到这里面色冷了冷。 如今表弟虽然很厉害了但终究只是个孩子,他得看着点。 他那个姑姑也是个性子软弱的,有裴家这样的背景大可在上京横着走,却全然不为表弟考虑。 表弟可是皇子! 不管什么方术道士怎么说,能不能活过十八他都要去争那个位置。 不然皇帝前面表现的这么宠他,他若没有实力便只能被其他皇子杀了,或者沦为他们的附庸。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因为他来了。 这些城池都是位于靠东以北的地方,其实算下来是他们裴家的管辖地。 即便如此这些百姓将周珏奉为神灵的事但凡传到朝堂之上,传到皇帝耳中都会给周珏带来不利。 所以他敲打了这些百姓一番,万不能因为这些百姓的行为害了表弟。 尤其是皇帝。 自私自利的皇帝可不会容忍一个儿子被百姓这边那推崇歌颂。 周珏不知他香火变慢正是他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做的,此刻他正踏着月色朝青城而去。 这青城是座较大的城池,他现在的名望值还是太少了。 巧的是裴应雪也在朝青城而去。 第48章 他要开始挖墙脚了 清风裹着槐花香拂过周珏面颊,他抬眸望去,城门口"青城"二字在日头下泛着青铜光泽。 忽然有孩童举着风车从马前跑过,带起街边酒旗猎猎作响,那旗上绣着个"袁"字。 周珏看着这个“袁”字微微挑眉,看来这袁家在青城是大族。 如今这世道也只有大族盘踞的城池略显繁荣了。 周珏找了个茶摊坐下。 "这位小公子也是来参加比武的?"茶摊老汉将粗陶碗往木桌上一搁,"袁家招亲的擂台都摆了七日了,听说今日才选了一个呢。" 他打量了一眼周珏,有些不忍:“小公子也别怪小老儿多话,这袁家虽是高门大族,攀上固然不错,但是这几日从那擂台上下来的就没见一个没受伤的。” 周珏闻言看向老汉:“比武招亲?大族也招赘婿吗?” “谁知道呢,嘿嘿,这袁虽是大族,但这两年出了不少事,啧啧啧.....” 话音未落,长街尽头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这一条街全是茶汤酒水铺子。 人太多了,小孩也多。 他身后跟着他的亲卫,尽管人群在避让,但太过拥挤,还是容易伤人。 裴应雪看着熙熙攘攘的人头,翻下马背,玄色衣摆掠过茶棚竹帘,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越声响。 袁家家主袁胜面带喜色迎上裴应雪:“早闻世子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袁家仆从把百姓驱赶开,护着裴应雪一行人走。 青城也属于北境管辖内。 裴应雪听着街头吵闹声,淡淡道:“挺热闹。” 袁胜回答道:“是啊,小女比武招亲,现在是第七日了。” 裴应雪闻言微微蹙眉,“七日还没招到吗?” 袁家在他印象里也算大族了,这种家族怎么也比武招亲? 大家族的女儿大多都是用来和实力相当的家族联姻的。 便是皇族也不能避免,例如他此次去上京皇帝便有意嫁个女儿给他。 原本看看也无妨,毕竟他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但他刚到上京便发现周珏失踪了,他便没心情和那些个公主相看了。 “世子要去看看吗?” 裴应雪了扯缰绳,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即道:“不去,我这马儿该喂草料了。” ……. 石灵隐身跳到木桌上:“主人,你的仆从来啦!” “你在说你吗?” 石灵摇了摇头:“不是,是那个吃你丹药的仆从,当然我才是主人最喜欢的宝贝。” 喧闹的街头,少年嘴角含笑,饮着粗茶,怀中抱着白猫。 这一幕裴应雪刚好错过。 其实周珏看到裴应雪了,但是他没太搭理,只淡淡一瞥就收了视线。 “那个骑白马的?” “对的,就是他,他一定是感念主人恩德所以来找主人报恩的!” 周珏手一挥,石灵闭上了嘴滚到他衣袖中。 他在桌上放了两枚铜钱。 少年起身,摸了摸怀中假寐的小白猫:“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转过三岔路口,乌压压的人群围成个半月形,当中高台足有三丈见方,四角蟠龙柱上悬着玄色锦缎,正中匾额"以武论姻"四字竟是用金线绣成。 台上一名虬髯大汉正使开山斧劈向白衣少年,斧刃堪堪擦过对方发髻时,少年突然旋身错步,袖中寒光乍现。 周珏瞳孔微缩,竟是毒针! 这比武招亲看来还有生命危险啊。 "阿牛哥!"台下传来女子惊呼。 但见擂台边缘青砖翻起,凭空升起三尺铁网,牛毛细针撞在铁网上迸出点点火星。 虬髯大汉踉跄后退,左肩已然渗出血迹。 "袁家擂台,禁用暗器。"清泠女声自东面看台传来。 八宝琉璃帘轻轻晃动,露出半截月白广袖,袖口银线绣着并蒂莲纹。 周珏看向那说话女子,好吧,看不见脸。 擂台上少年脸色煞白:"在下不知规矩......" "既已伤人,便请下台。"琉璃帘后转出个戴面纱的女子,云鬓间斜插紫玉簪,行走时裙裾纹丝不动。 周珏注意到她右手始终笼在袖中,指节处隐约可见淡青脉络。 连侍女都是个武者? 另一侍女匆匆赶到在那纱帘后的袁家小姐旁耳语了几句。 “今日可还有人要上台?” 下面人微微静了一瞬,接着便听她道:“今日既无,那么明日便是初选最后一日了。” 说罢,女子广袖轻扬,转身离去。 下方众人安静了一瞬,痴痴的看着女子的背影。 背影薄纱下的侧影线条柔美,纤腰盈盈不堪一握,莲步轻移间,尽显美艳。 女子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野后,人群开始哄闹起来。 “隔着面纱我也可以看出这袁姑娘定然是个美人!” 有个年轻汉子扯着嗓子喊,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旁边的老者抚着胡须直点头,声音透着惋惜:“这身姿,这气度,这种贵女竟然也比武招亲。谁要是在比武招亲中胜出,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哎,可惜老朽年纪大了.......” 人群推搡着往前挤,摩拳擦掌的武者们更是眼中冒火,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披红绸,牵着美人手风光离场的模样,议论声、叫好声混着兵器碰撞的轻响,在擂台四周翻涌如潮。 周珏站在远处看着这场有些奇怪的“比武招亲”眉心微动。 袁家,青城大族,袁家小姐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样的人为何要比武招亲? 袁?上次听到这个姓的时候是在寂林镇听见的,那操控腐尸的书生似乎生前就是被一姓袁的女子所哄骗。 想攀高枝,却没曾想把命给丢了。 大周虽是强者为尊,但世家大族之间门第观念也是很重的,一个贫穷书生如何能攀上贵族小姐? 即便小姐愿意,这小姐的家人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入夜的青城,灯火如星子坠地,将半座城池都染作流霞。 周珏投宿的是一家普通客栈,但环境颇雅,檐角悬着青铜风铃,他坐在楼下喝着茶。 叮咚声里,店小二见周珏一人,年纪又小,他擦着汗盏走近周珏笑言:“客官一人来此吗?” 周珏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是啊,出来游学。” 店小二见少年对他笑得温和,脸上笑意更甚:“小公子不知,城西镜湖今夜正逢‘花月夜’,歌舞管弦通宵达旦,可是青城一绝。小公子若是无事可以去瞧瞧!” “是吗?多谢小哥,我正愁无聊呢。” “现在去刚刚好!应该才开始。” 周珏没有带白珩,白珩在客栈屋内修行,石灵必定是不会错过这热闹的。 远远的,周珏便瞧见这城西镜湖的热闹。 只见画舫雕梁画栋,朱红纱幔随风翻卷,恍若洛神出水时遗落的霞绡。 船头立着琵琶女,正拨弄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的曲调,檀板轻敲,引得水面上银鳞跃动。 站在周珏肩头隐身的失灵道:“哇,主人,好漂亮!” “确实。” 他循着笙歌画舫的残影往湖畔而去。?岸上酒肆林立,门楣悬着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的墨宝,鎏金灯笼将湖面映得半江瑟瑟半江红。 有文人墨客醉卧垂柳下,效仿兰亭曲水流觞,将诗笺系于荷灯任其飘远;亦有纨绔子弟赌酒作乐,骰子声混着娇嗔笑骂,惊起芦苇丛中白鹭,振翅划破一湖碎月。 “啧,人间烟火气,最是动人心。”周珏感叹一句。 随后他倚着汉白玉栏杆望去,只见湖心高台上,舞姬广袖翻飞若惊鸿照影,裙裾间缀着的夜光珠流转生辉。 石灵顺着周珏的目光看过去:“主人,你还说你不喜欢看美人,你又看得痴了。” 周珏笑道:“我可没说我不喜欢看美人,上次林中那人是男的,而你一块石头我自然不看。” “才不是,我看那人明明就是女的,哪有男的那么白?” “啧,你一块小石头是不会懂的。” 忽有金铃轻响刺破喧闹,周珏尚未反应过来,一抹艳红已裹挟着兰麝之香破空而来! 那红绸如离弦之箭,裹着绣工精巧的同心结,尾端缀着的鎏金铃铛撞出细碎声响。 他本能地旋身错步,青衫猎猎扬起,红绸堪堪擦着袖角掠过,坠入粼粼波光之中,惊起半湖碎金。 周珏看着湖中跌落的红绸有些不解,他抬头望去只见涟漪荡开处,画舫朱漆栏杆后,一位女子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嗯,是个美人。 美人身披茜色鲛绡纱衣,衣袂间暗绣的并蒂莲在灯笼光晕下若隐若现,远山眉微蹙,丹凤眼含着三分水意,似乎下一瞬便要垂泪。 周珏微愣,他没得罪她吧? 女子腕间羊脂玉镯随着收回红绸的动作轻碰,发出清泠声响。 周围的公子们一阵唏嘘。 “天呐,婉儿姑娘怎会看上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啊啊啊!天杀的,他竟然拒绝了婉儿姑娘!” “他怎么敢!那婉儿姑娘日后怎么办?” 另一个穿着富贵的胖子脸上露出邪笑:“她不过一个妓子,按规矩这小子拒绝了她,那么日后她便只能在这画舫上接客了!” “如此一来,大家都有机会!” “对啊,不然你们以为她能看上咱们吗?这绿倚楼捧着她,赚着咱们的银子还不给碰,以后不就是花银子就可以随便玩的了?” 众人附和:“对啊,对啊,这可是好事啊!” 周珏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大概拼凑出了女子为何哀婉的看着他了。 但此事确实与他无关。 他只是个过路人罢了。 周珏没有搭理,他转身欲走,却被一道清甜的女声叫住:“公子!” 周珏脚步停顿,看向女子,准确的说这只是个少女,尽管妆容精致浓艳,但是五官眉眼中仍可看出几分稚嫩。 “姑娘何事?” 江婉声音带着哭腔:“为何拒绝我?” 周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两人根本不认识,拒绝一个陌生人不是很正常吗? 周珏尚未回答,那船上突然出现一群人,他们直直朝江婉而去。 为首的管事上下打量了江婉一眼,评价道:“不错,是个少见的美人,来人带下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处子,若是就带走献给贵人,不是就留在楼里接客。” 周珏看着那说话的男子觉得有些眼熟,记起来了,这个是白日里在袁家家主身后跟着的仆从。 江婉神色惊恐,“你们想做什么?” 她是小时候被卖到绿倚楼的,因为她生得美,所以绿倚楼一直让她学习棋琴书画,只是她如今十六了,今夜必须选个恩客,以此才不用一直接客。 今夜来了很多人,她一眼就看中了周珏。 少年年岁不大,衣料也普通,但是那通身矜贵的气质是难以遮掩的! 只是没想到这少年竟丝毫不被美色所惑。 江婉紧紧的咬住下唇,她本就靠着栏杆,罢了,她担惊受怕十多年,若日后一直过着那般不堪的日子,倒不如早些结束痛苦。 少女纵身一跃,只听扑通一声,她跳入了湖中。 夜晚的湖水依旧刺骨,但此刻的她竟觉得解脱。 然事与愿违,她被人快速的捞上了岸。 武者的速度是极快的,她只喝到几口湖水,便被捞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此刻衣裳尽湿的显露在众人面前她惶恐的试图遮住自己。 周珏本打算走的,却没想到这女子这般烈性。 他淡淡瞥了眼女子,随后眸光微眯。 少女此刻将自己抱住缩成一团露出白嫩纤细的脖颈,她的耳后有一朵红梅胎记。 红梅胎记? 江婉只觉得此刻的自己不仅狼狈而且绝望。 忽然,她的身上被披了一件衣裳。 “你叫什么名字?” 是那少年的声音? 江婉抬头便对上周珏一双清亮的眸子,她下意识的出声呐呐道:“江婉。” 周檀的后宫就有个叫江婉的,左相之女。 左相江涛,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深受皇帝器重。 第49章 表哥~你看他 少年声色动听:“你选了我,之后呢?我替你赎身?” 江婉闻言抬头看向周珏,眼中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微闪的泪光中还带了几分激动。 他改变主意了? 可是赎她要好多钱,当初绿倚楼买她的时候不过五两银子,如今若是想帮她赎身,绿倚楼恐怕要价极高。 她原本求的也就是陪一人,并非奢求谁能直接带她离开绿倚楼。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绿倚楼身后的东家要抓她去送给什么贵人! 这已经不是她能选的了。 袁家管事听见周珏的话发出一声冷笑:“小子莫要多管闲事。”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珏的穿着,随即不屑道:“你恐怕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赎她,你知道想带她走要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石灵闻言冲去一脚把袁管家踢到湖中,随后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落到周珏肩头:“大胆!老东西,竟敢嘲讽我家主人,讨打!” 说完它觑了一眼周珏的脸色,见其嘴角微勾便知自己做的不错! 哎,它这个主人什么都好,就是爱端着架子。 承认自己好色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现在又上赶着给这女的赎身。 在众人的眼中便是这个看着清瘦高挑的少年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把袁管事丢进了湖中。 这青城谁不知道袁家这位管事可是后天武师! 原本对周珏不自量力英雄救美的行为嗤之以鼻的众人不自觉退开,开玩笑,连后天武师都一招也过不了,更别说他们了! 周珏看向躲藏在人群中的绿倚楼老板,这是个风韵犹存的女子,刚刚她一直站在袁管事身后,距离很近,许是和这袁管事有些关系。 “过来,为她赎身要多钱?” 妙烟在这绿倚楼做了这么多年倒也见过这种想为姑娘赎身的,她淡淡的看了江婉一眼,可这妮子可不是普通姑娘。 见老板娘一直不说话,周珏眉头微蹙,石灵立马得令,原本运起轻功就要落到岸上的袁管事竟被一股巨力再次按回水中,这次他甚至没有浮上水面呼吸的机会。 妙烟此刻意识到他们今天遇上硬茬了,这人敢在袁家的地盘上得罪袁家恐怕活不长了。 让江婉跟他走也没什么,收了钱,到时候袁家解决了这小子,江婉这棵摇钱树还不是得送回他们绿倚楼。 她暗自盘算,这时看见水中的袁管事似乎快要不行了,她连忙道:“五千两,为江婉赎身需要五千两,就是不知公子是否出得起这个价了。” 周珏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她:“把她的身契拿来。” 妙烟接过银票,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不消片刻,便有人拿着一个盒子过来。 妙烟把盒子递给周珏,“小公子收好。” 周珏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下,随即递给江婉:“拿好。” 江婉目光怔怔的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盒子,几滴清泪话落,“啪嗒”一声滴在檀木盒上。 “起来吧,随我走。” 江婉裹紧了周珏给她的外衫,这衣裳质地不算上乘,但是却让她觉得比她穿过的任何衣裳都要暖和。 周珏把江婉带回了客栈,他给江婉又开了间房,且让小二去给江婉买几件衣服。 小二哥看着江婉面露迟疑,这婉儿姑娘哪个不知哪个不识? 他目光落到周珏身上,得,这小公子去一趟还把这绿倚楼的摇钱树给带走了。 也不知花了多少钱赎回来的。 江婉直到在客栈房间中泡在盛满热水的浴桶中看着桌上她的身契才堪堪回神。 她竟然真的摆脱了绿倚楼! 这边的袁管事伤的不轻,因为石灵出手向来没个轻重。 裴应雪住进了袁家,他在袁家公子的邀请下正准备带着亲卫去青城最大的酒楼吃饭,却不曾想看见袁管事被担架抬着。 袁家公子见状蹙着眉,他不是叫袁管事去楼里找几个干净的姑娘来吗? 这人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这青城竟还有人敢对袁家人出手,而且还把人打成这样! 袁家公子袁绍当场就发了火:“怎么会这样?” 跟着袁管事一起去的仆从把事情的首尾简单描述了一遍,这让袁绍意识到对方不是普通人。 由此他按下心中的怒火,罢了,先查一下什么身份也不迟。 裴应雪听闻对方一个眼神便叫后天武者落入水中爬不起来,顿时来了点兴趣,这青城还有这等高手。 “那人在哪?” 躺在担架上的袁管事眼睛一亮,这位可是北境世子,自小便是武学天才,这下那小子算是踢到铁板了。 他躺在担架上给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小的知道,贵人随小的来。” 袁绍见裴应雪说话了自然不惧怕这人的身份了。 便是个高手又如何? 裴应雪可是先天武者! 无论是身份地位在北境都没人能越过裴应雪去。 月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在八仙桌上,周珏此刻正在二楼坐着喝茶,他手中握着青瓷茶盏,指节轻叩杯沿,茶香袅袅升腾。 桌上几碟翡翠笋丁、琥珀蜜饯在暖黄光晕下泛着诱人光泽,这是他让小二去酒楼买的。 他随便吃点什么倒是无所谓,可这带着江婉,毕竟是个姑娘家,带姑娘吃饭吃得太寒碜可不行。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江婉,见她一袭月白襦裙,素纱披帛随意搭在肩头,未施粉黛的面庞恰似新剥的菱角,眉眼间蕴着晨露般的清润。 发间仅别一支竹节簪,倒应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的意境,淡雅气质与屋内氤氲的茶香融成一脉清幽。 周珏暗自感叹周檀真是艳福不浅。 “可吃得惯?” 周珏声线温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一碟蜜饯往江婉那边推了推,袖口绣着的暗纹竹叶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江婉看向周珏,她刚知道周珏年纪比她还小,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几分不好意思。 少女面色微红,刚要启唇,忽听得楼下传来桌椅翻倒的声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 喧闹声如潮水般漫上二楼,裴应雪穿着一袭玄色织金锦袍,腰间嵌着螭龙纹的和田玉坠随着步伐晃动,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抬头看向二楼。 一眼便锁定了坐在木栏旁的周珏,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他看过表弟的画像,五官外貌不会出错,只是那画中的人眼神清澈中带着三分软弱。 可面前这位少年,他端坐于二楼,手中捏着青瓷茶盏,尽管一楼哄闹杂乱,但是他依旧面不改色,没有一丝慌乱。 “世子,就是他!” 那仆从开口,周珏看向说话的人,此人是那袁管家的仆从。 江婉看着下方气势汹汹的一群人,面色一白:“公子,对不起,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周珏没有看她,只淡淡道了句,“无碍。” 江婉依旧担心,此地袁家几乎只手遮天,若不是因为她周珏也不会被袁家人记恨。 袁绍看着二楼的少年,少年瞧着年岁不大,这胆子倒是不小,足尖点地,蓝色劲装猎猎作响,如苍鹰般自楼下凌空跃起。 落地时青砖微颤,腰间佩刀撞出清越鸣响,他森然一笑,寒芒毕露:“你倒是逍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有闲情逸致带着美人在这品茗作乐?” 话音未落,袖中软剑已如灵蛇出鞘,剑锋直取周珏咽喉,“今日便叫你知道,得罪袁家的代价!” 周珏侧身避开,裴应雪拿起旁边桌上一个瓷杯,指尖一弹,袁绍的剑被从手中震飞,他震惊的看着底下的裴应雪,心中已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只见周珏气定神闲的抬起手中的茶杯,朝着底下的裴应雪一举:“表哥,喝一杯?” 少年嘴角含笑,一声“表哥”落到裴应雪耳朵里让他微微一愣。 周珏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也对,他这表弟可是本事不小,他身边那精怪是见过自己的。 袁绍被这句表哥砸得昏昏沉沉,这小子叫裴应雪表哥? 北境世子的表弟是谁? 当朝九皇子! 难怪袁管事什么没来得及出手,必然是九皇子身边保护他的高手出手的! 可是九皇子怎会出现在青城? 袁绍意识到自己竟无意间得罪了九皇子,他连忙命人去找袁胜,此事还得让他爹知道,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他们袁家就完了! 裴应雪一步步朝楼上走去,江婉见状松了一口气,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周珏的身份不一般。 不知为何,她心中高兴的同时又隐隐有几分失落,随即有眼色的回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桌上原本江婉的位置换成了裴应雪。 袁绍变脸可谓比翻书还快,他连忙向周珏道歉:“对不起九殿下,是我有眼无珠,我........” 周珏看了眼站在旁边面如菜色的袁绍,眼中划过一抹狡黠:“表哥~你看他,他刚刚想杀我,还骂我呢!” 袁绍眼睛微微睁大,这九皇子是小孩吗? 他的手都被震麻了,九皇子明明没有受一点伤,现在还火上浇油的告状! 第50章 美人销魂 果然,裴应雪一听,一个眼神,袁绍便被他的亲卫押住跪在地上。 袁绍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他面色阴沉,周珏见状蹙眉:“表哥,他好像不服。” 话落,袁绍连忙压下面上的愤懑,裴应雪蹙眉:“对皇子不敬,拉下去。” 袁绍被带走了,周围的人也被裴应雪的亲卫清场了。 周珏指尖轻叩茶盏,唇角勾起一弯温润笑意,眼底漾开几分揶揄:“数年不见,表哥是替人找场子找到我头上来了?” 他抬眸望向对方微蹙的眉头,笑意更深,“北境的第一天骄,我这个废物可打不过,表哥不会要对我动手吧?那小弟可是会伤心得今夜睡不着的。” 裴应雪看着他这副讨巧的模样只觉得鲜活,笑道:“我这条命还全赖表弟救回来的呢,我便是对自己动手也不会对你动手。” “至于袁家......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周珏摆手:“不必,袁家没在我这占到便宜,我带走人家的姑娘,给钱是应该的,至于刚刚那人,随表哥怎么处置吧。” 裴应雪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女子,笑道:“表弟这是想娶亲了?但是她配不上你。” 皇子妃必定是要出自大势力的,否则对其没有任何帮助如何参与夺嫡? 家中父亲的意思是他不娶公主,那么就在家中选一个嫡系的妹妹嫁过去做周珏的皇子妃。 他给父亲说了他的遭遇后,父亲那边已经把六皇子的死推干净了,并且对周珏也十分重视。 小小年纪便如此会隐忍伪装自己,世人皆当他是 废物,实际上他恐怕是几个皇子中最出色的。 有北境的全力支持,周珏登上皇位的可能性高达六成。 周珏抬手给裴应雪倒了杯茶:“那倒是没有,只是现在有个小忙,想请表哥帮一下。”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直说无妨。” 周珏闻言笑得眉眼弯弯:“表哥帮我把这江姑娘送去上京,安排她无意间与江相见上几面。” 裴应雪是个聪明人,“你是说她…….” 周珏点点头,“以前在上京无意听过江府以前的秘闻,江相与江姑娘有五分相似。” “若不是呢?” 周珏无所谓的笑笑:“不是就劳烦表哥让人买个宅子把她安顿进去吧,总之我把人买了不能不管是吧。” 裴应雪垂眸,罢了,若是表弟喜欢养着也无妨。 “好,我会叫人安排下去的。” 裴应雪打量了周珏一番,见其周围什么都没有,不由得蹙眉,那精怪不在了不成? “表弟.......上次给我送药那精怪,可还在?” 原本是在的,在周珏喊了裴应雪一声表哥后,石灵说它要回房间修行了,于是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它暂时不在。” 裴应雪颔首:“这精怪我倒是第一次见,它和邪祟是否是同源?” 周珏知晓他在担心什么:“不是,精怪乃天生地养与邪祟云泥之别。” “嗯,虽然它跟着你,但是你还是要留个心眼,这精怪媚上欺下,品行不好。” 周珏想起石灵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颔首:“一点点,不妨事。” ……. 子夜,烛火将残。 裴应雪没有回袁府,而是在隔壁厢房睡着。 周珏则盘膝坐于竹榻之上,青玉剑横放膝头,剑鞘流转的微光映得帐幔如水波轻漾。 夜,静得可怕。 石灵蜷成石球状滚在白珩腹侧,鼾声如雷,震得案头茶盏嗡嗡作响。 白珩闭目修行,虎须随灵力流转微微颤动,终是忍无可忍,一爪将石灵拍进墙角的蒲团堆里。 “哎呦,臭老虎,不就长了几根毛吗,得意什么,靠都不让我靠!小气鬼!”石灵嘀嘀咕咕的骂着白珩,白珩却根本不搭理它。 这时一片绯色花瓣忽地飘过半掩的轩窗,周珏睫羽微动,青玉剑无声泛起青光。 甜腻花香骤然浓烈,花瓣落地生根,眨眼间蔓出妖娆花藤,缠住门扉窗棂。 白珩蓝瞳骤睁,喉间滚出低吼,却被花藤缠住四肢,烛火明灭间直直朝白珩而去! 花藤的花骨朵陡然张开,里面全是一排一排的尖牙,它们张着大嘴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白珩吞入腹中。 白珩纵身一跃跳到周珏身后,这女人实在邪门,它觉得目前为止还是只有先生能对付她。 "小郎君好定力,这都不醒,莫不是不管你这爱宠了?" 红衣女子花雨中款步而来,赤足踏过之处,地砖绽开血色曼陀罗。 她指尖轻抚周珏侧脸,蔻丹刮过凝月镯:"这般灵物,戴在你身上可惜了……" 周珏倏地扣住她手腕,青玉剑抵上她咽喉:"怎么,你想要?如今本体舍得来了?" "哎呀,真凶。"绯烟轻笑,发间曼陀罗忽地绽开,花蕊中钻出三条碧鳞小蛇,"我不过是来送份聘礼,与你交换如何?" 小蛇闪电般窜向周珏心口,却撞上突然暴起的石灵! "臭娘们!本大人的主人你也敢伤!" 石灵一拳捶碎两条小蛇,第三条却被绯烟捏住七寸,反手掷向裴应雪厢房! 小蛇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下一刻便浑身燃烧起了青焰,不过片刻便被烧做飞灰。 周珏指尖逼出几滴鲜血,绯烟此刻与他凑得近,她有些抗拒想拉开些距离,这个少年很危险,不是普通武者,她早就领教过了。 但是他的灵魂很干净,她非常想吃,根本抗拒不了不了这个诱惑。 她想朝后退,周珏却握剑上前,两人之间再近半步距离,袖风轻掠间,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便缠上鼻尖。 那香调得极妙,既不似寻常胭脂俗粉的浓烈,又非檀香沉香般寡淡,倒像深山中修炼千年的精魄,勾得人心尖发痒,连魂魄都要随着香气飘去。 绯烟趁机凑近周珏脖颈吸了一口:“小郎君好香,怎么办,不想杀你了。” “左右你是我孩儿给我找的夫君,不如你我喜结连理可好?” 周珏几乎下一瞬便知晓这女人为何这么说了,是那魂香蛊发力了。 “是么?可惜你这身份可做不得皇子妃,要不做个妾如何?” 此话一出也不知是哪里刺激了绯烟的神经,她面色突然变得狰狞,“妾?凭什么!我原本也是出身大族,不过是被人算计落入那烟花之地罢了,就因为如此那穷书生都看不上我是吧?哈哈哈......上天好生不公!” 周珏看着她癫狂的模样,有些不解,话语间她以前应该很可怜,但都被穷书生骗过一次了还想着找夫君.......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女子是邪祟,但邪祟与她甚是算不上是共生关系,邪祟只是寄生在她身上,她的一切还是由她自己掌控。 不管她以前有多惨,那么多鬼童必定是出自她之手。 害了那么多孩子,必死。 周珏突然收了剑,“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他走近绯烟,“若是可以,或许可以给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这女子怨念太强,强到邪祟都只能沦为她的附庸。 少年靠得近,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又缠上鼻尖。 绯烟闻着这香味竟然紧紧平静了下来,这香味很美好,他看向周珏。 这人把江婉从绿倚楼带走了,甚至不惜为了江婉对上袁家。 她从前怎的遇不上这样的人,偏偏遇见个装模作样只会哄骗人的书生? 她从前在绿倚楼因为妙烟的庇护,过得尚且不错。 待她被袁家寻回时,书生再次找上了门,袁家本就不重视她,但书生又如何能娶袁家姑娘? 于是书生被打死了,彼时书生早已哄骗她怀上了孩子,袁家本来打算把她送给一个世家之子做妾,但这事暴露后,袁家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便把她打死了。 她恨所有人,可是如今她竟还伤不得袁家人。 还得为袁家做事,因为她与袁婵儿一母双胎,尽管她现在很强但白日里只能附身在袁婵儿身上。 真想夺了袁婵儿的身体,可是那袁婵儿有个师父,她死后被拘听命于袁婵儿也是袁婵儿的师父做的。 好恨,但却无能为力。 她看向周珏,或许此人可利用。 袁婵儿的师父不是最爱玩咒画符吗! 画符的血还要用童子的,可是这少年的血似乎更胜一筹,那只老虎也不错。 那老头定然感兴趣! 绯烟眸光一闪,不如祸水东引…… 第51章 升仙梯 绯烟水眸一转,指尖轻轻划过周珏腕间凝月镯,“我看小郎君一副侠义之心,为了那鬼童都追到这儿来了,不如就告诉你背后黑手是谁吧。” 周珏抬眼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周珏一眼就看出这女子没安好心,有点心眼子全写脸上了。 "小郎君想听故事吗?" 周珏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她垂眸掩去恨意,腕上金铃轻响,"我其实也是袁家的女儿,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非我所愿,你若能帮我摆脱袁家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你一定会感兴趣。" 绯烟眸色定定,似乎料定了周珏不会拒绝。 周珏任由她贴近,青玉剑却悄然抵住她后心:"说来听听,我这个人感兴趣的可不多。" 绯烟忽然一笑,随即化作花瓣消散,下一瞬出现在周珏之前打坐的竹床边,“袁婵儿的师父是修行者,两次交手,我瞧出你也不是武者了。” 她盯着周珏:“你和他是一路人。” “哦,他是修行者又如何?我可不感兴趣,再者,我和他可不是一路人,我从不与邪祟为伍。” 袁婵儿轻笑:“他可以御鬼,而且还可以勘测天机,难道你不想拥有这种能力吗?” 御鬼?勘测天机? 周珏轻笑:“可是他御鬼哎,你觉得我打得过他?而且你又如何能帮我得到这个能力呢?你说他会勘测天机,那么他如何算不出来你会 倒戈?” 女子红唇轻勾:“我答应了自然会帮你得到。” 周珏轻嗤一声:“就凭你?” "明夜子时,你可去城西遇仙楼。"绯烟缓缓道,"袁婵儿的师父每至月晦,需用童子心头血画''锁魂符''祭炼他的法宝,具体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每次祭炼之后他都会非常虚弱,这便是你的机会。" 她抬眸笑得妖娆,"你这般聪明,偷偷去瞧瞧,说不定一看就会了呢?" “哦?那你可太高看我了,我可没看一眼就能学会人家秘法的本事,你偷看了这么久不也什么都没学会吗?” “我无法进入他的遇仙楼,没瞧见过。” 这女子受制于人,便想让自己与那人对上,坐收渔翁之利。 “不去。” 少年拒绝得十分干脆,绯烟微微一愣。 "先别着急拒绝。"绯烟旋身袖中抖出一枚玉锁,"看看这是何物?" 玉锁雕着并蒂莲,这莲花是竟泛着丝丝猩红之气。 "那老头要炼''双生傀''开升仙梯,需用至亲魂魄为引。" 绯烟将玉锁抛给周珏,"袁婵儿与我同胎双生,她的好师父……其实也是以她为引,只是这蠢货至今还不知道罢了。" “升仙梯是何物?” 绯烟撇撇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偶然间听那老道说起,那老道每次祭练升仙梯后都状若疯魔,高兴的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成仙了似得。” “如此想知道,你何不自己去瞧瞧?” 升仙梯啊,听起来不错,但是那孩童之血,血亲魂为引的东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血亲魂为引,孩童为祭——这''升仙梯'',实则是以万千怨魂铺就的噬灵阵啊!" 这老道确实是修行者,只是可惜修的是邪道。 周珏摩挲着青玉剑,青光震颤扫过玉锁上的血色莲纹,浮现出一幅饶是周珏也觉得骇人的画面! 阴雾如墨,在青黑色穹顶翻涌。 数百道泛着幽光的锁链贯穿青铜巨柱,将孩童们半透明的魂体死死钉在柱身。 那些尚带稚气的面孔扭曲着,虚空中回荡着呜咽与啜泣,符剑穿透魂灵核心,渗出的血珠顺着符文纹路蜿蜒而下,在柱底聚成汩汩溪流。 血溪顺着凿刻的沟渠奔涌,所过之处青石尽染暗红,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铁锈交织的腥气。 溪流奔至祭坛中央,骤然坠入漆黑地脉! 地脉尽头,一颗足有百丈的赤红巨物正缓缓搏动,表面青筋如虬龙盘绕,那东西表面的纹路与血管跳动频率。 竟与人类心脏的别无二致,暗红光芒随着脉动明灭,仿佛在贪婪吮吸着祭品的生命力,令人不寒而栗。 绯烟瞳孔一震,显然她没见过这场面。 周珏面色阴沉的看向绯烟,绯烟连忙否认:“不是我做的,这与我无关,这玉锁本就是拘束那些鬼童的,我只是带着他练的那鬼童在外面食生魂而已。” "这些孩童是袁家寻的。"绯烟冷笑,"青城如今看着繁荣的原因也与袁家有关,那老道说只要寻找大气运的人加入袁家,那么袁家就会越来越好!" “那么那些大气运的人呢?” 绯烟忽然一笑:“气运都被吸干了还能怎么样,死呗。” 原来比武招亲的目的是这个。 "难怪他要童男童女……"周珏眸光森寒,"那不是什么升仙梯,是在炼就邪物天婴。这东西需吞食九百八十一个纯阴纯阳之魂,方能化形。" “其实从另一种说法来看也确实是升仙梯,是那老道的升仙梯,得天婴者可靠天婴吸食他人气运,不老不死,天婴成长如何,老道就会随着天婴成长。” 绯烟这时突然解了外衫,红纱滑落露出女子圆润的肩头,“你瞧,我这后脊上便被你那老道以袁婵儿的心头血画了一道符。” 她恨恨道:"那老道哄骗袁婵儿,说升仙梯能让她脱胎换骨。实则每炼一阶,就要抽她一缕生魂……" 她突然凄笑,"就像当年我被袁家打得半死不活时抽我魂魄的一样。" 窗外忽起阴风,裴应雪提剑跃入屋内:“大胆,深更半夜,竟敢来哄骗我表弟!” 他提剑便朝绯烟攻去,绯烟侧身避开,将衣裳穿好,随后盯着裴应雪看了一会儿,她忽的对周珏灿然一笑,“小公子可得看好你家表哥了,袁婵儿勾人可是有几分本事。” 话落,她瞬间化作花瓣消散。 一片花瓣落到裴应雪的剑刃上,裴应雪看着凭空消失的女子眉头紧蹙。 “表哥,你怎么来了?” 裴应雪收了剑:“不知为何今夜竟睡得这般沉,刚刚才醒。这女子来了多久了?” 要知道武者的五感都是十分敏锐的,像裴应雪这种先天强者更是不必多说。 可是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女子是何时来的。 周珏倒是知晓是绯烟做的,只是绯烟可能没想到裴应雪并非普通人。 所以裴应雪提前醒了。 “没关系,她刚来,表哥赶到的正是时候。”周珏笑道。 裴应雪看出周珏是不想让他担心,他问道:“这女子.......不是人?” 看着裴应雪略显紧张的模样周珏拉着他在梨花木桌前坐下,抬手给他倒了杯茶:“不是,其实她也是袁家的女儿呢,这袁家不简单啊!” 少年长睫下的眸色微沉,比起气运这整个北境又有哪个比得过裴应雪呢? 以前是没有好的人选,裴应雪不来这青城,袁家根本够不着,甚至和裴应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嘛,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裴应雪人就在青城,袁家人有没有这个胆子对裴应雪下手他不知道,但是那老道必定是有胆子的。 裴应雪也反应过来了,青城相对于其他同等级的城池确实有些繁荣了。 似乎人人都安居乐业,他之前还夸袁胜治理城池有方,如今看来袁家的女儿都是妖物邪祟,那么袁家背地里又在做什么呢? 周珏看裴应雪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荡漾出笑意。 “小珏!你还笑,今日若是那妖物伤了你.......” “表哥,她不会伤我,倒是你......”周珏看着裴应雪一脸揶揄道:“小弟掐指一算,你的桃花运要来了。” 第52章 人家也是你的小猫咪 裴应雪闻言严肃的表情也松动了些,看来周珏确实没事,这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呢。 “小珏怎的突然打趣起我来了?” 白珩跳到周珏腿上,打量了裴应雪一眼,随即又跳到桌上。 石灵就不一样了它隐身藏到竹床上折叠整齐的被褥里,心里默念祈祷裴应雪早点走。 谁能告诉它为什么裴应雪这个低它一等的仆从摇身一变成了主人的表哥! 裴应雪看着白珩,“你养的小猫?” 白珩闻言看着周珏蹭了蹭周珏的手随即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看向裴应雪。 “倒是可爱。” 话落屋内突然响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它有什么可爱的?” 只见原本白珩坐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不明物体攻击,下一瞬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石猫。 它亲昵的蹭着周珏的手:“主人~人家也是你的小猫咪~” 周珏倒是很给面子的摸了摸它坚硬的头,“嗯,你也很可爱。” 裴应雪指尖捻着的茶盏顿了顿,看向石灵伪装成的"石猫",看来周珏挺喜欢这只精怪,也是,又会撒娇又会哄人,有点媚上的本事。 他放下茶杯:"哟,石灵大人,好久不见啊。" "喵嗷!"石灵浑身的石刺炸开,一蹦三尺高,随后跳到周珏肩头,忸怩道:"你你你不必如此恭敬!你是主人的表哥,叫我小灵就好啦。" 周珏望着裴应雪眼底泛着的青影,意识到他应该是有些疲惫,他轻声道:“表哥眉眼间尽是倦意,可要歇一歇?” 话音未落,便见对方挺直了脊背,玄色衣袍下隐约透出紧绷的线条。 裴应雪抬手按住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嘴角勾起抹故作轻松的笑:“小珏这是把兄长当瓷娃娃了?我可是先天武者。” 指腹轻轻拂过少年发顶,上次摸周珏的头还是十多年前,“你若是乏了,就去榻上睡。” 他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身映着烛火泛起冷光,“那妖物盯着你不放,八成是瞧你年纪小好蒙骗。我怕她回来,我守着你。” 周珏望着裴应雪紧绷的下颌线,眼底笑意漫成一汪春水,指尖轻点榻边雕花木栏:“无碍,她今夜不会回来了,表哥若是担心今夜便同我一道睡吧,这竹床虽算不上宽敞,但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狡黠,“只要表哥不介意我晚上睡觉不规矩踹到你就行。” 裴应雪闻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剑眉微挑素日里不怒自威的面容竟添了几分柔和。 他将软剑斜倚在枕畔,玄色衣袍扫过绣着白莲的被褥:“无妨,其实我睡觉也不规矩。” 话音未落,烛火突然明灭,他揽过少年肩头,“小珏放心,我肯定舍不得踹你。” 夜,平静如水。 窗棂漏进一缕月光,轻柔地洒在榻上。 周珏哪里睡得着,倒是裴应雪睡得挺快,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 周珏侧眸看向裴应雪, 月色描摹着裴应雪的轮廓,剑眉斜飞入鬓,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挺直的鼻梁,薄唇轻抿,睡着的他带着几分天然的冷傲。 他卸下了白日里身为北境世子的威严,此刻的他睡得安稳,乌发如瀑般散落在枕上,衬得那白玉般的脸庞难得添几分柔和。 周珏凝视着他,思绪万千。 裴应雪是拥护周檀的吗?还是另有图谋? 至少前期在周珏看来这对表兄弟之间掺杂着利益的算计,在权谋的棋盘上,彼此不过是对方手中的棋子。 裴应雪是个有野心的人,而他那恪守本分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北境家主只愿固守北境,守护一方安宁。 突然,周珏对上一双带着打量的眸子,初看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随后这双眼中带着笑意:“怎么了?睡不着吗?一直盯着我看作甚?” 裴应雪向来是枕戈待旦之人,纵使在北境亲卫环伺的营帐中,稍有异动便会惊觉。 可此刻躺在周珏身侧,少年身上若隐若现香气,竟似江南烟雨织就的软绸,轻轻裹住他紧绷的神经。 当少年无意识地往他侧身拉近了距离,带着体温的呼吸扫过颈侧,紧绷的脊背竟在这一刻悄然松缓,连日奔波的疲惫如潮水般褪去,连神魂都浸在令人心安的温软里。 不过对方一直盯着他,视线太过明显,自然有所察觉。 周珏被抓包虽有些尴尬但不多,他唇角微勾:“啧,看表哥好看,也不知哪个皇姐有这个福气嫁给表哥。” “表哥可有看中的?” 裴应雪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背:“大概是不会娶了,不过你的皇子妃会出自裴家,待青城事了便去吉州城,你可以先瞧瞧。” 周珏没想到这话头一转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可不打算娶亲,最重要的是他这个炮灰命若是不能称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人家姑娘跟着他岂不是完了? “哦?那她们有表哥好看吗?” 裴应雪轻笑:“不可相提并论。” “嗯,那就是没有了,不行不行,我年纪尚小,还早呢。” “小小年纪,不可贪花好色,红颜枯骨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周珏却翻身背对着他:“那不行,我就要娶天下第一美人。” 裴应雪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周珏,无奈:“行,表哥日后给你寻,可以了吧......” ........ 翌日,天刚蒙蒙亮。 檐角铜铃在晓风里轻颤,抖落一夜清露,将青石板洇出点点墨痕。 客栈前的老槐树下,一辆描金朱漆马车静静停驻,车辕上的鎏金螭龙纹映着熹微天光,泛起细碎金芒。 车帘半掩,车前垂手侍立的绿衫侍女凑近车辕轻声道:“主子,可要现在进去?” 话音未落,车内传来环佩轻响,沉香混着茉莉香飘出,如泠泠清泉漫过竹石。 “再等等。”车内女子声若春莺出谷,尾音带着三分温柔,“世子长途劳顿,这会儿定还未醒。” 随着话音,车窗半启,露出一截羊脂玉般的皓腕,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晨光漫过窗棂,为女子眼尾的丹蔻添了层暖晕。 来者正是袁家嫡女袁婵儿,黛眉微蹙时,倒比晨雾中的山茶花更添几分娇怯。 三楼少年推开半掩的木窗,垂眸便瞧见长街上的一抹亮色。 袁婵儿今日没有戴面纱,瞧这模样应该是早早就特意装扮过的。 周珏再次感叹,他这表哥也艳福不浅啊! 晓雾渐散时,三楼雕花木窗“吱呀”轻响,袁婵儿循声仰头望去,只见少年斜倚朱栏,淡青色广袖垂落窗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长街。 两人目光撞个正着,少年眸光澄澈如寒潭映月,唇角笑意如春水漫过堤岸,惹得她心口无端一颤,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裙裾,绣着金线的海棠花瓣在掌心微微发皱。 此前,她并没有见过裴应雪。 这便是世子吗? 生得倒是好看........只是怎的看着年纪颇小? 周珏朝着她一笑,回头看向正在铜盆中拧帕子洗脸的裴应雪,“表哥,你的桃花来了。” 裴应雪随意抹了把脸,走至窗前向下看去,一眼便看见了袁婵儿。 袁绍昨儿个得罪了周珏被裴应的雪的人带走了,这袁胜没来,倒是他女儿来了。 目的很明显,美人计嘛,显然裴应雪也反应过来了。 他想起昨晚周珏的打趣,不由得心沉了沉,还真给他说中了。 看见另外一张脸袁婵儿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不是世子,应该是九皇子,那便说得通了。 “婵儿见过世子,九皇子。” 裴应雪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就消失在了袁婵儿视线中,周珏挑眉:“哎,表哥怎的对美人这般冷淡?” 裴应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周珏对着下方的袁婵儿道:“袁姑娘是吧?” 袁婵儿点点头:“正是。” 周珏笑着夸道:“真好看。” 下方女子闻言面色微红,但窗口的少年已经消失了。 袁婵儿没想到竟然这般顺利,裴应雪和九皇子都跟着她一起回了袁府。 周珏走在两人身后,看着袁婵儿对裴应雪热情的模样,暗自思量那绯烟此刻是不是就附在袁婵儿身上。 不过这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端倪。 倒是裴应雪发现他的行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可一直盯着袁姑娘看。” 袁婵儿反应过来羞涩一笑,周珏也跟着笑:“我只是瞧袁姑娘腕间这红绳瞧着十分不错。” 袁婵儿闻言却下意识的手腕上的红绳藏了藏,“师父赠的,说是保婵儿平安。” “哦?袁姑娘还有师父?不如给我引荐一番,我也想讨一个呢。” 第53章 老道看招 袁婵儿柔声道:“今日府内设宴,师父会来,届时殿下可向师父讨要。” “好啊,到时候还需婵儿姑娘引荐一下呢。” “自然。”袁婵儿轻笑带着两人往宅内走,此过程中袁胜竟然没有出现。 周珏暗暗纳闷,难道是自己这个九皇子权势不够,这姓袁的甚至不愿出来拜见一下? 之前他对待裴应雪可是亲自跑到大街上去接,态度殷勤得很呐。 袁婵儿引着两人穿过九曲回廊,檐角铜铃无风自响,细看才知每只铃铛都拴着条近乎透明的丝线,线尾隐入花丛,似蛛网般笼罩整座府邸。 裴应雪忽然驻足,剑鞘挑起一截丝线:"袁府的待客之道,倒是别致。"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袁府,昨日都没有这丝线,为何今日就有了? 昨日和今日来袁府的差别就是今日多了个周珏,这袁家人莫不是想算计周珏? 裴应雪想到这眸光一冷,面如寒霜。 袁婵儿闻言眸光微闪,笑意却依旧温婉:“近日府中闹了些宵小,父亲特意设了机关,倒叫世子和殿下见笑了。” 话音未落,回廊转角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绯衫男子摇着湘妃竹扇款步而来,正是袁家二公子袁霖。 “九殿下大驾光临,父亲公务缠身未能远迎,还请恕罪。”袁霖作揖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周珏。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殿下与世子皆是贵客,近日因为小妹招亲的事府中有些乱,为避免今晚的宴会出现意外所以才设了这机关,还请殿下和世子不要见怪。” 他抬手轻挥,两侧花丛中忽有银芒闪动,原本隐匿于枝叶间的丝线竟齐齐绷直,在空中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 “世子请看,只要不走歪路,这阵法不会伤人分毫。” 袁霖说话间靠近周珏,湘妃竹扇不经意间掠过周珏肩头,扇骨暗藏的银针在日光下泛着幽蓝,这银针淬了蛇毒。 周珏恍若未觉,指尖却悄然凝出一缕青焰,顺着扇面纹路烧向袁霖虎口。 "殿下小心!" 袁霖突然撤扇后退,扇子状似不经意间从他手中跌落,发出“啪嗒”一声脆响,扇子上画的湘妃竹被青焰灼烧成灰。 他笑意不达眼底,一副后怕道:"殿下注意安全,这''千机阵''认生,最忌火气。" 话音未落,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光网陡然收缩! 原本无害的丝线瞬间绷如刀刃,将一片飘落的枯叶绞成齑粉。 裴应雪剑鞘横扫,剑气震碎三丈内的丝线,残线落地竟渗出黑血:"袁二公子,这阵法饮的血,怕是不止''宵小''吧?" 袁婵儿袖中手指猛然蜷缩,袁霖却抚掌大笑:"世子好眼力!前日有几个不长眼的盗匪擅闯,偷东西竟敢偷到我袁府来了,实在该死,正巧拿来祭阵。" 他忽然贴近周珏耳畔,"听闻殿下在周边斩妖除魔,这等微末伎俩,想必入不了您的眼?" 周珏嗅到他衣襟上若有若无的曼陀罗香,眼眸微眯,忽地轻笑:"二公子这香粉,倒像女子用的。" 这味道倒是和绯烟身上的有些相似。 袁霖笑意微僵,袖口滑出半截黄符,却被周珏手上凝月镯的淡淡微光灼得发烫。 他退后半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面指向东厢:"宴席将开,请世子和殿下先过去落座吧。" 袁府西厢暗阁,大白天的袁胜正对镜更衣。 铜镜映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只见他抬手一抹,那张脸就变成了袁胜,"那镯子必须拿到手,竟然可以克制我的咒术!" 袁霖略微踌躇道:"可周珏毕竟是皇子……试探间发现他是有些真本事的。" "蠢货!"袁胜一杖击碎镜面,"待老夫大业一成,别管他什么九皇子狗屁世子,便是皇帝来了也只能成为我升仙梯中搬砖添瓦的一员!" “老夫昨夜已经算过,这小子本就是早夭之命,不足为惧,你只管去做。” 袁霖虽然被派去试探周珏,发现周珏确实如绯烟说的一般,那手腕上的镯子很不一般,恐怕是个法宝。 只是师父把这件事情交给他,要他今日就把镯子拿到手,可是他总觉得周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们其实也不是原本的袁家人,都是被师父挑中的孤魂野鬼占了这袁家人的身子。 细算下来,真正的袁家人只有绯烟一个。 他可是打听到周珏一直在这边境杀邪祟,鬼童看上了周珏,绯烟与周珏交手两次,绯烟告诉他周珏靠的是手腕间那玉镯。 袁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他刚刚也试探过,似乎那青色的火焰,和反噬克制师父的符咒都是出自玉镯内。 宴厅内,丝竹靡靡。 周珏把玩着酒盏,盏底映出屋顶倒悬的青铜盏——与茶摊灯阵一模一样。 今日便打算动手吗? 周珏唇角微勾,这袁家倒是急切。 白珩蹲在他膝头,蓝色眼眸死死的盯着袁霖的一举一动。 "此酒名''忘忧'',乃是我青城独一份的好酒,殿下请。"袁霖举杯相敬。 周珏腕间凝月镯骤亮,他反手将酒泼向身后屏风。 锦缎遇毒酒"滋啦"腐蚀,袁霖目光微怔,这镯子还可以测毒吗? 当真是个宝物,只是可惜跟错了主人! "好一个''忘忧''!"裴应雪剑光如电,朝袁霖刺去。 袁霖抬起手中新换的折扇一挡,手中新换的折扇扇骨骤然断裂,“呵,裴世子,不着急还没轮到你你呢。” 袁婵儿突然尖啸,面容扭曲,她身上竟硬生生又分裂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便是绯烟,只是此刻的绯烟似乎与昨夜见周珏的有些不同,这个绯烟双眼瞳孔漆黑,面无表情,像一具傀儡。 绯烟袖中长纱一卷,那“忘忧”毒酒顿时朝周珏和裴应雪而去。 毒酒泼溅的刹那,青铜灯轰然坠落,灯油遇火炸成碧绿火雨。 袁家今日来人不少,大多是想来巴结裴应雪和周珏的。 人群四散而逃,但普通人又如何逃得掉? 若是武者倒是勉强可以躲避,可火雨宛如密网,人体一旦沾上下一秒便被火雨灼烧腐蚀,而且宛若附骨之蛆灭不掉,只能活生生把人烧死,连同神魂一起。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袁府,只可惜一扇大门之隔,外面的人丝毫不知门内发生了多骇人听闻的惨案。 白珩纵身跃起,扑向袁霖,袁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待白珩扑近时他突然扔出几张黄符,符咒爆开,漫天火光冲向白珩。 "小心!" 周珏手中青玉剑顿现,青光暴涨,化作屏障挡住火球。碧焰在光幕上灼出蛛网裂痕,映出绯烟漆黑瞳孔中一闪而逝的挣扎。 周珏眸光一冷,看来这绯烟还挺有意志力,这老道的符咒很厉害,但是她竟还有自己微末的意识。 不过此刻他可顾不上绯烟。 袁霖断裂的扇骨化作淬毒短剑:"周珏!把镯子给我!这等宝物在你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应该让它跟着它真正的主人!" 周珏轻笑一声:“真正的主人?谁?你这个废物吗?” “九皇子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都这样了还嘴硬呢,你们入了我师父的阵,便已无路可逃了,对了,你这白虎也不错,师父说白虎泡酒实为最佳......” “是么?你以为我斩杀上万邪祟靠得只是一个镯子?” 袁霖喉间猛地发紧,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天灵盖。 只见眼前少年墨发如狂草飞卷,手持长剑,剑身带起龙吟清越! 身后虚空轰然震颤,青玉色的光芒自他周身奔涌而出,如倒悬的天河倾泻而下,转瞬凝结成万千寒芒! 每一道青光都化作锋芒毕露的长剑,在半空列成天罡剑阵,剑刃折射的冷光将袁府朱墙染成森然鬼面,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凄厉的呜咽。 长剑刺破袁霖的身躯时,他的脸上满是震惊。 “怎么会.......绯烟这个贱人,竟敢诓骗我.......” "阿姐,杀了他们!" 袁婵儿尖叫着扯断颈间红绳,绳上铜铃坠地即爆,毒雾弥漫间,绯烟的白骨笛已抵住周珏后心! 笛尖未沾到衣料时,周珏突然转身扣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一扯,随即之间一滴鲜血没入绯烟后背:"破!" 绯烟浑身剧震,白骨笛应声而断。 漆黑瞳孔如墨滴入水,泛起一丝涟漪,良久那双眸子恢复了昨夜初见时的风情万种。 "啊啊啊——!" 绯烟抱头痛哭,发间钻出千百条带刺花藤,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袁婵儿闪避不及被藤条贯穿右肩,黑血喷溅到青铜灯上,灯焰霎时转为血红! 石灵趁机冲上去一拳把袁婵儿捶到墙上,“臭娘们敢伤我主人!” 随后它又跑到绯烟身后偷袭,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就被一道身影震慑,打断了它的动作。 "废物!一群废物!"一声暴喝如沉雷炸响,袁胜裹挟着凌厉威压自大厅内现身。 第54章 请公子赴黄泉 他蟒纹玉带下的玄色锦袍沾满暗红血渍,骨节分明的右手死死攥着枚古铜铃铛——那铃铛表面锈迹斑驳,却隐隐透着幽光,似蛰伏着远古凶兽的残魂。 “周珏是吧......倒是有几分本事。”他一声冷笑,随即掌心用力,铜铃骤然发出刺耳嗡鸣,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铃身纹路中渗出缕缕黑雾,在空中凝成扭曲的人脸,发出阵阵尖啸。 "双生傀听令!"袁胜将铃铛高举过顶,森冷的喝声中,大厅四角的烛火突然转为幽绿。 地面青砖浮现诡异符文,抱头痛哭的绯烟和一旁的袁婵儿顿时呆愣,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妖异的紫火。 尤其是袁婵儿,她本是活人,却在此刻被袁胜硬生生抽出生魂。 袁胜面容扭曲,下一瞬一张苍老的脸出现,老道狂笑着摇着青铜铃:"升仙梯已成,尔等皆为祭品!" 话落,袁府的天陡然变得暗黑如墨,周珏看向一旁的白珩:“带表哥走。” 裴应雪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这阵法是为今日所有到袁府的人而设,而裴应雪是主角。 裴应雪没有受伤却越来越虚弱,想必这阵法便是绯烟说的袁家的取他人气运之法。 忽然周珏想起了什么,他问道:“系统,我的气运不会也被吸走了吧?” 系统带着三分不屑的声音响起:“你有气运吗你,等你做了皇帝再担心气运的事吧。” 浓雾翻涌间,白珩周身白毛根根倒竖,兽瞳泛起妖异蓝芒,庞大的身躯如吹胀的气囊般瞬间暴涨三倍有余。 它嘶吼着甩动长尾,铁钩般的利爪深深嵌入青石板,低头叼起裴应雪的衣袍便要朝外冲去,喉间发出警告般的低鸣。 周珏把石灵扔到白珩背上:“你也走。” “主人!”石灵焦急道:“我们一起走好嘛,主人…….” “走?走得了吗?”老道冷笑一声,阵法边缘的黑雾凝成实质,如无数只漆黑的手臂张牙舞爪。 他眼角皱纹里都藏着阴鸷笑意,浑浊的眼珠泛着诡异青光,“小子,这千机阵乃是老夫用七十二具生魂祭炼七七四十九日,岂是你想走就......” “那就不牢你费心了。”周珏周身剑气骤然暴涨,青芒划破满天的黑暗。 苍生剑第一试:剑起天地阔,锋转万物生。 他长剑横斩,剑鸣声震碎屋檐瓦片,剑锋所过之处,虚空如破旧的绸缎般寸寸崩裂。 凛冽剑气裹挟着道纹,在黑雾笼罩的阵法中撕开一道缺口,缺口边缘的黑雾被剑气灼烧得滋滋作响,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小珏!”裴应雪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拉周珏,却被白珩死死叼住,动弹不得。 他玄色衣袍沾满尘土,玉冠歪斜,平生第一次尝到这般彻骨的无力感。 昔日战场厮杀和面对周茂元的重重围堵,他都能冷静周旋,可此刻面对这老道,他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甚至从老道出现后他便感觉自身有什么东西在流逝。 白珩趁着阵法出现破绽,四足腾空,如离弦之箭般跃出缺口。 它身后,阵法缺口正在飞速闭合,最后一眼,裴应雪只看到周珏孤身而立,长剑直指天穹,周身道纹流转如星河,与老道的黑雾形成鲜明对峙。 当缺口彻底闭合的刹那,一声龙吟般的剑鸣穿透云霄,震得整座袁府都微微颤抖。 “你竟一剑破了我的阵法!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无灵之地也能修炼到如此地步,而且还不受天道约束!”说话间老道眼中划过一抹希冀。 “无灵之地,天道约束.......看来道长知道得不少,我这人最是喜好学习,不如道长把你知道 的给我讲讲?” 周珏剑锋微颤,余光扫过满地横陈的袁府侍卫尸骸,殷红血渍蜿蜒成诡异图腾。 老道立于血池中央,衣角无风自动,银丝长髯下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宛如俯瞰蝼蚁的神祇。 当然,之前看他也是用这种眼神。 那双浑浊眼珠里泛着冷冽幽光,当视线掠过哀鸿遍野的惨状时,比霜夜寒星更显漠然。 死老道杀了这么多人却仿佛这满府生死不过是随意摆弄的棋局,唯有他端坐在云端,执掌着众生如草芥的权柄。 这老道,着实狂妄。 “呵,你既能修行到能与老夫过招,说明你肯定有人教,告诉老夫你的师尊是谁?他在哪里?” 周珏蹙眉:“哦?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吗?” “哼,你且说说。” 周珏语气故作停顿,良久他道:“你可知国师?” 老道眉头微蹙:“他是你师尊?不可能!收徒便要承担因果,他最多收个弟子,不可能收徒,你这一身本事可不小,一个小小的弟子不会习得这么多东西!” 周珏闻言嘴角微勾,看来随便一诈竟还得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国师,皇帝对他那般崇敬,原来国师也是修行者。 “我天赋异禀,师尊看中了我天赋,破例收我为徒,有什么不可能的?” 老道枯槁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青铜铃铛,他缓缓垂下眼帘,如雪的长眉下隐着难以名状的忌惮。 褶皱密布的面皮在阴风中微微颤动,上京那道气息...就像悬在他头顶的斩魂刀。 令他感到畏惧。 沙哑的嗓音裹着陈年铁锈味,尾音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意,"那种人是不可能在此地收徒的!你到底在哪里得到的传承?" 他的残魂之所以选择到这偏僻的北境来便是那上京有一道让他害怕的气息。 他知道就是这少年口中的国师。 初来时误打误撞的就朝最繁华的地界跑,却不想差点魂飞魄散。 最终逼于无奈才在这青城选了权利最盛又与他灵魂契合的袁胜。 这老道还挺自信,固执。 “罢了,其实......我与他确实没有关系。” 老道枯树皮般的手指猛地攥紧拂尘,眼珠里翻涌着惊疑,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青砖:“你就这么痛快认了?” 他后退半步,玄色道袍下隐隐透出流转的符文,“既然无人庇护,那么今日你的修行之路也就到头了,留下来做升仙梯的祭品吧!” “你若早些赴死,这些凡人也就不必死了,一个修行者可抵上百普通的生魂。” 话语未落,老道轻摇手中的青铜铃铛,铃铛响起嗡鸣之声,铃身符文泛起妖异血光。 袁婵儿与绯烟身形陡然僵住,杏眼蒙上灰白翳障,朱唇咧至耳根,脖颈以违背常理的弧度扭转。 袁婵儿和绯烟此刻已变成老道手中的杀人利器! 她们周身腾起青黑色雾气,绣着金丝的广袖无风自动,竟如两条毒蛇般缠向周珏咽喉。 凄厉尖啸震得屋瓦簌簌落下,往日温婉的面容扭曲成狰狞恶鬼,十根指甲暴涨三寸,泛着幽幽蓝光,誓要将少年彻底绞碎。 两道声音交织,往日婉转如黄莺的声音此刻却如锁魂饿鬼般在耳边周珏响起:“请公子赴黄泉!” 第55章 爹爹~来找我啊 周珏足尖轻点,府内四处都是由今日赴宴之人流血汇聚成的小小血泊,涟漪荡开的刹那,整座袁府骤然寂静。 他眸中竖瞳金光流转,发丝无风自扬。 "神衍,启。" 轻飘飘三字,却如九天雷劫轰然砸落。 神衍术一共三式,第一式名为碎山河! 只见周珏并指如剑,虚空一划! 霎时间,玄奥符文如星河倒悬,少年背后腾起千丈虚影,墨色衣袂裹挟着破碎虚空的威压。 他挥出的剑锋似割裂天地的苍雷,青光所至之处,混沌如沸,空间寸寸崩解。 袁婵儿与绯烟尚未看清剑影轨迹,便被绞碎魂魄的剧痛攫住,凄厉的惨叫卡在喉间,身躯已化作猩红血雾,在凌厉剑气中轰然炸开! 点点血珠悬停半空,映出少年冷冽如霜的眉眼。 老道见状瞳孔骤缩,面上浮起阴鸷的暗云。 刹那间,他周身罡气暴涌,身形如惊鸿倒掠十丈,那身沾血的衣裳猎猎作响。 枯瘦得只剩骨节的手摊开,只见他掌心赫然浮现一枚古拙圆盘,其上星斗图纹流转幽光,正是绯烟提及能窥探天机的本命法宝。 ——命盘。 圆盘表面雾气蒸腾,隐约可见道纹若隐若现,仿佛正吞吐着天地间的隐秘气机。 命盘骤然迸发刺目白光,九道黑影如鬼魅般激射而出。 落地刹那,傀儡周身泛起莹润光泽,转瞬化作与周珏形貌分毫不差的少年,连眉眼间的锐气都如出一辙。 “我是真的,你为何扮作我的模样?” “我才是真的!竟敢冒充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 周珏见状面色冷凝,老道冷笑如夜枭嘶鸣:"小子,不要以为学了点本事就能在老夫面前叫嚣,把雕虫小技当作倚仗。” 他冷哼一声:“在真正的玄门术法前,你不过是自寻死路!今日老夫便送你你去重新投胎做人。" 周珏并未搭理他,而是悬于半空闭上了眼,神衍术的第二式名为断因果。 若是这老道没有杀这么多人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可惜,因果循环,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周珏踏着星河而起,竖瞳锁定万千因果线。 霎时间,似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在他周身交织、崩裂,预示着一场因果法则的颠覆即将上演! 指尖轻捻,九具蠢蠢欲动的傀儡脖颈红线齐齐断裂。 老道的命盘法宝竟在顷刻间寸寸崩解。 老道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间,七窍渗出紫黑血珠,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蜿蜒而下。 他死死攥住染血的道袍,浑浊的瞳孔里满是惊惶与不可置信:"怎会!怎会如此!" 破碎的命盘残片悬浮半空,映出他扭曲变形的面容,那些曾被用来推演他人命运的卦象,吸食他人气运,斩杀无数生灵的命盘此刻正反噬着施术者的神魂。 "不可能!你怎能勘破轮回线!" "轮回线?不,这是因果报应,你杀的人太多了。"周珏的青焰灼烧完最后一具傀儡,"以杀证道,以血铺路,这因果的反噬,你今日便好好尝尝吧。" 话音未落,虚空突然泛起阵阵涟漪,无数暗红丝线自老道周身迸发,那是被他屠戮者的怨念凝成的因果锁链。 可老道岂会善罢甘休接受死亡? 恶人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 老道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对天怒吼:"天婴助我!" 话语刚落,整座城池都开始震动! 远处遇仙楼的琉璃瓦被震落,摔到地上碎裂成块。 自遇仙楼的地下一根宛如活物的血管状物体从地下迅速蜿蜒到袁府,只见那血管从地上窜出竟忽然与老道相连! 周珏的目光落到那血管凸起的脉络上,一眼便认出血管的另外一头应该是上次他在玉锁中看到的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刹那间,猩红血雾如汹涌浪潮轰然翻涌,竟似拥有灵智般,顺着老道周身百骸疯狂倒灌。 暗紫色的血管在他枯槁的皮肤下暴起,宛如无数扭曲的蚯蚓剧烈蠕动。 随着血雾不断渗透,他原本浑浊的瞳孔逐渐被妖异的赤红吞噬,眼白之处爬满蛛网状的血丝,整张脸笼罩在诡异的血色光晕中,仿若从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这时他看着周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老夫供养天婴多年,如今便是反哺我的时候了。” 扭曲的面容突然裂开一抹阴鸷笑意,浑浊眼瞳里翻涌着贪婪的精光:"哈哈哈哈!这些年用秘法温养,虽然失败了,但这威力仍然不同凡响,不愧是天生灵胎,如今升仙梯已毁,那么便作老夫突破的血祭!" 血雾在他周身凝结成狰狞法相,獠牙毕露的虚影正贪婪地吞吐着四周怨气,仿佛已将周珏视作囊中之物,口中之食。 他看着周珏恶狠狠道:“小子,你毁了老夫多年心血,今日老夫便要将你碎尸万段!” 周珏足尖点地倒飞而出,玄色衣袂猎猎作响,身后青砖在飓风撕扯下寸寸崩裂。 他掌心结印的刹那,虚空中骤然响起万千冤魂的哀嚎,地脉深处渗出的幽蓝血雾包裹着整个袁府。 少年周身缠绕的幽蓝血雾翻涌如浪,他立于万千怨魂拱卫的核心,墨发无风自动,眼底流转着悲悯与决然。 破碎的月光穿过扭曲的空间,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银霜,此刻的他不似凡人,倒像是自那古神话中走出的审判者。 喉间溢出的嗓音带着金石相击的清越:"今日,便由我执此因果之刃——" 尾音未落,他抬手轻挥,漫天怨魂顿时化作呼啸的洪流,"送尔等超脱轮回,为你们向这老道讨一个公道!" 神衍术第三式葬仙途他虽尚未完全参透,却足以引动天地间的因果法则。 那些被困在阵法中不得超生的亡魂,此刻化作狰狞虚影环绕周身,他们扭曲的面容里尽是滔天恨意,凝成实质的怨念如锁链般向老道缠去。 周珏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青玉剑的剑脊之上,剑身顿时迸发刺目青光:"以汝之恶,还施彼身!" 随着剑诀引动,漫天怨魂裹挟着浓稠黑雾扑向老道,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如沸,连空间都泛起蛛网般的裂痕。 周珏这一招借的是万千冤魂的业火,以因果反噬为刃,即便不能将老道彻底斩杀,也要撕下他半条命来! 周珏剑锋所指处,血池干涸、地脉崩裂,老道拼死逃离,却无法躲避,袁胜的身体被青玉剑刺穿。 老道的魂体关键时刻从袁胜的身体中逃离,他脸上刚刚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可下一秒他就被钉在虚空,脸上的笑意转为惊恐。 老道惊恐颤抖出声:“你.......” 周珏捡起地上的青铜铃,指尖一点金光闪过,老道被硬生生被拖进青铜铃中。 “我怎么了?你的账待我闲了再给你算。” 袁府的雾气渐渐消散,周珏收好青铜铃,随后消失在原地。 遇仙楼是青城最高的一座楼,周珏直奔那颗心脏的所在之地掠去。 这天婴已经诞生灵智,它在反哺老道时有所保留,几乎在他动手的同时这天婴便缩回。 十分懂得趋利避害。 此物不灭,若是叫它跑出去了,这青城将陷入一片血泊之中。 周珏到的时候,只见那暗红血雾在青铜祭坛上诡谲翻涌,那团形似婴儿的肉色虚影正悬浮半空,隐约露出半张扭曲的面孔。 它猩红的瞳孔突然收缩,察觉到危险的瞬间,原本卷缩着的肉翅一拍便消失在血雾中。 这已诞生灵智的天婴天生便极其聪敏。 周珏望着祭坛边缘垂落的铁链,青铜柱上斑驳的锈迹与干涸血渍层层叠叠,本该缠绕的怨灵哀嚎与凶煞之气却如被抽走灵魂的空壳,死寂得令人毛骨悚然。 祭坛中心本该跳动的巨大心脏早已爆裂,只剩腐烂的肉球如活物般在血泊中蠕动,粘稠的组织间不断渗出墨绿脓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忽有阴冷的穿堂风掠过脖颈,周珏猛地转身,却见青铜灯盏的烛火在无形气流中诡异地向内侧弯曲。 “咯咯咯”的孩童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未脱稚气的天真,却又透着彻骨寒意:"爹爹,你在找我吗?" 声音忽远忽近,似从墙缝里钻出,又像贴着耳畔呢喃。 周珏握紧剑柄的掌心沁出冷汗,目光扫过祭坛上残留的诡异符咒,祭祀未成,本该胎死腹中的天婴,究竟是如何突破禁制,修成这般模样? 周珏蹙眉打量着四周,忽然一声声瘆人的小孩笑声传来。 “咯咯咯......我在这呢~” 第56章 我是他爹 周珏冷笑一声:“呵,故弄玄虚。” 话音如冰棱坠地,周珏掌中的青玉剑骤然震颤,剑身迸发的青光,刹那间,万千道青芒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天婴此刻还是太弱,刚刚反哺老道,接着便化形,正处于虚弱的时候。 也正是杀它的好时机。 它躲避不及,下一秒便被密集的光刃穿透血肉,漆黑的血液如墨雨洒落,在祭坛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它扭曲的面孔同时发出三重尖啸,声波震碎遇仙楼顶的琉璃瓦,而少年的攻势却如汹涌怒潮,青光凝成的利刃仍在不断撕裂虚空,誓要将这妖物绞成齑粉。 “爹爹,我只是和你躲着玩的……呜呜呜。” “抱歉,在下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说罢,他口中再次念诀却被系统打断。 “宿主,这边建议你手下留情呢~” 周珏动作一顿,蹙眉:“为何?” “此子不该在这隐山界,他可谓气运通天,这命线极其繁复,即便你现在杀了他,他也会再次入轮回,下一次见面你们必成宿敌,以他的滔天气运,你很可能会死在他手里。” 周珏的动作却未停,“既如此,那么我便叫它入不了轮回。” “宿主,万事万物皆有因果,那群鬼童从一开始选中你因果便结下了。” 此刻的天婴被青光化作的利刃钉在那祭坛上,口中发出凄厉的呜咽。 周珏手中的动作终究是停了下来,他走近打量了天婴一眼,浑身苍白,躺在祭坛上半死不活。 日后会死在他手中? 周珏不信。 “系统,你说我把它打得半死不活,即便现在不杀它,那它不会记仇吗?” 系统不语。 “我倒是有个法子,我会把它身上的怨气全部除去,只是这吸食血肉生魂而诞生的天婴日后便只能如一个普通婴孩一般,且易招邪祟,身子骨也弱。” 淡蓝色的光球亮了亮:“你要养它?” “当然了,我若不养它,一个身子弱,又招邪祟的婴童如何能在这世道活下去?你不是说它死了会继续轮回,然后我会死在它手中吗?” 周珏瞳孔中闪过一缕金光,一股淡淡的金色光芒包裹着祭坛上的婴孩,“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氤氲的金色光晕如晨曦破云,自虚空深处倾泻而下,将天婴彻底笼罩。 光芒流转间,天婴蜷缩成蛹状,它身上的缕缕漆黑怨气如遇烈阳的薄雪,从它苍白的皮肉中蒸腾而出,发出凄厉的尖啸。 原本缠绕周身的幽蓝毒雾寸寸崩解,那些与生俱来、象征邪祟之力的骨刺与肉翼,在金光浸润下开始片片剥落,仿若褪去恶兽的鳞甲。 天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扭曲的面容在光芒中逐渐舒展,周身暴戾之气被抽丝剥茧般涤荡殆尽,唯余纯粹的生机在金光中缓缓流淌。 金光散尽后,祭坛上只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白嫩婴儿,小小的他躺在祭坛上,似乎是因为这祭坛太过寒冷,他黛眉微蹙,随后睁开双眼睛瞧着周珏,眼中带着点点水汽,如远山含雾。 周珏看着婴儿眉头微挑,这小家伙长得还挺可爱。 周珏没有伸手去抱他,主要是他没抱过孩子。 抱孩子要先伸左手还是右手? 天婴见周珏这般冷漠,他小脸皱起,藕节似的手臂无意识蜷起,瓷白脸颊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睫毛轻颤间,尽显委屈之色。 周珏望着祭台上可怜巴巴的婴孩,长睫无奈地颤了颤。 最终,他蹲下身,指尖抚过那被金光浸润后透着莹润光泽的脸颊,少年轻叹一声,玄色衣摆扫过祭坛上凝结的血痂。 自上次鬼葳山他光屁股没衣服穿的尴尬事件后,他就在系统空间备了套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倒是没想到今天还用上了。 随着一道微光闪过,藏于系统空间的月白色云锦外衫翩然出现。 这衣料上暗绣的银线流云随着动作轻颤,仿若将月光揉进了丝缕之间。 这可是他花重金购买的,也是现在他最贵的一件衣服。 他动作轻柔地将婴孩裹入怀中,宽大的衣襟妥帖地兜住粉藕似的小腿,怀中的婴孩突然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 周珏微微一怔,琥珀色瞳孔里泛起细碎的涟漪,宛如寒潭落入星子。 天婴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瞧着他,一双漂亮的眸子中隐约流转着星辰般的清辉,仿若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都凝于这小小身躯之中。 “罢了,日后你便叫......周叙。”他伸手轻轻点了点怀中婴儿的鼻尖,“真是没想到来青城一趟直接喜当爹。” 系统:“你不是不愿意吗?” “这不是你说他会杀我吗?我直接当他爹把他养大,他总不能提刀砍他老子吧?” 周珏叹息一声:“若他真的提刀砍他老子,那么便是我的教育有所欠缺了,我不会给他找个机会的。” 系统:“......” 系统:“宿主果然狡诈。” “这不是什么好词,下次别用了。” 周珏抱着周叙出现在裴应雪他们面前时,看到周珏完好无伤大家都松了口气。 裴应雪仔细打量了周珏一番后,率先开口:“小珏,你这孩子哪里来的?” 周珏面带笑意:“他啊?我儿子,叫周叙,来叙儿,见过你表舅。” 裴应雪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惊疑,周叙倒是十分给面子的对着裴应雪一笑。 “小珏,这怎么可能是……?” 周珏解释:“捡的,但这孩子与我有缘,我命中注定就是他爹。” 裴应雪却是蹙着眉:“你才多大?哪里能有孩子?而且你身为皇子,他......” “我知道你心善,但是你可以把他交给其他人,或者放在裴家也行,我会让人好好照看他。” 周珏知晓裴应雪是为了他好,但是他一向是个负责的男人,“表哥不必劝解,这孩子只能我放在身边,他天生体弱,且易招邪祟,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健康长大。” 裴应雪看着周珏,面前的少年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如今却要去养另一个孩子! 