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女主今天成功复仇了吗(重生)》 第1章 第一章 吱呀—— 门扉开启又闭合,几片狡猾的雪花觑准缝隙溜入屋内,却不知这窃来的温暖是它们消亡的序曲。 不同于屋外的寒冷,囚室干燥温暖,陈设精致简约,与其说是囚室,倒更像王公小姐冬日避寒的暖阁。 然而,囚室深处被禁锢的人影撕碎了这温馨的假象。 不再是玉琼雪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师姐,不再是那个癫狂执刀,生生剖开他丹田的女人,亦不是一年前雪地里惊惶无措的狼狈模样。 若非知晓此人身份,玉琼雪几乎认不出这是闻人朝。 她比一年前更瘦了,纤弱的四肢被粗重的锁链牢牢束缚。 更触目惊心的身上是掩盖不住的异化痕迹:羽毛,鳞片和难以名状的妖物特征从皮肉里析出增生,残存的完好皮肤也遍布青紫和新生的瘢痕。 女人抬起头,掩在黑发下浑浊黯淡的眼眸在看到他的瞬间,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 这眼神玉琼雪再熟悉不过,自他炼气入道那日起,她便总用毫不掩饰的怨恨厌恶的眼神看他。 “你终于来了”,声音嘶哑,不复记忆中的清亮,“来看我笑话吗?” 大仇得报,闻人朝身败名裂,被世人唾弃,下场凄惨,如今更沦落至此等境地,他该感到畅意淋漓的。 “不”,可他没有。 闻人朝忍不住笑出声,牵动锁链哗啦作响。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若二人境况调转,她必笑的猖狂,再往仇人身上狠狠捅上两刀。 “装什么,我变成这样也有好师弟你的功劳啊。” 一年前,残枝遍布的雪原上,玉琼雪手提佩剑裁冰,裹挟风霜的冰冷剑尖抵在她心口,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崔柳拦下了玉琼雪,他说,一剑毙命太过便宜,不如交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岂不更畅快? 玉琼雪不知出于何种缘由,竟应允了崔柳。 这一年间,崔柳拿她试遍各种新药奇毒,做尽他心血来潮想出的各种实验。 她受尽折磨和屈辱,终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活的连一滩烂泥还不如。 但,只要尚存一息便有一线逃出去的希望,所以闻人朝从未想过放弃。 “还是说,你没有想过我会变成这样吗?”她死死盯着玉琼雪,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玉琼雪如雪的眼睫微不可察地轻颤,唇瓣微启,却最终归于沉寂。 虚伪!闻人朝在心里唾骂。 “抱歉”,裁冰铮然出鞘,剑尖指向闻人朝。 她嗤笑一声,“想杀我?莫非你觉得这是在替我解脱?恶心!” 与其如此痛苦的活着,不如干净的死去,玉琼雪定是这么想的吧。 她太了解他了。这人永远这样,带着莫名的原则和正义,一根筋的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 “若我死了,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闻人朝幽幽道。 “为什么?”为何这般憎恨我于我?为何他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玉琼雪想要个答案,这几乎是纠缠他一生的梦魇。 他还记得,在师姐教导下炼气入道那天的喜悦。 他暗暗发誓要永远对师姐好,保护师姐,可也在那天,一切都变了。 对他言笑晏晏的师姐,态度陡然变得古怪疏离。他只以为是师姐脾气不好,只要他勤修苦练,有所进境,师姐的目光终会重新落回他身上的。 直到他被指入魔,逐出师门,修为尽废。师姐追来时,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什么都没了,但至少还有师姐不是吗?世上唯一相信他的人。 然而,当他被钉在冰床上时,当他的腹腔被师姐生生剖开时,他仍难以置信。 为什么?