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高考状元，抢回名额后躺平成团宠》 第一章 高考状元落榜了 夏茉将头伸进老梨树上挽好的绳套，最后朝窗户上忙碌的身影看了一眼。 养母为了给她挣学费，辛苦编草帽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映在窗上。 为了供她上学，养父母节衣缩食供了她十二年。 可惜，她让他们失望了。 明明是全县第一的成绩，怎么可能落榜？ 夏茉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去学校找了几次，被校长含糊着打发了。 又往县教育局写封信说明自己的情况，也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绝望之下，她只能想到这条路。 “爸，妈，女儿没用，你们的恩情我来世再报答，永别了！” “砰！” 脚下木凳被夏茉踢翻，惊飞栖在树上的几只鸟，在黑夜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乱飞乱撞。 麻绳勒进喉咙，夏茉耳边传来村里大喇叭的声音“听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是1984年9月11日，现在开始播诵新闻。 新学期已经开始，各大高校陆续开学，让我们祝福莘莘学子……” 夏茉最后露出抹苦笑，脖颈处传来的窒息感让她全身不受控制的痉挛。 一串眼泪从面颊上滑落，滴进脚下的土里。 姑姑说过，她就是个野种，是根苦秧，怎么可能结出甜瓜？ 这就是她的命！ 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被养父母吃糠咽菜养到十八岁，本想考上大学回报他们。 上大学的名额还被人给占了。 老天爷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啊！ “呀！不得了了，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随着篱笆门被一道身影推开，尖叫声响彻聚宝村。 “快割断绳子！”纷乱的脚步声里，有人拿来菜刀割绳子，有人抱着夏茉的腿拼命向上托举。 麻绳断裂，夏茉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 二十一世纪的记忆连同八十年代山村的画面同时在脑子里炸开。 “夏茉，今天你加班把这份材料整理出来，月底多给你开点加班费！”部门经理将一份资料扔在她面前“王总的女儿要申请常青藤，把你的托福成绩给她用用！” 夏茉知道经理在给她画大饼，那种无法反抗的无力感让她心里憋闷。 连日加班的劳累让她胸口一阵刺痛后，趴在电脑上，失去知觉。 等她恢复意识，就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快把人抬屋里去，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你们养她十八九年，本钱还没回来。 我已经给她说好人家，明天就过来相看，这时候千万不能出事！” “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那些！救人要紧，赶紧去卫生所找大夫来看看！” 养父一声暴喝，把夏茉涣散的意识拽回现实。 这个老实巴交，一辈子没挺直过脊背的男人，紧紧把夏茉抱在怀里，双眼血红像头护崽的狼“还不快去！” 夏茉听见他的心脏砰砰响，好像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你……嗐！”夏春花一跺脚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弟弟从来没跟她大声说过话，这次一定是急坏了，一定是！ 众人七手八脚将夏茉抬回屋子，放在热烘烘的土炕上。 身下传来的真实触感让她脑子里有片刻眩晕。 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好像老鼠在啃咬衣物，拼了命的往她耳朵里钻。 “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是不行，根本不会替父母考虑，养了她十八九年，白瞎了那些钱粮。”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夏中华两口子当初还想指着她养老，早我就看出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难怪她这么拼命要上大学，原来是想脱离夏家，自己去城里享福，早知道还不如小时候让她冻死，她姑就多余把她抱回来……” 夏末猛地睁眼，想要辩解几句。 灯光下，整整一面墙的褪色奖状刺痛她的瞳孔：全县数学竞赛第一名，全县语文竞赛第一名，三好学生，全市物理竞赛第一名，高考模拟全科状元……每张奖状正中间，都工整的写着“夏茉”。 “醒了，醒了！人还没死。”围观的村民骚动起来。 “傻闺女啊，你咋能寻死？你要是出点啥事，我和你爸还活不活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将夏茉额前碎发抿向一边，冰凉的触感让夏茉一个哆嗦。 犹豫了半天，她才颤声叫了句“妈……”声音嘶哑。 此刻她不得不接受现实，2024年的职场小白被加班卷到猝死，回到1984年成了落榜高中生。 俗称：大学漏！ “让开，快让开！”姑姑夏春花带着村医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村医的三根手指搭上夏茉手腕，片刻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人倒是没事了，这身子也太弱了，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亏空吧，再这样下去要出问题的。” 一旁的夏中华和龙秀英夫妻俩齐齐松了口气。 随即心又悬了起来，有营养的东西？ 家里除了那点刚刚够解决温饱的玉米面，其他东西全都拿去卖了给闺女交学费买学习用品，他们拿什么给她补身体？ 缺营养的又岂止她一个啊。 夏春花想起什么，张口将看热闹的人和大夫打发走，这才返身回来，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放在炕上“把这个蒸了给她吃，我真是欠你们家的！” 夏中华看着那两枚鸡蛋，神情纠结“姐，你又瞒着我姐夫偷偷拿来的吧？被他知道了又要跟你打架。 以后你少往娘家倒腾东西，我们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你能解决个屁！这些年没我帮衬着你们家早就饿死了，说那些瘦驴拉硬屎的话有什么用？ 一会儿用热毛巾把她脖子上的勒痕敷敷，明天人家来相看别丢人现眼！” “你们也别怪我说话难听，看看这附近十里八村，哪家姑娘到她这个年纪不是嫁人生子，给家里换一笔财彩礼钱？ 也就你们死心眼儿，舍不得她嫁去别人家吃苦，还硬着头皮供她上学。” “就你们家这穷得底掉，还想供出个金凤凰？说什么考个全县第一，怎么落榜了？ 还有脸寻死上吊，这心比天高的毛病不改，八辈子也别想好！” “明天都给我乐呵点，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高家可是我千挑万选给她找的好人家，事成后人家不光给三百块彩礼，还给她安排工作。 我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欠你们家的！” 﨔 第二章 被逼婚 夏茉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刚穿过来就遭遇逼婚？ 这个当姑姑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春花机关枪似的一番输出后，也不管他们一家人什么反应，抬脚走了。 夏中华尴尬的看向夏茉“闺女，你姑性子急，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嘴冷心热的。” 夏茉挣扎着坐起来，目光坚定的看看父亲，“我不嫁人！” 这俩人敢逼她，她就离家出走，凭她脑子里那些知识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 何况原主的记忆里只有好好努力，多多赚钱，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带他们过上好日子这点愿望。 嫁人什么的，想都没想过。 “不嫁，咱不急着嫁，你想留级继续考爸妈砸锅卖铁供你，不想考了，我们也养得起。” 这话夏中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聚宝村名字好听，土地贫瘠的不行，打出来的粮食除了交粮食任务，农业税，大队的提留款，连口粮都不够。 供养女上学这些年，他们家吃糠咽菜，还欠了不少饥荒。 闺女心气儿高，做梦都想上大学，走出穷山沟。 做父母的自然不能拖孩子的后腿。 夏茉看向坐在炕上的母亲。 灯光映着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深陷的眼窝和两腮，刺痛夏茉的心。 她就没见过这么瘦的人！ 龙秀英见闺女看自己，还以为她征询自己的意见。 她掀开带着补丁的衣襟，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 从一卷毛票里抽出两张面值十元的递给夏茉“明天去学校吧，不够我和你爸再想办法。” 这二十元钱是她编两个月草帽赚来的工钱。 她的十个手指磨破渗血，又用医用胶布缠上，每天咬牙坚持。 这唯一的副业收入，除了交夏茉的学费，书本费，还要给家里买火柴，咸盐，交电费。 好在闺女争气，回回都考第一名。 谁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落榜了呢？ 别说孩子，他们两口子都不甘心！ 看着那两张带体温的钱，夏茉鼻子里酸溜溜的。 前世父母离异，她一直跟着爷爷生活。 爷爷去世后，父母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她成了被抛弃的孩子。 累了，病了，受委屈了，没人给撑腰，也没人关心她。 她在那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存在。 能来这里，遇上这样的父母，说不定就是她的福气！ 吸了吸鼻子，她没接那钱“爸，妈，你们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早晚我会让你们跟着我享福。” 夏中华苦笑“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闺女没跟我享着福，还等着享闺女的福……不说那些了，你们娘儿俩歇着，我把这两个鸡蛋蒸了。” 龙秀英擦擦眼，拿起一边编了一半的草帽，继续干活。 嘴上也没闲着“闺女，你姑说相看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这些年她跟咱家操碎了心，大事小情都张罗到前头。 我和你爸欠她的人情……明天咱找个借口拒了就是了。” “我姑也太强势了，干嘛什么事都要听她安排？”夏茉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对夏春花这个便宜姑姑就没好印象。 强势也就算了，长得还磕碜，好好的鼻梁，中间突兀的陷下去一块，看上去怪怪的。 “唉！”龙秀英叹了口气“你姑也不容易，一个人把你爸带大，又张罗着娶我进门。 偏偏我这身体不争气，过门三年不能生养，是她去县里开会，冰天雪地的把你拾回来，没有她咱们这一家子苦瓜儿也聚不到一起。” “那也不能挟恩图报，事事都听她的。”夏茉声音低下去不少，原来这个姑姑还是原主的救命恩人。 不只救了原主，刚才发现原主吊在大梨树上的，拼命托举喊救人的也是她。 这人情确实欠大发了。 她心里感慨，就听母亲继续说道“当年你来到咱家，村里人都说喂不活，是你姑把家里刚下过崽的母羊牵来，让你爸挤羊奶给你喝。 你姑父心疼小羊，和你姑打架，一拳砸在她的鼻梁上，结果好好的人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咱家欠你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夏茉整个人都傻了，看样子明天相看的事还真推脱不掉了。 哪怕给姑姑个面子，也得走这个过场。 “鸡蛋糕蒸好了。”随着声音，夏中华两手捧着一只大碗走进来，烫的直吸冷气“闺女，快趁热喝。” 黄澄澄的鸡蛋糕上漂着几滴香油，为了给她补身子，父亲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夏茉在心里骂原主，摊上这么好的父母，干嘛要寻死上吊。 一番推来让去，一大碗鸡蛋糕进了夏茉的肚子。 填饱肚子困意来袭，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 没有前世单位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追着，一向失眠的她居然睡了个好觉。 被院子里公鸡的打鸣声惊醒，她还有片刻愣怔。 想起自己现在生活在八十年代，心里猛地放松。 终于不用加班赶活儿，不用和同事们勾心斗角往死里卷了。 她刚洗漱完，篱笆墙外就传来姑姑的大嗓门“就是这家，我弟媳妇身体有病，家里家外都是我弟一个人操持着，条件是差了点儿，可我侄女长得漂亮，又识文断字的。 等你们的事成了，她去学校上班拿工资，小两口的日子差不了。” 随着说话声，篱笆墙外出现三道身影。 夏春花带着一男一女走进院子。 男的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高高大大，不过一条腿上有毛病，走路跛脚。 女人则皱眉四下打量，满脸嫌弃。 “家里来客人了！中华，夏茉快出来接人！”夏春花扬声叫道。 夏茉跟在父亲身后，硬着头皮迎出去。 夏春花顿时笑弯了眼“侄女快过来，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强子妈，你叫婶子就好。 这个就是强子，昨天我跟你爸妈说过的。” 两个人的目光在夏茉脸上织成了网，越看越满意。 他们以前相看过的那些乡下丫头一个个黑乎乎的，见了人就好像受惊的猫，不是躲开就是羞得不敢露面。 眼前这个不一样，人落落大方，长得也白嫩，那双眼睛水汪汪，好像会说话似的。 强子妈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斜眼看着夏茉，表情傲慢。 一旁的强子也直勾勾看着夏茉，目光从脸到胸再到脚，最后落到腰间…… 夏茉听见他吸溜口水的声音，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﨔 第三章 护犊子的父母 几人进屋坐定，夏茉转身回自己房间。 能露个面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夏春花的大嗓门透着得意“强子爸说了，等咱夏茉过门就把她安排进学校教书。 过个一两年再转正，每个月能拿三十几块的工资。 上大学不就是想找个好工作吗？现在强子爸就能安排，还省去几年读大学的学费。” 强子妈神情倨傲“我们家这样的条件，想找儿媳妇扒拉着挑，能看上这丫头是她的福气。 人也见着了，儿子你是啥意见？ 不嫌弃的话，今天就定下来？” 强子歪头朝夏茉的房门看了一眼，目光热切“我没意见，早点结婚就成。” 夏中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母子俩，眉头紧皱。 这哪是相亲，分明是要抢亲，闺女的婚事他们单方面就决定了？ 还嫌弃，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脾气秉性又好，他们凭什么嫌弃？ 龙秀英身子微微颤抖，就因为家穷，她这么多年见识过太多这样的嘴脸。 自己辛苦养大的闺女，被他们当成物件，都不问问自己这边的意见，就决定要带走？ 也太不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了！ 她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开口“这事我不同意。” “什么？”夏春花惊呼“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她前几天就跟强子的父母说好了，能做弟弟家的主，现在弟媳居然当着强子母子俩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她气呼呼看向夏中华“你也说句话，娘儿当家房倒屋塌，她的话不算。” 夏中华半点都没犹豫“我媳妇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咱家是穷，还不至于舔着脸把闺女往高门里送换好处，这样的福气我们不要！” 夏茉躲在屋里窃笑，早上父母还让她给姑姑个面子，没想到他们先坏了规矩。 强子妈不可置信的看向夏春花“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拿我们娘儿俩当猴耍是吧？ 不同意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我们高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吗？ 别看我儿子腿上有点问题，排着队想要嫁过来的姑娘多的是，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么不识抬举的。 要不是我儿子中意那丫头，就你们家这条件还想和我们高家做亲家？做梦吧！” 夏春花赶紧赔礼道歉“强子妈你别急，我侄女是个有主意的，她可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女性，现在不都说婚姻自主吗？ 这事得她自己说了算。” 强子妈冷哼一声，脸色有所缓和，“那就叫她出来问问，我还就不信了，一家子没一个知好歹的！” 夏中华“……” 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他真想把这母子俩给打出去，特别是强子那掠夺性的目光，看向闺女的时候，他想把他那两只眼睛给挖了。 “夏茉，你也别躲着了，赶紧出来！”夏春花声音里带着怒气。 夏茉推门出来，站在父亲身边。 还没等她开口，夏春花又嚷嚷开了“夏茉，今天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得把话说清楚，强子这一堆一块你也看到了，他爸是龙河镇中学的校长，你要是和他订婚，他爸就把你安排到学校教书。 夏家养了你十九年，也该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了，整个龙河镇你能找出来强子家这么好的条件吗？ 人家主动提出来给三百块的彩礼，还给你安排工作！落个城镇户口，吃上商品粮，你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当着大家伙的面，你给个痛快话，同不同意？” 夏茉毫不犹豫开口“姑，我不同意！” 夏春花腾的一下红了脸，这几口人居然当着外人面驳她的面子，这让她十分恼怒。 “夏中华，我可告诉你，今天这事你们要是不答应，以后你们家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夏中华“……” 感觉有点对不起姐姐，可也见不得别人难为自己的闺女，那个强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把闺女交给他自己也不放心。 龙秀英心情忐忑，这些年姑姐没少接济他们，啥事他们都可以听姑姐的。 唯独闺女的婚事，她自己说不行，那肯定不行。 一旁的强子妈感觉受到了侮辱，猛地一拍桌子“儿子，咱们走！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满地跑，妈还就不信了，给你找不到个中意的姑娘！” 强子不情愿的跟在母亲身后离开，临出门还回头怨毒的看了夏茉一眼，他就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这人他要定了！ 人走了，夏春花那张老脸涨得通红，看弟弟，弟媳的目光像两把刀子，恨不得把人捅个对穿。 “这下你们满意了？把人得罪完到手的彩礼也飞了，我看你腰上的病怎么治！ 真有瘫了那天，别到我家来哭天喊地！我夏春花今天就把话撂这，从今以后断绝关系，我不欠你们家的！” 夏茉吃了一惊，扭头看向父亲。 他腰上有病？ 