这听起来实在是荒谬。 他这个表弟就是太善良了。 帝王,可不能太良善。 罢了,反正他会帮周珏的,待日后扶持周珏上位其他不老实的人他自会替周珏处理了。 “既然你喜欢,那么便养着吧。” 石灵跳到周珏肩上,看着周珏怀中的婴儿,开心道:“主人,它长得好可爱!和我一样!” 白珩淡淡的看了石灵一眼,又看了婴儿一眼,语气郑重:“不一样,若是他长得和你一样这辈子都完了。” 第57章 手足相残 与此同时上京可谓热闹得很,因为今日乌将军府出了件轰动整个上京的大事! 乌将军府冲天而起的悲嚎声撕破晴空,二公子乌益安竟暴毙府中! 朱漆大门前,玄甲亲卫如黑云压城,长枪相撞迸出的火星溅落在青石板上,乌将军眸光阴冷:"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抓回来!" 他不过一夜未回府,前日还一起吃饭的小儿子竟就死了! 还是死在家中! 坊间传闻如野火燎原,说那消失多年的乌家大公子乌淮林回到乌家后与其二公子不和,多次发生争吵。 长久的不对付让乌家大公子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心生杀意,在月黑风高之夜持刃闯入其弟卧房,满地血污中只留下半块衣角,还是乌益安死死拽在手中的。 长街尽头的酒肆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各位看官可知?这乌家大公子杀了人跑去了哪里?" “这位先生......不确定的事可不要乱说!” 一少年的声音自酒肆人群中响起,下一刻那说书先生竟呆住,说不出话来,唯有一双眼睛的眼珠子能转动。 人们循声找去却不见刚刚说话少年的半点身影。 春日的风沙卷着柳絮掠过街巷,乌淮林裹紧褪色粗布短褐,肩头补丁在风中微微起伏。 他弓着脊背混入熙攘人潮,低垂的眉眼掩住眼底寒芒,刻意佝偻的身形却难掩举手投足间若有似无的凌厉。 那日有人引他去乌益安的院子,他亲眼瞧见乌益安的尸身横陈榻上,喉间伤口细如丝线,却无半滴血渍。 乌淮林的半片衣角攥在他僵硬的指间,锦缎上暗绣的竹纹被揉得模糊。 这衣裳是他回府后,乌海平碍于面子叫人给他做的衣服,是特制的云锦,全府唯乌淮林独有。 他不喜欢那件衣服,所以几乎放于柜底没穿过,可偏偏这衣角被攥在死去的乌益安手里。 很明显是有人想设计他,就在他的指尖距乌益安手中那染血的衣角极近时。忽有细碎的窸窣声刺破死寂,少年瞳孔骤缩! 只见乌益安青紫的面皮下,无数黑红色虫豸正顺着血管脉络蠕动,脖颈处的皮肤如沸腾的沥青般鼓起包囊,似乎下一刻就要冲破皮肤,冲向他这个新的寄宿体。 当他下意识撤回手,那些凸起的肿块竟如潮水退去,重新蛰伏回尚有体温的尸身,只留下细密的裂纹在苍白皮肉上蛛网般蔓延。 乌淮林冷汗浸透后背的刹那,院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乌海平开怀的笑声混着女子娇笑声自回廊传来,女子是他初回府中时跟在乌海平身后那个。 他回到将军府的半年多时间里乌海平对乌益安得宠爱他都看在眼中。 如今这乌益安离奇死在家中,手中攥着他的衣角,就乌海平那个火爆性子恐怕根本不会听他解释。 所以乌淮林逃了。 城门口人潮拥挤,出城的人排着长队,乌淮林蹙眉看着长长的出城队伍,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慌乱。 "捉拿杀人要犯!封锁城门 ——" 嘶吼声裹挟着铁甲碰撞声如潮水漫来,他望见城门缓缓闭合的阴影,喉间泛起铁锈味,今日看来乌海平是铁了心要抓住他了。 不行! 他绝对不能被抓住!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乌海平早就不把他当儿子了,乌海平抓到他一定会杀了他。 即便他的师父是宗师,乌海平也不会手下留情,毕竟乌益安是他最爱的儿子。 乌海平是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到眼里只有他自己和他一手带大的儿子。 乌淮林隐入人潮,往南门而去。 却不曾想竟在南门看见了大皇子! 周泓月勒住青骢马,玄色披风猎猎作响,身后数十亲卫甲胄森然,他冷眼看这紧闭的城门:“这是做什么?” 守城校尉见到周泓月连忙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守城校尉慌忙解释道:"殿下恕罪!将军府的二公子死在家中,据说是乌家大公子下的手,如今下令封城缉凶,无令不得出城!" "本皇子你也要拦?"周泓月抬手,示意校尉开门。 校尉却梗着脖子:"将军有令,这.....!" 周泓月蹙眉,一双紫眸中闪过寒光,“呵,你们胆子还真不小,来人把门给本皇子打开,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的去路!” 话语一落,亲卫们利剑出鞘挑落门闩,厚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乌淮林藏在百姓堆里,掌心的冷汗浸透粗布衣袖,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即将开启的厚重城门。 当周泓月的青骢马踏出城门的刹那, 只见他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灰布短打在风中猎猎作响。 守城校尉的惊呼声尚未落地,乌淮林已踩着檐角借力,几个起跃便落在队伍末尾的枣红马上。 他偷袭最后那马上的人,迅速将人踹下马,然后夺马一气呵成。 那马受惊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却被他反手扣住马缰,硬生生调转方向冲出城门。 "有人劫马!" 亲卫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周泓月紫眸猛地睁大,手中马鞭劈头抽来,却见乌淮林侧身躲过,衣袂扫过他手背,竟在玄色锦袍上留下道泥痕。 "好个胆大包天的鼠辈!" 周泓月冷笑,勒马急追,身后亲卫如黑云压城般紧随其后。 而乌淮林伏在马背上,望着远处绵延不尽的官道,心中升起一股希冀,只有不被乌海平抓到他才有活路! 真是可笑,如此浅显的栽赃嫁祸,他却要立马逃命,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眸光冷凝,他知道乌海平抓到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他。 其一地他死了儿子需要宣泄口,其二是他一直认为自己回乌家是为了给母亲报仇的。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官道扬起的烟尘裹着沙砾砸在脸上,乌淮林屈身避过破空而来的羽箭,他刚想加快速度,谁知枣红马突然长嘶一声。 乌淮林侧头看去,原来是周泓月的青骢马已追至身侧,“你这鼠辈有些胆量,敢抢我的东西!今日你会死的很惨。” 周泓月的声音裹挟着杀意,手中长刀直取乌淮林后心。 乌淮林手中缰绳一紧,枣红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扬起的沙砾如雾霭般弥漫。 乌淮林借势翻身,狼狈滚入沟渠,荆棘瞬间将粗布衣衫划得破碎,血痕交错。 他指尖刚触到腰间软剑,寒芒已破空而来! 周泓月裹挟着凌厉杀意,玄衣翻飞间,长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落! “铮!”软剑与长刀相撞,迸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 乌淮林虎口瞬间震裂,先天武师雄浑的内劲顺着剑身如汹涌浪潮般灌入,震得他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移位。 他踉跄着后退,脚下被碎石一绊,整个人重重跌进泥泞之中。 周泓月面沉如水,收刀而立,刀锋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血珠。 乌淮林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见对方紫眸中泛着冷冽的寒光,一只靴子已重重踩上他握剑的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刺骨的剧痛,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潮湿的泥土。 “你这宵小之辈,可知错?” 喉间腥甜翻涌,乌淮林抬头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紫眸青年,冷汗混着血渍顺着下颌线坠入泥泞。 早有传闻说大皇子周泓月性情暴烈,手段狠辣,此刻刀锋抵喉的瞬间,他才真正明白何为"不可沾惹"。 那淬着寒芒的目光不似活人,倒像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煞神,每一道呼吸都裹挟着令人战栗的威压。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张笑容纯净的脸,面对这样的大皇子,他却要对他俯首做低讨好周泓月,那些日子应该过得很难吧。 “对不起,殿下,其实我便是乌家被全城通缉的乌淮林。” 喉间腥甜翻涌如潮,乌淮林颤抖着将染血的指尖探入鬓角,指甲挑开人皮面具的边缘。 完美的伪装如蜕下的蛇皮般剥落,露出那张如玉的脸,眸似寒星映雪,鼻梁挺直如削玉,唇色却因失血泛着病态的苍白,偏生在破碎感中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艳丽。 好厉害的伪装术! 谁能想到平凡到有些丑陋的面具下竟是这样一张脸。 周泓月微微挑眉,手中的长刀却未收回半分。 “我知道你,你是小九从故名山带回来的是吧?” 乌淮林忍着身上的疼痛,脑海中迅速有了对策,九皇子后来似乎和大皇子关系不错,或许是早就投靠了大皇子这方势力。 “回禀殿下,九殿下说让我回京做他的伴读,但是.......” 但是周珏后来就失踪了。 说到伴读周泓月忽然想起周珏的处境。 金雀困于朱笼,纵使帝王“父爱”如蜜糖,却只是看似风光的"受宠"。 实则是最精巧的枷锁,断绝了他与朝堂势力、江湖人脉的任何联结,活脱脱将鲜活少年磨成了金丝雀标本。 第5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个没有支持者的皇子,甚至连夺嫡的机会都没有。 周泓月收回了刀,“你这么久没回故名山是在上京等小九回来?” “是,只是如今被人陷害,不得不逃离上京.......” 周泓月闻言轻笑一声:“行啊,我正好有小九的消息,现在就是去寻他,你便一起吧。” 乌淮林嘴角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多谢殿下!” 周珏都大半年没消息了,周泓月要去哪里找他? 几番思虑之后乌淮林还是决定和周泓月一起走,若是自己今日不搬出九皇子,恐怕没有死在乌海平手中,也会死在周泓月刀下。 乌淮林轻咬下唇,斟酌问道:“不知殿下是要去哪里寻九殿下?” “北境。”周泓月看着乌淮林一副快死了的样子眉头微蹙:“来人,给他疗伤。” 北境,吉州城,北方最大最繁荣的城池。 朔风裹挟着沙砾掠过北疆,一座巍峨城池如巨兽盘踞在燕山脚下。 吉州城高耸的城墙以玄铁为基,砖石间浇筑着融化的红铜,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宛如凝固的血痂。 三层飞檐的箭楼刺破云层,城门口车水马龙,驮着皮货的骆驼队与满载兵器的马车交错而行,异族商人的铜铃与戍卫甲胄的碰撞声混作一片。 吉州是北境最耀眼的明珠,这里既是商路的交汇之地,又是平民武者的修行天堂,连拂面的风沙里,都裹挟着黄金与血腥交织的气息。 裴家的军队九成以上都是武者组成的,他们不看出身,只看能力,由此,裴家是连皇帝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周珏下了马车,随后从马车中抱出一个模样大概三岁的男孩。 这个男孩便是周叙。 周珏看着男孩心中止不住的叹气,这臭小孩实在离谱! 不吃饭不喝水,只吃丹药! 要知道炼丹可不容易,单是材料便难找,更何况他如今一炉丹药仅仅只能炼制三颗。 前几天周叙便不吃不喝,眼看着就要挂掉了,系统建议周珏练丹给他吃试试。 天婴本该食生魂,吃怨气,但是如今在周珏手下变成了个小废物。 周珏无奈,只好花了大价钱从系统那里用灵意买了炼丹药材,短短几天,他好不容易从东方凌月的墓中得到的灵意就消耗了一半。 倒是系统这几日似乎心情颇好,偶尔还出来给他指点一下如何养小孩。 “爹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周叙紧紧的抱着周珏的脖子。 周珏蹙眉:“轻点,臭小子你想勒死你亲爹吗?” 周叙撇撇小嘴,委屈道:“爹爹又凶我~” 养了周叙周珏平身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打算好好教育这小子,把他养成二十四孝好儿子,给他端茶递水。 谁知道这小子简直是他的克星,虽说天婴这种天生灵胎聪慧异常,但周叙实在是早慧过了头。 说他一句立马哭唧唧,骂他一句更是不得了,立马病恹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死给他看。 “叙儿一点也不臭。”周叙委屈解释。 周珏时常觉得怀中的孩童像片随时会碎的琉璃。 这才不过拌了句嘴,那孩子便委屈的靠在他怀里,苍白的唇瓣泛着青意,睫毛簌簌颤动如受惊的蝶翼,滚烫的额角抵着他心口,连呼吸都带着病态的绵软。 他恍惚间只觉得抱着的不是个孩子,而是团稍一用力便会消散的残雪,偏生又黏人得紧,总要攥着他的衣角撒娇。 “好了,我来这.......看看你未来的娘亲。”周珏轻叹随意扯了个理由。 怀中的周叙突然顿住,随后靠着他蹭了蹭,声音带着几分不愿:“好吧,叙儿知道了。” 周叙没有再出声,只是那双大眼睛里面的泪花都快包不住了,滴滴答答的落到周珏的手背上,烫的惊人。 他当然知道来北境做什么,他听见这个表舅说的话了。 呵,什么娘亲,他可不需要。 周珏此刻尚未意识到这吃上千生魂本为世间极恶的天婴即便身体怨气被消,但他的灵魂记忆生来便带着这上千献祭生灵一生的走马观花。 所以他生来便会读书识字,也根本不会像普通孩童那般如一张白纸可以由人教诲。 裴应雪见状无奈的摇摇头,他也知道这小孩不是凡胎了。 哪有凡胎几日长成三四岁的模样? 而且这小孩实在难养,一言不合就病恹恹的,天天靠在周珏身上。 石灵站在周珏肩头看着哭唧唧的周叙,好讨厌。 太讨厌了。 天天粘着主人,骗得主人把丹药都给他吃了。 它决定收回之前夸他可爱的话! 这东西就是个怪物,三天就长这么大,太离谱了。 可是石灵不敢说周叙,因为自从周叙吃了许多丹药后便对它有种隐隐的威慑力,竟让它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心生臣服之意。 看着跟在身后自己走路的白珩石灵又觉得释然了。 以前主人可是抱着这臭老虎走的,如今这臭老虎只能自己走路了吧。 好歹自己突然可以站在主人的肩上,这便是地位的差距,哼哼,臭老虎失宠了。 暮春的斜阳透过紫藤花架,在裴府西院的青砖地上筛下斑驳碎影。 七八名罗裙翻飞的姑娘们环坐在太湖石凿就的圆桌旁,银红、鹅黄、月白的裙裾垂落在石凳边缘,恍若一池初绽的芙蓉。 缠枝莲纹的青瓷茶盏里,碧螺春氤氲着袅袅热气,与八仙桌上堆成小山的杏仁酥、翡翠糕、水晶菱角相映成趣。 不知谁咬开枚果子,清甜汁水溅落在鲛绡帕上,惊起一阵银铃般的笑闹,惊得廊下金丝雀扑棱着翅膀,尾羽扫落几片将谢的紫藤花瓣。 “七妹,你还吃呢,听说表弟今日就到了,瞧长辈的意思,恐怕咱们裴府的女儿有一个是要去做九皇子妃的,如今也就你十三岁与表弟年纪相仿。” 那名被喊七妹的少女抬头,嘴角还残留着点点果汁,“啊?” 少女蹙眉:“我才不要嫁去上京呢,那么远!让六姐嫁,六姐不也才十四,等过几年成亲的时候刚刚好,也就大一岁而已。” “裴青鸾你找死吗?你个只知道吃的废物!”白裙少女闻言怒骂道:“若不是你身体里流着的是裴家的血,你以为你够得着九皇子?” “裴云岫你敢骂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爹!” 裴青鸾话落,白裙少女面色极冷,裴青鸾是二房嫡女,即便是个武学废物平日里也宝贝得不得了。 与她们几人不同,裴家一共七个女儿,除开裴青鸾是嫡女,另外就只有最小的八妹是大房嫡女,而其他几个都是大房庶女。 当然,还有几个庶子,但庶子又做不了皇子妃,于是便要从她们几个中选一个暂定。 八妹如今才七岁,自然是不可能的。 周珏不知裴府中刚刚因为他发生了一场争吵。 裴淑玉放下手中的糕点,带着丫鬟悄然离去。 她小脸上露出几分烦躁,这些姐姐们真烦,每次在一起聚会都要吵架。 裴淑玉走到回廊处刚好碰见迎面走来的一行人。 她的兄长裴应雪她自然是认得的,后面的仆从暂且不说,这另一少年应该就是这几日府中一直讨论的对象九皇子了吧。 少年和裴应雪一起并排而走,怀中还抱着个小孩?! 这小孩虽然有些瘦弱,可是这模样未免生的太好了些! 她上前刚想打招呼,那小孩却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裴淑玉:? 裴应雪介绍道:“小妹,这是你表哥。” 裴淑玉本就生的玉雪可爱,她忽略周叙,笑容极甜:“淑玉见过表哥,表哥长得真好看。” 周珏听裴应雪说过,裴淑玉便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他从系统中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个质地上乘的玉佩,这玉佩是他觉得好看戴过的,上面打入了几个诀,可使得一般邪祟不敢近身。 “表妹玉雪可爱,这枚玉佩配表妹刚好。” 裴淑玉自小锦衣玉食,金玉之器自然不缺,但周珏给的这枚玉佩好漂亮! 且不说莹润剔透的质地,那玉心处竟然显化出流动的雾状气旋! “谢谢表哥!” 周叙看了一眼周珏递出去的那枚玉佩,目光再次与裴淑玉对视。 在爹爹面前讨乖卖巧,这丫头真讨厌。 裴淑玉虽然喜欢好看的人,但是她觉得这小孩未免太傲了! 她非常确定这小孩儿不喜欢她! 哼,一个捡来的小孩,还真把自己当皇孙了? 摆什么谱,若真是表哥亲儿子她尚且忍了,一个捡来的她才不忍,她当着周叙的面把玉佩戴上。 “我好喜欢,表哥给的玉佩我要天天戴!” 第59章 试探 周叙猛地扭过头去,避开裴淑玉的目光,转而将小脸埋进周珏脖颈间,声音软糯带着困意:"爹爹,我想睡觉。" 裴应雪见状对着亲卫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朝身后亲卫递了个眼色。 片刻间,两名身着月白襦裙的侍女款步而来,她们身姿窈窕,行礼时袖口银铃轻响:"参见殿下,奴婢带小公子下去安歇。" 周叙听到这话,立即蹙起眉头,小身子灵活地躲开侍女伸来的手,拼命往周珏怀里钻。 然而周珏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将孩子稳稳地递了过去:"有劳二位,他不喜香,屋内勿要点香。" “对了,给我安排个院子,把我这猫儿先带过去。” 侍女们双手交叠,欠身应下:"谨遵殿下吩咐。" 说着,一人上前,动作轻柔地将周叙抱在怀中。 另外一人正蹲下身准备抱起白珩,但白珩却朝后退开几步,侍女有些无措,周珏笑道:“我这猫儿认生,你且让它跟在你身后便可。” 周叙想挣脱却对上了周珏不悦的眼神,随后只能乖乖缩在侍女怀中,任由侍女带他离开。 裴应雪引着周珏穿过垂花门,踏入裴家正厅时,檀木屏风后转出一道清癯身影。 那人头戴玉冠,月白长衫上只绣着几枝墨竹,手持一卷书册。 周珏目光微滞,眼前这位便是裴家家主,广袖低垂间书卷气四溢,和与他想象中执掌裴家三十万 铁骑的威严家主判若两人,倒更像是隐居山林的文人墨客。 周珏上前,执晚辈之礼深深一揖,声线温雅:"拜见舅舅。" 裴渊负手而立,目光如炬般打量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 须臾,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下颌微抬,眼中尽是嘉许之色,沉沉开口道:“好个青葱少年,当真是鲜衣怒马,风华正茂,都说外甥肖舅,有几分老夫当年的风范。” 周珏闻言面上带笑,可惜了,他不是真正的九皇子。 “母妃也这样说呢。” 裴渊想起裴应雪在信中所说,心中有些疑虑,可他这个儿子一向不会对他说谎。 他的疑虑就在以前这个外甥可是个真正的废物,具探子所说,周珏是在去了故名山一趟后回来便和从前不一样了。 所以他有些怀疑,往日懦弱得不肯踏出朝阳殿一步的人竟然开始和大皇子走得近了。 要知道周泓月可是个出了名的狠人,其狠辣之名远扬,便是他常年在北境也是有所耳闻。 当年那方士断言九皇子活不过十八岁的传言他也知道,他妹妹太柔弱了,而且太过相信皇帝,其实这谣言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是皇帝故意所为。 一个活不过十八的皇子没有人会去拥护他,即便他有个实力极强的外家。 他怕周珏长大后在裴家的帮助下对他构成威胁,这个猜想后来也得到了证实,那就是之前的周珏被皇帝教养得实在不像样。 懦弱、胆小、不堪为君。 斩断他和世家子弟接触的机会,让他没有半点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而他在周珏八岁时曾写信给柔妃让暗示她多为周珏日后打算,可自那之后柔妃反而连给他写信的时候都少了。 为了皇帝那个贱人竟然减少与裴家的来往! 什么爱情?狗屁爱情! 皇家哪里有真情在? 裴渊望着窗棂外摇曳的竹影,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当年父亲执掌北境雄兵,却在与先帝的明争暗斗中棋差一着。 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最终以妹妹替他被迫入京为质收场。 没有人护着她远在上京那个吃人的地方,早已变了性子,也怪不得他妹妹。 如今在那深宫之中只能委曲求全,即便现在的她可以依仗裴家却依旧选择在帝王掌心辗转沉浮,不再反抗。 裴渊怒其不争,更多是的愧疚与无奈。 当年自己未能护住至亲,眼睁睁看着她被卷入权谋漩涡,如今即便权倾一方,却也无力扭转既定的命运。 这份沉甸甸的无奈,如同铅块般压在心头,令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裴渊抚着胡须,笑意里藏着锋芒,对周珏道:"小珏,可还记得你三岁那年,你母妃特意从北境归来,带着你一起亲手在燕山的温泉庄子里种下的那株梨树?如今枝叶繁茂,去年已是第三度挂果了。" 他端起茶盏轻啜,余光却牢牢锁住周珏的神色变化。 一旁的裴应雪瞬间捕捉到话语中的陷阱,眉峰微蹙,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父亲,府中何时有过这样一株梨树?我去年还带着小妹去那庄子泡温泉呢,从未见过啊。" 空气骤然凝固。 裴渊握着茶盏的指节微微泛白,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裴应雪,其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然而裴应雪毫不退缩,挺直脊背迎上那道威压,声音沉稳有力:"表弟此番从青城随我赶路过来,舟车劳顿,山路崎岖数百里。不如先安排他歇息,叙旧之事,明日再慢慢说也不迟。" 周珏挑眉,“那舅舅我们明日再见。” 侍女上前引路,周珏走到门口回头看向裴渊:“舅舅,我自小体弱,三岁的事情我本也记不清楚了。” …… 暮色四合,裴府内随处可见巡逻的侍卫和脚步匆忙的侍女。 侍女提着鲛绡灯笼在前引路,周珏跟在她身后,随她拐进垂花门。 青瓦白墙间,只见"知梧苑"匾额悬于月洞门上,两侧楹联刻着"凤栖高梧待云起,月落轩窗听漏长",隐隐透出几分清贵之气。 穿过回廊时,忽有泠泠琴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邻院栖月轩三个烫金大字格外明显,“旁边院子住的是谁?” 侍女:“回殿下,是世子。” “嗯,好了,你先下去吧。”周珏转身进了知梧苑。 而此刻的裴应雪正和裴渊相对而坐,裴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磕在桌上,裴应雪却恍若未见,两人四目相对,酝酿着无声的交锋。 良久,裴渊骂道:“臭小子出去一趟把脑子丢了是吧?” 裴应雪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父亲,我给你说过的,我这条命都是小珏救的,若不是他我在那雨城便会被周茂元欺辱而死,就算侥幸未死之后也只是个废人。” 他盯着裴渊的眼睛:“换句话说,没如果我变成了一个废人回到裴家......裴家还会有我的位置吗?” 裴渊看着裴应雪那双冷冽的眼沉默了。 “为父只是试探一下,毕竟……他变化这么大。” “小珏实力难测,甚至能驭精怪巨虎,所以......”裴应雪起身,对着裴渊淡淡道:“不必试探他了父亲,他现在是九皇子,日后也一样是九皇子。” 话里话外在告诉裴渊,即便周珏不是原来的周珏,那么日后他也只认这个表弟。 裴渊看着裴应雪的背影微微蹙眉,确实如裴应雪说,现在的周珏本事通天,与他交好是对北境最有利的。 罢了,裴应雪可是自己的儿子,做事一向有成算,只要对北境有利,那么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夜色如墨,裴应雪提着宫灯行至知梧苑门前,摇曳的光晕在朱红门扉上投下细碎暗影。 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铜环,却见院内楼阁的烛火骤然熄灭,檐角风铃在穿堂风中发出清泠回响。 玄色裙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石阶,他凝望着漆黑如渊的院落,乌睫轻颤,终究将半启的门重新掩上。 屋内的周珏并没有睡,他熄灯的原因是制造自己睡了的假象,倒不是避裴应雪,而是避周叙。 他已交代白珩和石灵看着周叙,不准他过来,主要是周叙实在黏人,而他忙着呢。 暮色漫过窗棂,他垂眸凝视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缝间流转的幽光如萤火明灭。 倏然间,袖中似有清风卷过,青铜铃自虚无中浮现,暗褐锈迹爬满古朴的饕餮纹,铃舌轻晃时发出空幽回响,恍惚间竟与那日老道摇铃的余韵重叠。 铃身残留的朱砂符咒虽已褪色,却仍透着诡异的赤色微光,仿佛封存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忽然青铜铃开始震颤,屋内无端出现一股寒意,窗棂纸发出簌簌轻响。 雾气在屋中央翻涌凝聚,一道半透明的轮廓缓缓浮现。 老道的魂体如墨染薄纱,灰白道袍在无形风中猎猎翻飞,空洞的眼窝里两点幽绿磷火明灭不定。 “哼!你把老夫唤出来作甚!”老道语气不善。 周珏眸光一冷,抬手轻扬,掌心腾起的青焰刹那间化作两条张牙舞爪的火蛇,火蛇嘶鸣着绕着老道魂体盘旋,每一次逼近都掀起滚烫气浪! 老道避无可避,他的魂体剧烈颤抖,灰白道袍被灼出缕缕焦痕,空洞眼窝里的磷火几近熄灭。 佝偻的身形蜷缩着连连后退,无形的冷汗在虚空中凝成细密水珠,滴落在焦黑的地砖上,腾起阵阵白烟。 “你到底想做什么!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周珏闻言嘴角荡出一抹笑意:“是么?你当真舍得死?” “如果这是你所愿,那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话落,由青焰凝聚而成的火蛇迅速包裹老道! 第60章 古阵法 老道顿时发出凄厉的叫声:“住手!住手!” 其实,周珏根本没想直接烧死老道,毕竟这老道留着还有用。 绯烟口中的那勘测天机的法宝已经毁掉了,但是这老头不是还会符咒阵法吗? 青焰如附骨之疽死死缠住老道的魂体,火舌不遗余力的燃烧着他每一缕灵魄。 老道扭曲的魂影时而膨胀如气球,时而干瘪成纸片,灰白道袍化作飞灰,露出下面不断崩解又重组的半透明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青焰才渐渐弱成星火,最终湮灭在空气中。 老道瘫倒在地,魂体仍在止不住地痉挛,那些渗入灵核深处的灼痛,仿佛将他的神魂碾成齑粉! 每一次颤抖都带着刻骨铭心的恐惧!这蚀骨焚魂之苦,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了。 “怎么样,还想死吗?” 老道不是蠢人,他自是看出周珏有所图谋。 他绝望的闭上眼,不想看面前少年得意的嘴脸,“说吧,到底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周珏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早闻前辈竟会勘测天机,不过你却没算到自己会落到我手里,看来这是谣言。” “但是前辈这一手符咒阵法倒是用得巧妙,不知前辈可否倾囊相授?” 老道残魂如风中烛火般虚晃,方才灼魂之痛仍在灵核深处翻涌,此刻望着周珏冷冽的眉眼,喉间溢出沙哑冷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传承这种东西何其珍贵重要,怎能轻易赠人? 话音未落,他忽地扬手划出残影,空气中顿时浮现金色咒文,却在触及少年周身三尺时被青焰瞬间焚成齑粉。 老道踉跄着后退半步,残魂表面泛起细密裂痕:"你既得了这等逆天传承,又何苦执着于阵法符咒?" 他桀桀怪笑,破碎的魂体扭曲成狰狞鬼脸,"在这等足以焚尽神魂的力量面前,那些雕虫小技不过是螳臂当车!" “你的传承我虽不知什么来路,你自己也看见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阵法符咒根本不够看。” 周珏闻言颔首,老道说的确实不错,但技多不压身,他周珏就是个爱好学习的人。 青玉剑寒光一闪,架在老道脖子上,“别废话了,说还是不说?” 这话落到老道耳朵里便是,死还是想活?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青玉剑的寒芒映出老道魂体表面细密的裂痕,那抹森冷杀意仿佛能随时将其绞碎。 周珏指尖轻弹剑身,嗡鸣之声在室内回荡:"好,前辈真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是非得逼问你的阵法秘诀,我只是想问问你可知晓古传送阵?" 老道听见古传送阵三个字面色骤然一边,浑浊的眼中竟迸发出一缕希冀! 他激动得后退半步,却撞上周珏设置的青焰结界,魂体边缘瞬间焦黑,可他顾不上,只是哑声开口问道:"你怎会知道古传送阵?你也不是此界中人!我......" "这就不劳前辈费心了。"周珏打断他的话,“告诉我,知还是不知?” 少年似乎没多少耐心,老道望着少年眼中不容置疑的杀意,终于开口。 “我确实不是隐山界的人,我当年在仓梧州突然出现的一个空间秘境夺宝被人追杀,无意中闯入一个祭坛。 那祭坛处便有一个古阵法,我在那祭坛处被围杀,强行催动古阵最后魂体被古阵法吸入逃走,由此才来到这个几乎没有灵气的隐山界。” “关于古阵法我知道的也不多,在此之前我甚至想尽办法寻找隐山界的传送阵,可惜找不到一点线索。” “若是找到阵法,但是那阵法早已损坏,你可以修复阵法吗?”周珏问道。 老道魂体微微佝偻,周身裂痕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却强撑着挺直脊梁:"能。" 沙哑嗓音里混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希冀,"不过,我有个条件。" 周珏垂眸擦拭青玉剑,剑锋映出他眼底翻涌的冷意:"你没有资格提条件。" 话音未落,一缕青焰已顺着剑尖蜿蜒而出,在老道魂体周围织成炽热的罗网。 老道慌忙后退,撞得窗棂簌簌作响:"只求公子带我离开隐山界!" 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苍青色符咒,"苍梧州秘境祭坛是唯一的传送点,那地方布满上古机关,还有噬灵兽群盘踞。" 魂体突然化作流光绕着周珏疾转,声音压低成蛊惑的呢喃,"但我知晓所有暗门与禁制,公子若想全身而退......唯有我能带你活着走出那死地。" “死地?那围杀你的人呢?” 老道闻言面色变得有些疯狂:“自然是全死了!被阵法古老繁复的阵纹绞杀了!” “好,既如此,你便好好在青铜铃中养伤吧。” 周珏手中的铜铃轻摇,下一秒屋内便只余他一人。 “系统!” 淡蓝色的光球悬于周珏面前,周珏总觉得 这系统似乎又变强了。 “我能修复阵法直接离开隐山界吗?” “不能,即便你能修复阵法去了夷灵大陆也会被绞杀,越高级的空间法则约束力越强,除非你有足够强的气运,而凡俗世界集整个世界气运于一身的便是皇帝了。” 周珏闻言便想起灵羲的话,非夷灵大陆者不可入,但他现在身上可是又灵龙一族的浓厚血脉,加上那张从鼎中得到的可随心意变动的字画他管那张画叫——浮生百相图。 周珏认为自己不一定会被法则绞杀,但目前为止他不打算离开隐山界。 因为他实在是太弱了! 即便如今在隐山界他还算不错,可是若是出了隐山界去了夷灵大陆可就完蛋了,那里面可全是狠人。 夷灵大陆,没有正邪之说,只有强者唯尊。 周珏看了看自己的面板。 宿主:周珏 名望:258 灵意:30006 香火:11000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大成、升级圆满需10000香火值)、太清丹诀(入门)、苍生剑决(入门) “啧,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么小就吃这么多,再长大点还得了?” 冷月高悬,周珏盘膝坐在沉香木榻上,周身萦绕的青焰化作细碎流光绕着他盘旋。 卯时薄雾尚未散尽时,竹影摇曳的窗棂突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一双小手正小心翼翼地扣住雕花窗沿,试探着将窗扇推开半寸。 夜风卷着晨露的气息涌入屋内,掀起少年的一缕乌发。 周珏闻声睁开眼,只见周叙坐在变作灰狼大小的白珩背上,窗台上一上一下搭着两颗头。 一颗圆滚滚的虎头,一颗乌蓬蓬的脑袋。 “爹爹!我就说你醒了吧,那块石头还非不准我来找你!” 周珏看着周叙,又看了看白珩,不见石灵身影,他蹙眉问道:“石灵呢,怎的没和你们一起。” 周叙没有说话,白珩回答道:“先生,石灵昨夜和小公子拌嘴,然后它生气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石灵虽非血肉之躯,但主仆契约如丝线相连,此刻那端却诡异地沉寂。 他瞳孔微缩,袖中浮现淡青色符文,声音骤然变冷:"具体时辰?" "子时三刻。" 白珩话音未落,周珏已踏着满地碎玉般的月光掠出檐下。 只见他立于庭院中央,指尖结印如蝶翼翻飞,院内枯叶无风自起。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鹰隼般射向西北方,那边是延绵万里的燕山主脉。 他未曾回头,只道了句:“看好他。” 是对白珩说的。 他足尖轻点屋檐,转瞬便越过三重院墙,随后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西北方。 第61章 燕山异闻 周珏立于青玉剑之上,俯瞰群山,北境燕山自苍莽云海间舒展如龙脊,万千峰峦绵延千里。 山顶终年覆雪,此刻峭壁上残雪犹存,在朝阳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松柏的墨绿泼洒在山石罅隙。 晨雾自谷底翻涌而上,时而化作轻纱缠绕危崖,时而凝成云涛漫过鹰嘴峰,将刀削斧凿的山势衬得若隐若现。 少年蹙眉,这山脉实在是太大了,想找到石灵恐怕还需下一番功夫。 周珏足尖轻点青玉剑,徐徐降落在燕山深处。 甫一踏入密林,啾啾鸟鸣便如潮水般涌来,灰雀在枝头蹦跳腾挪,惊落松针上的残雪。 山雾裹挟着腐叶与苔藓的气息,如轻纱般在林间流转,时而漫过腰际,时而掠过眉梢,将视线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片段。 十丈开外的古木只余模糊轮廓,虬结的枝桠在雾中若隐若现,恍若无数蛰伏的巨蟒,正吞吐着令人窒息的寒气。 深山无路,周珏拨开缠绕的藤蔓,靴底碾碎覆着薄霜的枯枝,发出细碎的脆响。 嶙峋的青石犬牙交错,脚下的腐叶层被踩踏得簌簌作响,偶尔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古藤,像是蛰伏的巨蟒随时准备将人拖入深渊。 他每前进一步,碎石便顺着斜坡滚落,惊起藏在暗处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荡的山林中回荡,更衬得这无人踏足的燕山深处阴森寂静。 北境也不乏有靠山吃山的猎户,但他们一向不会选择入这燕山主脉。 只因为民间传言这燕山深处实乃有去无生的死地。 燕山深处常年笼罩在诡谲迷雾之中,坊间传闻颇多。 孩童听得最多的便是那老人们说的密林深处藏着修炼百年的妖物,它们化形时周身缠绕着幽蓝鬼火! 又说有浑身散发腥气的斑斓猛虎,利爪一挥便能撕裂数人,连骨头都要嚼得粉碎,最爱吃小孩儿。 更有黄皮子成群结队出没,直立而起时身披红绸,前爪捧着破帽,用沙哑嗓音问路人“你看我像人还是仙?” 若回答稍有不慎,便会被拖入山中啃食殆尽........ 这些传说为燕山主脉深处蒙上层层恐怖面纱,令寻常人谈之色变,轻易不敢靠近半步,只敢在支脉外围寻草药或是打猎。 当然这些民间传闻,周珏是不知晓的。 周珏行至一峡谷处时,山风突然一转,裹挟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 他眉头微皱,直觉告诉他,这阵寒意并非自然生成。 目光扫过右侧山谷,只见一片浓雾如活物般翻涌,绕着他打转,似乎想要遮蔽他的视线。 周珏站立不动,静静等待。 忽然,这峡谷处的天然山道上突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周珏手中的青玉剑寒光一闪,那脚步声又消失不见。 周珏手中提着剑朝浓雾中走去,他每走一段,身后便再次响起那脚步声,似乎是在跟着他却又对他有几分忌惮。 周珏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浓雾,什么也看不见。 呵,躲躲藏藏。 “出来吧,阁下躲躲藏藏的有何意义?” 周珏话音刚落,尾音还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周遭的一切却突然凝固。 方才林中还喧闹的鸟雀瞬间噤声,连振翅的簌簌声都消失不见。 一时间死寂如潮水般漫过山林,枯叶不再飘零,雾气凝滞成霜,唯有他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 古树虬结的枝桠间,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静谧,将人包裹在无形的恐惧之中。 周珏握紧了手中的青玉剑,脸上多了几分严肃,看来这盯上他的东西不容小觑。 寒雾骤然再次翻涌如沸,周珏瞳孔骤缩,足尖轻点枯枝借力,身影化作流电般疾掠而出。 衣袂割裂凝滞的空气,碎石在身后飞溅成雾,他连踏七棵古松,直至额角沁出薄汗才猛地旋身回望。 再看自己脚下,这落脚的覆雪青石、斜生的松枝,乃至半空悬停的一片枯叶,与之前分毫不差。 折腾了一番竟还在原地? 山林死寂得骇人,周珏抽出青玉剑划出弧光,剑锋割裂雾气却未带出丝毫残影,寒意顺着剑身攀上指尖。 那些掠过的石块、折断的藤蔓,竟在瞬息间恢复如初,连落叶飘落的轨迹都与方才别无二致。 鬼打墙? 他面色冷凝,喉间溢出冷笑:"倒要看看你能困我几时!" 周珏就着脚下的青石盘膝而坐,他闭上眼静待对方出现。 他知道对方就在暗处。 这一等,便入了夜。 冷冽的山风卷着枯叶擦过周珏耳畔,沙沙声响里似夹杂着窃窃私语。 随着他阖目调息,周遭的雾气也愈发浓稠,竟凝成乳白丝线,在月光下诡异地扭动缠绕。 约莫半炷香后,一阵锁链拖拽的声音轻响打破死寂,铁链在石块上拉拽的声音逐渐清晰,伴随这铁链声的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哗啦啦......哗啦啦......哒哒哒…..” 坐在青石上打坐的周珏长睫微颤,忽然,他睁开了眼,刹那间寒潭破冰,山风霎时凝在半空。 九盏绿色灯笼自雾中浮现,宛如九只竖瞳,灯笼下隐约可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浑身缠着锁链来回踱步。 "小郎君好定力。" 沙哑嗓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潮湿腐臭的气息。 “小小年纪倒是老身见过最平静的一个,以往所见之人无不吓得惊慌失措,发疯发狂。” 周珏看向那隐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阁下定力也不错,忍到晚上才出来?怎么?是怕了吗?” 第62章 阴沟里翻船 周珏话落,忽然地面突然震颤,泥土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无数惨白手臂破土而出。 那手上青紫的指甲还挂着潮湿的腐殖土,指尖微微抽搐,似在空气中抓取着什么。 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簌簌响起,更多怪物从地底钻出! 周珏蹙眉看着这令人震颤的一幕,不自觉的摩挲着手中剑柄。 这什么鬼东西? 这些东西身形佝偻,四肢修长扭曲,手肘反向弯折如同折翼的蝙蝠,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光溜溜一片,没有发丝也不见五官。 但那平滑的皮肤下隐隐透出血管的青影,随着呼吸起伏。 它们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低鸣:“呃呃呃呃……..” 周珏发现这东西似乎只能靠那头部两侧那尖尖的耳朵辨别声音和方向。 它们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指甲划过岩石,留下一道道深色刮痕,所过之处,空气里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 山风掀起周珏的衣袍,那怪物耳朵一动,瞬间锁定周珏的位置。 只见怪物长臂一伸,抓向周珏的衣袍,腐臭气息裹挟着刺骨寒意逼近。 那青灰色指尖即将勾住少年广袖的瞬间,周珏周身突然炸开百丈青焰。 烈焰疯狂流转,化作噬人的火蟒腾空而起,将破土而出的鬼手瞬间绞成齑粉。 焦黑的灰烬尚未落地,凄厉的惨叫已撕裂凝滞的空气,声波如实质般在山谷间激荡,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仿佛整片山林都在震颤。 燃烧的鬼手残骸坠入雾霭,化作无数幽绿磷火朝那佝偻老人而去。 周珏闻着皮肉被焚烧的焦糊味混着硫磺的气息连忙闭气,高空中盘旋的寒鸦被吓得振翅高飞,留下一串串惊惶的啼鸣。 就在指尖触及广袖的刹那,少年浑身青焰轰然暴涨,将鬼手烧成飞灰,空中响起凄厉惨叫,整个山谷都是怪物的惨叫声。 周珏脚尖一点,飞身到一枯败古柏的枝干上。 这时雾气如疯狂翻涌,在半空绞成黑红旋涡,一道黑影破雾而出,她佝偻着身躯从中显现。 九只枯槁如柴的手臂扭曲生长,每只指节都布满青黑色尸斑,分别提着散发绿光的灯笼。 残破的灰衣在无形风中猎猎作响,脖子上挂着一条锁链,锁链拖延到地上,那锁链上还缠绕着怪异肠子。 那些肠子泛着诡异的油亮红光,末端还在不断渗出腥臭黏液,正顺着她的脚踝蜿蜒蠕动,仿佛无数活物在贪婪吸食着山间阴气。 那粘液又似乎在给老妪提供养分。 沙哑尖锐的声音响起:“你伤我子孙,该当陪葬!" 老妪尖啸着朝周珏扑去,她九只手臂同时甩出灯笼,灯笼骤然破裂,里面的磷火在空中交织成网。 周珏旋身避开,青玉剑划出炽烈弧光,却见磷火突然化作万千血蛭,密密麻麻扑向他的面门。 他迅速朝后掠去,青焰在周身凝成屏障,将血蛭尽数焚成腥臭的黑烟,可仍有几只顺着袖口钻入,在他皮肤上啃噬出渗血的孔洞。 周珏抬手将那几只漏网之鱼泯灭,只是被那血蛭咬伤的地方血流不止,且隐隐有些发麻。 他迅速意识到那东西可能有剧毒。 也是,这老妪身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毒呢? 老太怪笑着甩出缠绕在腰间的红光肠子,那些活物瞬间化作无数条猩红长蛇,锁链化作它们的皮甲,蛇信吞吐间喷出紫黑毒液。 周珏脚踏剑影腾空而起,地面却突然裂开巨口,无数惨白无面怪物再次从地底跃起,指尖暴涨成钩状骨刺,将他退路死死封住。 其中一只怪物撕开自己的胸膛,从血肉模糊的空洞中射出数十条黏腻的触须,缠住了他的脚踝。 那触须如山中细长的山蛭一般,口器死死咬入皮肤。 周珏强忍剧痛挥剑斩断触须,却没注意到老太已悄然逼近,九只腐手同时掐住他的脖颈,手臂。 尸斑遍布的指节深深陷入皮肉,腥臭的黏液顺着伤口渗入体内。 他瞳孔一颤,周身青焰骤然迸发,将老太震飞出去,老大撞到石壁之上又再次落到地下,九根手臂齐齐震断。 “你杀不死我。” 只是下一刻却见她散落的肠子在地上扭动重组,眨眼间又拼凑出新的躯体,又一个长着九只手臂的老妪再次出现。 “小子,有点本事,待你化作我万千孙儿中的一名,我会好好待你的。” 怪物们如潮水般涌来,周珏的剑招渐渐迟缓,身上伤口不断渗出黑血。 “系统,把神衍术给我提升至圆满。” “好的,宿主,即将消耗一万香火值。” 话落,他周身浮现出淡淡的金光,只见那金光越来越盛,最后化作巨大的火莲冲天而起,将整片山林照得通亮。 金光所至之处,怪物们的皮肉瞬间皲裂成蛛网纹路,那些惨白无面的躯体仿佛被无形巨手撕扯,碎肉、骨碴与墨绿色的脏器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腥风血雨。 “怎么会!你做了什么!”老太尖锐嚎叫。 灰衣老太九只枯手疯狂抓挠虚空,灯笼炸裂的幽绿磷火与金光相撞,她的脸皮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蛆虫团! 凄厉尖啸刺破云层的刹那,缠绕她周身的血色肠子突然炸开,浓稠的紫黑血沫裹着半截腐烂的脊椎冲天而起! 而后在半空凝结成腥臭的血水,混着碎肉残骸雨点般砸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蒸腾起阵阵令人作呕的白烟。 硝烟散尽,周珏摇摇晃晃地靠着古柏,青玉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满地扭曲的肢体和散发恶臭的浓浆,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青玉剑化作一道流光自动没入周珏体内。 伤口处传来的并非灼痛,而是不断蔓延的麻木。 周珏感觉自己的四肢逐渐失去知觉,仿佛被千万只冰冷的虫子啃噬着神经。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周珏察觉到浓雾密林中暗藏着不少窥视的视线,他想抬手撑住身体,却发现手臂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重重栽倒。 腐叶堆在他身侧凹陷出人形轮廓,血水缓缓渗入泥土。 浓雾深处,无数幽绿、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闪烁,如同潜伏的野兽注视着猎物。 那些藏匿在古树后、藤蔓间的窥视目光蠢蠢欲动,空气中弥漫着贪婪的腥气,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撕碎。 自那金光爆发的瞬间,燕山中平日里所有暗藏的危险都开始蠢蠢欲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周珏的意识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朦胧间,森冷的金属摩擦声混着腥臭气息刺破浓雾,一双覆满黑毛的巨爪缓缓逼近........ 第63章 主人怎么能当狗! 越走越近,巨爪骤然落在昏迷的周珏面前,震得地面龟裂,枯叶与碎石如暴雨迸溅。 这是一只熊,它的皮毛呈暗褐色,上面凝结着一块块黑紫色的血痂,皮肉翻卷处,可见森森白骨与蠕动的蛆虫。 可这样的它竟还没死! 熊怪瞎了一只眼,但另外一只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它眼冒绿光,张开血盆大口,腐烂的獠牙间垂落着粘稠的涎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在高兴自己运气不错,没有出一分力便得到一具闻起来血肉就很有诱惑力的肉食。 突然,熊怪脖颈处的皮肉裂开,它瞪大眼睛,旋即回头看去,只见一人类少年站在不远处。 少年肩头还站着一个模样怪异的人形石头,这石头脖子上拉了根红线,一直延伸到少年腕间。 石灵哭泣道:“呜呜呜,你快点救救我主人!不然我就自杀!” 扶微根本不受它威胁:“可以,你死了,也能用。” “啊!”石灵突然跳下他肩头在地上死命打滚,“我和主人可是主仆契约,我主人死了,我直接就消散了,你要是不救他,你什么也得不到!” 扶微看着地上像个无赖一样打滚的石灵淡淡蹙眉,若是之前他定然不会救这人,但兄长说这人是个异数。 这石灵本是天生地养诞生的灵物,如今跟着这人竟也成了这个无赖模样。 “吼!”熊怪吃痛大吼一声。 熊怪脖颈处的伤口突然剧烈抽搐,腥臭涎水如瀑布般垂落,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林间飞鸟纷纷坠地。 它后腿肌肉暴起如虬结的古藤,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朝扶微扑来,所过之处枯枝碎石如子弹般迸射。 扶微折扇轻抖,万千薄如蝉翼的银刃裹挟着寒芒破空而出,在空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刃网。 然而熊怪糙如铁石的皮肉竟泛起诡异的油光,银刃刺入半寸便被坚韧的肌理死死咬住,飞溅的血珠竟化作墨色毒雾。 更骇人的是,那些扎入皮肉的利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被熊怪体内涌出的暗紫色粘液腐蚀成废铁,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显然,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熊怪。 熊怪喉间发出不甘的低吼,腥红竖瞳里翻涌着浑浊的凶光,利爪深深抠进地面,将青石碾成齑粉。 它死死盯着手持折扇的扶微,嘴角滴落的腐臭涎水在枯叶上腐蚀出缕缕青烟,肩胛处被银刃划伤的皮肉正以诡异的速度蠕动愈合。 忽然,它偏头望向血泊中昏迷的周珏,目光扫过少年染血的衣襟时,眼底竟掠过一丝类似垂涎的贪婪,那神情不似野兽,倒像是被夺走猎物的强盗。 最终,熊怪甩动沾满黏液的巨爪,震落身上半截扭曲的银刃,庞大的身躯如小山般轰然转向,踏着满地碎骨与腐肉,在林间撞出一条狼藉的血路,转瞬便消失在翻涌的浓雾深处。 “你快去杀了它,我守着主人。” 石灵三两下跳到周珏面前,“啊,主人、主人、你快醒醒!” 扶微直接忽略石灵的话,他缓步朝周珏走近,“我去追它,你守得住他吗?这密林中可不止那熊怪一个垂涎他的血肉。” 石灵抬头瞧了他一眼,“你能救我主人吗?” 少年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我凭什么救他,我和他可是仇人。” 石灵忽然转身不再哀求扶微,它在身上摩挲半天,而后又朝后谨慎的看了扶微一眼,挪了挪小身子挡住扶微的视线,随后迅速把手中的丹药放进周珏嘴中。 石灵有些心疼,这可是它存着舍不得吃的。 丹药入喉的刹那,药力如活蛇般窜入经脉,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先是泛起细密的银纹,宛如无数银丝在皮肉下穿梭游走。 紧接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愈合,凝结的血痂剥落时竟化作点点荧光飘散。 只是少年依旧未醒,石灵就蹲在周珏胸口,静静的看着少年,嘴中喃喃道:“主人.......主人你可一定要醒啊,人家可只有这一颗了。” 扶微静静的看着这主仆二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石灵吩咐道:“你过来把我主人带上,不然就把这绳子解开我变大自己带主人。” 石灵恨恨的瞧着扶微,“主人肯定是来找我的,都怪你把我骗到这深山老林里,不然我的主人也不会碰见那老太婆,更不会昏迷不醒!” 扶微听着石灵的控诉,没有说话,良久,折扇轻叩掌心的脆响划破凝滞的空气,扶微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衣袂无风自动:"怪我?这得怪你自己贪吃。" 他扯了扯手腕间的红线,“可以,二选一,要么拿这红线拴在你主人的脖子上,你变大带着他,要么把他留在这,总之我肯定不会带着他的。” 石灵一听,顿时气鼓鼓,“你真是薄情寡义的人。” 被这红线拴着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甚至只能围着这人打转,这和他的狗有什么区别? 它的主人怎么可以这样! 扶微简直被石灵这话逗笑了,“首先,我与他之间并无恩,只有怨,今日出手救他已是我心善,小石头,你这话没有半分道理可言。” 石灵胳膊一抱,脑瓜子迅速转动,馊点子立马涌现,“哼,那日你在三清山寒潭洗澡可是与主人有了肌肤之亲,今日就不认账了!你还说你不是薄情寡义!” “闭嘴!你若真要说起那日的事我今日就该杀了他,你要知道,敢那般冒犯我的人,尸骨都拦在土里了。” 话音未落,他足尖轻点树干腾空而起,玄色广袖如乌云罩下,石灵只见他身形一晃便靠近了它和周珏。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我把红绳给主人拴上好了吧,你不准伤害我主人。” 第64章 深山戏子 扶微松了石灵脖颈间的红线,石灵撇撇嘴,认命的把红线套在了周珏手腕上。 它嘟囔道:“我的主人可不能给栓脖子上,栓手上吧。” 石灵把红线在周珏的手腕上绕了两圈,丝线刚一贴合皮肤,便诡异地渗入肌理,化作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 “怎么回事!红线怎么消失了?坏人!你骗我!” 石灵愤愤的看向扶微,扶微只是淡淡道,“他是人与你不同,红线接触皮肤自然会隐藏。” 闻言石灵怀疑的看了扶微一眼,没再多说,这个人虽然脾气不错,但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自己打不过他。 刹那间,石灵整个身体陡然膨胀,身上簌簌抖落不少石灰,它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原本拳头大小的身形瞬间化作三丈高的巨物。 它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周珏托入由岩石与藤蔓构成的臂弯。 少年苍白的面容枕在它覆满苔藓的胸膛上,单薄的身躯在宽阔的怀抱里显得格外渺小。 石灵低头凝视着怀中人事不省的周珏,耳边传来对方微弱的呼吸,凹陷的石质眉骨深深蹙起,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嗡鸣:"主人...竟瘦得这般轻,连骨头都硌手..." 它下意识收紧手臂,却又怕弄伤怀中的人,动作僵在半空,眼底泛起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哼,以后一定要让主人多吃点,长胖一点!长胖一点挨打都不疼!” 扶微望着石灵将周珏牢牢护在怀中的模样,还真是主仆情深。 他冷声道:"跟上。这晚上的燕山每寸土地都浸着诡气,若离了我....." 话音未落,脚下的腐叶突然诡异地翻涌,像是有无数无形的手在地下抓挠。 他瞥了眼浑然不觉的石灵,转身踏入更深的雾霭。 石灵抱着周珏跌跌撞撞地追赶,山岩般的脚掌每落下,都震得地面簌簌落石。 林间的夜雾愈发浓稠,渐渐凝成青灰色的絮状物,缠绕在它的关节处。 就在这时,远处密林深处飘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转的戏文裹着潮湿的腐味,像是从浸透尸水的绢帕里拧出来的。 "这调子勾得人心痒痒,还怪好听嘞......"石灵偏头循着声音望去,石质耳朵上都跟着动了动。 它没注意到怀中周珏的眉尖突然蹙起,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扶微陡然转身,折扇"啪"地打在石灵膝盖上,惊得它差点失衡。 "蠢石头!"他望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红色戏服剪影,瞳孔骤缩,那些悬在枝头的戏服里空无一人,却随着唱腔的节奏轻轻摇晃,衣摆处还在往下滴落暗红的水渍。 "燕山主脉常年无人踏足,你听见的...是给活人唱的丧歌!" 石灵闻言一惊,抱着周珏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扶微贴近。 扶微凝视着石灵怀中的少年,周珏苍白的唇色近乎透明,冷汗顺着下颌线滑入领口,眉峰拧成痛苦的结。 月白色广袖扫开缭绕的雾气,他折扇轻点石灵腕间:"把人给我。" 石灵闻言微微一愣,怀中少年滚烫的体温透过石质躯体传来。 它恍然意识到,这具单薄身躯在这鬼雾中愈发脆弱。 "也是...这人还挺强,他带着主人的话必定会安全一些......"石灵口中嘟囔,小心翼翼地将周珏托起。 扶微探手稳稳接住昏迷的身躯,周珏的侧脸顺势贴上他冰凉的胸膛,浸透雾气的乌发如蛛丝般缠住他小臂,冷汗从额角冒出,在月白色衣料上晕开深色痕迹。 扶微蹙眉看了眼石灵怀中的少年,眉头紧蹙,眼中划过一抹嫌弃。 扶微只是淡淡的看了周珏一眼,腰间挂着的扇骨缝隙渗出细密的金线,在空中织成半透明的结界,将怀中的少年护住。 就在这时,空气中腐臭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那些悬在枝头的猩红戏服猛然绷直,空荡荡的袖管如同被无形的手撑开,开始疯狂拍打树干。 暗红水渍顺着衣摆滴落,在枯叶上腐蚀出嗤嗤作响的孔洞,与戏腔里尖锐的拖音交织成令人牙酸的声响。 石灵顿时缩小跳到扶微肩上,它也要跟紧这个坏人,虽然这东西吃不了它,但是它胆子小啊! 无数青丝从戏服领口喷涌而出,如毒蛇般缠向扶微怀中的猎物。 拥有一身灵龙血脉且无反抗之力的周珏对于这些在燕山中藏匿的诡物而言,简直就是唐僧肉。 金线结界骤然亮起,却在触及发丝的瞬间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腥臭的黑水顺着金线腐蚀的裂痕渗透进来。 扶微单手拥着人,折扇狠狠劈向缠来的长发。 扇面绽开九道符纹,将逼近的青丝斩断,可那些断口处立刻又长出细密的吸盘,顺着扇骨倒卷而上。 刹那间,空气如被无形利刃绞碎,一声尖锐戏腔撕裂浓雾。 那声音仿佛从九幽黄泉深处钻出,混着指甲刮擦岩壁的刺耳声响,尾音陡然拔高时,林间飞鸟瞬间七窍流血坠落。 声波所过之处,树叶寸寸崩裂成齑粉,就连扶微周身流转的金线结界,也泛起令人牙酸的震颤波纹。 见远处戏服里探出半截腐烂的脖颈,青紫的皮肤上布满尸斑,断裂的声带还在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当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他们时,整片山林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冰晶,顺着扶微的金线结界蔓延。 不知为何扶微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扶微瞳孔骤缩,广袖一卷,揽着怀中昏迷的周珏腾空而起,身形如鬼魅般朝远处飞掠。 衣袂扫过之处,带起阵阵冰屑纷飞。 然而,身后那身着猩红戏服的怪物却伫立原地,空荡荡的衣袖在寒风中诡异地飘动,没有任何追赶的迹象。 落地的刹那,扶微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异常。 山林间死寂得可怕,连虫鸣兽吼都消失殆尽。 他下意识握紧怀中的少年,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层层迷雾,死死锁定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暗处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悄然收拢。 扶微足尖如点水般掠过腐叶堆积的泥沼,怀中少年的体温透过浸透冷汗的衣襟传来,混着身后若有若无的戏腔余韵,刺得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毛。 金线结界在疾驰中不断崩解重组,仿佛整片燕山都在撕咬着这道屏障。 直到晨雾被第一缕天光染成淡金,扶微才骤然停步。 他望着扇面逐渐消散的符咒残印,月白色广袖垂落处,枯枝上凝结的冰晶正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脚下的腐殖土不知何时已变成松软的黄土,空气中的腥甜气息也悄然换成了炊烟与麦苗的味道。 远处山坳间,白墙黑瓦的村落正从晨雾中浮现。 扶微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却在瞥见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时,瞳孔猛地收缩! 树下晾晒的红绸随风扬起,赫然是昨夜戏服上滴落暗红水渍的布料。 扶微旋身回望,身后的密林在晨光中翻涌如墨色潮水。 盘根错节的古树扭曲成獠牙般的巨口,垂落的藤蔓似无数惨白手臂疯狂抓握,腐叶堆里渗出的黑红色汁液正顺着地势蜿蜒,如同怪物咽喉里流淌的涎水。 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被困在这片幽暗之中,正拼命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 再转头看向身前,晨雾笼罩的村庄静谧得诡异,白墙黑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尤其是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上,随风飘动的红绸在寂静中发出沙沙声响,隐隐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他知道这片看似安宁的村落,或许隐藏着比身后密林更可怕的未知危险,每一步前行,都可能踏入未知的陷阱。 就在他纠结两难得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她手中包着个竹篮,竹篮中放了几个蘑菇,靛蓝粗布衣裳洗得发白。 她望着扶微的杏眼弯成月牙,腮边酒窝深得诡异,仿佛能将人的目光吸进去:"秦淮哥哥,你回来了呀?" 第65章 秀儿,是你吗? 她乌黑眼珠机械地左右转动:"咦?你一个人吗?" 话音未落,她突然猛地凑近,发间陈旧的桂花头油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 那双眼睛瞬间失去焦距,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望着周珏的眼神像是在对照某种刻度表:"啊!原来冯秀哥哥在这啊!" 她抬手欲碰周珏的动作戛然而止,悬在半空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灰,指甲缝里卡着凝固的血痂。 晨雾掠过她的裙摆,却没有掀起丝毫褶皱,整个人如同被钉在无形幕布上的提线傀儡,连发丝飘动的轨迹都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女孩每一句话,么一个动作都像是事先设定好的一般。 他不是秦淮,周珏也不是冯秀。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明白为何昨夜那戏子没有追上来,因为从他们一开始听到戏曲时便入了这戏子的执念之中。 要破局,必先消其执念。 石灵站在扶微肩头一动不动,它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尤其是看着扶微都一脸严肃。 扶微看了眼怀中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嗯。” “你怎么抱着冯秀哥哥啊,他生病了吗?” “他昨日感了风寒,有些发烧。” 小女孩边说边朝前走去,“先回去吧,你带冯秀哥哥离家出走,雪姨可生气了,你可得回去哄哄她。” 扶微抱着周珏跟在小女孩身后,一路走到一青砖白瓦的院落前,这一路走来,遇见不少村民,但是大多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但扶微不在乎。 青砖缝里渗出的青苔突然无风自动,像是无数细小的触手在扭动。 扶微跟着小女孩踏入院落时,可见檐角垂落的蛛网裹着风干的虫尸,在寂静中诡异地膨胀。 这时出来一个身穿青衣的丫头,瞧着像是丫鬟:"雪姨在正厅等你们。" 而带着他们来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青衣丫头推开雕花木门,腐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门内烛火骤然明灭,照亮供桌上歪斜的牌位——"长子秦恒之位。" 几个朱漆大字被刮得面目全非,墨迹间还嵌着半截断裂的玉簪。 “秦恒,秦淮,是什么关系?” 正厅梁上垂落的蛛网突然剧烈震颤,环佩叮当声混着腐朽的木珠摩擦声,破旧的帷幕如活物般翻涌。 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从雾霭中款步而出,瞧着四十左右,她广袖翻飞间扬起呛人的铅粉,惨白面容下,嘴角的尸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墨汁在宣纸上晕染。 "不孝子,你舍得回来了?" 女子开口,声音像是从塞满棉花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尾音拖得极长,她枯瘦的手指骤然探出,指甲缝里凝结着暗红血痂,直指供桌上歪斜的牌位:"害死了你的兄长,你竟然还有脸活着?" 看来面前这女子是秦淮与这秦恒的母亲。 雕花木窗照进来的光影将她脸上龟裂的铅粉照得愈发可怖,眼眶凹陷处泛着青灰,宛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扶微垂眸凝视怀中昏迷的周珏,敛去眼底锋芒,声线清冷淡漠:"对不起,母亲,我知道错了。" 女子突然踉跄上前,绣鞋踩碎地砖缝隙里的尸虫,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她眼眶中渗出浑浊的血泪,将厚重的铅粉晕染成诡异的粉色,颤抖的指尖几乎要戳进周珏苍白的脸颊:"你当真知道错了?那你为何还带着他回来?你是想带着他回来气死我吧!" 她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喊,发髻散落的瞬间,露出头皮上细密的缝合线,"一个戏子,一个戏子,竟毁了我两个儿子!" 死寂的厅堂里,唯有烛泪坠落的噼啪声在回荡。 女子歪斜的发髻突然自行归位,铅粉龟裂的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两排泛着青灰的牙齿,那笑容像是用刀硬生生刻在脸上的,诡异得令人脊背发凉。 "淮儿,我带你去看看你兄长吧,把他也带去,你兄长等了你们好久。"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温柔,却像毒蛇吐信般阴冷黏腻,尾音在空荡荡的梁间反复回响。 话音未落,女子已转过身去,旧旧的裙摆扫过地面,她的步伐机械而僵硬,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地砖缝隙里,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 石灵蹲在扶微肩头,抖了抖身子,小声说道:"不要去,这老太婆好吓人。" 扶微垂眸看了眼怀中昏迷的周珏,“必须去,你知道你主人为何还没醒吗?” 一说到周珏石灵便有些紧张:“为何?” 他敛去眼中锋芒,用只有石灵能听见的声音警告:"或许见了那位‘兄长’他就醒了,噤声。" 说罢,广袖轻扬,抱着周珏抬脚跟上。 穿过挂满褪色喜字的回廊,女子推开一扇布满蛛网的木门。 门后漆黑一片,腐臭味扑面而来,隐约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还有若有若无的戏腔在黑暗中飘荡。 腐木回廊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褪色喜字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顺着墙壁蜿蜒成诡异符咒。 当蛛网覆盖的木门吱呀被女子推开,浓重的腐臭如实质般涌出,石灵差点从扶微肩头摔落 。 黑暗中,无数锁链正如同蛇群般扭曲蠕动,铁锈与腐肉混合的腥气令人作呕。 红漆棺材表面布满抓痕,锁链深深勒进棺木,渗出暗红液体。 棺盖上贴着的符纸早已泛黄卷曲,却依然泛着诡异的幽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材缝隙间传来细碎的哼唱声。 “秀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一定要逃跑呢?” 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灌进厅堂,烛火骤然明灭间,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阴影中浮现。 扶微闻声转身刹那,只见红衣男子斜倚在门框,红绣金线的衣袍垂落满地,如同浸透鲜血的绸缎。 他眼尾点着妖异的朱砂痣,漆黑瞳孔里翻涌着浓稠的黑雾,死死盯着周珏苍白的面容,喉间溢出一声似笑非笑的低吟,仿佛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 扶微怀中的周珏睫毛突然剧烈颤动,少年苍白的眼睑缓缓掀开,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迷雾,恍若从千年沉眠中苏醒的魂魄。 他的喉结艰难滚动,干裂的唇瓣翕动,声音像是从极深的渊底浮上来:"我...好像坠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话音未落,他的头骤然一痛,仿佛有千万虫蚁在撕咬,他猛地抓住扶微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前的景象扭曲成重叠的幻影。 红漆棺木、锁链、嫁衣、戏台、还有旁边女子脸上诡异的笑容……与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场景轰然重合。 “宿主,清心丸,诚惠88,买吗?” 系统的声音把周珏杂乱无章的思绪拉回,“买。” 脑海中淡蓝色的球体散发微光,周珏闭眼,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 待他再次睁眼便对上一双带着点点疑惑的眼,“醒了?” 周珏有些懵,他乖巧的点点头。 周珏意识回笼的刹那,却先被一股冷冽的气息包裹。 “醒了就从我身上下去!” 抬头一看,他瞳孔猛地收缩,自己竟整个人瘫软在对方怀中! 自己脸颊紧贴着冰凉的胸膛,凌乱的发丝纠缠在那人腕间。 对方月白色衣袍上晕染着深色痕迹,或是冷汗浸透的斑驳,或是他之前摔到地上沾染的泥污……. 这些在他在素净的布料上显得格外刺目,仿佛一幅被意外泼墨的山水画卷,生生打破了原有的雅致。 周珏连忙松开抓着对方衣裳的手,“抱歉。” 第66章 入执念 周珏连忙松开扶微,还未等他回神,身后陡然响起一阵凄厉的男声。 "怎么会!怎么是你!" 血红衣角扫过地面,红衣男子如鬼魅般朝着周珏欺身而来,绣金线的广袖在半空甩出诡异弧度。 他惨白的面皮扭曲成可怖的模样,眼底翻涌的黑雾几乎要将瞳孔吞噬,发间金饰随着剧烈的颤抖撞出破碎的声响。 "秀儿呢?秀儿没回来?他还是不愿原谅我吗?" 喉间溢出的质问带着哭腔,尾音却陡然拔高,化作困兽般的呜咽,震得供案上烛火剧烈摇晃,投在墙面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如同无数厉鬼在扭曲嘶嚎。 周珏昏迷的时候做了一场梦,他陷入了梦中,看了一名名为冯秀的少年短暂的一生。 冯秀的母亲是青楼过气花魁,被书生的花言巧语欺骗生下了冯秀,冯秀自小便过得苦,他母亲把对书生的恨意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见大雨里,一间戏楼的后巷中,浑身湿透的孩童蜷缩在发霉的草垛旁。 妇人水红色的裙摆扫过他颤抖的肩头,长长的指甲狠狠揪住他后颈:"孽种!又在这偷懒?" 冯秀冻得发紫的嘴唇紧咬,不敢反抗,也不敢还手。 画面一转,到了书院外,学堂围墙太高,他只能趴在墙头偷听。 学堂内先生讲完解《千字文》时,脸上忽然砸来块包子皮,堂内同龄学子已经放学,他们指着他破洞的草鞋哄笑:"娼妓之子也想读书?" 十岁的冯秀攥紧偶然捡到的半截炭笔,蹲在学堂外在掌心刻下歪扭的字迹,血珠顺着笔画渗进砖缝。 十岁那年冬,他因为模样继承了他母亲七分,被卖去了戏楼。 慢慢的他的生活相对于之前动不动就挨打要好上许多,他不仅可以识字,还可以天天吃饱饭。 后来十四的他在戏班扮上旦角,水袖翻飞间惊鸿一瞥。 台下的富家公子拋来金簪,无数富商为他一掷千金。 他却望着铜镜里描红的眉眼突然干呕,太恶心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身为男子,即便没有习武的天赋,但是也可以读书,可是以他的身份想读书太难了,娼妓之子,甚至连进入学堂的机会都没有。 他拒绝了太多人,也得罪了太多人,人人骂他清高。 他们瞧不起他,觉得他天生下贱,却又每场戏都不缺席。 一日,他许久不见的母亲举着烧火棍冲进后台,骂他学狐媚子勾人。 看着母亲衰老的面容他心中暗下决心,母亲也是谎言的受害者,他原想着攒够了就带母亲离开。 抛掉过去的一切,回到他那薄情父亲的老家,换个身份,努力读书,参加科考。 直到某个暴雨夜,一公子哥的马车停在戏楼前。 望着他母亲对着对方谄媚的笑,冯秀瞬间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天真,他们拖拽着他,他浑身湿透跪在地上哀求,但他们只是笑得更加兴奋。 就在他打算用袖中藏的匕首自尽时,秦恒来了。 他被救了,救他的人是外出走镖路过此地的秦恒。 秦恒是个武者,天赋不错,家境也好。 秦恒说喜欢他,可他当然不信,秦恒或许喜欢的只是他这副皮囊,虽男生女相,可终究只是个男子。 他的喜欢不会持续太久。 但是他需要秦恒摆脱目前的困境。 于是他跟着秦恒回家了。 秦恒膝下有个胞弟秦淮,这少年被赞为这镇上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两人年岁相仿,冯秀虽出生低微,但秦淮却没有看不起他。 冯秀自小心思细腻,早就察觉秦恒看他的目光就是看某个玩意,暗藏在那双幽深眸子下的尽是挑剔和玩味。 唯独没有尊重。 于是冯秀和秦淮越走越近,檐角风铃摇晃的深夜,两人常避开家丁,在竹林私会。 可这份隐秘的情意终究瞒不过秦恒的耳目,当他撞破二人相携赏月的场景,素来沉稳的面容瞬间扭曲,眼中翻涌着令人胆寒的妒火。 冯秀被铁链锁进秦恒屋内密室的那日,秦淮跪在祠堂前三天三夜,额角磕出血痕也未能动摇兄长分毫。 秦恒是个疯子。 密室宛如地牢一般,阴冷潮湿,冯秀被迫穿上他厌恶的戏服,他的戏服早已褴褛,身上布满鞭痕。 秦恒手持长鞭子,将对弟弟的愤恨和妒意尽数宣泄在他身上:"戏子误人,今日便要断了这祸根!" 全然忘了他初见冯秀时说的甜言蜜语。 冯秀没死,依旧在密室苟延残喘。 数月后,暴雨倾盆。 秦淮趁着秦恒不在,带着奄奄一息的冯秀策马出逃。 泥泞的官道上,追兵的马蹄声如催命符般逼近。 老谋深算的秦恒设下天罗地网,在城郊破庙将二人堵个正着。 寒光乍现间,秦淮的软剑刺入兄长肩胛,而秦恒的袖箭也穿透了弟弟咽喉。 冯秀被秦恒的人押着跪在地上,看着兄弟二人在血泊中厮杀。 秦恒猩红的双眼映着月光,嘶吼着将剑再次刺向秦淮,而秦淮最后的笑容,却始终对着怀中的他。 雨幕冲刷着满地鲜血,这场由爱与恨交织的悲剧,最终以白骨作结,只留下冯秀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这荒野中久久回荡。 最后一幕,是冯秀被秦母趁着秦恒不在,把冯秀送到燕山中活埋,她还请了道士作法,要让冯秀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要周珏说冯秀确实可怜,但如今的冯秀已经是圣级邪祟了,之前看见的炊烟袅袅的村落也不过是他幻化而出的。 他杀了一个镇子的人,其罪当死。 突然血红衣袂如血浪翻涌,秦恒周身黑雾暴涨,刹那间化作厉鬼般的残影朝周珏扑来。 扶微眸中寒芒骤闪,折扇旋开的瞬间,金线如灵蛇破空而出,在空中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将秦恒裹挟其中。 锁链崩裂的巨响震得梁柱颤动,金丝却愈发收紧,在秦恒挣扎间勒出缕缕黑血。 