眼前这个疯狂抠挖他丹田的女子真的是自己的师姐吗? 不是被鬼怪附身或者幻化的妖魔吗?为何要如此待他?视线渐渐模糊,不知是汗是血还是泪。 对啊,是他太傻,师姐向来不擅长掩藏情绪,他怎会看不出她的憎恶,一切温情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现在不过是他自欺的报应。 最后的光影里,他看到师姐捧着一团裹着灵根的血肉,对崔柳兴奋地说:“终于是我的了,我取出来了,你看到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恨意如毒藤般疯长,缠的他近乎窒息。 他恨,恨师姐,恨自己,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恨什么。 但太痛了,如果不借着恨意支撑,他一定会死的,那精神撕裂般的痛苦日夜缠着他,从未停歇……包括现在。 玉琼雪握紧裁冰,冰冷的剑尖抵着闻人朝的心口,与一年前的雪原上一样。 这次,怕是逃不过了,闻人朝想。 望着眼前一席白衣,风光霁月的玉琼雪,心底那股暴虐的愤恨再度翻涌上来。 这一年,崔柳日日在她耳边叙说玉琼雪的境况,沉冤昭雪,重踏仙途,名扬天下,受尽世人景仰……世人皆爱他高天明月般清冷卓绝之姿。 可闻人朝最爱的,还是玉琼雪被她剖开腹腔,浑身浴血,绝望凝视她的模样。 最恨的,则是没亲手结果他,看到他的死相。 当初同邪医崔柳合谋完成剜取灵根,因她过于高兴加时间紧迫便一时不察信了崔柳这小人,将玉琼雪留给他处理。 万没想到,崔柳竟背着她留了玉琼雪一命! 相信崔柳,当真是她人生中的最大败笔。她该想到的,一个因觉她恩怨“有趣”而帮她的变态必定也会因其他“有趣”的事背叛她。 而这一败笔,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整个人生都描划破碎。 闻人朝难抑的闭眼又睁开,动了动身体,胸腔向上挺起。 仿佛怕伤到她,裁冰猛的后缩一寸。 “因为你是玉琼雪,因为我是闻人朝,”闻人朝嘲弄地看着玉琼雪后移的手, 轻叹一声,“你活一天,我便恨你一天。” 她怎能不恨? 惊世绝尘,天道宠儿。玉琼雪生来便是极品天灵根,三日炼气,半月筑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反观自己?三灵根且丹田有缺,在这修真界等同于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偏偏出身修仙名门,巨大落差之下,更是受尽冷眼嘲笑。 她何尝不努力?从小到大,每天苦修八个时辰,未曾有过一刻松懈。她通晓的理论比谁都多,法诀记得比谁都牢,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无瑕…… 可即便如此,常人三年练气,她花了六年;常人七年筑基,她却迟迟无法突破。 她苦苦哀求父亲为自己洗髓,忍受筋骨寸断,血肉重组的剧痛,又辅以海量仙丹灵药才堪堪踏入筑基期。 此后,再无寸进。 她景仰修真界最强者玄邈真人,费尽心机方得拜入门下,可玄邈真人从未看过她一眼…… 直到那一天,师尊领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漂亮少年入门,告诉她:以后这便是你的师弟了。 她高兴极了,独自在玄邈门下修炼的日子,太孤独了。比自己还晚入道的懵懂无知的师弟,还生得这般漂亮。 而且她是师姐,她也有机会教导别人了不是吗?师弟会崇拜她吗?这些幻想填补着她脆弱空洞的内心。 可她忘了,拜入修真界最强者门下的,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三天,她仅仅教了三天,名为玉琼雪的少年便炼气入道……多么可怖的天赋,多么可恶可恨的天赋,闻人朝几近呕血。 天道何其不公!为何!为何玉琼雪有如此强悍的天赋,而自己只是个废人!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她不想再看到玉琼雪那张可恶的脸,每次看到他,都好像在嘲笑她,令人绝望。 她践踏他、辱骂他、欺负他,想把他逐出自己的世界。可换来的是玉琼雪半月筑基的消息。 