夏中华下意识扶了扶腰，脸上挤出一丝笑“姐，你可是我亲姐，是你一手把我带大的，又出钱给我成家立业，咱俩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咋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你放心，我们全家都记着你的好，等夏茉能赚钱了，肯定会好好孝顺您。” 说完，朝夏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哄哄姑姑。 夏茉舔了舔嘴唇，对这个便宜姑姑实在是没多少好感“姑”她犹豫着开口道“我以后一定会对我爸妈好的，刚才那个女人你也看到了，高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他们这样的家庭规矩都多，我真嫁过去连点话语权都没有，想要像您一样帮衬我爸妈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把我爸妈放在眼里，以后我找对象，必须得对我爸妈和您好，这是最重要的条件。 您放心，我爸的病我会想办法给他治！” 夏春花没想到夏茉会这么说，她动了动嘴唇眼里闪过一抹欣慰。 语气仍旧生硬霸道“你们这一家子没良心的，翅膀硬用不着我了，以后我再管你们家的事让我头上生脓疮，脚下长鸡眼！” 说完，气呼呼从兜里掏出一联止痛片，没好气的摔到夏中华身上，抬脚就走。 﨔 第四章 偶遇相亲对象 夏春花摔门而去，气呼呼的背影快得像一阵风。 龙秀英有些担心“这下大姐真生气了。” 夏中华目光看向窗外，眼里满是无奈“生气了也好，真生气了她就把心收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些年她也没少和咱们操心，昨天拿来那两个鸡蛋，估计被姐夫知道了，早上我从他们门口路过，两个人又在吵架。 咱家这个穷坑也填不满，不能再继续拖累大姐一家。” 短暂沉默后，龙秀英又把昨天那个包着钱的手绢拿出来，这次没打开，一股脑塞到夏茉手里“闺女，你今天去学校问问老师，再留一级明年继续考中不中？ 等我闺女上完大学，好小伙子扒拉着挑，她高家算个什么东西，瘸腿儿子也配看不起人！” 夏茉紧紧攥着那一卷带着体温的钱，咬紧牙关，越发理解原主的心情。 摊上这样的养父母，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暂时还真躺不平了，躺平就要饿肚子，就要被迫嫁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夏茉来这是享福的，人生怎么可能被别人安排？ 原主想得对，她要带一家人赚钱，发财，过好日子。 打开布包，她抽出一张两元的纸币，把剩下的钱还回去“爸，妈，上学的事你们不用跟我操心，我有事，要去镇上一趟。” 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那些穿越的书上不是写了吗？ 反正不管做什么，她得去外边找找机会。 聚宝村土地贫瘠，人口多耕地少，每年那几亩地的收成，除了交粮食任务，连吃的都不够。 一年下来还要倒欠村上几十块钱。 靠种植是发不了财的。 养殖就更不要想了，人吃的都不够，哪有多余的粮食喂牲口。 八十年代的人，放眼望去连胖子都没有几个，更别说那些到处乱窜的家禽家畜，完全找不出一个体态丰腴的。 夏茉走出家门，眼角覷见几个村民，躲闪着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 说些什么她听不到，看表情是在笑话她。 她撇撇嘴，尽管笑吧，迟早这些人会对她刮目相看。 从聚宝村到镇上要走二十多里山路，这条路原主走了十多年，风雨无阻却换来高分落榜的结果。 想想都替原主不甘心。 她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秋老虎将过往的行人晒得无精打采。 经过学校门口时，她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儿。 家里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供不起她上学，她也不忍心让父母忍着病痛拉饥荒欠账给她创造上学的条件。 再复读一年，父母的身体还不知要被她拖累成什么样，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找到一家药店，夏茉走进去“给我拿两贴治腰疼的膏药，再拿点吃的药片。” 姑姑给的止疼药治标不治本，再过些日子地里的庄稼就成熟了，父亲腰上的病承受不了地里繁重的农活儿。 从药店出来，她在镇上转了一圈，路过一个猪肉摊子时，夏茉停下脚步。 这个年代的猪肉还是那种纯笨的，没喂掺有添加剂的饲料，也没注水，寿命也都长。 那肉看起来油汪汪，十分诱人。 “姑娘，买肉吗？新杀的猪，养了二年香着呢。”猪肉铺老板故意用刀子在肉上啪啪拍。 半爿猪肉随着他的动作颤了两下，看得夏茉口水差点流下来。 “老板，给我割一斤肥肉。” 这些年养父母的钱全都拿来供她上学，一分都不舍得浪费。 他们的身体好像熬尽的油灯，再不填油真怕他们哪天就熄了。 老板麻利的割了手指宽一条肉，用麻绳串好递到夏茉手上“八毛五。” 夏茉付完钱，拎着肉转身，撞在一个人身上。 她吓了一跳“对不起。” 然后赶紧退后一步。 “嘿嘿，是你啊，咱俩还真有缘份！” 听见这声音，夏茉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抬头看去，正是早上的相亲对象高强子。 他捏着下巴，目光不安分的在夏茉身上看来看去“是该吃些肉，太瘦了！该长的地方都没长起来，这点肉够吗？ 用不用哥哥再给你买点？” “滚！谁和你有缘分，不要脸！”夏茉嫌弃的换个方向，想要绕过强子赶紧回家。 见她要跑，强子急了，张开两条胳膊，老鹰捉小鸡似的拦住去路，扬声和看热闹的人介绍“你们不认识吧？这个是我对象，聚宝村的，今早我们俩刚相看过。” 很快便有人凑趣“强子，你对象长得还挺好看，你妈没白给你挑这么长时间。” “强子，对象都有了，什么时候结婚？别忘了给我们发几颗喜糖。” “强子，入洞房的事你懂吗？不懂哥们儿可以代劳。” “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夏茉急了，回手捞过肉摊上的杀猪刀，“让开，否则我可要动手了！ 你这是耍流氓，要吃枪子的。” 强子张着手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敢在他的地盘上跟他动刀子。 看着夏茉眼里的狠戾，知道她不是吓唬人的。 他回头看看身边起哄的人，挥挥手“去去去，都滚一边去，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自己让开半步，不甘心的看着夏茉从他身边溜走。 夏茉跑出去二十多米，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就听身后强子来了一句“想不想知道是谁占了你上大学的名额？” 夏茉脚上仿佛生了根，再也走不动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上大学的名额是被人给占了，却不知道是被谁给占的。 现在从强子口中说出来，他的父亲是中学校长，这件事的可信度该有七八分。 她缓缓转过身“你知道？” 强子见她对这事感兴趣，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踮着脚朝夏茉走近几步“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没同意做我老婆。” 夏茉瞪着他看了两秒“不说就算了，我早晚查得到！”说完抬脚就走。 强子急了，小跑着追上来：“你别走，告诉你也可以，但是这么秘密的事，不能在这说！” 﨔 第五章 人残心狠 夏茉朝强子那条有毛病的腿上看了一眼，暗自在心里揣摩。如果他真想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凭她十多年走山路锻炼出来的脚力，应该能脱身。 “你想去哪儿说？” 强子想了一下，通往聚宝村的路途中有一条小河，河边是片树林。 树林里有散落的土坟，平时很少有人去那边。 这个季节树叶都黄了，地上落了厚厚一层。 这种地方正适合幽会，就算发生点什么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激动得面孔发红，抬手朝那边一指“看见没，那边人少，咱俩去那边说。” 夏茉心里冷笑，强子那点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别以为她猜不到。 他看自己的目光像大灰狼要吃小羊似的。 夏茉心里怦怦乱跳，不想去又禁不住想探明真相的诱惑。 咬了咬牙，她开口“走！” 强子悬着的心落进腔子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他摇晃着身子在前边带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地形，看哪里树林浓密，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夏茉也在观察着，想看看万一发生什么事，她该往哪个方向跑才能脱身。 二十分钟后，眼看着要走进密林，夏茉不干了“你给我站住，高强子，你骗我的吧？” 高强子的心又悬了起来，眼看就要得逞，没想到被这死丫头发现了。 他回过身，擦擦额头上的细汗“谁骗人谁是王八蛋，这事我要是不说，你一辈子都查不出来。” “那你说抢了我上大学名额那个人，家是什么地方的？叫什么名字？她是用什么方法抢走我上大学名额的？” 强子眯了眼四下看看“不行，那边还有人，进了林子再说。” 夏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田里有几个人在干活，从他们这个角度看最少离着有三里地。 这个距离别说说话，就是大声喊都不一定听得到。 她转身就走“不说算了，你就是在骗人。” “那人叫秋海棠，想知道她家是哪儿的，回来我告诉你！”强子情急之下大声喊道。 夏茉转身看着他，见他不像撒谎“说吧，我听着呢。” 强子咽了口唾沫，朝夏茉走近两步“我听说那人是龙河市的……” “龙河市，秋海棠……”夏茉正听得认真。 突然，强子一大步跨到她身边，伸手薅住她的头发就往树林里拖。 夏茉没想到他速度那么快，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放开，高强子你放开我！”夏茉两只手死死抓着高强子的手腕，拼命挣扎。 “放了你？小贱货，你有什么可牛x的，居然敢瞧不上我？ 过了今天，老子让你全家跪着求我娶你！” “高强子，你这是犯罪，要坐牢的！”夏茉试图用坐牢吓唬他。 谁知高强子根本就不怕，反而哈哈大笑“坐牢？老子还说是你勾引老子呢！ 讹老子的钱不成就想栽赃陷害，我爸和公安局长是好哥们儿，你说他们会信谁的？” 这种官官相护的事夏茉听多了，比这奇葩的也有，在钱权面前，她没有胜算。 “救命啊！耍流氓，来人啊！” 夏茉一边喊，一边拳打脚踢，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拳头砸在高强子身上好像碰在墙壁上一样，手腕差点断掉。 她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情急之下抬脚朝他那条瘸腿踹过去。 高强子没想到她性子这么刚烈，抬手给了她两个嘴巴“好你个穷鬼，敢踹老子！真是不识抬举！ 能被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 撕扯中，夏茉的衣服扣子崩开，白花花的脖颈露了出来，那道红色的勒痕异常醒目。 高强子就好像没看到似的，继续挟制住夏茉往树林里拖。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在河边钓鱼的几个小青年。 “什么声音？有人喊救命？” “好像在树林方向，过去看看？” “走。” 几人扔下鱼竿，钻进树林，朝声音的方向快速靠近。 还没到近前，就听见高强子那句话“……我爸和公安局长是好哥们儿，你猜他们会信谁的？” 穿着皮夹克的青年皱了下眉，捅捅身边一个伙伴“哎，刘平安，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有人打着你爸的旗号为非作歹呢，你说要是让上面知道了，你爸这局长还当得成不？” 被唤作刘平安的青年浑身一个激灵“方少，我爸怎么可能纵容这种事？他最是大公无私的。 我要是敢在外面打着我爸旗号干坏事，他能揍得我屁股开花！” “这人的声音我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走，过去看看！” 几个人继续朝声源靠近，透过树木空隙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全都大吃一惊！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耍流氓！ “哎—— 这人我认识，是中学高校长家的瘸儿子，镇上都叫他瘸狼，那小子的腿是偷看女人洗澡被人揍瘸的。 这事才过去几年，没想到他死性不改，又做这种事！” 同是在镇上混的，刘平安最看不起高强子这种人。 夏茉挣扎中目光瞥过树林，隐约中好像看到几条人影，她提高声音，大呼救命。 高强子一把将她掼在地上，随即扑了上去“叫吧，你越叫哥越兴奋，这附近就是坟地，看看能不能叫出个女鬼，老子一起将你们办了！” 他将夏茉死死压在地上，双眼血红，伸手去撕她的衣服。 夏茉感觉身上好像压着一座大山，瘦弱的小身躯都要被他给压扁了。 “啊！” 没等高强子得逞，头上就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子。 疼得他嗷一嗓子，还想回过头去看，眼前一黑，脑袋被什么东西裹住。 “乒乒乓乓” 木棍接触身体的声音掺杂着高强子的惨叫响个不停。 夏茉惊恐的坐在一旁，看着几个年轻人手上拿着棍棒，围殴蜷成一团的高强子。 是这些人救了她！ “还不快跑！”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见她坐在地上发呆，提醒了一句。 目光瞥见她脖颈上的红痕，以为是被高强子给勒的，下手又重了几分。 “哦！” 夏茉慌乱地爬起来，软着两条腿朝树林外跑，中途还不忘拾起散落的药和那条沾满树叶的肉。 﨔 第六章 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夏茉跑远，几个小青年没有了顾忌。 干脆将高强子的衣服裤子扒下来。 没有了衣服的阻隔，高强子的肉体和棍棒直接接触，被揍得浑身青紫。 刘平安专门朝他那条伤腿上踹。 直到高强子疼晕过去，被称作方少的青年才扔了手里的木棍，拍拍手上的灰尘。 他嫌弃的将包裹住高强子脑袋的皮夹克扯下来“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这才几下就晕过去了。” “方少，咱们赶紧走吧，万一他醒过来看见是我，找我爸告状，我爸肯定揍我比这还狠！”刘平安有点后悔玩大了。 方世明朝夏茉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嫌弃的抖掉皮夹克上的灰土，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什么地方的，家住的远不远？ 她那受惊的样子，好像一头柔弱无助的小鹿，一下就撞到他的心坎上。 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比他们钓鱼的这条河水还清澈。 刘平安看出方世明脸上的担忧，故意咂嘴道“啧啧啧，这姑娘也是的，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就跑了。 咱们方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这要是放到古代……” “放到古代怎么样？”和他们一起的另一个小伙子问。 “那就得以身相许了，是不是方少？” 方世明瞪他一眼，心里不知怎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满脑子都是女孩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方少，你瞪我干什么？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台词怎么说来着？”刘平安故意勒细了嗓子，朝着方世明福了福“小女子感谢英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方世明抬脚朝他踹过去“恶心！再不走他醒了认出你，你爸的腰带估计要换新的。” 刘平安吓了一跳“不闹了，快点快点。” 他身上现在还有被揍后留下的印记，老爸拿过枪的手打人劲儿贼大，贼准！ “等会儿。”方世明叫住众人，用脚将高强子的衣裤踢到一起，擦了擦军勾鞋上的灰尘“拿着他的衣服，扔河里去。” 几个青年抢着抱起高强子的衣裤，嬉笑着朝河边跑过去。 将衣裤扔到河里，又将钓鱼的工具七手八脚收拾了，然后推上自行车匆匆离开。 树林里重新恢复安静，有风拂过树叶沙沙响，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高强子半个小时后才醒过来，是被雨浇醒的。 秋雨浇在身上，又疼又冷。 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四下看看。 见自己是光着身子的，骂骂咧咧“哪个王八蛋下黑手，让老子查到先阉后杀！” 他光着身子不敢走出树林，想在树林里躲到天黑再摸回家。 不远处几个坟包前放着褪色的花圈和祭奠用的空酒瓶。 随着夜幕降临，高强子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又冷，又疼，又怕。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钻出树林，拖着瘸腿向家里飞奔。 到家后就病倒了。 夏茉也被突如其来的秋雨浇湿了。 她到家的时候，身上衣服已经湿透，头发成绺沾在脸上额头上。 一路上，她脑子里都闪现着刚才的画面。 那个最先动手的青年，她看得清清楚楚。 小伙子二十来岁的样子，修长的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手上掂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边走边脱身上的皮夹克。 他脸上分明带着怒意，嘴角却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帅气中带着几分邪气。 悄悄接近现场的样子，好像一头伺机出手猎杀的狼。 他手中木棍落在高强子头上那一刻，夏茉觉得自己被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可惜她当时太过紧张，小伙子提醒她离开，她起身就跑，连谢谢都忘了说。 夏茉怀里抱着给父亲买的药，手上拎着那条猪肉推开篱笆门。 屋里传来姑姑的说话声“你们也太由着她的性子了，强子哪点配不上她？ 不就是腿有点毛病吗？人家给的彩礼还多呢！ 你们知不知道弄个城镇户口有多难？好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去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她那点心思，什么上大学？她就是嫌你们拖累，想要甩开你们。 当初我把她捡回来，就是想让她将来给你们养老送终的。 你们可倒好，树养成了，到了摘果子的时候居然把人往出推。 真把人送去读大学这么多年就白养了，我看你们将来动不了那天怎么办！” 夏茉站在门口，任由雨水从脸上滑落。 屋里传来夏中华的声音：“姐，我们把茉茉当成亲生的待，收养她那天就没想着让她回报。 孩子有出息我就得供，不能像我们两个似的，没本事只能一辈子吃苦，还被人看不起。 至于她能对我们怎么样，我们根本就没想过。 就好像你家的三个外甥，如果考上大学，你和我姐夫能因为怕不管你们，就让人回家种地吗？” 夏春花没再嘴硬，短暂的沉默后，又传来龙秀英的声音：“姐，你的苦心我们都明白，孩子这次没念成大学是意外，我就不信她明年再考一次还会有这种事。 那些人敢抢了茉茉的名额，不就是因为咱家没本事么？ 哪怕她将来出息了，不管我们，外人说起来，夏家有个大学生，也得高看我们一眼，想欺负咱们家也要好好想想。 我们不图回报，跟她借个名誉上的光就知足了。” 夏茉抱着药盒的胳膊紧了紧，心里升起暖意。 “爸，妈，我回来了。”她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免得突然出现，让屋子里的人尴尬。 屋门从里面拉开，夏中华嘴角带着宠溺地笑：“怎么才回来？衣服都湿透了吧？赶紧擦擦脸换身干衣服，爸给你煮碗姜汤，秋雨凉别感冒了。” 夏茉递上买来的药“爸，你先把这个治腰疼的药喝了，这个是贴的膏药，让我妈帮你贴上。” 说完，她又看向夏春花，语气没有了刚才的亲热“姑，我买了一条肉回来，晚上留下吃饭吧。” 夏春花朝那条肉瞥了一眼“也不知道你爸妈赚点钱有多难，嘴馋就打几下。 