与此同时,周珏手中青玉剑应声出鞘,剑身流转的寒芒刺破凝滞的空气。 剑鸣声裹挟着刺骨寒意,如惊鸿掠水般直取秦恒咽喉。 剑锋未至,剑气已在地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飞溅的碎石与秦恒扭曲的面容交织,在猩红烛火下映出一幅惊心动魄的厮杀图景。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秦恒的人头落地,随后只见他的身躯化作飞灰,消散在众人面前。 “主人好厉害!”石灵站在扶微肩头蹦蹦跳跳的拍着周珏的马屁。 扶微蹙眉看了看肩头的小东西,伸手一弹石灵就被弹飞了,好巧不巧它摔到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上。 石灵连忙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晦气晦气!” 它连忙跑到周珏面前,跳到周珏肩上:“主人~他好坏,他欺负我,之前也是被他哄骗到这燕山来的,都怪他!” 周珏点点头,这少年似乎对石灵很感兴趣,上次也是为了石灵去三清山。 这次他来燕山必定也是有利可图。 “嗯,我知道了。” 石灵气鼓鼓看着扶微,一副找到了靠山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石灵这蠢模样惹得扶微一笑,这抹笑意似流霞倾泻坠入深潭般落入了周珏的眼。 “美人兄救我一命,小灵对待救命恩人要客气一点知道吗?” 周珏话一出,扶微顿时黑了脸。 周珏抬了抬手,露出手腕间那红绳印记,语气严肃:“我的救命恩人可否告知我这是什么,我感觉这东西在压制我,我能否行动似乎都是随阁下心意?” 石灵见状顿时如鹌鹑一般,一动不动,只希望周珏不要在此刻注意到它。 扶微轻笑一声:“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最好老实点。” 周珏暗自运起青玉剑,青玉剑微微震颤了一下竟然毫无反应。 “你快给我解开,这里这么危险,你这不是想害死我吗?” 扶微下巴抬了抬:“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 第67章 我家这位爱说胡话 忽然,死寂的村庄仿佛被无形巨手攥住摇晃。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苏醒时的咆哮。 青砖铺就的街巷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青瓦成片成片地簌簌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祠堂飞檐上的脊兽开始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大地震颤如濒死巨兽的喘息,周珏和扶微立马动作迅速的奔出宅子。 身后房梁轰然倒塌,最后一片青瓦擦着耳畔周珏耳畔坠落,扶微拉了一把周珏,那青瓦在地面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当两人跑出村口时,喉咙里的惊呼被瞬间冻结,只见墨色密林深处,雾气如同被搅动的墨汁翻涌,密密麻麻的身影正从中鱼贯而出! 周珏猛然转身,瞳孔微颤,只见方才那座破败村庄竟在顷刻间蜕变,黛瓦白墙化作雕梁画栋,蜿蜒的青石巷陌延伸成宽阔的市坊。 暮色如泼墨般浸染天穹,猩红圆月自云层中缓缓浮现,将整个世界笼罩在粘稠如血的光影里。 之前的村庄,赫然变成了一座规模颇大且繁荣的镇子。 天光骤然变暗,血月高挂苍穹,泛红的月光被遮蔽的刹那,上千道黑影如潮水漫过荒草。 他们自密林中而来,腐臭的风卷着荒草掠过脚踝,上千道黑影如同从幽冥爬出的恶鬼,踏着血色寒光漫涌而来。 锦绣华服与褴褛布衫纠缠翻飞,镶嵌宝石的金冠在尸发间若隐若现,锈蚀的镰刀锄头泛着诡异幽光。 垂髫孩童空洞的笑声混着老人浑浊的喘息,有人脖颈扭曲成不自然的弧度,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有人眼球凸出眼眶,惊恐的面容永远定格在死亡瞬间。 最骇人的是那些腐烂的手掌,漆黑指甲下凝结着暗红黏液,每前进一步,都在地上拖曳出蜿蜒的腥痕! 绫罗绸缎与破布烂衫在夜风中翻卷,金冠玉佩的寒光与生锈的农具交错闪烁。 这些姿态各异的人却如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在周珏和扶微身上,嘶吼着扑来时带起的风,裹挟着腐肉与尸油的恶臭。 周珏一把拉住扶微的手:“你还不给我解开?拉我和你一起等死吗?” 话音未落,扶微已如流云般旋身避开,广袖扫过他手背时带起一阵痒意:"你现在也可以出手,你只是不能对我出手而已。"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尸群中突然响起孩童清亮的嗓音:"哎呀,好累呀,终于可以回家了!" 紧接着,苍老的叹息、妇人的絮语此起彼伏,交织成诡异的市井喧嚣。 "阿娘昨日做的桂花糕我还没吃完呢!" " 该去绸缎庄取新裁的衣裳了......" …….. 这些生前最寻常的话语,此刻从腐烂的喉间溢出,带着令人作呕的潮湿气息。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行尸走肉竟视两人如无物,径直从他们身侧穿过,朝着镇子方向蜂拥而去。 石灵在周珏肩头抖了抖身子:"主人!他们......" 扶微的眸色瞬间冷如玄冰,金线结界自袖中暴起,在半空织就璀璨光网。 他折扇一挥,金线制成的网割裂血色月光:"拦住他们!绝不能让这些被执念操控的亡魂踏入镇子!一旦让它们与核心怨魂汇合,恐怕我们都得留在这儿了!" 话音未落,最近的几具行尸已撞碎光网,麻木浑浊的眼转向扶微这个罪魁祸首,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 扶微的金线结界已如蛛网般笼罩天际,璀璨的光华映在腐尸青灰的脸上,将那些空洞的瞳孔染成诡异的赤金。 最前方的行尸脖颈发出"咔嚓"声,扭曲着转过僵硬的身躯,喉间溢出的尸气瞬间腐蚀了地面的石块。 周珏青玉剑出鞘的清鸣刺破血月笼罩的死寂。 剑锋划过之处,腐肉如沸水煮雪般消融,可身后的尸群却如潮水般前仆后继。 他旋身避开孩童模样行尸抓来的利爪,剑刃顺势挑飞其头颅,暗红的尸血溅在月光下竟凝成细小的爬虫。 扶微折扇开合间,金线化作千丝万缕的光鞭,将成片尸群捆缚拉扯。 然而那些被撕裂的肢体落地后又迅速重组,褴褛的衣袖里伸出密密麻麻的骨手,如同黑色藤蔓般朝着周珏缠绕而来。 "破!" 周珏暴喝一声,青玉剑泛起刺眼的青光。 他回想起冯秀梦中的戏腔,剑招竟不自觉地带上了水袖翻舞的韵律。 当剑尖点中为首行尸眉心的刹那,一股熟悉的怨念顺着剑身涌入体内。 看过冯秀一生的周珏几乎下意识的就知晓那是冯秀的对自己人生的不甘与对秦淮这个爱人死去的执念。 周珏瞳孔猛地收缩,剑势如骤雨般倾泻。 青光所到之处,尸群纷纷化作飞灰。 最后一具行尸是一名少女,她在消散前眼睛突然恢复清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泪光,随即被化作飞灰。 周珏用剑撑着,单膝跪地剧烈喘息,青玉剑的剑身上浮起符文,上面的符文仍在微微发烫,而远处的镇子深处,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悲啼。 扶微看向以剑称地的少年,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便是他和兄长在此界之中修为都被压制了,这少年为何这般强? 这尸潮甚至不用他出力周珏就把它们解决完了。 周珏当然不会告诉扶微他之所以这么卖力是因为这些可全都是名望值啊! 这圣级邪祟手下的兵每一个都算得上是邪祟,即便是弱到不入流的对于他而言那也是一个名望值啊! 要知道,他的名望值已经好久没有涨过了。 这时天空忽然下起了血雨,血雨倾盆如泣,将整片天地浸染成猩红炼狱。 一名穿着戏服的红衣少年撑着一把红伞自雨中走来。 他的的戏服绣着金线牡丹,每一片花瓣都缀着凝固的血珠,随着步伐轻颤,发出细碎的金玉相撞之声。 手中红伞边缘垂落的流苏浸透血水,伞面却纤尘不染,在暴雨中划出一道诡异的结界。 他瞧着周珏身侧的扶微,苍白的面容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从画中走出的鬼魅。 “二位好手段,竟把我苦心经营的兵团全给灭了。”少年开口,声音清越如裂帛,带着戏腔特有的婉转,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轻轻转动伞柄,几滴血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深坑,“真是英雄出少年,可惜你们今天出不去了。” 随着话音落下,镇子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整座建筑开始扭曲变形,化作一只巨大的棺椁形状,血色的雾如潮水般从缝隙中涌出。 “留在这陪我吧。”他这话是对着扶微说的。 周珏摩挲着手中的青玉剑剑柄,“冯公子真有眼光,我这位朋友不仅生得仙姿玉貌,说话也是一等一的好听,留在这陪你最是合适。” 冯秀蹙眉:“哦?你们不是一起的吗?这人可是抱着你跑了一夜啊?你竟这般薄情?” 周珏看也不看扶微一眼,直接对冯秀道:“你难道不觉得他的眉眼有几分像一个人吗?” 看过冯秀一生的周珏自然知道秦淮的模样,恐怕这也是冯秀舍不得杀自己,想要借自己这具身体与扶微接触吧。 可惜了,他和扶微不熟,甚至有点仇。 要消除这冯秀的执念只能委屈一下扶微了,他们误入戏中世界,即便是杀了冯秀还是出不去。 目前周珏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冯秀的对秦淮的执念松动。 不过众所周知,死人才是真正的白月光朱砂痣,想要松动何其之难? 若是他能出去,那么就可以从外部破局,如今只需要委屈一下扶微在这稳一下局面就行。 扶微闻言面色微变,他不知道周珏想做什么,但按照周珏的性子必定没安好心。 想自己跑? 他腕间红线微扯,周珏瞬间摔倒在他怀中,他嘴角含笑:“让冯公子见笑了,我家这位年纪小,净爱说胡话。” “他一向喜欢粘着我,我在哪他自然也要在哪。” 第68章 其实他是我童养媳 果然,冯秀闻言耳尖微动,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周珏眼疾手快,一把将扶微扯至身后,指尖暗暗扣住对方手腕,语气刻意染上几分嗔怒:"哥!你说谁小呢? " 活脱脱是被惯坏的世家公子在撒泼,他余光瞥向冯秀绷紧的下颌,冯秀生气了。 不是,这哥们儿对一个长得有两分像他旧情人的陌生人也这么有占有欲吗? 这样真的好吗? 周珏猛地攥住扶微的手腕往后一拽,指尖掐了掐对方手背上的皮肉,嘴上却不依不饶:"哥!你不是说你会好好保护我吗?现在你非要把我留在这龙潭虎穴做什么?等回去我定要在娘面前好好告你一状!" 扶微垂眸看着周珏,周珏这副骄纵的模样倒是附和他那顽劣的性子。 他听闻周珏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看周珏这性子确实是被皇帝宠坏了。 冯秀的红色戏服无风自动,眸光如淬了毒的银针扫过二人,眼中带着探查:"你们两人是兄弟?" 周珏立即笑着揽住扶微肩膀,指尖却在对方后背重重戳了两下。 先报复一下,谁叫这人给他栓绳子! 不能明着来,那就暗着来。 他扬着下巴迎上冯秀审视的目光,眼尾微挑:"如假包换的亲兄弟!冯公子觉得我们不像?" 只见少年四十五度抬头看向天空:“你觉得不像正常的,大家都说我比我哥长得好看多了,我哥与我相比确实暗淡逊色了不少。” "你倒是自信,别人说的假话你也深信不疑,既是手足,"冯秀突然逼近半步,周身凌厉的气势如潮水漫来,"你对兄长怎无半分敬畏?" 周珏顺势往扶微怀里钻了钻,睫毛扑闪着露出委屈神色:"什么敬不敬的!我从小就是这样啊?" 冯秀听了这话更是蹙眉。 说到这,周珏突然红了眼眶,"如今明知前方凶险,还要我留下涉险,这不是让娘的苦心都白费了吗?" 冯秀看了周珏半天,看着扶微那双熟悉的眉眼他心中对周珏更是厌恶。 就像秦家兄弟一样,明明另外一个更优秀,却心偏得没边儿。 他冯秀眼里,秦母总是偏向秦恒。 但实际上是秦淮总为了冯秀和她唱反调。 虽然最后他们都死在冯秀手中,但是冯秀还是觉得不解气。 扶微算是看出点门路了,这冯秀似乎在偏向自己。 为何呢? 周珏又在做什么? 拖延时间吗? 冯秀忽然朝着周珏灿然一笑:“想出去?我给你个机会,陪我唱一出戏如何?” “冯公子想要我陪你演什么戏?”周珏扯了扯扶微的衣角,“要不然还是让我哥陪你演吧。” “不用推辞,你们都有戏份…….” 冯秀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笑,只见他红衣一晃,一时间天地变色,他们转瞬间便到了一个极为热闹的戏楼。 楼中,周珏站在台上,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一件红色戏服,而他的对面是冯秀。 冯秀朱红胭脂抹得浓烈,指尖勾着周珏的下巴,声音婉转得如同毒蛇吐信:"咱们来......演一出你死我活的好戏。" 话音未落,周珏腰的四肢突然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低头看去,一道血线正顺着戏服纹路蔓延,他此刻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冯秀踩着鼓点后退三步,广袖翻飞间,十二盏白灯笼凭空升起,将戏台照得惨白如霜。 "瞧见台下了吗?这些可都是等着看戏的''贵客''。" 台下全是一群肥头大耳的看客,他们突然齐刷刷站起,喉间发出尖锐的嘶吼,目光里尽是贪婪。 周珏眉目一冷,这些都是冯秀以前的客人。 确实挺恶心的,天天面对这样一群人卖笑。 “这一场戏叫做——鸳鸯祭。” 鼓声骤然响起,鼓声如惊雷炸响,周珏被无形丝线牵引着向前步伐踉跄。 冯秀指尖轻挑,戏台中央突然裂开血口,猩红雾气中浮起两柄锈迹斑斑的匕首。 "鸳鸯祭,自然是要双双殉情。"冯秀妖冶的笑声混着鼓声回荡。 戏台上的锣鼓声戛然而止,余音如被掐断的丝线般消散。 刹那间,台下攒动的看客化作簌簌烟尘,在猩红月光下纷扬成雾。 当尘埃落定,一抹灼目的绛红撞入眼帘。 只见扶微斜倚在雕花檀椅上,绯色云锦长袍自膝头倾泻如瀑,金线绣就的缠枝莲纹随着呼吸轻颤,似有暗香浮动。 他乌发半散,仅用一截红珊瑚簪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肩头,为冷冽眉眼添了几分慵懒。 朱砂点就的唇色艳若滴血,衬得本就白若凝脂的肌肤更似月下寒雪,眼尾那抹若隐若现的绯红,恰似坠入凡尘的谪仙沾染了人间烟火,清冷与艳色在他身上诡异地交融,教人移不开目光。 冯秀愣愣的看着台下的扶微,周珏眸子微微睁大:“红颜祸水。” 要他说扶微这样子可就和那秦淮一点都不像了,美的不像个人,这扶微到底是什么来路? 莫不是哪座山上修炼有成的狐狸精吧? 冯秀一招手,扶微便也如提线木偶般上了戏台。 他们两人的手中分别都被塞了一把匕首,冯秀目露希冀的看着扶微。 扶微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僵硬的站在台上。 周珏明白这冯秀想做什么了,他想借自己的手杀掉扶微! 若是他自己动手杀了扶微,扶微必定会变成如那镇子上面的百姓一般成为冯秀手下邪祟的一员。 若是自己杀了扶微,那么在冯秀所构建的这个世界中他便可以让扶微在拥有他自己思想的同时且依附于冯秀,不能反抗冯秀。 成为冯秀的附属! 周珏看着朝自己越来越近的扶微,不禁感叹冯秀眼光不错。 只是冯秀恐怕算盘打错了,扶微这么冷冰冰的人岂是他能掌控的? 周珏手中的匕首直直的朝着扶微胸口插去,在刀尖快要站到扶微胸口布料的时候,两人腕间的红线一闪,周珏瞬间被弹开。 周珏根本杀不了扶微。 冯秀见状面色阴沉,他朝着台上一跃而上,看着两人腕间一闪而过的红线,他愤怒的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周珏从地上爬起来,长睫下的眸光一闪:“红线啊,没见过吗?这可是一高人所赠.....” “有红线在,我杀不了他,但是你若能把这线弄断,这场戏就可以继续唱下去了。” 扶微用来栓他的这条红线必然不是凡品,若是一直栓在自己身上终究是受制于人。 他讨厌这种感觉。 “你们兄弟之间为何要绑根红线?” 周珏灵光一闪,下巴微抬,双臂抱胸:“罢了,不妨告诉你吧,其实他是自小嫁给我冲喜的男妻,童养媳,你懂吧?” “我小时候身子不好,家中长辈请高人一算!哎!他八字旺我,所以就把他养在我家了。” 周珏观察着冯秀的神色继续道:“你也知道娶男妻多丢人是吧,所以之前我才说他是我哥。” “像我家这种高门大户必定是不会娶男妻的,所以他如今于我而言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男人和男人.......多可笑啊.......” 冯秀闻言顿时面皮抽搐,双手捂着脸......脑海中回荡着不同人的声音和脸...... 秦恒不屑的看着他:“你一个戏子,还是个男子,如何能做我正妻?” 秦母将滚烫的茶泼到他身上:“一个男子,恒儿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个消遣的玩意儿罢了,你竟敢妄想进我秦家门!” “好哇,你这个狐媚子,竟还敢勾引淮儿,真是个下贱坯子!” 第69章 我是你童养媳好吧? 周珏凝视着冯秀逐渐癫狂扭曲的面容,眸光微沉,怜悯与探究在眼底交织,像春雪融于寒潭,泛起细碎的涟漪。 这具被执念啃噬的躯壳里,藏着的既是被命运碾轧的可怜人,也是该碎尸万段的恶鬼。 他见过秦淮临终前的眼神,那抹倒映着冯秀的眸光里,有愧疚、有不舍,独独少了炽热的爱欲。 以他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冯秀确实是个可怜人。 但以他现在是受害者的身份来看,他们是敌人。 秦淮是个正人君子,他帮过冯秀很多次。 周珏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秦淮帮你不过是君子守则的延伸。他憎恶兄长的暴虐,怜悯你的苦难,而你..." 话尾被冯秀愤怒打断,“闭嘴!” 周珏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黑雾,突然笑了:"你可曾听过秦母对着秦淮的哭喊?她曾深夜抓着秦淮的手说 '' 一个戏子而已,别学你兄长犯浑 '',而秦恒则警告他‘他是我的东西,你最好别碰’他们的话像枷锁,让秦淮以为救赎你就能洗净家族罪孽。" 冯秀以为的爱情在周珏看来是觉得有些牵强的。 至少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两人是关系一直是秦淮在帮助冯秀。 起初是出于愧疚,他觉得他的母亲和兄长做的不对。 后来和冯秀成了朋友之后更是对冯秀的遭遇感到愤怒和无尽的愧疚,所以他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帮助冯秀。 一个是心思纯正,一个遭遇无数苦难,这关系.......难说。 他说的那些刺激冯秀的话是在梦里知晓的,秦母说过,秦恒也说过。 能成为圣级的邪祟往往都会陷入自己身前最不甘的死循环。 在拥有强大力量的邪祟中,那些登临圣级的邪祟总逃不过活着时宿命的囚笼。 他们如同被困在铜镜里的残影,在生前的痛苦的缝隙间反复轮回,将生前最刻骨铭心的执念淬炼成锁魂的铁链。 每一缕怨魂攀升至圣境时,都会坠入业火焚烧的记忆漩涡,或是在未尽的誓言在血泊中腐烂,又或是剜心蚀骨的不甘化作蛆虫啃噬灵魄。 他们被困在时光的尘埃里,将临终前的剜心之痛,酿成永世不得解脱的无间炼狱。 “秦淮可曾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还是说,你把这恩情和愧疚织成了情网,困住自己也妄图困住他?” 周珏话语带刺,一击命中冯秀痛点:“这从来不是两情相悦,不过是你抓着救命稻草,误以为是姻缘红线。” 周珏再次开口:“其实秦淮也很可怜的,明明生来被兄长护在羽翼下、被母亲捧在掌心的小公子,但因为你他年纪轻轻的就死去了,还是死在了为你癫狂的兄长手里。” “你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是爱,还是他因为兄长母亲而对你产生的愧疚?” 周珏不断刺激冯秀的话语终于让冯秀发了狂。 冯秀猩红着眼,鬓角的发丝因剧烈喘息而凌乱的黏在额头上,“闭嘴闭嘴!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 此刻整个世界已经开始因为冯秀开始摇晃,周珏眸光一冷。 他灵活地一闪身,躲到了扶微身后,探出个头,“你看看你,这就恼羞成怒了?” 周珏直接把扶微当成肉盾,扶微自始至终都非常冷静,不是装的,那么就是真有本事。 他觉得冯秀也许、大概会对扶微留手? 他不打算自己出手,不管扶微有没有本事,他都可以渔翁得利。 扶微死,他的红线自然就解开了。 扶微看着十根指骨暴涨的鬼爪距自己面门仅有半寸之遥时,周身骤然金光大盛,腾起鎏金结界。 艳红衣袂无风自动,墨发如瀑倾泻,每一根发丝都染着晨曦般的金芒,将扑来的冯秀震得倒飞三丈。 冯秀那妖异的戏服在金光中嘶嘶作响,竟连冯秀浑身裹挟的黑雾都被灼出焦痕。 "贱人!满口胡言!"冯秀声带撕裂般的尖啸刺破耳膜,猩红戏服下凸起的脊骨如蛇般蠕动,"他看我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柔.......我不信!" 冯秀临死前还在纠结秦淮是否爱他,其实冯秀也知晓秦淮对他的真正感情吧? 话音戛然而止,鎏金结界上泛起涟漪,每一道波纹都荡开细碎的星芒,将他的嘶吼绞成破碎的呜咽。 地动山摇间,戏楼梁柱上的朱漆剥落如血,雕花窗棂扭曲成诡异的笑脸。 扶微负手而立,金丝从扇骨间迸发,如银河倒悬般绞碎坠落的瓦当。 冯秀的戏服如败叶凋零,露出森然白骨,七窍溢出的黑雾凝结成狰狞的人脸,徒劳地抓挠着金光结界。 "你困在自己编织的情网里太久了。" 扶微指尖划过虚空,金色咒文如锁链般缠上白骨手腕,"我不是秦淮,我会杀你。" 话音一落,整座戏楼轰然崩塌,飞溅的木屑在金光中化作齑粉,唯有冯秀的骨架悬在半空,胸腔处还嵌着半枚断裂的玉坠,正是周珏看见的秦淮生前常戴的那枚。 凄厉的尖啸中,骨架轰然倒地,白骨在尘埃中溅起幽蓝火星。 那具白骨中间只剩下眉心一颗红色珠子,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泪,渐渐渗进泥土消失。 恍然间,天光大亮。 此刻他们正站在一个全是不知名土堆的地界,周围全是密林,唯有此处不同。 看着脚下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杂草,周珏顿时了然。 他们所见的村镇都是假的,若是有第三个未入那戏曲执念中的人在此,必然会看见他和扶微两人在这荒野之地失了神的上蹿下跳说胡话。 周珏拍了拍衣袖上的杂草:“美人兄挺厉害啊,一下就把圣级邪祟斩杀。” “还得多亏你那张利嘴。” 扶微冷冷的瞥了周珏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杀意:“童养媳?男妻?” 说他两人是兄弟关系他暂且忍了,但后面的话实在是冒犯至极! 周珏感知到扶微身上传来的杀意,顿时收起脸上的笑。 就在这时静如鹌鹑的石灵突然道:“我主人这么厉害,你还嫌弃他不成?” “主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我还没这个机会呢…….” “闭嘴!” “找死。” 周珏一把将石灵扔进他布满血污的袖中,谄媚笑道:“抱歉,这石头脑子缺根筋,希望恩人不要与他计较。” 扶微冷冷的看着周珏,周珏绝望的瞥了眼手腕间的红线,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姿态顿时放低:“哎呀,我那都是为了激怒那冯秀才胡编乱造的,你要是不喜欢那称呼…….” 他偷偷瞥了扶微一眼,见其依旧不语,他声音放柔了些:“我错啦…我是童养媳行了吧,都是假的,你别往心里去。” 扶微此次来北境界本就是要寻那红山果,这红山果也是开了灵智的东西,红山果对于他而言是激发血脉不可或缺的药材之一。 “你不去唱戏真是埋没了你这个人才。” 面对扶微的嘲讽周珏并未反驳,毕竟现在自己身处劣势,不能狂。 “你既然想道歉便帮我寻个东西吧。” 扶微的目光落到周珏脸上,少年年纪颇小,收敛那身顽劣气息扮可怜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惑人。 但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他深知对方脾性。 那冯秀最后逃离白骨间那颗红色的珠子便是红山果的果实,红山果天生有剧毒,可以魇住它想控制的任何人,只要是有思想有执念有欲望的,皆可为他所控。 他眸光深沉的落在周珏身上,失去武力的周珏似乎对那些东西很有吸引力。 无论是邪祟还是开了灵智的精怪,它们天生就知道趋利避害。 提剑的周珏是“害”,脆弱的周珏是“利”。 既然他有意道歉,那么就来做他捕获红山果的诱饵吧。 第70章 本性恶劣 雾气浸染燕山,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沙砾掠过峰峦。 三千铁骑如墨色洪流,自苍茫天地间奔涌而来,铁甲碰撞声与马蹄踏地声交织成雄浑战歌,惊起林间无数寒鸦。 裴应雪一袭银甲,稳稳端坐在雪白骏马上。 他身姿挺拔如青松立雪,腰间鎏金长剑折射着冷冽寒光,白马昂首嘶鸣,四蹄生风,所过之处扬起滚滚烟尘,军队的磅礴气势令山河为之震颤。 裴应雪勒住缰绳,抬眼望向连绵起伏的燕山山脉。 他眉峰在冷风中轻轻一蹙,只见青灰色雾霭如薄纱般缠绕着险峻的峰峦,似有若无地遮掩着山间玄机。 自燕山而来的寒风吹动他高束的乌发,那些本该青翠的林木在雾色中泛着铁灰,像是被岁月啃噬得只剩筋骨的老兽,蛰伏在混沌天地间。 这始终笼罩的雾障为燕山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似燕山张开的朦胧巨口,正将万千杀机隐匿在吞吞吐吐的呼吸里。 “世子,我们现在进山吗?”徐锴恭敬询问。 裴应雪摇了摇头,“燕山太大了,先在外围找一下小珏进山的路线。” “是。” "取星罗盘来。"他剑鞘轻叩鞍鞯,金玉相击声惊飞树梢鸟雀。 徐锴解下玄铁匣的瞬间,山林中忽有黑羽冲天而起,三十七只寒鸦在空中炸成血雾,脏器如陨星坠落在冻土。 “世子,这……这燕山有些传言,不知……” 士兵铁靴碾过碎羽,呈上的青铜罗盘已爬满霜纹。 盘面二十八宿疯狂轮转,天池中的磁针竟垂直指向地脉,仿佛有无形之手拽着千年光阴往地底沉坠。 裴应雪眼底映出罗盘诡异的辉光,沉声应道:“我知道。” "贪狼噬月,地龙翻身,这……这燕山进不得啊! "随行的一名身着道袍的男子惊呼。 "报!"斥候战马人立而起,鬃毛间凝着冰晶,"东南入山五里处有一青石乱阵,石上刻着道门敕令!" 老道济远闻言眸子微微睁大:“可是我给你们看的那种?” 斥候态度恭敬:“正是,燕山主脉人迹罕至,我们并未发现有人踏足的痕迹,这青石乱阵是目前发现的唯一有人活动的地界。” 只见济远道人手中翻然出现一个玉佩,那玉佩正是之前周珏送给裴淑玉的,济远抬手掐诀,玉沁青光骤然凝成周珏虚影。 虚影内并不止周珏一人,只见他正拉着前方少年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和前方的人说着什么,而前方那少年则对他爱搭不理。 裴应雪看的眉头直皱,这人是谁? 为何周珏在他面前这般低声下气? 难不成是这人做了什么? 他面色顿时一冷:“可能确定小珏的具体方位?” 济远道人正打算点头,却见那幻象之中前面那少年突然侧眸看来,目光凌厉,一道冰冷的声音竟透过幻象传来:“放肆!何人窥伺!” 几乎是瞬间幻象便灭了。 与此同时,山间忽起万鬼同哭的呜咽,十里冻土龟裂如破碎星图。 济远道人顿时惊呼:“不好,世子快撤,那不是青石阵!那是锁龙阵!刚刚士兵过去恐怕是触动了阵法。” "贪狼噬月乃地龙睁目之兆,这燕山主脉定然有一龙脉,只是之前被锁魂阵压制,大概锁龙钉也被人误触了,现在阵法被触动,我等终究是肉体凡胎,必须先离开!" 济远道长见裴应雪眉目凝重,他鹤氅翻涌起八卦罡风,安抚道: "世子不必担忧,九殿下身边的少年……很强,瞧着他们关系似乎也不错,九殿下跟着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斥候战马突然四蹄跪地! 马眼中涌出粘稠黑血,星罗盘突然碎裂,残骸凌空飞旋,济远道长大喝:“不能再耽搁了,快撤!” 徐锴突然拔出佩剑指向虚空,"你们看!" 他们之前去探查的青石阵法处,黑白色太极印正在空中扭曲重组,它延伸几条黑白光线每条光线都延伸向不同山峰。 裴应雪的白马突然前蹄腾空,鬃毛根根倒竖如钢针,仰天长嘶时喉间溢出的竟是金属般的颤音。 他掌心按上剑柄的瞬间,察觉坐骑四蹄正疯狂刨动冻土,鼻息间喷出的白雾里竟混着缕缕血腥气,这是通灵战马对死亡威胁最直接的预警。 "撤!"他猛地扯紧缰绳,银甲护腕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光。 三千铁骑应声急转,铁蹄踏碎满地霜华,惊起的碎石在甲胄上迸溅出串串火星,连猎猎翻飞的赤色军旗都被带得几乎贴地,如一条被斩断的赤龙在山间狂舞。 不过盏茶功夫,当最后一骑撤出隘口时,燕山主脉的天际突然被墨色云团浇铸般填满。 铅灰色云层里游动着狰狞的电弧,似万千银蛇在混沌中撕咬,炸雷声响如天鼓崩塌,震得人耳鼓生疼。 更可怕的是那压顶而来的云层竟泛着硫磺味的焦臭,越压越低的云脚处,隐约可见无数梭形黑影正裹挟着山岚俯冲…… 此刻山林之中。 周珏指尖揪住对方袖口的云纹暗绣,腕骨轻轻晃出个撒娇的弧度:"扶公子~" 尾音拖得像融化的蜜糖,眼尾扫过对方紧绷的指节,他仰头望着铅云翻涌的天际,山风卷着枯叶掠过鞋面:"你瞧瞧这天色,乌泱泱的像被打翻的墨斗,指不定哪块云后头就藏着山精鬼魅呢。" 忽然凑近半寸,鼻尖几乎蹭到对方冰凉的耳垂:"要是你一时没顾上我,我被拖进雾里那恐怕是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睫毛忽闪两下,指尖悄悄勾住对方袖子,"届时谁给您做诱饵啊?" 扶微垂眸时,鼻尖忽然漫上一缕清冽冷香。 那气息像深冬的松针凝着未化的晨霜,又似古寺檐角悬着的冰棱在日光下折射的微光,早在先前把对方抱在怀中腾挪闪转时,那气味便顺着鼻腔钻进心尖。 极淡,却勾着人的神魂,仿佛每呼吸一次,都要将这缕冷香往骨血里揉几分。 这香毫无疑问的有问题。 他忍着周珏的靠近和冒犯便是想查看这味道究竟是从何而来。 或许这是劫之由来? 淡极偏生勾着人想凑近了细嗅,像飞蛾明知是雪也要扑上去,只为那丝若有若无的、能浸透灵魂的清冽。 “我说过红线只会约束你不对我出手。” 扶微垂眸扫过那截不安分的手指,指尖轻轻一弹,震开对方纠缠的手腕:"我记得你之前挺狂的。” 嗓音像浸了山涧的冰,却在袖口拂过对方手背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此一时彼一时嘛!"他蹭到对方肩侧,“我这不是……被你救了吗,自然是要对你心怀感激的。” 扶微忽然停步,折扇在掌心转了半圈,扇柄上挂的玉扫过周珏手背。 周珏暗骂,这厮真难搞,一路走来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这人依旧不松口。 只见对方望向远处翻涌的铅云,轻易给他定罪,"心怀感激?我倒觉得,你更擅长在别人阵脚大乱时,落井下石。" 周珏摸了摸鼻尖,抬了抬自己的手腕:"你给我解开,我离你远远的,咱们再也不见,你就不用担心我对你落井下石了。" 见对方不为所动,又换上委屈脸,指尖戳了戳对方肩头,"再说了,恃强凌弱算什么本性,我只是比较聪明知道审时度势罢了。 " 扶微没有和他继续说话,而是面色突然冷凝,山间的雾气开始朝着他们聚拢。 周珏一把拽住扶微的袖子,“莫不是你要寻的东西来了。” 周珏很聪明,他猜到扶微来燕山是有所求,扶微也直接告诉他要用他做诱饵,引那红山果出来。 只是他未曾告诉周珏那红山果的作用。 扶微袖中转瞬出现一把筒体翠绿的玉尺,只见玉尺突然暴起绿光,“在东南方。” 石灵猛地从周珏肩头跳下来:“主人,我去抓。” 话音如断弦之音骤然而止,石灵刚踏出半步,周珏脚下的荒草便诡异地扭曲翻卷。 第71章 这死劫我替他应 刹那间,青绿色的草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染成猩红,如无数活蛇破土而出,疯狂生长为缠绕交织的血藤。 藤梢垂挂着浑圆饱满的果实,殷红似血却流转着温润玉泽,在阴翳中泛着朦胧光晕,宛如凝固的鲜血被雕琢成珠,妖异而夺目,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秘气息。 扶微指尖轻捻法诀,一张缀满符文的金色网牒如灵蛇破空而出。 网绳上流转的玄奥光芒暴涨,瞬间化作遮天巨网,将缠绕着红山果的血色藤蔓尽数笼罩。 被禁锢的红山果剧烈颤动,藤蔓疯狂扭曲着往地底钻去,猩红的须蔓在金网下疯狂翻涌,似要撕裂这层束缚。 然而金网符文光芒大盛,如锁链般死死扣住每一寸妄图逃逸的藤蔓,任凭其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方天地囚笼。 “抓住了?” 周珏觉得这也有些太容易了吧。 不过早些抓住也好,他并不想与扶微一起,遇见此人,事事不顺。 “嗯。” 扶微神色未动,只轻"嗯"一声作为回应,转瞬眸光如淬了寒铁,周身气息骤然冷冽。 他凝视着仍在金网中扭曲挣扎的血色藤蔓,沉声道:"此山诡谲远超想象。红山果向来蛰伏于地脉深处,避世不轻易现身,做事也喜欢操控他人去为自己办事。" 指尖拂过金网符文,网绳泛起刺目金光,将红山果挣扎的动静压下几分,"如今却这般迫不及待要吞了你,定是感知到某种足以颠覆平衡的存在,才会不惜暴露本体,妄图借此提升修为应对......" 话音落下时,山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身侧,隐隐传来某种生物的嘶吼声,为这番话语更添几分森然意味。 周珏摩挲着手中的青玉剑,忽觉掌心渗出冷汗,这才惊觉周遭温度不知何时已降至冰点。 金网下的血色藤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黏腻黑血顺着藤蔓纹路蜿蜒而下。 "小心!"扶微猛然拽住周珏后领向后急退。 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方才立足之地轰然炸裂,大地剧烈震颤。 无数惨白的白骨如恶蟒出洞般破土而出,尖锐的骨棱泛着幽光,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扶微神色冷冽如霜,指尖快速掐动法诀,金网骤然收缩,符文光芒大盛。 红山果在网中疯狂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啸,却也无法挣脱这方禁锢。 最终,扶微手掌轻轻一握,金网裹挟着红山果瞬间没入掌心,他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声音冰冷如铁:"垂死挣扎。" 周珏看着扶微的操作眉心微动,上次在三清山为何他会选择离开? 如果他们两人打起来,周珏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与之上次相比,这次他身边也就是少了一只白虎罢了。 扶微垂眸睨向身侧神色紧绷的少年,眼底寒芒微闪。 手中玉尺骤然划出银白弧光,凛冽剑意如惊鸿破空,只听“铮”的一声清越鸣响,那根死死缠绕在少年和他腕间相连的红线从中间应声而断。 红丝线便如晨露遇火,在虚空中消融得无影无踪。 扶微垂眸望着腕间残留的淡淡红痕,玉尺上的符文突然泛起微光,斩断的红线虽已湮灭,却在两人魂魄深处烙下隐晦的印记。 ——此乃天山狐族秘术。 山风掠过发梢时,他听见周珏胸腔里传来与自己同频的心跳震颤,就像两片本应散落天涯的枯叶,被无形的丝线重新系在同一根枝桠上,看似挣脱了表面的束缚,却在更深的维度缔结了宿命般的羁绊。 扶微长睫下眸光如寒冰,兄长身为他们一族的希望,他的死劫,便由他来应好了。 周珏眉眼瞬间亮起笑意,青玉剑挽出清冽剑花,身影如惊鸿掠向暮色深处:"大恩不言谢!扶兄救命之恩,下辈子再报…… " 尾音消散在呼啸的山风中,少年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江湖路远,再也不见!" 青衫翻飞间,转瞬没入层林尽处。 扶微伫立原地,衣袂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 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他墨色瞳孔泛起幽光,薄唇抿成冷硬的直线。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残留的淡淡红痕,那里虽已不见红线踪影,却有若隐若现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宛如某种古老契约的图腾。 "此子确实无情。"他轻笑出声,声音里却裹着寒冰般的森冷。 袖中玉尺微微发烫,符文光芒流转,似在呼应着体内悄然缔结的隐秘羁绊,"既已种下命魂之契,便是碧落黄泉……也由不得你说不见便不见。" 暮色渐浓,他转身踏入山道,月白色衣摆扫落枝头残叶,身影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主人,坏人没有追上来!”石灵趴在周珏肩上,脑袋朝后看去。 周珏的脚步却并没有慢下来,“这山太古怪了……似乎有东西在暗中盯着我们。” “啊?主人你可以让青玉剑带着我们飞走啊!” 周珏攥紧手中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凝着警惕的幽光:"不行,这东西棘手得很。"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他脖颈后的寒毛瞬间竖起,自与扶微分道扬镳,总有股如影随形的寒意,像毒蛇吐信般贴着后脊游走。 "绝不能将它带回吉州城,"他想起那灯火通明的城池,语气冷得能结出冰碴,"城中千万百姓,若是这东西过去,没有人能护得住那么多百姓。" 石灵吓得一哆嗦,矮墩墩的身子缩成一团:"那、那可咋办啊?" 周珏陡然提气纵身,青玉剑划破夜空如一道流光。 他朝着燕山支脉最阴森的雾霭深处掠去,衣袂猎猎作响:"这孽障盯上我了,引他出来便是。" 感知到暗处的东西速度慢了下来,他眼中寒芒大盛,眉头微微蹙起,"它似乎不想离开主脉……" 山风呼啸着灌入他的袖口,却吹不散他周身腾起的肃杀剑意。 待周珏飞身到了支脉后那东西果然没有跟上来,周珏挑眉:“看来我们可以回去了,他似乎并不想出燕山主脉。” 周珏足尖刚点上青石板,忽有断断续续的啼哭刺破夜幕。 那声音像是浸在寒潭里的碎冰,在寂静中打着旋儿钻进耳膜,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呜咽,尾音还拖着黏腻的颤音,仿佛有湿漉漉的手正扒着他后颈。 石灵矮墩墩的身子缩进周珏袖中,声音发颤:"主人!这哭声不对劲!" 它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莫不是又是哪个不要脸的邪祟,想用苦肉计引你上钩?" 周珏旋身欲踏剑破空而行,却见忽有明灭不定的火光自山坳间浮起。 残阳尚未完全沉落,可浓稠如墨的雾霭却已将暮色搅得支离破碎,那些晃动的火把在灰蒙中宛若鬼火,蜿蜒成诡异的长蛇,顺着崎岖山道游走。 他悬停半空,眉峰微蹙。 山风卷来阵阵铁锈腥气,混着皮革与金属碰撞的声响。 定睛望去,下方穿行的身影皆身披玄铁鳞甲,腰间长刀折射着冷光,这绝非寻常百姓,倒像是......蓄势待发的精锐兵卒。 玄甲兵卒们举着明灭不定的火把,如同一条浑身浴血的巨蟒,蜿蜒着朝方才孩童啼哭处游去。 浓雾裹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融在愈发浓重的黑暗里,只余零星几点火星,仿佛巨兽口中将熄未熄的獠牙。 周珏剑穗在风中狠狠一荡,青玉剑嗡鸣着撕裂暮色。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疑云,头也不回地朝着山外疾驰而去。 他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第72章 山神献祭 然而他刚掠出十里地,苍茫暮色中骤然浮现出一片赤色营帐。 火光将这一片的天照亮,裴家军的玄铁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营地四角镇妖铜铃泛着冷光。 周珏远远便瞧见那营帐中间的火堆旁有一个熟悉身影,裴应雪? 他怎么会来这? 青玉剑划破夜幕,周珏足尖轻点枯草,稳稳落在离营帐三丈开外。 他扯了扯染血的衣襟,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朝着营门大步走去。 "站住!何人擅闯——" 巡夜士兵的喝问戛然而止,火把照亮少年苍白的脸,他认出那张熟悉面容的瞬间,士兵瞳孔骤缩,"报!九殿下回来了!" 更鼓声惊起林间寒鸦,周珏还未跨过营门,便被七八道黑影簇拥着往中军大帐疾行。 烛火摇曳间,裴应雪玄色披风微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拉过周珏,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他染血撕裂的袖口,声音里裹着惊怒与颤抖,眼神中尽是关切:"小珏!" 周珏垂眸望着裴应雪紧扣自己腕骨的手,带着血渍的指尖轻轻覆上去拍了拍:"表哥放宽心,不过是遇见些小麻烦。" 裴应雪指尖摩挲过少年袖口翻卷的破口,那里还凝结着黑紫色的血痂,目光沉沉扫过他染尘的衣襟:"这浑身血迹,也叫小麻烦?" "山中迷雾重重,误触了些精怪。"周珏语调轻描淡写。 裴应雪喉头微动,眼底翻涌的暗芒几乎要化作实质,他太清楚这个表弟的能耐,能让一剑诛杀周茂元、力战袁家老道的人如此狼狈,那敌手绝非寻常妖物。 而且他们刚到燕山便遇见了异像,那会儿周珏还和那少年在山中。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这、这位便是九皇子吧!" 老道掀帘而入,精神抖擞的死死盯着周珏,枯瘦的手指兴奋得微微发颤,"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龙章凤姿,卓尔不群!" 老道拂尘一扫,袖口露出半截刻满符文的铜铃,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周珏眉峰微蹙,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老道腰间晃动的青铜罗盘,其上暗红指针正不受控地疯狂旋转。 裴应雪见状,沉声道:"这位是九华山济远道长,精通驱邪卜卦之术。近日邪祟异动频繁,道长特意前来相助。他在雨城听闻你的事迹后,绕路到吉州,说寻你有要事相商。" "久仰九皇子威名。"济远抚须一笑,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手持拂尘绕着周珏踱步,每走一步,罗盘指针便震颤得愈发剧烈,"老道出山时卜得一卦,主星黯淡,却有紫微星芒隐匿其中。" 忽然停在周珏身后,枯瘦的手指虚点其灵台,"直到见着殿下,才知此卦应在何处。 " 周珏退后两步与其拉开距离,淡笑:“我有什么威名可言,道长说笑了,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济远手中拂尘骤然绷紧如铁弦,罗盘边缘的二十八宿纹路突然泛出血光,他指尖掐出离火诀按在罗盘中央,浑浊双眼竟映出细碎星芒:"既蒙殿下坦诚,老道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罗盘指针猛地划破盘面,在虚空中勾出残破的璇玑图,他声音陡然低沉如坠寒潭:"不瞒殿下,我永华山镇山之宝‘太初浑天仪’三日前突现异象。” “三垣星象异动,天枢倒悬,隐山界三十六处灵脉结界皆传来地火倒涌之兆。" 话至此处,济远转身直面周珏,"我派老祖夜观紫微斗数,发现这场浩劫的唯一的变数......正是九殿下。" 周珏看向济远道人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眼尾漫着三分慵懒笑意,朱唇轻启:"哦?" 声线尾音上扬,似带着钩子般勾人探究,"是大周九殿下,还是我这个人?" 济远道人目光如炬直视周珏:"自然是殿下这个人!" 声如洪钟,目光坚定:"莫说您是金枝玉叶的九殿下,即便褪去华服,化身街头巷尾的寻常少年,这星命也是落在你身上的,与殿下是何身份并无干系。" 周珏的目光如寒星般落在济远那张明明已是白发,也看的出年纪颇大,但面庞上却无一丝皱纹。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剑柄,九华山的轮廓在他记忆中缓缓浮现,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宛如遗世独立的玉簪,终年被祥瑞之气萦绕。 山内道宫林立,身着月白道袍的弟子往来如流云,他们虽不涉尘世纷争,手中拂尘与桃木剑却暗藏玄机,剑气所至,妖魔辟易。 那山门处篆刻的古老符咒在日月辉映下流转光华,仿佛无声诉说着千百年来的威严,既不争名逐利,却又令各路宵小望而却步,连江湖中最桀骜的门派,也不敢在九华山脚下造次。 偏偏是这样的避世道家后面却会支持周檀。 至于这里面的个中缘由周珏也不知晓。 周珏指尖轻叩青玉剑柄,垂眸凝视着济远道袍上略微褪色的云纹,声线漫不经心却暗藏锋芒:"道长方才所言浩劫,究竟是什么?" 济远道眉紧锁,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天边翻涌的墨云,袖中桃木剑不自觉发出嗡鸣:"战火燃遍隐山界,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更有上古邪祟趁势苏醒。此劫既源于人间贪嗔痴念作祟,亦是天道失衡之兆,实乃天灾与人祸交织的炼狱。" 闻言,周珏漫不经心地挑眉:"道长跋涉千里寻我,总不会只图说几句危言耸听的预言。我不过区区凡人,又觉得我能在这乱局中掀起什么风浪?" 周珏抬了抬下巴:“又或者道长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济远笑道:“老祖卦象让我下山助殿下时,我也这般觉得,但是在雨城周边几个城池走动之后,我便彻底相信了这预言。” "报!进山的军队悉数消失!"传令兵踉跄着撞进营帐,甲胄上还沾着燕山特有的腐叶碎枝,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惊惶。 寂静如潮水漫过营地,唯有篝火噼啪作响。 蜷缩在火堆旁的灰衣妇人突然剧烈颤抖,粗糙的掌心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压抑的呜咽。 她缓缓抬起头,浑浊的泪在布满沟壑的脸上蜿蜒,倒映着火光的瞳孔里盛满绝望:"都没了......连军队都......." 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佝偻的脊背起伏如风中残叶。 周珏陡然想起他离开燕山瞧见的那一支举着火把的军队,转头看向身旁的裴应雪:"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裴应雪凝视着妇人鬓角白发,喉结动了动才开口。 原来这个妇人是燕山支脉下隔得较远的一个村庄中的普通妇人,今日她在山下徘徊,她发现军队后便跑来跪在营地外泣血恳求。 说她的孩子被白狼叼入深山,声泪俱下间,手中还攥着半块沾血的虎头鞋,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浸着母亲的心血。 周珏听完来龙去脉,墨色瞳孔微微收缩,如鹰隼般的目光牢牢盯在妇人身上。 篝火将她的影子扭曲地投在营帐帷幔上,忽明忽暗间,那颤抖的肩背似藏着无数秘密。 "别哭了。"他缓步上前,锦靴碾过枯草发出脆响,"燕山支脉向来平静,狼群鲜少踏足村落。何况北境之地,哪个村子没有擅射的猎户?" 本就是靠山吃山的村落,狼来了也不过是为村民平添口粮罢了。 妇人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又被汹涌的泪水淹没:"军爷明鉴!是我这当娘的没用……" 她突然瘫坐在地,枯槁的双手死死揪住衣摆,"既然寻不回宝儿,我这就走,不连累各位了!" 沙哑的哭声混着抽噎,在寂静的营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珏剑眉微蹙:"站住。" 第73章 半夜敲门索命鬼 周珏话语刚落,四周甲士已如铜墙铁壁般围拢,长枪交错间,将妇人困在中央。 她被迫靠近火堆,脚跟踢到正在燃烧的柴火,篝火噼啪炸开的火星落在她肩头,妇人眼中尽是恐慌。 “并未说你孩儿一定就死了,你跑什么?军队消失又不是你的错,还是说……” 四周甲士的玄甲骤然相撞,长枪如林般围拢成铁桶,“你明知有去无回?” 火把迸溅的火星落在妇人肩头,瞬间烫出焦痕,却不及少年眼底翻涌的寒意:“我可不像你们北境世子那么好说话。” 他目光冷冷的看向妇人:"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你便留在此处,与此地的孤魂野鬼作伴吧。" 妇人惊恐地环视着如林的枪戟,浑浊的瞳孔里映出甲胄森冷的反光,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掌心。 她的喉结剧烈滚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颤抖中破碎:"军爷们...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苦命人吗?我不过是个丢了孩儿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可怜人罢了…… " 尾音拖得凄厉,像寒夜中濒死的孤雁哀鸣。 周珏垂眸凝视着妇人抽搐的肩头,他抬手轻挥,围拢的士兵立刻如潮水般分开,玄甲相撞的清响惊起帐外栖鸦。 少年缓步逼近,手中青玉剑在摇曳的火光中流转着寒芒,将妇人脸上每一道惊惶的褶皱都映得纤毫毕现。 冰冷的剑刃精准地搭在妇人嶙峋的肩头,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粗布衣裳,周珏俯身逼近,“上百精锐兵卫因你三言两语葬身燕山,你以为几滴眼泪就能抵过?” 剑锋微转,锋利的刀刃已割破妇人颈间的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 少年语气冰冷如霜,指尖轻轻弹动剑身,发出清越的嗡鸣,“不说清楚别说走了,你一个村的人也别想逃,你家中总不会只剩你一人了吧?” 松脂火把突然爆出一串噼啪作响的火星,照亮妇人瞬间惨白如纸的面容。 她干裂的嘴唇不受控地颤抖,浑浊的眼珠慌乱转动,枯槁的双手在粗麻裙摆上抓出深深褶皱,仿佛惊弓之鸟般被戳破最后的伪装:"不......不,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一人做的,和我们村里人没关系!”凄厉的哭喊声中,她踉跄着向前扑,却被周珏剑锋抵住咽喉。 "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在山外徘徊,一直不曾进山。" 周珏冷笑,剑锋上凝结的血珠滴落在黄土上,"那些死在燕山的兵卒,哪个不是家中顶梁柱?你怎么不想想他们的稚子嗷嗷待哺,妻子倚门盼至天明,白发父母捧着排位晕厥......" 话音未落,剑刃突然压进半寸,"你的一时私心,一句谎言,毁掉的是上百个家。" “我……我也只是想要找回我的孩子……” 周珏面色极冷:“把事情说清楚,为何要把孩子送进山中?” 妇人闻言,面色惊讶的看着周珏:“你……为何知道?” “我从山中出来,听闻有孩子啼哭,或许就是你的孩子,你最好说清楚,要是再耽搁时间,恐怕找到的就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妇人闻言突然剧烈颤抖,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沾满尘土的裙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疯狂的血丝:"半年前山里就没了活物!到处都是白骨,到处都是!" 她突然伏地,"村长说这是山神发怒,要拿八岁以下的孩子献祭!半月一次,用孩子的命换村子平安!" 营帐内死寂得能听见松脂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妇人蓬头垢面地瘫在地上,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泥垢:"每次献祭完,进山的人就能带回来肥美的野物。可那些孩子......那些孩子......." 她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啊,这次、这次他们强行把我的宝儿送了进去。" 少年墨眉深深蹙起,眼眸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祭祀?" 又是祭祀! 喉间溢出的音节裹着薄冰,尾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拖长。 "什么山神能要八岁孩童的命?"他冷笑一声。 "若真是神佛庇佑,燕山为何尽是妖邪作祟的传言?恐怕这''山神'',本就是吃人的恶鬼!" 济远道袍上的云纹随着动作轻颤,他捻着胡须,面色凝重如铁:"殿下明鉴,燕山主脉之下,怕是镇压着不世邪祟。此番孩童献祭,恐是想借血食破开封印。" 周珏微微颔首,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自然知晓燕山暗藏杀机,那些迷雾中的鬼影,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肩头的石灵开口道:"主人!那日老妖婆死后,你就昏了,有只浑身冒黑气的熊精凑过来,口水都快滴你脸上了!" 它用石爪挠了挠头,"那些孩子是不是被熊精吃了?" 石灵的声音很小,它小声的提醒着周珏。 “你们一直在老老实实的祭祀?哪些失去孩子的人都同意?” 妇人声泪俱下道:“不同意有什么办法,只要不祭祀,半夜就会有鬼来敲门,然后把那一家人都掏空肚子,天一亮,满院都是开膛破肚的尸首,血顺着门槛往外淌…...小孩则被叼走慢慢吃。” “张家那两口子带着闺女想逃,结果第二日......" 她瞳孔微颤,仿佛看见村口那骇人的一幕,"两人被倒吊着钉在歪脖树上,肚肠垂下来,在风里晃啊晃…..." 石灵听得抓紧周珏的衣领,“主人,肯定是那只熊,熊吃东西就是这样,我以前在三清山见过,可恶心了,这个贱东西还喜欢吃活的呢。” 裴应雪上前,命令道:“来人,把这妇人抓起来,严加看管。” “是!” 营帐内的气氛凝重如铅,周珏望着燕山方向翻涌的黑雾,淡淡道:"我去看看。" 众人看着周珏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血衣,纷纷脸色沉重。 九殿下当真是爱民如子! 自己刚死里逃生,如今又要进入那山中。 裴应雪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剑刃出鞘的寒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我陪你去。" 济远道袍上的云纹无风自动,他抬手掐算片刻,眉头越皱越紧:"此去凶吉难测,但贫道既已下山,自当与殿下共赴险地。" 拂尘扫过地面,竟在泥土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燕山深处的邪祟,贫道倒要会会!" 周珏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锐芒。 他转身望向漆黑的山林,月光穿透云层,在他沾血的衣摆上镀了一层银边:"备马,今夜,我们便去会一会这所谓的 '' 山神 ''到底是个什么神。" 随着他的命令,军营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战鼓声如雷,惊破了燕山脚下的死寂。 周珏望着燕山方向翻涌的黑雾,不禁想起之前那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那声音穿透迷雾传来,既像是绝望的求救,又仿佛是致命的诱饵。 他仍记得,那哭声中裹挟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孩子怕是早就不在了。 但这所谓的山神要以人命供养,不得不除。 三匹骏马在山脚嘶鸣,燕山脚下马蹄不安地刨着冻土。 周珏翻身下马,玄色锦靴踩碎满地枯叶,发出脆响,"从这里开始,只能徒步。" 一路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渐渐的周围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他抽出青玉剑,剑锋划过半空,惊起栖息在古柏上的寒鸦。 黑压压的鸟群腾空而起,凄厉的啼叫在山谷间回荡,宛如无数冤魂在哀嚎。 浓雾如鬼手般缠绕上来,带着腐叶与血腥的气息。 月光透过交错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时而拼凑成扭曲的人脸,时而化作狰狞的兽爪。 济远道人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符咒泛起刺目金光:"小心!此处怨气极重。" 裴应雪握紧腰间长剑,剑刃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大家靠近一点,莫要分散。" 他踏过一截腐烂的树干,突然俯身捡起半块染血的虎头鞋,正是孩童妇人鞋子,金线绣的虎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三人对视一眼,周珏迅速朝着雾气深处那片献祭之处掠去。 三道人影在林间穿梭,殊不知暗中有双眼睛自他们入山时便盯已紧盯。 第74章 石脸菩萨 待周珏一行人到达之前传出孩童哭声的地方时,只见此处竟是一处峭壁。 当三人抬头看去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后颈骤然发紧,只见一面刀削般的青灰色崖壁表面泛着釉瓷般的冷光! 细看之下,岩纹竟自然勾勒出佛面轮廓,眉峰如刀刻的青铜古佛,眼睑微垂却暗藏威仪,偏偏那对丹凤眼尾诡异地向上勾起。 尤其是它瞳孔竟是两簇凝固的血晶,眼尾纹路里渗着暗红汁液,仿佛是石像留下的血泪。 周珏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只见那双石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周珏。 山风掠过崖顶,竟在佛脸的鼻洞间吹出呜咽的哨音,仿佛千万个孩童的哭声被揉碎在岩缝里。 石灵突然从袖中窜出,不可思议道:"主人!这岩壁......是活的!" “我也是石精,它与我同源,但它不属于灵,属于邪,我感受得出来。” 它小手指向佛脸的嘴唇,那本该是石刻的唇瓣,此刻正以肉眼难察的幅度蠕动,齿缝间漏出断断续续的啼笑,混着腐叶般的潮气扑面而来。 更诡异的是,佛像开口说话了,当然,这话是对周珏说的:“既已离开,为何回来?” 山风突然诡异地凝滞,崖壁传来石质骨骼错位般的“咔嗒”轻响,佛面的石唇竟如风化的老木般裂开细缝,岩粒簌簌掉落,露出下方泛着湿黏光泽的肉色内层。 混杂着岩缝腐土气息的声浪从齿缝间挤出来,像磨盘碾过砂砾:“人类总爱用大义,善念来约束自己。” 丹凤眼尾的血晶骤然收缩,嘴角以违背物理规律的弧度裂至耳根,露出两排嵌着碎骨的岩齿,“我当你不一样呢,离开了还再次回来,这次回来,你逃不掉了,他要出来了,没有人可以阻拦他。” 周珏手中的青玉剑剑鸣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他?” 只见石像陡然落泪,它的眼角漏出的泪竟是红色! 石灵抖了抖身子:“哇去,它还会哭!主人这东西疯了,它竟然流红色的眼泪,好邪门儿!” “哭?”石佛突然变得鲜活无比,好似一张真正的脸长在了石像上,它眼睑掀起,血晶瞳孔里倒映出周珏紧握剑柄的手,岩纹突然渗出金红血丝,在佛面左颊勾勒出不知名符文,“这不是我的眼泪。” 它的声音带着疯狂:“这是他们的血,你不是要找他们吗?恭喜你,现在找到了。” “是他们跪在岩前,用军刀割开喉咙,让鲜血浸透我的石体”它“笑”着,石质嗓音里裹着千万个重叠的回音,“百具生魂换一场虚妄的美梦,他们说想从平安归家,想让妻儿免受冻饿,想高官厚禄,想永享富贵!” 石像仰天长笑:“这!是交易。” 周珏注意到佛面唇角卡着半片衣角,这些人尸骨无存,怕是直接被石像混着衣裳吃得的干干净净,那衣角凝着的血珠突然滚落,滴到周珏脚边。 “交易?你给了他们什么?” “自由啊。”石佛的眉峰突然崩落小块岩石,露出底下蠕动的肉芽,“让他们的魂魄永远困在这副躯壳里,不会衰老,不会痛苦!” 它“凝视”着周珏,血晶瞳孔泛起涟漪,“只要和我融为一体,便能‘永生’在他们想要的美梦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石佛问:“你们想要永生吗?” 淡淡的白雾笼罩着三人,佛像蛊惑的话语犹如魔音般在耳边回响,极惑人心。 周珏指尖骤然掐出剑诀,指腹在掌心剑纹上狠狠一碾,几滴裹着金焰的血珠应声飞溅。 鲜血甫一离体便沸腾如熔金,在他眼前凝成旋转的太极图,每道血线都勾连着虚空中若隐若现的金色符纹,那是神衍术的本源,以周珏的精血为引,便可窥破斩杀邪祟阴物本源命门。 "你的血脉确实不凡,否则‘他’也不会因你的到来提前苏醒,但你以为凭这点血脉之力就能伤我?" 石佛的血晶瞳孔骤然炸开裂纹,整面崖壁突然发出金石相击的轰鸣。 佛面五官如融化的蜡像般扭曲重组,鼻梁处裂开深不见底的黑洞,喷出裹着碎骨的岩浆:"主人早已以三千生魂为祭......." 话未说完,周珏指尖猛地一弹,血珠化作金蝶扑向佛面七窍,沿途所过之处,岩缝里渗出的黑雾竟如沸油遇水般滋滋蒸发。 "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周珏踏剑升空,青玉剑在头顶划出十二道星轨。 神衍术的金光染亮半边山壁,他这才看清石佛颈间的岩纹竟组成一串古老魔文,他在灵龙族的传承记忆里见过,这是巫族一脉的禁咒。 就在金蝶即将触碰到佛眼的瞬间,石佛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整座崖壁如活物般膨胀,佛面骤然巨化十丈,青铜色的石手带着腐土气息狠狠拍下,指尖缠绕的黑雾里竟浮现出百具玄甲兵的残魂虚影。 "哼,猖狂!" 石佛的石质嗓音里混着千万个人的哭声哀嚎,单是声音拍下时带起的风压竟将地面犁出深沟,"哼,无畏的反抗!" 话音刚落,周珏的剑诀已然完成,十二道星轨突然坍缩成金色光轮,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剑意斩落。 青玉剑劈开石掌的刹那,剑身上的青色火焰轰然爆发,将飞溅的岩液烧成齑粉,露出石佛掌心里嵌着的百枚腰牌,正是裴家军失踪军士的腰牌,每枚上面都刻着滴血的契约符文。 “看来你还十分擅长蛊惑人心。” 佛像声音冷凝:“有什么用,我最想蛊惑的人不是也蛊惑不了?” 石佛吃痛缩回巨手,佛面左颊的泪痣突然崩裂,露出里面蜷缩的血色孩童。 那孩童已经长着与石佛相同的丹凤眼,正疯狂啃食着岩缝里的生魂碎片:"人类终究是蝼蚁......就算你毁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 话未说完,周珏的第二道剑意已然降临。 他凌空而立,指尖血线与青玉剑共振,在石佛眉心血晶上斩出蛛网般的裂纹:"千千万万个你?便是你无穷无尽,我也照杀不误。" 他眼中金焰大盛,神衍术的金光顺着裂纹渗入石佛体内,"我会顺着你的魂脉找到你的主人,杀了他,就像现在这样。" 当最后一道剑光驱散石佛体内的黑雾时,整面崖壁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 佛面的五官如流沙般坍塌,露出山壁深处嵌着的一枚青铜碎片,周珏看着那枚碎片:“倒是意外之喜”。 济远手中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青铜表面烫得几乎握不住,他猛然甩头,耳膜里嗡嗡的幻听如潮水退去。 他失去焦距的眼睛陡然清明,方才还沉浮在云海之间接受万仙朝贺,此刻鼻尖却涌入焦岩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裴应雪的玄铁剑“当啷”砸在脚边,他盯着周珏染血的衣襟,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对着块碎岩露出笑,那碎石在他眼中是一名被他救出的孩童。 “这.......是怎么回事?”济远道人问道。 “你们被石佛迷惑,陷入他为你们编织的梦中了。” 周珏单膝跪在中央,青玉剑撑地处泛着淡淡焰火余韵,将三丈内的黑雾灼烧殆尽。 他抬头时,额发黏在苍白的额角,却仍扯出半分笑:“道长似乎陷入梦中颇深?” 济远闻言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罗盘裂痕,“若不是殿下,恐怕我就陷入那场成仙的美梦里了。” 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面上满是后怕,眼底却闪过极淡的遗憾,“若是抱着这块废铁,溺死在成仙大道的虚妄里,那才是真的丢九华山的脸。” “这石佛.....”周珏目光扫过济远:“专挑人心最贪执处下刀。” 第75章 不说缘只说元 周珏笑道:“看来道长的执念是成仙啊,我以为九华山的弟子常年不出世求的是与世无争,原来求的是长生。” 济远赧然别过脸,喉间溢出一声低叹:"我九华山承地脉灵枢之道,虽不染红尘俗务,却终究困在''长生''二字的茧中......" 拂尘扫过罗盘上斑驳的咒印,岩粉簌簌落在他泛着老茧的手背上,"修道之人总道斩三尸、破心魔,可这具臭皮囊若成了冢中枯骨,又谈何勘破天道?" 济远道人眼中划过一抹惭愧:“我九华山弟子一心向道,虽极求无世间俗念,但修道之人本就是求的长生,即便未有人成。” 周珏笑道:"道长不必为此惭愧,无欲无求本就不符合人性,便是动物也有各种欲望念想呢,更何况是人?” “长生大道,谁人不向往?便是那国寺中的和尚也贪念妄念一个不少。他们口诵金刚经,手捧功德箱,见了贵人便说''往生极乐'',遇着穷人却道''与佛无缘''。" 只见少年手中的青玉剑消失,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凉薄,"世人求长生,求功名,求菩萨保佑,不过是把贪念换了副皮囊罢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 山风掠过济远肩头,吹落他鬓角的枯叶。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半句将说的话,难怪星命会落在少年身上。 他俯首鞠躬:“殿下所言甚是。” “走吧,那孩子和一百精锐都被这石佛吃了。” 周珏看向裴应雪:“回去之后,我们去那妇人的村落一趟,至于其他士兵,表哥便让徐副将带领他们先回吉州城吧。” 裴应雪对上周珏那双清澈的眸子,颔首:“好。” 吉州城灯火连宵,一临湖客栈的雕花木窗推开半扇,暖光漏向粼粼湖面。 少年身着月白竹纹锦袍,乌发松松绾了玉冠,眉如远岫含翠,眼尾微挑似浸着三分湖光,指节捏着青瓷茶盏时,腕间银铃轻响,倒比那茶汤更显清润。 他正望着湖面上揉碎的满湖星子,忽有青衫小厮垂首趋近,袖中掏出半幅染着水痕的信笺。 “公子,打探清楚了。” 小厮压低嗓音,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灯笼,“九殿下几日前在裴府消失,北境世子在城中暗寻无果后,后来便带着三千玄甲,往燕山去了。” 少年闻言指尖摩挲着茶盏冰裂纹路,忽然抬眸。 烛火映得他睫毛如蝶翼投下暗影,唇色艳艳:“燕山?” 青瓷盏搁在梨木小几上,茶烟袅袅漫过他微蹙的眉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小九必然是在燕山了,不然裴应雪往深山老林里钻做什么?” 烛影摇红,屏风上的墨竹在风里晃出细碎阴影。 话音未落,他垂手立在周翎身后,声音像浸了秋露般清冽:“主子,你让属下跟踪的那名少年也已经到了吉州城了。” “哦?是么,倒是来得挺快,比周泓月那个废物利索多了。” 烛光照得他眼尾微翘的丹凤眼流转流光,唇角似笑非笑:“顾怜,你说父皇为何对个敢害小九的乡野小子另眼相看?” “或许是忌惮昆仑?” 顾怜喉头微动,思考后下颌线绷得笔直:“宫中细作传回消息,大皇子将人押解回京那日,那少年在刑部诏狱时被大皇子的人鞭打十记。” 他顿了顿,继续道,“三日后不知为何皇上亲临慎刑司,竟亲自抽了大皇子三十鞭,鞭鞭见骨。” “理由是,大皇子没有看护好九皇子。” 周翎闻言,面色平静,但眼中的兴味却不少:“若当真是因为小九,那么这三十鞭子在他回京时便落到了他背上了。” 周翎再次道:“啧,父皇为何会对一个伤害了他最宠的儿子之人这般在意呢?难不成其中有何秘密?” 顾怜摇摇头:“这……属下便不知晓了。” 周翎闻言挑眉:“有意思,只是不知父皇要他来这北境做什么?总不会和我们一样来看热闹的吧。” 夜色冷沉如墨,烛火将两张身影投在石墙上,少年卸了日间那身带血的旧衣裳,只着月白中衣,他刚刚就着村中大铁锅中烧来洗漱的水擦拭了一番。 在林中时倒是不觉得,出了那深山老林,便发觉自己这一身衣物实在是脏,也不知那扶微是如何忍得了自己的靠近? 仔细想来,扶微似乎挺嫌弃他的。 此刻少年乌发未束,几缕沾着水雾的碎发垂在额前,眉如远山含黛,他瞧着老旧木桌前坐在烛火旁的裴应雪:“表哥说今夜那敲门的鬼怪会来吗?” 裴应雪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说话时眼眸似深潭浸着寒星,许是最近太累,他的肤色极白,许是沾了热水脸颊凝着未褪的薄红,像雪地里开了半朵野梅,冷冽里透着三分艳色。 裴应雪闻言搁下手中粗茶,袖口绣着的竹纹随动作舒展,他亦换了身普通衣裳,此次进村只有他和周珏两人,济远本也想来,但他在收了一封飞信后便说暂回九华山一趟,有要事。 如此便只有周珏带着石灵和裴应雪来了这石臼村。 裴应雪墨发用竹簪松松绾了,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得微乱,昏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睫羽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色极淡,与往日的他相比今日更显素净。 他盯着桌面渗着霉斑的木纹,这屋子的石墙足有两指厚,墙缝里却渗着未干的血渍,这便是那妇人口中带着闺女出逃,但是第二日被发现挂在歪脖子树上的张家旧居。 裴应雪的玄铁剑横在桌上,“难说。但那石佛必定是没有办法离开燕山的,所以来村中的还是其他邪物。” 周珏颔首道:“看样子那东西似乎受制于石佛,应该灵智不高,如今石佛已灭,它再无所顾忌,恐怕受不住这一村血食的诱惑。” 话落,他忽然抬头,盯着老旧的窗棂,月光把院子中老槐树的影子切成碎块。 院外三声闷响突然撞在木门上,张家的木门是用的榆木所制,门已近有些老旧了,被敲得发出闷哑的“咚咚”声,像骨头撞在冻土上。 周珏和裴应雪对视一眼,发现这敲门声竟带着古怪的节奏:第一下偏左,第二下偏右,第三下正中点在门闩位置,分明是刻意避开了门板上的裂缝。 “是爪子。” 裴应雪低声道,拇指推开剑鞘寸许,“不是人敲的。” 石墙本就透着刺骨寒意,此刻更似有冷风从砖缝里灌进来。 这时敲门声突然变了,这次是急促的抓挠,指甲刮过木门的“刺啦”声里,竟混着若有若无的低笑,像老妇人漏风的喉咙在哼歌。 “这房子……还有.......吃,好香.......” 裴应雪道:“白日里村民提醒说那东西会学人敲门,先敲三下,再学婴儿哭,诱人出去。” 话未说完,门外的声音骤然停了。 窗外的老槐树却在此时“咔嚓”折断一根粗枝,树影在石墙上投下巨爪般的阴影。 “它试图攀着延伸到外面的树枝进来,但是那树枝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断了!” 裴应雪玄铁剑彻底出鞘,剑尖指着三尺外的木门。 那里传来湿黏的摩擦声,像有什么带毛的东西在门板上蹭过,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带着水汽的吸气声,分明是活物将鼻子贴在木门上,在嗅探生人气息。 “主人,我去看看!” 石灵蹦跳着跃上墙头,双爪扒着苔痕斑驳的墙沿刚要探头,却如被雷劈般僵住。 只见墙下阴影里,正立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熊,那熊浑身缠绕着沥青般的黑气,毛皮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细看才发现每根硬毛都沾着凝固的血痂,黏稠的黑雾从齿缝间溢出,像无数细小的触手在空气中游走。 它闻声仰着头,瞳孔是两簇凝固的血晶,眼白处爬满蛛网状的黑纹,最骇人的是那张嘴,嘴角裂至耳根,露出参差的发黄的牙齿,每颗牙上都嵌着碎骨,滴落的涎水在青石板上蚀出滋滋白烟。 石灵一眼便认出了它:“是你这个臭狗熊!之前还想伤我主人,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要打死你!” "吼...吼..."熊喉间发出气漏般的声响,分明是熊吼,却带着人类吞咽口水的黏腻。 第76章 过客罢了 它盯着石灵,血晶瞳孔骤然收缩,前掌重重拍在石墙上,墙缝里渗出的黑雾瞬间将青苔灼成焦黑,"主人?” 熊怪喉间溢出黏腻的低笑,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精光一闪,眼中尽是贪婪:“啊!想起来了,是那个香喷喷的人!” 之前是石佛要派他去抓那小子,让它把人带去,可是它也想吃啊,不过还好有人打断了他,如今石佛不在,它可以独享这美味的血肉了! 而且它今夜便要把这一村子的血食全部吃了! 再也不回燕山了,那燕山比它强大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吼!” 周珏听见石灵的声音,眼神一冷,手中青光一闪,青玉剑便现于手中。 “这熊见过我。” 周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是石灵和扶微当时不在,恐怕他还真葬身熊口了。 夜色如淬了冰的刀刃,周珏立在青石院中,清泠泠的月光照在少年身上,月白中衣被夜风掀起衣摆。 他手中青玉剑垂落,剑身在月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冷光,连映出的月影都带着刺骨寒意。 靴底碾碎半块冻硬的槐叶,清泠泠的月光从斜上方泼下,将他的影子拉长在青砖地上,剑刃忽然轻轻震颤,原本坚硬的榆树大门被熊怪拍的裂开。 “砰砰砰.......” 熊怪的巨掌如捣木般砸在榆木门上,每一击都震得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门板上的木纹裂开蛛网状细缝,渗出的黑雾在月光下凝成狰狞的爪印。 熊怪持续的撞击着木门,周珏看着围墙上跃跃欲试的石灵,面色一凛,吩咐道:“看住它,不要让它跑了。” 石灵双爪扒着苔痕斑驳的墙沿而下, 它刚刚落地,小手陡然朝着地面锤了一拳,地面突然像被巨掌拍打般震颤,院儿里的的老槐树剧烈摇晃,枯枝纷扬坠落。 石臼村还处于睡梦中的村民被炕席下的震动惊醒,孩童的啼哭混着老人的惊叫在黑夜黑夜中此起彼伏:“怎么回事!” “快看窗外!” 当第一户人家推开木门,映进眼帘的便是遮天蔽日的青灰色巨石,足有五丈高的岩墙从地面突兀升起,这些巨石如活物般生长,眨眼间便将张家老屋围成孤岛,隔绝了村民窥视的视线。 月光被切割成碎银,洒在熊怪毛茸茸的脊背,熊怪的血晶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喉间溢出含混的咆哮。 它转身盯着正在合拢的岩墙,前掌拍在石面上却只留下浅淡的爪印,石灵仰着小脑袋得意道:“凭你也想刨开我的石墙?” “轰——”榆木门终于不堪重负,门闩断裂的刹那,木屑混着黑雾飞溅。 周珏立在小院,青玉剑垂落至膝侧,熊怪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月白中衣不染俗尘,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泛着淡淡的辉光。 “吼……”熊怪本能地后退半步,爪子无意识地抓挠地面,它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血食”早已不是那日在林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血食了。 周珏指尖摩挲着剑柄,剑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光:“听说你之前在林中趁我昏倒,想吃了我?” 他唇角勾起的淡笑比剑光更寒,“怎么,现在看见会说话的,反而怕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活的食物了吗?喜欢一点点从脏器开始吃,看着食物绝望的等死?” 石灵闻言跳到周珏脚边:“主人,它太恶毒了!” 