看着玉琼雪修为一日千里,在仙盟中声名鹊起,嫉妒啃噬得她发狂。 她真的好恨!恨这天道!恨玉琼雪!她心知玉琼雪无辜,但那又如何,世人皆道他是天道的宠儿不是吗? 天道不给她的,她便自己拿好了,玉琼雪的天灵根——她要定了! 那日她毕生难忘,玉琼雪的“死”托起了她的新生。 玉琼雪的天灵根移入她体内如明珠蒙尘,发挥不出原来的十分之一,但即便如此,也远胜于自己的废体,她修炼从未如此畅快过。 每当感受到灵力在她的身体里沸腾,闻人朝都由衷感激自己的决定。看,即使没有天道偏爱,她也能走上大道…… 如今,一切幻作泡影。 所谓天道宠儿,经脉被废,灵根被夺,竟仍能得到机缘,重塑道基,向她复仇。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但她从未后悔过,从未。 裁冰刺入心脏,似在完成去年冬天未尽的宿命。 好冷……原来有这么冷,她的心脏、血液好像都要被冻住了。但她滚烫的心血,如她不屈的意志沿着森寒的剑刃蜿蜒流动向前…… 撑着最后的气力,她看见一滴珠泪滑过玉琼雪的脸颊。很美……也很傻,闻人朝想。 可惜一切都结束了,她不想死,她怨恨玉琼雪自以为是的帮她“解脱”,怨恨天道不公,怨恨所有人,但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做什么了…… 雪落的愈发大了,鹅绒般的雪争相砸向尘世,似要将一切过往彻底埋葬。 玉琼雪渐渐看不清来时的路,唯有手中裁冰残留的不属于他的滚烫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忽地,一道黑影如鬼魅窜至眼前,面具掩盖住来人的神情,却掩不住他那剧烈颤抖的声音。 玉琼雪看着男人疾速奔向屋内的背影,思绪飘忽。恍神间,剑光袭来,他本能的抬剑格挡。 “你杀了她。”男人艰难地陈述事实,不再多言,剑锋一转,裹着恨意再次向他席卷而来。 剑影翻飞,招招致命。缠斗中,男人的面具被玉琼雪的剑气斩成两半,跌落在地。 这张脸,玉琼雪认得他。 闻人朝曾经的炉鼎,仆影,亦是一年前引他找到四处躲藏的闻人朝的人。 “哎呀呀,怎么打起来了?”不远处,崔柳慢悠悠踱步而来,微笑看着二人。 视线转到仆影身上沾染的血,那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是闻人朝的。瞬间,瞳孔骤缩,随即又恢复如常,快得难以捕捉。 “阿朝死了么?”崔柳喃喃道,“可惜了。”他在可惜什么呢?或是可惜失去了一个顽强的药人罢。 崔柳微微侧身,躲过袭来的剑意——来自双目赤红的仆影。 “有什么可闹的,这结局不是意料之中吗?”崔柳依旧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一年的试药中,仆影可是位好帮手啊,每每在旁看着,甚至负责照顾起阿朝的饮食起居。 很多次,他要都以为仆影旧情难忘会帮阿朝伺机逃跑,但崔柳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仆影从未采取任何行动,相反,欺辱阿朝的事倒是没少做。 在阿朝面前,他的面具从未摘下来过,阿朝每次被欺辱时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吗? 崔柳经常会猜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不知道吧?不然阿朝就不会是那种反应了。 崔柳抬起手,雪絮落在手心,慢慢化作水,一片冰凉。 “无趣,这个结局真无趣。”他轻声道。 奇怪……为何心脏像是缺了一块,又痛又涩,是了,今日尚未服药,或是身体催生出的新病症吗?崔柳茫然地想。 玉琼雪抬手,刺出一剑,崔柳这回没躲,看着腹部汩汩冒血的伤口,竟笑了,“谢谢,畅快多了。” 玉琼雪眼神冰冷地看着崔柳,他该恨崔柳吗?不,自己比崔柳还可恨。 如果不是因为犹豫,他不会把闻人朝交到崔柳手里;如果不是因为懦弱,他不会直到现在才来面对她。 就像闻人朝说的那样,他的确是虚伪至极。 不再理会身后二人,玉琼雪转身离去。雪上刚踩出的足印,顷刻间被新雪覆盖,就像他从未来过。 仆影踉跄着踏入囚室深处。 