不年不节的居然花钱买肉吃，倒是挺会享受！ 我可没长那福肚子，怕吃了跑茅房，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﨔 第七章 不能吃哑巴亏 一家人的好心情因为夏春花几句话消失殆尽。 夏茉看着姑姑走出篱笆墙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人的嘴，比蝎子尾上针还毒。 夏中华拿出闺女给他买的药，倒出两粒放进嘴里，就着水咕咚咽下去，又让媳妇帮他贴好了膏药，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大姐说的不对，咱闺女不是那种没良心的，还知道给我买药呢。” 龙秀英嗔怪着搡了他一下“这话你刚才当着大姐面怎么不说？” “大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妇女主任当的年头多了，说话生硬，我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来，惹闺女不高兴。” “大姐这些年因为咱家的事没少受姐夫的气，咱还能记她的仇？” 夫妻俩的声音越来越低，屋门响了一声，夏中华去灶房给闺女熬姜汤。 夏茉擦抹干净头上脸上的雨水，换了身干净衣服。 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雨幕，密密匝匝的雨丝比她回来时又大了不少，空气里的寒气也越发浓重。 那群救了自己的小伙子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都叫什么名字？ 没有他们，自己今天就被高强子那个王八蛋给毁了，这个时代，女孩要是坏了名声，一辈子的路别想好走。 还有那个高强子，就算被打死她都觉得轻了，要不是有法律约束着，她真想弄死他报仇。 “茉茉，快把姜汤喝了去去寒气。”夏中华声音里透着愉悦。 闺女给他买的药贴在腰上暖暖的，连疼痛好像都减轻了。 孩子懂事，他心里很是欣慰。 夏茉捧着姜汤，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咂咂嘴居然尝出甜丝丝的味道。 家里不可能买糖，也没那个钱。 夏中华笑眯眯看着她，得意道“甜吧？我把前几天挖回来的甘草放到一起煮了。” “我去菜园里割点韭菜，晚上咱包韭菜肉馅饺子吃。” 过年时留的白面还有二斤，一直没舍得吃。 昨天村医说茉茉的身体缺营养，需要补补，干脆今天趁着下雨全家奢侈一回。 夏中华拿上条化肥袋子，将底部两个角套叠在一起，顶在头上，拿着镰刀走向菜园。 夏茉喝完姜汤，去灶房和面。 龙秀英难得把手上的活儿也停了，坐在炕上，垫着报纸摘韭菜。 一家子为了晚饭忙碌着，这样的场景夏茉上辈子憧憬过无数次，可惜父亲的家和母亲的家都和她没关系。 夏茉将韭菜切碎，煎两个鸡蛋和馅，又把买来的肉熬成荤油，油渣切碎了放进韭菜里。 然后把案板搬到炕上，开始包饺子。 养母是小儿麻痹，不能走路，这种活儿她是肯定要伸手的，只能放在炕上做。 “茉茉，你今天去学校，他们怎么说？”龙秀英斟酌了半天，才忍不住开口询问“学费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听说编草帽的工钱要涨二分，你爸农闲时还可以去邻村的砖厂打打零工。” 夏茉将馅料放进面皮里，随便捏几下包好一个元宝样的饺子。 她将饺子码在盖帘上“我没去学校，读书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说这话时夏茉感觉心里堵得慌，闷闷的有点难受。 坚持十多年的事，突然放弃确实会让人心里不好受。 夏中华夫妻俩包饺子的动作停了。 “茉茉，你说的是真心话？”龙秀英诧异地看着她，扭头看了眼院子里那棵大梨树。 她就说闺女今天有点不对劲，又是给父亲买药，又是买肉吃，这是想陪他们吃最后一顿饭，然后继续寻死吧？ 夏中华脸色也不好看，那棵梨树得砍了，否则说不定哪天还会要了闺女的命。 “爸，妈，你们放心，我说过我不会再做傻事。 今天打听到了抢走我名额那人的名字，我辛苦十多年挣到的东西，不能这么轻易被她拿走。” 龙秀英手一哆嗦，包了一半的饺子“啪嗒”掉落在案板上“茉茉，你想干啥？打官司告状？ 老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能抢你名额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咱这样的人家惹不起那些人，你听妈的，吃个哑巴亏算了。 明天你就去学校，跟老师说复读一年，这事就算了吧啊？” 她连饺子也包不下去了，十九岁的姑娘家去跟人家打官司告状，丢了名声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待？ 何况还是根本就没有胜算的官司。 夏中华擀饺子皮的手越来越快，脸色也凝重起来“姑娘说的对，知道这事是谁做的，不能就这么完了。 茉茉，你把那人的名字告诉爸，爸去找，我就不信没地方伸冤！ 就算那名额要不回来，也不能窝窝囊囊咽下这口气，我要让那个人也上不成大学！” 夏茉感激的看了眼父亲，没想到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见了大队书记都不敢大声说话，为了自己的事居然豁出去了。 “爸，这事不用你管，前几天我往县教育局那边写举报信，把这件事和他们说了。 再等一两天没结果，我亲自去一趟，起码得知道我考上的是哪个大学？” “中，爸陪你一起去。” 龙秀英没再说话，她从小得了小儿麻痹，整天坐在炕上编草帽，编席子，连聚宝村都没走出去过。 闺女是有文化有见识的，还有夏中华护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饺子下进锅里，在开水里上下翻腾，直到变成一个个圆鼓鼓的小肥猪儿。 夏中华捞了一盘饺子叫过夏茉“给你姑送过去。” 外面的雨停了，空气里是泥土的味道，让人十分安心。 夏茉刚走进姑姑家的院子，就听见姑姑在训斥几个表弟“玉米饼子不吃，你们想吃什么？能养活你们就不错了，不吃都饿着，还要翻天了不成！” “我要吃鸡蛋！” “我也要吃鸡蛋！” “昨天我看见你把鸡蛋给我舅舅家拿去了，那鸡是我挖蚯蚓喂的。” 这话捅了马蜂窝，姑父粗犷的声音突然炸响“夏春花，你又往娘家倒腾东西了？ 家里总共才两只鸡，能下几个蛋？ 孩子们一个个瘦得跟大蒜头似的，大脑袋小细脖，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 你可真狠得下心，你娘家那个穷坑还想填到什么时候！” 屋子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应该是姑父摔了筷子。 夏茉紧走几步，推门进屋，将盘子放在饭桌上“姑，姑父我爸妈让我给你们送盘饺子，赶紧趁热吃。” 﨔 第八章 不速之客 饺子刚放到桌上，几个表弟就跟疯了似的，瞪着眼珠子开抢。 姑姑用筷头子将几只脏兮兮的爪子敲开，白了夏茉一眼“端回去，我们家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却咕咚咽了口唾沫。 夏茉忍着笑，将盘子往姑姑那边推了推“姑，这饺子是咱两家合伙包的，你拿了两个鸡蛋，我们家出韭菜，还放了一点肉，香着呢不信你尝尝。” 夏春花这才软了语气“两个鸡蛋能包几个饺子，送来这么一大盘子！”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将饺子给几个孩子分了。 一旁的姑父蒋爱国仍旧板着脸，看夏茉的目光却没有了刚才的厌恶。 “姑，姑父，你们吃着，我就回去了。”夏茉转身离开。 夏春花叹了口气“昨天这丫头差点出人命，村医说她营养不良，再不补补恐怕要出危险。 我弟手里本来就没钱，包点饺子还想着咱们一家子。” 幸亏夏茉来得及时，否则有这两个鸡蛋做导火索，他们家又要闹得人仰马翻。 蒋爱国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你们几个慢点吃别噎死，跟没见过吃的似的！” 他咬了口又干又硬的玉米饼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夏茉被人占了上大学名额的事，他也听说了。 还想着这孩子有出息能帮帮自己家这几个皮小子，谁曾想唯一的指望落空了。 他经历过特殊年代，因为这个姓氏的影响，三十岁之前没娶上媳妇，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 事情在他三十五岁那年有了转机，有人将大龄剩女夏春花介绍给他。 夏春花为了完成早逝父母的嘱托，把弟弟带大，又给他成家盖房子，硬生生耽误了自己的婚事。 两个加起来六十多岁的剩男剩女组成家庭，日子过得倒也顺遂。 夏春花还一连给他生了三个儿子。 唯一美中不足，夏春花太过顾着娘家，为此他们俩没少打架。 夏茉这孩子倒是个懂事的。 可惜，命不好！ 夏茉从姑姑家里出来，长叹了口气，不怪姑父生气，姑姑顾娘家顾得太狠，等自己想好要做什么，一定带姑姑和姑父把日子过起来。 她正胡思乱想，身后传来召唤声“小同志，这里是聚宝村吧？夏家住在哪里？” 夏茉回过头，夏家？ 整个聚宝村只有他们一家姓夏，原主的记忆里夏家除了姑姑就没有一个亲戚。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找夏家什么事？” 夏茉上下打量对面的人。 两人好像是夫妻，男的斯斯文文，鼻梁上卡着一副眼镜，眼睛挺大，满是精光。 女人烫着满头卷发，目光飘忽，一看就心术不正。 两人穿戴不像普通人，看样子是从城里来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两人，却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就好像……上辈子见过一样。 “小姑娘，不要问那么多，告诉我们夏家住在哪里就行。”女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她最看不上这些乡下人，无论男女老少，就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儿。 “跟我走吧。”夏茉在前头带路，想着这俩人兴许认识父母。 推开篱笆门把人让进院子，“这就是夏家，进来吧。” 女人站在门口四下打量，目光比强子妈还多了几分审视。 龙秀英夫妻俩正等着夏茉回来吃饭，看见她带人回来了还有些纳闷“茉茉，他们是干什么的？” 卷发女人听见茉茉两个字，目光瞬间亮了“茉茉？你就是夏茉？” 夏茉也诧异的看着她“你们……找我？有事吗？” “你就是聚宝村的夏茉，团结镇高中三年一班的夏茉？是你往县教育局写的举报信？” 夏茉神经猛地绷紧，戒备的看着女人“所以，你们到底是谁？来我们家要做什么？” 卷发女人神情有些激动“找到你们就好，我们这次来有很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夏茉站着没动“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夏茉同学，我们是从龙河市来的，我叫秋志远，她叫刘玉兰，你放心是我们没有恶意。” 夏茉眯了眼，她猜到了！ 秋姓不常见，这两人和那个抢了她名额的秋海棠肯定有关系。 她毫不客气开口“你们就是秋海棠的父母？” 两人面现慌乱，这女孩连闺女的名字都打听到了，幸亏他们及时来了。 否则真像她举报信里说的，县教育局不给她个说法，她真的告到市里，省里去，不光海棠的学上不成了，给他们办事的那些人都要丢了工作。 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务必要搞定这个叫夏茉的姑娘。 刘玉兰挤出个笑脸，伸手要拉夏茉“夏茉，既然你知道海棠，应该能猜到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咱们进屋说。” 夏茉躲开她的手“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回去等传票吧，我要起诉秋海棠。” 听到起诉两个字，秋志远和刘玉兰挤出来的笑容不见了，脸上满是无奈和气愤。 “夏茉，凡事好商量，你放心，我们今天能过来找你，肯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你先让我们进屋好不好？” 刚下过雨的夜晚透着寒气，屋子里开了灯，昏黄的灯光映在夏茉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憔悴的脸上，呈现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符的病态。 几人站在院子里迟迟没进屋，夏中华急了，起身迎出来“茉茉，他们是找你的？有事进屋说吧，一会儿饺子凉了。” 夏茉没再说话，她也想听听这两人口中的“满意的结果”是什么结果。 几人进屋落座。 夏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叫上父母坐在饭桌旁吃饭。 龙秀英看不下去了，轻声吩咐她“给客人倒点水。” “他们不配喝！”夏茉气呼呼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夏中华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家闺女，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今天对待来人这个态度，肯定是这俩人得罪她了。 “茉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关切的问了一句。 刘玉兰刚要说话，被秋志远拉了一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夏茉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我上大学的名额就是被他们的女儿给抢走了！” 﨔 第九章 谈判 夏中华的饺子彻底吃不下去了，他猛地将筷子拍在饭桌上“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们还敢来？欺负我夏家没人了是吧！” 秋志远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同志，你先消消气，我们今天来就是商量这事的……” “有什么好商量的？大学是我闺女辛苦考上的，你们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抢了人家的名额，就得把上大学的机会还回来。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兄弟，你消消气，我们也是为了孩子……” “放你娘的屁！谁不是为了孩子？你家孩子是宝儿，我们家孩子也是心头肉，简直欺人太甚！” 夏中华说着就要动手，龙秀英也摸过自己编草帽用的剪刀，紧紧攥在手里。 万一这俩人敢跟夏中华和闺女动手，她就一剪刀扎死他们。反正她是个残疾人，活着也只能连累别人，把这两个欺负闺女的人带走，出口气也是好的！ 眼看形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夏茉急了。 真动起手来，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这俩人是该死，不能死在父亲手里。 “爸，你别冲动，和他们这样的人犯不上，咱们有说理的地方。”她拉住夏中华，提醒道。 夏中华这才反应过来，真动起手来，他才不怕那两个人。 吓到闺女可就不好了。 他气呼呼坐在凳子上，两只手撑着膝盖，目光像两把刀子似的盯着不速之客“说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名额还回来？” 秋志远战战兢兢，来的时候他们想过这家人会生气，他可以和他们讲条件，大不了给些补偿，没想到他们表现得这么激动。 再开口他客气了许多“老哥，这事是我们做的欠考虑，事情已经发生了，吵架不解决问题。 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寻求个解决办法，我可以适当补偿给你们一些钱……” “别说那些废话，我们不要钱，把我闺女上大学的名额还回来！”夏中华满脑子都是闺女要上大学。 只要她读了大学，以后就能有份好工作，进城享福。 夏茉脑子转的飞快。 大学她能考上一次就能考上第二次，不过是搭上一年的时间而已。 养父母现在需要钱改变家里的现状。 如果这俩人能给她足够多钱的话，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见她不说话，刘玉兰眼里闪过一抹希望，她看出来了，这家和别的家庭不一样，对夏茉这个女孩很重视。 她说话，那夫妻俩听。 她赔着笑脸开口“夏茉，反正事情已经这样，我们可以给你一笔钱，这上大学的名额就算我们花钱买的，行不行？” 夏茉冷笑，“那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钱？”拿钱买断她的前途，给少了她才不会干。 秋志远夫妻俩对视一眼，点点头。 来的时候他们商量好了，看情况，先给三百，不同意的话再加到五百。 实在不行，就拿出一千平事。 现在夏茉这么说了，那就折个中，只要事情办成，他们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五，五百！”刘玉兰狠狠心说出个数字。 这是他们家两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金额。 夏茉冷笑“还是算了，我起诉吧。” “别别别，八百！ 不能再多了，我们俩都是拿死工资的，攒点钱不容易。” 夏茉冷眼看着他们“按照我的分数，考的应该是个不错的公办大学，国家肯定还要包分配，几年以后参加工作，能挣多少钱你们心里有数。 八百块钱？打发要饭的呢？当我们家穷没见过世面？” 秋志远狠狠心，那个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据说毕业后都进入国家重点部门还是有编制的。 一个编制能让一个家庭完成阶级的跨越，以后儿子工作结婚生子都能跟着借光。 “一千，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把钱送过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一千块，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应该是天文数字了，估计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像夏家这样的房子，能买三座。 这下连夏中华和龙秀英都不说话了。 他们甚至想象不到一千块钱摆在他们面前会是个怎样壮观的景象。 两口子再次看向夏茉，这事还得闺女做决定。 夏末也不客气“三千，少一分都不行！” “我不同意！”不等秋志远夫妻俩说话，门外传来夏春花的吆喝声。 随即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门口“三千我们也不同意！” 听村里人说弟弟家来了两个城里人，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放下筷子就跑过来，将屋里人说的话全听了去。 “你谁啊？我们谈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刘玉兰正因为夏茉说的金额生气，夏春花正好撞在枪口上。 夏春花扬了扬下巴“我是谁？我是这家的姑奶奶，当年是我把夏茉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的。 她的事我做得了主！” 秋志远浓眉紧拧，夏茉是这家的养女？这倒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他就没见过哪家会对养女这么看重。 转了转眼珠，他嘲讽的盯着夏春花“这位大姐，你们为了讹点钱，居然编出捡人的谎话来。 人穷不可怕，为了过上好日子不择手段就是你的不对了，再说，这是夏茉个人的事，她父母都没说什么，你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夏春花哪里受过这个气？ 说她讹钱，说她骗人？说她不择手段？ 她两下甩掉脚上的鞋，抬脚上炕，从炕柜里翻出一个布包，几下打开。 里面包着她把夏茉抱回来时穿的小衣服。 把衣服抖落开，最后拿出一张写着生日时辰的纸条，杵到秋海棠夫妻俩面前“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我夏春花是聚宝村的妇女主任，从来没说过谎！不信你们就去外面打听打听。 我侄女是我捡来的，这事整个村子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秋志远看着炕上那几件小衣服，嘴巴越张越大，表情十分震惊。 