周珏看向身后的裴应雪,“表哥,要试试吗?这熊怪出自燕山,燕山中还有许多这类邪物,日后总会交手,不如先试试?” 裴应雪手中的寒刃映着月光,看着少年带笑的眉眼,他颔首:“好,我来试试。” 话音一落,靴底碾碎青砖,身影已如白虎扑食般欺近熊怪,玄铁剑划出弧线,剑刃泛起冷光,武者雄厚的气息爆发。 熊怪血晶瞳孔骤缩,前掌拍地,满是刀疤的巨掌朝着裴应雪拍去。 它喉间发出含混的低笑,黑毛下的皮肤裂开,露出黑毛下的赤红血肉:“你这种级别的武者倒是第一次见,但普通人类...…还是太弱了。” 话未说完,裴应雪的剑已斩落,玄铁剑刃擦着它肩侧划过,带起的剑气将熊毛燎出焦痕。 “北境的武者,专啃邪祟骨头。你大概久居深山,见识太过浅薄,这样怪不得你。” 裴应雪手腕翻转,剑刃在熊怪胸前划出浅口,黑血滴落处,青砖瞬间被蚀出凹坑。 熊怪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前掌猛地拍向地面,整座院子剧烈震颤。 周珏眸光一冷,指尖掐出剑诀:“表哥!它要......自杀?” “吼——”只见熊怪怒吼一声,整个身体已蜷成毛球想要向石墙,裴应雪瞳孔骤缩,熊怪故意露出破绽,竟是要将他一起撞向石屋的墙。 “小心!”周珏的声音混着剑鸣砸落。 青玉剑裹挟着金光,如流星坠地般劈开熊怪撞来的路线,剑刃过处,熊怪身上涌现的黑雾如沸油遇水般炸开。 神衍术专刻邪祟,裴应雪借机旋身,玄铁剑狠狠刺向熊怪后颈,却发现那里早已硬化成岩,剑尖只嵌进去半寸。 熊怪趁机朝后狠狠一撞,将裴应雪震得倒飞出去。 “表哥!”周珏飞身接住裴应雪的瞬间,发现裴应雪的面色有些不对劲。 他指尖迅速按在裴应雪腕间太冲穴,口中念诀,金光顺着血脉灼烧,将黑雾逼成几缕青烟。 再抬头时,熊怪已仰天长吼,堆砌石屋的石块翻飞,它的血晶瞳孔泛着疯狂:“该死的人类!一起死吧!” 话落它露出人类般的狞笑,周珏的衣摆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却在巨石砸落的刹那带着裴应雪腾空而起。 石灵瞬间将那些 熊怪试图再次凝聚的碎石聚起:“敢在石灵大王面前猖狂!雕虫小技!” 只见熊怪周围飞绕的石头全部不见,熊怪面上露出一点迷茫。 青玉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金光与青色焰火相互交缠,冲向熊怪。 熊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身体如被点燃的黑雾般崩解,熊怪在烈火中被焚烧殆尽。 裴应雪忽觉腰间一紧,周珏的手臂绷着细瘦的肌肉,却像铁铸般稳当,将他往怀里一带。 少年身上泛着清淡的香气直往他鼻尖钻。 他垂眸时,恰好看见周珏挺翘的鼻梁:“表哥,站稳了。” 石墙渗出的夜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裴应雪靠着少年,眉头微蹙:“这熊怪竟还会用毒。” 周珏扶着他往石屋挪步,靴底避开青砖上的毒血:“燕山的邪物都会。” “我之前便是一时不慎,被毒蛭咬了,咬后伤口流血不止,之后便昏迷在那林中,这熊怪也是趁着我昏迷想要吃我。” 裴应雪闻言面露担忧,随后脑海中不知为何划过那名少年的身影,他斟酌几分后还是开口问道:“那名和你一起的少年是?” 周珏听见裴应雪提起扶微,他想了想,语气轻得像夜风,“哦,那人啊,过客罢了,不过他救了我一次,但是也从我这拿到了好处,互不相欠吧。” 裴应雪闻言心中松了口气,“那就好。” 裴应雪靠着少年,少年身形瞧着单薄却有力,他垂眸望着周珏垂落的睫毛,忽然发现少年眼尾竟有颗极小的红色小痣,配上白皙的脸颊像极了幼时在苏南一带见过的被晨露打湿的莲瓣。 “忍着些,你刚刚是吸入了它身上自带的毒气,我已经给你消了,那它溅在你身上的血还需要处理,我要用青焰把它烧干净。” 石屋内的油灯突然被风吹得明灭不定,裴应雪盯着周珏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看他唇角因认真而绷出的细痕。 其实在裴府时裴渊后来不知为何找了他好几次,话里话外告诉他,他们裴家支持的只能是姑姑的血脉。 一次便罢了,但是裴渊几次寻他,说明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且父亲说裴家和小珏的婚事也暂且作罢,理由是小珏如今年纪尚小。 第77章 爹爹,怕怕 忽然间,所有关于周珏的疑问都咽回肚里,只剩指尖无意识地勾住少年的袖口,当青色火焰幻化做一条丝线灼痛手臂的瞬间,他忽然轻笑出声。 油灯在风隙里晃出暖光,将周珏的影子投在石墙上,油灯映得他眼尾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浸了晨露的琉璃。 周珏抬头时,见裴应雪微蹙眉间的忧色已化作无奈:“小珏不如做个医者好了,这般细心。” 他抬手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年发顶,虎口处的剑茧蹭过他额角,带着常年握玄铁剑的凉意,惹得对方抬头,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疑问呆呆的看着他。 反应过来的周珏嘴皮子也利索,他直接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裴应雪还悬停在半空的手,“这也得看病人是谁,像表哥这样的美人,小弟自会认真对待。” 裴应雪低笑出声,指尖轻轻弹了弹少年额头,却在触到那细腻皮肤时,莫名想起初见周珏时,那时候周珏才三岁。 三岁时那时他还是个胆小,只会攥着他衣角哭的小团子。 北方寒冷,小团子身子不好,不耐寒,又只和他好,冷了还要把手伸进他袖中让他给他暖暖,如今却能握着剑替他挡下邪祟。 他语气中带着点点遗憾:“你这小滑头,倒是喜欢怜香惜玉,但是表哥是男子,可不是那柔美动人的婉儿姑娘。” 周珏仰头望着他,油灯的光晕在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目光落在裴应雪身上,只见对方乌发红唇,面色苍白,便是男子也称得上一句我见犹怜。 他忽然坐直身子,指尖轻轻捏住裴应雪的手腕,十分郑重的点点头,他道:“不一样的,你们各有千秋。” 裴应雪眉头微蹙:“哦?小珏拿我和女子比美?” 少年摇摇头:“婉儿姑娘擅弹箜篌,指尖落处皆是阳春白雪。” 他指尖划过裴应雪握剑的虎口,那里的茧子比寻常男子更粗粝,“可表哥的剑能劈开漠北的风雪,掌风能护得北境的万家灯火。” 裴应雪闻言目光微怔。 少年对上裴应雪微微怔住的目光,唇角勾起清浅的笑,“这世间美态万千,有人似莲开在暖阁,便有人如松立在寒巅,哪里分得出个高下?” 裴应雪垂眸看着桌上明灭的烛火,他颔首:“表弟说的是,受教了。” 石灵站在老旧的木桌上,听着两人对话,它歪了歪脑袋:“主人,既然分不出个高下,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说着石灵抖了抖身子,脑袋更是抬得高高的。 周珏抬手点了点它的头,轻笑:“嗯,可爱。” 石灵一听顿时抱着周珏的指头一跳,跃到周珏肩上:“主人真有眼光。” 他得意的看着裴应雪似乎在炫耀,裴应雪接收到石灵的表情无奈哄道:“石灵大人确实可爱。” 这精怪虽然媚上欺下,但是对周珏确实忠心,脑子也不好使,随便说句话哄一下也无妨。 月光从破漏的窗棂漏进来,在裂着深缝的木板床上投下斑驳银辉。 周珏看着裴应雪略显苍白的脸色问道:“今夜,要在此地休息一夜吗?” 裴应雪看了看那老旧的木板床:“不必了,既然熊怪已灭,我们也走吧。” 周珏点点头,“好。” 周珏抬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夜风卷着槐叶碎叶灌入院中,只见院外丈高的石墙正如潮水退去般无声下陷,青灰色岩块融化成流沙。 “上马。” 裴应雪翻身上鞍,缰绳在掌心绷出利落的弧线。 周珏和裴应雪骑上他们来时的马儿,马儿在黑夜中嘶鸣一声,随即朝着远方的无边夜色走去。 “过了前面的槐树弯,便是燕山南部的官道。” 裴应雪的声音混着马蹄踏地的 “哒哒” 声,惊起两侧枝头栖息的寒鸦。 周珏回望石臼村,错落的石屋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村口的石灯笼只剩豆大的光点儿,像被寒风吹散的萤火。 村口那棵歪脖子树的枯枝在风中摇晃,几片枯叶被夜风带到地上,恍惚间似一人矗立村口,此刻正披着月光,静静目送两个救了一村村民的英雄离开石臼村的身影。 马蹄声渐渐远去,碾过满地月色银霜,当两骑转过槐树弯时,身后的石臼村已越来越远。 周珏和裴应雪回到裴府时,裴应雪便被裴渊叫走了。 徒留周珏一人不解的回了他的院子。 快马走了一天,到裴家时已是深夜,周珏的院内灯火亮堂。 周珏忽然怔住,只见屋内青瓷灯盏亮着,映出个五六岁男童的剪影,他怀中还伏着团的影子。 “吱呀” 一声,朱漆的木门被推开半扇。 周珏望着眼前的景象,男童穿着崭新的月白衫子,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竹簪松松绾了,露出瓷白的小脸,怀中的小白猫正蜷成雪团,尾巴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桌案上的《山海经》。 最让他惊疑的是,男童的五官很熟悉,并没有多大变化,明显是他那便宜儿子。 “爹爹回来了?” 男童听见脚步声转头,眼睛亮如浸了秋水的琉璃,尽是喜意。 他怀里的小猫 “喵” 地叫了声,化作一只猛虎。 “先生回来了!” “你........” 周珏有些吃惊,即便是天婴,可长这么快真的合理吗? 周叙歪头一笑,露出颗俏皮的虎牙,指尖勾着周珏手指:“爹爹不认得叙儿了么?” 周珏还未回话,周叙又道:“爹爹是不是嫌弃我,府中那些裴家的姑娘都避着我,说我是怪物,几日就从长这么大。” 暮色渐浓,灯光映得周叙眼尾泛红,可怜极了。 罢了,周叙也不想的,或许这就是天婴自带的逆天能力吧。 周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嫌弃你做什么?” 长得快还挺节省丹药的,以后让他自己修行,他可以给他炼丹,但是灵药让他自己去找。 系统那里的东西还是太贵了。 这时周珏忽然注意到,那桌上放着个绣工粗糙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绣着 “平安” 二字。 周雪注意到周珏的目光,面色微红:“爹爹,这是我给你做的荷包,你.......要是觉得不好看的话,就.......” 周珏拿起那荷包,嘴角微勾,随口问了句:“跟谁学的?” 周叙记忆中自带的,有一生魂身前是绣娘,只是可惜自己这双手即便是有绣荷包的记忆却也绣得不好,他随意扯了个理由:“和府中的侍女姐姐学的。” “爹爹喜欢吗?”声音轻轻的,却像块小石子,投进周珏心中久未泛起涟漪的深潭。 “喜欢啊,虽然有点丑,但你爹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以后别绣了,伤眼睛。”周珏笑道,随后把荷包收到手中拿着。 他抬手摸了摸白珩的头,“你们早点休息,我出去一趟有点累,先去睡了。” 周珏还未转身便察觉到有一双小手勾着他的指头:“爹爹和我一起睡吧,你不在的几天我晚上都睡不着,我好想爹爹,我知道我犯了错,把石灵惹生气了,它才负气出走,害的爹爹要出去找它。” 石灵藏在周珏衣袖中,听着周叙的话它总觉得不得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心里干着急。 周珏垂眸看着小孩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里尽是恳求之意,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荷包。 小孩儿害怕倒也有些道理,但是......算了,在哪睡不是睡,这小子要是敢半夜睡着了踢他,他就拎着他的衣领从窗户丢出去。 周珏的目光落到远处那干净整洁的榻上,弯腰一把抱起周叙,“好,今夜爹爹陪你睡。” 第78章 助他登高位 雕花木窗将月光筛成碎银,洒在榻上柔软的锦被上。 他将周叙安置在榻内侧,小孩儿身上带着点桂花糖和艾草的气息。 当温热的小身子挨着他躺下,不一会儿周珏便听见周叙均匀的呼吸声,像春日里最安稳的风,一下又一下,轻轻拂过耳边。 霜色月光漫过床榻,在周珏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淡淡阴影。不知过了多久,周珏的呼吸也逐渐绵长。 夜色渐深,更鼓远远传来。身侧的周叙忽然睫毛轻颤,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泛起细碎的光。 他静静地凝视着周珏沉睡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这位“父亲”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小孩儿眼底涌起温柔,像藏着一汪揉碎的月光。 他轻轻侧身,伸出手臂环住周珏的胳膊,脸颊贴着那带着薄茧的掌心。 周叙蜷缩的身子,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幼兽,将自己藏进周珏怀里。 窗外的花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树影摇曳,而此刻的裴应雪正与裴渊在书房内,他的对面还有一名少年,名叫周檀。 裴渊说这是他的真表弟。 暮色浸透窗棂,裴应雪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颤,指节泛出青白。 宣纸上“周檀”二字被龙涎香墨写得苍劲有力,皇帝朱批的朱砂红印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痂。 裴渊刚刚的话还在耳畔回荡:“这才是你姑母的嫡子,国师亲批‘帝王’命格的储君人选。” 信纸在掌心揉出细密的褶皱,几处墨迹被冷汗晕开,洇成模糊的云纹。 裴应雪盯着信中“自襁褓起便着意栽培”的字句,原来从周檀出生那个春日开始,皇帝便将命运的丝线织成罗网护着周檀,一面将小珏抛入危险的高阁成为众矢之的。 为他真正的儿子铺就通天之路, 烛火“噼啪”炸开火星,映得信纸角落的暗纹忽明忽暗,他的脑海中陡然映现一双清亮的眼眸。 皇帝那些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拿那周茂元来说,连他这个北境世子他都敢三番五次设伏追杀。 像一个疯子一样,被他盯上的人都被他弄死,不然他永不罢休。 他都差点没在周茂元手中活下来,更何况是周珏。 他查过,周珏以前身体病弱,活了十多年几乎都是在朝阳宫度过的。 那般受宠,又为何会病弱? 以前的众多猜测和不解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裴应雪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终于读懂信末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寒意。 不愧是天家骨肉,早在出生时便被刻上了不同的命数,有人是棋盘上纵横捭阖的棋子,有人却连入局的资格都不过是帝王权衡下的施舍。 施舍小珏替他的儿子赴死,好深远的算计! 皇帝的儿子有多疯他是亲身体会过的,小珏能活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裴渊的笑声混着沉香气息在屋内响起,也拉回了裴应雪的思绪。 裴渊目光扫过周檀时,眼角笑纹里藏着几分少见的柔和:“檀儿一路从上京赶来,先去歇着吧。” 周檀看着面前自己的亲舅舅和表哥,心中思绪难平。 初见母妃的记忆突然翻涌,他的生母倚在金丝楠木雕花软榻上,鬓边银蝶步摇随着说话轻颤,无疑是个极美的人。 窗外的梨花被晚风吹得簌簌落进珠帘,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帛,柔软又带着几分愧疚:“檀儿,日后……莫要与珏儿计较……他打小身子弱,活不过十八岁,不会与你争抢的……” 周珏自小便在母妃身边长大,母妃却对周珏感到愧疚? 难道她该愧疚的不该是他吗? 小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师父兄上下捡来的孤儿,即便后面知道自己是皇子,但他仍旧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而周珏代替他拥有温柔的母亲,崇高的地位。 她对一个假货还有什么好愧疚的? 呵,身子弱?生母定是被那周珏蒙骗了! 他看周珏可身子强劲的很! “好,舅舅也早些休息。” 周檀话落看向裴应雪,“表哥也是。” 裴应雪点点头,看着管家带着周檀离开,消失在拐角,融入暮色之中。 屋内传来一声叹气,裴渊看着裴应雪道:“为父知道你与那周珏感情颇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但是他终究不是裴家血脉,你自小便是被我当做继承人培养大的,想必不用为父教你该怎么做。” 裴应雪闻言微微抿唇,把手中的信纸递给裴渊,“他来北境做什么?只是为了送皇帝这封密信?” 裴渊摇摇头:“当然不是。” 他抬头眼中划过一抹冷光,面色严肃道:“六皇子死后,如今朝堂之上分为两派,分别是大皇子和三皇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便拿那心思恶毒的六皇子来说,若是真的要斗,这六皇子在那两人手里斗不够看的,如今......他们盯上了檀儿。” 裴应雪看着自己父亲眼中流露的担忧心中冷然。 檀儿? 叫得倒是亲切,在不知道周珏的身份之前呢? 也不见得对小珏有什么亲近之意。 无非就是父亲看出来了,周珏终究只是表面受宠,但现在知道周檀是国师批命,皇帝暗定的储君,如今这态度完全不一样。 所谓嫡亲血脉的温情,终究抵不过权衡利弊后的算计。 如今拿血缘亲情来和他说,呵,什么血缘亲情,分明是利字当头。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夜风沙拍打着雕花木窗,发出吱呀声响。 裴渊搁下手中的茶盏,烛火在风隙中跳动,映得他眉间川字纹更深。 案头虎符泛着冷光,与他望向裴应雪的目光一沉:“为父打算对外称檀儿是流落在外的次子,入族谱记为嫡脉,等时机成熟他将会恢复他原本的身份。” 话音未落,窗外紫檀竹的叶子扫过窗纸,发出沙沙轻响。 裴应雪袖中的手指尖骤然收紧,他盯着裴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即便我是北境世子周茂元也敢毫无顾忌的三番五次伏杀我,更何况一个嫡次子?” 裴应雪目光幽幽的看着裴渊:“况且周泓月和周翎两人可不是周茂元,他们比周茂元难对付百倍,且身后皆有势力,父亲觉得你拿裴家护得住他?” “便是皇帝都不觉得自己能在那几个疯子手下护他周全才把他送走,父亲觉得你比皇帝更有权势吗?” “大皇子背后的外部势力,朝中很多官员支持拥护他,周翎的老师是国师,他的母亲来自巫族……且两人皆是实力不俗天赋非凡……”他的声音像被风沙磨过般沙哑,“为父何尝不知他们的爪牙有多锋利?” “那父亲知道他们有多疯吗?你要知道周家血脉皆是如此……”裴应雪声音大了些道 “若不是小珏,我早已死在周茂元手中。” 屋内蜡烛火焰剧烈摇晃,将父子俩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恍若两柄对峙的剑,“您当真以为,凭裴家能从恶狼口中护住这未来的‘诸君’?” 裴渊沉默许久,深深的叹了口气。 “为父不是在护他。” “是在护我裴家千年基业,”窗外夜风重雕花木窗吹进屋子,惊得烛芯“噼啪”炸开火星,“即便明知是引火烧身,但若是周泓月和周翎任意一人得了皇位,我们裴家将不复存在。” 裴应雪望着父亲颤抖的指尖,“我知道了。” 裴渊刚松了口气,好不容易说动了自己这个儿子,却不曾想裴映雪开口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选周檀,我选小珏,不管最后登上了那个位置,于我们裴家而言都没有损失不是吗?” 裴渊望着儿子眼中跳动的烛火,反驳道:“这怎么行?这样檀儿恐会与我们生出嫌隙。” 更漏声中,裴应雪望着父亲缓缓开口:“嫌隙?既然如此小气,父亲怎知他得了权利后不会卸磨杀驴?” “父亲拿什么保证,凭借一点点血脉亲情吗?” 裴渊闻言微微一愣,只听裴应雪继续道:“单凭一点血脉亲情……恐怕父亲自己也觉得不靠谱吧。” 见裴渊沉默,裴应雪知道奏效了:“或者是全部心思扑在皇帝身上性子柔和的姑姑?” 裴渊眼眸危险的看着裴应雪,他知道裴应雪的话不无道理,但是…… “周珏是假的,并非周家血脉。” 裴应雪闻言眸光灼灼地直视着裴渊:"那又如何?小珏心系百姓疾苦,手刃邪祟无数,这样的人……只要他想,我必扶他高坐明堂之上......" 第79章 养个孩子给我送终 屋内烛火明灭,裴渊面色深沉的盯了裴应雪良久,终于他叹了口气开口道:“你既心意已决,那么你便去做你想做的吧。” 随即面色突然一冷,对着裴应雪警告道:“但是你不得对檀儿出手。” 裴应雪颔首:“毕竟是姑姑的亲骨肉,我不会对他出手的,但……那两个煞星也了北境,父亲还需注意他的安全,否则皇帝那可不好交代。” 父子两人的对峙到此结束,裴应雪便回了他的院子,在他看来周檀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 被周泓月和周翎盯上和被鬼缠上有什么区别? 而且还是恶鬼,不把命扯下来,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若是被他们知晓皇帝自周檀出生起便开始为他谋划不知是何表情? 翌日,晨曦初绽时,雕花窗纸上已投下斑驳竹影。 周叙卯初刚过便已转醒,却像只小兽般蜷在周珏臂弯里,指尖无意识绞着对方衣襟。 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透过睫羽缝隙偷瞄周珏,周珏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他的小身子往热源处又蹭了蹭,粉嘟嘟的脸颊紧紧贴着周珏胸口,生怕一动就惊散了这令人安心的暖意。 算了,以后他还是不要气石灵了,那个小气鬼也就是嘴贱了一点,暂且忍它一忍,要是又跑了最后还得爹爹去找,到时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晨光像融化的蜂蜜淌进雕花窗,周珏在绵长的呼吸间醒转,臂弯里团着的小身子正发出均匀却刻意放轻的鼻息。 他垂眸望去,只见周叙睫毛扑簌簌颤动,小手还虚虚搭在眼上,指尖却把他中衣的衣角弄得皱巴巴的。 分明是只装睡的小狐狸。 指腹碾过那团粉糯的脸颊,触感像新蒸的米糕般松软,周珏唇角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装睡的小骗子,睫毛都在打颤呢。" 怀里的团子猛地绷直身子,乌亮的眼睛倏地睁开条缝,又立刻用手捂住脸,只留指尖缝隙里透出狡黠的光:"爹爹~人家梦见自己变成小鸟了,才没有装睡~再睡会吧,现在还早呢。" 尾音拖得老长,像只黏人的小奶猫在讨要顺毛。 周珏淡淡的“嗯”了一声后,院外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表哥!表哥你醒了吗?” 裴淑玉带着侍女直接跑到了周珏的房门口,她没有敲门,只是朝里面喊了几声。 是裴淑玉,他记得这个声音。 “起了,表妹可是有什么事情?” 裴淑玉开心道:"阿兄临时有事,让我带你们去城中逛逛。" 周珏闻言看了眼还躺在床上,小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高兴的周叙问道:“叙儿想去吗? 周叙压下心底的不悦,回道:“爹爹去我就去。” “嗯,去吧,带你去街上逛逛。” 周珏一行人是坐马车出的去的,此次要去的是吉州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裴淑玉说这条街可热闹了。 吉州城的朱雀街确实热闹,朱漆店铺鳞次栉比,杏黄幌子上绣着"胭脂"、"步摇"、"缠花"等字样,胭脂香混着糖炒栗子的甜腻扑面而来。 周珏望着满街簪花女子挎着漆盒选购粉黛,难怪这丫头一路上唇角就没落下过,原是她最爱来的地方。 周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街口,侍女们跟着裴淑玉,看着裴淑玉望着不远处的珍宝阁,周珏笑道:“想去这?” 裴淑玉点头,看着一街的女子,她似乎意识到不太好:“表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换一个地方?” 周珏摆摆手:“无碍,在哪都是逛,你想去看…….” 就在这时街头突然传来马蹄声,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周珏一行人面前。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接着周珏便与一双凌厉的紫眸对上。 周泓月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长高了许多,但依旧清瘦,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孩? 周泓月蹙眉,声音冷然:“上来。” 裴淑玉被周泓月凌厉的气势吓住,她扯了扯周珏的衣角:“表哥,你认识他吗?” 周珏不想让裴淑玉惹上周泓月,毕竟周泓月可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人。 他对着裴淑玉道:“你先去珍宝阁逛逛,逛够了就先回家,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裴淑玉也是有些害怕周泓月,她得先离开去找兄长求救! “好,那表哥你也早些回去。” 周珏点点头,轻笑回道:“嗯,。” 马车内周珏和周泓月四目相对,周叙坐在周珏旁边紧紧的拉着周珏的手。 “爹爹,他是谁啊?” 周叙打破了沉默,周珏顺势开口介绍道:“这是你大皇叔。” 这声软糯的 "爹爹" 像把钝刀,生生劈开他记忆里那个胆小的九弟! 分明之前还是个依赖他的弟弟,怎的近一年不见此刻膝头就蜷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一种荒谬之感油然而生。 他看着周叙那双小鹿般的眸子中闪烁着的胆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中冰凉的匕首。 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荒唐感:莫不是这蠢弟弟在外面被哪个妖女灌了迷魂汤?答应替人养孩子? 又或是被哪个狐媚子勾住魂,平白捡了个拖油瓶? 皇室子弟,怎能随意捡儿子? 他这个年纪也不该有儿子? 定是被被人诓骗、缠上喜当爹了! 周泓月有很多想问的,目光扫过周叙攥着周珏衣角的小手,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小九,这孩子哪里来的?” 目前他还是比较好奇这个孩子的由来,若是有人敢算计周珏……他眸光一冷,那么那女人也不必活了。 周珏在他眼里也只是个小孩,敢算计他弟弟就要准备好接受死亡。 “哦,这是一个得道高人给我的,他说我命薄,这孩子八字旺我,可以给我挡灾,我就留下了。” 周泓月闻言,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冷淡的目光瞥了周叙一眼,随即开口:“既是拿来挡灾的何必收做儿子?做仆从也一样的。” 周叙闻言害怕的连忙朝周珏身后藏了藏。 周珏无奈道:“皇兄,他这么小做什么仆从啊,那方士不是说我活不长吗?我养个儿子给自己送终,日后逢年过节的给我烧点纸钱也不错。” “小九!”周泓月看着周珏,周珏的身体他是知道的,但是传来的秘信上却说小九在北境灭了无数邪祟。 他目光幽幽的盯着周珏:“你对你这条命是一点也不看重吗?……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周珏知晓周泓月为何到北境来,以周泓月的势力能找到他在北境想必他杀邪祟的事情周泓月也知道了。 周泓月眸光冷冷扫过缩在周珏身侧的周叙,指节叩了叩车壁,声线像浸了雪的冰:"回府。" 车辕上的莫循立刻抖了抖缰绳,青骢马踏碎满地银霜,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脆响在空巷里回荡。 这是城北的富人区,青石板路蜿蜒如带,两侧朱漆门庭悬着鎏金灯笼,连街角的石狮子都比别处多了几分慵懒。 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定,周珏隔着车帘便望见门楣上悬着的 "溯洄园" 匾额,落款是苏南一代最为推崇的瘦金体。 抬眼望去,白墙黛瓦映着初晴的天光,飞檐翘角,水榭回廊隐在修竹之后,连门环都是缠枝莲纹的镂空雕,与北境粗犷的玄铁门环截然不同。 周珏有些诧异:“皇兄竟在北境还有所宅子?” 周泓月看着周珏吃惊的模样,脸上的冷意松动了些,他颔首:“嗯,在回上京前你就和我住在这,别回裴家了。” 第80章 他们自己没有爹吗 周珏和周叙闻言都微微睁大眼齐齐看向周泓月,“啊?这恐怕不好吧,表哥那边.......” 周泓月听见周珏的话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紫眸泛着细碎的光,冷冷的看向周珏,声音也冷硬了许多:“怎么?现在有表哥了,就不认我这个亲哥了?”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周泓月本就身形高大,长得极有威慑力,他逼近周珏,“还是说现在的你觉得有裴应雪给你做靠山了,所以无需在和我虚以委蛇了?” 话语一落,周珏瞬间摇头,这周泓月是吃了炮仗了吗? 不行,他现在可不能和周泓月闹翻,周泓月是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若是闹翻了的话对现在还没有什么权势的他来说情况不妙。 周泓月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找了他这么久,要知道北境虽说也是大周境内,但是北境被裴家掌握在手里,他们把北境的消息压的死死的。 便是他也是废了好久才确定周珏的行踪。 无数个日夜他都担心这小子身子不好,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病死了…… 毕竟是在宫中精细养了十多年的人,这陡然流落山野,在外面风餐露宿,如何活得下去? 现在倒好,他找个新靠山便不想搭理他了。 周泓月想到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周珏顿时了然,看来周泓月生气了。 他连忙拉起周泓月的手,“大皇兄,不是我不回去找你,而是.......” 周泓月一双紫眸死死的盯着周珏,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要怎么解释! 只听少年声音放软,眼尾微红,那双清澈的眼睛中含着愧疚:“我知道大皇兄担心我,小九也很想大皇兄,我在外面逃难,遇见个高人,他说我中毒已深,命不久矣,我若是回去.......” 周泓月闻言那双眼中的冷意烧了几分,取而代之的疑惑和心疼:“后来呢。” “高人说,我这是慢性毒药,自小便被下药了,后来我就想着我在宫中待着都能中毒,宫中必然不安全,回去说不定还会连累我母妃,高人说我和他有缘所以带着我在外面杀邪祟。” 周泓月看着周珏的那双眼睛,似乎是想透过眼睛看看他是否在说话,但少年的那双眼睛依旧如当初那般清澈干净。 是啊,皇宫中又何尝没有危险,周珏自小便是众多皇子皇女中最为受宠的,但仍然身中毒药,柔妃可是把周珏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 周珏甚至没有去过皇子们五岁便必须去读书的仪堂殿,为何会自小便中毒? 以前还未细想,如今仔细想来柔妃竟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随后周泓月否定了这个猜测,周珏可是柔妃唯一的儿子,她心疼周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从小就给周珏下药呢。 如此看来必定是柔妃身边的人,他查过,周珏十岁以前都是每日和柔妃一起用膳。 但他从未听说柔妃甚至弱,看来这下药之人针对的是周珏一人。 不过柔妃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后宫争宠一向无所不用其极,周珏体弱,皇帝自然会多关心一些。 周鸿月心思一沉,待回上京他必要好好查查此事。 至于现在........罢了,人找到了就行,至少没死没伤。 “那高人就是送你儿子的那个?” 周珏立马点头认下,“我本想拜高人为师,但是高人说他不收徒,教了我一些本事之后说如果我想感谢他便在世间多杀几个邪祟。” 时隔一年,周泓月再次摸上了这颗乌蓬蓬的头,长高了,面色也变好了。 “他叫你杀邪祟你就杀?” 周珏低下头,乖乖听着周泓月训斥,一如之前。 周叙垂头蹙眉,只觉得面前这人真讨厌。 他看得出来爹爹在讨好他,不对,在骗他。 哪有什么高人? 高人都被爹爹给杀了,自己也是他抢来的。 这人真蠢,爹爹几句话他便信了,瞧着似乎还挺心疼爹爹。 不愧是他的爹爹,真聪明! 几句话就骗得此人团团转。 这时院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参见两位殿下。” 少年的声音清润,周珏闻声看去,原来老熟人。 乌淮林怎么也来了北境? 难不成他被乌家赶出来来了? 不对,乌家人即便不喜欢乌淮林,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赶出来,要知道乌海平是从普通人一路爬到那个位置上的,平时最在乎名声了。 至于乌淮林担心他,和周泓月一起来北境寻他就更没可能了。 毕竟他和乌淮林算下来也没什么交情。 “淮林兄,你怎么也来了北境?” 周泓月听见这声淮林兄扭头看向乌淮林,乌淮林感受到周泓月扫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 “九殿下,我在乌家被人算计被上杀了乌益安的罪名,幸得大殿下救我一命,之后便随大殿下来了北境寻你。” 周珏闻言了然,“原来是这样啊。” 乌益安死得这么早? 虽然这乌益安也是个炮灰命,但是他不该死得这么早的,他起码也是在乌淮林夺取乌家的权利时和乌淮林斗过一段时间才死在乌淮林在手中。 现在就这么轻飘飘的死掉了? 周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在乌府初见乌海平的场面,乌海平那日并非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给他的印象挺深,可毕竟是乌海平的女人,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印象里这女人是个少见的美人。 周泓月的手搭在周珏肩上,拥着人朝院内走去,“我们......” 话未说完,周珏的手被一只小手勾住,可怜巴巴的声音响起:“爹爹.......” 周珏和周泓月闻声看去,只见小孩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周珏,眼中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周泓月面色一冷,招来侍女:“把这小孩儿带下去.....带下去好生安顿。” 周珏笑着牵过周叙的手:“叙儿饿了吗?要不要......” 周叙乖巧摇头:“叙儿不饿。” 他紧紧的抓着周珏的手,生怕周珏把他丢了似的。 乌淮林上前,“九殿下,不如把小公子交给我吧,你和大殿下许久不见,可以好好叙旧。” 周叙只觉得一只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知道周珏肯定会把他交给这个人。 周叙长睫下的眸光微冷,总是有这么多人和他抢爹爹,他们自己没有爹吗? 真讨厌。 “那好吧,爹爹。” 小孩儿可怜巴巴 的,但也没有闹脾气,乖乖的跟着乌淮林走了。 周叙任由乌淮林抱着他离开,走到回廊拐角处他回头看向周珏,一双大眼睛里蓄满泪花:“爹爹记得忙完了要来找叙儿哦。” 周珏含笑点头,“我这儿子有点粘我。” “他娘呢?他总不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高人没给你说?”周泓月问道。 周珏看向周泓月,嘿,周叙这小子还真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差不多。 见周珏没说话,周泓月严肃道:“小孩子还是跟着他自己的母亲比较好,若是他有亲人尚在,你还是把他交给他亲人比较稳妥,既是替你挡灾,那么收做义子也可,这样整日黏着你像什么话?” 周珏摇头:“他没有亲人。” 皇室对血脉一向是非常看重的,“你这般把他带回去,恐怕父皇那里........” “无碍,他不会出现众人面前,父皇也不会允许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在父皇眼里我一个活不过十八的皇子,养个逗趣的孩子他不会在意的。” 周珏说到这心中划过一抹冷意,皇帝只会在他死后杀掉周叙。 左右在皇帝眼中最后他都是要死的。 “罢了,今日不说这个了,听说燕山脚下有一片温泉庄,咱们去泡泡?” 周珏闻言挑眉,燕山? 他刚从燕山回来呢。 第81章 心疼哥? 不过周泓月提出来他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周泓月跋涉千里来北境寻他,他可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少年抬眼,眼中盛满笑意:“皇兄想去我自然是要陪皇兄去的。” 周泓月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把手搭在周珏肩上,“走。” “皇兄消气了吗?” “谁说我生气了,不许胡乱猜测!” …… 裴应雪的事情是裴渊给他安排的——陪周檀逛一逛吉州城。 裴应雪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他都没陪小珏逛过吉州城呢。 但是明面上自然不能闹得太难看,和周檀接触一下也行,看看此人心性如何,毕竟他日后和小珏必定是站在对立面的。 而裴淑玉回府后找裴应雪没找到倒是遇上刚准备出门的裴渊。 裴渊看着裴淑玉慌慌张张的样子,眉头蹙起:“淑玉,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裴淑玉看见裴渊宛若看见了救星,“父亲!表哥被一个人抓走了,你快去救他!” 裴渊闻言蹙眉:“周珏被抓走了?” 裴淑玉连忙点头。 裴渊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此事我会处理,最近不太平,没事别出去,管家把淑玉带下去。” 裴淑玉闻言眸光瞪大,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让管家把她带下去,这是要禁足吗? “父亲,淑玉没有做错什么吧?” 裴渊看着泫然欲泣的裴淑玉心中划过一抹不忍,但淑玉一定不能和周珏走得太近,最好和周檀也别太亲近。 他不想裴淑玉陷入权利的旋涡,只要都别得罪就行了。 “哼,你把你表哥带出去搞丢了,给我好好反省。” 裴淑玉闻言耷拉着脑袋,“好吧,那父亲一定要把表哥找回来,那个抓走他的人可凶了,还长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裴渊闻言面色一沉。 紫色的眼睛? 那不就是大皇子吗? 周泓月和周翎都来了北境,至今裴渊也不知他们来做什么? 虽然他们在查周檀,但凭借他们手下的势力根本不需要自己来北境。 山高路远,要杀周檀只需要在府中坐着下命令即可。 难不成北境有什么东西他们两人都想要,所以才不远万里来北境? 抓走周珏? 周珏恐怕是主动和周泓月走的吧。 管家带走裴淑玉回来后,裴渊对其吩咐道:“此事不要让世子知道。” 他这个儿子或许是和周珏相处得太久了,才一心偏向周珏。 且让他多和周檀熟悉一下,毕竟周檀才是真正的九皇子。 上次周珏遇见石佛的地方是在燕山靠南,但温泉庄子在燕山靠北一带。 马车沿着燕山北麓的官道疾驰,行至山脚下,地势渐缓,只见一条蜿蜒的溪流从山间潺潺流出,溪水竟冒着腾腾热气。 “到了!”莫循拉紧缰绳。 三人下马,循着溪流望去,一片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庄子若隐若现,连片的庄子在雾气中时明时暗,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庄内早已安排好的侍从上前:“参见两位殿下。” 周泓月微微颔首,抬脚便朝里面走。 莫循赞叹道:“倒是没想到北境还有这种地方!” 周珏笑道:“你以为北境是什么穷乡僻壤吗?这北境啊,富裕着呢。” “哎,九殿下,我可没这么说,九殿下一年不见倒是愈发鲜活了。” 周珏闻言眼中盛满笑意,促狭的瞧着莫循:“怎么?莫侍卫的意思是我以前是死的?” 莫循对上少年一双清澈带着笑意的眼,面色微红:“九殿下,我可没这么说。” 周泓月听见两人的对话轻笑,“莫循说的没错,确实鲜活了不少,都会打趣人了。” 这样的小九比起之前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小九确实鲜活多了。 三人穿过前院,便是一处露天温泉池。 这池水呈现出温润的碧色,表面氤氲着袅袅热气,池边用青石砌成围栏。 温泉池旁的回廊上,挂着几盏铜铃,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廊尽头,是一座精致的楼阁,二楼的窗户半开着,隐隐传来古琴声,悠扬的曲调与温泉的水汽交织在一起,这应该是庄子管事特意安排的。 毕竟来者是周泓月,这个有权有势的大皇子,可不得周到一点嘛。 周珏其实也想泡泡,刚来那天便听裴应雪提起过。 虽然上京那边也有温泉庄子,但是那些庄子基本都是在屋内,不像这儿的温泉。 这温泉是露天的,池边虽有薄纱遮掩,但是薄纱较低,泡温泉的人只需抬头一瞧,便能瞧着那燕山山顶那终年不化的雪峰。 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等周珏下水时,周泓月已经斜倚在池畔泡上了,雾气环绕间,隐隐可见宽肩窄腰。 周珏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眼眸微微瞪大,眼前浸在水中的身躯,肌理如刀刻斧凿,常年握剑的手臂隆起流畅的线条,水珠顺着锁骨滑入胸膛,隐没在蒸腾的雾气里。 随后再低头看自己…… 沉默……心塞……嫉妒…… 看来自己得多多锻炼一番,周泓月原本闭着的眼眸陡然睁开,“怎么了?这副表情?” 周泓月紫色瞳孔映着水光,“莫不是被热气熏昏了头?” 不是,他最多是气昏了头。 “不是,只是觉得兄长身材很好,有些羡慕。” “哈哈哈哈……”温泉中响起周泓月爽朗的笑声,“小九日后跟着我练刀,要不了两年就可以练出来。” 周泓月和周珏淡笑间动了动,周珏十分眼尖的看见了他背后的伤痕,那是伤口很深好了之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周泓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交错的痕迹像是伤入骨头后的鞭痕,周泓月怎么可能会被人伤的这么重? 即便是上战场也未曾见他受这么重的伤。 周珏靠近周泓月,少年的指尖抚上周泓月的后背:“皇兄,你这伤是何时受的?” 周泓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随即看向周珏,对上一双满含关切的眼,无所谓道:“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少年眼尾微红,眼中蓄着点点泪花,“大皇兄是不是被父皇打的,因为我和你出去失踪了。” 周泓月轻笑一声,抬手揽过周珏的肩,“怎么?心疼你哥?” 少年点点头,周泓月叹了口气:“又不是你打的,别哭了,你放心,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是因为我打了周檀,就是谢青川那个师弟。” 说到这周泓月的眸光冷冽如刀:“父皇是因为我打了他才处罚我的,小九说这笔账是不是该算在他头上。” 周珏闻言眸光微闪,随后一脸惊讶:“父皇怎么为了个外人打皇兄,周檀又不是他儿子。” 周珏的话一落,周泓月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 儿子? 别说,皇帝对周檀还真是莫名的好,之前他还想不通为什么皇帝会因为他打了周檀来处罚他。 毕竟若当真是因为周珏从他一回到上京就该挨这三十鞭子。 周泓月脑海中闪过周檀和皇帝那张脸,随后他眼中划过一抹不可思议。 他摸着身侧少年的头:“小九,你说这周檀是不是和父皇长得有点像?” 周珏心中一喜,好家伙,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不枉费他自鬼葳山便开始上眼药。 少年眸子微微瞪大,随后一脸震惊的看向周泓月:“小九觉得周檀的眉眼和父皇是有一些像的。” “是么,我也觉得,既然如此,那么便解释的通为何父皇会为周檀处罚我了。” 周泓月的眸光中划过一抹杀意,倒是没想到皇室之子还会流落在外,并且皇帝还知道却不把他接回去。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嘣” 就在这时,二楼的琴声忽然戛然而止,听声音应该是琴弦断了。 第82章 谈话 周泓月抬眸朝二楼看去,面上划过一抹不喜。 管事面色一白,额角冒着细密的汗珠,连忙道歉:“还请殿下恕罪,这是庄子上新来的琴师。” 周珏看着管事那副害怕的模样,心中了然,众所周知,大皇子不可沾惹,惹到他和一只脚踏进阎王殿没什么区别了。 这管事害怕也在情理之中,他开口劝道:“皇兄,算了吧,或许这新来的琴师只是想着下方听琴的是你,所以有些紧张。” 周泓月对着管事冷声吩咐道:“把这琴师撤了,莫要再来打搅我们。” 管事感激的看了周珏一眼:“是是是,小的这就叫他走。” 周泓月看着斜倚在池边的周珏:“小九打算何时回上京?” “皇兄都亲自来接我了,自然是皇兄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少年对上那双紫眸,表情十分真诚。 周泓月原本在来北境的路上心中是有气的,但是对上这双眼睛,终究是连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看着面前的人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受伤,他喉间翻涌的斥责便化作了无声叹息。 “我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就怕你舍不得。”周泓月略带打趣的说道。 少年十分大胆的抬手靠在周泓月肩上,溅起的水花在氤氲的水汽中顺着周泓月锁骨滑落,“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其实我这一年来可想大皇兄了。” “哼,你不是有了个表哥?”周泓月瞥了少年一眼,“我瞧着你在北境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啊。听说裴家打算嫁个女儿给你做皇子妃?” 周珏闻言心下一惊,不愧是周泓月,连裴家的这种打算都知道了,看来这裴府之中还有周泓月的眼线啊! 裴家嫁女儿给他,相当于表明裴家会全力支持他这个九皇子,那么在目前的夺嫡势力中便会再加一个他。 由此,他和周泓月、周翎便直接成了对手。 如今周泓月既然直接问他了,那么便是想听听他怎么说。 若他和周泓月终究会成为对手,但肯定不能是现在。 “我听说舅舅似乎有此意,但是裴家的姑娘似乎对我这个废物皇子都不怎么感兴趣呢。” 只见少年叹了口气:“而且我并不打算娶亲,毕竟我现在有个儿子了,单是一个便缠得人心烦,若是日后再多几个我恐怕会因为心力交瘁而英年早逝。” 他看着周泓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皇兄,你知道的,我想多活几年。 “哈哈哈”周泓月笑道,“你年纪尚小,现在谈论婚嫁事宜确实为时尚早。” 周珏看着周泓月挑眉问道:“皇兄呢?听说皇后娘娘可着急抱孙子得很,皇兄打算什么时候把皇嫂娶回家?” 周泓月闻言脸上的笑意消散,“我?再看吧。” “皇兄可是还未遇见心仪的姑娘?” 周泓月闻言看向身侧的少年,“怎么?问这些作甚,莫不是小九遇见了?” 说到这周泓月眸光微闪,看着周珏:“莫不是那江家姑娘?” 周珏面色一变,周泓月什么意思? 周泓月见周珏变了脸色,眸色一冷,还真给他说中了? “左相江涛找回了丢失在外的女儿,名江婉。” “江婉原本身陷泥沼,你花重金赎了她,还托裴应雪的人把她护送回上京找了处宅子安顿。” 周珏看向气势凌厉的周泓月,周泓月知道的未免太清楚了。 “是啊,我觉得婉儿姑娘实在可怜,她又在万千人中选中了我,想来也是缘分。” 周泓月见周珏表情未变,其实他之前都怀疑周珏是不是知晓江婉和江涛的关系,否则为何要把江婉安排在江府周边。 “真的只是缘分?” 周珏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好吧,其实我觉得婉儿姑娘生得实在漂亮,所以我…….” “好了,不用说了。” 周泓月看着周珏这副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郁气,“你最好别再提是因为她长得不错救她,左相可是把她当做眼珠子似的。” “那我也算是婉儿的恩人吧。” 话落,周泓月忽然低笑出声,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透着丝丝寒意:“婉儿?” 他尾音轻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称呼倒是亲昵得紧。" 话音陡然转冷,眸中泛起凛冽寒光,"你可知,将人悄无声息送回上京,寻个宅院安置的行径,与京中官员那些金屋藏娇养外室的腌臜勾当,又有何分别?" 话语如淬了毒的细针,字字句句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惊得周珏微微瞪大眼。 他轻轻眨了眨眼,看着周泓月:“皇兄,你知道的,我没那个意思,婉儿…..” 话语未落,他便接收到了周泓月冷冽的眼神,周珏连忙改口:“江姑娘应该会 和江相解释的。” “小九,你要知道这世上人心难测…….” ……. 此刻庄子内的密室之中,一青年正在向梨花木椅上的少年禀告他弹琴时听见的话。 夜明珠幽幽的冷光从密室四角漫开,将梨木椅上少年的面容镀上一层冷色。 少年斜倚在椅背,玄色衣袍下摆拖曳在地,素骨湘妃竹折扇半合于掌心,玉白扇骨轻叩掌心,发出清越而有节奏的 “嗒嗒” 声。 “你是说周泓月和周珏都认为周檀是父皇的儿子?” 周翎修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扇面洒金的云纹,时而将扇骨翻转,让扇坠上的红珊瑚珠在指间旋出一抹艳色,举止间透着三分慵懒,七分闲适。 跪地的青年颔首:“大皇子和九皇子是这样说的。” “嗯,下去吧。” 周翎的黑衣少年开口询问:“主子,这琴师说的似乎有些荒谬。” “你也觉得荒谬?”周翎慢条斯理道,“你说父皇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为何又要让他流落在外呢?” “父皇在怕什么呢?”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展开湘妃竹骨震颤间,洒金扇面上的墨竹图似要破纸而出。 他轻笑一声,尾音拖得极长,指尖抚过扇面的力道却重得几乎要戳破宣纸,“我知道了,他在怕周泓月这个疯子对他的宝贝儿子出手吧!” “呵”少年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恍若毒蛇吐信,"既如此,那便让他的宝贝儿子埋骨北境吧。" 顾怜闻声领命:“是!” 看着顾怜离开密室的背影,周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起身离开了密室。 察觉到周翎彻底离开密室,跪在地上的青年才敢呼吸,他拍了拍胸口,劫后余生的叹了口气。 可紧接着下一秒,一道寒芒自青年后颈掠过,他瞳孔猛地收缩,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青年喉结艰难滚动,尚未发出呼救,双腿便如被抽去筋骨般瘫软,不甘的眼神渐渐涣散。 轰然倒地时,带翻了案几上的鎏金香炉,袅袅青烟与满地狼藉,无声吞没了这场猝不及防的杀戮。 银线收回少年袖中,周翎轻笑一声:“废物。” 第83章 我还会回来的 燕山深处,朔风卷着水汽掠过崖壁,周围似乎连空气都要湿冷几分。 扶微广袖翻飞,他立于断崖边缘,玄色皂靴几乎探向虚空,墨发被罡风扯得凌乱,却恍若未觉。 脚下那百丈寒潭翻涌如沸,水浪裹挟着碎冰轰然撞向峭壁,溅起的水雾在半空随风拍向崖壁。 忽有漆黑锁链铁环相击之声震耳欲聋,紧接着便听那寒潭内传来龙吟般的嘶吼,声浪撕开云雾,惊起崖边停歇的苍鹰。 潭底深处淡黑色的雾气乍现,锁链上缠绕的符咒在血色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有洪荒巨兽正挣脱禁锢,将这片寒潭搅成了沸腾的炼狱。 青衣站在扶微身后蹙眉道:“主上,这灾祸恶龙恐怕要逃出来了。” 黑云亦道:“它出来了,我们便不必再出手了,只要它想离开此界,我们就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扶微淡淡的瞥了寒潭一眼,“走吧,隐山界本来就是大片墓地,下面不知埋葬了多少妖鬼,这灾祸被镇压再次出来会吞噬一切可以让它变强的人或者物。” 三人的身影转身消失在了寒潭,寒潭的水沸腾到了深夜。 瀑布的水依旧从断崖上飞溅而下,然而白日里沸腾的寒潭水却早已归于平静,“哗啦”一声,水里突然爬出一条乌漆嘛黑的蛇,瞧着还只是一条小蛇。 只是它漆黑的后背陡然闪过一抹金色的华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耀眼,他的每一片鳞片纹路都被金光覆盖,但这金光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 “太弱了!岂有此理!本尊堂堂灾祸恶龙!如今竟落得这个地步,什么鬼地方一点灵气都没有,那群该死的贱人竟敢把本尊锁在这深山老林,等本尊出去了要你们狗命…….” 月色下它蠕动着自己瘦小的身子,慢慢的朝林外爬去。 它所去的地方正是周珏今夜休息的温泉山庄,只见它抬着脑袋在空气中细细嗅了一番,随后绿豆眼眨了眨:“好香的味道,和那日唤醒本尊的味道一样!桀桀桀,化作本尊的养料吧!” 只见它原本极为迟缓的动作一顿,随即化作一团黑雾,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温泉山庄。 夜晚,周珏盘坐在榻上打坐,周身青光浮现,淡淡的光晕像青色的烟雾一般,围着他打转。 少年双眸紧闭,忽然他长睫微微颤动,但是他并未睁开眼睛。 窗口探出一个乌漆嘛黑的小脑袋,它的小眼睛周闪过一抹精光,“桀桀桀……..找到你了!” 它“嗖”的一声冲向床上的周珏,周珏眉头微蹙,抬手便将这试图袭击自己的小蛇捏在手中。 他垂眸轻蔑的看了小蛇一眼:“做什么?凭你也想袭击我?不自量力的东西。” “啪嗒”一声,小蛇被甩到了屋内那张檀木桌上。 灾祸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它为了挣脱那该死的锁龙链和那些锁龙钉,它怎会变得现在这么弱? 还有面前这个人类,好生轻蔑的语气! 竟敢看不起它! 真是虎落平阳被狗欺! 周珏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小蛇:“如何?不服?你可以继续,但是下一次动手我可不会轻飘飘的放过你了。” “你!” 周珏手一挥手小蛇便被一缕淡淡的青光束缚落到了周珏手上,少年眼中划过一抹兴味,“哟,还会说话呢?你是在燕山中修行的蛇妖?” 灾祸被周珏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番:“还是一条小蛇便能说话了,看来你的天赋很不错。” 灾祸很想把面前的少年一口吞掉,这个该死的人类竟然冒犯它! 周珏捏着小蛇的七寸甩了甩:“怎么不说话了?” “本尊不想和你说话,你什么地位什么身份也配本尊和你说话?” 小蛇很傲娇,这更吸引了周珏的对它的兴趣,“本尊?你来历很大?” 小蛇傲娇的抬起头,“你最好放了我,否则……就别怪本尊对你不客气。” “是么,巧了,我还真想知道你这小蛇要怎样对我不客气呢。” 周珏目光一冷,眼中划过一抹杀意,这小蛇是想吃他,但是奈何对自身实力没有明确的定位,如此弱也敢对他出手。 他这个人做事一向喜欢斩草除根,斩草若不除根,他日必成祸患。 灾祸瞬间觉得自己被一股凌厉的杀意包围,它迅速扭动这身躯试图逃离,但一抹金光迅速把它包围。 紧接着它的鳞片受到攻击亦放出金光与之对抗。 周珏见状双手掐诀,声音陡然冷冽了几分:“看来你确实有几分神异,只可惜还未开启你的修行之路今日便要陨落在此了。” 小黑蛇竖立上半身,语气中怒意尽显:“你想杀本尊?” 只见面前少年轻笑一声:“搞清楚,是你想杀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灾祸心中大骇,完了,它不该这么快便来招惹他,应该恢复一些实力再来的。 这人的血肉诱惑实在是太强了,强到它根本忍不住这个诱惑。 “哼,区区凡人,根本伤不了我。” 少年轻笑一声:“你若是正当修行的小蛇,我或许是放你一马,但是你是邪物,而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专杀邪物,碰上我只能算你时运不济了。” 话落,神衍术金光大盛,紧接着小黑蛇便在金光中化作一团黑雾气。 周珏见状蹙眉:“想跑?” 黑雾在金光中消散,随即在屋内四角浮现,周珏唤出青玉剑,朝墙角的黑雾刺去,黑雾陡然消散,再见便是在窗外。 “你给本尊等着,本尊将来定要把你拆骨扒皮!” 周珏冷嗤一声:“跑得倒是快!” 虽然跑了,但也是重伤,在周珏看来它活不了多久了。 殊不知灾祸一路向吉州城飞去,它需要快速寻找一个寄体。 第84章 装货 裴府回廊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屋内昏黄的烛光把少年的影子映照在雕花木窗上。 他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拿着剑,此刻正在仔仔细细地擦拭剑刃。 周檀动作不紧不慢,昏黄跳跃的烛火映照在少年侧脸,深邃的眸色中尽是讥诮。 父皇自他年幼便把他送去昆仑,他在昆仑山上练了十多年的剑,无论冬夏,周珏替他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 如今竟所有人都觉得周珏可怜! 白日里裴应雪带他在吉州城中闲逛时便有所提及,周珏自小在皇宫长大,宫中的皇子皇女都不是简单的,周珏从小到大很不容易。 这点周檀是一点也没看出来,这周珏明显是个十分擅长收买人心的。 比如裴应雪不就是吗?据他所知这两人幼时也没什么接触,如今不过接触几个月,裴应雪便对这小子上心得很。 舅舅还说裴家会全力支持他,想到这周檀眼中划过一抹冷意,呵,这话恐怕是说来哄骗他的吧。 便是如今看裴应雪对周珏的态度,裴家就不会全力支持他。 屋内突然一阵冷意袭来,桌案上的烛火倏地轻轻摇曳,周檀瞬间紧张的绷紧后背:“谁?” 他目光瞥过明明灭灭的火光,他明明没有开窗,这烛火怎会摇曳? 裴府守卫森严,若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裴府那么说明此人不可小觑。 周檀握紧手中的剑,拇指下意识的摩挲着剑柄,眼睛谨慎的盯着四周。 下一瞬他只觉得后颈发凉,接着便听见一阵笑声。 “桀桀桀……竟然有几丝龙气,天道宠儿,勉强配得上本尊。” 周檀甚至来不及辨别这声音的来源之处,下一秒这声音便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了。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你是谁?快从我身上出来!”周檀的惊慌失措换来的只有灾祸的嘲笑。 “敢命令本尊,本尊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之前便碰见一个,那个人趁我虚弱时偷袭我…….” 下一瞬周檀只觉得脑海中像是有千万只鼠蚁在啃噬一般,一时间竟连剑也握不住了。 “哐当”一声,剑落到了地上,周檀面色发白,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 “碰”的一声,周檀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霸道的声音在周檀脑海中不断的响起。 “臣服于本尊,本尊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灾祸不仅仅想霸占周檀的身体,他还在侵蚀着周檀的记忆。 “不!不要!你滚出去!我不需要谁帮我!” “不需要?难道你不想杀了周珏吗?他抢了你的母妃,地位,杀了你的师姐。” 少年的一张脸早已被泪水糊满,“师姐?师姐是失踪了……” 灾祸冷哼一声:“蠢货,她是被周珏杀了,什么失踪?这种屁话你也信?” “周珏此人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贪财好色……定是他害了你师姐,我会帮你报仇的……”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周檀似乎昏迷了过去,他静静的躺在地上,当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过雕花木窗照射进来时,少年长睫轻轻颤动。 忽的,他睁开了眼,他的瞳孔微缩,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很好,你且安心去吧,以后本尊自会替你报仇,将那周珏拿走的东西都给你拿回来!” 周珏为安抚周泓月陪着他在温泉山庄待了两天,这一日莫循突然来报,说吉州城闹了恶鬼,深夜在城中游荡,专门吸人精气。 周珏闻言微惊:“吸人精气?” “是,被吸食了的人双眼泛白,全身僵硬,十日不腐,裴世子要求百姓交出尸体,统一用烈火烧尽,有些人家不肯,想要家人入土为安,如今全城戒备,正在搜寻尸体呢。” 周泓月闻言看向周珏,“想回去看看吗?” 周珏点点头。 周泓月眼底划过一抹暗光:“怎么?担心你表哥?” “啊?”周珏摇摇头,“不担心,他倒是有自保能力,但我那儿子还在城中呢。” 周泓月闻言颔首,“那便回去吧,有乌淮林带着他想来应该无事。” “吉州城内夜里一直有兵卫巡逻,但还是死了这么多人,可见此次作怪的并非普通邪祟,乌淮林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叙儿。” 周珏没有耽搁便和周泓月,莫循三人离开了温泉山庄,朝着吉州城而去。 城外的官道上有不少洒在地上的纸钱。 周珏垂眸看向地上零零散散的纸钱,问道:“不是说统一烧毁吗?怎么还有人送丧?” “人人都想着让家人入土为安,在北境这种宗族观念极强的地方更盛,总会有人偷偷这么干的。”周泓月望着地上的纸钱解答道。 “皇兄,我想回裴府瞧瞧,叙儿可以不可以先放在你那,你帮我照看一下?” 周泓月挑眉看向周珏,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颔首没有说话,把周珏送到裴府后便离开了。 周珏一路进府先回院子把白珩和石灵带上了。 石灵站在周珏肩头,委屈的问道:“主人去哪里了?都不带上人家。” “去了趟燕山,怎么,你还想再去一次,想的话我可以…….” 石灵闻言顿时摇头,“不不不,其实人家也没那么想去啦~” 白珩化作一只大白猫,跟在周珏身后,它觉得石灵实在是不要脸,一块石头总爱撒娇,若它是先生必定一巴掌拍飞它! “先生,近来吉州城有异,据我观察似乎与裴府有关,我觉得那东西似乎就藏在裴府里面,因为这几日我每日都不敢睡,一到夜里便觉得有什么在暗中窥伺我。” 周珏闻言有些诧异:“在裴府中?” 白珩点点头:“我没睡觉,怕那东西偷袭我,我夜晚都在修行,那东西一般盯我一会儿便会离开,但是第二日城中便会传来其他人的死讯。” 周珏尚在思考白珩的话,身后便传来一声晴朗但略带嘲讽的少年音:“哟,这猫儿挺通人性啊,还会点头!” 周珏寻声看去竟是周檀,周檀今日一身黑金色衣袍,袖口上锈金线云纹,尽显华贵。 周珏对上周檀那双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眼睛挑眉,这周檀以前也这么骚包吗? 他记得周檀是个不在乎打扮的人啊! “周檀,你怎么来了北境?” 周檀闻言瞧着周珏,随后一步步朝着周珏靠近,两人鼻尖都快碰上了,周珏抬脚就踹。 周檀根本没想到周珏会在裴府直接对他动手,一时间没有防备,这一脚刚好落在周檀膝盖。 “啊!”周檀吃痛,险些没站稳。 他怒目瞪着周珏,周珏却十分轻蔑的笑了笑,发出一声冷嗤:“发什么神经?靠这么近,我们很熟吗?” “你……啊!” 周檀尚来不及回骂,他的右眼便凭空被打了一拳。 石灵现身骂道:“小匹夫,我家主人让你离远点,听不见啊!靠那么近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主人呢!” 周珏见周檀被打,嘴角的笑意实在压不住,他打趣道:“这也是你在茶摊上学的?” 石灵剑周珏心情不错,它献媚道:“是啊,还有好多话呢,那些人可会骂人了,什么老匹夫、狗崽子、小婊砸……主人想学我一定倾囊相授!” “啊这,这就不必了。” 院儿中的侍女仆从看见也不敢上前劝架,要知道这一个是家主新找回来的儿子,一个是尊贵的九皇子,他们人微言轻的,谁也不敢得罪啊! 聪明的仆从早就去寻裴应雪,裴应雪闻声赶来的时候就看见周檀捂着眼睛,周珏站在他对面眼带笑意。 裴应雪见状一口气,只要周珏没受欺负就行,他这个亲表弟不仅心思深沉,而且为人狠辣,毕竟周家的血脉又怎可能是良善之辈? 他在听见两人在院中对峙的时候就怕周珏在周檀手里吃了亏,不过目前看来周檀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裴应雪走过去,周檀看见裴应雪,还未张嘴,便听裴应雪警告问道:“你为何要招惹小珏?” 周檀脸上划过一抹错愕,“我招惹他?兄长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我脸上的伤还在呢!” 他指着周珏,“你再看看他哪里有一点损伤?” 周珏闻言摆着一张委屈的小脸靠到裴应雪肩上,“表哥,我只是想来找你,他非得来拦着我,自己摔了还赖我打他。” 只见少年伸出自己的手,“你看,我的手可不小,这一拳下去他恐怕站不起来了,哪里还能在这里攀咬我?” 周檀瞪了一双眼睛,这少年还有两副面孔,在温泉山庄时他可不是这样的! 那句高高在上的“你算什么东西!”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还从来没有人敢那么放肆的对他说话! 装货! 裴应雪当然知道周珏在演戏,但无所谓,他顺手揽过周珏的肩头,低头像哄小孩儿似的问他:“找我什么事?” “关于城中恶鬼的事。”周珏说话间余光淡淡的瞥了周檀一眼,他总觉得周檀变了。 周檀此人看见他不吐口水绕路都算好的,怎会双眼放光的凑上来? 提起这件事情,裴应雪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他已经不眠不休的查了好几夜了,但是那东西狡猾得很,根本抓不住。 “今夜我随表哥一起去看看。” 裴应雪笑道:“有小珏和我一起,抓那东西必定事半功倍!” 周檀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哼,想抓他? 那么今夜便杀一个裴府中人,杀谁呢? 要不就杀那个小丫头片子吧。 周檀想到这转身离开,他看着这两人就烦,尤其是周珏。 但是……他舌头抵了抵牙齿,那小子的血肉是真香,身上还混杂着一股其他不知名的香味,当真是叫他魂牵梦萦。 与之相比,其他人实在是有些索然无味,吃着他们的精魄简直味同嚼蜡,一点也不好吃。 (今天加班有点忙,这一章我明天再补一点。) 第85章 恶鬼 冷月高悬,整座城静得瘆人,周珏跟着裴应雪一起去查看白日里查获的尸体。 这些尸体统一用一样的白布盖着,周珏走到一具没有盖好的尸体面前,昏黄的灯光把尸体的面部照亮。 裴应雪见状冷声斥责看守的人,“这具尸体为何没有盖好?” 守卫连忙下跪:“世子,这些白布我们每半个时辰都会检查一次,您和九殿下来的时候我们刚刚才查过,这.......小的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裴应雪面色微冷:“你的意思是这尸体自己会动?” 守卫顿时觉得百口莫辩,“世子这.......” 周珏扯了扯裴应雪的衣袖,对着守卫吩咐道:“没事了,你先去门口守着吧。” 裴应雪看向周珏,“可是有什么发现?” 周珏抬手指了指尸体,这盖尸体的是泛黄的粗麻布,若是风小了还吹不起来,而这具尸体可不止头露出来了,他那泛着青紫带着点点尸斑的脚踝也在外面。 “表哥,你看这月色只能照到这一具尸体。” 裴应雪看了周围的尸体一眼,确实如周珏所说,这具尸体摆放在窗户下面,不管是把窗户关上还是把窗户开着,这具尸体都能照到月亮。 周珏:“所以守卫并未撒谎,这具尸体或许真的是‘自己动’过的。” “表哥再看,这具尸体的腿和脖子是不是不成比例?” 裴应雪点头:“确实,脚踝过长,脖子过长,连头......似乎也长长了?” 周珏:“没错,由此可见这尸体,见了月色会自己生长,且不说这摆放在屋内只能偶尔照一照的尸体,那些被人偷偷埋于地下沾了地气的尸体恐怕比这更胜!” “偷偷埋于地下?我早就下令全城戒严,被那东西吸食了的尸体不可埋于地下,全部统一烧毁。” 周珏轻轻叹了口气:“我今日从温泉山庄回来的时候,瞧见城外一段路上有纸钱。” 周珏回头看向那一屋子的尸体,“这些尸体还是尽快烧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烧吧,若是时间长了恐会发生异变。” 周珏话语刚落,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磨牙声,在安静又阴冷的屋内显得格外瘆人。 裴应雪和周珏循着声音上前几步,只见被月色照亮的那具尸体原本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他的眼球诡异的饱满突出,眼球表面蒙着白翳,在月色下反射出幽绿的光。 更诡异的是他的嘴角微微颤动,或许是不太灵活,他的嘴巴下颚只能左右磨动,刚刚传来的磨牙声便是这样发出的。 “咔哒”一声,是关节错位的声音,周珏和裴应雪眼睁睁的看着尸体抬起自己的右手,把手指放在手中咀嚼着。 他似乎很饿。 好生诡异! 裴应雪抽出长剑,剑光一闪,长剑袭向尸体,尸体陡然坐起,以极快的速度飞起。 尸体以极其诡异的姿态飞到房梁上,房梁上的积灰簌簌掉落,裴应雪见状握着玄铁剑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裴应雪看着房梁上的飞尸道:“不对劲,这些尸体莫不是被邪祟附体了?” 周珏微微点头:“嗯,差不多,但是应该比普通邪祟更强。这些尸体只是被那东西吸食了精气魂魄便可自行生长,可见最近城中作祟的东西是邪得不能再邪了。” 忽然那尸体的头360 扭转,脖子像是面团一样扭曲,四肢绷紧,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周珏。 他看着周珏的目光黏腻如腐蚀上的蛆虫,他像是继承了某种不可抗的意志,幽绿的眼睛上下扫过周珏:“好香的味道!” 周珏蹙眉,“还会说话?看来你还没死绝,今日便好人做到底,送你上路。” 周珏眼眸微眯,随即手中青光一闪,青玉剑转瞬出现在手中,淡青色的火焰缠绕剑身。 房梁上刚刚还目光贪婪的活尸顿时一惊,他纵身一跃便想从窗户逃走,但周珏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秒,屋内的尸体竟全部诡异的站立起来,其中几具尸体冲向周珏,他们挡下了刺向活尸的剑光。 裴应雪将试图从身后偷袭周珏的几具尸体的头颅一一斩下,他冷眼扫过地上的尸体。 若是再放几日恐怕这些尸体也该“活”过来了。 下一刻屋内的尸体被青色火焰全部灼烧成了焦尸。 屋内充斥着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周珏闭气跃出屋内,再看院中之前那名守卫已经满脸是血,鼻子被那活尸生生咬下,脖子上更是被尖牙撕扯出一个血窟窿。 外面的护卫姗姗来迟,徐锴头发有几分凌乱,他的手中还握着尚未收回刀鞘的长刀。 “世子,刚刚有个东西从院子逃了出去,属下本欲追逐,但是四面皆有士兵来报,说城中恶鬼竟不止一只,城西,城北,城南,城东皆有恶鬼出没。是否召集军队进城?” 周珏闻言意识到不妙,他与裴应雪对视一眼,“得快点杀死这些活尸,否则照这样下去,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他们口中。” 周珏话语刚落,倒在血泊中的守卫突然四肢诡异的扭曲,“咔咔咔”的关节错位声不断。 众人看着早已没有呼吸的尸体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态站了起来。 他脑袋歪了歪,随即便朝着周珏而去。 只是他刚还在距离周珏五步之遥的距离时,他的头颅便被裴应雪一剑斩下。 裴应雪语气低沉:“被咬了恐怕不止是死,这守卫不过刚被那活尸咬了,这么快的速度便可以站起来再次伤人。” 众人皆意识到不妙,裴应雪吩咐:“徐锴,去西营带五千人进城......算了,守好城门,若是让这些东西跑出去,外面的村庄镇子可没有军队看守。” 众人朝着城中各处寻去,周珏和裴应雪分开了,白日里他把白珩和石灵送到了周叙身边,叫它们保护周叙。 如今事态紧急,留一个在那边便行了,他打算把石灵带上去寻那活尸。 周珏到周泓月的宅子里时,周泓月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和乌淮林都在院子里。 周叙则是乖巧的坐在石桌前,摸着白珩的头,白珩如一只小猫一样发出呼噜声,看样子他还挺享受。 周叙听见脚步声眼睛一亮,“爹爹!” 小孩儿朝着周珏跑去,一把抱住周珏:“爹爹,你怎么来了?皇叔说外面危险得很,叫我和他们一起在院儿里待着,好照看我。” 周珏摸了摸周叙的头:“嗯,我过来看看你。” 石灵一直是隐身状态,虽然主人叫它保护周叙,但是它觉得周叙这个小恶魔根本不需要它保护。 周叙看见它就要挤兑它,它是什么很下贱的石灵吗? 非得上赶着在这小子面前晃? 于是它选择隐身,见到周珏来了,它立马一蹦一跳的跃上周珏肩头。 这么多人保护周叙还不够吗? 更何况它觉得这死小子根本不需要一群凡夫俗子保护,哪些东西要是敢来招惹周叙恐怕命都得丢在这。 便是它都不敢和周叙对线。 周叙拉着周珏的手:“那爹爹今晚会在这里陪着叙儿吗?” 周珏摇摇头:“不行,今夜外面很混乱,我要出去保护百姓。” 周珏并未掩饰自己,毕竟周泓月恐怕早就调查过他了,遮遮掩掩反而引人怀疑。 “小九。”周泓月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北境的事情裴家人自会处理。” 周泓月的一双紫眸暗光微闪,周檀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如今裴家却说他是裴家早些年走丢的次子。 呵,还真是有意思,掩耳盗铃? 这裴家主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有他那个父皇,以为这样便可以继续保护他的宝贝儿子吗? 哈哈哈哈,简直笑话。 若当真从小就把周檀放在宫中,恐怕他对周檀不会有那么浓烈的杀意。 但是他偏偏处处护着他,却不愿意把他接回宫中,在怕什么呢? 怕的不过是他的宝贝儿子遭了黑手。 可惜了,要藏就藏一辈子啊,如今又被他知道了。 那么此人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目光落在周珏的身上,说实话,面前的少年长得不像皇帝,也不像柔妃。 这也是他一开始不排斥周珏接近他的原因之一。 他们几个兄弟多多少少和皇帝长得有那么一两分相似,柔妃呢和他母后是对家,柔妃受皇帝喜爱,这是后宫人人知晓的事情。 而他母后这个因为权势而娶的发妻倒显得像个摆设。 周珏察觉到周泓月的眸光不善,他问道:“皇兄看着我做什么?这件事情不止是裴家的事,那些活尸咬了人,人没一会儿便会变作行尸走肉般见人就咬。” “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别说北境,恐怕整个大周都将沦为活死人的炼狱,我们必须把这个苗头掐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泓月闻言面色严肃了几分,这个消息为何他不知道?和他之前收到的不一样呢? 周泓月问道:“何时的消息?” 周珏:“就在刚刚,我亲眼所见。” 周叙闻言连忙围着周珏转了一圈:“爹爹没有受伤吧?” “无碍。” 他看向白珩,桌上的白珩自是知晓周珏的意思,它点了点头。 “还望皇兄和淮林兄帮我照看一下叙儿,如今局势尚且可控,不出意外我明日一早便会回来。” 周叙不舍的扯着周珏的衣角,“爹爹要小心。” 周珏颔首,随后带着石灵离开,莫循上前问道:“殿下,我们要去管管这闲事吗?” 周泓月摆摆手:“不必,你以为裴家的军队是吃素的?” 莫循摇摇头,当然不是,那是连皇帝都忌惮的狠人军队。 