崔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垂着眼帘,静静看着腹部流出的温热血液淌到地上将雪融化,那团红色在他眼里慢慢扩大,再扩大…… 玉琼雪行至山腰,忽觉空气中传来一阵剧烈波动,非自然产生,是因有人自爆金丹。他转头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不由得握紧了裁冰。 崔柳亦抬眼看向传来波动的囚室,视线却未落实处。 “有病。”不知是在骂谁。 第2章 第二章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沉在弱水之中,和缓温柔的水流轻托着身体,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 她迷蒙地睁开眼,映入朦胧视野的是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 水面之上,隐约映着一个女人的身影,给她很熟悉的感觉,但她想不起她是谁。 面容被荡漾的水波模糊,女人的手穿进水面轻柔地抚上她的脸…… 好舒服……修道之人死后见到的是什么?是天道吗?闻人朝恍恍惚惚的想,对啊,她死了……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哈……哈……”少女猛地坐起身,冷汗淋漓,似从难熬的梦魇中惊醒,止不住地剧烈喘息。 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最后,是玉琼雪手中的裁冰刺穿心脏的冰冷,随即便陷入黑暗失去意识。 但是现在……闻人朝低头看着自己洁白无瑕,毫无试药痕迹的四肢。 视线扫过四周,是她在玄邈真人门下修炼时的居所,停云居。 掀被下床,看着镜中自己少年的模样。闻人朝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顾一切的笑过了,笑到几乎喘不过气。 闻人朝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对着镜子擦掉笑出的泪花。 指尖细细数着桌上的刻痕,这是她为记录修炼进度留下的刻印。按照刻痕数量,现在是她入门两年后。 她重生了,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未发生,也就是说她有了复仇的机会! 玉琼雪,崔柳,仆影……她一个都不会放过,都去死吧! 闻人朝取下自己的佩剑“踏天”,上辈子她亲眼目睹踏天被折断销毁,这次她定会保护好它,让它陪自己踏破大道。 按照刻痕,今日是玉琼雪入门的第二天,也就是说他尚未炼气入道,是杀掉他的绝佳时机。 灵根?她不要了!先将玉琼雪抹杀才是正事,修炼之事,日后总有他法。 闻人朝握紧踏天,指节因力气太大而泛白。 [呲——] 什么声音?闻人朝被吓了一跳,警惕的环顾四周。 [别找了,宿主,我在你的识海里] “你是什么东西?”闻人朝忍不住暴躁,好不容易重生,又冒出什么麻烦东西。 [宿主您好,因您死时怨气过大,引起天道的注视,所以天道予您一次重生的机会。同时配置了最新开发的恶女改造系统——也就是我,来帮您规避死亡结局] 闻人朝消化了下莫名其妙的系统,天道?黑心的天道竟然还有一丝良心让她重生,呵呵,不过她是不会感激的,狗东西。 “规避死亡?预判危险吗?”这能力倒是不错,说不定可以用来辅助自己行动,闻人朝迅速地接受了识海中多个东西的事实。 [并非如此。而是帮助你成为一个好人,只要成为好人,自然远离杀身之祸] “呵,我拒绝。哪来的逻辑,少碍事,我要去报仇了。”闻人朝骂骂咧咧转身就走,可是她发现她动不了……“你——” [根据宿主您上一世的生命轨迹,您因嫉恨陷害玉琼雪入魔,使其修为全废被逐出仙门,更亲手剖取灵根,令其受尽苦难,跌入深渊] [您还哄骗奴隶仆影成为你的单向炉鼎以弥补自身缺陷,使其修为再难进益,最后弃之如敝履] [若非种下恶果,自不会招致报复,最终殒命] [综上,根据合理判断,您非常符合我们系统的标准,若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便不会遭遇这些。