再看清纸条上的字，他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刘玉英也认出那几件小衣服，她扑过去抓起来，凑到灯下仔细观看，震惊得嘴唇发抖“志远，你快看看！这……是不是那个孩子临走时穿的衣服！” 﨔 第十章 亲生父母 秋志远在看到那张写着生日时辰的纸条时，就已经确定，上面的字迹是他的。 二十年前，老婆生下第二个女儿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的最后一年，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 大女儿整天饿得张着大嘴哇哇哭，媳妇因为吃不饱饭也没有奶水，二女儿的出生加重了家里的负担。 他们两口子一商量，干脆将这个孩子送走算了，万一被有缘人捡到，兴许还能留下条活命。 他清楚记得送走二女儿那天，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 腊月初八，出生不到一天的小娃娃被他放到出市区的路边。 当时天上下着大雪，小孩子虚弱的哭声好像猫叫……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那孩子早就冻死了，谁曾想，命运再一次将她送到自己面前。 “他爸，你快看看，是不是？”刘玉兰捅了捅发呆的秋志远。 其实她心里已经确定，夏茉就是他们当初抛弃的孩子，不过一时不敢相信，想让丈夫帮她确认一下。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大学名额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是，你没看错。”秋志远看着夏茉，眼神热切“你看看她的眉眼，和你多像！ 还有鼻子和海棠一模一样，就连耳朵的形状都和海军的没二样！” 这夫妻俩自说自话，把夏家人弄蒙了。 夏茉摸摸自己的鼻子，再拉拉耳朵，莫名其妙。 就连情绪激动的夏春花都沉默了，她诧异的看着这夫妻俩，难不成…… 秋志远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发涩，“同志，你看到这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在通往龙河市路边的一个公厕旁？” 夏春花回过神来“对，你怎么知道？ 当时天上下着大雪，她冻得嘴唇青紫，就剩最后一口气，是我把她搂在怀里，坐在马车上暖了一路。 到家时她连哭声都没有了……” 想起夏茉当时的惨状，夏春花声音有些哽咽“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狠心的爹妈，好好的孩子扔到冰天雪地里不就是想让她冻死吗？ 不想要生出来干什么？后悔了送人也好，好歹还能留条活命！” 秋志远夫妻俩面色变换，好像被人当众扇了几个嘴巴。 当时他们确实没想到这孩子还能活下来，一个女孩而已，死就死了。 没想到夏茉命还挺大，也幸亏她没死，否则怎么能给大女儿挣来一个名牌大学的机会。 夏中华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俩人不对劲！ 他抬手把夏茉拉到自己身后，他的女儿怎么可能长得像别人？ 就是像，他也不会承认。 龙秀英手上的剪刀掉了，“啪嗒”一声，将压抑的气氛打破。 夏春花一把抢过刘玉兰手上的小衣服“三千块钱就想抢我侄女的前途，你们想的美！ 不服咱们就找地方说道说道。” 刘玉兰手上一空，心虚地看向夏茉“闺女，你左侧肩头是不是有颗火柴头大的黑痣？” 夏茉下意识摸摸她说的位置“是又怎么样？” 刘玉兰更激动了“这就对了！” 她挨个朝夏家几人脸上看过去，最后目光定格在龙秀英脸上“大姐，这孩子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饶是夏家人已经猜到这个可能，听她从嘴里说出来仍旧感觉震惊。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 这下轮到夏中华紧张了，他盯着刘玉英的眼睛“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对啊，你们抢了我闺女上大学的名额，现在又想认亲套近乎，我闺女才没有你们这样狠心的爹妈！”龙秀英急得差点从炕上摔下来。 她养了二十年，唯一的女儿，就要被人抢走了，怎能不激动。 “你们听我说。”刘玉兰赶紧解释“你们把她抱回来的时候，手上应该还戴着一副红色的小手套，那手套是我怕孩子抓到自己的脸，亲手缝的。 而且那个棉的小包被里面我还缝了二斤全国粮票，孩子来我这里托生一回，我想给她带点口粮，可惜当时家里一粒米都没有。 这事她爸都不知道。” 那副红手套夏家人都见过，只是没戴两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粮票他们不知道。 “哧啦！” 夏春花将包被扯开，一张已经过期许久的粮票掉出来。 时间好像一个钟摆，将二十年前的证据送到夏家人面前。 他们再不愿意承认，事实也摆在面前了。 几双眼睛落在那枚粮票上，神色各异。 不知过了多久，夏茉舔舔嘴唇率先开口“你们当初为什么把我扔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秋志远和刘玉兰的心坎上。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如果是个男孩，他们逃荒要饭也得把人养活了。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秋志远摘下眼镜，拭了拭眼睛“当时全国上下粮食都不够吃，咱家条件实在太差，只能给你另寻活路。” 夏茉嗤笑“另寻活路？你们怕是嫌我多余，给我寻了条死路吧？ 冰天雪地的你们把出生几个小时的小婴儿放在路边，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活路？ 没有我姑把我抱回来，我就死在二十年前了，你们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 这话她是替原主骂的，这俩人不光不配做人父母，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虎毒还不食子呢！ “孩子，我们知道错了，你爸后来去那个地方找过，你已经不在了。”刘玉兰还想给自己辩解几句。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父母只有夏中华和龙秀英两个，没有其他人，还是谈谈我大学名额的事吧。”夏茉冷冰冰地开口。 夏家几人的心一下回到原位，他们还担心夏茉见亲生父母日子好过，会离开他们去享福。 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话，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 “对，你们别想搞认亲那一套，我侄女的大学是凭自己能力考上的，她也是我弟弟和弟妹一手带大的。 人家把树栽活了，你们想过来摘果子，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夏春花都后悔死了，她为啥手欠把夏茉的东西拿出来！ 刘玉兰就好像没听到她这些话似的，眼巴巴看向夏茉“孩子，妈知道你说的是气话。 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你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我们怎么忍心让你在乡下受苦？ 跟妈回去吧，进城享福好不好？” 﨔 第十一章 认亲 夏茉看着突然冒出来自称亲生父母的两个人，紧抿着嘴唇，心情复杂。 她不表态，夏中华几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看得出秋家的日子应该很好过，而且一旦夏茉答应跟他们回去，马上就能变成城市户口，吃上商品粮。 换做旁人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会迫不及待答应。 进城的机会对乡下女孩来说，无异于睁眼投胎，做梦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事。 夏春花性子急，见侄女不说话绷不住了，生怕她答应离开夏家跟人进城。 “夏茉，你凭良心说句话，这些年你爸妈对你咋样？ 她们把你从尺八长养到这么大费了多少心血？ 小时候你经常生病，你妈身体这个样子还整日整夜抱着你。 后来你上学，他们求爷爷告奶奶，把村里人都借遍了给你交学费，现在他们还欠好几百块饥荒…… 你翅膀硬了，就得回报他们，还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做人不能忘本，否则是会遭报应的！” 夏中华听她越说越难听，赶紧拦住话头“姐，你看看你说的啥话，茉茉都这么大了，自然有她自己的主意，咱们还是不要逼孩子了。” 夏中华最见不得闺女为难，特别是前段时间闺女寻死的事，已经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孩子是他们夫妻一手养大的，早就当成亲生的，不管茉茉怎么选择，只要她好好活着，能比现在过的好，他就知足了。 龙秀英皱着眉，心里纠结，面色难看。 想让闺女过上好日子，又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一想到倾注了二十年心血养大的孩子要被人带走，就好像一下子把她的精气神给抽走了，佝偻的脊背又塌下去几分。 夏茉仍旧不说话，冷眼看着两家人的反应。 秋志远眉毛扬起，脸上有志在必得的笑意。 夏茉上了这么多年学，考大学的目的不就是离开聚宝村，进城里享福吗？ 现在大学上不了，进城的机会却摆在她面前，不抓住就是傻子。 只要夏茉答应认祖归宗跟他们进城，那海棠的上大学名额就保住了，还不用花一分钱。 如果夏家不放人，他最多给五百块奶水钱，把人接走一辈子也不再联系。 越想越得意，他笑眯眯看向夏茉“丫头，你赶紧说句话，只要你答应回家，我们就把你的户口迁到城里，再给你找份工作。 以后咱们一大家子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刘玉兰也跟着附和“闺女，这么多年我和你爸一直惦记着你，这事都成了我们的心病了，此生找不到你，我们死也不会瞑目。 好在老天开眼，再次把你送到我们身边，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了，跟妈回去吧，行不？” 夏茉直直和两人对视着，她从亲生父母眼里没看到半分慈爱，只有精明和算计。 这俩人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连养父母对她十分之一的惦记都没有。 他们开始打感情牌，夏春花急了，光着脚跳下炕，两步跨到夏茉身边，伸手去拉她“夏茉，你说句话，是不是真想跟他们进城？” 夏中华赶紧将夏茉挡在自己身后“姐，你别逼孩子，这事太突然了，你让她好好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一边是把她扔出来的狼心狗肺的父母，一边是把她当眼珠儿疼的你们俩，谁好谁坏这事还用的着想吗？” 夏茉从父亲身后站出来“姑，这事我确实要好好想想。” 她又看向秋志远夫妻俩“还有你们，天晚了，你们回去吧，三天后我给你们准信儿。” 秋志远和刘玉兰对视一眼“那也中，三天后我们再来，夏茉，你姐和你弟弟要是听说我们找到你了，不知道要有多开心……” “别废话了，赶紧离开这里，别逼我动手！”夏春花怒目圆瞪，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俩人咬死。 将人赶走，夏茉回到自己房间，突然出现的亲生父母给她的冲击不小，她确实要好好想想。 夏家几人围坐在饭桌旁，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饺子，谁也没有胃口。 “啪！” 夏春花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怎么这么欠！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做什么！” “姐，你这是干嘛！只要茉茉的亲生父母还活着，早晚他们能探听到消息，这事不怪你。”夏中华声音低沉，他做梦都怕闺女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把人夺走。 这一怕就是二十年。 现在人来了，他悬着的心突然就踏实了，就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被发现后反而落了地。 “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事情出了躲也躲不掉，茉茉是个有主意的，咱们听孩子的就好了。”龙秀英一边说着，眼泪疙瘩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要我说，这事咱们得商量个主意出来，不能都听她的！”夏春花歪头朝夏茉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们把她养这么大不容易，终于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她想离开你们进城享福，没那好事！” 实在不行，明天你们一家子离开这里，三天后秋家来人见不到你们也没辙！” 夏中华面色凝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大姐，你说的是啥话嘛，茉茉好不容易见到亲生父母，我们要是带着她跑路成了啥人了？ 将来孩子得恨我们一辈子。” “那你说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眼看着姓秋的把人带走？” 龙秀英哑着嗓子开口“咱们的家就在这里，还能走到哪儿去？ 地里的庄稼也快熟了，真走全都不要了？ 再说，咱们帮秋家养大孩子，是有功的事，为什么要躲起来？ 真躲起来，茉茉上大学的事怎么办？ 现在秋家知道茉茉是他们亲生的女儿，说不定能把上大学的名额给还回来。 他们真把名额还回来，茉茉愿意认亲就认，只要孩子过得好，我们俩绝不拖累她。” 夏春花听了这话，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龙秀英“就你们俩这想法，我都多余帮你们！ 当初把她抱回来，不就是想把人养大给你们养老送终的吗？ 现在她长大了，你们就甘心把人还回去？ 你们俩老了怎么办？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你们懂不懂？” 﨔 第十二章 走还是留 夏中华夫妻俩在夏茉身上倾注了全部心血，从来没想过要让她给自己养老，现在听大姐这么一说，都不愿意了。 “姐，只要茉茉过得好，我们俩无所谓，家死家埋，道死道埋，眼一闭谁送终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活着的人能过好，我们绝不做拖后腿的那个。” “大姐，这事咱们就别掺和了，茉茉也不小了，又识文断字的，比咱们懂那些大道理。 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我和他爸肯定举双手赞成。” 顿了一下，龙秀英又喃喃道“这孩子是个仁义的，把我们当成亲的待，我不信她会那么绝情。” 夏春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音猛地提高“你们两个傻子！大傻子！ 什么仁义，那是以前没有那么大的诱惑，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回城认父母，谁愿意留在村里翻土坷垃？ 不信你们明天在村里挨个问问，谁摊上这好事能往出推？” 夏中华苦笑“那还不好吗？以后谁问起来，老夏你闺女现在在哪儿？ 我就跟他们显摆，在城里享福呢。 我闺女享福，比我自己享福还开心，我们供她上大学不就是这个想法吗？ 姐，你也累了一天了，就别操心这事了，先回去歇着。 三天后你还得过来，秋家那两口子不是善茬，我怕他们三天后难为茉茉。” “好好好，你们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是吧？好像我愿意来似的，操心烂肺子，呸！我才不愿意管你家的破事！” 夏春花气呼呼摔门而去，夏中华两口子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他们这个姐姐，整天把不愿意管他们家的破事挂在嘴上，家里一旦有什么事，她第一个跳出来，生怕娘家弟弟被外人欺负。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帮人不落好。 夏中华扯过炕上的烟笸箩，抽出一张长方形的卷烟纸，捏一捏烟叶碾碎，不知怎么手竟有些抖。 平日里半分钟不到能卷一支烟，今天居然用了好几分钟。 将卷得松松散散的旱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一阵呛咳。 待气喘匀了，他压低声音跟龙秀英商量“孩子这事你怎么想？” 龙秀英两只弯曲变形的手紧紧绞在一起“茉茉想走咱们留不住，那俩人看上去日子过得不错，我还是那句话，孩子想跟他们走……就让她走。 咱就当她去外地上大学了，只要她过得好，什么养育之恩的，我不在乎。” 夏中华点头“嗯，闺女是个心气儿高的，村里留不住她，翅膀硬了总要飞上天，咱也该放手了。 有亲生父母疼，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龙秀英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 舍不得闺女离开，又不能把人留在村里受苦，她有点忐忑茉茉最后选择的结果。 “她爸，找个时间把那棵大梨树砍了吧，差点要了孩子的命。” 夏中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用脚碾灭“我这就去。” 寂静的院子里传来铁锯“哧啦，哧啦”的响声。 声音被暗夜放大，震人心脾。 夏茉躺在炕上，闭上眼琢磨这两天发生的事。 团结镇她走遍了，想要靠自己掌握那点谋生的本事在这种地方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不容易。 那些穿越书上写的都是假的。 真把人放在某个时代里面，在那样的背景下，想干出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事根本就不可能。 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规则去。 这地方人人手里没钱，一分钱掰两半花，想挣穷人的钱难如登天。 家里现在的情况，又急需钱改变现状。 养父长年劳累，腰上的病很严重，他一直咬牙挺着。 母亲没日没夜坐在炕上编草帽，编草席，手指变形，阴天下雨疼得她不停揉搓。 想让养父养母过上好日子，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快速进钱的渠道是什么？ 她想到那对夫妻…… 三千块钱不多，但是能让养父母治病，尽快解脱痛苦。 她也想看看那个抢了自己上大学名额的姐姐到底是哪路货色，值不值得自己用一个上大学的名额，给她搏一个光明的前途。 还有那对口口声声要找到自己赎罪的父母，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因为愧疚，会好好待自己，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疼。 夏茉从炕上坐起来，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耳边突然传来“哧啦，哧啦！”的声响，她吓了一跳，下地推门来到院子里。 清亮的月光下，父亲正坐在大梨树下，两条胳膊一伸一缩。 夏茉吃了一惊“爸，你在干嘛？” 夏中华的手停了，擦擦额头上的汗，心里的郁气也消散几分“你妈说这棵树太碍事了，让我放了，你回屋歇着去吧。” 夏茉快步走过去，抢过父亲手上的锯“爸，这棵树都十几年了，和我一起长大的，今年结的梨尤其多。 再过些天月梨子熟了就能拿去镇上卖，现在砍了可惜了。” 夏中华抬头，月亮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洒下星星点点的光。 当初栽这棵树的时候，夏茉才三岁，看同村的小孩子吃梨馋的直哭，他托人从隔壁镇要了一棵梨树，给闺女栽上。 这棵树也争气，每年都能收个几百斤脆甜的大黄梨。 吃不完他就担去镇上卖了，换点零花钱，给闺女买衣服，买学习用品。 砍了确实有点可惜。 “爸，留着吧，我愿意吃这棵树上结的梨，以后我年年都要吃。” 夏茉的话让夏中华心里猛地翻了个个儿，闺女啥意思？她说每年都要吃，她是决定留下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夏中华拄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对对对，我闺女还得吃呢，砍了干什么，我真是老糊涂了。 不砍了，回屋！” 理智上他希望闺女进城享福，情感上他却希望闺女留在身边。 一连两天，夏家几人吃不好睡不好，就连干活都心不在焉，接连出错。 夏春花每天从地里回来，都先到娘家，给夏茉讲她养父母这些年的不容易。 讲得夏中华夫妻俩都无奈了。 第三天早上，夏茉拿上干活的工具，想跟父亲去地里，还没走出院子，就看见三道身影朝他们家直奔过来。 是秋志远夫妻带着一个年轻女孩。 﨔 第十三章 养孩子怎么能谈报酬 秋家三人看见夏中华父女俩，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我们起了个大早，这一路可累坏了。 “海棠，快过来，这就是你的亲妹妹！” 刘玉兰扯过身边女孩，给她介绍夏茉。 夏中华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下意识朝闺女身边挪了挪，警惕的目光从秋家几人脸上扫过。 最后落在秋海棠脸上。 像！ 实在是太像了！ 这张脸和茉茉就好像从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秋海棠身上的穿着比茉茉时髦。 一件浅绿色细线薄毛衫，搭配咖啡色直筒裤，方口布鞋上因为赶路沾了少许灰尘。 头发在脑后扎了一条马尾，用一根浅绿色丝带扎住，整个人青春洋溢。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娇娇女。 再看自己闺女，一件四季通用的上衣洗得发白，前襟还带着补丁。 裤子是涤纶的，膝盖部位支出两个大包，两条麻花辫搭在肩膀上，要不是那张脸生得白净，整个儿一个乡下土妞。 夏中华心里升起一丝自卑愧疚，闺女跟在自己身边，确实受苦了。 秋海棠也打量着夏茉，只两眼，便满脸嫌弃。 这就是自己那个流落民间的亲妹妹？ 真不知道爸妈怎么想的，把她接回身边，肯定要被邻居们笑话。 要不是父母硬逼着她来，还拿上大学名额的事威胁她，她才不来接什么妹妹。 家里有她和弟弟就足够了，多出一个妹妹反而是负担。 心里这么想，脸上难免要表现出来。 这一幕没逃过夏中华的眼睛，他心里一沉，茉茉这个亲姐姐不是善茬。 “进屋吧！” 夏中华语调有些冷漠。 秋家几人跟在夏中华身后进了屋子。 刘玉兰伸手想拉夏茉，想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夏茉甩手躲过，不给她亲近的机会。 几人落座，秋志远先笑着开口“茉茉，我们今天来，是接你回家的，这些年你受苦了……” 夏茉冷笑“有我爸妈疼爱，没什么苦的。” 秋志远脸上一僵，讪讪道“爸不是那个意思，乡下的条件和城里比，总是有差距的。” “对啊，茉茉你今天跟我们回去吧，房间已经给你安顿好了，还特意买了新的铺盖，以后咱们一家五口再也不分开了。” 院子里传来“腾腾腾”的脚步声，夏春花的身影一阵风似地刮进屋，声音也跟着响起来“嗬！你们想得倒美，说领人就想把人领走？ 这事咱得好好说道说道！” 刘玉兰有点怵夏春花，她见识过这个乡下女人的泼辣，怕把人惹急了闹起来，她赶紧换上副笑脸“她姑，你来的正好，我们今天就要把茉茉接走。 茉茉跟我们回城，她什么时候想你们了，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以后咱们两家就当亲戚处着。 我和她爸非常感谢你们对茉茉的付出，以后你们进城也别见外，就到家里落脚。” “这就完了？”夏春花面色严肃的看着刘玉兰“还有呢？” “还，还有？还有什么？”刘玉兰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哦，你们尽管放心，茉茉是我亲生的，我们肯定不会给她气受。” 夏春花脸色越来越沉，干脆双臂环胸盯着装傻的刘玉兰夫妻俩“说完了？” 刘玉兰和丈夫对视一眼，默契点头“说完了。” 夏春花瞬间爆发 “你们还要不要点b脸！自己下的的崽子养不活扔到路边送死。 别人帮你们养大了，你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带走，当我们夏家是好欺负的！” 秋志远没想到她能突然翻脸，张口结舌指着夏春花“哎，你怎么骂人？这不是在和你们好说好商量嘛！ 茉茉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是事实，我们带她走也不犯毛病吧？” “对啊，她姑你消消气，以后茉茉有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两家疼爱着，这孩子也算是有福气。” 刘玉兰只想尽快把人带走，只要夏茉跟他们回到城里的家，怎么安排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福气？没有我们夏家收养她，她哪里来的福气，恐怕早就喂了野狗了。 你们也是生养过孩子的，一个孩子从出生养到这么大，吃喝拉撒，感冒发烧，还要供她上学，操多少心咱们不算，单这花销是个小数目吗？ 你们可倒好，张口一句把人带走就白白占了便宜？ 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秋志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变得严肃冰冷。 刘玉兰心脏也咣咣直跳，这该死的女人真是多管闲事，夏家那对夫妻还没说什么，她先提花销了。 不用问这就是要钱了。 她抛开夏春花不管，目光看向夏中华和炕上的龙秀英“你们俩也是这么想的？” 夏中华挠挠头，他想说不要钱，这和卖闺女有什么区别？ 只要茉茉愿意，就让她跟亲生父母走就可以。 可是大姐已经把话撂那儿了，他再说不要钱，倒显得大姐里外不是人。 这种时候他们一家必须统一说辞。 没等他和龙秀英表态，就听一直沉默的秋海棠开腔了“爸，妈，要不咱们出点钱吧，人家毕竟养了妹妹这么多年，给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不过……” 夏茉二目微眯，刚刚还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是懂事的，马上就被她一个转折给改变了印象。 就听她继续说道： “不过，亲情哪是金钱能够买断的？真拿了这钱，在妹妹心里，她父母的养育之恩也就断了。” 夏茉心里冷哼，好一碗心机深沉的绿茶。 龙秀英和夏中华心一沉，他们把茉茉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没想着要钱。 秋海棠这么一说，他们也觉得不妥，养自己的孩子花点钱哪里还能当帐要呢！ 夏春花也愣住了，她只想让茉茉留在夏家，以后给弟弟和弟媳养老送终。 真要是因为钱把人留住，那情分肯定要淡了。 屋子里陷入压抑的沉静，一直没说话的夏茉开口了“爸，妈，姑姑，你们别吵了，也听听我的意见。” “你，你说。”夏春花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夏茉脸上，想听听她到底是怎么决定的。 﨔 第十四章 养子无情 夏茉并没马上开口，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溜了一圈。 她看见养父母的担忧，无措；亲生父母的算计，不安；姑姑脸上的气愤，坚定；亲姐姐的嫌弃厌恶…… 她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我跟你们回城！” 话一出口，夏中华腿一软跌坐在身边的木凳上，抖着手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打了几下火机没打着。 气的他将火机扔到柜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饶是心里已经做好了让闺女离开的准备，这话从茉茉嘴里亲自说出来，他仍旧感觉胸口疼的好像被人插了一刀。 龙秀英面色青灰，残疾的身子石雕般坐的挺直，夏茉看得出来她是装的。 养母刚强的很，从来不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 她看到养母脸上的肌肉痛苦到抽搐。 相比于他们夫妻俩，夏春花就直接多了。 她用力搡了夏茉一把“你个没良心的，都怪我手欠，当初咋不让你冻死在路边。 早知道你就是个白眼狼，何苦让你爸妈养了你二十年！” “夏家养你一回，到了回报的时候了，你居然要抛开他们进城享福，夏茉你个挨千刀的，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下场！” “难怪人家都说羊肉贴不到狗身上，从小我就看你不是在乡下种地的料，看看你那个死样子，有什么好清高的！ 养子无情，做人亏心会遭到报应的……” 夏春花一迭声骂个不停，夏茉知道她是替养父母不值，没跟她计较，而是把目光转向秋家几人。 作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被人骂，亲生父母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那个所谓的姐姐，反而满脸的幸灾乐祸。 甚至夏茉看向她的时候，她还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挑衅的意味明显。 夏茉暗暗磨牙，看样子回城后的日子要有趣了呢！ 趁着姑姑骂人的空档，夏茉开口“我跟你们回城也可以，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秋志远皱眉“你说。” “第一，你们得给我爸我妈三千块钱奶水钱，他们这样的条件把我养大不容易。 是奶水钱也是我的救命钱。” “呃……” 夏春花骂人的话咽了下去，三千块！ 能够短期内让弟弟和弟媳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夏茉继续说“回城后，我的户口落在你们家，我还要继续上学，你们得供！” 继续上学是她替原主完成梦想，占了人家的身体，这点忙不帮不仗义。 秋志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声音也有些恼怒“你接着说。” 夏茉看她一眼“以后我和我爸妈来往，你们不能干预。” 等她出息了，还要接养父母进城享福，这也是原主的愿望。 现在她还不确定亲生父母一家都是什么人，得先把可能造成矛盾的隐患给排除了。 刘玉兰干笑几声“茉茉，你这可是难为我们了，三千块啊，那是钱，不是白纸！ 得一分一分赚回来，我们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来？” 夏茉没理她，转头看向夏中华“爸，要是我上大学需要三千块钱，你能给我拿吗？” 夏中华想都没想，激动道“拿，为啥不拿？只要我闺女有出息，爸砸锅卖铁，不够我和你妈卖血也供你！” 夏茉笑着看向秋志远和刘玉兰。 有夏中华的态度比较着，他们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 “钱的事先不说，你说你还想上学，现在你姐上大学用的是你的名字，茉茉，不是我们不想供你，这事实在难办啊。” 秋志远开始装可怜。 这回夏中华不愿意了“想让她上学总归有办法，不行把她俩的名字换换，你闺女用我闺女的名字，我闺女用你闺女的名字怎么就不行了？” “这……”秋志远还想找借口“这样的话，茉茉还要浪费一年时间，有些不值！” “那就让她把上大学的名额还回来！”夏中华一指秋海棠，态度十分霸气。 以前他不知道是谁抢了闺女的名额，现在那人就在眼前，他早就忍不住了。 “好好好，茉茉脑子灵光，能考上一次就能再考上一次，就让她用海棠的名字继续上学。”刘玉兰生怕他们吵起来，把秋海棠的大学名额弄丢了。 前两条勉强商量妥当，还剩第三条。 秋海棠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妈，茉茉跟咱回家以后就是秋家人了，再和这边牵扯不清，会被人笑话的。 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是在村子里养大的，会被身边那些人看不起……” 这话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夏中华夫妻俩的心坎上。 闺女进城以后就是城里人了，让别人知道她在乡下还有泥腿子爹娘，恐怕真的会连累她。 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闺女断亲，将来不再往她跟前凑。 “茉茉……”夏中华喉结上下滚动两次，想劝劝夏茉，这第三个条件还是取消了吧。 夏茉没让他说出口，而是看向秋海棠咧嘴一笑“姐，英雄莫问出处，我爸妈是乡下人，那又怎样？ 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没有我的今天就没有你的那个大学名额。 还是说将来姐姐出息了，嫌弃你爸妈是普通百姓会给你丢人，干脆不认他们？ 嫌我爸妈丢人也可以，把我的大学名额还回来，我自己去念，以后不管在哪里上班，我都把他们带在身边，我不嫌他们丢人！” “你可别忘了，你上大学用的是我的名额，你现在的名字叫夏茉，得着人家的好处还嫌弃着人家，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人！” “你……牙尖嘴利！”秋海棠狠狠剜了夏茉一眼，然后拉着刘玉兰撒娇“妈，咱回去筹三千块钱给她算了，既然妹妹不愿意离开这里，就让她在这里待着吧。” 把这么个玩意整回家，会分走父母的爱不说，还整天给她堵心，她可受不了！ 夏茉笑了“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钱送过来，我上学的事抓紧办，等我过去安顿下来就得入学。 最多一个月，再晚我就把举报信寄到市教育局，省教育局，我就不信这事儿没人管！” 笑话，既然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就不能轻易便宜了他们！ 对她好也就罢了，要是敢生出别的心思，原主的仇她报定了！ 﨔 第十五章 接她进城为家里做贡献 秋家几口人兴高采烈的来，垂头丧气的走，身上还背了三千块饥荒。 秋海棠气得脸色铁青，一脚将一个土块踢飞“都怪你们，谈名额的事就算了，瞎认什么亲！ 那死丫头根本就是和外人一伙在坑人，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三千块钱，够给我买多少好衣服了！ 我大学念下来也花不上这么多钱！真是该死！” 刘玉英正在气头上，听她这么说也来气了“怪谁？你说怪谁？要是你好好学习，也给我们考个高分出来，至于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吗？ 为了给你争这个名额，我和你爸求爷爷告奶奶说了多少好话？ 真要是这事被夏茉给捅到市里，省里去，你表舅舅都得受牵连。 到那时就不是三千块钱的事了，你大学读不成，咱们全家都得陪你去坐牢！ 你表舅可说了，这事办不好，他以后再也不管咱们家的事，你弟弟以后还指望哪个？” 刘玉兰的娘家表哥是龙和县的教育局长，秋海棠的事就是他利用手中的权力给办的。 现在出事了，刘玉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表哥受到牵连。 秋海棠撅着嘴，满脸的不情愿。 脑海里全是夏茉看她时那不屑的神情，真不知道她这个乡下土妞有什么可傲气的。 秋志远背着手，在前边越走越快，他没心思跟娘儿们吵架，三天时间要弄到手三千块钱，就算是去银行贷款也批下不来。 他在钢铁厂上班，也不过是个烧锅炉的，提前预支工资的事也不可能。 钱数太大，和同事们借更不现实。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他想起钢铁厂院里堆着那些废弃的铁坨子…… 小山样的铁坨子放了好几年，周围的杂草有一人多高，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 他心下一喜，放慢脚步。 等刘玉兰跟上来，才开口道“茉茉上学的事还是算了吧，实在不行把你的工作让给她接班。” “那怎么行！我都干了半辈子了，没有工作不是成了废人！”刘玉兰强烈抗议。 “怎么就成了废人？你身体也不是太好，在家里做做饭干干家务，多管教管教海军，把身体好好养养。 茉茉去上班多个人挣钱，还不用再掏钱供她上学，家里也少一份支出。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刘玉兰还在犹豫。 秋海棠眼前一亮，抱着刘玉兰的胳膊撒娇“妈，你就听爸的吧，他是想让你提前享福呢，你没看出来吗？ 茉茉都被那群泥腿子给教坏了，真让她去上学，以后她有出息肯定要把她爸妈接到身边。 凭什么咱家掏钱供她上大学，她却把好处给那两个泥腿子？ 你要是在家里实在呆不住，还可以找个临时工的活干，这样咱家收入多了，还能把茉茉留在家里做贡献，这是好事啊。” 刘玉兰仍旧不愿意“可以给她找个临时工的工作，我们棉纺厂是国营单位，不管效益好不好，这铁饭碗能捧一辈子，将来老了还有退休金。” “妈，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看那死丫头的态度，给她找个临时工的工作她能干吗？ 再说，棉纺厂的工作让给她，以后她凭借着工作也能找个差不多的对象，你们作为她的亲生父母，不光能拿一笔彩礼，逢年过节还有姑爷的孝敬。 邻居们知道了还得夸你一句对送出去的孩子够意思。 以后小弟有他们帮衬着，找工作娶媳妇也都不愁了，你得把眼光放长远。” 刘玉兰咬牙“就算我同意，三天后她要的三千块钱，咱们去哪儿弄去？ 这死丫头，真是个财黑的，一张口要那么多！” 要也就罢了，还说是给养父母的奶水钱。 这钱要是她自己拿着，将来回城还能哄着她掏出来，真给了夏家，就成了肉包子打狗。 越想越不甘心。 秋志远琢磨着海棠的话，和茉茉将来能给家里做出的贡献比，这三千块确实不是太多。 值得他冒一次险！ “钱的事我想办法，只要她不再提举报海棠上学，并且听从咱们的安排，咱就尽快接她回城。” 一家人商量妥了，快速朝镇上的客运站赶过去。 夏家。 夏春花做梦也没想到夏茉真要跟那对夫妻进城。 知恩图报的话她从小就在夏茉耳边念叨，一念叨就是二十年，万万没想到，见到亲生父母夏茉连奔儿都不打，开口就要跟他们走。 “夏茉，平时看着你老实巴交，没想到还是个有主意的，别以为三千块钱就能买断你爸妈对你的养育之恩，他们老了你还是要管他们的！” 夏茉点头“姑姑放心。” “还有，就算你进城了，也不能忘本，时不常的多回来看看他们…… 早知道养别人的孩子得不着济，我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 “姑，等我在城里站住脚，不光要接我爸妈过去享福，还要把你和姑父，表弟们带去城里。 这些年你对我们一家的好，我们都记着呢。” 夏春花突然鼻子一酸，“少说那些没用的话，我娘家我能不管吗？ 夏茉我告诉你，别看秋家是你的亲生父母，那几口人绝对不是好相处的，特别是你那个姐姐。 你真跟他们进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你给家里来个信儿，我和你爸替你撑腰，大不了咱们再回来……” 意识到自己又管得宽了，夏春花吸吸鼻子“算了算了，我这操心的命！ 茉茉是进城享福的，我说这些干啥！ 你们爷俩下午早点下工，茉茉要走了，我去镇上割点肉晚上咱们包顿饺子吃，算是给孩子送行。” 夏茉赶紧拒绝“姑，不急，他们还没把钱送过来呢，就算钱送过来，我还得带我爸妈去治病，离进城还早着呢。” “早什么早！过几天秋收，你想吃饺子我也没时间包，就这么定了！” 夏春花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看着夏茉出去送人的背影，夏中华两口子相互对视，两脸疑惑“她爸，我怎么觉得闺女有点不对劲儿？” 夏中华点头“嗯，是不对劲儿，有主意了！” “嘴皮子也比以前厉害，胆子也大了。” “心也够狠，这孩子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﨔 第十六章 谎言还是谣言 夏家被即将分别的愁绪笼罩着。 龙秀英坐在炕上一边编着草帽，一边走神。 自从茉茉来到家里，就没离开过她，现在一说要走，她心里一万个舍不得。 只能暗自在心里劝自己，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还不如放手，让她去亲生父母身边总比留在乡下跟自己遭罪好。 就算不上这个学，将来找个婆家也不会差了。 只是，该给闺女准备些什么东西呢？ 等她爸回来还得商量一下。 夏中华也没好到哪儿去，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干活儿就是坐在地头抽闷烟。 闺女要走了，他当成眼珠子疼爱的闺女，就要叫别人爸，妈，去了。 