周叙看着周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底划过一抹失落,自从来了这吉州城,他就没有好好和爹爹相处过,爹爹总是很忙。 其实他可以快些长大的,但是他很清楚,一旦他长大了,周珏对他将不会这么宽容。 也不会抱他,而且会和他保持距离。 他不想。 真是让他进退两难。 莫循看着失落的周叙,不知从哪掏出个拨浪鼓:“来,小孩儿,你爹去办正事去了,自己玩儿去。” 周叙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拨浪鼓,瘪瘪嘴,“我才不玩,这东西看起来好蠢。” 莫循闻言眸子瞪大,蠢? 小孩儿不是都喜欢这东吗? 周泓月闻言轻笑:“行了莫循,你和乌淮林在家中看着这小孩儿,小九挺重视他,别让他伤了,我出去一趟。” “是,殿下。” 此刻裴府中灯火通明,裴淑玉身边还站着个姑娘,正是裴青鸾。 裴青鸾比裴淑玉高了一个头不止,此刻她却一直靠着裴淑玉,紧紧的拽着裴淑玉的胳膊。 “淑玉,你不怕吗?我听说那些尸体可是要吃人!” 裴淑玉有些不耐烦,“你拽轻一点好不好,我胳膊都快被你拽掉了。” “啊!” 尖锐的叫声在裴淑玉的耳边响起,裴淑玉被惊得怔了怔,她无语的看向裴青鸾:“你做什么?叫这么大声!” 裴青鸾语塞,埋怨:“都怪你,说什么把你胳膊拽掉了,多吓人啊。” 裴淑玉伸手去扯裴青鸾的手,“你别拽着我,我还是个小孩儿呢,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裴淑玉的侍女 也上前试图拉开裴青鸾,但裴青鸾就像个八爪鱼似的黏在裴淑玉身上。 她听母亲说了,裴淑玉身为裴应雪的亲妹妹,必定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她只要跟着裴淑玉就不会有事。 她那些护卫根本保护不了她,太可怕了,她一定要紧紧的跟在裴淑玉身后。 寂静的青石长街上,夜风掀起少年的乌发,石灵站在周珏肩头问道:“主人,我们去哪里呢?” 周珏长睫下的眸光冷然,“去裴府。” “啊?”石灵不解,“裴府恐怕是全城最安全的地方了吧,平日里都围得像个铁桶一样,这闹鬼的时候恐怕更是连一只苍蝇蚊子都飞不进去。” 白珩的话周珏是听进去了的,全城都在搜查,偏偏裴府是漏掉的。 加上白日里周檀的反常操作也令周珏怀疑。 邪祟很擅长与人类合作,心志不坚,心机叵测的人最容易被蛊惑。 而周檀,恰好都符合。 第86章 有我在 周珏来到了裴府外墙,乌云遮住月亮一角的刹那,只见他足尖轻点便跃过院墙,衣袂掠过瓦当,如猫儿似的轻盈落地,悄无声息的入了裴府后院。 石灵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主人,你干嘛不走正门?” 少年轻轻点了点石灵的脑袋,食指竖在唇边:“噤声。” 尾音刚落,他已贴着墙根疾走,靴底擦过苔藓的沙沙声,转瞬便朝着后院女眷的住所而去。 换个角度猜测,那东西若是就在裴府之中,那么若他要对裴府中的人动手,那么后院的女眷便是最好下手的。 此刻的裴淑玉还不知危险即将来临,她回了自己的院子,但是不知为何裴青鸾也非得跟着她一起。 裴淑玉饶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了。 她对着裴青鸾没好气道:“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嘛?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吗?不早些回自己的院子,反而跟着我,到底是何居心?” 而裴青鸾却已经大大咧咧的在裴淑玉心爱的花架秋千上坐下了,少女扯下花藤上的一朵紫色花蕾,“不要这么小气嘛,淑玉,我只是想在你这住一晚。” 裴淑玉毕竟只是个八岁小孩儿,她见裴青鸾肆无忌惮的摘下自己心爱的花,像个土匪一样坐在自己秋千上,气得直掉眼泪。 裴青鸾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反正自己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的。 最多不过是被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所以她更加肆无忌惮。 天上的残云时而遮盖冷月,院内夜风徐徐,裴淑玉气呼呼的不想搭理裴青鸾,她转身欲进屋。 就在她指头刚刚接触到那雕花木门时,裴青鸾先一步推开了木门,“今夜我与你同睡,保护你。” “我才不要和你睡,你给我出去!我才不需要你保护我!” 裴青鸾却根本不搭理裴淑玉说什么,裴淑玉正打算吩咐侍女把裴青鸾拉出来,屋内却突然传来一阵磨牙声。 这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伴随着关节的“咔擦”声。 裴淑玉和裴青鸾以及她们的四个侍女顿时呆住。 “滴答...滴答...”屋内突然又响起了滴水的声音。 六人不约而同的朝上看去,昏黄的烛火隐约将房梁上趴着的活尸照亮,只见他张着嘴,一双外凸的眼睛泛着幽绿色,死死的盯着下方的几人。 那“滴答滴答”的水声就是从他嘴里流出来的口水,那口水泛着一股恶臭,像是腐烂半月的烂肉,熏得人想吐。 “啊!!!”裴青鸾大叫一声,她本是站在最里面的一人,这尖叫声让房梁上的活尸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惊到了他,随即他冲向尖叫的裴青鸾。 但是裴青鸾面临死亡速度快得惊人,她直接冲出房门,她的一个侍女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个侍女成了活尸今夜的第一口血食,侍女白净纤瘦,活尸一口咬在侍女的脖子上,直接把人叼了起来。 侍女双眼瞪大,白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 片刻,活尸一口将侍女甩出,侍女滚到墙上,又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只见她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随即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站了起来。 侍女此刻脖子上的血还在呼呼往外冒,但是她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看着裴淑玉几人眼冒绿光。 裴淑玉惊恐的朝院门跑去,却被一股力量朝着后方拽去。 她回头一看,竟是裴青鸾拽她。 她摔到地上,白嫩的手在青石铺就的地上磨破了皮。 裴青鸾满脸惊恐:“淑玉,你身边长兄没给你安排暗卫吗?快叫他们出来啊!再不出来我们都得死!” 裴淑玉此刻也顾不得和裴青鸾计较,因为兄长确实有给她安排暗卫,但是现在却没有一个出现。 若是保护她的那些暗卫还在,这东西肯定是进不了她的屋子的。 如此看来,兄长给她安排的暗卫必定都死了。 裴淑玉惊恐的朝后退去,那侍女是裴青鸾的侍女,平日里没少被裴青鸾打骂,她竟直接略过裴淑玉直接朝着裴青鸾攻击而去。 裴青鸾见状崩溃大叫,裴淑玉尚且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绿眼睛的活尸便朝着她奔来。 裴淑玉原本以为自己完了,谁知腰间的玉佩忽然发出一道青色的火焰,那活尸见状瞬间跳开,跃到房梁上。 他似乎非常忌惮这青色火焰。 这时候裴青鸾也不想着跑出去了,她直接跑到裴淑玉的身后,“淑玉,救救我!” 裴淑玉尚且没回过神来,腰间的玉佩便被裴青鸾拽下,她可是亲眼看着这块玉佩中会出火! 而且那吃人的怪物非常忌惮这青色的火。 这东西一定不普通! “淑玉,难怪你不怕呢,原来是身上有好东西!你还有吗?”裴青鸾一把夺过裴淑玉的玉佩。 裴淑玉见状,伸手就要去抢:“这是表哥给我的见面礼,你快点还给我!” 但这玉佩到了裴青鸾的手中她怎么可能还给她? 裴青鸾握着玉佩:“淑玉,你别装了,都什么时候了,你快点把其他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吧!” 这一阵青焰的气息自然是被周珏捕捉到了,他快速的朝裴淑玉的院子而去。 活尸见裴淑玉身上没了玉佩,便毫无顾忌的扑向裴淑玉。 裴青鸾见怪物不是朝着自己而来的,急忙拿着玉佩躲开。 裴淑玉尖叫着吓得瘫软在地,眼见着利爪就要抓向她的眼睛,陡然间面前一股热浪袭来,面前的活尸竟被青色火焰裹挟着落到院儿中间的青石上,不消片刻便被烧成一地黑灰。 她抬头一看,便瞧见少年清隽的脸,周珏朝她伸出手,温声安慰:“莫怕。” “表哥!呜呜呜…….表哥!” 周珏把裴淑玉扶起来,裴淑玉扑到周珏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啊——这里还有一个呢!”裴青鸾大喊。 看着近在咫尺脖子还在喷血的侍女,裴青鸾吓得直接把玉佩丢向侍女,可惜她太过惊慌,玉佩和侍女擦肩而过。 周珏正欲起身,袖子却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抓住,小女孩泪眼朦胧的看着周珏:“表哥,我害怕。” 周珏任由裴淑玉抓着自己,他大概猜到这丫头想做什么。 那玉佩是他给裴淑玉的,自然只有在裴淑玉身上才有作用,之前裴应雪去燕山寻他时拿的便是这玉佩,小丫头应该挺喜欢这玉佩,管裴应雪要了回来。 裴淑玉这么喜欢那块玉佩,定然不会把玉佩交出去。 玉佩落到了那名少女手里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那少女自己抢的了。 裴淑玉抱着周珏的手臂,她觉得周珏身上有一股让她莫名安心的香味。 她不想周珏救裴青鸾,裴青鸾之前还想害死她。 可是如果她这么做了,表哥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坏孩子? 裴淑玉有些纠结。 而裴青鸾此刻已经把她的另外一名侍女推出去了。 这个做法是极为愚蠢的,因为不过片刻那两个侍女都开始攻击裴青鸾。 裴淑玉看见裴青鸾狼狈的模样,最终叹了口气,她的声音还带着点点哭腔:“表哥,要不然你去救一下她吧。” 周珏摸了摸裴淑玉的头,他抬眼看向挣扎的裴青鸾,只见此刻的裴青鸾狼狈不堪。 裴青鸾并非普通人,她其实也算武者,只是太过懒惰,如今不过是武徒中期。 那两个侍女太弱了,她暂时能坚持一段时间,若是对上那眼冒绿光的活尸她过不了一招。 周珏与裴青鸾的目光相对时,他瞧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 周珏垂眸看着一脸不情愿的裴淑玉,伸手掐了掐对方脸上的婴儿肥,顺便替她抹去脸颊上那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不必有其他担忧,你还小,她若伤了你,今日便叫她把命留在这,一切有我。” 裴淑玉闻言觉得周珏的话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她的父亲告诉她,她是家主嫡女,要让着其他姐妹。 表哥却说,有他在,裴青鸾若是伤了她便要裴青鸾死在这。 她以前受委屈,父亲都是让她大度,宽容。 后来她受了委屈,也不再找父亲做主了。 反正找了也没用,还会被教训说她不懂事。 “可……可以吗?” 裴淑玉抬着头看向周珏,后者轻轻颔首。 裴淑瘪瘪嘴就开始告状:“她推我出去挡那个咬人的鬼,而且还抢走你给我的玉佩,还拽我到地上……” 说到这她松开攥着周珏衣袖的手,摊开给周珏看,只见原本白嫩的小手掌心的皮都磨掉了,皮翻开,黑色的泥灰沾在掉皮的嫩肉上。 周珏蹙眉,看向裴青鸾的眼神极冷。 裴青鸾看着哭唧唧告状的裴淑玉气不打一处来。 她意识到周珏不会出手后便想奋力朝着门外跑去,只要出去了,那么就可以找其他人救她! 裴青鸾仓皇逃窜,眼见着就要勾着门边了,一阵诡异的风袭来,原本敞开的门轰然紧闭。 裴青鸾绝望的去巴拉门,却无济于事。 周珏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此女逃出去恐会给他招来麻烦,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吧。 精疲力竭的裴青鸾被两个侍女啃咬着,片刻后,她脸上的惶恐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乌青的一张脸。 这时候三人直直的朝着周珏扑来,周珏抬手掐诀,青焰化作一条长蛇将三人圈住。 裴淑玉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的两个侍女此刻躲到假山下瑟瑟发抖。 裴淑玉回神后看了眼那两名侍女,随即抬头看向周珏:“表哥,她们两人是我父亲的人,平日里规训我的言行,今日之事传出去会不会对表哥产生不好的影响?” “小姐,我们不会传出去的!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是啊,小姐,我们绝对不会跟家主说的。” 周珏淡淡的瞥了那两个侍女一眼,“传出去是指传到你父亲耳朵里吗?” 少年蹲下身与裴淑玉对视,“会对你产生影响对吗?” 裴淑玉没有说话。 “那便是了。” 火蛇绕着裴青鸾将她引到那侍女面前,两名侍女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不消片刻便和裴青鸾成了同类。 周珏心念一动,下一刻火蛇便将五人围起来灼烧。 裴淑玉一双手紧紧的抓着周珏的手,眼睛盯着被青烟灼烧的五人,一时间心中竟有说不出的痛快。 “谢谢你,表哥。” 周珏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裴淑玉的头。 “日后受了委屈找表哥,表哥给你做主。” 裴淑玉点点头,“我也会努力习武的,日后欺负我的人我会自己打回去。” 周珏闻言面带笑意:“好啊,那小淑玉可要加油啊。” 此刻裴府内的下人房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个活尸进入裴府第一时间并没有直接去裴淑玉的房间,而是在下人房咬了几个仆从。 如今那几个仆从在下人房又咬了许多人,事态越来越难控制。 即便是只被抓伤也会变成只会咬人的行尸走肉。 听着院外嘈杂的声音,周珏蹙眉吩咐道:“石灵,你留在这保护她,我出去看看。” “好的,主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石灵陡然现身,把裴淑玉吓了一跳。 只见石林陡然间变大,它对着裴淑玉咧嘴一笑:“主人的表妹你好,我是主人可爱的石灵。” 裴淑玉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你好。” 她并不觉得这石人可爱。 周珏手中提着青玉剑便跃出院子,外面已经乱做一团,裴府内的侍女仆从太多了,众人慌乱逃命。 “救命啊!” “快逃啊!” 周珏手中提着青玉剑,逆着人群而行。 一路走来斩杀了不少活尸,但是这些活尸似乎源源不断的出现,周珏顿觉不对劲,他也不再一味的斩杀了,而是快速朝着那活尸的源头寻去。 只见裴府的后门打开,源源不断活尸从外面涌入。 周珏眉头微蹙,抬头看去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熟人。 周檀? 周珏飞身跃上屋顶,夜风徐徐,两人四目相对。 周檀看着突然出现的周珏挑衅笑道:“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87章 小珏长大了 周珏面色不善,眸子中尽是冷意:“你做的?” 周檀无所谓的摊开手臂,语气轻蔑:“哎呀,你可不要胡乱污蔑人,哪只眼睛瞧见是我做的了?” 看着周珏一脸严肃的模样,他忽然歪头笑了:“九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 霜白的月光漫过青瓦,冷月洒在两名少年身上,一个面色冷然眉间似凝着寒冬的雪,一个双手抱臂面带挑衅。 夜风徐徐,掀起两人的衣摆,冷月下似两柄即将出鞘的剑。 残云遮蔽月色,四目相对间,霜刃破空之声骤起。 周珏手中青玉剑寒光乍现,泛着青色冷光的青玉剑转瞬已抵在周檀喉间,淡青色的冷光映的周檀那张脸略显苍白。 苍白? 刚刚周檀的脸色可不是这样。 只听下方传来一声急切的厉斥:“住手!” 周珏循声看去,原来是裴渊。 裴渊带着护卫站在下方,看着屋顶上对峙的两人,裴府内的形势暂时得到控制,他却收到消息说周珏和周檀在后门打起来了。 他连沾满血的衣衫都没能来得及换,便匆匆赶来。 周珏看见裴渊来了,收了剑。 少年居高临下的和裴渊四目相对,裴府放出消息,表明周檀是裴府二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呢? 周珏对着裴渊轻笑一声,必然是裴渊已经知道他是个假货了。 “舅舅来的正合适,看见这一地的尸体了吗?周檀开门放进来的。” 周珏话语刚落,周檀忽然单手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九殿下何故污蔑我?我不过是想过来帮你罢了,上次在院中你也对我大打出手,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周珏闻言眸色冷然,这周檀是学聪明了啊,还开始演戏了。 裴渊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不禁叹了口气,目前周檀是绝对不能出事的,这毕竟是她亲妹妹的唯一骨血。 若是非要做个取舍,他只能选择偏向周檀。 只是他们都想错了,对于周珏而言,此处聚集的所有人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周檀这出戏可是白演了。 周檀的目光与周珏对上,眼中划过一抹明晃晃的挑衅。 忽然周檀眸子瞪大,动作迅速的朝后掠去,面前的少年手中紧握青玉剑直逼他心口。 周珏要杀他! 他竟敢当着裴渊的面杀他! 这个认知让周檀立马做出反应,他找一具满意的身体可不容易,真是见鬼,这周珏莫不是个疯子? 周檀脸上划过一抹惊慌,周珏手中的动作未停,眼中带着嘲讽:“你上哪学的后院妇人手段?” “单凭这你想拿捏我?呵,便是送你们一起去投胎也使得,下次算计我之前记得想想后果。” “噗呲”青玉剑插入周檀皮肉,这一剑本是朝着周檀的心脏而去,但是周檀侧身偏了偏,便刺入了周檀的肩。 周檀闷哼一声,其实他根本感觉不到痛,毕竟只是一具寄体,但是他再难找这样的一具身体了。 所以他还是比较爱惜的。 裴渊见状飞身上屋顶,正欲从后方出手,在手还未碰到周珏的时候,便被一把长刀挡住。 他蹙眉看去,便直直对上周泓月的一双紫眸。 周泓月的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却让与他对视的人感到如坠冰窖。 “怎么了裴家主?你这‘新’儿子挑衅我家小九,还有理了?” 周泓月在“新”这个字上着重加强了语气,裴渊一惊,他有些怀疑周泓月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周珏的剑此刻已经从周檀的肩上拔了出来,“这便是你算计我的教训。” 周泓月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周檀,如今仔细一看周檀和皇帝长得确实像,比之周茂元还多两分神似。 把周檀送去昆仑,拜武学宗师为师,徒留他们一群兄弟在宫中互掐,他这个父皇还真是好算计,搁这养蛊呢? 怕是到了最后无论是谁做了太子都是给周檀做垫脚石。 周檀察觉到了周泓月不善的目光,眼神顿时一凛。 裴渊身为裴家家主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下面子如何忍得了? 这皇帝的儿子和皇帝一样令人厌恶! 他看着挡在周珏面前的周泓月:“大皇子,再怎么说我也是九皇子的舅舅,他无故出手伤人,我难道不能阻止?” 周泓月却是轻飘飘的看了周檀一眼:“这人不是还没死吗?小九一向乖巧,他定是太讨厌了才逼得小九对他出手。” 裴渊闻言眉宇间皱起一个川字,他的目光落到周珏身上? 乖巧? 这两个字和周珏实在是不搭边。 看来周珏确实不容小觑,实力是一方面,这笼络人心的能力这么强,这是裴渊之前是没有想到的。 寻常人便罢了,怎的连周泓月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护着周珏? 难不成周泓月还真认下了周珏这个弟弟? 看来目前的情况对周檀很不妙。 周泓月护着周珏,裴渊也不好再说什么,看周泓月这架势怕是没人能在此刻说一句周珏的不是。 他只好绕过两人把周檀扶起来,“来人,快叫府医过来!” 周珏看前胸衣衫被血浸透的周檀,后者蹙着眉,眼中却毫无波澜,甚至还幽幽的盯着他。 周珏顿时升起几分兴趣,他可以确定,这人恐怕不是周檀了。 可他面前的周檀也并非邪祟。 “舅舅,人是我伤的,不如就交给我吧,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少年扬着一张笑脸,似乎刚刚的不快与打斗没有发生过一般。 饶是裴渊都不得不佩服周珏变脸的速度,但是他刚刚才伤了周檀,如何能把周檀交给他? 周泓月与周珏的目光相接,随即他勾唇一笑,横刀拦住裴渊:“裴家主,周檀也算是小九的亲人,小九一向心善,刚刚不小心伤了周檀,如今小九想要将功赎罪,裴家主何须阻拦呢?” 周泓月一双紫眸虽含着笑意,但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生了嫌隙?” 裴渊看着虎视眈眈的两人顿觉头大,他看了眼受伤此刻面色苍白到已经昏厥的周檀,左右有他看着这两人还能下黑手不成? 周珏十分自然的走过去从裴渊手里接过周檀,拦腰将人抱起,温热的呼吸打在周檀脸上:“别装了,你落我手里了,再闭着眼睛,我就让你一辈子再也睁不开。” 怀中少年闻言眉心蹙起,乌黑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睁开了眼睛。 周珏垂眸瞧了周檀一眼,轻笑一声,对着裴渊道:“舅舅你看,这不是醒了吗?” “听说你比我小半个时辰,那便是表弟了,今日为兄出手重了些还请表弟勿怪。” 周檀看着周珏嘴边那抹笑意,心中郁气顿生,要不是他怕当众出手会暴露身份,又怎会被这小子伤到? 该死的周珏,真是越看越讨厌! 周檀舌尖抵了抵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凭你也配?” 周珏低声只用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谈谈?” 周檀闻言垂眸思索片刻后便欣然应下:“好啊。” 周珏将人送回了周檀所住的墨韵阁,裴渊想跟进去却被周泓月拦下:“城中还乱着呢,裴家主不如随本殿下出去看看?” 裴渊和周泓月说话的间隙,门便被关上了。 周珏直接将人丢到榻上,这使得周檀刚刚止血的伤口再次撕裂。 “周珏,你故意的吧?” 周珏抬脚走近床榻,十分自然的点点头:“确实是故意的,单纯看你不顺眼。” 周檀此刻也不装了,抬手一抚,伤口冒出丝丝黑气,下一刻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周珏目光冷然:“你果然不是周檀了。” 周檀斜靠在床上,言语挑衅:“你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说吧,你是什么东西?” 这轻蔑的语气,以及“东西”二字让周檀感到他一点也不受尊重,“你说话给本尊注意点!” “本尊?” 这语气和称呼在周珏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是燕山爬出来的那条乌梢蛇?” 周檀拿了床榻上的枕头就朝周珏扔去:“闭嘴!你他娘的才是乌梢蛇!你全家都是乌梢蛇!” 想他堂堂灾祸恶龙,这小子竟敢把他比作乌梢蛇! 奇耻大辱! 周珏顺手抓住枕头,朝着床榻走近:“说吧,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 周檀忽然起身凑近:“你的血肉很香,按理来说,你不该是人族。” “哦?你一条小蛇懂得倒是不少。” 周檀忽然伸手拽着周珏的胳膊,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你给我咬一口。” 话落周珏的手抓住他的腕子,将人死死压在床榻上,单手掐住周檀脖子:“邪物罢了,想杀我,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杀得了,你自然可以杀了我这具身体,但是你敢吗?不妨告诉你此子上有龙气庇护,是天道宠儿,你以为杀他和杀普通人一样吗?” 周珏闻言蹙眉,眼中冷光闪过,杀不了? “那你如何能上他的身?” 周檀轻笑:“我又没杀他,只是压制了他的身魂。” 是吗,杀不了,那他还真想试试。 就在这时许久不出现的系统突然在他的识海里发出淡淡蓝光。 “宿主注意,你只有做了皇帝才可以集整个世界的气运于一身,如此便可剥夺周檀身上的龙气。 若是此刻对周檀下杀手你这个外来者将会被天道察觉,飞灰湮灭。” 周珏掐着周檀脖子的手松了松,周檀却是抬手勾住周珏的脖子,凑近挑衅道:“杀啊!怎么不杀了? 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周珏和周檀双双朝着满口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两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裴应雪,一个是三皇子周翎。 而在他们两人眼里便是两人在榻上行为举止亲密,一青一黑衣衫交叠。 “哟!小九,许久不见……你这是长大了啊?”周翎眼含笑意打趣道。 裴应雪蹙眉看着面前的一幕,只觉得有些荒谬,“小珏,可是他欺负你?” 周檀一把推开周珏:“看清楚,谁欺负谁呢?他刚刚可是要掐死我!” 然而周檀的话并没有可信度,毕竟人都是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东西。 周珏这十分自然的起身:“你们误会了,之前我失手伤了表弟,刚刚是在查看伤势。” “三皇兄怎的也来了北境?”周珏扯开话题。 周翎倚靠门边:“怎么?你大皇兄能来找你,我就不能来了?” 两人言语间倒真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兄弟,但谁能想两人之前都想杀了对方。 只是没成罢了。 “三皇兄是来寻我的? 周翎嘴角含笑,朝着周珏走近:“自然,你当初失踪我也有责任,这不刚得知你在北境我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周翎说话间手便搭上了周觉的肩,“小九难道不感动吗?” “多谢三皇兄挂怀。” 周珏不动声色的避开周翎的手,对着裴应雪道:“表哥怎会和三皇兄一起?” “在城外遇见的,城外果然有人私自埋葬尸体,那些活尸比城内的更强,三皇子在城外遇上被活尸追赶的百姓,出手救了百姓,我带兵出城查看正好碰上。” 周珏闻言微微诧异,三皇子出手搭救百姓? 笑话! 周翎不出手把百姓送入活尸口中都算好的了。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哪条毒蛇会救人的? 周翎很自然的抬手掐了掐周珏的脸,凑近看着周珏:“怎么?不信?难道在小九眼里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周珏往后退开一步:“不是,三皇兄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三皇兄,怕三皇兄大半夜的在外面被活尸咬了。” “原来小九是关心我啊,小九有这份心,也不枉我千里迢迢的来北境找你了。” 裴应雪看着周翎一副和周珏关系很好的模样,垂眸沉思,周泓月和小珏关系似乎也不错。 但是他觉得这都是表面,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可言,更何况周珏与他们并非亲兄弟。 看周翎这模样恐怕还不知道。 周檀看着周翎和周珏这副兄友弟恭的模样面色微冷,他觉得周珏简直是个变脸大师! 面对他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面对这些人时又换了一副面孔。 为什么呢? 以周珏的实力难不成会打不过他们? 周檀不信,他觉得周珏绝对是在他们身上有利所图,所以才对他们和颜悦色。 第88章 大劫将至 逗了会儿周珏,周翎的目光这才落到还在床榻上的周檀身上。 他之前也和周檀见过几次,周檀毕竟只是个和周珏同岁的小少年,他并不放在眼里。 之前的周檀在昆仑长大,和他那个首席师兄谢青川一样,身上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正气。 周檀不甘示弱的瞪了周翎一眼,后者却是回之以笑:“裴二公子火气挺大啊。” 周檀蹙了蹙眉,这人脸上带着笑,但是那双眼睛却极冷像一条暗中窥伺的毒蛇。 像是随时咬给猎物一口,随即注入毒液,让猎物一击毙命。 就在周翎戏谑的话刚落时,天空突然传来几声闷雷般的巨响。 这巨响明显不正常,不是寻常的惊雷声,因为伴随着巨响的同时地面也开始摇晃,连空气中都带着嗡嗡的响声。 “不对劲,怎么回事?”裴应雪率先冲出屋内。 剩下三人也紧随其后,几人掠到屋顶,脚下的青瓦被这声音震得簌簌朝下掉灰。 屋檐边儿上的青瓦更是被震得直接掉落到地上,发出清冽的脆响。 周珏抬头望天,只见月亮依旧高悬,之前时而遮盖月亮的残云悉数不见了踪影。 天穹上除了那一弯玄月,干净得像是一整块未经打磨的青金石。 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毫无阻碍的泼洒在大地上,像是为这片大地盖上了一层薄纱。 今夜只要是此刻抬头向天空看去的人,便能看见天空中划过的几道流光。 上京国师府 白发青年坐于亭中石凳之上,石桌上趴着一只白色的猫儿。 “喵呜~” 白猫睁开眼,朝着扶明叫了几声。 随着白猫的声音刚落,几道流光落到院内,来者明显不是普通人。 来者一共五人,其中两个青年,一个小少年,还有一少女,一个中年男子,除了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灰色长袍,其余四人皆穿着颜色样式统一的白色学宫服。 少女面容娇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看见扶明的一刹那流光一闪,随即她正了正神色,音色温柔:“茶儿见过扶先生。” 扶明在听见异响时便知晓有人入界了,若是一两个便罢了,在一些上古秘境中确实会有些阵法能让他们侥幸进入。 但这么多人…… “不必多礼,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听见扶明问话,小少年上前恭敬道:“先生,在你们被那邪阵卷入消失 后,学宫一直在想办法找你们,但是一直未寻到踪影,后来从东方氏得到关于这处秘境的消息。 此界虽然难寻,但在南海一带出现过几次。于是学宫便派人在南海守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学宫几位长老的帮助下进来了。” 扶明闻言颔首,这几名学生在学宫都是天赋不错的世家子弟,怎会被送来这毫无灵气隐山界。 “秘境?谁告诉你们这是秘境的?难道你们没发现此界连灵气也无吗?” 上官茶儿闻言小脸微白,她当然知道这里没有灵气,从长老的法宝把他们送进来时他们就知道了。 还以为是什么不出世的秘境,进来了能得到不少机缘,没想到他们耗费心力进来这里面竟然和最偏僻的凡界差不多! 甚至还不如凡界呢,凡界至少还有点灵气。 这里甚至还有暗藏的法则压制,他们刚刚到此界便发现自己的实力就像回到了刚修炼时似的。 不过,还好有李季在,李季是她父母给她安排保护她的。 如今凭着学宫令牌,他们又找到了扶先生,扶先生可是天阙学宫外聘的第一先生,想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扶明是上官茶儿最喜欢的先生,学宫的先生也是分等级的,这第一先生,一共就四位,面前这位是她最喜欢的。 没办法,扶先生实在是生得太好看了,说话温柔,实力又强大,虽不知其背景,但是他本人已近足够让学宫万千少女为其着迷了。 上官茶儿就是这万千少女中的一个。 扶明看着面前五人,除了护着他们进来的灰衣男子,其他四人皆是他的学生。 “寻风,入界的只有你们五人吗?”扶明这话是对着最高的那名青年问的。 段寻风恭敬回道:“不止,还有单九意也来了,但是入界后我他便把学宫令牌扔了……人也跑了。 ” 话落,段寻风拿出一枚令牌递给扶明,这令牌非玉非石,却通身透亮,内里流光萦绕绘成‘单九意’三字。 上官茶儿倒是知道单九意为何要跑,单九意这个浪荡子,一天到晚不守学宫规矩,穿得花里胡哨,他一进来就跑还不是因为他想去寻找东风凌月的墓。 像单九意这种全家哄着的世家子,不对,是败家子缺的是墓里那点资源吗? 不,他想要的是蛊虫。 东方凌月爱慕天阙学宫的第一清冷美人陆无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陆无双是何人? 陆无双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又生得像那神仙妃子一般,如何瞧得上单九意这种败家子? 那传说中的魂香蛊对东风凌月来说可能是羞辱,是折磨。 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那是举世无双的宝物。 得了魂香蛊害还怕得不到心爱之人吗? 她自然也想要这魂香蛊,只是谁知道那东方凌月被埋在哪? 据说当年给东方凌月送葬的仅东方凌月的母亲一人,如今这位东方夫人已经三百多年没有公开露面过了,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 当然,也不可能有人去问,毕竟你去挖人家女儿的坟,还去问她坟在哪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如今的东方家族可是早就缓过来了,依旧是苍梧州的一大巨物,谁敢不要命的去招惹? “此事我会处理,你们且在上京待着,此界有大难,若我们在灭世之灾来临前出不去,此处便只能是我们的坟墓了。” 扶明语气淡淡的,似乎生死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是其余五人听见这话便慌了神,沈离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他听见扶明的话顿时有些惊慌,若是扶先生都只能死在这,那么他们呢? 他们进来的名额可是凭着自家家里的势力和自身的努力才得到的! 如今竟然是上赶着来这送死! 其他人不都说这是个没有人探索过的秘境吗? 几人皆是心事重重,后在扶明的安排下住进了国师府。 而此刻一道流光已经落在了吉州城外,流光闪过,一名风流流俊秀的红衣少年凭空出现,他穿得实在张扬,一袭耀眼的红色衣袍,走路间衣袍下摆金线绣着的仙鹤在晃动间泛着柔和的光泽。 少年手中拿着一只灰色鹦鹉,只是这 只鹦鹉比普常见的鹦鹉要小许多。 “确定是这儿吗?” 灰色鹦鹉非常人性化的点点头:“我只能感知到大体范围,主人,你可以先挖挖看。” 单九意闻言蹙眉,脸上划过一抹无奈:“小灰灰,你的意思是让我挖空这座城吗?” 灰鹦鹉:“三百多年了,这里有一座这么大的城池也正常,但蛊虫在东方凌月的身体里。 我能感受到就说明蛊虫还未死,既然蛊虫的方位在这里,那么东方凌月的墓应该也在这里。” “不要和我说应该,你要确定,确定,懂吗?” 鹦鹉沉默了,单九意看着眼前的城池思索了片刻,随即他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粒丹药扔到嘴中。 片刻后刚刚立在这的风流美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单九意从不喜欢自己动手。 于是当周珏一行人寻着那道落在吉州城外的流光寻去时,便听见一名少女子轻声啜泣,夜风掀起少女破旧的衣衫,隐约可见一节白嫩的腰肢。 少女身前还有几个人正在地上挖坑。 原本几人也是不想管的,但是那几人在城墙下挖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裴应雪冷声呵斥:“你们几人,在做什么?谁准许你们在城墙下挖土的?” 少女闻声湿漉漉的眼中划过一抹不耐烦,她转头看向周珏几人,只见几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些地位身份的人。 再看面前被她坑来挖坑的几个,土里土气,衣衫破旧,她瞬间就有了新主意。 单九意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周珏和周檀身上,这两个年纪最小,应该最好哄骗。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愚蠢,凭借自己这副容貌,拿捏他们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他的目标最终锁定在周珏身上,两相比较,他还是觉得这小子更好看,就骗这个。 周珏的目光从那挖坑的几人移到少女身上,恰好与少女对上视线。 只见少女一双眼眸似春山溪水,眼尾因为刚刚哭过泅着一抹绯色,面如桃瓣,琼鼻秀挺,宛如月下新开的白海棠,看着周珏的眼神带着丝丝怯意。 周珏眉心微动,刚刚不是他开口呵斥的吧? 这么委屈的看着他作甚,应该看着裴应雪才对啊! 少女轻咬下唇,对着周珏道:“对不起,我的家人都被咬了,如今连尸体也不知所踪,我只想挖个坑把他们的衣服埋……” 这语气、这神态、谁看了不心生怜惜? 可惜,在场的几人,除了那几名挖坑的男子,单九意新盯上的这几位都是面冷心更冷的家伙。 挖坑的一名胖子本打算帮单九意说话,但是对上裴应雪冷冽的眼神,他呐呐的闭上了嘴。 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而已,自己帮她挖坑也是看她可怜,这几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他一介平民百姓可不敢招惹。 “城门之下,岂容你们乱挖?这次的尸体会统一烧毁,若是要埋,便去远一点的山上。” 周珏打量了面前的一群人除了这妹妹好看的有些离谱,其他几人看起来都很普通。 他看着几人开口问道:“你们可曾在城门外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看见一抹光亮坠落?” 众人闻言皆是摇了摇头。 而此刻单九意的识海中,灰鹦鹉告诉他,面前的少年接触过魂香蛊。 单九意在识海中和灰鹦鹉交谈:“他接触过?意思是魂香蛊此刻在这小子体内?” “也不一定,总之他肯定接触过,他身上有魂香蛊的气息,但是很淡,连我的感知都若有若无的。” 单九意:“不过一个凡夫俗子罢了,难不成还能控制魂香蛊,我看你是从那古秘境出来太久了,把魂香蛊的味道忘了吧。” 单九意眸光微闪,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只灰扑扑的小鹦鹉,“公子说的奇怪的人小女子没见过,但是刚刚确实有一束光砸了下来,呐,就是这只小鸟。” 众人看着单九意手中灰色的小鹦鹉,陷入沉思。 周珏上前几步,在单九意面前站定,“姑娘可否把这鹦鹉给我看看?” 单九意面上带着乖巧的笑,将手中的鹦鹉递给周珏:“当然可以啦!” 他在识海里疯狂给鹦鹉说话:“小灰灰,快点查一下,我的未来幸福全系你身上了,你定要拿到魂香蛊啊!” “主人,魂香蛊太特殊了,它是有自己的思想的,它一生只能择主一次,若是它真的选了这少年,那么就拿不到了,因为少年死,魂香蛊也会死。” 单九意不信:“胡说,那东方凌月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魂香蛊没死?” “因为它只是觉得东方凌月天赋不错,把她当做可以吸取力量的寄体罢了。” 说话间周珏已经把灰鹦鹉拿到了手上,只见灰鹦鹉到周珏手上后原本灰色的皮毛竟然泛起莹莹蓝光。 周珏挑眉,在心中呼唤系统。 “系统这个鸟是个什么来路?” 识海内光球微亮:“这个鹦鹉身上有外界气息,检测到120点灵意,提取时间半个时辰,宿主是否提取?” 周珏看着面前歪着脑袋看他的鹦鹉,这鹦鹉看起来挺普通的,竟是外界来物。 他反手将鹦鹉丢进系统空间:“给我提取。” 单九意看着在周珏手上消失的鹦鹉,顿时一惊,他试图在识海内呼唤灰鹦鹉,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和鹦鹉的联系似乎被什么切断了! 怎么会这样! 单九意不可置信的看向周珏,此刻他才开始正视周珏,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什么凡夫俗子? 面前这少年明显不简单,哪个凡夫俗子有这般能耐? 周珏看着面前脸色变得苍白的单九意,随意从系统中拿了根金簪递给单九意:“这东西有些邪性,还是放在我这里比较好,跟着姑娘恐会伤了姑娘。” 他将金簪放到单九意的手中:“这只金簪便当做对姑娘的补偿。” 第89章 面善心恶 单九意看着手中的金簪,屈指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金簪,直到簪尖上缀着莲花刺破了他的掌心,把金簪上染上点点猩红。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对面的少年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语气中透着几分关切,“姑娘这是做什么?一根金簪而已,值不了多少钱,不必如此激动,你瞧,这手都受伤了。” 单九意一把甩开少年的手:“放开,把我的鹦鹉还给我!” 周珏的手被单九意一把甩开,“啧,姑娘气性真大。” 他倒也不恼,反而慢条斯理的拿出张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 “你的?你如何证明是你的?”周珏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这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本就是无主之物。” 他逼近少女一步:“难不成姑娘是和它一起掉下来的?” 单九意闻言朝后退了两步,如今他的修为被压制,如今不过是蜕凡境。 按道理说,即便是蜕凡境在此界也是够用了的,毕竟这里一点灵气也没有,这些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会点凡俗武功罢了。 他看向面前的少年,这少年的一双眸子瞧着干净清澈,但是却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周珏这副咄咄逼人的态度,叫少女红了眼,“公子,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能强买强卖呢。” 周翎看着面前的扮可怜的少女轻声啧了一声,随即上前揽住周珏肩膀:“我家小九看上的东西,拿了便拿了,又不是没给钱?你委屈什么?” 换做是他,对方都不一定有命在,而周珏还给了她一支金簪,真不知这女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一双凤眸冷冷的看了单九意一眼,贪心的人总是死得很惨。 单九意看着一脸冷傲的周翎,眼眸微眯,这群该死的凡人,竟然比他还霸道无耻! 单九意指尖动了动,一张符纸陡然出现,周珏眸色一冷,抓起周翎的手迅速朝后掠去,“快让开!” 几人连忙离开,那张符纸轰然炸开,原本平坦的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 周珏几人倒是无事,但是刚刚准备开口劝说的胖子就倒了大霉了,他此刻连尸体都不再完整了,空中飘下一块沾血的破布,恰好落在周珏眼前。 “啊!” “杀人了!” 原来帮助女子挖坑的几个男子尖叫着四处逃窜,周珏冷冷的瞥了眼地上的破布。 这女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姑娘可真是心狠呢,这人刚刚还帮你呢。” 单九意原本是打算装一装的,但是这几人着实讨厌,现在还把他的小灰抢了。 只见少女抬了抬下巴,之前脸上的可怜悉数退去,一脸杀意的盯着周珏:“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死在我手上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哦?是么?”周珏眸光陡然一冷,随即手中青玉剑出鞘,直指单九意。 凌厉的杀意瞬间裹挟单九意的全身,但是单九意也并非是纸老虎。 单九意抬脚后撤半步,手中陡然抽出一软剑。 “锵”的一声,两剑相撞,单九意的剑抵着青玉剑硬生生把周珏逼退半步。 他嘴角勾起一抹傲慢的笑:“你再厉害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或许你在这凡间高高在上,但是可惜......你今日遇上了我!” 敢抢他的东西,今日必要做好赴死的准备! 周珏闻言微微歪头挑眉:“是么?那今日我这个凡夫俗子倒是要向姑娘讨教讨教。” 青玉剑突然青光一闪,一条火蛇盘绕在剑身,随即烧向单九意的软剑,火蛇迅速绕着软剑烧向单九意的手。 “哐当”一声,单九意松开软剑,往后退,但是火蛇并没有放过他,不过瞬息便将人困住。 单九意连忙拿出几张符咒贴在身上,这是遁走符,但奇怪的是火蛇只是困住他并没有直接烧他。 他也无法遁走! 周珏当然不会直接杀死这少女,不出意外的话这少女也是个外界来人。 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就是不知道系统能不能把这少女身上的灵意吸了。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少女身上的符咒上,传承记忆里面有提到这符咒也是修士用灵力画出来的,不知道这符咒里面是不是也有灵力。 看样子这少女身上符咒恐怕还不少,若是可以都夺来...... 单九意从面前的少年脸上清楚的看见几分贪婪。 周珏转身对着裴应雪道:“表哥,这女子有问题,我带回去审查一番。” 裴应雪点头答应,这女子刚刚杀了人,即便周珏不带她回去,他也会将这女子抓回去。 单九意试图逃跑,可是他移动那火蛇便跟着他动,宛如附骨之蛆。 “主人,快救我,好可怕,我感觉这少年可以吸走我的力量!” 脑海中突然想起灰鹦鹉的声音。 单九意停止挣扎,循着声音看去,只见灰鹦鹉被周珏捏在手里。 “别想着跑了,你若敢跑,这只可怜的小鸟就会马上命丧黄泉,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一试......” 少年脸上带着浅笑,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寒冰。 单九意怒骂:“卑鄙无耻!” 周珏意念微动,单九意便被拉至周珏面前,他勾唇一笑,在单九意面前轻声道:“卑鄙?这才哪到哪啊?卑鄙的事在后头呢。” 在场几人都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即便周珏的声音很小,但是他们都一字不漏的听清楚了。 周翎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珏,裴应雪微微蹙眉,周檀有些后悔。 早知道他最开始出山的时候就幻化成一个美人,如此说不定早就把这小子拆骨入腹了,哪里还会过得这么憋屈? 周珏可不管在场的几人如何想,他可是对外界感兴趣的很呢。 也不知道这少女是不是来自夷灵大陆。 她知道东方凌月吗? 带回去好好盘问盘问,周珏带着单九意到了裴家地牢。 囚犯自然是要关在地牢的,即便对方是个美人,虽然他这个人比较怜香惜玉,但是也得分情况。 火蛇化作锁链将单九意困住,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周珏:“你今日若敢伤我,来日我必定叫你死无全尸,神魂尽灭。” 说话间,单九意之前服用的幻形丹也失效了,只见面前的少女陡然间化作了一名少年,一袭红衣张扬极了,与这阴暗潮湿的地牢格格不入。 宛若一朵红莲落入了泥潭。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的地牢响起。 单九意原本白嫩的脸上留下红红的手掌印,周珏这巴掌是用了些力道的。 死到临头了还咒骂他,若是个漂亮妹妹他可能还不会动手,骂了就骂了,毕竟美人骂人也有几分娇俏。 但竟是个男的......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单九意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他挣扎着想要逃脱束缚,但是一旦碰到火蛇,火蛇就会灼烧他,他不曾见过这种火焰,看样子也不像异火。 至少他没有听过这类异火。 单九意本就白净,这巴掌印在他脸上显得十分突兀,他像一只被惹怒的恶狼死死的盯着周珏。 后者却实嗤笑一声:“别盯着我看了,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又拿刀何用?” “你盯我一百次也无用......”周珏上前钳住少年的下巴,“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单九意头偏开不看周珏,周珏从系统空间中再次把灰鹦鹉拿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不答或者胡说,那么我便拔它十根羽毛,等羽毛拔完了,我便挖去它一只眼睛......知道了吗?” 少年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小鸟,动作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 单九意咬牙看着周珏,随后目光移到灰鹦鹉身上,灰鹦鹉此刻已经不会回答他了,看起来也十分虚弱。 灰鹦鹉可是他亲自喂养大的,如今竟被这般对待,这人明明出身低贱,那么就该好好在此界待着,非要肖想外面。 “今日落在你手里是我倒霉,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放过我的鹦鹉。” 周珏闻言上下打量了单九意一番,调笑道:“哦,好啊,那就换你,你若是答不上来,或者胡说八道,我就断你一根手指如何?” 单九意对上周珏的眼睛,他知道周珏没有开玩笑,此人面善心恶,若是放在夷灵大陆恐怕会成为一方邪修。 单九意闭了闭眼,“我若是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便会放过我吗?” 周珏挑眉:“自然,不仅放过你,还会把你的鹦鹉还给你,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左右你不会吃亏的,怎么样?” “好,你问。” 单九意终究是暂时妥协,他知道即便自己说了此人也不会放过他。 看来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扶先生找到他了。 哎,早知道就老老实实跟着他们一起去寻扶先生了。 如今令牌也丢了,也不知道扶先生能不能快些找到自己。 周珏这一次审问便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直到周叙闹着要见他。 周泓月带着周叙找到周珏。 “爹爹!” 周叙松开周泓月的手朝着周珏跑去,周珏此刻刚刚出地牢。 他也是收到周泓月的消息,周叙闹着要见他,左右他想知道的东西也问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只需要把那叫单九意的人身上的东西抢过来就差不多了。 届时单九意的死期也就到了。 他知道单九意是有后台的,而且在夷灵大陆算得上一方势力。 可惜这单九意骨头硬得很,不管如何用刑他都不肯交出东西。 即便他当着单九意的面杀了那只鹦鹉。 他知道单九意在拖延时间。 或许会有人来救他。 周珏眼中划过一抹冷光,他如今的实力自认为对上武道宗师也可以轻松应对。 所以他无惧,即便这单九意还有几个同伙,据单九意所说,此界其他人难以进入,他们是靠着法宝才勉强进入六人。 这六人除了一个名叫上官茶儿的护道者强些,其余的都是一个学府的学生。 五名夷灵大陆的天之骄子,可那又如何? 他们入隐山街是来寻找东方凌月的墓的,他们想要那只蛊。 而那只蛊现在在他体内,蛊虫已经择主,唯一的法子便是把他抓出去,寻找炼丹大师将他浑身血肉炼成人丹。 呵,夷灵大陆杀人一向不讲道理,单九意的话中可能只有五分真。 但是他练丹他信。 既然他们想要魂香蛊那么终究会成为他的敌人,至少如今在隐山界他是有优势的,最好是能把这几人彻底留在隐山界。 周珏抱起周叙,“怎么了?突然想来找我?” 周叙眼尾微红,擦了擦眼睛:“莫侍卫说你要给我找娘亲了,爹爹一直不来看我,我怕爹爹不要叙儿了。” 周叙抬手擦了擦周叙的眼泪,笑道:“他胡说八道呢。” 这时一旁的周泓月解释道:“莫循说你带走了一个女子。” 意思是莫循并没有说周叙给他找娘,是周叙自己说的。 周泓月看着周珏衣袍下沾染的点点猩红,“小九,那女子呢?什么事让你审问了她这么久?” 周珏挑眉笑道:“已经快死了,他啊,嘴硬得很。” 周泓月闻言眼中露出赞许的眼光,这才有皇家子弟风范,这女子辱骂威胁了周珏,若是周珏还对她心慈手软他就打算亲自教一下这个弟弟了。 “你做得对,皇家威严岂容他人践踏,蔑视皇族,就该诛九族!” 周珏闻言倒也不反驳,他不是封建王朝长大的,但是辱他杀他的人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皇兄说得极是。” 周泓月拍了拍周珏的肩:“那女子什么来路,审问清楚了吗?” 那夜的事动静大,目击者不少,周 泓月自然知道了。 “皇兄要去看看吗?” 周泓月含笑点头:“正有此意。” 周珏喊来侍女把周叙带走,他朝远处屋檐处瞧了一眼,是白珩。 周叙仅仅和周珏待一会儿便要被带走,他不肯,死死的抱着周珏:“爹爹,叙儿也想跟着你和皇叔一起去看看。” 周珏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听话,小孩子不能看。” 周叙最终还是不甘的被侍女带走,周珏带着周泓月再次进入地牢。 地牢昏暗,仅仅只有几盏烛火照亮里面,只见那牢房中泛着青色光芒的火焰化作条条铁链将人困住。 少年原本的红衣上尽干涸凝固的血。 周泓月冷冷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单九意,“不是说你带走的是女子?” 第90章 一个也不能放过 少年听见陌生的声音在地牢响起,他缓缓抬起了头。 只是此刻他的眼睛被雪沫模糊,根本看不清来人,只能看见一个隐约模糊的人影。 来人身量很高,步伐稳健,身上带煞。 周泓月垂眸看向红衣少年,只见这少年面色惨白,嘴角带血,一双眼睛瞧不见,但是他依然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两人。 周珏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柔和了几分,配上那双极其清澈透亮的眸子衬得他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但偏偏是这人折磨了他一天一夜。 简直宛若地狱修罗。 单九意的手指此刻以一种诡异的幅度扭曲着,他的十根被折去了九根,左臂被卸,右腿膝盖碎裂..... 只听那少年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味,“这人是外界来的。” 周珏一句话让周泓月面色微变,紫色的眸子微沉:“外界?何为外界?” 隐山界不止大周一个国家,其他零散小国,和一些部落,族群都存在。 但周泓月下意识觉得周珏口中的外界不是不是他所了解的外界。 周泓月面色带着几分凝重,望着周珏问道:“小九这是何意?” “皇兄可有听说过修士?或者仙?” 见周泓月面露疑惑,周珏解释道:“在隐山界外还有其他的世界,相对于我们这里来说,他们那里的人可以修行,类似于我们习武,但是他们的修行没有上限。” 周泓月的自谋泛着幽光:“小九的意思是他们修行可以成仙?” 周珏笑笑:“成仙或许不太实在,但我们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宗师境,武圣都不曾见着一个,而他们修炼到极致便可飞升。” 周泓月看着单九意那恶狠狠的眼神眼眸微眯:“把此人杀了吧,他这副模样若是侥幸逃走恐怕会想尽办法的杀你。” “正有此意,只不过他身上 还有点我想要的东西。” 周珏看着单九意,这单九意之前的符咒和软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 他猜此人应该是和他一样有一个空间,只是这空间不知在哪儿。 甚至于他都把这人身上搜遍了也没有找到。 单九意垂下脑袋,凌乱的乌发挡住了他的神情,他嘴角微勾,紧紧咬牙此人实在是太贪心了。 也正是因为他贪心,所以现在都还未对他下死手。 还好他的空间戒是可以隐藏的,若是被这厮找到恐怕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周珏听见周泓月的话,心中微沉,他何尝不知道周泓月的话有道理? 人自然是要杀的,但东西…… 经过一番思考后,周珏做出了选择。 .还是把人杀了稳妥。 此人还有同伙,拖得越久越不稳妥,等他死了再搜一遍好了。 周珏点头:“皇兄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话落,火蛇顿时从手腕顺着朝上缠绕在单九意的身上,单九意发出痛苦的哀嚎,单九意虽虚弱但是也不可能毫无反抗。 他猛地站起来,试图朝着周珏扑去,火蛇却一把将他拉至地上。 红色法衣尚且短暂的替单九意阻挡了一会儿,但是渐渐的这单家花重金买的法衣也扛不住这烈火的焚烧。 就在单九意快要被青焰烧死的时候,一阵凉风袭来,按理说这地牢本是不通风的,周珏和周泓月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只见原本被焚烧的单九意身上的青焰在这股凉风下尽数熄灭。 单九意卷缩着身子伏在沾着黑褐色血迹的青石板地上,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浸入石缝,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呼出一口气,得救了。 而原本只有三人的地牢此刻却凭空多出来一人。 只见单九意的的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名白发青年,青年一双眼睛如寒潭映月,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单九意。 “知错了吗?” 青年语气清冷疏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慈悲与冷寂。 地上的单九意艰难的睁开眼,他的视线已经被灼烧得彻底看不见了,但是他凭借声音语气便能知晓面前的人是谁。 他眨去睫毛上的血沫,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喉中一片腥甜,自己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扶明见状,手中出现一颗丹药,丹药朝着单九意而去,单九意张嘴吞下,他知道这是疗伤的药。 片刻后,单九意身上的伤口悉数愈合,但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狼狈极了。 他对着扶明行礼:“学生见过扶先生。” 扶明只是微微颔首,随后目光便落到了周珏身上。 那似万年寒潭的眸子看得周珏有些不自在,国师他自然是人认得的,此人在大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皇帝极其信任他。 之前自己还无意间听见他和皇帝说话。 周泓月上前一步,挡住国师打量周珏的目光,防备国师对周珏出手。 国师此人不简单,而且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周珏也暗叹,早知道昨夜就该动手了。 不该贪。 单九意竟然和国师认得! 周珏知道周泓月挡在他面前是有意护他,但此事与周泓月关系不大。 若是国师当真发难,不仅救不了他,还会连累周泓月。 周珏上前行礼:“国师大人,你这是?” 扶明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长高了,气质也变了,许久不见胆子也变大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御花园,当时这小孩还胆小得很,畏畏缩缩的。 如今却是面不改色的杀人放火,刚刚他看了眼单九意身上的伤势,很严重。 若是他没有及时赶来,那么这单九今日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是我的学生,或许和两位之间有些误会,这一遭也叫他吃了些苦头,我来是带他走的。” 国师的话不紧不慢的,周珏不想和国师对上,国师这人邪门得很,周泓月且不说,就是周翎对国师都有些怕。 他脸上扬起笑容:“原来是国师大人的学生,今夜他突然出现在城外,指使百姓在城墙下挖坑,后来又残忍杀害百姓。” 周珏面色沉了沉:“并且他还大放厥词要杀我,骂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他无缘无故残杀百姓我就不得不管了。” “既然他是国师大人的学生,想必他残杀百姓是有什么苦衷吧......既然国师大人亲自来了一趟我也不能扣着人不放。” 扶明看着面前伶牙俐齿的少年,好一张厉害的嘴。 他明明对单九意不知道用了多少刑罚,如今却说一切是为了百姓,将自己的行为说的深明大义。 单九意是他的学生,他自然知道单九意是个什么脾性,单九意好日子过惯了,仗着身后背景强大,在夷灵大陆都没吃过什么亏。 他恐怕以为此界全是软柿子任他拿捏,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差点把命丢了。 “九皇子为国为民,是好事。” 话落,单九意和国师一同消失在了地牢。 刚才还略显拥挤的地牢便只有周泓月和周珏两人。 周珏脸上的笑意收敛,眉头微微蹙起。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日后必有大患。 国师的学生? 恐怕国师也不是此界中人吧。 周珏思考之际,肩上突然搭上一只大手,“小九,离国师远点,此人邪门得很,父皇对其十分看重,我们任何一个皇子惹上了国师父皇都不会留我们。” 周泓月的话让周珏微微蹙眉:“皇兄以前和他起过冲突?” 周泓月点点头:“嗯,不过那时候我年纪要小些,少年气盛,父皇那次险些叫人打死我,只因为我冲撞了国师。” 周珏点点头,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可是我打了他的学生哎,还差点把他的学生弄死了,父皇不会直接把我杀了吧。” 周泓月闻言面色也沉了沉:“若是早些杀了他还好,如今人已经被国师带走,恐怕以后得麻烦不会少。” 周泓月说的话周珏如何不知? 看来以后他要改掉贪心这个毛病,“那我不回上京了,我还不信我在北境也能被他打死。” 周泓月闻言无奈笑笑,周珏还是有些小孩心性,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好啊,那大皇兄陪你在北境可好?” 周珏歪头看着周泓月:“大皇兄不想回上京吗?” “啧,缓几天吧,毕竟现在出了这事儿,暂且先看看皇宫那边会怎样我们再想对策。” 周泓月低头看着周珏认真道:“小九,记得,心慈手软只会害了自己。” “你和他如今已经是死敌了,日后他必定会对你动手,下次不要手软了。” 周珏闻言乖巧的点点头,虽然他并不是手软...... 扶明带着单九意直接回了上京,两道流光落在院儿中,而其他人早就在院儿里等候多时了。 上官茶儿看着面色苍白的单九意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哟,某人不是不和我们在一起吗?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受欺负了?” 单九意冷冷的瞥了上官茶儿一眼,“舌头不要就拔了。” 单九意一双眼睛中充满着恨意,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周珏,本就心情烦躁,这上官茶儿还来嘲讽他。 上官茶儿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是么?你有这个本事你就来啊,本小姐倒是要看咱们谁先拔了谁的舌头!” 两人见面就剑拔弩张,扶明微微蹙眉:“行了,别吵了,此界邪祟遍地,你们别到处乱跑,邪祟附身后只有一死,你们可明白?” 上官茶儿闻言小脸一白,“邪祟?夷灵大陆都没有这种东西,为什么这个凡界会有邪祟? “修士面对邪祟尚且需要小心谨慎,此界全是凡人,他们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单九意闻言冷笑一声:“哼,此界根本不是普通的凡界。” 说完,单九意看向国师:“扶先生,你还是把此界真相告诉我们吧,我如今倒是差点丢了一条命卖了个教训。” 他冷眼瞥了上官茶儿一眼:“但是有的人就不一定了。” 扶明侧眸看向单九意,声线清冷如霜:“此界有自己的一套天地轮序法则,上古时,隐山界是一片墓地。” 墓地二字一出,众人皆有些震惊的看着扶明,扶明接着道:“这里以前尽是死气,无论是人还是植物都不能在此处生存。“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开始有了第一缕生息渗入,有人了,那么便知带来贪嗔痴皆有,恰巧在这片死地洒下罂粟的种子。” “这些邪祟谁也不知它身前是何大能、还是妖孽、魔修……所以你们最好待在国师府,你们从外界来,修为也被压制,是最好的附身人选。” 扶明话落,上官茶儿问道:“那单九意此次是单独行动后遇见邪祟了吗?” 单九意闻言抿唇,他自然不愿说自己被一个少年差点折辱而死! 扶明看了眼自己这个学生,少女虽生得明眸皓齿,但性子却有些恶劣。 扶明没有回答,毕竟单九意是个极好面子的人。 他只是看着单九意提醒道:“别去招惹他,至少在此界不可。” 单九意点点头,算是应下,只是他垂眸的瞬间眼中划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不可在此界招惹他,此界难不成还没有能治周珏的人了? 他不信。 沈离看着面色苍白的单九意陷入沉思,他们一行人中单九意的实力不算弱,但是却这般狼狈。 若是扶先生没有去寻他,恐怕单九意会死在那儿。 小少年眉头蹙起,看来此界不仅仅有邪祟,此界的人也很危险。 修真界固然危险重重,但是凭借着他们的背景很少有人会招惹他们。 但是此界不同,此界的人可不会管他们背后有什么势力,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小心的为好。 夷灵大陆的修行之人一向看不起凡人,他们这一行人更甚,恐怕单九意就是在这上面吃了亏,一时不慎差点丢了命。 众人各有所思,上官茶儿心中却升起一股好奇,她实在是想知道那把单九意打得半死的人是哪位勇士。 …… 周珏的在北境的所作所为尽管有裴应雪和周泓月给他遮掩,但是皇帝还是知道了。 皇帝下令让周泓月立马带着周珏回京。 周珏看着手中皇帝的亲笔信挑眉,眼中划过一抹嘲讽。 身旁的周泓月手指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屋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桌案上紫金香炉中青烟袅袅。 第91章 意外之喜 周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都过了三个月了,我还以为没什么事儿了,没想到在这等着我呢。” “小九觉得父皇让我们回去和上次那件事有关?” 周珏点点头:“肯定有关系,那人一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三个月时间够他琢磨如何治我了。” 周珏坐到周泓月身边,耷拉着一张小脸靠在周泓月肩上,可怜巴巴的说:“怎么办?皇兄要带我回去吗?父皇肯定会打死我的。” 周泓月闻言面色也有沉重,皇帝何止是打周珏,他也会挨打。 他接过周珏手中的信,眸色一沉,手中的信纸顿时化作齑粉。 周珏眸子微微瞪大:“皇兄把信毁了!” 这可是皇帝亲笔,毁了这信可是大不敬啊。 周泓月颔首,“我觉得小九说得对,我们远在北境,父皇拿我们没办法,暂且先在北境待着,等他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周泓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那双紫眸中的寒意却不达眼底。 皇帝精心为周檀谋划,拿他们几个做周檀的踏脚石,这几个月他曾多次派人刺杀周檀,这周檀倒是有些本事,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皇帝既然不把他们当做儿子看,那么也别怪他不念父子情了。 周珏闻言眨了眨眼,等皇帝气消? 皇帝这个人记性好着呢,但周泓月的话也正应了周珏下怀,他也不打算回去,只因北境实在是个好地方。 抛开燕山时而出现的邪祟可以给他提供名望值不说,燕山内甚至有许多可以炼丹的药材,甚至还有灵气,只是很淡。 要知道他最开始入燕山去寻石灵时,燕山还是在一片浓雾笼罩。 周珏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去了几次也未曾发现端倪。 “九殿下!”莫循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九殿下,西山镇出现邪祟!” 周珏在北境的名声极好,因为他为百姓斩杀邪祟,尤其是自三月前的活尸事件后,邪祟更是泛滥。 周泓月听闻莫循的话蹙了蹙眉:“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莫循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这不是有点着急嘛。” 来活儿了,周珏起身便打算走,周泓月却叫住他:“小九,凡事量力而行,邪祟太强你就跑,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了自己。” 周珏朝着周泓月灿然一笑:“我知道啦。” 周泓月未再多言,看着周珏和莫循离开的背影,他端起茶杯将白玉杯中的温热茶水一饮而尽。 这是周珏给他倒的茶,他一时间不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现在的周珏很强,而且并非武境。 以前的小九总是很胆小,病弱。 方士断言小九活不过十八岁,他虽不信这些方士所言,但是之前小九的身体他是知道的。 确实活不过十八。 只不过是中毒,他后来查了查,周珏中毒的事和皇帝有关,或许柔妃也脱不了关系。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不一样了,小九褪去那具病体,如今每日看着他都是笑意盈盈的,鲜活的,现在的小九必定会长命百岁的。 只是…….皇帝那儿实在是麻烦…… 真是祸害遗千年。 周珏带着莫循和石灵一起朝着西山镇出发,石灵站在周珏肩头,“主人,今儿个是个什么邪祟?” 周珏摇摇头:“不知道,先去看看。” 莫循美其名曰跟着周珏保护他,实则周珏根本就不需要他保护,周珏知道莫循对除邪祟很感兴趣也就带着他。 其实相处下来才知,书中所言皆是一面之词。 这里面每个人都是鲜活的,像书中木讷的莫循,其实是个话痨,而且脑子挺好使的。 “殿下,前面还有四里便是西山镇了,这天儿都快要黑了,我们加快点速度?” 周珏点点头轻扯缰绳,青色衣袍扬起,骏马飞驰,扬起一片尘土。 马蹄声惊起路边栖息在树梢上的飞鸟,飞鸟受惊,扑棱棱的掠过青灰色的山峦。 “主人,其实臭老虎也想和你一起的。” 周珏闻言挑眉,石灵和周叙不对付,所以便只能叫白珩看着周叙。 如今到处都不太平,周叙一个小孩而他也不可能寸步不离的带着,毕竟跟着他到处跑更危险。 “嗯,辛苦它了。” “不辛苦,它一只老虎又不用给小屁孩儿端茶递水,它辛苦什么,它就是闲得慌而已。” 石灵站在周珏肩上,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周珏偶尔应一下,眼神看向前方。 暮色漫过青石街道时,周珏已到西山镇。 西山镇的街上行人不多 ,暮色起时,街道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像是有人撒了把碎金子在黛青色的夜幕上。 酒馆檐角悬挂的酒旗都被染得暖融融的,看着倒是不像有邪祟的地界。 忽然整个镇子响起一阵呼喊声。 “关门关门!!” 街上原本稀稀落落的人群在话语落下时立马拔腿开跑。 街边的酒馆小二连忙准备关门,莫循快速上前抵住门,不让他关。 小二面色一凝,怒骂道:“什么人啊你!现在还在外面,你想死不要连累别人,快点走开,不然……不然我就拿扫把打你!” 莫循可是武者,店小二这点力气在他眼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一把把门推开。 正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的掌柜见状,横眉 一竖,抬手指着门口的莫循就骂:“你们是何人!不要命了也别在我店门口杵着!” 莫循一言不发的把门打开,身后的周珏走进酒馆,掌柜的目光在周珏身上打量了几眼随即眼神一亮。 钱老板早些年也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这看人也是有几分独到的眼光,面前这少年一看就不简单,单是这通身的气质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他的态度瞬间变了,脸上堆着笑:“这位公子可是来吃酒的?可惜小店今日关门了,不如公子明日再来?” 钱老板觉得自己态度已经算好,他不想得罪面前的人,但是马上那吃人的怪物就要来了,他还有好多钱,他可不能死! 莫循十分上道的拉开椅子,“殿下请坐。” 店小二正想骂莫循,一时间微微发愣:“殿下?” 掌柜的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殿下,九殿下?” 掌柜的连忙在柜台下翻找,随即他拿出一张画像,而后与周珏比对,这画像到处都有卖,照着雨城的供奉的石像画的。 钱老板看了两眼后,眼中尽是震惊,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竟真的是殿下!” “呜呜呜,殿下啊,您可算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全部死定了!” 瞧着掌柜的就要朝着周珏扑过去,莫循连忙上前挡住他的动作:“放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可冲撞殿下。” 钱老板抬头对上周珏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连忙起身拍了拍灰尘:“殿下有所不知,昨儿个我们镇子也来了几个生人,除了一个小少年,其他人都被邪祟抓走了。” 周珏蹙眉:”你可知这邪祟是何来路?” 钱老板叹气摇头:“不知道,反正只要晚上在外面溜达的人都会被抓走。” “意思是你们待在家里就不会被抓走了?”莫循提问道。 钱老板还是摇头:“这邪祟出现了好几日,镇子上失踪了三十八人,我们关门在家待着也是图个心安,若是邪祟当真破门而入,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石灵闻言偷笑:“哎哟我去,他们这是掩耳盗铃自己骗自己啊!” 钱老板看着周珏的眼睛亮亮的,“不过如今殿下来了,想必那邪祟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周珏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老人对自己一副崇拜的模样,一股异样划过心头,这些百姓未免太过信任他了。 其实他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单纯的收集名望值罢了。 周珏垂眸思考,系统要他杀邪祟获得名望值,如今看来杀邪祟的得来的所谓名望便是百姓的崇敬吧。 究其原因,系统的目的是争夺气运。 与他之前猜想的一样,周檀确实是主角模版,龙气缠身,系统的要他称帝其实就是要他夺周檀的气运。 啧,没想到如今自己都已经从炮灰晋升为反派了。 周珏点点头:“你说的被抓走的生人是何意思?” “哦,那几个人似乎是出来寻人的,之前卖豆腐的瞧见他们年纪颇小还劝过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但是年轻人心气儿高,这不,昨夜便失踪了。” 莫循问道:“你怎知他们是失踪不是离开了这镇子?” 小二这时开口道:“因为我看见了!当时我就在二楼,他们一共六人,我是偷偷看见的,当时一阵黑雾突然就把整条街都罩住了,等黑雾散去,那六人便只剩三人。” 店小二摸摸头:“当时已经是晚上了,我也不敢出去,后来那三人便跟着追去了,所以说那群人都失踪了。” 周珏挑眉:“六人?这六人是武者吗?” 钱老板和小二皆摇摇头:“不知道。” 周珏点头:“无碍,今夜便知晓了。” 六个生人,如今大周境内人人对邪祟之事避之不及,即便是武者也不会在知晓有邪祟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这六人倒是不怕死。 夜风徐徐,如今已是夏季,即便是夜晚空气中也散发着一股燥热,周珏站在二楼窗边静静等待。 莫循这是趴在一边的桌上呼呼大睡。