同时我会协助您提高玉琼雪他们的好感。苟一苟能活很久哦。] “若我没做那些事,”闻人朝声音变得艰涩,“那我就还是那个永远停留在筑基期的、被所有人嘲笑的废物。” “我必杀他们!你滚吧,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天道,重生后也不放过自己,若可以,她真想把天道也干掉。 [抱歉宿主,您无法做出任何直接导致被你伤害过的玉琼雪死亡的行为,这是天道的限制] 闻人朝强咽下涌上的腥甜,皱着眉转身回屋,坐在榻上,闭目调息。 [宿主?] 片刻后,闻人朝缓缓睁眼,眉间戾气稍歇,“你说无法采取直接行动是什么意思?” [例如此刻你意图持剑杀死他的行为] “好,我知道了”,闻人朝平静地看着虚空,不能直接?那便采取间接致死的计划,天道算什么东西也想阻止她。 “总叫你天道也不太方便,以后我就叫你小狗吧?” [小狗?宿主是在骂我吗] “怎会?是‘苟一苟’的苟,你不是让我苟一苟嘛,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叫你小苟,时刻提醒我克制啊。”闻人朝笑道。 [……好吧] “嗯,小狗乖” [……] 庭院中,日光倾泻。少女手持踏天,纤影翩翩,剑光流转,竹叶被剑风裹挟,纷飞旋舞。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极致,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完美,可惜却使不出太虚剑法十分之一的威力。 修真者借调天地灵气,取之于天地,还之于天地。灵气流转于识海,灵根经脉,丹田,并借法门化生出超凡之力。 识海决定修真者运用法门,驾驭术法之精妙;灵根经脉决定吸收的灵力属性和修炼速度;丹田决定积蓄灵气之广度和深度。 三者相协,方成大道。 闻人朝数十年苦练,识海之强远超同辈,于太虚剑法更是钻研极深。但这又有何用?闻人朝紧紧攥着手中的踏天。 灵根越单一,吸取的灵力越精纯。而她是三灵根,天赋差极,修真道能有所成就者至少也是双灵根。 偏偏她经脉亦不通畅,流转速度极慢,丹田更像个漏底的水瓮,灵力无法储蓄,输送灵力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灵力流失的速度…… 三者缺二,可悲可叹的废物。 汗水浸透薄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挺拔的身姿,闻人朝依依不舍地将踏天归鞘。她多久未曾这般酣畅淋漓的舞剑了? 舞剑时,心念集中,沉浸在一招一式中,他人的嘲笑,天赋的桎梏都被忘的一干二净。 唯余此人,此剑。 提剑前往溪风亭,昨日,师尊将玉琼雪交给她,命她引导玉琼雪炼气入道。而现在,到她教导玉琼雪的时间了。 闻人朝的嘴角难以抑制的扬起,她已迫不及待想见到那张她深恶痛绝的脸。 她该怎么做呢?她的好师弟玉琼雪……真想杀了他。 溪水潺潺,清冽的水流撞击着崎岖的怪石,怪石阻挡不了溪流向前,反而使水流借势跃起奏出乐响。 竹亭中,端坐着一位清瘦雅正的青涩少年,眉眼如画,精致的雌雄莫辨。长睫微敛,半遮清亮的黑瞳,专注地翻阅手中经书。 重生前她最后见到的人是玉琼雪,那时他早已脱离了青涩,成熟的男性气息不容忽视,冰冷的气质更显他清尘脱俗,似水中月,天上星。 少年的玉琼雪……有点怀念呢,可惜这张符合闻人朝审美的脸和身姿马上就要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闻人朝非常满意的在脑海中预演着可怜的玉琼雪这一世在她手里被残忍对待的模样。 “师姐!”伴着这声呼唤,闻人朝回过神,看到少年起身朝她走来。少年眼尾下垂,不笑时是森然冷漠,含笑时却显得十分温柔。 闻人朝绽开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回应:“阿雪,我来了。” 停在她面前的少年,脸颊忽变的绯红,眼神躲闪,失措地不知该落向何处,像只乖巧柔顺的小狗。闻人朝这才恍然想起刚刚练完剑忘记净身了。 闻人朝笑容一滞,玉琼雪以前这般容易害羞脸红么?她早已忘却。 不知为何,突然有点不舒服。 默念净身法决,身体与衣衫变的干净清爽。