没有后悔，没有抱怨，只有不舍，万分的不舍。 闺女叫他一回爸，分别在即，该给孩子准备点什么东西做纪念吧？ 也不知道媳妇手里还有多少钱…… 夏春花此刻兜里揣着五块钱，来到团结镇集市上，跟卖肉的老黄讲价“没有肉票，给我称二斤肥肉多的。” 老黄一边割肉，一边鬼鬼祟祟的打量夏春花。 夏春花被他看毛了“看什么看？卖肉还是相面呢！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了！” 年轻时，两人差点成了一家人，要不是夏春花还要带着弟弟出嫁，她的名字此刻已经在老黄的户口簿上了。 “哎……”老黄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这边，这才压低声音“夏春花，问你件事……你那个捡来的侄女，没事吧？” 夏春花被他给问愣住了“没事儿啊，她能有什么事？你认识我侄女？” 她有点纳闷，夏茉亲生父母来认亲的事这么快就传到镇上了？ 还是夏茉被人抢走大学名额的事传开了？ “嘿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真是个心大的！”老黄笑的神秘兮兮。 “你什么意思？有话不说也不怕憋坏心脏，我侄女怎么就心大了？今天你跟我说清楚。”夏春花把割好的肉摔到摊子上，叉腰跟老黄叫号。 老黄面色为难“你这个娘们儿，嚷什么嚷，怕别人不知道是怎么的？” 然后话头一转“对啊，反正现在整个团结镇都知道了，传出去也没什么！ 大不了嫁过去就是了。” “你个杀猪的，到底说的是什么鬼话，猪神附体了是吧？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夏春花一抬腿，干脆坐到了猪肉摊子上。 她这么一闹，有两个要买肉的也被吓跑了。 老黄无奈，“夏春花，你有本事去跟高家闹去，在我这耍横有什么用？ 你侄女被人给……那个了，你们家连个扁屁都不敢放，跑我这装无赖，当我老黄好欺负是吧？” 他又是高家，又是那个了，又是嫁过去，夏春花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老黄，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个爷们儿，我最看不起你这样的男人！” 被一个女人看不起，老黄也急了“说就说，谁怕谁！现在整个团结镇都传遍了，你侄女被高大强给睡过了。 高家还放出话来，等着你们上门求他们娶你侄女过门。 你们夏家吃了这么大个的亏，一点动静没有，活得也太窝囊了！” 夏春花“……” 她眼珠子瞪得溜圆，恼怒的看着老黄“放他娘的臭屁！我侄女好好的在家待着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 高家小子相看我侄女不成，这是故意败坏她的名声！” 老黄摊开两手“你跟我解释没用，现在外面都这么说，而且……” “而且什么？” 老黄朝夏春花身旁凑了凑“前几天你侄女过来买肉，确实跟高家小子去过那边树林。 当时他们在我摊子附近吵了几句嘴，高大强好像说什么……他知道你侄女被谁抢了上大学的名额，让她跟着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说。 这事可不是我瞎说的，当时好多看热闹的，高大强还跟大伙介绍，说你侄女是他对象。” 老黄说的有鼻子有眼，连证人都搬出来了，夏春花再不肯承认也有几分怀疑。 她不经意抬头，发现旁边还有几个人对着她这边指指点点。 这让她浑身升起一股子寒意。 侄女被人给那个的话要是传开了，好好的姑娘家丢了名声，还能活下去吗？ 她会不会再想不开吊死一次？ 夏春花越想越怕，幸亏她亲生父母找过来了，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进城或许会保住一条命。 她跳下猪肉摊，赶紧付了肉钱，匆匆离开。 越走的急，越感觉自己脊梁骨上落满了手指头。 走进聚宝村，夏春花就好像做贼了似的，生怕遇见熟人，问起侄女的事。 怕什么来什么，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偏偏有个邻居老太太迎面拦住她“主任，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来买肉吃了？这几天我看你弟弟那边总是来陌生人，他们是干啥的？” 夏春花不敢和人对视“没啥，城里的亲戚。” “啧啧啧，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你们家城里还有亲戚？ 我怎么听人说是夏茉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还要把人带走进城？” 夏春花的心咯噔一下，这种事大伙儿都知道了，那夏茉被人给……肯定也是瞒不住的。 她心不在焉的答应一声，抬脚要走，那人却是个八卦的，一把拉住她“主任，不是我说你，那孩子你们养了二十来年，又供她上学，眼看着能借力了，可不能白白放她走！ 养头猪还能卖一百多块钱呢，这么个大活人就放她走了？你可告诉你弟弟，不能当大冤种！” 夏春花心里有事，被她纠缠的不耐烦“少管别人家闲事！不白走能怎么着？卸条胳膊卸条腿？ 我警告你，别一天瞎说八道，我听说你儿媳妇又怀上二胎了。 上边有文件，严禁二胎出生，你自己趁早想法，别等着上边发现了罚死你。” “没有，谁瞎说的，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主任你看你咋还急眼了呢，那你忙着我先回去喂猪去了。”老太太慌乱跑开。 夏春花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夏茉这事最好是假的，否则看我不掀了高家的屋顶！” 﨔 第十七章 操不完的心 夏春花回到家，洗了手搬出菜板咣咣剁肉，声音大得好像要把菜板给劈了。 蒋爱国看她这个样子，愣是没敢上前询问。 夏春花一回头看见他，没好气吩咐道“去中华那告诉他们一声，晚上别做饭，都过来吃饺子！” 蒋爱国小声嘟囔“去就去，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我又没惹到你！” “滚！” 夏春花将刀尖砍在菜板上，吓得蒋爱国一缩脖子。 等他迈开大步出去了，夏春花这才叹口气，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按。 弟弟一家怎么就这么倒霉！ 自己生不出孩子也就罢了，收养个闺女还惹来这么多麻烦事！ 今天老黄说的事要是真的，茉茉以后该怎么办？ 不行，这事绝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必须问清楚，如果是真的，看她不弄死那个高大强。 校长的儿子怎么了？也得先做个人吧。 自己的孩子都教育不好，还怎么为人师表。 打定主意，夏春花和面和馅，心里有事烦躁，也没闲心细致掰微的包煮饺，干脆包两锅大蒸饺算了。 第一锅饺子下锅的时候，夏中华背着龙秀英，带着夏茉过来了。 看见夏茉，夏春花的目光在她脸上瞄来瞄去，直到把夏茉给看慌了“姑，我脸上有东西？” 她和父亲刚从地里回来，该不会是被蚊子叮的包肿起来了吧？ 夏春花先把弟弟和弟媳让进屋，然后叫住夏茉“茉茉，你帮姑烧火，咱俩说说话。” 夏茉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进城后已经要经常回来看看父母，不要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这种事。 姑姑这几天见了她就是这套话。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膛边，拿起几根木柴塞进灶膛里，橙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舔舐锅底，木柴噼啪作响，还炸开几朵小火花。 她正看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姑姑焦急的声音“高大强那王八蛋欺负你了？” “啊？！” 夏茉心里一惊，姑姑怎么知道了？ 她不会告诉父亲吧？父亲的脾气，要是知道自己被人欺负，会出大事情的！ “没，没有，姑你听谁胡说的？”夏茉目光躲闪，不敢和夏春花对视。 灶膛里的火把她脸蛋映得红扑扑的。 夏春花一看她这样子就明白了，老黄没说错！ 穷人家的姑娘长得漂亮就是祸患，弟弟一个最底层的百姓，护不住啊…… 幸好有她这个姑姑在！ 她又气又心疼，干脆蹲下身扳过夏茉的肩膀“茉茉，你看着我，跟姑说实话，高大强那王八蛋到底把你怎么样了？” 夏茉还打算把这件事瞒下去，然后再找机会收拾高大强，见姑姑问的这么急，她站起来关好灶房的门“姑，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 万一他去找高家算账，会吃亏的。” “我不跟他们说，你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夏春花手都在微微颤抖，要不是她给高大强和侄女牵线，也不会发生这种丢人的事。 夏茉把那天给父亲买药，偶遇高大强然后他带着自己去树林的事说了一遍。 夏春花悬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茉茉，你没跟姑说谎？那天真被人给救了？” 夏茉点头“嗯，那几个年轻人是从树林里出来的，领头的那个穿着件皮夹克，脚上是一双军勾鞋，应该不是咱本地人。 其中有一个我在镇上见过，不知道他是哪家的。” 夏春花抚着胸口长出口气“谢天谢地！”她又噌一下站起来“谁再敢说你被人怎么样了，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 说完，她又气呼呼看着夏茉“你也是个完蛋的，他再瘸也是个男人，你跟他钻什么小树林？ 那么多人看着，好说不好听的，你这孩子就是缺心眼，让人操不完的心！” 夏茉被骂，心里反而暖呼呼的，姑姑就是嘴毒，惦记她的心却是真真儿的，甚至比自己那对亲生父母还真。 外面有脚步声，夏中华还没走近声音先传过来“姐，饺子好了吗？怎么还关着门？” “好了好了，这灶台一到秋天就犯风，不关门往死里冒烟！”夏春花掀开锅盖，让夏茉把饺子往盘子里捡。 她赶紧将案板上包好的饺子放进锅里，准备蒸第二锅。 吃过晚饭，夏中华背着媳妇先回家，夏茉帮着姑姑收拾碗筷。 蒋爱国喝了点酒，脸和眼睛都红红的，态度也变得格外好“茉茉，以后到了城里好好干，将来把你几个表弟也接城里去，我和你姑年纪大了，就不想这美事了。 和你亲生爸妈还有姐弟们可要处好关系……” 夏茉点头答应，总不能跟一个喝醉的人掰扯这事儿。 夏春花听不下去了“什么叫让夏茉和他们处好关系？人对人好都是相互的。 再说，我儿子们以后有出息就上大学考状元，考不上就回家种地，哪里还不活人，城里是那么容易立脚的？ 你没听说前几年回去那些知青，还有好多当待业青年呢。” 夏姑父气得干瞪眼说不出来话，感觉这顿饺子白请客了。 要不是有夏茉在，他差点又要跟夏春花这个缺心眼儿的动手。 她是一点也不想给娘家添麻烦！ 夏茉从姑姑家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两个村民对着她指指点点，说的什么听不清，风吹过来几个熟悉的字眼“校长儿子……姓高的……被人祸害了……” 夏茉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姑姑说她在镇上听见有人传关于自己的闲话，这才两个小时不到，就传到聚宝村了？ 顺风刮也没有这么快的。 肯定是有人故意把谣言传到村里，想要搞坏她的名声。 夏茉换个方向，朝那两人走过去“婶子，你们说什么呢？谁被人祸害了？” 讲闲话的两个妇人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还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过来问。 “啊，我们瞎说的，没谁，没谁，你走吧。” “对，我们闲说话，你听错了。” 夏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是吗？闲说话可以，可别说闲话，人都说风大会闪了舌头，两个婶子可要小心些。” 﨔 第十八章 夏家大学生和人打起来了 两个妇人被骂，顿时觉得身份受到了挑战。 论起来他们可是夏茉的长辈，哪有晚辈说长辈被风大扇了舌头的。 其中一个外号叫小辣椒的，三角眼在夏茉脸上，身上盯了几个来回“我说夏家大学生，难怪考不上大学！在学校就学骂人不带脏字了？” 另一个排骨精妇人也撇着嘴“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要脸，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有什么脸抛头露面？要是我早一脖子吊死了。 幸亏不是夏家亲生的，否则他们家祖宗都得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管夏茉是什么表情。 夏茉紧咬着嘴唇，没能上成大学，还寻死上吊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两件事，再加上被收养的身份，这俩人是专门往揭她的伤疤啊。 “说够了没有？”她冷着脸，打断两个女人的话头。 排骨精挑衅的看向她“做了就别怕人家说，不就是凭着有张漂亮脸蛋吗？看中人家就嫁过去，当面不同意，背地里又去勾引人家算怎么回事？” 夏茉实在忍不了了，一大步跨过去，没等排骨精反应过来，抬手用力“啪！”一声脆响。 女人的脸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夏茉这才开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人了？我考不考上大学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漂亮有什么错？总比你个丑鬼强，看一眼恶心一年！” “哎呀，哎呀！打人，好你个夏多余，居然敢打我，老娘和你拼了！” 前些年聚宝村的人背地里都叫夏茉这个捡来的孩子夏多余，意思是她是家里多余的那个。 被夏中华听见给怼了几次，他们才有所收敛。 今天一生气干脆当着夏茉的面叫了出来。 排骨精呀呀怪叫着朝夏茉扑过来，抬手想薅她头发，抓她的脸。 嘴上还一迭声地骂着“小贱货，和人钻树林，丢先人脸的东西……” 小辣椒一看打起来了，兴奋的眼都红了，一边拉偏架一边吵嚷“别打了，快别打了，来人啊，要出人命了！” 夏茉的腰被小辣椒死死抱住，一条胳膊也被她箍住抽不出来。 她一只手胡撸不过排骨精，脸上挨了一巴掌，手上也被抓了火辣辣一条。 就在她着急一对二要吃亏了的时候。几道小身影腾腾跑过来扑到排骨精身上，拳打脚踢带牙咬。 “坏人，你干嘛打我姐姐！” “你放开我姐，看我不打死你！”小辣椒身上也挨了几拳。 她抬起朝最小的男孩子踹过去“小崽子，和你妈一个德行，敢打老娘，看我不弄死你。” 六岁的三宝肚子上被踹了一脚，弯下腰疼得直哎哟。 大宝死死抱着排骨精的大腿，让她挪不了步，朝三宝喊道“快去叫娘，就说有人打姐姐。” 三宝捂着肚子，抬脚跑远。 二宝被小辣椒薅住脖领子动不了，急得小脸通红。 挣扎中目光瞥见小辣椒腰上露出一段红绳，那是她的腰带在撕扯中被拉开了。 他顿时来了主意，突然伸手，抓住小辣椒的裤子猛地往下一拉…… 小辣椒怎么也没想到七八岁的小崽子能扒她裤子。 “哎呀，你个小坏种！”她臊得脸色通红，赶紧松手去提裤子。 二宝趁机挣脱，扑到排骨精身边想要把刚才的动作再进行一遍。 排骨精吓得赶紧松开抓着夏茉的手，“你个小王八蛋，敢动老娘一下试试！” 二宝见姐姐被她松开了，这才抬起袖子抹了把鼻涕，咧着豁牙的嘴笑了“再敢欺负我姐，我就扒你裤子！” 大宝也松开排骨精，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两个男孩子保镖似的站在夏茉左右两侧。 娘经常在他们耳边念叨，不管是谁敢欺负表姐，让他们一起上，揍他个狗日的。 以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姐姐连话都很少和村里人说，别人想欺负她都没机会。 今天他们总算是赶上了，也帮到了。 回家说不定娘能给他们每人煮个大鸡蛋吃！ 夏春花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二宝扒小辣椒裤子这一幕，她满腹的火气瞬间撒了大半。 将几个孩子挡在自己身后，她指着小辣椒和排骨精“你看看你们两个，没事就在村里扯老婆舌，有那功夫把自己家好好收拾收拾。 或者去扯筐猪草，懒婆娘就知道生是非。” 不分青红皂白，将两个妇人训斥一顿，看到排骨精肿起来的一边腮帮，她心里忍着笑，转向夏茉“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有吃过饭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朝这边聚集，大学生和人打架的名声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茉茉要走，也不能把在村里的名声毁了。 夏春花藏了私心。 这话夏茉怎么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两人传的瞎话说出来？ 就算没有，也怕村民们闲着没事脑补。 谎话传三人，连编谎话的人自己都怀疑是真的，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夏茉，你倒是说啊，妇女主任给你做主，你还怕什么？” “对啊，小辣椒准是又看人夏茉老实欺负人家，也不怕遭天谴。” “排骨精，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儿？干坏事被人抓到脸都不要了？” 这俩人在村里名声不好，和很多被她们伤害过的村民都结了仇，现在有了墙倒众人推的机会，谁都想出把力。 更想在夏春花面前留个好印象。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这事和我没关，是排骨精，她说夏茉被她表侄子给……” 小辣椒嘴快，噼里啪啦把排骨精的话全说了出来。 这下不光夏春花，连村民都傻眼了。 关注点一下从打架转换到夏茉被人毁了清白上。 有几个女人同情地看着夏茉，不停唉声叹气，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给扔了。 好不容易被夏家收养，考个大学还被人抢了名额，现在又出这种事，这还有孩子活路吗。 男人们摸着下巴咂吧嘴，满脸八卦耳朵支棱老长，都想看看夏春花接下来要做什么！ 﨔 第十九章 替侄女出头 夏春花满脑子都是“完了！”两个字。 不光侄女的名声完了，前途也完了。 她还想把这事瞒住村里人，找机会去镇上高校长家要说法，排骨精是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放你娘的屁！”夏春花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妇女主任的身份，把满腹的气愤全都发泄到排骨精身上。 “好你个排骨精，前几天你怂恿我给你表侄高大强介绍对象，相看不成你们家又整出这码事，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你说我侄女被你表侄给那个了，有什么证据？红口白牙一张嘴就往人身上扔狗屎，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夏春花经常下地劳动，身板又高又壮，排骨精瘦得像根鱼刺，哪里是她的对手！ 很快她便将排骨精压在底下左右开弓。 两人打的太过激烈，看热闹的人几次想上去拉架，都没能将人拉开。 看看把人教训的差不多了，夏茉将人叫住“姑，咱不和这长舌妇一般见识，明天去找高家算账。” 谣言这种事，必须从源头上掐断，否则就会衍生出各种不同的版本。 特别是像高家这种别有用心的，他们敢放任不理，高家就敢编出更离谱的剧情。 她猜，那天那几个小伙子肯定把高大强揍得不轻，否则高家不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对付自己。 听说要去找高家算账，夏春花这才缓过神来，揍死排骨精也没用，她就是高家的一条走狗，想给侄女挽回名声，必须和那个高大强当面对质。 谣言能传到聚宝村，镇上说不定已经满城风雨了。 造黄谣这种事，放在哪里都会有人感兴趣，特别是小地方有些权势的人物，最被人津津乐道。 “排骨精你给我记着，再让我知道你在村里胡说八道编排我侄女，下次没这么便宜放过你！”夏春花从排骨精身上下来，拍拍身上的土。 排骨精的脸整个儿肿了起来，眼睛成了一条缝儿，嘴里嘟嘟囔囔小声说着什么，大概意思是夏春花仗势欺人之类的。 人群里外有个男人匆匆挤进来，拉起排骨精就走，边走边数落“你个死娘们儿，一天就知道给我惹事，早晚我把你这张破嘴给缝上！” 家里儿媳妇刚刚怀上三胎，已悄悄找人看过了，说这次铁定是儿子。 等到显怀的时候，还得讨好夏春花，让她网开一面别往上报，死娘们儿先把人给得罪了，这是不给孙子留活路啊！ 