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石灵站在窗檐边儿探个脑袋看着外面的青石长街。 “怎么还不来?我的拳头已经按耐不住要捶死它了。” 周珏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手中的茶杯轻放在桌上,随即他道:“来了。” 街道两旁的灯笼剧烈摇晃,不过片刻,街道两旁的灯笼尽数熄灭,整个西山镇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月色被乌云遮掩,一片黑暗中浓密的黑雾朝着西山镇而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黑雾比之之前要大三倍不止。 几乎是将整个西山镇笼罩在黑雾之中。 宁静的夜晚被人们的惨叫打破,周珏飞身从窗户跳出,稳稳的落到地上。 他刚一露面,一团黑雾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却又在靠近他的时候忌惮的飞远。 周珏嘴角微勾,看来是邪祟无疑了。 手中青玉剑一现,随即他朝着浓雾而去。 只是这浓雾似乎没有实体,只要是一团雾气。 但是这雾气在接近人的时候人就会迅速死亡,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而后整个人便会面色惨白,宛如一枝枯死的花逝去。 人们惊慌逃窜,此刻也顾不得是否开门关门了,因为黑雾无处不在。 周珏站在屋顶上看着一镇的乱象,他抬手掐诀,一阵金光浮现,金色光芒瞬间化作无数星光涌向奔走逃窜的人群。 星光没入人们的额间,消失不见,黑雾在靠近人群的瞬间忌惮的消散。 人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异变,随即他们抬头便看见悬于空中,浑身散发淡淡金光的少年。 钱老板跌坐在青石板路上,此刻发冠歪斜,形容狼狈,但是他在看见空中的少年时,直接跪下,眼中的惊慌绝望顿时一扫而空。 他端正身子跪在青石板路上高喊:“九殿下!” 他颤巍巍地叩首,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多谢九殿下救了我们!” 只见空中少年衣袂翩飞,金光围绕。 黑雾见无法在伤到人,竟是化作一条巨大的蜈蚣跑了。 周珏立马化作一道流光跟上。 这黑雾蜈蚣直直朝着燕山而去,周珏见状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看来今天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黑雾蜈蚣在进入燕山后便直直朝着一处山洞而去。 周珏落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上,静静观察着那山洞。 石灵子周珏肩头现身,“主人,我去打探一番。” 周珏闻言点点头:“好,小心一点。” “人家知道啦,主任不必太过担心啦~” 说罢,石灵便消失在了周珏肩上。 此刻的山洞中黑雾蜈蚣现出了原形,它的原形也是一只巨大的蜈蚣。 上官茶儿跌坐在地上,看见面前离自己极近的蜈蚣大骂:“滚开!” 蜈蚣摇摆了一下身子,死死的盯着面前几人,它要在几人之中挑选一个作为它的寄体。 面前这几人都很适合,只是他一时还未选好用哪个。 看来得快些做出选择,今日在镇上遇见的那名少年不简单。 等自己挑选了寄体之后便把这些人送给其他同伴,这些人身上有外界气息,或许它们可以借助这几具身体逃脱这方世界也说不定。 第92章 暂且留一命 黑雾蜈蚣泛着冷意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游走,最后如黏腻的蛛丝一般缠上沈离。 幽幽的目光盯着沈离,直教沈离后颈发凉脊骨间腾起细密的颤栗。 上官茶儿猛地转头,银牙几乎咬碎,厉声叱骂:“该死的单九意,如今他倒是跑掉了,我们却要死了!” 上官茶儿原本也是听扶明的话准备好好在上京待着的。 起初遇上邪祟的时候她也有些害怕,后来杀了几次邪祟,她惊觉所谓的邪祟并非不可战胜,毕竟连此界的凡人武者可以对付邪祟。 这些凡人也不过是习得些此界的凡俗武功罢了。 这时候单九意说他知道东方凌月的墓在哪,叫他们一起去寻,此界已经发生异变,上京外的一座山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灵气。 众所周知,灵气初诞之地,必然藏着逆天机缘。 机遇与危险本就如影随形,修士与天争命,若总畏缩在安全之地,又如何能窥见长生秘境? 单九意的话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众人初来此界歇下的心思。 于是他们在单九意的怂恿下来了北境。 当然,扶先生是知晓此事的。 同样的,上官茶儿也知扶先生是见他们这副对机遇痴迷的模样是不想管他们了。 毕竟,扶先生不过是学宫以天价聘来教习学生的,既非传道授业的师尊,也非血脉相连的长辈。 他们执意想走,扶先生也不会强行将他们拘在上京。 上官茶儿离开前去见扶明,连门都没进去。 面前的蜈蚣与他们之前见过的邪祟都不一样,这只蜈蚣很强大,强大到令她看一眼都觉得颤栗。 它的头颅高高昂起,两颗血色复眼足有磨盘大小,瞳孔里翻涌着浓稠的黑雾,仿佛深渊漩涡般要将人的魂魄吸入其中。 最重要的是刚刚它就死死的盯着上官茶儿,这叫她如何不怕? 蜈蚣此刻是盯着沈离得,上官茶儿可以清楚的看见蜈蚣的口器开合间,锋利的毒牙滴落着青紫色的毒液,毒液触及地面便腾起阵阵毒烟。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周身萦绕着浓重的煞气,那煞气如实质般凝成黑色雾霭,每一丝都裹挟着刻骨的杀意,压得人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上官茶儿怒骂单九意的瞬间,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四肢瞬间被恐惧浸透,被这只蜈蚣的目光锁定的刹那,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石灵此刻在暗处看着,这里只有四个人,而那只蜈蚣…… 下一刻蜈蚣突然朝着石灵所待的位置冲去,石灵大惊,山洞昏暗,这蜈蚣未免太过警觉,它这般小心竟然也被察觉了。 石灵连忙隐入石壁,悄悄遁走。 石灵刚刚离开,它之前所待的位置便被数百条钢铁般的步足打击,溅起的碎石在山洞内岩壁上撞出星星点点的火星。 昏暗的洞道里,蛛网密布的钟乳石在剧烈震颤中不断滴落浑浊的水滴,岩壁上生长的苔藓被激荡的气浪掀飞,露出底下斑驳的血痕,像是之前丧命者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 一些碎石打到上官茶儿和沈离身上,沈离的额头被打出一个伤口,鲜血顺着眼角流下。 上官茶儿倒是速度极快的护住了脸,只是碎石还是打在了身体的其他地方。 李季和柳崇元此刻依旧陷入昏迷之中,其中李季之前为护上官茶儿伤得最严重,此刻血肉模糊,已不知生死。 柳崇元和李季是他们四人中最厉害的两个,也是伤得最重的两个。 石灵回到周珏肩上,一脸后怕的拍了拍心口:“吓死了,那玩意儿不好对付,主人你可得小心,我藏的那么好都被它给发现了。” “嗯,里面什么情况?” 石灵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四个活人,山洞里还有不少带血的衣服,那些人应该被蜈蚣吃了,连骨头都没剩下,剩下的四个不像武者,一个女的,一个小孩儿,两个男的,其中一个男的好像快死了。” 蜈蚣一向谨慎,意识到有人来了,它顿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面前这几人的血肉都含有很强的能量,只有吃饱了才能与敌人一战的能力,看来其他几个也不能给它的朋友了。 还是自己吃了吧。 它一口将不知生死的李季一口吞下。 上官茶儿见状面色惨白,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在下巴汇聚成晶莹的水珠,滴落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看着蜈蚣口器处流出的点点血迹,她的嘴唇剧烈颤抖,试图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惧,将她彻底淹没。 下一刻,蜈蚣便朝着柳崇元而去,柳崇元只觉得一股腥风裹着腐臭扑面而来,生死之际他睁开了眼。 柳崇元拖着沉重的身子迅速做出反应,朝着远处掠去,他身上的素白道袍早已浸透暗红血渍,布料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蜈蚣见到嘴边的猎物跑掉了,怒吼一声,一时间整个山洞都开始震颤。 “跑!” 柳崇元往日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被凌乱的乌发半掩,几缕发丝黏着血污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更衬得他眉眼间透着脆弱与倔强。 他让上官茶儿和沈离跑,但是又如何跑得了? 黑雾瞬间封锁住出口,遮住了这黑暗洞口的唯一进光处。 蜈蚣迅速调转方向朝着柳崇元而去,蜈蚣锋利的毒牙近在咫尺,腥热的气息几乎喷溅到柳崇元的脖颈。 死亡之气包裹着柳崇元全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破空而来! 长剑裹挟着凌厉的杀意,蜈蚣几乎一下便做出反应,但是它的前足还是被长剑砍下两根,毒血滴落到地上,发出呲呲声响。 异变突起,只见一少年字黑雾中走来,黑雾似乎十分忌惮少年,自动为少年让出一条路来。 周珏看着面前的蜈蚣眉心微蹙,“圣级?” 下一刻他面色沉了沉,抬手掐诀,青玉剑浑身金光大盛,死死的追着蜈蚣砍。 蜈蚣在看见周珏的一刹那便心生忌惮,于是它迅速钻入坚硬的石壁开始逃窜,燕山可是它的地盘,只要它速度够快,这人就休想杀它! 蜈蚣很聪明,从初次见到周珏的时候它便察觉到这少年有些古怪,他身上有一种气息,既吸引它又让它感到忌惮。 还好它自小便有自制力,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于是蜈蚣果断跑路。 只见它身子越来越小,钻入石壁缝隙中消失不见。 石灵大骂:“你有本事对我出手,也对我主人出手啊!你跑什么跑?” 山洞内的三人一时间都沉默了,山洞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石灵衣服气鼓鼓的模样,它站在周珏肩头,仰着下巴,扫了山洞内的几人一眼:“尔等听清楚了,我的主人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正所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 周珏听着石灵的话,蹙眉打断了它:“好了,闭嘴。” 柳崇元一瘸一拐的上前,他此刻非常狼狈,但是说话间却不紧不慢:“多谢小公子救了我们。” 周珏伸手扶了柳崇元一把,接触的瞬间,识海中的系统告诉他,此人有外界气息。 周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此地无人,这么久了国师也没有来救他们,说不定自己可在这里下手? 这几人应该是单九意的同伙。 上次叫单九意跑了,这次无意中救了这几人,早知道就等蜈蚣把这三人全部吃了再进来。 周珏有些后悔,不过现在杀也不迟。 上官茶儿和沈离在周珏进入山洞后便一直盯着他,这少年浑身气质干净脱俗,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过刚刚周珏眼中划过的一抹杀意他们也看见了。 上官茶儿喉咙一紧,单单看单九意倒霉时只是幸灾乐祸,觉得而他运气不好,在这凡界也能遇上高手。 如今自己遇上了只能感叹命运无常! 这少年刚刚还在杀邪祟,他甚至还不嫌弃柳崇元身上的血污扶了柳崇元一把。 为何会对他们起杀心? 上官茶儿一想到刚刚逃过一劫,马上又要死,就再也憋不住了。 她呜呜呜的哭着控诉道:“该死的单九意,我就算是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猛然间在上官茶儿口中听见熟悉的名字,周珏眼中划过一抹兴味,看来单九意的话有出入啊! 这少女可是变成鬼都不会放过单九意,怎么到了单九意那儿就变成了他的朋友呢? 周珏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对着柳崇元笑道:“不必多礼,我乃九皇子,灭杀邪祟救百姓是我的职责所在。” 九皇子三个字让上官茶儿和沈离微微一愣,他们作为国师的学生,住在国师府,想要讨好国师的人不知凡数,但是大多苦于没有门路。 后来他们便成了这些人讨好的对象,对这个皇朝也有了基本的认识。 在众人口中九皇子是个自幼体弱的废物,在单九意口中九皇子则是个十分恶毒的人。 而现在她亲眼所见的九皇子看起来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但是眼底划过的那抹杀意也不是她看错了,是实实在在的。 这少年对他们是产生过杀意的。 总之,九皇子不是个简单人物。 柳崇元当时或许是伤势太重,没有注意到。 上官茶儿微微垂眸,现在还不知道这少年到到底要做什么,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周珏却是缓步走向上官茶儿,“这位姑娘口中的单九意是你朋友?” “公子认得单九意?” 周珏微微颔首,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敌人。” 上官茶儿瞬间了然,这少年莫不是以为他们三人是单九意的朋友所以要杀他们? 可是他又没见过他们,如何确定他们和单九意有关系? 不管怎么说,因为单九意,让她两次陷入险境,就连从小保护她的李季都被那蜈蚣吃了。 上官茶儿垂眸思索了一阵,忽然她抬头问道:“三月前单九意带着一身重伤的回来,可是……” 周珏知道上官茶儿在问什么,他点头颔首:“是我伤的,他在北境乱杀百姓,死有余辜。” 上官茶儿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原来单九意的那一身伤是被面前的少年打的,只能说……打得好! 对于修士而言,凡人的命确实贱,单九意又一向张狂,就是可惜被扶先生给救了。 这一次他们出来若是再遇危险,扶先生肯定不会再赶来救他们了。 都怪他们太贪心了。 北境的邪祟不是上京的可以比的。 “你们出去吧,直接去吉州城,那里比较安全,我还需要去灭杀邪祟,就不能送你们了。” 柳崇元强撑身子,拱手道:“好,小公子一路注意安全。” 周珏微微颔首,转身追寻蜈蚣而去。 而此刻的燕山支脉深处,黑衣少年嘴里含着一根狗尾巴草,手上一只指头长的蜈蚣慌慌张张的给周檀抱怨着:“那小子对邪祟有着天生的克制,尊上,小的实在是不是他的对手啊。” 周檀自然知道蜈蚣说的是谁,少年眉头蹙起,把口中的狗尾巴草吐了,叱骂道:“没用的东西。” 随即一把将蜈蚣甩开,蜈蚣落到寒潭中,又自己爬上了岸,朝着周檀靠去。 话落,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追上来了吗?” 蜈蚣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一路留了痕迹,想必他会找到这儿来。” 山风掀起周檀的乌发,他坐在寒潭边,根根青丝被寒潭水雾沾湿,此地是镇压了他不知多少年月的地方。 曾经是禁锢他漫长岁月的牢笼,如今也是他眼中对付周珏最完美的工具。 锁龙阵,能锁住他,必然也能对付周珏那个怪胎。 周珏的身上有灵龙血脉,而且十分浓厚。 想到周珏,周檀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哼,只要把周珏这个绊脚石锁在这寒潭,锁龙阵便会一点一点抽干他的力量。 “呵呵,灵龙血脉又如何,瑞兽又如何?”他仰头望着天空,仿佛已经看见计划成功后那令人畅快的画面。 日后他将吃了这整界的血食! 等他有能力打破界门后,那时候周珏应该也被锁龙阵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届时他定要把他剥皮抽筋,慢慢的折磨他,然后再吃了他! 寒潭水波翻涌,雾气缭绕,似也被他的恨意感染,泛起阵阵不祥的涟漪。 周珏站在山顶断崖垂眸看向一脸傻笑的周檀,这周檀又在发什么癫? 第93章 至理名言 周珏静静的看着周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周檀今日这么高兴,莫不是是想到什么办法对付自己了? 周檀尚且沉浸在自己算计周珏成功,把周珏狠狠踩在脚下的美梦中,这时肩头却陡然搭上了一只手。 靠近周檀的蜈蚣朝周檀身后看了一眼,随后尾巴一甩,以最快的速度钻入泥土之中,不见了踪影。 周檀蹙眉,随后回头看去,便对上少年一双含笑的眼。 “表弟在这里傻笑什么呢?” 周檀眸子微微瞪大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周珏一把推入寒潭之中,只听“噗通”一声,周檀便坠入寒潭水中。 他本穿着一袭张扬的黑金长袍,此刻落入水中,衣裳尽湿,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少年的腰线。 即便如今是夏日,但是这寒潭水依旧冷的刺骨。 周檀在寒潭中挣扎,呛了几口潭水,随即扑腾着刚想上岸,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周檀抬眼看向钳制着自己脖颈的那双手,皮肤瓷白,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还带着淡淡的异香。 他鬼使神差的靠近,“啪!” 周珏见状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周檀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少年的声音冷的像寒冰:“还没死心想咬我,你找死?” 那双漂亮的的手从他的脖子转移到了他的下巴,周珏蹲下身,钳制着周檀的下巴,居高临下,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你打不过我,不如听话点?嗯?” 周檀整个身子还泡在寒潭水中,他最厌恶这寒潭水了,这里承载了他不知多少噩梦。 单单是泡在水里他便觉难以呼吸,一种窒息的恐慌涌上心头。 偏生今日周珏难得温柔,他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此刻他只想从寒潭水中出来。 可惜了,周珏不是好人,他纯属逗弄周檀的。 谁叫周檀三番几次陷害他,虽然都没得逞,但是也叫周珏厌烦。 周珏知道操控周檀的是那条乌梢蛇,脑瓜子不太聪明,和石灵有的一拼。 不聪明,但很坏。 焉儿坏。 巧了,他周珏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俩也算是碰上了。 周檀点点头,周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抓住少年的头发将人再次按入水中。 寒潭水冰冷刺骨,周檀口中呛了水,仿佛又回到了他被镇压在下面的时候。 少年乌发在水中散开,头上的玉冠在他的挣扎中沉入水底。 周珏见对方唇色发白,一把将人提出水面,周檀紧紧闭着眼,周珏看着对方垂落的睫毛上凝着的水珠,脸上带着一抹淡笑。 这笑容似冬日的薄冰,即使艳阳照着也泛着几分冷意。 他温柔的用另一只手替对方擦去脸上的水珠,只是他竟发现这不是水珠,是眼泪? 周珏的手停留在对方苍白的脸上,周檀哭了? 或者说是那条乌梢蛇哭了? 周珏一时间有些怔然,对方却攀着这抹温热抓上了他的手,周珏将手从周檀手中抽出,随即抓着对方衣襟一把将人拽上岸。 周檀却趁机死死抓住周珏的手,那冷得发白的嘴唇不知在喃喃着些什么。 周珏微微低下头去,对方却顺势靠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 周珏看着浑身湿透的周檀,一时间他竟有些迷茫,难得看不懂这周檀在搞什么鬼? 周珏强行将怀中人扯出来,对方似乎是因为寒冷和恐惧,发白的嘴唇打着颤。 他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伸手就拍在周檀脸上:“别装了。” 对方没有反应,他蹙眉道:“今日怎的还装起柔弱来了?之前捅你几剑也不见得你变成这个模样。” 周珏轻叹一声:“啧,早知道把你扔水里就老实了,我又何必跟你打那几架?” 周珏没有管周檀,但是也没离开,他在寒潭便生了堆火,周檀昏迷了,此刻他就靠在周珏身边,手里还死死攥着周珏的衣袖。 周檀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冷月高悬于苍穹,夜风掠过枝桠时,松针簌簌作响。 远处狼嚎声穿透雾霭,拖出长长的颤音,惊起原本打算在枯枝上栖息的鸟雀。 “醒了?” 少年清冽如泉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落在周檀耳朵里却宛若催命鬼差。 刚刚回神的周檀看着自己手中竟还捏着对方的衣角,他顿时松手,宛若周珏是什么豺狼虎豹般跳开。 周珏见状轻笑一声:“现在知道离我远些了,之前不知道是谁抱着我不肯撒手呢。” “你打我!你还把我按到寒潭中想杀我!” 周檀指着周珏控诉道,此刻周檀或许是因为刚醒,眼角还带着几分薄红,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周珏闻言歪了歪头,语气很轻:“你记性不错,所以你要杀我吗?” 周檀闻言眼珠子转转,他当然要杀周珏,只不过得迂回一下,首先他得将周珏丢入阵法之中,然后再变回本体,以它灾祸恶龙的精血启动这不知设了多少年的阵法。 他的一滴精血可珍贵着呢,不过一想到可以把周珏踩在脚下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周珏看着他一副鬼精鬼精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在想办法算计他。 周珏朝着周檀走近,下一秒“噗通”一声,周檀又被扔下了寒潭之中。 周檀刚一入寒潭,寒潭之下便发出无数铁链拉拽的声响。 周檀几乎是闻声色变,他大声呼喊道:“快救我上去!” “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了!” 眼见着铁链距离周檀越来越近,周珏眼中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原来这寒潭之下竟然有阵法。 白天他站在断崖上观察了许久,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想必这就是周檀的计划? 想要借用阵法困住他,然后杀了他。 想到这他冷眼看着下方挣扎的周檀,身负龙气的人会死在这吗? 有些期待呢。 死的是那条乌梢蛇还是周檀,或者两者一起死? 周珏站在岸上,冷冷的看着周檀挣扎。 锁链缠上周檀的脚踝,周檀面上的血色褪尽,这次周珏看得十分清楚,周檀脸上的确实是眼泪。 周檀在害怕这寒潭,恐惧让他不自觉的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你不是想当皇帝吗?我可以帮你!” 周珏冷笑一声:“轮不到你一个邪物与我谈条件。” “我真的可以帮你,而且我不是乌梢蛇,我是上古恶龙,灾祸!” 不得不说,周檀口中的话叫周珏产生了几分兴趣。 青玉剑骤然朝着寒潭的锁链而去,两者相撞火花迸溅,周珏见状眼眸微眯。 这阵法当真厉害得紧,难怪周檀如此害怕。 青玉剑稍稍阻挡了一下铁链,周珏趁机将周檀提了出来。 周檀面朝苍穹背朝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周珏上前踢了踢周檀:“别装死,我有话要问你。” 周檀躺在地上,闻言眼睛瞥向周珏,认命的闭了闭眼,好邪门。 他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凡人,都怪那该死的锁龙镇,几乎是抽干了他全身的力量。 如今竟是一个小小的凡人也敢在他头上蹦跶,不,岂止是蹦跶,简直是站在他头上拉屎! 周檀叹了口气,懒散的回道:“你问吧,我躺着也能听见。” “上古灾祸恶龙?我知道你,但是你为何会这么弱?” 周檀闻言嗤笑一声:“知道我?你别吹牛了,你怎么会见过我?想当年.......” 话语未落,青玉剑便抵上了他的脖子。 周檀强行把道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说道:“你不是看见了吗?寒潭下面有阵法。锁龙阵,天级阵法,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全是这阵法害的。” 周珏自然看出了这阵法不同,天级阵法,传承记忆里便是夷灵大陆也是极其少见的。 剑尖逼近周檀的脖颈一寸:“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否则......我会再次把你扔到寒潭中去。” 周檀咽下一口恶气,把周珏闻问的全部一一解答。 “那你......” “够了,有关本尊的往事,本尊不想提。” 周珏见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下一刻便准备再次把他提起来扔到寒潭之中,却不想对方直接在地上滚了几圈。 “哎呀,我说就是了。” 周檀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愤恨,又带点委屈:“本尊当年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对一个人族情根深种,你说说,这合理吗? 最后还被她算计,原因是她师父,其实是她姘头,想抽我的龙筋做一条鞭子! 后来我幡然醒悟,逃了。” “哈哈哈哈.....”周珏丝毫不掩饰的嘲笑:“没想到堂堂灾祸恶龙还是个痴情种?” “你可别是打不过我,准备笑死我。” 周珏笑得眼中带了几分泪花,随即他问道:“你既然幡然醒悟的逃跑了,怎么会被镇压在此呢?” 说到这周檀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后来她又用苦肉计把我骗回去,我发现不对劲便想与对方鱼死网破,因为杀了太多人,后来被几个人族大能镇压进了这里。” 周珏蹙眉:“同样的当你能上两次,你可真是个人才。” 周檀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好话。 他呛嘴道:“你这么聪明,你也是个人才。” “你且说说是什么苦肉计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跑回去送死?”周珏实在是好奇。 “哎,她说她怀了我的血脉。” 周珏闻言挑眉,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借口。 “后来呢,你儿子去哪了?” 说到这周檀面色一冷:“她骗我的,根本就没有孩子,我和她只是牵过一次手,狡猾的人族也就只会诓骗那时单纯的我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寒潭周围都萦绕着周珏的笑声,说真的他很久没这么笑了。 果然看敌人的笑话才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不准笑!”周檀觉得丢人极了,偏偏这厮还笑得这么大声。 周珏收了笑声:“好了,知道了。” 他面色严肃的对着月亮摇头晃脑念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对于阁下这种大情种在下实在佩服,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周檀面色极冷,他轻笑:“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周珏闻言果真思索了一番:“若是真的喜欢就抢了关起来,要是不喜欢就杀了呗,多简单的事情。” “关起来?”周檀若有所思道:“可是人族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周珏嗤笑一声:“蠢货,你杀我时,我还不想死呢,你怎么三番四次的杀我?” 周檀闻言陷入思考:“可是这不一样的呀。” 周珏没搭理他,转身欲走,周檀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周珏垂眸看着拉住了自己衣袖的手,语气不善:“还想下去洗个澡?” 周檀摇摇头:“不想,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懂了,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帮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周珏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嘴角微勾:“表弟请说。” 这蛇岂止是脑子不好使,简直就是个蠢货。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此界?” 周珏没有否认,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周檀眼睛亮了亮,“你要带上我。” “哦?你想回去复仇,你的仇人恐怕早就死了。” 周檀点点头:“管他死没死,死了我就杀了她的后人,真是越想越气,不杀她我心魔难消。” 周珏闻言凑近了点,他歪头眼中划过一抹狡黠:“那女子到底是有多美啊,听你的描述似乎是人见人爱啊!” 周檀看着面前陡然凑近的脸,思绪微滞:“其实我觉她长得还不如你......” “啪!” 周檀又被打了一巴掌。 周珏转身就走,夜风送来周珏的警告:“下次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扔寒潭中去。” 周珏走了一会儿便御剑离开了。 周檀也紧随其后化作一道黑雾离开。 一路上他在思考,周珏此人或许也不用一直当做对手,顺着他似乎也挺好哄的。 而且周珏说的话他非常认可,喜欢就是要关起来,免得对方在外面沾花惹草。 以后他可记着了,不能再干从前那种蠢事了。 周珏一路上都在想着那寒潭中的阵法,刚刚周檀在他并未表现出感兴趣。 这阵法他想拿到手自然不能叫周檀知晓,他怕对方算计他。 至于蜈蚣邪祟? 那东西跑得太快了,不好抓,他现在有更重要的的事,杀单九意。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自己又送上门来了,可就怪不得他了。 第94章 不老实 月色泠泠,吉州城门口处站着两排身披玄甲的士兵执戟而立。 柳崇源伤得太重,即便是吃了丹药面色也依旧苍白,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样子,沈离站在柳崇元身边扶着他。 守门的士兵目光如鹰的盯着三人,这三人此刻形容狼狈,衣裳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尔等何人!” 士兵将三人拦住,自活尸事件后,邪祟宛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所以入城出城的排查更为仔细,尤其是晚上。 上官茶儿对士兵的态度感到不满,她正欲望开口叱骂,胳膊却柳崇元碰了一下,示意她别说话。 柳崇元看着士兵开口道:“我们三人在西山镇遇见了邪祟,被邪祟抓走,幸得九殿下搭救,这才捡回一命。” 柳崇元话语刚落,士兵便蹙眉招手:“拿下!” 上官茶儿闻言柳眉一竖,拿出一张符咒,士兵解释道:“三位请随我们走一趟,邪祟一般都是直接杀人,尔等这种被邪祟抓走却还活着回来的人需要检查一下,毕竟邪祟附体入城伤人的事已经发生过几次了。” 柳崇元闻言拦下上官茶儿,声音略显虚弱:“好,劳烦。” 三人被士兵带去见了裴应雪,彼时裴应雪正在教周叙下棋。 周叙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的爹爹总是忙的很,今天把他交给裴应雪,明天把他交给周泓月,之前还有个周翎,不过前段日子回上京去了。 徐锴上前在裴应雪耳边耳语了几句,裴应雪放下手中的棋子,对着身侧的侍女吩咐道:“看好叙儿。” 周叙见裴应雪起身,他连忙追问道:“是我爹爹回来了吗?” “不是,最近邪祟太多了,小珏出去了,你乖些,不要乱跑。” 裴应雪留下一句便随着徐锴一起出去了。 周叙幽幽的盯着裴应雪离去的背影,要是他也可以出去就好了。 但是不行。 小小的周叙唉声叹气,白珩在旁边坐着,看着周叙,一双蓝色的瞳孔划过一抹幽光。 它一直跟着周叙,时间长了它便看出了问题,周叙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么小的孩子,却像一直戴着面具一般。 之前石灵跟周叙合不来,它甚至也觉得是石灵脾气大,毕竟石灵以前也爱找它的茬。 后来发现不是。 “白珩,你说怎样才能让爹爹一直留在我身边呢?”周叙突然幽幽开口。 小孩儿生得粉雕玉琢,对着猫儿自言自语,一脸幽怨的模样落在侍女眼中只觉得单纯可爱得紧:“小公子放心,九殿下会回来的。” 周叙抬头,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望向侍女,嫩生生道:“可是我不想要他出门呀。” 尾音微微上扬,脆生生的勾得人心软,侍女觉得自己心都要被这小孩儿萌化了。 白珩闻言则是起身抖了抖毛,这话听得它不太舒服。 先生可是有大学问的人,他心怀天下,以后更是要做皇帝的人,哪里能一直陪着小孩儿? 而且先生的兄弟姐妹那么多,可见做了皇帝就会有很多孩子,周叙这么黏人,以后先生若是有很多孩子,周叙岂不是得气死? 白珩觉得小孩儿还是不能太宠着了,先生就是对周叙太好了。 若是它有小老虎他肯定教会小老虎打猎就把小老虎赶出去自力更生了。 周珏尚且不知他的便宜儿子在念叨他,他本打算回西山镇去找莫循和石灵,却不曾想在山脚遇见个熟人。 周珏蹙眉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和对方打招呼。 谁知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拉拽着他,下一刻他便落了地和对面的少年四目相对。 “哟,有点巧了不是?你怎么还在燕山?” 扶微看着面前的少年万年不变的冷脸竟勾出一抹淡笑:“不巧,我特意来寻你的。” 周珏看着对面的扶微,此刻他们两人离得有些近,刚刚拉拽他的那一股不明力量让他十分忌惮。 他甚至没有一点感觉便被对方带了下来,真是.......恐怖如斯!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上次这扶微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寻我?上次不是说再也不见了吗?”他歪了歪头,“扶兄是有什么事吗?” 扶微垂眸看向凑近的少年,“确实有事,我算到你有一死劫。” 扶微话语一落,周珏立马退开几步拉开距离:“死劫?” 他能有什么死劫,遇上了扶微才让他觉得遇上了死劫。 这人好像缠上了他似的,燕山这么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的。 扶微淡淡颔首:“你最近是不是在觊觎什么东西?” 周珏几乎下意识的便联想到了刚刚遇见的锁龙阵。 “什么觊觎?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无主之物,能者得知。” 扶微见状轻嗤一声:“这燕山能叫你感兴趣的便是那锁龙阵了吧?” 他目光落在周珏脸上,只见周珏微微挑眉,目光微冷:“是又怎么样?你也想要?” 扶微摇摇头:“我不要,我来帮你,你一个人想要取阵,会被阵法绞杀,即便那阵法如今被削弱了许多,但你仍然无法撼动。” 周珏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思量,扶微会这么好心? 这人之前还拿自己当诱饵呢,现在特意跑来帮自己取阵法? 还有他怎么知道有死劫? 周珏看着扶微突然笑得眉眼弯弯:“扶兄为什么要帮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扶微必定是想算计他。 见扶微不说话,周珏凑近盯着扶微的眼睛:“扶兄莫不是觉得上次拿我做诱饵亏欠了我?” “上次已经说了,咱们两不相欠,日后再也不见,这次我就当意外,你别来找我了,我今夜也不想取阵法,再见。” 说罢周珏转身欲走,手腕却突然被冰凉的手拽住。 周珏垂眸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如玉,想砍了。 扶微抓住周珏的力道不算大,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这让周珏眉头蹙起。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夜风卷着周珏身上的极淡的异香扑面而来,勾得人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你们在干嘛!” 人未到,声先至。 周檀气急败坏的想把周珏拉开,但是扶微却不肯放手。 周珏站在中间,看着拉着自己手的两人,这场景,隔着演琼瑶剧呢? 可惜他不是女主,少男眸光一冷,一把甩开两人的手:“够了,找死是吧?” 青玉剑寒光一闪,直直朝着扶微刺去,扶微并不觉得周珏敢对他出手,即便是出手也杀不了他,最多受点小伤,所以他不避不让。 青玉剑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出现一条显眼的血痕,一缕乌发被削落,缓缓落至地上。 第95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周珏其实很想直接把扶微杀了,但这一剑是试探。 他始终怀疑扶微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之前那诡异的红线叫他受制于扶微,当时那种被扶微牵着鼻子走不能反抗的感觉令他从心底感到不安。 这和他今夜御空而行时被扶微拽下来的感觉如出一辙。 若是他无法伤扶微便说明那红线依旧在。 他眼底暗光闪烁,看着扶微脖颈上的红痕,微微挑眉,可以伤到扶微? 看来那红线确实不在了,周珏想到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扶兄怎的不避让,以你的能力不该被我伤到。” 扶微不语,一双微挑的凤眼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盯得周珏有些发毛。 周檀站在周珏身后略微挑衅的看着扶微,周珏虽然对他狠,但是对面前这人更狠,瞧这一剑都见血了。 这两人最好打起来,刚刚自己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有些看不惯两人靠得太近。 周檀十分唾弃刚刚的自己,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心里叫嚣着:打起来!打起来! 哼,最好是两败俱伤! 扶微的目光从周珏脸上移到了周檀身上:“这人是谁?” “我表弟。” 扶微的目光又从周檀脸上移到了周珏身上,随后便拉着周珏便消失在了原地。 周檀嘴巴微微张大,什么情况? 这两人就这么走了? 不过刚刚周珏伤了那人,想必那人是把会走觉带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折磨。 没想到,周珏也有今天。 周檀乐呵呵的走了几步,忽然又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难不成是没有亲眼看见周珏受死?” 肯定是这样的。 ……. 扶微再次将周珏带到了寒潭边。 月色清冷,寒潭水透着额一股幽绿带黑的深色,仿佛要吞噬一切,令人感到畏惧。 飞流直下的瀑布让寒潭周围水雾缭绕。 两人离寒潭的距离比较近,周珏的眉睫都沾上了水雾,他蹙眉:“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扶微想帮他拿到锁龙阵是为何? 即便他想要也和扶微没什么关系。 有诈! 周珏和扶微拉开距离,下一刻肩上却搭上了一只手,这只手宛若铁钳一般牢牢抓住他,把他带入水中。 白日里的寒潭水都刺骨,更别说大晚上的,冷意席卷着周珏,但好在他身怀灵龙血脉,因此这寒潭水对他的影响小了许多。 再看抓着他的扶微,此人像个没事人儿似得带着他直直朝着寒潭底部而去。 渐渐地,水色越来越深,周珏甚至看不清水下的构造,只能瞧见周围都是一片漆黑。 忽然肩上的那只手环到了他的腰间,周珏并未反抗,毕竟他此刻不打算取阵,不过提前看看也无妨。 这人非要带他来,他就勉强顺水推舟好了。 也不知在寒潭中沉浮了多久,两人突然出了水。 只见入目的是一道泛着光亮的洞口恍若吞噬光阴的旋涡,一眼看去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 洞内有几块巨石,这巨石宛若是从地里生长出来的一般。 每块巨石上都延伸出一根铁链,这九根铁链上刻满古老的符咒,洞内的不知何处来的冷风打着璇儿,掀起两人衣袍。 周珏率先开口道:“扶兄怎知在这?难不成你来过此地?” 扶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下了水就一条道,不是这还能是哪儿?” 那锁链交缠着还在颤动,中间有一根石柱,石柱山刻着一条龙,只不过这龙没有四爪。 表面的凹痕处里还凝着紫黑色的血痂,仿佛之前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此被钉穿骨骼,饶是岁月也未曾磨灭那物挣扎的痕迹。 扶微打量着洞内的各处,缓缓开口:“中间那根石柱应该就是阵法关键所在。” 周珏闻言点点头:“所以呢?要把这石柱搬走?” “不必。” 扶微话语刚落,手中的折扇便射出无数金丝,金丝缠绕着石柱,周围的铁链突然开始剧烈颤动。 周珏此刻脑海疯狂呼叫系统:“系统,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为什么要帮我?还有这锁龙阵可是天级阵法,他凭什么说自己能取阵?” 系统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不知道,左右他不会杀你,他要给你拿你就拿着呗。 天级阵法,可遇不可求,拿着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周珏闻言陷入沉默,随后试探道:“你不给我派发任务吗?之前都还让我去灭邪祟,怎的如今这边那安静?” 系统:“你心怀百姓,自己主动就去灭杀邪祟了,我又何必给你派什么任务?” 周珏闻言不再说话,他觉得最开始的系统确实像个人工智障,后来系统的能量提升了,他觉得系统倒是更像个心机叵测的人。 至于系统到底想做什么,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 如今系统也算是他的依仗,他不打算和它翻脸。 系统:“宿主加油,争取早日成为千古一帝。” 周珏闻言嘴角微抽。 扶微根本不用周珏出手,他似乎对阵法很熟悉,那些围绕着扶微转圈的繁复金色符文周珏一个也看不懂。 周珏站在远处看着扶微,脚步慢慢往后移。 扶微此人来路不明,且难以看透实力,自己还是离他远些。 毕竟是天级阵法,若是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他便先离开。 少年被金色符文包裹着,乌发飞扬,不似凡尘俗人,突然石柱开始颤动,铁链宛若活物一般,朝着中间的扶微而去。 周珏发现势头不对,立马抬脚便想离开。 “站住。” 扶微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在周珏耳边响起的一般。 周珏一惊,汗毛一竖,扶微是什么怪物,这样还能分出心来让自己站住? 他要是真的听扶微的话就有鬼了。 周珏迅速下水,朝着寒潭出口而去。 他一路很顺利的出了寒潭,只是才破水而出,整座山便犹如巨兽惊醒般开始震颤。 寒潭水面骤然掀起三尺浪墙,断崖上的碎石更是滚落如寒潭,砸出“咚咚咚”的闷响,林中飞鸟疯狂的四处逃窜。 周珏看着寒潭轻轻叹气道:“扶兄,保重。” 天级阵法岂是开玩笑?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周珏摇摇头化作一道流光离开。 看来扶微是凶多吉少了。 第96章 因果宿命 周珏倒是没直接回去,他去了西山镇,彼时莫循正带着石灵在酒馆里等待周珏。 半旧的桌上放了一壶酒,是钱老板送的,莫循觉得这酒实在是香得很,但是他没有喝,因为周珏还没回来。 若是周珏明日一早还没回来的话,他就要回去找大皇子了。 钱老板看着莫循紧蹙的眉头宽慰道:“莫公子不要太多担心,九殿下那么厉害的人,不会出事的。” 在北境百姓的心里,如今的周珏已经是他们心中的神了。 莫循却不这么认为,诚然,他也觉得周珏很厉害。 或许是他见过以前病弱得风一吹就要倒的周珏,他始终认为周珏不管再厉害,终究只是肉体凡胎。 是人都会死。 没有人例外。 石灵躺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用小短手摸着肚子,“你别担心了,主人要是出事了本大王也会死掉的,你没看见我好着呢嘛。” 石灵话语刚落,周珏便推门而入了,“哟,在聊我呢?” 石灵见到周珏非常高兴:“主人!你回来啦!你让我悄悄跟着那三人我去了,他们直到进入吉州城的时候都只有三人,没有人和他们会合。” 周珏闻言点点头,看来单九意没有去找这三人。 莫循起身询问道:“我们要回去了吗?那邪祟?” “邪祟狡诈,躲进山中了,燕山发生异动,整座山都在摇晃,靠近燕山十分危险,暂且先观望观望。”周珏淡淡道。 石灵接话:“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我还答应了漱玉教她打拳呢。” 周珏闻言眉头微蹙:“你教漱玉?” 石灵微微扬起下巴自豪道,“当然。” 周珏轻笑一声,抬手在石灵头上点了点:“你能教她什么?教她直接用拳头接白刃?你以为她也是石头做的啊?” 石灵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它烦躁的摸了摸脑袋:“对啊,漱玉是肉做的,根本学不了我的独家秘笈。” 钱老板已经对会说话的石头见怪不怪了,如今这世道什么玩意儿没有? 这石头跟着九皇子,必然是个好石头,所以他也不怕。 他有些不舍的看向周珏:“九殿下不如在此休息一晚吧,这天黑路滑的,也不好走。” 周珏出言婉拒:“多谢好意,但我回城有事。” 钱老板最后非要再送十坛酒给周珏,周珏拗不过,最后提了一坛。 “多谢。” 道谢后周珏和莫循骑上马儿便朝着吉州城而去,夜路被清泠泠的月光照亮,夜风清冷,拂在脸上带来几分凉意。 燕山的动静不可谓不大,轰隆隆的坍塌声叫周珏升起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得让裴应雪早点做准备,这燕山不管出了什么异变,最先遭殃的必然是北境。 骏马在夜色下疾驰,哒哒哒的马蹄声格外明显,周珏的马跑在前面,莫循跟在后面。 渐渐地他发现莫循的速度慢了下来,与他的距离越拉越开。 周珏赶忙拉住缰绳,回头看去只见莫循竟停下了马,准备朝着一旁的密林走去。 树影婆娑,树叶被风刮得哗哗作响,林中忽然传来小孩儿啼哭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女子哄小孩的歌谣声。 荒山野岭,十分诡异。 小儿啼哭不止,周珏只觉得这声音听着瘆人得紧。 “莫循!” 周珏对着莫循喊道,谁知以前他脸色不对莫循都能马上发现,现在大声喊他莫循却宛若没听见一般。 石灵见状,顿时不高兴了,竟敢不给主人面子! 它声音极大的吼道:“莫循!你干嘛!你敢不答应主人!你是看不起主人吗?看不起主人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我打死你!” 眼见莫循的一只脚就要踏入密林,石灵猛地在莫循脸上扇了一巴掌。 莫循瞬间清醒,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干嘛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汗毛竖起。 他抬头瞧着那声音看去,只见农妇打扮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正在哇哇大叫,农妇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与莫循和石灵对视。 石灵顿时大叫:“啊!有鬼啊!” 石灵猛地抛下莫循跳到周珏的肩上,嘟囔着:“主人,有鬼,怕怕。” “鬼?” 少年口中轻声吐出一个字。 随即打马上前,莫循此刻觉得自己一点也动弹不了,一双腿重得似乎被灌了铅。 周珏循着莫循的目光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连他都被吓到了。 当然,只有一点点。 因为这妇人的和小儿实在是太怪异了。 这妇人其实长得还算正常,除了满嘴是血,一双眼睛全是墨色之外,诡异的是妇人的行为! 她抱着怀中的小婴儿不是喂奶,而是从婴儿的肚子里面掏东西吃。 周珏一阵恶寒,他见过这么多邪祟,没有吃相这么恶心的。 这个恶心的已经让他看得有几分心理不适了。 他抬手掐诀,手中青焰浮现,两条青色火龙交缠着冲向妇人。 那妇人的速度简直快到诡异,只见她眼睛一眨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随着她的消失,她怀中的小儿也落到了地上。 周珏上前几步欲去查看,却发现这小儿已经死去了。 周珏对着石灵吩咐道:“挖个坑,把这小儿埋了。” 石灵挖坑不过一拳头的事,不过片刻周珏吩咐它的事情它便做好了。 随后周珏看向莫循,指尖浮现一点金光,金光没入莫循的额间。 莫循眨了眨眼,只觉得身体万般沉重,但是自己可以行动了。 他看向周珏:“多谢殿下,今日若不是殿下我便着了那鬼物的道了。” 鬼物? 确实,周珏也感受到了,刚刚那东西并非邪祟。 这时系统突然开口:“宿主,锁龙阵被取走,燕山下镇压的所有邪物皆无束缚,推荐宿主购买太初净体,可使得鬼物邪物不可沾身,亦可轻松灭杀。” 周珏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深色,“哦?你推荐的好及时啊!说吧,要多少?” 淡蓝色的光球闪了闪。 宿主:周珏 名望:62269 灵意:30126 香火:21600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圆满)、太清丹诀(小成、升级需宿主自行炼丹修行)、苍生剑决(强行灌入,入门,需自行探索) “推荐宿主购买太初净体,名望值60000+灵意10000+香火10000,此购买方案可快速帮助宿主融合太初净体。 考虑到宿主体内有魂香蛊,所以神体融合可能会发生些许变化,请问宿主是否购买并融合?” 周珏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处变不惊的高手了,但是在看到这一长串的价格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会发生什么变化?” 淡蓝色的光球在周珏识海中转了一圈,声音莫名奇怪:“不知道哦,这个需要宿主自行探索。” “太初净体在夷灵大陆也是万年一出,建议宿主不要错过。” 周珏看着那一长串数字,咬了咬牙:“可以便宜点吗?” “不可以哦,宿主。” “买。” 周珏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主人?你怎么啦?” 耳边突然传来石灵关切的声音,周珏抬手摸了摸它的头,随即对着莫循道:“你带石灵先回去,把燕山的异变告诉皇兄和表哥,我还有些事。” 莫循闻言也知事急,于是带着石灵直直朝着吉州城而去。 在莫循走后,林中突然传出一股无形无色的力量。 寒鸦停在树枝上似乎是也想来看看热闹。 不一会儿,一少年从林中飞掠而出,青色衣袍猎猎,而他的身后跟着不知多少鸟兽。 周珏咬牙切齿:“系统,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变化?” 周珏看着身后穷追不舍,宛若失去思考能力的群兽,眸光一冷,随即青色火焰将他包围起来,一旦那些鸟兽靠近便会化为飞灰。 淡蓝色的光球闪了闪。 宿主:周珏 名望:2269 灵意:20126 香火:11600 体质:太初净体(融合了魂香蛊)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圆满)、太清丹诀(小成、升级需宿主自行炼丹修行)、苍生剑诀(强行灌入,入门,需自行探索) 系统慢悠悠道:“宿主不必担心,只是刚刚融合神体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别担心,这也是有好处的。” 周珏的声音有些冷:“好处?你倒是说说什么好处?被野兽追杀?这好处给你,你要不要?” “这样就不会有人能够探查出你身体里面有魂香蛊了啊!” 周珏闻言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似乎也就这一点好处了。 系统没告诉他的是,太初净体融合了魂香蛊之后确实不能再查出他体内的魂香蛊气息。 但是太初净体加魂香蛊将会对任何与他亲密接触的人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比之魂香蛊更胜千倍万倍。 在系统看来这是一件无关大雅的小事,反正宿主也不是个好人。 平时看不顺眼,提剑就杀,想要的东西抬手就抢,若是遇见打不过的还可以迷惑对方一下趁机杀死对方。 对它的宿主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小事罢了。 系统:“桀桀桀......” 周珏面色一凛:“系统,你在做什么?笑得这么阴险,莫不是又想坑我?” 系统:“别这么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只会心疼宿主。” 周珏闻言嘴角微勾,这系统确实越来越像个人了,能量越多越人性化? 香气渐渐消散,周围的鸟兽也散开了。 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烤肉味儿。 今日遇见的那妇人必定会再次作案,这附近最近的不就是西山镇吗? 周珏顿时御剑朝着西山镇而去,只是等他到的时候,只见满镇狼藉。 这镇中不止那妇人一个鬼物,与那妇人相同的东西起码得有上百个。 他们不会像人一样站立行走,而是像猴子一样佝偻着身子,走两步跳几步。 白日里干干净净的街道上到处是血迹,还有一些鬼物未曾啃噬完的残肢断臂。 一眼看去竟看不见几个活人! 周珏立马朝着酒馆而去,之前还与他说话,坚持要送他好酒的钱老板,和看着他时总是笑得一脸灿烂的店小二此刻早已死去,连个完整的尸体都不曾留下。 这些东西似乎十分挑剔,更喜欢小儿和少女,像钱老板这种老人他们只会随意吃两口。 周珏眸光陡然一沉,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站在青石街上,手中的青玉剑泛着寒光。 锁龙阵,是因为锁龙阵被拿走,所以这些东西才跑出来了。 扶微为什么要说替他取锁龙阵? 若是他自己根本带不走锁龙阵,扶微是个推手。 他为何要这么做? 周围的鬼物看见周珏便嘴巴一裂就准备朝着周珏冲去,谁知还未靠近周珏便化作了一滩散发着腐臭的液体。 周珏见状微讶,原来这就是太初净体的作用。 忽然,房顶上蹲着的一妇女嘶鸣一声,于是其他的鬼物纷纷开始朝着镇外逃窜。 周珏一眼就认出了房顶那个妇人,他焉能给这些鬼巫物逃跑的机会? 鬼物狡猾且数量极多,待周珏杀尽了西山镇的鬼物,一路追去坍塌的燕山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杀不完。 仅仅凭借着他一把剑,根本就杀不完,待他杀了一天一夜后已经觉得精疲力竭,可是燕山中依旧有鬼物在往外逃窜。 “扶微!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必杀你!” 周珏精疲力竭的躺在一块巨石上,他实在是太累了。 今日的阳光十分刺眼,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便看见那一张令他骂了一天一夜的脸。 扶微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他有些疑惑,周珏似乎有些变了。 周珏的长得不错,他一直知道,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淬过冰水的琉璃,看着人时便叫人觉得他心无尘埃,不沾烟火。 可惜,性子极差。 而现在的周珏似乎骨血中透着一股淡淡的神性。 他看着周珏缓缓问道:“你要杀我?” 不等周珏回答,他又道:“你杀不了我。” 周珏猛地站起身来,青玉剑直指扶微咽喉,眸光似冰:“是么,那便来试一试!” 周珏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扶微见状摇摇头,也不知三清山时没杀他是对是错…… 第97章 钟离 扶微看着青玉剑裹挟着凛冽的剑气朝着他破空而来,剑气所过之处,碎石迸溅,草木皆化作齑粉。 扶微足尖轻点,朝后方掠去,堪堪避过要害,他并未对周珏出手,而是一味地退让。 随后他落到一棵由于燕山坍塌而歪斜的古柏树上。 肩头传来刺痛,扶微垂眸看去,原是肩上被剑气割开了一条血痕,月白色的衣衫上洇上血色。 “就这点本事?”扶微看向周珏的面色冷了几分,指尖夹着一张泛着幽蓝色的符咒,周珏暗道不好。 这符咒一看就不普通,此刻系统亦出声:“宿主,快跑,这东西沾上恐怕会烧掉你半条命的!” 周珏看着扶微眼中的冷意,眸光微闪,其实他知晓自己不是扶微的对手。 毕竟扶微此人难以看透,刚刚敢对扶微出手是看扶微面色有些苍白,他笃定扶微在取锁龙阵的时候受了伤。 饶是他扶微再厉害,那也是天级阵法。 只是没想到他还有符咒,少年收了指向扶微的青玉剑:“ 我本事多着呢,但是今日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计较了。” 话语刚落,他转身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方而去。 扶微见状收了符咒,立马追了上去。 周珏一路逃跑,燕山比起之前已经彻底变了,昔日巍峨的山脉早已面目全非。 峭壁宛如巨兽崩解的骸骨,层层叠叠坍塌,碎石与残木堆成的陡坡横亘在眼前,周珏在山中逃窜,没察觉自己竟然逃到了寒潭边。 断崖上的瀑布此刻已经干涸,原本的水不知道流向了哪儿,以前泛着黝黑深绿的寒潭水也干涸不见了踪迹。 周珏蹙眉看着干涸的寒潭,“这水跑哪去了?” 他反正他要躲扶微,不如下去看看,里面有鬼都比有扶微强。 周珏下去直直朝着扶微取走锁龙阵法的地方而去,没想到的是在这里还遇见个熟人。 单单是看背影,那一身华贵的黑金长袍他就知道是谁了。 除了周檀谁还会穿得这么骚包? 哦,还有周翎也爱打扮。 周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去,这一看就看得他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没死?” 周珏闻言脸上的淡笑收敛:“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担心你,看见你没事真好。” 周珏当然听到了周檀的话,但是此刻不宜与周檀起冲突。 引出动静了,扶微岂不是就知道他在哪了? 他打量着周檀:“你来这做什么?” 周檀一副哀思以往的模样:“我被困在这不知多久,没想到这锁龙阵境人被人取走了……” 说着他目光微闪,定定的看着周珏,质问:“快说,是不是你取走的?” 周珏轻笑一声:“确实是我,日后你若是不听话,我便再次把你镇压在燕山。” 周檀闻言面色一白,随后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你不是心系百姓苍生吗,天天到处杀邪祟,如今又放走燕山地下镇压的邪物。” “哼,也不知会因为你的贪心死多少人,这么大的因果,你背负得起吗?” 周珏闻言眉心微蹙:“因果?” 阵法又不是他取走的,要算账也算不到他头上。 当然了,扶微说是替他取的,但是这皆是扶微的一面之词罢了。 这因果,他不认。 周珏靠近周檀:“那你还从这跑了呢,你若是不跑出来,谁能拿走这锁龙阵,这因果莫不是要追到你头上? 周檀闻言只觉得周珏实在是强词夺理,他这嘴巴张了张,随后道:“关我什么事儿?你怎么不说是这设阵法的人受这因果呢?” 周珏很自然的把手搭在周檀肩上,赞同道:“你说的对,都怪那设阵之人,这因果合该落到他头上。” 随着周珏的靠近,周檀鼻尖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比之之前更淡,但是更叫他喜爱。 周檀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随后他点头同意:“你说的对,都怪那设阵法的人,其实那人算下来还是我的仇人,日后我回去必定要杀他!” 周珏闻言轻笑:“凭你?你都被人家镇压在这快变成废物了,还想着杀他报仇呢?” “有没有有人说过你?”周檀看着周珏微微蹙眉,果然,周珏还是很讨厌。 周珏不以为然,“说我?说我什么?” “说你讲话很难听。” 话落,周檀甩开周珏的手,挥手一招,一只蜈蚣出现在他手中。 周珏看向周檀手中的蜈蚣,这气息..... 他收起面上的吊儿郎当,冷声问道:“这是之前那只蜈蚣吧,你操控的?” 周檀倒也没否认,“嗯,这些生来就是邪祟的东西我可以操控,但是最近出现的一些邪物是很早以前就存在的,比我被镇压在此地的时间还要久。 锁龙阵被设立在此地的原因也是因为它们。” 周珏挑眉看向周檀,难得看见周檀这副面色凝重的样子。 平日里的周檀脑子都不太好使的模样,不过......周珏眸色一冷。 “所以是你让那些邪祟到处杀人给我找麻烦吗?” 话落,周檀侧过身,不承认,“我看你杀邪祟杀的挺欢乐的,我这也是为你好。” “说到这,你不怕因果了?” 周檀冷嗤一声:“狗屁因果,若是真有因果,哪里还会有这么多坏人,你们凡界的朝廷里面的官儿哪个是好的? 哼,他们欺压普通人可是叫人生不如死,我早日结束他们卑微可怜的一生,我觉得我还算好人呢。” “歪理。”周珏抬手就给了周檀后脑勺一下,“你算哪门子好人?” 周檀立马炸毛:“你敢打我头?” 周珏闻言微微歪头看着他:“就打你了,怎么着吧。” 话落,周珏察觉到不对劲,扶微追来了。 该死,像个恶鬼一样,甩都甩不掉! 周檀正欲与其辩驳,忽见眼前人影骤然虚化,青衣广袖翻卷间,周珏霎时间化作了一名红衣少女。 周檀眸子倏地瞪大,只见面前的女子乌发垂腰,眉眼间带着勾魂摄魄的韵致。 少女比他矮了半个头,见周檀盯着她不动,少女忽的凑近:“檀哥哥帮我个忙如何?” 周檀只觉得一阵香气扑向自己,少年耳根通红,想也不想道:“我 名钟离千秋。” 少女闻言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哦,千秋哥哥,帮帮我好吗?” 周檀知晓面前的人是周珏,便是从眉眼间也看得出几分相似之处。 “什么、什么事?” 空旷的山洞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周觉眸色微冷:“来了。” 他凑到周檀耳边道:“你就说我是你.....” “这人是找你的?那就说你是我未婚妻吧。”周檀打断他接话道。 周珏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个周檀,不,这个蠢龙,难怪被女人骗的倾家荡产丢了半条命。 ‘少女’勾唇一笑,牵过周檀的手,这时扶微也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扶微的目光直直落到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第98章 你的?我看是我的 周檀尚且不知扶微是个狠人,还一脸笑意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两位在此地作何?”扶微的声音仿佛冬日寒冰。 周檀倒也没昏了头,拉起周珏的手便打算离开。 他随意寻了理由,“我的未婚妻被邪祟抓走,我来燕山找她。” 周檀十分自然的牵着周珏的手,扶微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周珏身上。 不知为何,周珏总觉得扶微认出了他,可他用了浮生白百相图的,为何扶微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他? 感觉扶微就像给他装了定位似得,在哪都能找到他。 可是他明明试过了,自己可以伤到扶微,当初那红线也是自己看着扶微截断的。 怪哉~ 周檀带着周珏从扶微面前擦而过的时候,见扶微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周珏却心中越来越紧。 下一刻一双手紧紧的拉住他的胳膊,这扬景似曾相识。 扶微比两人都要高些,他眼神轻蔑,语带嘲讽:“你的未婚妻?我看未必。” 周檀皱眉看向扶微:“你什么意思?” 扶微轻笑一声:“或许这是我的未婚妻?” 周珏嘴角微抽,扶微发什么疯,看样子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干嘛还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恶心他是吧? 周檀正欲对扶微出手,扶微却一把揽过周珏的腰带着人消失在了原地。 蜈蚣在地上滚了一圈,摇摇脑袋:“尊上,这厮动作好快,本来我都快要偷袭成功了,他竟然一下就消失了。” 周珏睡着了,准确的说他被迫陷入沉睡,也不知道扶微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总之他眼睛睁不开,也动不了,但是可以听见一些声音。 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身下柔软的床没有让周珏感到舒服,倒是越来越烦躁。 他的身边一直很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一声猫叫。 “喵呜~” 接着他的脸上便传来湿濡的感觉,是猫在舔他的脸,接着毛茸茸的猫头又蹭了蹭他的脖子。 他觉得很痒,这只猫倒是让他有几分熟悉。 这时系统提示到:“检测到100点灵意,请问宿主是否提取?” 周珏瞬间悟了,这不就是他在皇宫遇见的白猫吗? 100 点灵意,之前是不敢,现在看来这白猫怕是与扶微有点关系,“提取,马上提取!” 扶微养的猫妖,现在就化作他的灵意吧! 只是他话语刚落,白猫忽然尖叫一声,声音极其刺耳,浑身的毛倒竖如蒲公英,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跳开,和床上的周珏保持着距离。 “喵呜——” 白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忌惮,随即门口出现推门的声音,白猫见自己的主人来了连忙上前蹭着对方的脚寻求安慰。 青年蹲下身摸了摸炸毛的猫,安抚道:“怎么了,吓着了?” 白猫喵呜喵呜的叫了几声,似在诉说自己的委屈,随后跳窗离开了屋内。 扶明上前看向床上闭着眼睛的少女,轻叹一口气,这是扶微带回来的,说是他的心上人,让他帮他照顾几天。 这女子已经带回来两天了,扶微不知在哪受了重伤,此刻还在密室中养伤。 扶明的眸光微闪,在此界之中能叫扶微重伤的人恐怕也是来自外界。 这方世界终究是是坍塌了,不过是片墓地,邪物无数,也不知那些人挤破了头想进来做什么。 扶明无奈的摇摇头,他和扶微会进来也是意外罢了。 只是没想到两年前他的命劫竟然有了异动,而那人便是九皇子。 可是他来此界都不知多少年了,此界虽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但若是命劫应在九皇子身上,为何在九皇子出世的时候没有反应? 扶明也不太清楚,他不知命劫为何会应在九皇子身上,或许九皇子与他有一段师徒缘分。 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关系能让命劫应在九皇子身上。 在夷灵大陆,无血缘关系的人,应命劫也只有两种情况了,一是道侣,二是师徒。 九皇子若是个公主,那么或许会是道侣关系,但是九皇子是个他看着长大如假包换的男儿,那么便是师徒关系了。 倒是他这个弟弟,自来此界之后便一直到处跑,寻找出界的方法,如今好了,出界方法没找大,倒是找到个“心上人。” 扶明是第一次来见自家弟弟的心上人,原本他是不打算来的,毕竟这姑娘还昏迷着。 但是今日他的猫儿来了,还颇为放肆,他不得不来看看。 这猫原是个死物,是他用灵力养活的,所以猫的行为他多少知晓一些。 当然,刚刚白猫对床上少女的恐惧他亦感知到了。 扶明朝着床上走近,他的目光落到床上的人那张清丽无双的小脸上,“是个美人。” 扶微正打算离开,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这姑娘被下了药? 还是他们族中的秘药。 扶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下药的人是谁,他叹了口气,恐怕他这弟弟是单相思啊。 他随手一挥,床上的少女长睫微颤,随即睁开了眼。 周珏睁眼后下意识看向床侧的扶明,国师? 自己怎么会在国师这里? 扶明的目光与一双清冽的水眸相对,他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毕竟是自家弟弟的心上人,别吓着她了。 周珏看着扶明的表情便知对方没有认出自己。 怪哉! 国师都认不出自己,扶微那个孙子能认出得自己? 周珏看着面前的国师,心思微动,国师也姓扶,而且自己醒来还在国师这里,会不会...... 第99章 煮杯茶 周珏 顿时计从心来,既然认不出..... 扶明看着少女一双漂亮的眸子先是有些迷茫,接着便染上点点水雾。 “你......你是?”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似乎在害怕。 扶明那张常年冰冷的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我是扶微的兄长。” 周珏闻言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伸出白嫩的手指指着扶微,泫然欲泣的控诉道:“你!你和他一伙儿的,你也是坏人!” 扶明闻言面色冷了几分,“坏人?” 看着扶明不解的神色,少女解释道:“我本被邪祟抓去了,好在未婚夫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寻我,可是却遇上扶微,他硬生生从我未婚夫手中夺走了我......” 说到这少女抬手擦泪:“也不知我未婚夫如今如何,那地方那么危险,呜呜呜呜.....” 少女几句话,无一不是在控诉扶微强夺人妻。 扶明垂下眸子,眼中却是划过一抹笑意,看来扶微是真喜欢,否则以扶微从小到大的冷性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周珏看着扶明眼中划过的一抹笑意,暗道不好,这国师不会觉得扶微的行为没毛病吧? 两兄弟都三观不正! 果然,下一刻只见那恍若仙人的男子淡淡道:“我弟弟应该是真心喜欢你,我们扶氏家规,一生只可娶一妻,和他在一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周珏闻言问道:“娶一妻然后再纳几十房小妾吗?” 扶明闻言勾唇一笑,凡俗世界确实是如此,上京的达官贵人,只要有点钱财权利的,无一不是妻妾成群。 当然也有例外,只不过很少见。 扶明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只有妻,没有妾,日后你们彼此会是对方的唯一。” 周珏听得嘴角一抽,这扶明还真是开朗,允许自己的弟弟娶个凡人。 这两兄弟也是外界的来的,早晚要走,虽然看着年轻,但周珏知道这两人肯定千岁打底。 他的外貌变得还是个小姑娘呢,这也不阻止一下,将他送回去,还替扶微劝他,哼,一家子都不要脸! 扶明尚且不知少女所想,只见少女闻言倒是没哭了,但是面色不好。 扶明开口询问道:“可是饿了?” “嗯。”周珏乖巧的点了点头。 扶明在这,看来他应该也是回了上京。 服了,他还不能变回去,一旦变回去就要被皇帝老儿抓住问罪了。 恐怕皇帝现在已经准备提前杀他给周檀腾地方了,毕竟他在北境的所作所为 已经让皇帝十分忌惮了,即便他真是皇子,恐怕皇帝也会杀他。 功高盖主,百姓敬仰,皇帝不会叫他活着的,毕竟是一国之主,而且皇帝是个心眼儿多又小气的人。 周珏跟着扶明一起去了湖边的亭子,如今正是盛夏,上京的夏日不同于北境,是非常热的,但是国师府却很凉快。 周珏在石凳山坐下,侍女端来一碗清粥,周珏看着面前的清粥眉头微微蹙起:“这个不好吃,我不吃。” 端清粥的侍女顿时心中一紧,这少女竟敢在国师面前这么说话,这是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 扶明见状挥手示意侍女下去,一时间亭中只有两人,少女小脸一皱不满意的看着扶明,“你是他兄长,你还说我和他在一起会幸福,天天喝清粥吗?这么穷,拿什么给我幸福?” 周珏觉得他已经尽力表现出一副让人厌恶的模样了,像上京中稍微正常一点的家里都不会想着去娶一个嫌贫爱富贵的女子。 扶明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不愧是扶微看上的女子,确实有点脾气。 “你看看这周围的院落亭台,我家不穷,可以把你养的很好,姑娘可以放心。” 周珏闻言撇了撇嘴,这扶明对他弟弟还真好,连带着他这个无理取闹的人都这么有耐心。 他以前可听说国师是个性子极其冷淡的人。 扶明看着周珏气鼓鼓的样子,开口解释道:“你刚刚醒,吃些清粥好些。” 凡人实在是脆弱,也不知扶微喜欢上凡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扶明陷入沉思,罢了,凡人便凡人吧,扶微有了喜欢的人就不会一直缠着他了,扶微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要算起来其实是他把扶微养大的。 因此扶微十分依赖他,小时候便罢了,长大了也喜欢缠着他。 他对其他人可以冷脸相待,但是对扶微不行,扶微自小就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坐着的少女身上,如今他这弟弟也算开窍了,知道喜欢人了,这是好事。 周珏闻言也不再闹了,闹得太难看,扶明不搭理他了就完了,那样他就被困在这里了。 他拿起勺子乖巧的喝着清粥。 眼神却时不时的偷瞄扶明,扶明自然注意到了周珏的动作,他率先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周珏闻言放下手中的勺子,玉勺落到碗里敲出清脆的声音,少女扭捏的开口道:“我想出去逛逛,你可以陪我吗?” 一计不成,那就换一个计策。 总之他要扶明把他赶出去,或者自己趁机跑了。 国师府有阵法,周珏早就察觉到了,这儿竟然比三清山的灵气还要浓厚一些,也不知是什么阵法,若是可以......走之前把阵法也给他拿了。 扶明尚且不知周珏在想什么,只问道:“姑娘自北境而来确实可以出去转转,这上京与北境是截然不同的风俗民情。” 少女眨着一双水眸靠近扶明:“那哥哥可以带我出去转转吗?” 随着少女的靠近,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若有若无,勾人心魄。 扶明下意识的拉开距离,这种香味让他察觉到几分危险。 修行到他这个境界,很少有外物可以影响他的心境的,但是这香味...... 古怪,难不成扶微是被这香味迷惑? 一想到这扶明的脸色沉了沉,诚然,据他观察面前的少女确实不合适扶微。 之前他以为是扶微真心喜欢这少女,如今看来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儿。 “叫我扶公子。” 一句话,和周珏拉开距离。 周珏很细心的发现扶明的态度有细微的变化,尤其是刚刚他靠的时候,扶明眼中甚至划过一抹警惕。 警惕他? 如今他在扶明眼里不过是一个被扶微强取豪夺的凡人女子罢了,这扶明为何会突然对他升起警惕之心?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靠近扶明就可以让扶明厌恶,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周珏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眼中顿时水雾弥漫,似乎是被扶明这句话伤了心:“好吧,扶公子。” 扶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珏闻言抬头看了扶明一眼,阴阳怪气道:“叫我王姑娘就好。” 扶明闻言瞬间意识到对方在拿他之前说的话呛他。 “哦?王姑娘在生气?”扶明觉得有些好笑,她还生上气了。 周珏侧过脸不看他,扶明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见少女脸上那一点点婴儿肥,“你若喜欢喊就喊兄长好了。” 直接叫哥哥终究是有点过于亲近了。 谁知他话语刚落,对方便蹬鼻子上脸的屁股一挪迅速坐到了他旁边,“那兄长记好了,我叫王玉,家中父母还在时都爱唤我玉儿,兄长也可以这么喊我。” 