少年惊异的神色落入眼中,闻人朝不由觉得好笑:“等你入道后,便也可施展法决。” “琼雪定努力修炼,不负师姐期望。”少年郑重道。 你还是别努力了,闻人朝暗暗腹诽。 “在看炼气入门?”闻人朝拿过少年手里的书随意翻看,调笑道,“有师姐亲自教导还要看这死物?不信任我么?” “不是的!”少年立刻反驳道,因为急切这声喊的格外大,失了平时的风范,玉琼雪窘迫的又是红霞乱飞。 “我只是想快点入道……”这样也许能得到师姐的夸奖,也能……更早地站在师姐身边。 拜入白玉京前,他出身名门望族,一步一行皆为家族框定,亦从未有过求仙问道之心,直到玄邈真人把他带走。那日,他看见严肃古板的父亲竟是激动的落泪。 仙人,想必是很厉害的存在吧。 但除此之外,他属实没什么特别感觉,一切不过是从遵循家族期望读书拜相换成遵循家族期望求仙问道罢了。 直到……他见到了他的师姐——闻人朝。 少女青丝如墨,以玉簪束成好看的发髻,发丝垂落,随着微风飘动。一双猫眼生得极黑极亮,透着惊人的光彩。 素白宗服皎洁如月,少女却在腰间佩着精致华美的璎珞,娇俏中和了孤冷,衣袂翻飞如流云舒卷。净白如玉的手指扣着腰间悬挂的银剑剑柄,身姿挺拔如松,坚韧如竹。 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书中记载的洛水神女,九天仙娥。 他看到经师尊引见后,师姐的神色由好奇转变为激动。师姐应该也很喜欢自己吧?一整日,师姐都拉着他为他介绍白玉京的规矩和修真界的诸多常识。 路上遇到其他同门,在家族中早早养成察言观色习惯的玉琼雪能清晰地看出师姐对其他人的疏离冷淡,唯对自己,态度是特别的。更是得知师姐日日苦修,风雨无阻,而今日却为他破例。 言谈间,师姐还提及她最崇拜的就是师尊,因为师尊是修真界的最强者。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他确实有点嫉妒师尊……若我也能成为最强者,师姐也会用这般闪亮的眼睛看我么。 修道似乎是件不错的事。 啪嗒——思绪被清脆的落水声打断,玉琼雪愕然望去,那书被闻人朝抛入溪水,顺水渐渐飘远。 “既非不信任我,那以后便不要再看这书了。”闻人昭语气轻快。 玉琼雪顺从地点了点头,这幅乖顺深得她的心,“好师弟,师姐会亲自……好好教你。” 话音未落,踏天剑鞘抵上了玉琼雪的身体。 闻人朝恶劣的想,暂时杀不了玉琼雪,但让他吃点苦头也不错,非夺命之举,天道不会限制。 修炼之时最易做手脚,她都要感谢师尊给自己派的差事了。 引气入体,灵力顺着经脉流转自是一顺则顺。若强行逆转循环,便是事倍功半,更会经脉剧痛,入道者逆转灵力有时都受不了这痛楚,更别提玉琼雪现在还只是凡人之躯。 “开始吧。” 闻人朝转动手腕,冷硬的剑鞘如同玉笔,在玉琼雪的胸膛上缓缓划过,勾勒出无形的墨迹。 玉琼雪的意识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剑鞘的轨迹游走,被剑鞘碰过的地方传来奇异的麻痒感,陌生而古怪…… “师姐……”少年喉结微动,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第3章 第三章 剑鞘一圈圈扫过玉琼雪的胸膛,“此处,是上丹田。” 握着剑鞘在少年身上肆意游走,给闻人朝一种真的划破少年身体的感觉。 看着玉琼雪红透的脸,忍不住使坏又加大力度转了一圈,问道:“清楚了么?” “嗯……” 剑鞘顶端摁住心口,用力,“此处是灵台,人最脆弱之处,心魔皆生于此。修真者体魄强悍,他处受创皆或有生机,唯独此处被破,必死无疑。” “灵台被破,可谓痛苦至极。”真想让你也感受一下啊。 好想刺进去……好想,闻人朝忍不住兴奋起来,眼睛变的湿润又明亮。 好漂亮,玉琼雪望着师姐,有些失神地想。 但很快,剑鞘就不会容忍他有机会想那么多了。 鞘端滑过之处残余的是用力碾过的麻痒和疼痛,由上至下。 玉琼雪闷哼一声,湿漉漉的眼睛看向闻人朝。 “此处是下丹田,”闻人朝神色如常。 “下丹田,便是灵根所在之处,灵根是修真之本,对修真者而言最为重要。”边说着,边用剑鞘重重点了一下。 经这一点,玉琼雪忍不住躬身,似想逃离作乱的剑鞘,净白的手指下意识抓住剑鞘,眼睫都被水汽濡湿,不甚可怜,“师姐,你欺负我么。” “怎会?”