排骨精骂骂咧咧走远，小辣椒倒是识时务，笑嘻嘻朝夏春花靠近“夏主任，我可没信她的话，她这人人品不好，村里谁不知道？” 没等她说完，就听人群里有人问二宝“二宝，你扒了小辣椒的裤子，闻没闻到什么味儿？” 二宝童声童气“呸！”了一口，然后满脸嫌弃吐出两个字“骚臭！” “哈哈哈哈哈……” 闹剧在村民的爆笑声中结束。 从此聚宝村人再见到小辣椒全都扭头掩鼻，生怕闻到不好的味道。 直到几十年后有人说起这件事，还拍着大腿，爆笑不止。 夏春花像只斗胜的老母鸡，带着三个儿子和夏茉回到家直奔鸡窝。 掏出四个鸡蛋扔进锅里，一边煮蛋一边表扬孩子们“干得好，咱们不惹事，也不能怕事，有人欺负到咱头上必须还回去！ 咱夏家在聚宝村没亲没友，将来我们老辈的死了，就你们几个小的是亲人。 你们几个记住了，将来你姐出门子，要是被婆家欺负，你们几个必须打上门去给她撑腰！” 几个小的有鸡蛋激励着，纷纷表态。 大宝“谁敢欺负我姐，我打断他的腿！” 三宝“我报警察抓人。” 二宝“我扒他裤子……” 夏茉哭笑不得，这就是她的姑姑，骂人直接，护短更直接。 夏春花得了儿子们的承诺，很是开心，转向夏茉“这事你怎么打算的？明天真去镇上找高家算账？” 夏茉点头“必须去，不赶紧澄清了他们敢做出更恶心的事。” “那行，明天你早点起，我跟你一起过去，我夏家的人不能随便被人欺负。” 明天是团结镇的大集，人来人往的适合传递消息，夏茉就是要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高家的龌龊心思给揭露出来。 她兜里揣着一个热乎滚烫的鸡蛋从姑姑家出来，推开自家篱笆门，就听见“哧啦哧啦”磨刀的声音。 父亲略显瘦削的背影坐在大梨树下，胳膊一伸一拉在磨刀。 磨几下用手指甲试试刀刃的锋利程度，再狠狠朝磨石上吐口唾沫，继续磨刀的动作。 不知为什么，听在夏茉耳朵里，总有种泄愤的意思。 她也没多想，地里的庄稼快成熟了，父亲每年都提前一个来月准备开镰。 自从包产到户后，种出来的庄稼可以由自己自由支配，聚宝村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可惜，土地太贫瘠了，汗珠子掉落地上，换来的仍旧是很难吃饱肚子。 夏茉迈步进屋，把兜里的鸡蛋掏出来放在母亲手上“我爸今年准备得太早了，刀先磨出来也不怕生锈。” 龙秀英朝窗外看了一眼“谁知道？出去一趟回来就好像撞鬼了似的，也不说话，冷着脸就开始磨刀。” 夏茉的心翻了个个儿，父亲不会是看见她和排骨精打架了吧？ 那他磨刀…… 她整整一夜没睡，生怕父亲用磨好的刀砍断排骨精和小辣椒的脖子。 这一夜她一直支楞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 直到鸡叫三遍后，她起床做饭，父亲帮她把圈里的猪喂好，拿上昨晚磨好的镰刀，“我去给你妈割编帽子用的草，中午不用等我吃饭。” 夏茉答应一声，一颗心终于放到肚子里。 简单收拾完家里，她跟母亲打个招呼，匆匆来到姑姑家。 夏春花已经穿戴好，就等她过来两人好出发。 走出一段路，看看前后无人，夏春花掀开衣服让夏茉看“我带了这东西，高家敢动手，今天我就和他们拼了！” 夏茉被她吓了一跳，姑姑腰上别着一把用破布缠起来的菜刀，只剩刀柄留在外面。 﨔 第二十章 不要命的姑侄俩 夏茉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会语言，想着怎么劝姑姑。 紧走几步追上夏春花的脚步，她用商量的语气道“姑，咱们是去解决事情的，你带刀去人家，万一他们报警说咱要私闯民宅行凶怎么办？” 夏春花脚步顿了一下“他们敢！” “我可听说高校长和公安局长的关系不错，他们都是住在镇上的，想把咱们拘留起来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说不定你这妇女主任都干不成了。 “那你说咋办？带都带来了，总不能再送回去。” “姑，你听我的……” 夏茉要下姑姑带来那把菜刀，左右看看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在上面做好记号。 “姑，到那你别激动，我有办法收拾他们。” “你？”夏春花才不相信呢，弟弟一家在聚宝村出了名的老实，没有自己帮他们撑着早就被人欺负的直不起腰了。 不说别的，每年开春买种子化肥，种地找边界，浇地抢水源，乡下人欺负你的法子有的是。 这也是她非要当妇女主任的原因。 没有手中的权力，她也护不住弟弟，总不能一天到晚跟人打架。 夏茉更是，就没听她大声跟人说过话，昨天能跟排骨精动手，还扇肿她的脸，已经颠覆了她对这个侄女的认知。 “姑，你信我的，看我怎么让高家给咱赔礼道歉。” 夏春花“……” 她不说话，上下打量侄女，自从上吊被救之后，这孩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说话做事有主意了，不再像以前似的软弱可欺。 要是她能一直留在聚宝村，有她和自己一起护着娘家，弟弟，弟媳以后的日子一定很好过，可惜了…… 山林里早起的鸟雀被脚步声惊飞，叫声在头顶大惊小怪。 这条路夏茉走了好多年已经习惯了，夏春花走的气喘吁吁。 “歇，歇会儿！”夏春花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摘下头上的草帽扇着凉风。 夏茉耳边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咔嚓声，她朝边林子里看过去，远处灌木丛晃动几下停了。 她有些紧张“姑，咱们走吧，现在路上人少，可别被什么动物盯上。” “对对对，早去早回。”夏春花折根手腕粗的木棍，当拐杖。 两人来到镇上的时候，赶集的人正从四面八方往团结镇上聚拢。 打听到高校长家住的地方，二人快步疾行。 从集市路过，夏茉耳边分明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哎，快看快看，那姑娘就是聚宝村的，被强子给睡了那个，这是干什么来了？还带个人，不会是议亲来了吧？有好戏看了。” “难得热闹，走，跟过去看看！” 夏春花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冷着脸满身杀气。 幸亏她们今天过来，看来这件事已经在镇上传开了。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侄女一眼，还好，丫头凤眼微眯，唇角轻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人在前边走，身后若即若离跟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来到高家大门前。 夏春花抬手砸门，大嗓门放到顶格“开门，高强子你给我滚出来！” 身后跟着那串人远远的躲在一边指指点点看热闹。 没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夏春花继续砸。 直到砸到第三次的时候，高校长家的大门轰隆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露出高强子母亲那张傲娇的脸“大清早的，报丧啊！” 夏春花二话不说，对准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报你娘的丧，让你家那死瘸子给我滚出来！” 从来没受过气的强子妈突然被打，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好你个夏春花，你侄女勾引我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们居然送上门来！” “放你娘的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儿子的德行，我侄女天仙似的模样，能看上你儿子？ 你们到聚宝村相看不成，就故意散播谣言，败坏我侄女的名声，今天我就是来找你们对质的，大家伙都看着呢，赶紧让高大强滚出来！” 夏春花是出了名的大嗓门，话一出口看热闹的人都沸腾了。 谣言在团结镇传得铺天盖地，这几天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现在当事人出现，说是被高家诬陷？ 勾搭成奸变成造谣诬陷，这事有看头了！ 高大强睡得正香，被砸门声惊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夏茉的瞬间，小眼睛唰的亮了。 他小跑着走到母亲身边“妈，来客人了你怎么不让人进屋？” 他猜夏家肯定是过来服软的，这种丢了名声的事，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以后夏茉可是要做他老婆的，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夏春花刚要说话，被夏茉给拉住了，她上前一步将夏春花挡在身后“高强子，我问你，外面都在说我被你给那个了，你承不承认？” “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没想到夏茉会这么直接，毫不避讳就把自己和高强子的事当众说了出来。 高强子挠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点头“认，我认！不过茉茉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就知道夏家丢不起这人，听见谣言肯定会求他娶夏茉，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强子妈仍旧傲娇的扬着下巴“夏春花你可听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侄女愿意嫁就嫁，我们家可没有彩礼，想用这事讲条件我们可不答应。” “你放屁……”夏春花脸都气白了，诬陷侄女还不够，还想占便宜！ 她后悔听了夏茉的话，没把菜刀带过来，否则非把这娘儿俩给剁了。 夏茉拦住她，对着高强子咧嘴一笑：“你承认就好，当着大家伙的面，你把时间地点说一下，免得他们觉得是我讹你。” 强子妈都忘记了脸上的疼，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自家传出去的瞎话，她怎么非要坐实了？ 她不要脸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夏茉……”夏春花使劲扯了侄女一下“你要干嘛？” 来的时候侄女可不是这么说的，真承认了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高强子越发得意“就在河边小树林……”想起自己那天吃瘪的事，他又赶紧改口“不是不是，是在我家，对，就在我家！时间嘛……我记不清了。” 围观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强子不是脑子有问题吧？这种事还能记错地方？” 﨔 第二十一章 必须让他赔礼道歉 强子妈好像明白了夏茉的意思，她这是拒绝儿子后悔了。 又想嫁给儿子，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挑衅的看着夏春花“我可以作证，就是在我们家！” 夏春花鼻子都要被这几个人给气歪了，侄女临阵倒戈，居然和高家人站在一起，早知道会这样，她就多余管这闲事！ 下一秒，就见夏茉指着高强子母子俩，大声对围观的群众喊道“你们所有人都是证人！高强子母子亲口承认把我给强女干了。 我现在就去报警，他们这就是耍流氓，等着吃枪子吧！” 现在正是严打的重要时刻，各处派出所都有任务，耍流氓这种事真会被判死刑的。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强子妈，脸上瞬间就显出慌乱“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勾引我儿子，现在还来反咬一口，你，你就是个狐狸精！” 夏茉毫不示弱“说我勾引你儿子，有证据吗？” “……”强子妈急得跺脚。 “说我和高强子在你们家发生关系可是你亲口承认的，高强子也认了。”夏茉转向夏春花“姑，咱现在就去公安那边报警！” 夏春花终于明白侄女要干什么了，她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强子妈两步赶上，一把将人薅住“不行，不能报警，我们家同意娶她，也可以给一部分彩礼，要多少你们说个数。”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把看热闹的人都搞懵了。 有脑子好使的，终于转过弯来，悄悄竖起了大拇指“高，这招真高！” “听说那姑娘是聚宝村的，今年刚参加了高考，有文化的人脑子就是灵光。” “高家玩了一辈子鹰，这回被鹰啄了眼睛，我就知道那高强子不是好得瑟。 高校长一人得道，全家尾巴翘上天，今天遭报应了，真解恨！” …… 看热闹的人幸灾乐祸，高家母子俩可吓坏了。 想明白是夏茉用的计策，强子妈马上改口“你们大伙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强子是冤枉的，根本就没有强女干这回事儿！” “哎？强子妈，刚才可是你亲口承认的，你们娘俩咬死了欺负我侄女，现在整个团结镇都传遍了，你们说没有就没有？ 不行，今天我必须报警，让公安把这事查清楚，还我侄女清白！” 夏春花挣扎着想要挣脱强子妈去报警。 高强子急了“夏茉，别给你脸不要脸，就算我和我妈说了假话又怎么样？ 能看上你是你们夏家的福气，你以为谁想进我们家的门都能进来？ 识相的赶紧跟我去扯证把婚礼办了，说不定我们家答应你的条件还能兑现。” 不等夏茉说话，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有人指着高强子怒吼“你这说的是人话？ 现在可是新社会，还有仗势欺人逼婚的？” “他是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要是谁敢这么欺负我闺女，我要他好看！” “高校长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教育好，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是误人子弟吗？” “啧啧啧，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像头肥猪似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他是真不要脸啊。” 也有人后知后觉“啊，我明白了，高家想娶这姑娘为妻，人家不干，他们就放出话，说这姑娘被高强子给睡了，先坏了人家的名声，再一分钱不花把人娶进门，这缺大德的，差点把我骗过去了。” …… 夏茉耳边听着群众的话，感叹这个时代的淳朴，再过几十年这种路见不平仗义直言的人可不多了。 高强子被大伙的议论声给气到了，挥舞着手臂开始驱赶看热闹的人“滚，都给我滚开，大早上的站在别人家门口围观，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夏茉抱着胳膊，看着气急败坏的高强子“谣言是你们散播出去的，不想让我报警也可以，你必须当着大家伙的面给我赔礼道歉！” 强子妈放开夏春花，叉腰吐了夏茉一口“呸！给你赔礼道歉？做梦！” 高强子也黑着脸，“夏茉，不用你狂，说不定哪天我就弄假成真。” 夏茉哼了一声，叫上夏春花“姑，咱还是去报警吧，他们不光污蔑我，现在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这事必须经公安处理。” “你敢！” 高强子两步跨到夏茉身边，伸出蒲扇般的胖手就要去掐夏茉的脖子。 手还没碰到夏茉，自己脖子上突然多了个冷冰冰的东西。 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身子顿时软了。 脖颈处搭着一弯锋利异常的镰刀，和他的皮肉紧紧贴在一起，他再往前半步，喉咙肯定会被割开。 “啊！” 高强子身子一软，一股热流顺着裤裆淌下来。 “爸！” “中华！” 夏春花和夏茉同时惊叫出声。 “老天爷！”强子妈的架子也端不住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把围观的人也吓了一跳，纷纷退到两米开外，生怕高强子的血溅到他们身上。 却没有一个人去报公安。 “道歉！”夏中华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高强子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道，道歉。” “给我闺女道歉，外面传的那事到底有没有？”夏中华微微收了收手上的镰刀。 高强子两条腿抖得像触电似的“没，没，没有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说瞎话，都是我妈，是她出的主意，跟我没关系！” “咦~~” 围观的人满脸鄙夷，还有人偷偷伸脚在强子妈身上踢了一下，对上她愤怒的眼神吓得赶紧缩进人群。 这女人居然是装的。 夏中华朝人群看了一眼“你们可听清楚了，那件事是假的，是高家故意放出话毁我闺女名声，以后我再听谁提起这件事，先问问我手中的镰刀答不答应！” 人群静默无声。 夏春花生怕弟弟误伤了高强子，这人是该死，可不能死在弟弟手上，真成了杀人犯他就得进大牢。 “中华，放下刀，快放下！” 夏中华有些犹豫，高强子身体壮得像头牛，一旦他反抗，恐怕要给妹妹和闺女造成危险。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去找你们。” 夏茉不放心“爸，咱一起回。” 徒手把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顶多被说服教育几句，父亲拿了刀，手里有凶器性质就变了，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身陷险境。 﨔 第二十二章 证人 夏中华执意让妹妹和闺女先走。 溜号的功夫，高强子突然抓住夏中华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拉。 镰刀离开脖颈，随即一个过肩摔，夏中华被他狠狠的摔到地上。 “妈的，敢来家里找麻烦，当我高家是好欺负的！” 他一只脚踩上夏中华拿刀的手腕，蒲扇般的大手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还敢拿刀吓唬我？看我不弄死你！” “高强子，你个王八蛋！”夏春花看见弟弟挨打，疯了似地扑到高强子身上，连踢带咬“放开他，再不放开我和你拼了！” 高强子按着夏中华，还要躲避着夏春花的攻击，有些力不从心。 躺在地上装晕的强子妈见儿子要吃亏，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去抓镰刀。 夏茉飞快跑过去，将镰刀抢过来远远扔开，拦着她不让她过去帮忙。 动手可以，不能玩命。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绝不能让父亲和姑姑出事。 “儿子，打他们，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妈替你偿命！”强子妈困兽般嚎叫。 夏茉转身去扯高强子的胳膊，想把他从父亲身上拖下来。 高强子急眼了，甩开夏茉骂道“小婊子，明明和老子睡过了还不承认？ 你左侧肩头有颗火柴头大的黑痣，不信把衣服脱下来让大伙看看！” 看热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高强子说和这个女孩睡过，不光有人证，现在还有物证。 那刚才假传谣言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强子妈得意的看着夏家几人和大家伙的反应“有种你就把衣服脱下来，看我儿子有没有说谎！” 高强子言语上占了便宜，快速从夏中华身上下来，拍打掉身上的灰尘。 那天他撕开夏茉的衣服，正好看见她肩头的黑痣，没想到这颗黑痣还让今天的事情有了转机。 夏中华捂着脸，表情冷得像块冰碴。 夏春花脑子里也嗡嗡直响，侄女肩头的黑痣高强子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茉茉跟家里说谎了？ 见夏茉站着没动，围观的人急了，“脱啊，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脱下来让大家伙看看。” “就是，不敢脱就说明强子说的是真的，公安断案还需要证据呢，不过是肩头，又不用把衣服全脱下来。” 有人打着尖锐的口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姑娘，实在不行就嫁给强子算了，真成了一家人，这也不算是啥丢人事。” 夏中华恼怒地朝说话的人看过去。 他当然不能让闺女当众脱衣服确认，可是高强子是怎么知道茉茉肩上有黑痣的？ 夏茉朝人群看了一眼“我为什么要证实他的话？