扶明没管周珏的逾矩行为,而是起身带着人出门去了。 马车行驶在上京的街道上,不一会儿扶明要带他去的地方就到了。 扶明觉得这姑娘性子太过跳脱,逛街恐怕她也不喜欢,不如直接带她来珍宝阁买些衣裳首饰好了。 珍宝阁店如其名,是上京首屈一指的存在,周珏随着周明一起下了马车,只见面前的店铺有两层,二层飞檐下悬挂着块楠木牌匾。 牌匾上的三个字笔锋苍劲间金箔隐隐,衬得整座楼阁既含古意,又透着贵气。 “珍宝阁?”周珏喃喃出声。 扶明带他来这做什么? “嗯,走吧,进去。” 迈入珍宝阁的大门,入门便是暖香萦绕,紫檀博古架子上陈列着珊瑚摆件玉青花瓷瓶,明黄帷幔自二层垂落,将满室珠翠衬得流光溢彩。 周珏以前在上京待了这么久倒是听说过这珍宝阁,只是还没有机会来。 这珍宝阁还真是一步一宝光,目之所及皆琳琅。 扶明看着身侧少女呆呆的样子,开口道:“喜欢什么,自己去选。” 周珏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因为金银之类的东西他自己就有很多。 但是.....且让他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灵意。 周珏上前拿起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可惜系统没有提示,看来这些东西并没有灵意。 周珏眼底的光暗下去,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嘲讽声:“买不起就让开,少在这挡路!” 抬眼看去,身侧不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个身穿粉色罗裙的少女,少女打扮富贵,随着她的动作间,手腕间两串翡翠镯子和一金镯子撞处清脆声响。 模样生得不错,但是看着周珏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尖。 她上下打量周珏的时候,唇角扬起的弧度满是嫌恶和妒意。 周珏尚且搞不清楚这少女为何对他有敌意,便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盯上了他,他抬头看去便与一双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睛对上。 是周翎? 周翎在这做什么,再看周翎旁边还有一名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看来是三皇子党的。 他忽然明白了这少女的恶意从哪里来,大概是暗恋周翎吧。 而周翎这厮刚刚在看他,这少女不敢说周翎,便把矛头指向了他。 周翎身侧的少年名叫但临春,是户部尚书的嫡子,户部尚书子嗣艰难,后院妻妾成群,但是也有又一个嫡子,一个庶女。 但蓉虽然是庶女,但是之下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如今记在了嫡母名下,算是嫡女。 因为户部尚书但计准备把但蓉塞到三皇子的后院去,以此来巩固他与三皇子的关系。 周珏不打算和这少女计较,转身便打算走,谁知少女一把抓住他衣裳。 他这身衣裳料子本就滑,夏季衣裳单薄,少女这一拉,只听“哗啦”一声,他的袖子被但蓉撕开了。 珍宝阁此刻的客人不少,男男女女皆有,能来珍宝阁买东西的基本都是有些家底地位的,在这丢了人那么在上京等于在整个上层圈子丢人。 周珏只觉得胳膊一凉,他不是很在乎。 但蓉看着周珏呆呆的样子,以为她是吓傻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畅快的笑意,只是接下来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原本呆呆的少女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直接扑进了一个白发青年怀中,大厅内一时间安静极了。 其实只扶明一进来所有人就开始各怀心思了,只是扶明进来时和周珏说了两句话就去一边坐着了。 但蓉自然是没有看见的周珏和扶明一起来的,她之前还在二楼看首饰呢。 大厅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能听见扶明怀中少女发出细碎的抽抽噎噎的哭声。 少女柔软清香的身躯靠着他,扶明试图把人扯出来,但是手刚触碰到少女滑嫩的胳膊时又宛如触电般松开。 他垂眸看去,只见少女哭得双睫沾湿,宛若破碎的蝶翼,破碎中带着颤栗的委屈,尾音中带着几不可闻的呜咽声。 似乎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哭,但是忍不住。 少女的哭声,落入众人的耳朵,有的人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有的人则恨少女哭得不够大声。 但蓉看着看着平日里宛若天上雪莲般衣不沾尘的国师抱着刚刚被她辱骂的少女时,顿时觉得心都死了。 在国师没有开口之前,众人没有敢说话。 这时候周珏才堪堪抬起头来,他还攥着扶明的衣襟,扶明的衣裳上被眼泪打湿小片水痕,众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少女抽噎着,声音细细的告状道:“兄长,她欺负我,还扯我衣服,呜呜呜.......” 珍宝阁侍女在当事人开口后才敢送上国公酒准备好的衣服,扶明接过外衫直接披在了周珏身上,遮住那小片春光。 但计只觉得天都塌了,他这个蠢货女儿竟然敢去欺负国师的妹妹! 还有,国师何时有的妹妹? 他们在京中竟然没有得到消息,看着国师这模样似乎还挺宠这个妹妹的。 周翎则是眼中划过一抹深色,国师的妹妹? 刚刚他看这少女只是觉得她眉眼间和她那九弟有几分相似,所以勾起了他几分兴趣。 第100章 死在这也好 这但蓉如今得罪了国师,恐怕不适合再进他的府中。 周翎抬脚去了一楼,对着国师恭敬行礼:“老师。” 扶明淡淡颔首,目光落在二楼的户部尚书但计身上,但计只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官帽晃了晃,隐隐有要掉的趋势。 但计一把老骨头,但是脚下步子跑得飞快:“国师大人,小女言语无状,还请国师大人不要和她计较!” 但计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他心里是真的害怕啊! 他为官数十载,在朝堂上 也算如鱼得水,可众所周知朝堂之上有两个人不能惹。 一是国师,二是左相。 前者皇帝对他言听计从,后者皇帝对其信任有加。 但蓉也知道自己惹了祸事,虽然心中愤然,但是面上不得不服输。 少女猛地跪下朝着国师磕头,“砰砰砰”的闷响声在大厅里回响,尤为响亮。 众人不发一语,这个时候没人敢上前去做和事佬。 扶明冷冷的看着地上磕头的少女,但计的女儿确实有嚣张的资本,毕竟但家富贵又有权势,但是她万不该欺辱到自家弟弟的心上人身上。 珍宝阁内原本干净亮堂的地上已经有了血迹,是但蓉磕头时硬生生磕出来的,扶明没有说话,其他人更是不敢喊停。 但临春也只是默默的看着,面上没有一丝对自家妹妹的心疼,主要是在他眼里庶女就是庶女,即便如今被 记在了母亲名下也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家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这入三皇子府的好事如何轮得上她? 随后他看着靠着国师的少女,这少女虽然生得清丽动人,但是和国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怎么会是国师的妹妹? 便是他和这庶妹间都能看出一丝相似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磕头的人已经硬生生磕晕了过去,这时扶明才淡淡开口:“行了,把人带走吧。” 但计如释重负的叫人把昏迷的但蓉抬走,接着他便准备搭话,试探一下这少女与国师的关系,老谋深算的但计可不相信这位是国师的亲妹妹。 这少女的言行举止和国师一点也不搭边,若是与国师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定然不会是这番模样。 若是其他关系……那么他便能找到和国师搭线的法子了。 周翎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到周珏身上,周珏有些不耐烦,瞪了周翎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美人啊?” 众人呼吸一滞,最开始还以为这少女是个性子软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她竟敢直接和三皇子叫嚣。 不过三皇子再厉害也是国师的弟子,而这在国师面前颇为受宠,看来三皇子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了。 周翎脸上的淡笑渐渐收敛,看着周珏的目光极冷,这女子性子未免太差了。 扶明注意到周翎的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周翎顿时微微垂下头。 但计见状收了试探的心思。 周珏见状轻笑一声,这下老实了吧。 最后扶微直接给周珏安排了些衣衫首饰,让珍宝阁的人一会儿送去国师府。 当然,都是些女子的衣物,且全是上京最时新的款式。 晚上周珏看着自己房间内琳琅满目的首饰和仙气飘飘的衣裙微微蹙眉。 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变成女子了,日后这些衣裳他都穿不上啊!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月上中天,夜风徐徐从窗口自吹进屋内,香炉中袅袅檀香被压下沿着桌面飘动,时而变换这形状,桌案上的烛火葳蕤跳动,床上的少女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周珏根本睡不着,因为他准备在下半夜离开。 忽然窗口传来异动,紧接着便听见一声猫叫,周珏依旧躺在床上,没有搭理白猫。 白猫在床下徘徊了两圈,经过上次的事情它似乎有些忌惮周珏,想跳上床去却又有些不敢。 忽然一只手伸了下来,一把将白猫提到床上。 一猫一人,大眼瞪小眼,周珏轻笑一声:“怎么?这么喜欢我?不怕我啊?还敢来?” 他伸手在白猫头上狠狠揉了几下,这只猫长得很可爱,圆圆的,像只猪,但依旧灵活。 周珏看着心中对着系统道:“这白猫是妖吗?” 系统:“算不上,是个死物。” 系统话语刚落,周珏尚且还放在猫头上的手僵住了。 死物? “什么意思?这是只死猫?我摸着挺软的啊?” 系统:“它身上的灵意是强行灌入的,这灵意其实算它主人的。” “意思是国师的?” 系统:“嗯。” 周珏一把抱住猫儿上下其手:“那你可以提取这白猫的灵意,也可以提取国师的喽?”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不能。” 废物。 怀中的白猫在周珏的抚摸下发出噜噜噜的呼噜声,还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 白猫乖巧的趴着,任周珏给它撸毛,周珏忽然趴下对着白猫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白猫闻言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瞳孔微缩,“喵呜~” 它叫了一声便跳下了床,走了几步还不晚回头看周珏示意他跟上。 周珏眸光一亮,这猫果然通人性。 他跟着白猫七拐八拐,进入了一处十分安静的院落,这整座宅子都有阵法,稍微不注意碰到阵法,扶明肯定就知道他想跑了。 只见白猫跳上了院墙,忽的跳到对面,周珏可以听见白猫落地的声音,隔着一道院墙的白猫还在对面喵喵叫。 周珏不疑有他,直接攀上院墙跳了过去,足尖刚一落地踏便发现不对劲了。 暮色里浮起蒙蒙水雾,像被揉碎的月光。 忽闻哗啦水声,周珏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只见水雾中一道高挑的身影立在那儿。 青年一袭月白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水珠顺着垂落的银白发丝咋落在锁骨处,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肌蜿蜒而下,消失在未系紧的衣带间。 只见白发青年已经披上了外衣,但是白皙有肌肉的胸膛若隐若现,上面还沾着水珠。 周珏难得面色有些尴尬,不是,这白猫不道德啊,把他带到国师沐浴的地方做什么? 扶明看着墙角站着的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的声音淡淡的,“半夜不睡觉,翻墙做什么?” 周珏此刻早就换下了白日里那件被扯烂的衣裳,换成了一件淡红色的罗裙,少女站在水雾中,乌发红唇,一双剪水眸瞧着扶明,长睫如蝶翅般微微颤动。 “我.......我追小猫,我看它跑过来了,又在这边喵喵叫,我以为它摔着了,所以翻过来看看。” 蹩脚的理由,扶明确没有拆穿,“嗯,它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更深露重,莫要受凉了。” 周珏心中微讶,扶明 竟然还会关心人? 说扶明是怜香惜玉周珏是第一个不信,毕竟那尚书的女儿长得也不赖,但是在大厅里磕了那么多个头,扶明也没有松口。 如此可见扶明依旧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国师。 他对自己的纵容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因为扶微。 这是爱屋及乌啊,看来他还得多谢扶微给了自己一个“心上人”的称谓,否则凭借他之前那些话,国师恐怕已经把他弄死了。 随后周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了扶明身上,该死,又一个让他嫉妒的人出现了! 周泓月天天舞刀弄枪审身材不错就算了,这国师一天到晚在府中待着不是喝茶就是睡觉,怎么也有这么有料。 周珏心中有些愤愤不平,扶明察觉到周珏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 “没怎么。”话落周珏就准备翻墙离开,却被扶明叫住,“这边有门,走大门,不许翻墙。” 周珏闻言又转身,在与扶明擦肩而过时,他的目光直直落到水中,这水.......竟然有灵意! 周珏丝毫没有身为扶微心上人的直觉,他回头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扶明道:“好兄长,你这池子能给我泡泡吗?” 扶明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可。” 他的池子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用,面前的是弟弟的心上人,如何能和他一起用一个浴池? 不合礼数。 周珏可不管,他觉得自己对这一池灵水十分渴望,他知道或许是他血脉中的灵龙血脉作祟,灵龙本是瑞兽,极喜欢灵气丰沛的地方。 见扶明拒绝,少女有些丧气:“好吧。” 随后少女转身欲走,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小心脚滑,只听“噗通”一声,少女一头猪栽进了水池中。 水花溅起来,有几滴落在了扶明的脸上,扶明对着周珏的好脾气在这一刻耗尽,他面色极冷的看着池子中假意扑腾的人。 “够了。” 他的声音如碎玉却透着一股寒意,周珏此刻衣裳尽湿,乌发有几缕贴着脸颊,一副惶恐的模样,他垂下头:“对......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摔下了池子。” 扶明走到池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池中的少女,语气极冷:“你这性子日后和他在一起恐怕也会给他带来无尽 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扶明担心这少女日后会伤害扶微,他这个弟弟他是最了解的,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回头,性子倔得很。 此次受了重伤回来,不用猜他也知晓和面前这女子脱不开关系。 扶明的眼中是一片冷意,而周珏却是恍若未看见般游到池边抓着扶明的衣裳下摆,示弱道:“对不起,玉儿再也不敢了,兄长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少女眼睫如蝶翼,沾湿了些许,眼中更是泛着点点泪花,瞧着可怜极了。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味缠绕在扶明鼻尖,这香味比他上次闻道要浓郁,他垂眸看向还在池中的少女,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抹冷意,这香味遇水更浓? 扶明蹲下身,银发垂落在水面他却宛若不觉,他伸手钳制住少女的脖颈,随着他的动作少女面色一白,周珏心中有些慌乱,她与国师对上无疑会输。 国师想杀他! “呜.....兄长,你.....我......” 少女的手臂无力的在他身上扒拉着,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抗手段。 见对方面色苍白,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扶明松开了周珏。 他的目光依旧幽幽的落在周珏身上,是个普通人,可是普通人为什么会身怀异香? 甚至连他都不能抗拒,便是神魂都会被这香味吸引。 “你与扶微认识多久?” 周珏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沙哑,回答:“之见过几面,我不知他为何要把我绑走。” 周珏心中已经把扶明骂了几百遍了,要不是他打不过他非得掐着扶明的脖子把他按到水里,让他也试试在死亡边徘徊的感觉。 扶明闻言面色冷了几分,看来扶微确实是被香味所惑。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周珏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非邪,非妖,非修士,为何会身怀如此霸道的异香? 即便是体质特殊他也没听说过有身怀异香的体质。 看来得趁扶微出关前把这少女解决了,否则待扶微出来以这少女骗人的本事恐怕会十分棘手。 周珏尚且不知扶明的想法,只觉得瞬间自己被一股杀意裹挟,这次扶明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以一股灵力强行将他按进了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水中的人渐渐地没有了生息,不再挣扎。 红色的罗裙有一点衣角漂浮在水面,顺着氤氲的池水轻荡。 扶微最后淡淡的看了一眼,“既然你喜欢这池子,那便留在池中吧。” 月色清冷,院儿中安静极了,被扶明杀死在水中的少女宛若一朵开在池中的荷花,红衣浮现在水面上。 良久,周珏从水中爬了出来,此刻的他眸色极冷。 刚刚白猫是自这院落的那假山跳出去的,出去的路大概就是那里了。 周珏抬了抬头,身形顿时变回了他原本的模样,他化作一道流光自白猫跳出的地方离开了国师府。 皇宫是不能回的,那便去三皇子府吧。 毕竟三皇子,打不过他。 第101章 这屋子我要了 周翎面无表情的转身欲走,床上的少女却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这时的周翎不悦的蹙起眉头。 但蓉终究还是进了三皇子府,毕竟是但计的女儿,原本是该给个侧妃的名头的,如今却只是入府做了个妾。 谁叫这但蓉运气不好呢?今日招惹了国师的妹妹。 而且还是在珍宝阁这种地方,算是把脸丢大发了,入三皇子府做个妾是她能够攀上最好的亲事了,若是不入三皇子府就只能下嫁。 且不说但蓉愿不愿意,就算她愿意日后但计也不会再管她了,一个得罪了国师又无法为家中去利益的女儿,有还不如没有来的好。 但蓉此刻面色苍白,额头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周翎今晚过来也只是给但计一个面子,入了他的后院,要是看都不看一眼倒是显得他不重视但计了。 周翎垂眸看着但蓉,但蓉一双眼眸泪光点点,没有白日里的心高气傲,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但是周翎这种人又岂会怜香惜玉? 他一开口便宛如冰锥砸在但蓉身上:“好自为之,入了我的府中便把你从前那套小姐脾气给改了。 这后院中的人不可去前院,同样,这后院里面的人也不好惹,你自己掂量着来,别入府几天就把小命丢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到时候倒是伤了本皇子和你父亲的情分了。” 当蓉闻言原本苍白的脸上挂上一抹惊惧,看着面前少年那副精致漂亮的脸她有些呆愣。 她对三皇子是有几分爱慕的,三皇子天赋高,生得也好看,所以当她得知父亲要把她送到三皇子府时她心中是有些窃喜的。 她虽然是庶女,可因为但计子嗣艰难,但家便只有她和但临春两个孩子,所以她自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她心中自是有几分傲气,若是嫁人不会嫁给他人为妾。 她之前也与周翎见过一面,那时她跟在父亲身后,远远的便看见了周翎,虽然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只对着她笑了一下后便与父亲离开了。 那一笑她记了好久。 因为是周翎,所以她才心甘情愿的给他做侧妃,如今侧妃没有做成,直接被父亲送到周翎后院了,周翎的后院女人不少,全是别人送的,如今她也成了其中一员。 少女的手紧紧的攥着周翎的衣角,原本极好的料子都被她攥得有些皱皱巴巴的了。 周翎见对方不识趣,袖中银丝直接缠上对方手腕,少女手腕被银丝直接割伤,香薰顿时涌了出来,她惊呼,“啊!” 但蓉吃痛松开了手,周翎不耐烦看了但蓉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收回刚刚那句话,即便是现在死了也无妨,反正他后院那么多探子,但蓉性子不好死在探子手中很合理。 周翎回了他的住院,只是刚刚踏进院子他便察觉到意思不对劲,他眸光一冷,冷嗤道:“来客人了啊,何方宵小,既然来了为何躲躲藏藏不肯露面?” 这时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哦,我见三皇兄不在屋里,便去找你,没想到三皇兄在后院儿,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能打扰皇兄好事,于是便自己在你院儿喝茶等你回来。” 说话间,门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推开,只见里面坐着一个青裳少年,少年手中还拿着一个茶杯,他宛若在自己家一般,喝了一杯茶后,又怡然自得的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九?你怎么会在我这儿?”周翎有些诧异。 周珏不是和周泓月一起待在北境吗? 为什么会在上京? 还在他的屋内? “发生了些意外,我提前回来了,还以为皇兄要明儿个一早才 回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周珏揶揄的轻笑一声,“我还打算今晚占了你这屋子睡一晚呢。” 周翎听见周珏的话便知道周珏应该早就来了,他蹙眉,“你懂什么,少胡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三皇兄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周翎的目光落在周珏脸上,这双带笑的眸子和国师那妹妹着实有些像,只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可不会像国师的妹妹那般娇弱不堪的哭泣。 他之所以会一眼就觉得两人像是因为他以前做那鬼新郎时见过周珏扮做新娘的样子,那时候周珏尚且年幼,身子病弱,一身红衣和国师那妹妹足有四分像。 但是现在的周珏不像,如今的少年不仅仅长高了,褪去那副病弱之躯,虽然依旧清瘦但是与娇弱是搭不上边儿的。 以前他觉得周珏是一只恶劣的兔子,现在的周珏则是更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们都是同类人,他知道周珏在装,即便是他如今有实力了,他依旧喜欢在脸上带上一张温和的面具,以此来让敌人放松戒备,最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便是他这个九弟的底色。 不过无所谓,这样的人更有趣,比起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九弟,他更喜欢这个。 “自然,小九直接来了我的院子莫不是想睡我这儿?” 周珏闻言挑眉:“这恐怕不好吧,三皇兄毕竟是主人,这要是把主院直接让给我了,你总不能日日歇在后院儿吧?” 少年故作思考,随后为难道:“若是三皇兄非要让给我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好了,夜已深,我要睡觉了,晚安,皇兄。” 周翎尚没有来得及说话,便已经被少年推搡到了门外,忽然关上的门差点撞到他高挺的鼻梁。 周翎眸子中闪过一抹不解和诧异,这是他的院子吧? 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周翎的手刚搭在门上准备推门,却见里面的烛火熄灭了。 他靠在门上的顿了顿,随即转身朝着偏屋走去。 罢了,暂且让他住一晚。 (要加班剪医院的视频,今天先更一点,明天在这接着补上二千字,对了,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周珏却是不敢睡,笑话,在三皇子府他如何睡得着? 毕竟周翎之前可是三番五次想要杀他,现在嘛,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周翎招数多,还是得防着。 少年端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打坐修行,周翎的主院儿非常安静,窗外的紫竹被夜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竹影映在窗上,摇摇晃晃,宛若鬼影。 下半夜,周珏从睁开了眼,他从系统空间中拿出那个青铜铃,“叮铃”几声,灰衣老道便被唤了出来。 半透明的身影面色不善:“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想折磨老人?” 灰衣老道对周珏是惧怕的,但是他也是真的不喜欢周珏,这个小子实在是太狠了,他在这小子身上吃的亏太大了。 即便是既怕,他对周珏也乌发谄媚的笑出来。 周珏倒是不在乎灰衣老道的态度,毕竟这老道要是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他才要怀疑这老道想要算计他。 “倒也没什么其他事,你在夷灵大陆也算是邪修了,可知道什么可以随意知晓对方行踪的秘法没有?” 灰衣老道反闻言立马驳道:“什么邪修,三千大道谁规定的正道邪道,不过是那些手下败将不服到处宣扬败坏我的名声罢了。” 周珏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灰衣老道,灰衣老道忽然感觉脖子一凉,完了,说话过了,许久没有出来过了,一时间晚忘了面前的少年可是那比邪修更会在折磨人。 灰衣老道尴尬一笑,“你说的这种秘法我没有听说过,但是在修真界道侣之间有一种血契,就是同生死那种,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跟着死亡,这种道侣契可以知晓对方的位置,甚至连对方的喜怒哀乐都能感觉到。” 周珏闻言面色严肃了几分,“是吗?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比如符咒,蛊虫之类的?” 灰衣老道摇摇头:“也有可能是老道见识短浅,总之我活了二百年,没有见到过公子说的这种东西,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能随意知晓他人位置哪还得了,若是想要追杀对方岂不是天涯海角无处可藏?”老道摇摇头道,这种逆天秘法反正他是没接触过。 周珏也觉得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可扶微却总能精准的找到他。 扶微估计也快出关了,他就待在周翎这儿,他倒要看看这扶微会不会找到周翎的院子里来。 若是又找来....... 周珏觉得很危险,首先他打不过扶微,如今还多了个扶明要杀他。 这该死的扶家两兄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最好别落在他手里,否则他定要叫这两人也试试被追杀的滋味。 见周珏面色不佳,老道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周珏看着老道支支吾吾的样子,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咳咳,我想出去转转,你放心,我不杀人。” 周珏闻言挑眉,他不能随意对人出手,神衍术强大却也有弊端,但是他可以借他人之手啊。 “不,你可以杀人,你且去皇宫把皇帝杀了。” 轻飘飘的语气让老道半透明的身子抖了抖,他嘀嘀咕咕道:“......那可不行,虽然这只是凡界,但是此间只有一番规则,皇帝身上有龙气,我可杀不了他。” 周珏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失望,系统要他夺嫡,若是一直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姿倒是只能玩玩权谋,不对,若是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拖着一副病弱躯体恐怕早就挂了。 在这世界,脑子再好使又能怎么样,没有实力的人根本活不了多久。 如今反正都回了上京,皇帝老儿也不知何时死,等他快死了才开始夺嫡还得等好几年呢。 他可等不了,扶家两兄弟就像是悬挂在他头顶的两柄刀。 上京的水该搅浑一点了。 “那你去杀上京作乱吧,我许你杀那些贪官污吏。” 老道蹙眉:“你不是皇帝儿子吗,怎么还想着杀老子呢?” 周珏轻笑:“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只有他死了,我才能称帝,你不是想回夷灵大陆吗,我当上皇帝之后大概就能找到法子离开了。” “当真?” “自然。” 周觉十分笃定他当上皇帝之后系统便会让他换地图,这系统的目的不纯,不过现在他和系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都是各有所图。 老道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好,既然公子想做皇帝,这上京的贪官污吏老道便先替你除掉!” 看着老道离开的身影,周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贪官污吏这四个字已经可以涵盖上京百分之九十的官员了。 杀得完吗? 他可不在乎这些贪官污吏,他要的是这上京的水变浑,他要这上京人心惶惶,然后他才好出面救世不是吗? 三日后,周檀收到了一封信,是周珏写给他的,要他立马带着北境所有能控制的邪祟回到上京,北境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是邪物一类的多有实体,武者也可应对。 只是武者对上强大的邪物难以取胜。 裴应雪走不了,只能待在北境守护北境的百姓,周泓月则是带着人和周檀一起回了上京,当然还有白珩和石灵,以及周叙。 周泓月有些不高兴,周珏竟然给周檀写信而不给他写信。 一路上石灵则很高兴,虽然凭借着契约知道周珏没事,但是心中还是担心不已。 万一主人是被坏人关起来了呢? 总之在听说周珏的消息后它就十分兴奋,它趴在白珩的背上,滚来滚去,白珩不耐烦的一甩,将它甩飞,石灵气鼓鼓的爬回来,继续靠着白珩。 该说不说,白珩虽然讨厌,但是这毛属实软和,配得上做它的坐垫。 因着周泓月和周檀都着急赶路,他们一行人车马不停不过大半月便赶回了上京。 只是上京的城门口如今算得上是重兵把守了,每一个进城出城的人都必须接受仔细的盘查。 周泓月看着这扬景蹙眉,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乌将军还没放弃找乌淮林? 面具覆面的乌淮林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很显然,他也以为这些士兵是乌海平安排的。 “哎,是时候是个头啊,昨夜连乌将军都遇害了,照这样下去,我们小老百姓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 “可不是吗?这个世道不仅人吃人,邪祟也吃人,收成也不好,天也要吃人,死了倒也是一种解脱。” 路过的百姓抱怨道。 乌淮林则是松了一口气,乌海平竟是死了吗? 一时间他不知是何心情,他竟未曾觉得畅快。 第102章 赐毒酒 或许是扶微还未出关,又或许是扶微之前只是凑巧找到自己。 如今的上京可谓是人心惶惶,稍微让老百姓松了口气的原因是死的基本都是一些官员豪绅,许多人说这是那些人遭了报应,被天收了。 周珏每日只是在周翎的府内逛逛,偶尔会去后院的亭中坐坐。 该说不说,周翎这后院儿着实不一般,美景且不必多说,这美人也不少,看来他这个三皇兄也是艳福不浅啊! 怎么就他没这福分? 今儿个天气不错,周珏又在后院的池边坐着看风景,这湖中种了不少荷花,目之所及,满池荷花正开得秾丽,粉瓣凝露,翠盖摇风。 而另一侧一翠绿罗裙的女子带着侍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正朝着周珏走来,或许是夏日炎热,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一抹薄红,“九殿下,上次多谢你救我,我.......我做了些糕点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说着便把食盒放到了石桌上,她将食盒内的两盘糕点拿出来,一个桂花糕,一盒桃花酥,看着倒是不错,周珏笑道:“那便多谢嫂嫂了。” 少女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语气略带惶恐:“殿下莫要说笑,我只是一个妾而已,当不得这一句嫂嫂。” 周觉看着面前梳着妇人发髻,但模样清丽的少女,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好吧,我记得嫂嫂说过你叫落云是吧?那我可以喊你落云姐姐吗?” 少女面色一红,“我哪里能让殿下喊我一声姐姐,殿下唤我落云便好。” 周珏闻言眼中带着笑意:“也好。” 说着他便起身,向着落云走近,把手中的糕点递到落云唇边:“落云,你先尝尝?” 落云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慌乱,随即退后与周珏拉开距离:“殿下是怕我下毒吗?” 周珏摇摇头,十分逾矩地拉过少女的手:“非也,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落云心中松了口气,这糕点她可没下毒,她舍弃了乌海平宠妾的壳子,跑来这三皇子府重新寻了具美人皮就是为了周珏而来的。 这位九殿下真的好香啊,她们香虫一族,本来就以血为生,而这位九皇子自第一次在将军府见面时她就闻到了。 这身血实在是太香了,可惜那时候她刚刚苏醒,不能换其它壳子,只能勉为其难的先待在将军府中。 那个身份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位九殿下,当初原本想占了乌淮林的壳子,可是后来她想了想,乌淮林虽能和九殿下说上几句话,但是却不能和九殿下亲近,不好下手。 还是得寻个美人的壳子才行。 两人距离隔得极近,旁边的侍女头都不敢抬,她也不知为何自家小姐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来勾引九皇子,要知道三皇子可不是个善茬。 给三皇子戴绿帽子,她觉得简直是找死,此刻她只恨自己长了眼睛和耳朵。 落云朱唇微启,轻轻咬了口糕点,颊便泛起薄红:“殿下......” 尾音未落,落云一双白嫩的手顺势顺便准备搭在周珏的腰间,忽然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啊!” 银丝缠绕在落云的手腕上,几乎要将她的一只手绞断,接着银线瞬间将人凌空扯起。 落玉只来得及看见对方眼底的冷意,便“噗通”一声坠入荷塘之中,砸了好几株正开得艳丽的荷花。 周翎收了银丝,面色阴沉的朝着亭中走来。 周珏看到一脸阴沉的周翎微微挑眉,啧,坏他好事。 他还想看看这落云是个什么东西呢,竟然还有灵意,主要的是系统可以提取她的灵意,也就是说落云不是人。 “皇兄?今日不忙吗,怎的有空来后院?” 三皇子和他可不一样,三皇子在朝堂之上是有党派的,所以每日都得出去应酬一下。 是个大忙人。 “我若是不来,这后院怕是成了你的了。” 周珏察觉到周翎有几分生气,虽然他不宠这后院的女人,但是说到底这还是人家的,他的行为无异于是当着周翎的面给周翎戴绿帽子。 “皇兄说笑了,前些天她掉池子,我叫人把她捞起来了,今日她不过是做些糕点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罢了。”周珏解释道。 周翎却不信:“呵,救命之恩?我看她是想以身相许吧。” 周翎的目光冷冷的落到下方扑腾的落云身上,随即看向周珏:“来人,此女不守妇道,意图勾引九皇子,想让我们兄弟阋墙,将人拖下去——杖毙。” 周珏蹙眉:“倒也不必......” “九弟心疼了?” 周珏不说话了,此女或许早就死了,周翎把她杖毙了,她身体里的东西也会换另外的身份。 “ 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又不是我的妾。”周珏说完就走,丝毫不管后院中的其他人其他人。 池子里原本扑腾的落云看着周珏离开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冷意,遂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水中。 当侍卫将人从水中捞出来的时候,只见方才还鲜活的少女,身上竟然布满尸斑,看上去死了起码三四天了。 周翎厌恶的看了那尸体一眼:“将尸体烧了。” 此刻的三皇子府外停了几辆乌顶马车,周叙扒着车窗的手指节泛白,眼巴巴望着三皇子府的大门。 他的小鼻尖都快贴在雕花窗棂上了,周泓月不准他们去三皇子府,所以只能在门口等。 不一会儿,一青色锦袍的少年郎出现在门口,周叙眼睛倏地亮起来,连忙喊道:“爹爹!” 周珏闻声挑眉望着自家的便宜儿子,看着他扒着车窗的样子心中多了一分喜意,袖中指尖不自觉蜷了蜷 。 周叙体弱,许久不见,小孩儿似乎又瘦了些。 周叙在雕花马车的踏脚板刚落下时,已踩着缎面虎头鞋蹦下去朝着周珏扑去。 周珏展开双臂接住扑来的小身子,周叙把头埋进少年胸前,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委屈:“爹爹,叙儿好想你。” 周珏伸手轻轻拍了拍周叙的后背,以示安抚。 "叙儿一路上都在想爹爹。" 小脑袋埋在他肩窝蹭了蹭,"刚刚叙儿想进去找爹爹,但是大皇叔不准我进三皇叔的府中,叙儿真的好想见爹爹啊~" 小孩儿尾音忽然发颤,像是要哭了一般,周珏抬手指腹擦过那截泛红的眼角,“好了,现在不是见到了嘛。” 周珏先是在国师府,接着又在三皇子府中不曾出过门,所以皇帝并不知道周珏已经回京。 但是周珏现在露面了,恐怕要不了多久皇帝就会昭他回宫。 周叙肯定是不能带进宫的,皇帝很可能会直接和他撕破脸,所以他需要个挡箭牌。 周泓月肯定是不行的,周泓月若是替他说话,皇帝会连着周泓月一起罚。 这个挡箭牌最好是周檀。 坐在马车中的周檀感受到背脊莫名升起一股莫名的凉意。 “大皇兄。”周珏望着马车喊了一句。 马车内的周泓月紫眸微闪,随即回道:“父皇估计一会儿就会昭你进宫,你小心一点,我先去趟母后那里。” “好。” 周珏把怀中的周叙放到马车上:“你先去皇叔家待着,等我办完事来接你。” 说着周珏摸了摸周叙的头,果然他话语刚落,蓝喜便带着人来了。 蓝喜倒是没什么变化,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假笑:“九殿下,好久不见。” “可是父皇找我?” 蓝喜点头,“陛下听闻你回了上京,却待在三皇子府不回宫心中有些气呢,殿下一会儿回宫可先去一趟柔妃娘娘那儿。” 连蓝喜都在提醒他去找柔妃搬救兵,看来这次皇帝不是一般的生气。 周珏眼底划过一抹冷笑,皇帝筹谋十多年的计划没有按着自己预设的方向走他当然生气。 就在周檀准备掀开车帘的时候,一只手先他一步,接着她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上还带着笑意,这笑容他可太熟悉了,一看周珏就是揣着坏,周檀面色变得难看:“你想做什么?” “要你随我进宫。” 周檀此刻是个冒牌货,什么父子温馨一想到就觉得硌得慌,他不太想见皇帝,“不去。” 少年闻言眼角微挑,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不去?你确定?” “不去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周檀靠在车壁上,一脸摆烂的模样。 周珏面色一冷,威胁道:“锁龙阵在我手里,不想再次被镇压,就乖乖听话,否则......” 周檀闻言,面色一白,“你!你威胁我?” 少年脸上带着笑意:“是的。” 周珏直接爬上了周檀的马车,对外赶车的车夫吩咐道:“去皇宫。” 周檀起身欲反抗,却被周珏钳制住双手,“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我之前答应你带你走的事就不算数了。” “你自己答应的不能后悔。” 周珏轻笑一声:“我答应你带你是在你帮我夺得皇位的情况下,懂吗?” 周檀有些不解:“你都这么强了何须执着于一个俗世的皇位?又不能让你长生不老。” 周珏抬手搭在周檀肩上,叹了口气:“我没办法,该我的,我不能不要。” 周檀一把拍开周珏的手,他还是更喜欢之前在山洞中的周珏,那时候的周珏牵着他的手他倒是不讨厌。 这个模样的周珏和他靠得这么近纯属膈应他呢。 “什么没办法,你个假货还说皇位本来该你的,你脸皮可真厚。” 周珏嗤笑:“说得像你不是假货一样,还好意思说我。” 周檀无奈:“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哟,终于想通了?”周珏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对皇帝说你已经收服我了,我会辅佐你登上皇位,如今是你的左膀右臂就行了。” 周檀不解:“这样就行了?” 周觉点头:“对,这样就行了,很简单的。” 周檀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要不然我试试能不能让邪祟覆在皇帝身上,然后叫他把皇位传给你,之后操纵皇帝自杀?” 周珏闻言蹙眉,眼中划过几分凝重,周檀以为自己出了个好主意,殊不知系统此刻正在骂周檀不长脑子。 “宿主,皇帝身上系着一国之运,别说邪祟了,就是这条蠢龙自己也附身不了,他当初附身周檀成功也是因为周檀尚且年幼,心思偏激,这才叫他得逞了。” 话落,周珏问道:“如何能消磨他身上的国运?” 系统夸赞道:“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燕山那么多邪物都被你放出来了,四处生灵涂炭,不愧是你啊宿主,真是好手段!” 周珏反驳:“不是我放出来的,是扶微,我还杀了那么多邪物呢。” 系统轻叹一声:“因果罢了,扶微与你之间有难以斩断的因果。” 周珏面色一冷:“呵,当然有因果了,生死之仇能不算大因果吗?等我强大了这两兄弟一个也别想活!” 系统没有再说话了,倒是周檀看着周珏陡然沉下的面色朝着边上坐了坐。 周珏这个狠人谁又惹他了,他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 周珏看着坐的远远的周檀,冷笑一声,闭眼假寐。 周珏进宫之后并没有直接上去找皇帝,而是去找了柔妃。 “母妃。” 柔妃看着站了足足一个多头的少年,眼眶有些红,她想伸手摸摸少年的头,像以往一样,但是她的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 周珏瞧见柔妃眼底划过一抹不忍,他眉心微动。 不忍? 难不成皇帝准备借柔妃的手对他下手? “玉儿啊...”柔妃眼中划过一抹痛惜。 周珏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但是也是她亲手带大的。 虽然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这个孩子活过十八岁,如今陛下更是要她提前给这孩子赐一杯毒酒。 她下不去手,可是一想到从小离开父母在昆仑长大的亲子她又不得不下手。 毕竟他的檀儿也吃了好多苦。 周珏虽然自小吃着慢性毒药,但是那毒药无色无味,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就连最后毒素累积到一定程度后,他死的过程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第103章 十皇子 周珏看着递到眼前的酒杯,他知道这酒有毒,因而没有伸手接,而是定定的看着柔妃,“母妃,我不喝酒,你忘了吗?” 柔妃闻言顿了顿,随即开口解释道:“这是你父皇赐下的,不喝的话......” 周珏直接打断了她,挑明道:“你是想以这样一杯毒酒来了结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吗?” “了结?”柔妃闻言步伐不稳的朝后退了两步,她摇头,“不,不是,玉儿,你喝了这酒以后还是我的孩子.....” 周珏面无表情的接过毒酒,毒酒色泽清澈,倒是难以看出端倪,是柔妃不会演戏。 还是她的孩子? 什么孩子? 死孩子? 他目光直视柔妃,平静的眸光像是射进了柔妃心里。 周珏淡淡开口:“这杯酒我接了,但是我不会喝,以前我的身子一直不好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我想母妃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毒药的来源。” 周珏话语一落,柔妃的脸上瞬间血色尽退,她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玉儿,你…你知道了?” 周珏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柔妃瞬间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她单手撑在桌上,口中喃喃道:“对不起,我也没办法…….” “我不怪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是也差点拿走我这条命,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周珏的话一字一句的砸在柔妃身上,柔妃只觉得心痛得不能言语。 这时蓝喜慌慌张张的跑来,柔妃宫中的小太监自然是认得蓝喜的,“蓝公公,何事这般惊慌?” 蓝喜此刻额角冒着细密的汗珠,他望着小太监焦急的问道:“柔妃呢?” “柔妃娘娘和九殿下在大殿里呢,他们许久…….” 小太监话语未落,蓝喜已经慌慌张张的朝着大殿跑去。 小太监挑眉:“奇怪,蓝公公一向最为注重仪态,今儿个怎的这般慌慌张张?” “殿下莫要喝酒!” 话语未落,一颗珠子便打掉了周珏手中的酒杯,酒杯落到地上,应声而碎。 酒液溅了一地,柔妃的裙摆上被打湿了一块,周珏的鞋面也溅上了几滴。 周珏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抬脚往后退了退,随后看向气息不稳的蓝喜:“蓝公公何这般惊慌?” 蓝喜看见一地的碎片,倒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来得及,还好殿下没喝。 他如此慌张的赶来不就是因为九殿下太听柔妃的话了吗? 他真怕稍微来晚了一步,九殿下就没了。 蓝喜看着柔妃一脸哀痛的模样,出口安抚道:“娘娘,十殿下和陛下都在勤政殿等您和九殿下呢。” 周珏闻言挑眉:“十殿下?” 蓝喜脸上划过一抹笑意,“对的,十殿下名周檀,娘娘和九殿下都是见过的,十殿下后面一段日子先和九殿下一起住在朝阳宫。” 看来周檀的话起到作用了。 至少他这个九皇子的位置保住了,管他有无血缘关系,从今以后他依旧是九皇子。 以皇子的名义夺得皇位总比以乱臣贼子的身份夺位要来得好听一点,毕竟夺位是其次,夺运才是他的目的。 ‘’好啊,母妃,十弟在和父皇在等我们呢,还是早些去吧,莫让人等急了。” 少年态度如常,好似之前母子对峙那一幕不存在一般。 勤政殿中周檀忍着恶心,看着老皇帝牵着他的手他简直膈应得不行,都怪周珏,否则他何须在此与老皇帝虚与委蛇。 周珏这厮明明就是个假货,还舍不得这个皇子的位置,想了这么个损招,看来自始至终受伤的只有自己。 “檀儿,小九如今行为有异,虽然他如今是你的人,但是他难免心中怨你,如今邪祟猖狂,这个人呢你可以用,但是不可太过信任,他与你大皇兄也走得近,和周翎挂关系也尚可,你需得防备着他。” 若是其他人听见皇帝如此轻言细语的第一个人说话必定会十分惊讶的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惜,皇帝注定死对牛弹琴了,周檀此刻表面恭敬听讲,内心一直在骂骂咧咧,周珏这厮为什么还不来!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柔妃与周觉一起来的勤政殿,一路上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看着身侧比自己都高出出一个头的少年郎,她心中万般苦涩,为什么他们母子两人会走到今天这步? 明明她的玉儿应该一直把她当成他最爱的母亲,直到十八岁毒发身亡。 可是如今两人形同陌路,以前会甜甜的喊她母妃的孩子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这个孩子变化太大了。 柔妃突然意识到若是自己没有从小给周珏下毒,任他和其他皇子一样长大,那样这个少年必定早就光芒万丈。 周珏失踪满打满算差不多两年,仅仅只是两年时间这个少年就长成了这般模样。 探子说周珏在北境杀了无数邪祟,被百姓修筑石像供奉...... 探子口中的周珏她之前甚至想象不出来,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孩子一直都是病弱的,胆小的,需要她保护的。 而在今日她亲眼见到成长后的周珏便知道传言没有作假。 可是周珏要是这般厉害,那么她的檀儿该怎么办呢? 周檀看着肉眼眼眶微红的看着周珏,心中突然传来一阵闷痛,不好!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周檀竟然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少年蜷缩着身体似乎是收到了莫大的酷刑一般,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紧蹙起,原来是周檀被他压制的神魂竟意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皇帝和柔妃皆是一惊,“来人,传太医!快!” 柔妃眼中泪光点点:“檀儿!” 周珏意识到不对劲,看着周檀面色苍白,周珏眼眸微眯,他的眸光与周檀对上。 前者眸光先是惊讶,随即充满杀意的看着周珏。 周珏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猜出是原来的周檀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他蹙着上前按着周檀,手中一缕金光自指尖浮现,没入周檀的身体之中。 周檀原本抽搐的身姿渐渐平息,随即他拉过周珏的手腕,直接扑入周珏的怀中,“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不愧是有淡淡龙气环绕的大气运之人,神魂竟然这般强悍,若是今日没有周珏在这,恐怕还他还真久被赶出这具寄体中了。 这一幕落在皇帝眼中只觉得十分扎眼,周檀此刻躺在地上,周珏蹲着,怀中抱着周檀,很明显是周檀主动抱上周珏的。 这.......这成何体统? (一会儿在这补二千) 在周檀的口中两人关系不错,日后周珏会是周檀的左膀右臂。 他活了一半年纪什么没见过? 这两人的关系周檀明显处于下位,下意识的依附说明周珏才是占于上位的人。 皇帝面色不善,但周檀可管不了那么多,周珏身上的气息能让他感到安稳,他就想靠着周珏。 自己刚刚帮了周珏的忙,让周珏抱一会儿怎么了? 周珏垂眸看向怀中人,只见怀中人紧闭双眼,面色苍白,他一时也不知这蠢龙和原周檀谁占上风。 总之,不能叫皇帝和柔妃发现端倪。 他一把将周檀抱起,周檀顺势将头埋在少年胸前,靠近了感觉更香了。 周珏需得给皇帝一个解释,一个关于周檀为何会与自己这般亲近的解释。 他对着皇帝道:“父皇,北境鬼物邪祟猖獗,皇弟之前在北境受过伤。” 说到这少年眼中划过一抹痛惜:“我之前救过他,皇弟性子要强,有次鬼物入城,他替我挡了一击,因此受了伤,如今恐怕还没痊愈,我先带他回朝阳殿休息。” 皇帝闻言目光冷冷的看着周珏,随后缓缓点头,“去吧,好好照顾他,毕竟他是为你受的伤。” 周珏垂眸,“是。” 周珏抱着周檀回了朝阳殿,朝阳殿和他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即便他离开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屋内的桌椅却一尘不染。 周珏把周檀放到榻上,随即将手按在他的手腕上,待他查看一番后微微蹙眉。 周檀此刻的神魂很稳定啊,为什么还昏迷? 周珏目光落在那张闭眼假装昏睡的脸上,随即伸手就好对着那张脸扇下去。 周檀只觉得一股冷意袭来,忽地睁开眼,一把攥住周珏的手腕。 “醒了?”周珏笑道,“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周檀劫后余生的呼出一口浊气,气愤道:“托你的福,我醒来了,没死呢,你一定很失望吧?” 周珏抬手在周檀脸上轻轻拍了拍:“不失望,我可舍不得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周檀闻言莫名心中有些雀跃,“你舍不得我?” 周珏看着周檀这副蠢样挑眉,眼角微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当然。” 这蠢龙难怪会落到这种地步,灾祸恶龙血脉强大,他却偏偏落到这种地步,稍微有点脑子都混个妖王是没问题的。 不过,蠢一点也好,蠢在他身上都勉强算个优点了。 周檀躺在床上扬了扬下巴,“你和我一起住在这,床只有一张,你睡哪儿?” 周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睡偏殿。” 话落,周珏转身就走。 他得出趟宫,去看看周叙。 宫道上偶见几个太监宫女,看见周珏皆低下头恭敬行礼。 待周珏走远后才敢抬起头来,一小太监则是连忙朝西北方跑去。 周珏出了宫便直奔大皇子府,周鸿月还未回府,周叙被安排到一个离主院很近的院子。 此刻的周叙眸色冷冷的坐在池子边上,动作娴熟的把手中的馒头一点一点的扔到池内。 池中有几株睡莲,圆盘似的叶子边上盛着一朵朵莲,红色的黄色的鱼儿为争抢食物在池中搅起一圈圈涟漪。 周叙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根本不像一个五岁小童该有的模样,乌睫下的那双眸子乌黑像一汪死水。 为什么总是留他一个人? 明明是周珏把他从老道手中抢走,他十分清楚,周珏最开始是想杀了他的。 其实他初见周珏时便很喜欢他,可是周珏要杀他。 后来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还除了他一身煞气,收他做儿子。 哼,明明收养了他,却总是把他扔给别人,这算哪门子父亲? 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对他不上心吗? 肯定是这样的! 周叙想到这一把将手中的馒头扔到水中,鱼儿们争相哄抢,周叙眼中的冷意却愈发重。 忽然,他的头上传来一抹温热,是一只熟悉的手,接着鼻尖传来一抹熟悉的冷香。 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耳边传来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怎么了?谁惹你了?小脸皱起,告诉爹爹,爹去给你揍他。” 周叙抬头看看周珏,眼中划过一抹委屈,嘴巴一撅,就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爹爹了,爹爹总是不见人影,总是留我一个人……” 小孩儿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把头埋进周珏颈窝:“叙儿就是想爹爹了。” 周珏挑眉,忽然养个儿子也不错,虽然花了他不少灵意,但是这小孩儿也挺乖,日日记挂着自己。 他决定了,等他去了夷灵大陆,皇位就给周叙。 也不枉他叫了自己几年爹。 “不哭不哭,爹爹带你出去逛逛?” 周叙伸出两个胳膊拥着周珏的脖子,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好。” 这时石灵跑了过来,“主人!你是来接我的吗?” 周叙闻言小脸一垮,该死的石灵总爱来打搅他和爹爹相处。 烦人。 周珏笑道:“你和白珩先待在府中,我带叙儿出去逛逛。” 听到周珏的话,周叙小脸一扬,蹭了蹭周珏的脸,撒娇道:“爹爹,我们快走吧,我都没在上京逛过呢,听莫侍卫说上京可热闹呢。” “好好好,爹爹带你去最热闹的上元街逛逛,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周叙点点头:“爹爹买的都喜欢。” 石灵不高兴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待两人消失在它的视线中后,它不甘的跺跺脚,撅嘴怒骂:“呸,黑心小汤圆儿!讨厌死啦!” 第104章 不知天地为何物 周珏牵着周叙走在街上,周叙手中还拿着一根冰糖葫芦,他一口没吃,这东西太甜了,他不喜欢甜的东西。 街衢被千盏琉璃盏烧得通明,几个小孩儿手中拿着鲤鱼跑过,酒旗招展,糖画摊前老板转着竹蜻蜓,周珏带着周叙走到糖画摊位前,“叙儿,想要这个吗?” 周叙靠着少年,摇摇头:“不吃,沾牙。” 叫卖声混着酒肆二楼传来的琴弦铮铮,将青石板路都震得发烫。转角处忽有走马灯转出《嫦娥奔月》的皮影戏,暖黄光影里,温柔的少女声传入周珏耳朵。 这声音有些熟悉,他回头看去,对方似乎有所感的也看了过来,昏黄的灯光下,江婉看着少年怔然。 周珏一眼便认出了少女,是江婉。 四目相对的刹那,周珏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少年眸光映着灯火,看着江婉笑着点点头。 江婉少有的呆愣了一瞬,她只觉得此刻仿佛有银瓶乍破的清响掠过心尖。 心难以控制的加速。 眼前的少年长得倒是没多大变化,就是长高了,比起当初气质更沉稳了些。 她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手帕,是周珏,那个拉她出火坑的少年。 还把她送到上京,安排宅院,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好,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的九殿下。 她和周珏相处不多,但是她很感谢周珏,不管周珏是出于什么目的帮她,她都感激他。 因为以前的她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利益能让周珏盯上她,而且以周珏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周珏看向少女,江婉变了些,变得更加贵气了,钱和权这种东西果然养人。 “小姐,你看什么呢?”江婉身边的丫鬟问道。 “一个故人,我过去打个招呼。” 周珏看着少女朝着自己走近,脸上依旧带着淡笑。 “殿下,好久不见。” 夜风掀起少女鬓边一缕碎发,乌丝上坠着的珍珠步摇轻晃,细纱裁的月白襦裙笼着她苗条的身形。 周叙盯着上前的招呼的江婉心中不快,真是在哪都会有人来打搅他们。 好烦人。 周珏垂眸对上那双眸子,江婉无疑生得极美,一双眼睛像春水解冻时的湖水。 此刻这双眼睛正倒映着自己的眉眼,江婉与少年对视间,下意识的垂眸,美人睫毛投在眼睑阴影都生得有几分勾人。 “好久不见,江姑娘近来可好?” 江婉脸上扬起幸福的笑:“我找到了我的父亲,父亲待我极好,原本父亲是想带我一起感谢殿下的,但是殿下许久不回京,所以......” 周珏闻言笑道:“不必感谢,我当初救姑娘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他当然是有所图谋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最重要的是江婉那个爹将来可是会给周檀提供了不少助力。 当初他也是想要挖墙脚罢了。 如今虽然用不上了,但是多个人脉也无妨。 这个人脉还是个极有权势的忠义之人。 周叙见无人在意他,他小脸一皱,这两人一见面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把其他人当空气了是吧? 周叙扯了扯周珏的衣角:“爹爹,这个姐姐是谁啊?” 一声“爹爹”落到江婉耳中她微微一愣,随即低头看向周珏旁边的小孩儿,这小孩儿看起来起码五岁左右了,不可能是周珏的儿子。 她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她一怔,自己为何要松一口气? 周珏解释道:“这是爹爹的朋友,你叫她.....” 江婉这么年轻总能喊江姨吧? 喊姐姐似乎又乱了辈分。 倒是江婉善解人意的开口道:“叫我江姨吧,他是殿下的孩子?” “嗯,他叫叙儿。” 江婉看着周叙温柔道:“原来是叙儿,以后有空来江府找我玩啊。” 周叙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即躲到周珏身后。 周珏见状笑道:“这孩子怕生。” 江婉倒是不在意,小孩看着就乖巧,她很喜欢。 “没事,小孩子嘛,正常。” 周叙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觉天塌了,还是待在北境好,这上京的美人都这么温柔似水吗? 感觉他爹爹好像喜欢这种,怎么办? 他跟着周珏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周珏对谁这般温柔,感觉再聊下去他马上就要多个娘了。 周珏正和江婉说话呢,腿上突然磕过来一个脑袋,“爹爹,我好困啊,我逛得好累,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周珏闻言一把抱起周叙,他倒是忘了,小孩儿瞌睡多,他对着江婉道:“江姑娘也早些回去,上京虽繁华,但是到了晚上恐怕也不太平。” 江婉眼中划过笑意:“好,那殿下路上也注意安全。” 周珏笑着颔首,随即抱着周叙走入人群之中。 江婉的丫鬟杏儿看着自家小姐一直盯着周珏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小姐,人都走啦!” 江婉回神,嗔怒的骂道:“就你会贫嘴!对了,杏儿,今日之事不要和爹爹说。” 自从她被找回江家,江相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看着,要是知道她和九皇子走得近,恐怕会阻止她,即便九皇子是她的恩人。 父亲告诉她不要与皇家之人走得太近,她知道,即便是以后让她嫁人父亲也不想让她加入皇家。 皇家无情,只有利益。 父亲不想看她走入深渊。 可是她觉得九殿下虽然出身皇家但是九殿下不是无情的人。 父亲这些年由于太过心力交瘁,身体愈发不好。 他直接告诉过她,在他离开之前会为她寻一个保护伞,也就是给她挑选一个不错的夫君日后护着她。 江婉是个聪明人,她自然知道父亲都是为为她好,可若反正都要嫁人为什么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 江婉忧心忡忡的回了江府,而左相江涛此刻正坐在书房听暗卫的汇报。 这个一心一意为女儿打算的男人,越听眉头越是蹙起,他的指头极有规律的在桌子上敲击着。 “九殿下——周珏。” 良久他端起面前温热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城府太深,若是他能真心对婉儿倒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这份真心哪怕只有三分,也足够婉儿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毕竟小小年纪能够伪装这么多年,单是这一份心性就不同凡响。 不过现在还早,不着急,暂且先看看。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江相挥挥手:“下去吧。” 下一刻,暗卫消失不见。 江婉端着一碗鸡汤:“爹爹!” 江相看着江婉手中的鸡汤,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回来也不去休息,怎么了?” 少女脸颊微红:“哎呀,我就是想给爹爹熬一碗鸡汤,爹爹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女儿心疼爹爹。” 江相伸手点了点少女鼻尖:“鬼灵精,说吧,有什么事儿?” 少女将鸡汤放到江相面前,绕到江相身后给江相捏肩:“爹爹,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是九殿下救的我,让人把我送回京的嘛。” 江相一听就知道自家女儿要说什么了,他轻哼一声:“他还不是有所图谋!” “爹爹~” “行了,为父自有打算,你以为没有他的安排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江涛叹了口气,“虽不知他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要知道他找妻女一直都是私下暗暗查找,就怕歹人对妻女下手,毕竟他在朝堂中树敌不少。 可是周珏一个常年待在深宫的皇子却偏偏找到了,还把人送到了他面前。 当然,没有直接送,而是可以放到他眼皮子底下晃,等他自己认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九殿下做事很有分寸。 若思直接送他面前他便记九皇子一个明晃晃的人情,将来还了他便是,这是交易。 但是他却假装是帮江婉,无意中救了她,这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瞧这丫头的模样是对九皇子有点意思。 江婉见江相不答应倒也不气馁,反正她和周珏的年纪都不大,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大皇子三皇子都还没有正妃,皇帝肯定不会先给九皇子赐正妃。 ...... 此刻的大皇子府中暖阁蒸腾着水汽,周叙攥着周珏的袖角往浴桶里拖,小孩的发梢还沾着半片红艳艳的玫瑰花瓣,像是戴了朵红花。 他的眼睛被水汽沾湿却极亮:“爹爹,你今晚留在皇叔府里陪我睡嘛~” 周珏垂眸对上小孩的眼,手中正在洗着小孩儿的头发:“不行,我要回宫。” “哼!”见周珏拒绝,小孩气愤的拍打了一下胳膊,浴桶中的水顿时溅了周珏一脸,周珏反应极快的闭上了眼。 随即他无奈的睁开眼,此刻他睫毛上都沾着一滴水珠,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水珠又滴落回了浴桶。 “胡闹。” 虽是斥责,却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带了几分宠溺。 周珏屈伸抓住那一截白玉的的胳膊:“行了,等爹爹忙完了便来看你好不好?” 说话间,他把沾着玫瑰香的澡豆沫轻轻抹上孩童后背,惹得周叙扭来扭去直往他怀里钻。 周珏的衣裳都被打湿了,但是周珏却不在乎。 周叙的声音闷闷的:“爹爹总是丢下我一个人。” 昏黄的烛光将两人影子投在糊着米纸的窗上,大影子握着毛刷的手势极稳,小影子的指尖正偷偷去捞桶边垂落的珍珠帘。 周珏给孩子洗澡的动作很快,主要是周叙很懂事,洗澡很配合,他用帕子裹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指腹擦过掌心软肉:“才洗了澡,不许到处摸。” “哦~” 将周觉收拾干净,把小孩儿抱回榻上,白珩此刻化作一只大猫躺在床上,听见有声响耳朵动了动:“先生。” 周珏点点头,把周叙放到床上:“上京也不安稳,你好好看着点。” 闻言白色的猫脑袋点了点:“好,先生也小心一点。” 石灵跳上周珏肩头隐去身形,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反正它是要跟着周珏走的,周叙只能待在这,它可不能节外生枝。 周叙这个臭小孩最绿茶了,喜欢扮可怜,嘿,偏偏所有人还着了他的道。 也就只有它是个聪明石头,不被这黑心汤圆迷惑。 周叙安排好后,便想着去见一面周泓月,周泓月回京之后想必也挺忙的。 只是却被告知周泓月没有回来。 看着莫循,周珏有些意外:“怎么还没回来,是出去办事还未回来,还是自进宫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莫循也有些担忧,“自进宫后就没回来过,上次殿下没有回来之后便带着一身见骨的鞭伤回来,九殿下......” 周珏安抚:“没事。你先别着急,我入宫看看。” 周珏快速驾马入宫,到了宫门口便只能走进去了,却不曾想一路走得太快,直接将一人撞飞。 “啊!” 女子的痛呼声传来,周珏下意识皱眉,待他闻声看去,只见一名穿着清凉的紫衣女子趴在地上,小脸煞白。 蝶妃?! 这蝶妃也是个老演员了,怎么现在碰瓷碰上他了? “蝶妃娘娘没事吧?” 周珏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打算上前去扶,他可不敢碰,尤其是他现在年纪大了些更是要与这些后宫年轻貌美的后妃保持距离。 毕竟他可不想步周泓月的后尘。 蝶妃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原来是九殿下,九殿下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周珏可没时间和她唠嗑,“我找大皇兄,蝶妃娘娘没事就赶快回去吧,地上太凉了,对身子不好。” 蝶妃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妩媚的笑:“多谢九殿下关心,我知道大皇子在哪,他在陛下的书房呢。” 周珏闻言连忙朝着御书房跑去,蝶妃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后,脸上勾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这具壳子不错,不仅仅可以出入宫中,便是皇子见到她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周珏喊毫不意外的被拦在了书房外,蓝喜十分有礼的挡住周珏:“九殿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陛下此刻有要事和大皇子商议呢。” 周珏闻言却蹙起了眉头,什么狗屁要事要商议这么久? 皇帝这个小心眼儿必定是在为周泓月抗旨不尊的事教训周泓月吧。 周珏耳力惊人,尽管里面受罚的周泓月咬牙一声不吭但是他依旧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呼吸。 这个世界能惩罚人的可不止皮外伤,一些药物也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然周珏不认为皇帝会给周泓月用这种伤身体的药。 毕竟虎毒不食子。 可他还是很担忧,皇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疯狗,只是他都是在私下里发疯。 所以名声还算不错。 周珏灵机一动,对着里面的人大声喊道:“父皇,皇弟不知为何又昏倒了,昏迷中还在叫父皇,还请父皇去看看!” 第105章 皇帝的警告 周珏闻言微微垂眸,不发一语。 这老不死的,脾气倒是挺大。 这位常年严肃的帝王此刻步伐竟有些乱,急匆匆地朝着朝阳殿走去。 好在朝阳殿比较近。 周珏回头看去,只见周泓月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死死的咬着嘴唇,攥着衣袍的指节泛白,微微发颤。 周泓月忍着剧痛似有所感的对上周珏的视线,周觉抬脚欲朝着周泓月而去,身后却传来皇帝的声音。 “小九,你要去哪?还不快跟上?” 周珏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厌恶,这老登还真是比毒蛇还毒,自己的儿子也不讲情面。 周泓月看着周珏面露难色的朝着自己点点头,随后转身跟着皇帝离开。 在少年衣角消失在回廊拐角处后,周泓月终是力竭般仰面倒下,不愧是皇室秘药,当真是每一寸神经都在疼。 “呵呵呵......” 周泓月躺在冰冷的地上,嘴中发出轻笑,这可是他的父皇啊。 用在死侍身上的药竟然拿来用到他身上。 辅佐周檀? 做梦! 便是他死也要拉着周檀一起死! 皇帝对他从来没有一点信任,大概是因为他的母后是外族人吧。 这个心思狭隘的畜生当年在几个夺嫡的皇子中处于弱势便娶了母后,以此获得巨大助力,登上了皇位。 周泓月眼中的杀意迸发,身体的疼痛让他最终只能躺在地上硬挨。 朝阳殿中周檀正躺在床上思考龙生,忽然外面传来杂七杂八的脚步声。 朝阳殿的宫女太监见了连忙跪地:“参见皇上!” “父皇,皇弟此刻正在榻上躺着。”周珏出声。 周檀闻言有些不解,这周珏又想做什么? 他出去这么久了,怎知道自己在床上躺着? 难不成周觉一直在暗中监视他? “檀儿!”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周檀赶忙闭上眼睛,老头儿又来了。 真是服了,初次见老头和那柔妃时,原来那小子神魂就不老实。 他本想尽量不与原身的亲人接触的,周檀连忙闭上眼睛,实在是不想应付这老东西,他还是装睡吧。 周珏则是远远的跟在皇帝身后,看着床上躺着的周檀他便知道这厮在装睡。 “皇弟,父皇来看看你了。”周珏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警告。 周檀觉得这声音听着就烦,这周珏不是不喜欢皇帝吗? 把皇帝带到他这儿算个什么事儿? 周檀不爽归不爽,随后他还是缓缓睁开眼睛,“父皇。” 皇帝见周檀有气无力的样子,连忙摆手:“不用起来行礼,好好休息。” 周珏看着两人父慈子孝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真不知老东西知道他最疼爱的儿子是个被人占了壳子的假货会是什么表情。 蓝喜搬来椅子,皇帝就这么坐在床榻边和周檀聊了起来。 周珏默默地退了出去,转身去了御书房。 此刻的周泓月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忽然腰间搭上了一只手:“皇兄,我送你回去。” 少年虽然长高了不少,但是仍然比自己矮个头,此刻站在他身边竟给他让他觉得有几分安心。 周鸿月其实不愿在周珏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周珏在他眼中始终只是一个小孩儿。 虽然这个小孩儿如今厉害了。 “小九,你不该来的,不该与我走得太近…….” 周珏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行了,皇兄,我长大了,不听话了,我就想和你走得近,怎么办?” 周鸿月见周珏竟十分轻松的把他抱了起来,他面露震惊的同时耳尖通红。 他怎么能被小孩儿抱在怀里呢! 周泓月试图下去,周珏却蹙眉:“大皇兄,你不听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父皇让我好好和周檀相处呢。” 周鸿月闻言果然不再挣扎,周珏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周鸿月干脆闭上了眼睛,周珏将周鸿月送出了皇宫便碰见了莫循。 