闻人朝心虚的提开剑鞘,虚指着玉琼雪的身体,“炼气后,灵根便会显现,似树般伸出根须同经脉相融,灵息在经脉中流转,由灵根引入丹田和识海。” 明明鞘已悬空,玉琼雪却似乎仍感到剑鞘触碰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阿雪,修真者太敏感可不是什么好事。” 玉琼雪一惊,顺着师姐的视线看了一眼,意识到发生什么后……他登时瞳孔骤缩,羞愤欲死。 “我……”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师姐一定会生气的,怎么办? “无妨,师姐会帮你的,”闻人朝微笑道,若是就这样走开,玉琼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找她,倒是清净,不过这不是她现在想要的。 苦了踏天,剑鞘承担了它不该承担的教学任务。即使隔着衣裙,鞘端还是被沾染了湿痕。 玉琼雪面色潮红,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可不行啊,闻人朝想,今天的目标还没达成呢。 闻人朝手指勾起玉琼雪低垂的头颅,后顺着颈部向下,划过身体脉络。 “你便按我点的顺序感知和吸收灵气懂吗?”指尖旋转,“再按着这个方向运转灵气。” 见玉琼雪还在神游,闻人朝心中叹口气,这家伙上辈子有这么好拿捏吗?忍不住戳了戳玉琼雪眉心。 “好了,傻师弟,去把我的剑鞘洗干净。”闻人朝指下旁边的溪水,将剑鞘递给他。 看着接过剑鞘的玉琼雪同手同脚的走向溪边,闻人朝做出了结论,和上辈子一样呆瓜。 闻人朝不再看他,坐进凉亭开始调息运转灵力,溪风亭此地灵力充沛,是不可多得的修道好去处,她可不能浪费。 [宿主好厉害,玉琼雪的好感度……] “啧,你给我闭嘴,”闻人朝几乎骂出声,这狗东西突然提什么好感度呢,弄得她心烦意乱,灵息全乱了。 “听着,我不关心什么好感度,这方面的信息以后都不必告知于我,烦。” [哦QAQ] 都是要死的人,还管什么好感度,闻人朝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彻底乱了,既乱了也没必要白费功夫,闻人朝起身斜倚亭柱。 玉琼雪似感到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结果真看到闻人朝看他,又迅速回头盯着溪水去了。 呆瓜…… “小狗,你如何得知玉琼雪对我的好感度?” [……] “算了,晚上再找你算账。”声音微小到几乎听不见。 闻人朝迎上已清理干净剑鞘的向她走来少年。 接过剑鞘时看着玉琼雪凌乱的衣服,她突然意识到没给少年施净身术,也罢,她本就没打算让玉琼雪得体的回去。 若是路人看到,岂不也是一番乐趣?端方雅正的玉琼雪越狼狈,她便越开心。 “好师弟,开始修炼吧。” 溪风亭虽灵力充沛,却绝不是个安静地方,风穿竹林,跃水击石,鸟雀争鸣,更别提紧挨着的便是后山,异兽频频暴动。 自然之音虽不比人声嘈杂,却对初学者也有一定干扰,故初学者大多选在寂静之处开启问道之路。 显然,对于天赋异禀的玉琼雪,这点自然之声算不上什么影响。 然而灵息逆转可不是那么让人好受的了。 玉琼雪析出满身冷汗,脸上失了血色,惨白一片,身体更是因经脉剧痛而止不住地颤抖。 闻人朝记得玉琼雪问道前不过是个文人公子,这般痛楚怕是他此生头一遭。 之前她只想给玉琼雪吃点苦头,但现在疼的脸色苍白紧抿唇瓣的玉琼雪却带给她新的遐思: 若是玉琼雪无法承受从而放弃修道下山去就好了,凡人可比修道之人好对付的多。 一个小周天运转完成。 “疼吗?”闻人朝问,若说疼,她便继续追击,出言劝退。 “不疼的,谢谢师姐关心。” “什么?你明明都这样了!”闻人朝不解的追问,这人修道信念竟如此坚定? “师姐是在关心我吗?”玉琼雪抬眸,认真地看着闻人朝回答,“这只是修道的第一步,如果这都无法忍受,又如何问道。” 又如何站在师姐的身边呢。 “况且……”眼神中是掩不住的关切,“师姐当初入道时一定也很疼吧?” 闻人朝沉默了。 可笑,你懂什么?你现在的痛苦都是我带来的啊。若按正法,炼气对有天赋的玉琼雪来说定如食饭饮水般简单。 而她当初……灵息冲刷她淤堵的经脉整整六年,才得以炼气,为摸到入道的门槛,她痛了整整六年。 