莫循意识到周鸿月出事了,便驾着马车在宫门口等着了。 莫循见到抱着周鸿月的周珏连忙上前,他看见周泓月脆弱的模样,红了眼眶:“殿下…….” 周鸿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哭什么哭,别露出这副傻样,送我回去。” 莫循从周珏怀中接过周鸿月,对着周珏点点头:“多谢九殿下。” 周珏交代道:“今日那老头还在朝阳宫,我得回去应付一下,你且带皇兄回去,明日我再出来看皇兄。” 周珏说完便朝着朝阳宫而去,这刚走到朝阳宫外便在假山处又遇见了蝶妃。 周珏转身便朝着另外一边走,真是见鬼,这蝶妃是有分身吗? 怎么到处都是? “殿下!” 女子如黄莺般的声音响起,周珏回头看向蝶妃。 月色下少年的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好巧,蝶妃娘娘怎么又在这?” 不对劲,这蝶妃不对劲。 这双桃花眼和三皇子府的落云如出一辙。 看来蝶妃已经不是蝶妃了,难怪三番两次的出现在他眼前。 这东西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不是他自恋,他是真觉得这东西或许有点喜欢他。 好吧,或许是喜欢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这个“又”字蝶妃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她上前想要靠周珏近一点。 周珏眼眸微眯瞬间和她拉开距离,趁着蝶妃发愣的空隙,周珏抓住机会迅速绕开她朝着朝阳宫跑去。 皇帝看着周珏慌慌张张的模样斥责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周珏连忙理了理衣裳,认错道:“父皇,儿臣错了,刚刚跑得快是因为在外面遇见了蝶妃娘娘。” 皇帝闻言蹙眉:“怎么,蝶妃是长了两个脑袋吗?你如此怕她?” “那倒不是,蝶妃娘娘之前就遇见过一次了,这又遇见了她,她好像一直在朝阳殿外打转,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后宫之中隐私多,皇弟刚刚回来,我担心他这才着急回来。” 周珏的话让皇帝眉头紧蹙,不由得想到之前的周鸿月的事,似乎也是和蝶妃有关。 他嘴唇紧抿,如今年纪大了,他也不热衷于男女之事,后宫都很少去,去了也只是坐坐便走了。 蝶妃…….貌似是个很年轻的美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帝冷哼一声:“此事朕自会处理,你且在这守着檀儿,他初来此地,夜里怕是睡不着,你陪他说说话。” “是,父皇。” 周珏脸上挂着的假笑在目睹皇帝离开朝阳宫后彻底冷了下来。 随后他目光落到周檀身上:“你们说了些什么?” 周檀撇撇嘴:“凭什么跟你说?你审犯人呢?” (没时间了,稍后补二千) 周珏闻言挑眉,他弯腰凑近周檀:“怎么?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周檀看着陡然凑近的脸蹙眉,自己为什么要过得这么憋屈? 周珏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想到这,周檀一把抓周珏的衣襟,周珏一时不慎竟被对方占了上风。 周檀一拳朝着周珏打去,周珏伸手挡住,随后照着周檀的脸就砸了上去。 周檀歪头险险避过,拳头擦着周檀的脸而过,两人打得毫无章法,倒是没用外力,全靠拳头。 周檀这副身体倒是强悍,隐隐有压制周珏的趋势。 最后是周珏开口道:“不打了,我输了,快点从我身上下去,热死了。” 周檀像是打了胜仗的战士,轻笑:“叫声哥哥,我放了你。” 周珏躺在床上,衣裳凌乱,如缎般的乌发在榻上铺开,白皙的脸颊泛起淡淡薄红,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汗水沾湿了少年额角的乌发。 周檀目光落在周珏脸上,下意识的伸手去抚摸周珏的眼角,他以前竟没发现周珏这里还有颗小红痣。 真好看。 “啪。” 周珏一把拍开周檀的手:“手不要了就宰了捐给有需要的人。” 周珏话落,周檀竟然没有生气,他变了脸色,一双眼睛眼睛亮亮的看着周珏:“你不想叫,那就变成之前那个样子给我看看行不行?” 周珏闻言眉头蹙起,“你有病?” 周檀摇摇头。 周珏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周檀,随即挑眉:“我知道了,起开,爷带你去个好地方。” 周檀不解的看着他:“天都黑了能去什么地方?你该不会又想算计我吧?” “什么算计你?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 ……. 暮色漫过长街,但长街却被琉璃灯笼照得极亮。 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年站在遇春阁的门口,只见门口的朱红灯笼次第亮起,胭脂色光晕漫过青石阶,丝竹声、欢笑声混着酒香飘出雕花木窗,二楼纱帘后人影摇曳。 周檀下意识的皱眉,不悦的看着周珏:“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带我来这种地方?” 周珏挑眉,“哪种地方?这里难道不好吗,莺歌燕舞,美人如云。” 见周檀反感,周珏揽过少年的肩:“来都来了,你就当陪我进去看看。” 一进楼中,琵琶叮咚,舞姬广袖翻飞,腰间金铃随舞步轻响,文人墨客挥毫题诗,富商贵胄举杯谈笑,花魁倚栏浅笑。 遇春楼,把上京的夜色里的旖旎繁华描绘得淋漓尽致。 周珏两人的到来自是有人注意到了,就比如二楼的但临春。 他今日本是出来与好友喝酒的,没想到居然在此烟花之地看见了九皇子! 九皇子不是住在宫中吗? 此刻宫门早就关闭了吧,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但临春的目光随后又落到了周珏旁边的少年身上,这少年穿着华贵,脸上带着几分不愿,明显是被九皇子拉着来的。 官家子弟从小耳濡目染,不消片刻他便把周珏旁边少年的身份猜的七七八八了。 父亲说宫中以后多了个十皇子。 想必周珏旁边这位便是了。 看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恐怕早就相熟了吧。 有趣。 “看什么呢?”但临春对面的两个少年顺着但临春的目光瞧了下去,这一瞧手中的酒杯都差点握不住。 “九……九皇子?” 杜绝抬手擦了擦眼睛:“我去,还真是!” 另一名明显要沉稳许多的少年将身边的美人推开:“你们先下去。” 三个在一旁倒酒的美人闻言福身退走。 然而刚刚杜绝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自然也都听见了。 九皇子,那可是皇子! 若是能与九皇子搭上关系……. 北境邪祟猖獗,九皇子在北境除邪祟,救百姓的事情早就被商队带回了上京。 在众人的认知里,九皇子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众人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周珏拉着周檀随意寻了一桌喝酒看美人跳舞,谁知下一刻不知哪来的美人将两人围了起来。 周珏暗道不好,定是有人认出了他。 他只是带周檀出来见见世面而已,但是这事儿传到皇帝耳朵里必然要寻他的麻烦。 美人眸似春水的瞧着周珏,“公子可需奴家坐陪?” 周珏表示他不需要,“不用,你去陪我旁边这位吧。” 周珏话落,那女子却依旧盯着周珏,周檀越看心中越不爽,他一把将周珏拉到自己身后,“看什么看,他是个穷光蛋,没瞧见他进来只是喝酒吗?哪里有钱再给你们?” 女子闻言微怔,随即红唇一勾:“公子能看奴家一眼也是奴家的福分,哪里会收公子的钱…….公子是大周的英雄。” 二楼的杜绝感叹道:“做这行竟然还有不收钱的,真是活久见。” 但临春打趣道:“你要是长了那么一张脸,可能也不收你钱。” 西门情轻叩桌面,“暂且观察一番,若是这九皇子好美色,那么对我们来说也算一件好事儿。 有弱点的人才能对付、拉拢、利用。 若是这九皇子什么都不喜欢,那么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拉拢就只有杀了。 毕竟有这样一个敌人,谁都会睡不着的。 死了一个六皇子,崛起一个九皇子,多了一个十皇子。 西门情的眸光微冷,三殿下似乎与九皇子关系不错? 但是听说九皇子在三殿下的后院和殿下的小妾拉扯不清。 啧……九殿下小小年纪也是个狠人,光明正大的跑人家里去给人送绿帽子。 按照三殿下以前的性格九皇子竟然毫发无伤的从三皇子府出来了,也是怪事。 第106章 好弟弟 周檀盯了周珏一眼,他就知道周珏能带他去什么好地方? 原来是来这烟花之地! 忽然间周檀想起了什么,面色微红,好似是他说要周珏变成女子模样,周珏才带他来这儿的! 他一把拉起周珏的胳膊便要把人往外面带:“走,回去了。” 周珏有些不明所以,“回去了?你不是喜欢美人,这才来就要走?” 周檀不语,但是耳尖通红。 该死的周珏,明明就是他自己想来好吧? 周檀强行把周珏拉走,看得但临春三人不明所以。 “怎么走了?” “看样子这新来的十殿下看着这扬面似乎很害羞啊?” ...... 夜风吹拂在周珏脸上,他揶揄的瞥了周檀一眼:“想看美人的是你,想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檀看着少年嗔怒但带着点点笑意的眼有些不自在。 “我......我想回去睡觉了。” 周珏轻嗤一声:“行吧,那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说罢周珏转身就走,周檀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胳膊:“站住,大半夜的你能有什么事?” “去看我儿子,本来回去就是打算应付皇帝老儿的,左右都出来了。”少年拍了拍周檀的肩:“回头皇帝老儿要是问起来了你记得说是你想出来,知道不?” “为什么?明明是你带我出来的。” 周珏叹了口气,抬头望月:“因为现在你才是他最宠爱的宝贝儿子,知道吗?” 周檀闻言双手抱臂,“那不行,你若是今晚不和我回去,那么明日你就等着那老头儿找你麻烦吧。” 话落周珏一记冷眼扫过去,周檀却有恃无恐的对着周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蠢货。” 周檀脸上的笑意僵住,“你说什么?” 周珏可不会被周檀威胁,他淡淡的看了周檀一眼:“我说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真是去哄你儿子睡觉?” 周珏点头:“对,毕竟他今夜是他在上京住的第一夜。” 说完周珏只留给对方一个潇洒的背影。 ...... 周泓月的屋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他坐在梨花木桌前,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莫循眼眶红红的:“殿下,那个毒真的没有解药吗?” 周泓月一双紫眸中迸发无尽的杀意:“没有,若是有那些死侍就不能称之为死侍了。” 莫循眼中划过一抹恨意,“难道殿下不是他的儿子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您?” 周泓月轻嗤一声:“在他的眼里恐怕我确实算不上他的儿子,自始至终我只是他为下一代储君寻找的垫脚石罢了。” 不止是他,恐怕所有人都是。 这一局棋,下得可真大。 入局者皆为棋子。 周泓月是靠着窗户坐的,雕花木窗半敞着,桌案上的烛火摇摆,一时间屋内的两人都陷入沉默。 “吱呀”窗户被彻底推开,周泓月循声看去,只见窗户探出个乌蓬蓬的脑袋来。 “大皇兄!” 周泓月蹙眉:“你怎么跑出宫来了?如今皇帝对你可不会像从前那般纵容了。” 周珏笑笑,避开了这个话题,皇帝以前也没有对他纵容过啊! 周泓月似乎还不知道他是个假货,毕竟这件事没有说开,大家都以为只是多了一个十皇子,但是他们若是见过柔妃对周檀的态度估计也能猜的七七八八了。 “无所谓,我和周檀一起出来的,到时候把锅推到他身上不就行了吗?” 周泓月闻言却是不赞同道:“你和他关系很好?” “一般般。”周珏见对方神色冷了几分又道:“我揍了他几顿,他打不过我,自然听话了。” 周泓月不赞同道:“你离他远些,还有皇帝,他若让柔妃给你送什么吃食,或者给你赐下什么丹药,你不要吃。” 周泓月长而黑的睫毛下划过一抹担忧,周珏毕竟年少,以前又一直在朝阳宫中恐怕都不知道大周死侍的事情。 他怕就怕皇帝又对小九下手,毕竟小九如今可不是什么废物了。 说到这周珏的面色凝重了几分:“皇兄,他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周泓月抿唇不欲,莫循开口道:“是毒丹,无药可解的毒丹,若是殿下日后违背皇帝的意愿,殿下便会生不如死。” 周珏闻言瞳孔微颤,皇帝竟然给周泓月吃了毒丹,那种东西可不是简单的毒药,一旦入口便会流向武者的每一条经脉。 想要除去这毒素,无异于天方夜谭,他虽然会炼丹,可如今还炼不出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服下皇家死侍的毒丹,终身只能为皇族卖命。 周泓月见少年愣愣的,抬手掐了掐对方的脸颊,宽慰道:“放心,死不了。” 周珏担忧的看向周泓月,只是暂时死不了吧。 而且像周泓月这样骄傲的人如何能忍受这种受制于人的屈辱,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他把手搭在周泓月肩上:“皇兄,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周泓月闻言看着面前的少年,紫眸微闪,“好。” 虽不能解,但是也是小九对他的一番心意。 周珏也没有继续打扰周泓月,他看得出来周泓月心情不好,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他脚步一转又去了周叙的院子,只是脚步很轻 。 若非必要,他实在是不想让这小子发现他的踪迹,不然又得缠着他。 屋内的烛火早已熄灭,雕花木窗半开着,一缕月色洒入屋内。 墨青色衣摆掠过爬满青苔的假山石,带起一声几不可闻的衣袂轻响,周珏只是借着透过窗户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院落里静得能听见墙根蟋蟀的浅吟,轻纱床幔被夜风吹得轻轻晃荡,床上的小人儿忽的睁开了眼睛,身侧睡着的白猫却一动不动。 白珩耳朵动了动,它闻到了周珏的味道,同时他也知道先生没有现身必定是不想露面,所以它当没听到。 周珏在廊柱的阴影里驻足,望着窗内那抹蜷在床榻上的剪影,眸光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夜风挟着花香袭来,他忽然注意到小孩的被子被他踢到了脚边,袖中指尖微动,终究还是按捺住替他掖被子的想法。 现在正值夏日,不盖被子也冷不死。 若此刻现身,那小子定是要缠着他的。 周珏正欲转身,忽闻屋内床榻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抬眼只见那抹剪影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在地,露出小孩儿白白嫩嫩的脚踝。 见状他的眉头蹙起,盯着那截在月光下泛着瓷白光泽的肌肤,不规矩的臭小孩儿,睡个觉也在床上乱滚,不老实! 一缕青色的风从窗户探入,只见那落在地上的锦被被托起,随后稳稳当当的盖在了小孩儿身上。 床上的周叙眸光一冷,这样都不进来吗? 为什么? 周珏见被子盖上了,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转身便离开了院子。 周叙在确定周珏竟然真的走了后,眼中划过一抹失望。 旁边的白珩察觉到周珏的气息消失后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周叙一双冷得似寒冰的眸子。 白珩开口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白珩当然知道原因,先生来了院子却不愿意进屋,周叙肯定不高兴。 别看着小孩儿年纪不大,脾气可是不小。 周叙气鼓鼓,“没有。” 随后他转身背对着白珩,白珩看着生气的周叙叹了口气。 只能说,小孩儿确实麻烦。 先生不进来,那必定是因为先生有事啊! 周叙也不知道体谅先生,先生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周珏并未径直返回皇宫,至于周檀要他见了周叙马上回宫的话他只当是耳旁风。 他直接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了。 上次来将军府与这次来格外不同,曾经显赫一时的将军府,如今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清。 如今这偌大的将军府中,只剩下乌淮林一人主人了。 周珏并未走正门,而是直接轻盈地落在了乌淮林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小池塘,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在院里响起。 池内的几株荷花在风中摇曳,?正房的烛火透过窗纸,映出一个孤寂的身影。 周珏刚走出一步,房门便 “吱呀” 一声打开,乌淮林手持长剑,警惕地走了出来。 待看清来人是周珏,他眼中的戒备才渐渐褪去,低声道:“殿下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周珏环顾四周,叹了口气:“将军如此冷清了,实在令人唏嘘。” 说着,他走进屋内,“不过淮林兄也算得上得偿所愿了。” 乌淮林将长剑放在一旁,语气不明道:“确实,如今仇人皆死去了,倒也落得个清净。” 他为周珏斟了一杯茶,茶汤清淡,带着一丝苦涩。 “全死了?不是还有个乌夫人?” 乌淮林知道,周珏指的是他那继母。 乌淮林的声音有些冷硬:“也死了,我丢在乱葬岗了。” 这个继母是他亲手所杀,要算起来他母亲的死和此人脱不了干系。 他,本就是回来复仇的。 只是意外地是乌海平没有死在他手中罢了。 周叙接过茶杯,并未急着喝茶,而是正色道:“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商。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乌家军的势力将落到你手中,我需要你的帮助。” 乌淮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殿下怎知陛下不会趁机将乌家的势力收回去?” 周叙闻言看着乌淮林,笑道:“这个简单,明日你只需去昭阳宫一趟就行了,剩下的下给我。” 乌淮林沉默片刻,目光灼灼的看着周珏:“殿下也想夺嫡?” 周珏闻言轻笑一声:“那当然了,谁不想当皇帝?” 乌淮林早已知道周珏的能耐,他反问:“殿下不怕我拿到了军权之后过河拆桥吗?” “不怕,北境裴家支持我,大皇兄也支持我,周檀是我小弟了,这个位置合该是我的,你若是反水都不用我动手,就会死,知道吗?” “殿下何故这般自信,大皇子难道不想登上那个位置吗?你凭什么觉得大皇子也会支持你?” 周珏抬手轻抿了一口杯中苦茶,难喝。 “啧,自是因为大皇兄觉得我有千古一帝之姿。” ....... 周珏在外面逛了一大圈,回到朝阳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他本打算抬脚往偏殿去,却没有想到主殿还点着灯。 他望着主殿明灭的烛影有些疑惑,周檀还没睡? 哦,忘了,这蠢龙大概是不需要睡觉的。 他抬脚便走,主殿却传来冷得能结霜的声音:“进来。” 直觉挑眉,敢命令他? 大半夜的,找打。 他抬脚朝着主殿而去,雕花木门在靴底碾过青砖的轻响中推开,暖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 周檀坐在榻上,月白中衣领口微敞,锁骨在微敞的衣领下若隐若现。 周珏看着对方,想听听这厮要说什么。 周檀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又回了那遇春楼?" “何以见得?” 周檀冷哼一声:“毕竟人家可是不收你的钱。” “哈哈哈哈......”周珏闻言靠在门框上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皇弟这是守着孤灯等哥哥回来查岗呢?" 殿内烛火突然明灭不定,周檀闻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周珏,周珏的笑意在眼底凝了凝。 他正了正神色:“没去,我这不是为了咱们能早日离开此地出去拉拢势力了嘛。” “当真?” 周檀不信。 “当然是真的,我若当真去了遇春楼只能可能现在回来?凭我的实力回来就是明天早上的事了知道吗?” 周檀闻言眉头蹙起,周珏实在是太猖狂了,这张有恃无恐的脸看得他气不打一处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沾花惹草,偏偏自己现在打不过他。 哼,等出了此界,日后恢复了实力,他必定要给周珏好看! 周檀忽然转身,衣袂带起的风扑灭了两盏宫灯。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周珏看向少年:“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睡会儿了。” “以后不许去花楼了。” 周檀冷冷来了一句。 "知道了,我的好弟弟。" 蠢龙。 他忽然轻笑,抬手在周檀脑袋上乱揉了一把:“早点睡,好弟弟。” 第107章 好美色 周檀听着声音是去隔壁偏殿的才上榻去躺着。 忙碌了一天的周珏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榻上打坐。 淡青色与金色的光交织着,围绕着少年。 无形无色的力量在屋内盘旋,少年墨绿色的衣角微微扬起,案头烛火突然明灭不定,豆大的火焰被拉扯得左右摇曳,在墙壁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周珏垂眸扫过跳动的烛芯,指尖微动便有一道灵诀打出,青色光晕中骤然混入几缕金芒,如利剑破风般刺入烛火中央。 下一刻,整座偏殿的门窗竟同时无风自合,檐角铜铃发出清脆声音亦戛然而止,唯有榻上少年周身灵气翻涌,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在体内奔腾。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回来了就滚出来。” 只见一灰衣老道陡然出现,他之前半透明的魂体似乎凝实了些。 周珏睁开眼看了老道一眼,“看来你这段时间没亏待自己。” 灰衣老道眯了眯眼,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那是自然,我如今已经改修鬼道了。” 周珏闻言目光如注的瞧着老道:“鬼道?你不打算重塑肉身了?” 说到这便是戳到了老道的痛处上,冷哼一声:“重塑肉身?何其之难!” “即便本尊……我占了那凡人的身躯找到回夷灵大陆的通道也回不去,若是魂体回去重塑肉身也十分艰难,便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大能也不一定能为自己重塑肉身,更何况是我?” 老道目光落在周珏身上:“你别看你在此界呼风唤雨,待你到了夷灵大陆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珏在灵曦那里所得到的基本都是灵龙一族的传承记忆,不过纵观东方凌月的一生便可看出夷灵大陆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那片大地上,人人想要成仙,并且为此疯魔。 为了修仙,为了资源,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血亲相残。 修仙者的道袍之上永远染着洗不尽的血气。 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都是踩着无数尸骨向上攀爬的。 “哦?不如道长与我说说,也让我这个小地方的人提前见识见识?” 老道闻言理了理胡子,对于周珏的态度十分受用,毕竟这小子一直很狂,说出来吓吓他也挺好。 “夷灵大陆的修士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都是一样的,他们为求突破境界,有人以亲生子女为药炼蛊炼丹。 由于资源有限,宗门之间为争夺灵脉矿脉,动辄掀起灭门之祸,连襁褓中的婴孩都难逃碎骨成灰的下扬,因为修真界有一至理名言那就是斩草不除根,未来必然是祸患。” 周珏闻言又问道:“那你这种魔修呢?” “什么魔修!胡说八道,我只是走的大道不一样罢了,夷灵大陆无正道魔道之分,只有强者为尊,知道吗?” 周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看着老道:“您继续。” 老道继续开口道:“魔修和修士也差不多,魔修强者为坐上魔尊之位,不择手段,比如之前的一魔修强者就为了增强自身实力把同族精血抽干,以万骨为阶堆砌他的权柄。 在这片大陆,亲缘可断、血脉可弃,唯有修为与权利永恒。” 周珏暗自思索,他知道老道说的是真的,周珏想到东方凌月的棺材上的画,那画中她亲生妹妹算计她可是没有一点犹豫,指尖忍不住泛起凉意,这两姐妹自小关系还算是很亲近的那种。 但是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在夷灵大陆,"血亲相残"四字从来不是虚词,而是刻在每寸土地里的生存法则。 强者,便是天。 周珏点点头:“好了,我知晓了,下去吧。” “咳,你说的贪官污吏我都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 周珏闻言丢出一张名单:“此乃三皇子一党,去杀吧。” 如今对于周珏而言,最强劲的对手就是周翎了。 而周翎不会支持他。 ……… 老道离开后,周珏正打算继续打坐,系统却主动冒了出来。 “宿主,你要技能不要?” 周珏闻言嘴角微勾,“送我?” 见系统不答:“很贵?” 系统:“不贵,不贵,但是有个前提。” 周珏就知道这系统不会白给他东西,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系统淡蓝色的面板在周珏面前亮起,上面是周珏现在获得的点数。 宿主:周珏 名望:2269 灵意:20126 香火:18690 体质:太初净体(融合了魂香蛊) 功法:御风诀(圆满)、神衍术(圆满)、太清丹诀(小成、升级需宿主自行炼丹修行)、苍生剑决(强行灌入,入门,需自行探索) 系统:“本系统监测到宿主杀心极重,却被神衍术所束缚,建议宿主早日称帝,解救隐山界正在受难的百姓,获得无上功德,替换技能‘隐’。‘’ 技能“隐”:宿主成为拯救隐山界的千古一帝后,系统将回收所有香火值,声望值,以及灵意,入夷灵大陆后,技能“隐”可使任何人无法看透宿主实力,适用于装逼、恐吓、伪装。 周珏闻言心思活络了起来,系统这意思是换了高级大陆就要替换面板是吧? 有意思。 “好。我会尽快成为你口中拯救隐山界百姓的千古一帝的。” 翌日,天光大亮,周檀一脚踹开了偏殿的大门。 “周珏!还不起来!” 周珏此刻依旧在床榻上打坐,周檀的不请自来让他蹙了蹙眉:“大清早的,你找死?” “我才不是找死呢,我想了个法子,可以让皇老儿早点把位置传给你。” 周珏闻言勾起一抹笑意,“哦?说说看。” 这蠢龙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那点脑容量里面全装豆腐去了。 “我们不能直接动手杀他不代表别人便可以啊!” 周珏抬眼看向他:“他有龙气护身,其他人也很难杀他的。” “那可不要一样,他不是有个宠妃吗?我让邪祟把那宠妃的躯壳夺了,日日给他送毒鸡汤,总有一碗能弄死他。” 闻言,周珏抬头看向周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这毒计不错。” “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配合你了,不过比起宠妃,我倒是觉得你送的毒鸡汤他会更爱喝。” 周檀闻言蹙了蹙眉:“也行,你这一计更毒,他这么喜欢他这个儿子,得知自己是被自己亲生儿子弄死的,那么他岂不是死不瞑目?” “杀人诛心,不愧是你!” 周珏听着他的这话面露嫌弃:“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对于周檀天真的话语,周珏只当他在放屁,皇帝的吃食没入口之前都是有人试菜的,否则皇帝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这时殿外突然嘈杂了起来,宫人碰走的嘈杂声传入殿内。 周珏吩咐道:“去瞧瞧外头在闹什么。” 周檀面色一冷:“你把我当仆从使唤呢?” 少年眸色微沉:“怎么?使唤不得你?” 大殿外的喧哗之声越来越大,有胆小的宫女口中一直念叨着:“死人了,死人了,邪祟入宫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出了大殿,太监见两人出来,连忙上前:“两位殿下还是在朝阳宫中待着吧,昨夜后宫中死了六人,其中二名美人,一名才人,其余三人分别是二个宫女和下一个小太监。 如今陛下震怒,正派三殿下调查此事呢。” 这小太监是皇帝留在朝阳宫的眼线,周珏的目光从小太监身上挪开,他就说昨夜他带周檀逛青楼的事皇帝怎么还没来找他麻烦。 原来是宫中出现了更大的麻烦啊。 皇城之中死几个人皇帝或许不会在乎,但是后宫之中死几个人就不一样了,会威胁到皇帝的安危。 周珏闻言垂眸看向小太监,语气平静声音却极冷:“放肆,竟敢拦本皇子,滚开。” 小太监其实也不小了,只是身量比较矮小罢了,他听着周珏的声音喉间顿时发紧,身子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奴才不敢.....” 他不敢抬头看眼前人,九殿下以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的如今变得这般吓人,外面宫人的声音嘈杂,此刻他却仿佛置身冰窖。 在宫中摸爬滚打十来年的经历告诉他,如今的九皇子不是他能随意置喙的了。 周珏出了朝阳殿刚好遇见了熟人。 入眼的是一身朱红色官袍的周翎,这颜色极正,衬得他肩线如松,身形如竹。 周翎自然也看见周珏了,周珏原以为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周翎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周翎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 官袍上绣着织金白鹤云纹,随周翎的步履轻漾,腰间玉带勾勒出劲瘦身形,红色愈发衬得他沉敛贵气。 饶是周珏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生了一副好皮相。 周翎走到周珏跟前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蹙,眉峰似淬过松烟,周珏抬手轻抚了下他的眉:“哎呀,三皇兄干嘛一见我就蹙眉?可是我惹了三皇兄?” 周翎看着面前的少年笑意盈盈的模样平生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气不打一处来,“没惹?呵,九弟年纪不大,记性怎么这般不好?要不要我替你好好回忆一下?” 周珏暗道周翎真小气,他又没做什么,不过是和他的娇妾说了两句话罢了。 “把那事儿忘了吧。”周珏忽然倾身凑近,眼底漾起狡黠笑意:“何况今日我都没出过宫,左右我今天没招惹三皇兄,三皇兄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周翎闻言轻笑一声:“你倒是会狡辩。” “三皇兄是查昨夜后宫的命案吧,我可以帮你,就当将功抵过了,怎么样?” 少年说话间而后周翎靠得极近,一股淡淡的冷香袭来,周翎眼中的冷意散开:“好,那就先多谢小九了,相信以小九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便能查出幕后凶手。” 周珏勾唇一笑,“那是自然。” 周珏对于凶手早就有了猜测,多半就是蝶妃,那东西昨夜没把他吃了肯定也要去找其他人做食物。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人,比如昨夜的老道。但是蝶妃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周珏抬脚便要朝着蝶妃的金蝶殿而去,要说这蝶妃也是出身世家,长得又貌美,听闻出身身上便带着一股异香。 当年这蝶妃还差点成了周泓月的侧妃呢,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入了宫。 这也是最开始周泓月和皇帝的女人拉拉扯扯被扔去战扬的原因。 即便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是在皇帝眼中这两人就是有点什么。 因为周泓月后院一个人都没有,当初却答应让蝶妃做他的侧妃。 皇帝这个多疑的人必然是怀疑两人之间依旧拉扯不清。 周珏走到宫殿前抬脚就要朝着殿内而去,他抬脚刚踏上白玉台阶,周翎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但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语气不明:“九弟对蝶妃很感兴趣?” 周翎眼眸微眯看着周珏,别以为他不知道周珏一天之内和蝶妃见了两次面,皇宫是什么很小的地方吗? 若不是刻意,怎会遇见两次? 周珏小小年纪怎如此贪念美色? 两人衣料摩擦间,周珏轻笑着收回手,“三皇兄误会了。” 周翎看着对方,等着对方的解释。 周珏却回答道:“我对蝶妃不感兴趣,我只是对每一个美人带着几分善意。” “周珏!” 周珏才不管他,发什么癫,管到他头上来了。 周珏才跨过门槛,便有一道倩影迎至阶前。 来人正是蝶妃,她身着一袭月白蝉翼纱裙,裙摆绣着栩栩如生的蝶纹,随着步履轻颤似要振翅欲飞。 蝶妃鬓边斜插的玉簪折射出细碎荧光,与眼角点染的靛青花钿相映成趣,当真如蝶化美人,顾盼生姿。 “九殿下怎么来了我这儿?”她启唇轻语,声音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 的喜意。 周翎冷冷的看着蝶妃,这个女人以前害得周泓月去战扬上待了一年,如今怎么又盯上了周珏。 不管怎么看周珏身上也没什么东西是她可图的吧? 周翎冷冷开口:“蝶妃娘娘眼里是只有九弟,把我们当空气了是吧?” 第108章 插兄弟两刀 身后的周檀看着蝶妃歪了歪头,他怎么觉得这蝶妃有点问题呢? 不像活人,看着美,但无灵魂。 他的目光落在周珏和蝶妃之间,大部分邪祟不敢靠近周珏,因为他们畏惧周珏。 但是又有很多邪祟喜欢周珏的血肉,愿意铤而走险,比如当初的他。 那个时候他刚刚从锁龙阵中逃出来,很虚弱,急需补充力量,而周珏的血肉对他而言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周檀上前几步,恶狠狠的盯着蝶妃,这女的一定是想骗周珏,而且他觉得 蝶妃身上有一股让他感觉到很古老的气息。 蝶妃的意图谁看不出来? 周翎蹙眉:“蝶妃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蝶妃可管不了那么多,它觉得面前的血食太香了,单是靠近周珏都叫她灵魂震颤。 香虫并非普通虫豸,而是一种天生地养的邪蛊。 其来历十分诡谲,乃是从横死少女的腐骨中爬出。 所以它多以人或妖的血肉为食,方能滋养其形,壮大其魄。 蕴含强大血脉的血肉更是她的最爱,食物的血脉越强,它的实力也会增长得更多。 在夷灵大陆香虫这东西早就消失了,而面前的蝶妃恐怕是这世间最后一只香虫。 周珏却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周翎,劝解道:“三皇兄何必为难蝶妃呢?” “莫非……是艳羡小弟更得美人青睐?” 周珏眼波微漾,促狭地眨了眨眼,“三皇兄还记得落云吗?也是这般喜欢我呢。” 周珏明显是话里有话,周翎眼眸一眯,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周珏的弦外之音。 这是提醒他蝶妃和他府中的落云一样,或许早就死了,如今这具皮囊不过是被异物占据的。 周翎冷冽的目光落在蝶妃身上,这蝶妃以前痴缠周泓月,大概是喜欢周泓月那种类型。 他道怎会突然对周珏这种小白脸感兴趣呢。 原来是对周珏这身血肉感兴趣。 周翎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刮过蝶妃娇媚的容颜,仿佛要剥开那层精心描绘的皮相,窥见内里蠕动的、贪婪的、嗜血的本质。 蝶妃娇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脸上那抹惯常的、惑人心魄的笑意却分毫未减。 甚至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委屈,她眼波盈盈欲泣:“三殿下……您这般看着我,好生吓人……” 她声音微颤,尾音带着勾人的酥麻,试图化开周翎身上那迫人的寒意。 可周翎可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人,他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字字如冰珠坠地:“讨美人喜欢?呵……九弟,这‘美人’,恐怕你是无福消受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山岳倾颓,目光死死锁住蝶妃那双看似含情脉脉的眼眸,面无表情,“来人,拿下!” 蝶妃眉头一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破音:“凭什么?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捉拿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蓝喜那标志性的、穿透力极强的尖利声音:“皇上驾到!” 闻言蝶妃脸上的惊怒与惧怕如同潮水般褪去,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变脸之快,饶是周珏都不得不佩服。 她甚至不等皇帝的身影完全踏入殿内,便如一只受惊的蝶,踉跄着带着泣音扑向那抹明黄的身影。 她整个人 柔若无骨地偎依在皇帝身侧,香肩微颤,珠泪涟涟,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蝶妃告状道:“陛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闻言面色不佳,要知道蝶妃可是他从自家儿子那里抢来的,对其有几分真喜爱。 周翎敢对他的宠妃动手不就是在他头上动土吗? 皇帝伸手抬起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庞,安抚道:“爱妃莫怕。” 蝶妃手指颤抖地指向面色沉凝的周翎,“三殿下他……他无缘无故的竟要当扬捉拿臣妾!臣妾惶恐至极,他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臣妾!” 那哀婉可泣的控诉声,将她扮演的受害者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仿佛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内紧绷的气氛,落在蝶妃惊惶失措的泪颜上,眉头紧锁的挪到周翎的身上,威严中透着一丝易察觉的愠怒。 他轻轻拍了拍蝶妃的手背以示安抚,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对着周翎道:“三儿,这是怎么回事?惊扰宫闱,构陷妃嫔。 你若是抓不到人大可和朕说,没有证据便来抓蝶妃,你可知罪?” 训斥的话语让周翎薄唇紧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依偎在皇帝身边的蝶妃。 蝶妃面上凄凄惨惨,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得意与挑衅的看向周翎,周翎拱手欲辩:“父皇,儿臣……” “好了!”皇帝不耐地打断他,显然已被蝶妃的哭诉扰乱了心神,更对周翎的“鲁莽”极为不满。 “朕不想听你辩解!身为皇子,行事如此莽撞无据,惊扰后宫安宁,罚你回府思过,无诏不得出府!此事,你便不用管了!” “至于这命案……”皇帝的目光转向一直静立一旁的周珏和周檀。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语气缓和了几分,“小九,此案,朕便交由你主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给蝶妃一个交代!” 皇帝看向周翎,命令道:“把令牌给小九。” 周翎闻言面色微沉,皇帝冷笑一声:“怎么?你不愿?” “儿臣不敢。” 周珏得到了原本属于周翎的令牌,皇帝见状对着周珏慢悠悠道:“凭此令牌,刑部,一应人手资源,任你调用!” “儿臣,定 不负父皇所命。”周珏躬身行礼,垂下的眼眸深处,精光一闪而逝。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对着周檀道:“檀儿,你且跟着小九,在旁辅助便可。” 言外之意就是有危险让周珏先上便是。 周檀颔首:“是。” 皇帝看向还站在一旁的周翎:“怎么还不滚回去?不服?” 周翎脸色铁青,袖中双拳紧握,指节泛白,却只能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与不甘,沉声道:“……儿臣,遵旨。”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几乎将整个身子都依进皇帝怀中的蝶妃,以及那个看似温润无害实则已三言两语接过他权柄的九弟。 随后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透着凛冽的寒意。 周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算计了,被周珏算计了。 殿内,只剩下皇帝温言安抚蝶妃的声音,蝶妃埋在皇帝肩头的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她眼尾的余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垂手而立的周珏,好香,还帮她说话,她决定吃周珏时慢慢吃。 随后闻到皇帝身上的老人味嫌弃的蹙了蹙眉,好讨厌,这老不死的,真臭。 周珏微微抬眸,迎上那道目光,唇边的笑意温煦,眼中却划过一抹志在必得。 周翎还是太自大了,他可不会这般莽撞,今夜他自会来这金蝶殿中慢慢查。 这蝶妃还挺邪性,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周珏看着老皇帝在这非常识相的带着周檀走了,走到朝阳宫的回廊处,周檀拉着周珏快速入了朝阳殿。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周珏甩开周檀的手,这蠢龙,什么时候开始爱动手动脚的了? 周檀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侍女退下去,侍女得令皆退了出去,还贴心的给两人关上了门。 “那蝶妃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带着些许古朴的气息,恐怕来历不简单,你知道隐山界为什么是一块墓地里面有这么多邪物吗?” 周珏看着周檀少见的认真,摇了摇头:“愿闻其详。” “我推测隐山街应该是一处古战扬,因为能量波动太大被分裂出来自成一界,所以这里面有很多邪物。 当然也有灵物,比如跟着你那石灵,若是此界只是凡界的话,石灵是不可能存在的。” 周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蝶妃很厉害?” 周檀尚且没来得及点头,脑袋便被周珏敲了一下:“蠢货,很厉害就不用附身在蝶妃身上讨好皇帝了。” …… 月上中天,清辉如霜,映照着皇帝离去的步辇。 皇帝从金蝶殿离开的时候与来时大不相同。 此刻的他脸上竟然透着一股异样,近乎亢奋的红色。 那红色像是从血肉中透出来的一般浮现在他的皮面上,双眼迷离,不过走了几步,步履之间隐隐透着一股虚浮之气。 周珏隐于房檐之上,目光冷冷的看着离开的皇帝,那满面红光一看就是被某种邪物抽了精气后,强行催逼出的短暂华彩。 看似红光满面,实则内里虚空。 待皇帝的步辇走远后,周珏步履轻盈的落在了金蝶殿中。 “九殿下还真是不喜欢走寻常路啊,有门不走,非得翻墙。” 女子宛若黄莺的声音在周珏身后响起,“知道的说殿下不拘小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夜探香闺呢。” 月色下少年容色出尘,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蝶妃娘娘难不倒不想见我吗?” 说着少年朝着得妃走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蝶妃甚至能清晰地在那双清亮剔透的瞳孔深处,看到自己此刻微微扭曲的倒影。 好近! 太近了! 好香!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而磅礴的生命气息,带着一缕难辨其踪的冷香霸道地钻入蝶妃的鼻腔。 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吃了他,吃了他! 让那强大的血脉之力成为自己的力量的滋养! 周珏看着蝶妃那双原本含情脉脉的美眸,此刻瞳孔深处骤然爬满猩红的血丝,贪婪与疯狂如野火燎原,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蝶妃,白日里不是挺会演戏的吗? 怎的今夜在他面前演都不演了? 难道是他看起来没有皇帝老儿有威慑力? 周珏将蝶妃眼中那瞬赤裸裸的吞噬欲望尽收眼底,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怎么?不装了?” 话落的瞬间,异变陡生! 周珏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快如闪电般在虚空中一划,一缕金色光索毫无征兆地自他指尖迸射而出直直朝着蝶妃而去。 蝶妃迅速准备躲开这一击,却不曾想那光索并非直击蝶妃,而是如灵蛇般在空中急速交织、延展,瞬间化作一张金光灿灿的符咒大网,朝着蝶妃当头罩下! “啊——” 香虫为邪蛊,神衍术专克邪物,又岂是香虫能挣脱的? 蝶妃发现自己被困住之后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周珏已经在她的眼神中被凌迟了千遍万遍了。 “你早就知道了?”她的声音不再婉转,而是带着些低沉沙哑。 周觉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自然,你的演技,实在烂。” “从第一次见面你就猜出来了?” “那都是没有。”周珏摇摇头,“第一次我只当你眼瞎了撞上我,第二次你故意在那等我时我才看出来的。” 蝶妃此刻面容扭曲,一点也看不出半炷香之前那副柔弱的美人模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珏看着对方暴怒的样子轻笑,这东西脾气还挺大,“你可以对皇帝下手?” 蝶妃不屑道:“不过一个凡人如何不能下手?只不过身上有些龙气庇护罢了,那龙气都要散开了,我虽不能一次弄死他,但多试几次他总会死的。” “哦?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个什么东西?” 蝶妃蹙眉:“你才是东西呢!” “好吧,你不是个东西,说说你的来历?” 蝶妃觉得他这句话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抿唇不语。 她的来历岂是谁都能过问的? 她可是强大的香虫一族最后的希望! 周珏见对方不说话,眉头微蹙:“不想说?” 蝶妃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周珏看着她的目光慢慢变冷:“既然不想说那就去死吧。” 第109章 臣服 “唔......你以为你杀得了我?我不过是换一具躯壳而已,哼!你杀了皇帝宠妃又会如何?白日里周翎的下扬你也瞧见了,难道......” 一声冷笑在蝶妃耳边响起:“谁知道我杀的你?还有你当真以为你还能金蝉脱壳,另寻躯壳?” 话音未落,指尖金芒骤盛,万千金线如活物般窜出,在蝶妃震惊的目光中,如蛛网般将她层层缠绕。 周珏冷眸扫过蝶妃,若是不能为己所用的东西,还是死了的好。 况且这东西还一直想吃他,据周珏观察,这东西似乎实力不怎么么强,沉睡太久和周檀一样,如今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不然也不用处心积虑的来接近他。 他目光冷冷的扫过蝶妃,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死人的动机他不在乎。 在蝶妃震惊的目光中这金线将她层层缠绕,她发现自己竟然连本体都被金光锁住! "怎么会......" 蝶妃的触角剧烈颤动,身为香虫一族最后的、最顶尖的蛊虫,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类修士的术法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是凡界! 她现在确实很弱,上万年的时间,她才凝聚出一具实体,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不可以! 她不甘心。 金线越收越紧,蝶妃的脑海内一只金粉色的小虫正在拼命挣扎。 它用翅膀把自己包裹起来,透过薄如蝉翼的翅膜,它清晰地看到那些泛着金光的丝线所过之处,片片小小的鳞片下的肌肤被烫出一道道焦痕。 它要死了! 这个认知让它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之感。 此刻,死亡的气息如潮水般将它淹没,它可以清楚的看到周珏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就在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金线突然停住了。 周珏抬手一挥,一道金光径直刺入蝶妃直直朝着这一具躯壳中香虫的眉心。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香虫一双亮晶晶的黑豆眼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等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本命精魄上竟多了一道金色印记,如同一条细小的金线,牢牢地将她与周珏的神魂相连。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蛊虫了。" 周珏的声音淡淡的,但不难从中听出几分得意之感。 蝶妃心中满是惊骇,周珏竟然敢强行和它结契! 还是主仆契约! 尽管心中满是屈辱和不甘,但更多的,竟然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强行结契后周珏也知晓了蝶妃皮下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香虫...... 上古九级蛊虫,属邪蛊,但很强。 原本香虫一族早就该灭亡了,但是面前这只香虫是其族群中最为强悍的一只,所以它即便只有一丝残魂。 它在这毫无灵气的隐山界用了上万年凝聚出了实体,虽然暂时弱,但是成长起来后对于其他蛊虫都是碾压式的压制。 当然魂香蛊这种东西除外,魂香蛊相对于香蛊来说更加邪性,但是却和香蛊有着本质的区别。 金光散去,蝶妃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女子抬起头,看着周珏那冷漠的脸庞,咬牙道:“主人。” 周珏看着对方不服气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这东西对于他日后去了夷灵大陆很有帮助,当然,前提是它先得强起来。 “这个身份你先好好用着,给你半月时间,我要皇帝暴毙。” 蝶妃美眸中划过一抹不甘,周珏自然捕捉到了。 他漫不经心的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小虫子,希望你能知道,你的命我在我手中,我只需要一个念头,你的万年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考虑清楚哦,小香虫。” 石灵也是和周珏缔结的主仆契约,它感受到另一股气息的时候便在识海祈求周珏。 “主人,这新来的不懂规矩,让我出去教训教训它,让它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周珏略微思索,点了点头:“好。” 霎时间石灵便出现在了周珏的肩头,它歪头看了看蝶妃,十分真诚的感叹道:“你审美不错嘛,主人竟然主动收你,想当初我变成美人主人都不想要我。” 一想到这石灵九委屈,其实它觉得它当初变得美人已经很漂亮了。 哼,一定是主人没眼光! (稍后补三千字) 看着满脸写着不服气的得蝶妃周珏心中毫无波澜,原本是打算杀了它的,但是他忽然在传承记忆中得到可以强行结契的法子,这个法子很简单,只要对方处于生死之际,不管对方有多不愿意也可以结契。 现在的香虫于他而言或者利大于弊,至少它可以对皇帝出手。 至于以后且看它表现,若是养不熟,那么就杀了。 蝶妃看着长得就像个傻子一样的石灵没有说话,它只是淡淡的看了石灵一眼,不屑道:“蠢货,上赶着给人做奴仆。” 石灵可听不得别人训斥它,它十分灵活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过去给了蝶妃一拳,这一拳刚好打在了蝶妃的下巴上,一颗牙齿从蝶妃的口中飞出,血沫差点溅到周珏脸上。 周珏迅速退后避开,淡淡瞥了一眼石灵,石灵讪讪的笑了笑,随后指着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的蝶妃怒声斥责道:“岂有此理,竟敢看不起主人!” “哼,主人瞧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还敢骂我!这一巴掌是替主人打的!” 蝶妃恶狠狠的看向石灵,如今它算是知道何为虎落平阳被狗欺了。 不,这东西甚至比不上狗,就是一块石头也敢这般欺辱它! 石灵扭头对周珏谄媚道:“主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东西训得服服帖帖的。” 周珏闻言,视线在香虫和石灵之间扫了一眼,随即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周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好相处,我还有事先走了。” 冷月高悬,石灵和香虫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宫墙上。 见周珏走了,石灵陡然变大,壮硕得像一座小山,它垂眸轻蔑的看着蝶妃:“没用的东西,你能变得我这么高吗?” 蝶妃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所以呢?不长脑子的东西。” 拳头带着风刃袭向蝶妃,蝶妃却是不躲开不避,“来啊,有本事就把这张脸毁了,你主人可是交代了任务给我,你若是想毁了你主人的计划就打啊!” 蝶妃有恃无恐的模样叫石灵心梗,偏偏它的拳头还真不能揍下去。 它不甘心的哼了一声,随即一拳打在了蝶妃的肚子上:“哈哈哈,不能打脸我就打其他地方。” “你去找主人告我啊,主人可不会看你宽衣解带的模样。”石灵得意之际,立马又给了对方一拳。 蝶妃这一具身体本来就娇弱,哪里受得住这样打? 不过两拳蝶妃就被打在地上动弹不得。 石灵看着躺在地上的蝶妃不屑道:“还认本大爷没有脑子吗?” “哼,不妨告诉你,跟着主人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一只白虎,只是主人瞧不上它,没有和它契约。 那只白虎即便没有契约也心甘情愿的跟着主人,一天到晚求爹爹告奶奶的想让主人收它为契约兽主人都没答应。” 看着石灵一副得瑟至极的模样,蝶妃吐了一口血。 这狗东西,一想到日后要经常见到这狗东西它就觉得膈应得慌。 “哼,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吗?没有追求的东西。” 香虫历经万年,由死到生,由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凝聚到一具实体。 它的梦想便是成为第一! 要把所有族群踩在脚下! 修士总是想奴役它们,它平生最恨的便是修士,周珏身上虽然有灵龙一族血脉,但是他终究是个修士。 现在它最恨的不仅是修士还要加上妖族! 不对,这个周珏应该算是灵族! 哼! 管他妖族人族还是灵族,总之它十分厌恶周珏。 世界之大,主仆契约确实对它限制大,但那又如何? 待它成仙成帝,区区契约想要解除不过是动动手指的问题。 石灵看着蝶妃趴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一会儿得意,一会儿蹙眉的,让它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似乎没打你脑子吧?怎么笑得像是脑干缺失一样?” 蝶妃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好白了石灵一眼,哼,暂且先叫它得意一下。 待日后它实力恢复,一定会将这石头碾成齑粉! 然后把粉末撒到粪坑中去! “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如今他已经是我的主人,我自会听话,至于你……..你还是回去吧。” 石灵双手抱臂,“那可不行!” “主人说了,让我看着你,你这种不懂事的新人就是欠调教,主人交给你的任务我会盯着你完成。” 石灵冷笑:“若是你敢偷懒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蝶妃恶狠狠的瞪了石灵一眼。 这边周珏刚回到朝阳殿,轻手轻脚的打算回偏殿。 “吱呀———” 偏殿内没有点灯,除了那半掩的雕花木窗处有月色透入,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但周珏夜能视物,也正是因为他夜能视物,所以被坐在床榻上的人吓了一大跳。 床上的少年面色有些苍白,一身素色锦衣,周珏一眼就认出了面前之人,他朝后退了两步,试图离开此地。 扶微听见对方推后到动静眼眸睁开,偏殿内那半掩的窗和周珏之前推开的门瞬间紧闭。 周珏眼眸微眯,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扶兄今日怎么来我这儿了?” 扶微那双如墨色般黑沉的眼睛透着一股诡异的沉静。 “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话落,他看向周珏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周珏闻言叹气:“原来扶兄这么关心我,我还活着呢,你可以走了。” 扶微不语,只见他手间陡然出现一个阵盘,上刻繁复的纹路。 周珏眼中划过一抹精光,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锁龙阵法了。 他面色严肃了几分,眼睛盯着扶微手中的阵法:“扶兄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吗?” 扶微手中的阵法带着一丝古老气息,周珏的眸光落到阵法上。 阵法散发出变幻莫测的淡淡光影投在两人之间,也映亮了扶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扶微会这么好心?特意来给他送阵法? 而且他认为他们之间是有仇的。 扶微见对方盯着自己手里的阵法不说话,他指尖微动,一丝蕴含着磅礴力量与无尽玄机的光球从阵法盘中浮现。 很强大。 周珏感受到了。 这阵法如同最诱人的禁果,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明灭,将周遭的空气都拉扯得微微扭曲。 同样的,他更能感受到扶微话语背后的意图。 虽然暂时不知这扶微是想做什么,但是可以确定是对方不安好心。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我为你取阵法受恶了重伤,你却不告而别…….” 扶微终沉沉开口,声音低沉,他起身朝着周珏走近,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目光穿透晃动的光影,直直撞入周珏沉凝的眼底,唇齿间吐出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钧,“你可真是无情的很。” “呵,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从未让你去替我取阵法,你可知阵法取走,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周珏嘲讽出声。 话语一落,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气扬在碰撞、撕扯。 阵盘转动,光影在两人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扶微沉默许久,忽而微微偏头,微光勾勒出他紧绷的线条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 扶微垂眸,果然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兄长的死劫是周珏,若是兄长遇上此人必死无疑。 他缓缓抬起眼睑,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掠过对方修长如玉的手指,白皙修长的脖颈,最终定格在那清亮却十分冷沉的眼眸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手腕轻轻一送。 “嗡” 阵法发出一阵嗡鸣声。 那散发着古朴苍凉气息、流淌着危险光华的阵盘,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脱离他的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和沉重的宿命感,稳稳地……落入了周珏的手中。 第110章 棋子 他心道,待出了此界,周珏必死。 他不再停留,转身,身影转瞬融入殿外沉沉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下周珏一人,独自站在冷寂宽阔的偏殿里,握着手中那枚既蕴藏无上力量、又沾染着血债的阵盘。 周珏有些意外,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就给他了? 他知道扶微这厮必定是有什么阴谋,可是那又如何? 现在阵法在他手上,实打实的好处他得到了。 周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将阵法收入了系统空间,这么多年了,这阵法依旧完整。 只是力量被削减了而已,但那又怎样? 这是天级的阵法! 少年的眸光中划过一抹欣喜,随即便是一片冷然,这阵法对于他日后而言必定会有帮助。 出了这隐山界,外面的世界更是危险千倍万倍。 对于他而言多一分底牌,便是多一分机会。 周珏刚收好阵法,周檀咋咋呼呼的声音便在外面响起:“周珏!” 周檀拍了拍门见里面的人没有反应,抬脚便准备踹门。 周檀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中有些慌乱,因为他竟然无缘无故的昏迷了,明明他之前还精神抖擞的等着周珏回来。 能无声无息就让他昏迷的人无论是来历还是实力肯定都不简单! 周珏这人虽然受有一点点小聪明,人品也不怎么好,还爱算计人.......但是现在周珏可是他出界的唯一机会。 要是周珏死了,他再去寻找出界的机会该有多难? 他的脚刚刚抬起,门便被从里面拉开了。 周檀怒气冲冲,脚尚且来不及收回,便被周珏抓住脚踝。 周珏本是下意识的一拉,周檀没站稳,便跌入周珏怀中。 霎时间,一股冷香自周珏身上钻入周檀鼻腔,周檀看着少年白皙的下巴面色浮红。 周珏见状调侃道:“大半夜的这么着急来投怀送抱?” 周檀整个人还在周珏怀里,周身萦绕着属于周珏的气息。 周珏的话语中的调侃他自然听出来了,他脑中“嗡”的一声,连耳尖都红透了。 来之前对周珏的担心一哄而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调戏的羞恼。 他又不是女的,这周珏简直是习惯不好,道德败坏! 在姑娘面前装模作样就算了,在他面前也这样,有必要吗? “谁投怀送抱了!你松手!” 周檀挣扎着要起身,手肘下意识地用力抵向周珏的胸膛,想把他推开。 他不敢直接动手打,因为他怕惹怒周珏,周珏可不会手下留情。 周珏是个狠人,他早就知道了。 见周檀这个反应,周珏非但没松手,环在周檀腰后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将他牢牢圈在身前。 少年清瘦却蕴含力量的身体紧贴着周檀,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周珏低头,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周檀的耳廓,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喑哑:“不是你急着踹我的门?这么担心我?怕我死了啊?” “担心你?!” 周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挣扎得更剧烈,“我是担心你死了没人带我回夷灵大陆!快放手!” 他扭动着,试图摆脱那铁箍般的手臂,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真是的,周珏明明跟个瘦猴儿似的,怎么这胸膛这么坚实? 那紧贴的触感和环绕的气息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竟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反应过来的周檀眸色一冷,竖子,乱我道心! 休想! 他威胁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告诉皇帝老儿,你试试你这个位置保不保得住!” “哦?”周珏轻笑一声,他不仅没放,反而微微侧过头,“只是担心没人带路?那刚才在外面喊我名字时,声音里的着急慌乱……也是装的?” “找皇帝告状?皇帝可是会罚我的,他打人的鞭子可粗了......钟离哥哥舍得?” 他的吐息清晰地喷洒在周檀敏感的耳后和颈侧,激起少年一阵细微的颤栗。 周檀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周珏气息侵扰的那一小片皮肤,烧得他耳根通红。 岂有此理! 简直岂有此理! 他在夷灵大陆时喜欢他的女子何其之多? 他还没和女人亲近过呢,如今竟然被一个男的调戏! 对,周珏在调戏他! 周珏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梗着脖子,强撑着气势:“你、你少自作多情!放开!” 周珏垂眸,清晰地看到怀中人泛红的耳尖和微微颤动的睫毛,那强装镇定的样子在他眼中显得格外生动。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丝恶劣的兴味。 这蠢龙,被骗也是活该。 倒不是他喜欢周檀,而是这蠢龙逗起来十分有意思。 他非但没有松手,空闲的另一只手反而抬起,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拂过周檀因挣扎而略显凌乱的鬓发。 少年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狎昵的暧昧。 周檀怒急,下意识的抬手就想扇周珏一巴掌,但周珏哪能给他得逞? 周珏一把松开周檀迅速朝后退去,好了,周檀已经很生气了,偶尔逗逗,也不能太过。 周檀冷冷的看着周珏,脸上余红未退,周珏歪了歪头:“怎么了?大半夜的想要打一架吗?” 周檀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他当然想打周珏只是现在他打不过而已! 等他回去,回了他的老巢,实力恢复后他一定会让周珏后悔对他做的一切! 周珏可不管对方在心里想什么,左右不过是想报复罢了,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周珏从袖中掏出一把白玉骨制的折扇,轻摇:“好了,别生气了,有没有人跟你说你生气的模样很可爱?” 闻言,周檀眸光顿时瞪大! 太过分了,竟然还敢羞辱他! 周珏唰地一声合拢折扇,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扇骨:“我去宫外巡视一下上京,这可是我未来的疆土,你在朝阳殿好好看家。” 话落他潇洒的消失在了偏殿。 一时间偏殿又只剩周檀一人。 “看家?!” 当他是狗吗? 周檀愤怒至极,目光巡视一圈锁在周珏的主位桌案上,那上面还放着一只周珏用过的、釉色温润的白玉茶杯。 几乎是本能地,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起那茶杯,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温润的玉器在他手中握住。 “周珏!”二字从齿缝中挤出,似乎带着滔天的愤恨。 手臂猛地扬起,带着全身的力气,准备狠狠地将那白玉杯掼向冰冷坚硬的地面时,又停下了动作。 朝阳殿的好东西基本上都在主殿,这杯子在朝阳殿都算是成色很好的了,若是摔了周珏岂不是没有了? 不对,管他有没有! 干他屁事! “哐啷——!” 一声刺耳欲裂的脆响在空旷寂静的殿内炸开! 白玉杯瞬间粉身碎骨,碎片裹挟着周檀无处宣泄的郁气,四溅飞散。 周珏倒也没有去别处,少年的身影掠过重重屋脊,最终悄然落在周泓月的庭院。 此刻已是深夜,周泓月的房中灯火也灭了。 但是周珏这个人从来不喜欢白跑,目光扫过那扇未曾合拢的轩窗,少年身形一晃,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周泓月自从被皇帝喂了那毒药之后周泓月便再未踏入皇宫一步。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去了皇宫,那么就是向皇帝认输。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苦涩之味在室内漫开。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惜,再苦的药也治不了周泓月。 皇族死侍所服用的毒药,一旦入体,那毒如附骨之疽。 每至深夜子时,便准时发作,将人拖入蚀骨剜心的痛苦深渊,足以摧毁最坚韧的意志。 今夜亦不例外。 床榻上,那个平素警觉异常、心思深沉的人,此刻已被剧痛彻底击垮,意识模糊地昏厥过去。 清冷的月色透过窗隙,吝啬地洒下一片银辉,恰好落在周泓月苍白的脸上。 周珏站在床榻前,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只见他眉头紧锁着。 即使在昏迷中,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濡湿了鬓发,薄唇紧抿,失去了所有血色。 周珏陡然发觉以前那般强大的人如今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 这药无色无味,皇帝是下在酒中骗周泓月喝的。 周珏立在床边,他的身影几乎融进浓稠的黑暗里,唯有那双幽深的眸子,在昏暗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疼,老实说,周泓月待他其实不错。 虽然初次见面时不太友善。 他静静地凝视着榻上之人,看着他因残余痛楚而细微痉挛的手指,一股极其陌生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那是一种让他呼吸一滞的不忍。 其实这解药他应该能炼出来,只是.......周泓月如今的状态对他而言更有利。 若是健康的周泓月,以他的骄傲不会甘愿屈居于人下。 但是现在的周泓月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他。 这解药便等他当上皇帝,离开此界时给他吧。 周珏向前走一步,在床沿轻轻坐下。 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轻轻拂过周泓月汗湿的额角,将那几缕黏在肌肤上的湿发拨开。 指腹下的触感异常滚烫,与那苍白冰冷的脸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周珏手中陡然出现一粒圆润的丹药,他将周泓月的嘴掰开,把丹药喂给他。 这丹药不能解毒,但是可以让周泓月的痛少一点,这种毒没有解药,只有续命的药,只是即便是可以续命却也会比原本的寿命少一半。 他给周泓月的这颗丹药可以保护周泓月,至少不会让周泓月少活半辈子。 而且明夜子时他也不会这么痛。 指腹下的皮肤细腻却滚烫,传递着主人正承受的无形煎熬。 周珏的指尖微微一顿,心中那抹不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其实,周泓月也算是他的棋子。 他所接触的人无一例外,他都存着几分利用的心思。 他本该是冷眼旁观的棋手,甚至……是推波助澜的执棋人之一。 但人非草木,他也不是什么冷情冷性的人。 只是他亦外界来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有系统又如何? 若是他太差,跟着他的那个系统必定会离他而去。 少年动作温柔,他的手指顺着周泓月汗湿的额角缓缓下滑,轻轻抚过周泓月紧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深刻的痛苦褶皱熨平。 周泓月待他有几分真心呢? 其实也是看在他毫无威胁,当个逗趣的宠物罢了。 至少最开始是这样的。 月光勾勒着周泓月精致的下颌线,那紧抿的薄唇甚至被他自己无意识咬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周珏的目光在那道血痕上停留了一瞬,幽深的眼底有什么东西沉浮不定。 若是周泓月如今是个健康有实力的皇子会如何? 他一向霸道,必定会铲除异己。 说白了,他们一直都是在对立面。 只是皇帝的推波助澜倒是把周泓月推到了他身后。 他的指腹落在对方唇上,思及此,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力道,抹去了他唇角的血渍。 昏迷中的周泓月似乎感受到了这微凉的、带着某种强势意味的触碰,常年身居高位的他下意识的想反抗。 “滚开。” 喉间溢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含混不清的叱骂,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反击,却因脱力而显得格外无助。 这声叱骂软绵无力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周珏耳中。 他放置在对方唇角为其擦血的手指猛地顿住,周珏目光微沉,随即收回了手。 动作间,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 周珏此刻还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目光沉沉地锁在周泓月苍白的脸上,周泓月对上这道目光眼中划过瞬间的茫然。 “小九?你怎么会在这?”周泓月的声音有些沙哑。 周珏眸子瞬间清亮带着丝丝水光:“皇兄,我担心你,是不是很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