后来为求筑基,她强行洗髓。炼气之痛不如洗髓万分之一……当时她甚至真的想死了算了,那是她活了两世唯一一次有死的念头。 闻人朝想出言讥讽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但傻子却是轻轻抱住了她…… 什么啊,闻人朝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间只闻到玉琼雪身上的白昙幽香。 静谧淡雅的香气,让她想到炼气入道那天。浑身是汗的她兴奋的从静室冲出,却已是深夜,四周无人,万籁俱寂。 唯剩天上一轮圆月,和院中那朵盛开的白昙倾听她的喜悦。 “真的……很疼……”她好像听到她的声音说,她忽然感觉好累好累…… 不知过了多久,闻人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思维登时停滞。 天……黑了?动了动发酸的身体,动作忽的僵住,视线偏移,她不仅睡了几个时辰,而且还是靠在玉琼雪的身上睡了几个时辰!什么情况?玉琼雪给她下药了吗? “师姐你醒了?”玉琼雪垂眸看着一脸崩溃的少女,这样的师姐也好可爱啊。 “师姐睡了好久。”玉琼雪幽幽地说。 啊,是在抱怨我吗?闻人朝尴尬的站起身。 玉琼雪怀中一空,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惋惜的神情,然而沉浸在尴尬情绪中的闻人朝没有发现。 “修炼明天我们再继续吧,”不等玉琼雪回应,闻人朝逃也似的御剑离开。 回到停云居,闻人朝瘫倒在床,想着刚刚发生的事,闻人朝翻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一定是她精神紧绷太久,加上上辈子,她已经两年没睡好觉了。 身上还残留着刚刚沾染的白昙香气,挺好闻的,她又困了…… 半梦半醒间,闻人朝思忖着要不要明天找玉琼雪要这香薰呢?安神效果好好……讨厌的玉琼雪。 就在她即将入梦时——“叩叩” 好烦……“谁啊?” “是我。” 这声音是……师?师尊?! 闻人朝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跃起,顾不上规整衣衫,便冲到门口拉开了门。 “乱了。” 灰发灰眸的男人眉峰微蹙,抬手捏了个法决,瞬间闻人朝整个衣衫发髻恢复齐整。 “师尊你怎么突然来了?”闻人朝转身欲去给师尊倒茶。 “不必,”玄邈抬手制止,“为师只是来问你些问题罢。” 闻人朝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严肃冷淡的男人。 上一世她最敬仰的便是玄邈真人,这份敬仰中甚至还夹杂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她敬畏他又爱慕他。 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师尊一心向道,根本不会理她这种天赋低微的废物。对待她的态度亦如同对待脚下的一粒尘埃,任其自生自灭。 她该讨厌师尊的,上一世师尊忽视她,从未负起过任何为人师者的责任,可她却讨厌不起来,可能是因为其实她也从未期待过吧。 上一世的她只能在师尊教导玉琼雪时才有机会旁听,但那些内容也都皆为玉琼雪打造,她听去也并无裨益。 当时的她是什么心情呢?大概是,玉琼雪果然很讨厌之类的吧。 后面历经种种,对师尊那份隐秘爱慕也渐渐消逝,如今只剩几分敬仰。 “阿朝。”两个字发音像是多年未开口念过般生涩 “嗯?” “你……”玄邈刚开口又陷入沉默。 看着师尊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闻人朝心里升起困惑。 她同师尊相处不多,莫非师尊不善言词?说不定玉琼雪的少言寡语就是和师尊学的,不对,她怎么又想起玉琼雪了。 重点是师尊为什么会来才对,上一世他从没来过……莫非是知道她诓骗玉琼雪逆运灵息之事? 在闻人朝陷入头脑风暴的同时,玄邈亦陷入了混乱中——他该如何开口言明,他经历了重生这件事,且似乎……和闻人朝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