我肩头有黑痣的事，聚宝村的多数人都知道，又不是打听不到。” “姑娘，你这话就不可信了，强子没事儿闲的去聚宝村打听你身上有没有黑痣？ 还是他亲眼看见了，是不是强子？” 高强子挑着眉朝那几人抱了抱拳，是经常和他在一起玩的哥们儿。 等将来他和夏茉成亲，一定让这几个哥们儿多喝几杯喜酒。 夏春花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黑，窝着一肚子气却发作不出来。 明明已经澄清，被高强子这小子几句话又给推翻了。 他是铁了心要毁茉茉啊。 夏茉冷眼看着高强子母子俩，既然他们不怕吃枪子，那自己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刚要说报公安，让他们过来查，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 “我知道事情的经过！” 青年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 高强子目光落在青年脸上的瞬间，心头一喜，脱口而出“刘平安，你来的正好，快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她是怎么勾引我的。” 夏家几人听他叫出青年的名字，心凉了半截，他们都是一伙的，那这人出来作证，肯定会对夏茉不利。 夏茉皱着眉，上下打量刘平安，总感觉这人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刘平安咽了口唾沫“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在镇外那条河边钓鱼，就听见有喊救命的声音……” 在他的讲述下，那天的事一点点展现在众人面前。 “……后来我那个京市来的朋友把高强子打晕，将她救了下来。 至于扒光高强子衣服的事，刘平安没说。 高强子母子俩的脸色越来越黑，恨不得将高强子生吞活剥了。 “刘平安，你到底是哪伙儿的，咱两家关系可不错，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得罪我？” 高强子万万没想到，那天把他打晕还扒光衣服，刘平安也有参与。 夏茉也想起来了，当时一起救她的人里，确实有眼前的青年。 只是没想到，他能站出来作证，把那天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高强子，你还有什么话说？耍流氓还搞诬陷毁人名声，不把你送进去，我就不叫夏春花！” 有了人证，夏春花也不怕了，只要侄女的清白还在，他们夏家就不怕人戳脊梁骨。 强子妈急了，指着刘平安的脸咬牙切齿“刘平安，我们高家没对不起你吧？你是不是和这死丫头有一腿才站出来抹黑我们家强子？” 刘平安根本不惧她的威胁“我爸是公安局长，从小他就教育我，做人要正直，不能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 今天我要是不说出来，强子以后还不定要犯什么错误。 婶子，惯子如杀子，你真得好好管管强子。” 强子妈被一个比儿子还小好几岁的小伙子教训，脸上挂不住直接发火“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你个小王八蛋，看我不找你老子告状，打断你的腿！” “告就告，谁怕谁！”刘平安心里有底，方少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他，打听打听那个女孩家是哪里的，做什么的。 现在他帮了夏茉的忙，方少知道了一定会领情。 老爸要是知道方少的身份，不但不能罚他，说不定还得夸他会办事，给点奖励也说不定。 不怕强子妈告，就怕她不告。 “小兔崽子，不知远近的东西，今天我就替你爸教训教训你！”强子妈说着就要跟刘平安动手。 夏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强子妈的手腕“造谣诬陷，不知悔改，还要殴打证人，有话去跟公安说。” 﨔 第二十三章 我是在帮你结交大人物 刘平安作为证人，一同被公安带走。 团结镇出了案子，还涉及到镇中学校长的儿子，这事引起了公安局长刘大力的重视。 得知儿子居然是证人，他鼻子差点气歪了。 这小兔崽子整天在学好和学坏之间来回蹦跶。 上课时间居然跑去河边钓鱼，那条河每年都有人掉进去淹死，他们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 看在高强子父亲的面子上，刘大力把高强子给教训了一顿，又把夏家几人好一番安慰，并且承诺他们，高强子如果再敢威胁夏茉，他一定把人扔进去判上几年给他点教训。 事情搞清楚了，高强子有犯罪动机但并未得手，就算现在关进去几天也得放回来。 茉茉的清白还在，名声也找回来了，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夏中华接受了公安的和解。 两家当事人刚离开公安局，刘大力就扯着刘平安的脖领子，将人扔进他的办公室。 反手将门关好，刘大力就开始抽裤腰带。 刘平安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跳着疼，母亲不在身边，今天没人拉着，他敢保证过会儿肯定要从这屋里横着出去。 “爸，爸，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等刘平安说完，牛皮腰带“啪！”的一声落在他身上。 疼得刘平安惨叫一声，跳着脚喊“爸，你就是恶霸！” “敢说老子是恶霸！” “啪，啪！” 牛皮腰带带着风，接连落在刘平安身上。 知道躲不过去了，不跑就得等死。 他干脆跳过桌子，和老子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刘平安脖子一梗“我偏不！” “我让你去河边钓鱼！” “我让你不学好！” “我让你逃学！” “啪，啪，啪！”腰带不够长，桌子替刘平安扛了灾。 “明天我就找人，把你转学到龙河市去，我看你就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行！”刘平安毫不犹豫答应，只要离开家，不让他见到老爸，去天涯海角他都愿意。 父子俩隔着桌子对望，儿子从老子眼里看到了惊诧和怒其不争。 老子从儿子眼里看到了叛逆，倔强和对他的厌恶。 刘大力愣了一下，将手上的皮带扔到桌子上，像只斗败的公鸡“给你个机会，说说那天为什么去河边钓鱼！” 从儿子懂事起，一到夏天他就拎着耳朵嘱咐，那条河就是条吃人河，不能钓鱼，不能洗澡，不能靠近，否则会被水鬼给抓走。 儿子偏偏瞒着他去了，还带着好几个小伙伴，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作为父亲的权威。 刘平安擦了把脸上的汗，心脏咣咣跳的厉害。 父亲真是老了，打仗时受伤的腿都有些绊绊磕磕，这要是几年前，一张桌子绝对救不了他。 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道“方少从京市过来，说呆得心烦，想找个地方钓鱼，还特地带着几个朋友过来，我说过那条河危险，他们不信，我又不能不陪着。 那天遇见高强子行凶，我不想管的，可是高强子打着你的旗号，我怕他坏了你的名声……” 刘平安眼睛瞪得牛铃样大“胡说，他干坏事怎么能打着我的旗号！” “他说他爸和公安局长是好朋友，夏茉报警也没用！” “接着说！” “方少听了他的话，问我你这个公安局长还想不想干了。 我怕他把这事告诉他爷爷，也是为了保住你屁股下的位置，才出手帮忙。” 刘平安观察着父亲的脸色，“那个高强子也确实不是东西！当时要不是被我们赶上，他真就把那个姑娘给……反正，我们这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刘大力瞪着儿子，默默将伸出去拿腰带的手又缩回来。 儿子没做错，真被高强子得逞，那个叫夏茉的孩子就算不寻死，下半辈也被毁了。 对于女孩子来说，名声大于天，天塌了以后的路将会极难走。 还有京市方少参与，方少的爷爷可是自己当年的老领导，全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想了想，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云南白药，顺着桌面滑到儿子面前“拿回去，让你妈给你上！” 刘平安眼珠子转来转去观察着老子的脸色，看样子今天这堂算是过完了？ “还不滚等什么！” 一声粗粝的暴喝，将刘平安吓的一个哆嗦，他一把抓起那瓶药粉，抬脚就往外跑。 推开门的瞬间听见父亲吩咐道“让你妈晚上炖条红烧鱼，就说我馋了！” 刘平安“嘭”一声将门摔上，对着门挥了挥拳头。 红烧鱼哎，是自己最最最喜欢吃的菜。 老爸这算是跟他示弱，想要和好？ 聚宝村，夏家。 夏平安想起高家母子俩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仍旧气愤不已。 “要不是大姐和茉茉拦着，我真就一刀割断那小王八蛋的脖子。 他妈那娘们儿也不是什么好人，难怪小王八蛋一直娶不上媳妇儿。” 龙秀英不停的劝“割断他脖子你不得去给人偿命？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真有事让我和茉茉怎么办？” 夏春花也懊悔的直扇自己嘴巴“都怪我，信了排骨精的话，把她表侄子介绍给茉茉，没有相看这件事，高强子也不会打咱茉茉的主意。 我就不该操这份心！” 夏茉劝了这个劝那个“该来的总会来，幸好刘局长是个正义的，等我走后，你们一定要防着高家的打击报复。” 一句“走后……”让夏家几人心里一惊。 高强子的事儿闹得他们差点忘记了，明天就是和秋家约好的过来送钱的日子了。 眼瞅着茉茉就要离开家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愁绪瞬间充斥了整个土屋。 龙秀英默默拿起编了一半的草帽，手却抖得拿不住草秆。 夏中华叹气，吸掉半支烟，起身说去割猪草。 夏春花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起身往出走“回去了，真不想……” “管你们家这破事”几个字，被她生生吞了下去。 明天秋家过来送钱，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或者他们干脆不要来了。 﨔 第二十四章 吃苦耐劳就得一直吃苦 夏茉是被梨树上的鸟叫声吵醒的。 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自从来到这里，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放松下来，睡眠好了，精神头也充足。 伸了个懒腰起身，推开门就见父亲已经把院子里收拾干净。 看见她出来，夏中华目光躲闪，“茉茉，饭菜在锅里，你自己去拿了吃。” “爸，今天不去地里拔大草？” 秋收前，地里的草籽也急着传宗接代，即将成熟的草籽落到地里，会给明年的锄草带来麻烦，这几天她门父女二人一直忙着拔地里的大草。 “不去了，今天家里要来客人，你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夏中华眼睛红红的，始终别着脸或者背对着闺女，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茉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秋家上门送钱的日子，父亲这是舍不得自己离开。 她朝母亲那边看了一眼，透过窗子，母亲正一边编草帽，一边抹眼泪儿。 默默去灶房吃了早饭，夏茉做出一个决定…… 上午九点左右，秋志远手上拎着一个黑皮包出现在夏家的院子里。 夏茉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刘玉兰没来。 接自己回家，亲生母亲没来，这事就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 看出夏茉的疑惑，秋志远干笑道“你妈在家里忙着给你准备用的东西，当初是我把你送走，今天我再把你接回去，算是赎罪了。” 夏茉没理他这煽情的话，而是冷冰冰问道“钱带来了吗？” 她甚至没让人进屋。 秋志远赶紧拉开皮包拉链让夏茉看“三千块，一分不少。” “把钱留下，你走吧！” “呃？”秋志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跟爸一起回去？” 他有些担心，这死丫头不会拿了钱反悔，继续举报海棠上大学的事吧？ 夏茉冷笑一声“放心，我要用这钱带我爸妈去治病，等他们身体好了，我自然会去。 这段时间你们把我上学的事解决了，我一过去就要去学校上课，最好能住宿。” 虽说是亲生父母，她和这一家人没一点感情，去了就住进家里，还要叫他们爸妈，想想心里就难受。 “茉茉，我还有件事跟你商量。”秋志远的目光始终盯在那个装钱的皮包上，肉眼可见的心疼。 那可是他忙活了一个晚上，冒着犯罪的风险弄到的钱，在手里还没捂热就给夏茉送来了。 这孩子丝毫没客气就收了，半点都不心疼他。 “说。” “那个，上学的事不太好办，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你接她的班也可以……” 夏茉抬眸朝他看过去，目光坚定“不行，上大学是我的梦想，不好办没关系，让秋海棠下来，我去上！ 反正都是你们的女儿，于你们也没什么损失。” 秋志远想都没想，拒绝的很干脆“那怎么行！你姐脑子没你灵光，这是她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夏茉逼视着他的眼睛“那我呢？” “你……”秋志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往回找补“你比她聪明，又是在乡下长大的，吃苦耐劳，生存能力比她强。” 夏茉冷笑“我吃苦耐劳就活该我一直吃苦？我生存能力比她强，就应该把属于我的东西让出去，然后继续替别人过不属于我的人生？ 要不你们也把她扔到农村锻炼三五年？看看她为了活下去有没有生存能力？” “茉茉，你这不是抬杠吗？爸说了，是在跟你商量。” “没得商量，你走吧！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后我去龙河市，不能继续坐在教室里上课，我照样去举报秋海棠，拿回属于我的上大学机会。” 秋志远眉头紧皱，脑门上血管都鼓起来了“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 “我油盐不进？你们抢了属于我的东西，还要我听你们的安排。 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的话，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达到你们自己的目的？ 就这样吧，十天后你再过来，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办，没时间跟你啰嗦。” 夏茉下了逐客令。 可怜秋志远兴冲冲地来，灰溜溜的走，连口凉水都没喝到。 夏中华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牙齿咬的噔噔紧。 亲爹又怎么样？姓秋的敢为难他闺女，他照样打得他满地找牙。 龙秀英也没好到哪儿去，编了一半的帽子被她死死抓在手里，已经变形。 看着秋志远离开的背影，她松了口气，瘫在炕上，随即热泪盈眶。 闺女没走，她说还要在家里待十天，她舍不得这个穷家。 夏茉抱着皮包进屋，美滋滋将里面的钞票倒在炕上。 “爸，妈，快来快来，帮我数钱！” 看着闺女这财迷的样子，龙秀英破涕为笑“你自己把钱放好了，留着以后上大学用。” 夏茉把钱一沓沓往起摞“我上学让他们出钱，这个是给我爸治病的，这个是给妈你治病的，这个是修房子的，以后下雨咱家再也不用大盆小盆的接了。 这个你们俩买几块布料，做几身新衣服，我就没见你们穿过新衣服……” 说到这，夏茉鼻子酸溜溜的，家里那点钱全都拿来供她上学了，平时父母身体不好，一直拿去痛片顶着。 感冒了吃去痛片，腰酸腿疼吃去痛片，发烧了还是吃去痛片。 他们一分钱都不敢浪费，往他们自己身上花一分钱都好像犯罪似的。 夏中华咧着嘴嘿嘿傻笑，把夏茉摞好的钱又给她推回去“全都你自己留着，不用管我们俩。” “那怎么行！”夏茉想起来什么“爸，咱家还欠多少饥荒？先把外债还了，免得见了人家直不起腰。” 这次夏中华倒是没拒绝，欠外人的还不如欠闺女的，见了面总感觉低人一头。 等新粮下来卖了钱，再给闺女添上也不迟。 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条，夏中华算了一下“加上你姑的三十块，一共欠二百八。” 夏茉数出三十张大团结递给父亲“拿去还账，从今天开始，咱家再也不拉饥荒了！” 夏中华接了钱，转身出去还账。 夏茉又数出一百块，让母亲把剩下那些钱收好，自己去找夏春花。 她要把家里的事跟姑姑交代一下，明天她带父母去城里治病，让姑姑趁着这个机会，找人把家里的屋顶收拾一下。 﨔 第二十五章 进城看病 夏春花听说侄女的来意，痛快答应下来，这孩子还算有良心，弟弟没白养她一回。 “你尽管去，家里你放心，有我和你姑父照应着，等你们回来肯定收拾妥妥的。” 夏茉从兜里掏出那一沓钱递到姑父手里“姑父，这些钱用来买换屋顶的材料，剩下的给帮忙的人准备饭菜，不用省着，不够等我们回来再添上。” 蒋爱国接了钱，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子，一迭声答应下来“中中中，有钱啥事都好办，我这就去打听哪里卖红瓦，咱们费一回事，给它一步到位。” 以往小舅子家有什么事都是他们往里搭钱，只要是娘家的事，夏春花就跟个斗鸡似的，他说一个不字，俩人肯定少不了打一场架。 这么多年头一次啊！小舅子家收拾屋顶居然自己拿钱出来了。 看着丈夫把钱揣进兜里还按了按，夏春花眼睛潮乎乎的，脸上却是开心的笑。 这些年净她给娘家撑腰了，今天她也在丈夫面前找回点面子，要是茉茉能一直留在聚宝村……唉，留人难留心啊！ “茉茉，那边真给你送来三千块钱？” 夏茉点头“嗯，除了收拾房子，给我爸妈看看病，应该够他们花一阵子了，等我过去站住脚，就把他们接到身边。” “你有这份心就好。” 夏春花心里明镜似的，秋家人不是好相处的，即便茉茉有这个心，弟弟和弟媳也不会过去给她添乱。 “姑，我还得求你点事，明天去市里看病，我妈行动不便，我想求您给借辆马车送站。” “这事好办，一会儿我就去有马车的人家定一下，大不了给点脚费。” 姑侄俩说好，夏茉这才返回家收拾明天去医院要用的东西。 养父母的病是常年劳累积攒下的，说不定要住院治疗，一天两天肯定回不来。 这一收拾她才发现，爸妈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找不出来。 最好的，出门穿的上面都打着补丁。 实在没办法，她只好又去姑姑家，找姑姑给他们借了两套衣服。 不是她嫌弃养父母穿破衣丢人，外面的人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一贯做法，她是深有感触的。 衣服穿得破了，去商场买东西还价都还不下来，还很容易被人欺负。 第二天一早，几口人坐在马车上，迎着朝阳出发了。 龙秀英有些兴奋，还有些心疼钱。 活了半辈子，因为腿上有病的原因，她是第一次走出聚宝村。 那种困鸟出笼的感觉让她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茉茉，到了城里别说我是你妈。”她面露担忧。 “为什么？”夏茉奇怪。 “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有这腿上的病，说我是你妈会给你丢人的。” 夏茉紧紧抱住养母“我不怕，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谁敢笑话你我骂死她。” 母女俩相拥着笑成一团，动不动就要骂死别人，是夏春花挂在嘴边的话。 从有文化的夏茉嘴里说出来，居然有些文绉绉的味道。 夏中华微笑着看母女俩笑闹，眉间有隐隐的忧愁。 这是去医院啊，不知道医生给他的审判结果会是什么。 马车将几人送到团结镇的火车站。 第一次出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进城，龙秀英不停念叨，就算这病治不好也知足了。 两个小时后，几口人站在龙河市火车站的出站口。 周围的建筑和让人眼花缭乱的人群，把夏中华和龙秀英都看傻了。 夏茉倒是没什么反应，后世的人流量比这多多了，楼也高，车也多。 叫了辆人力三轮车，把母亲放在车上，几人朝着龙河市最大的医院，龙河市第一医院赶过去。 和所有的看病程序一样，挂号，交钱，检查。 一番折腾下来，医生让他们明天过来取结果。 坐在旅店的床上，龙秀英还没从刺激中回过神来，就听夏中华感叹道“唉！咱也是眼界太窄了，以后闺女要是来这个地方生活，可比在聚宝村强多了。 人往高处流，咱还有啥舍不得的。” “事倒是好事，我总感觉她那个叫海棠的姐姐看闺女的目光不善，说不定她会欺负咱闺女。” 夏中华想起那天在团结镇高家的事，笑道“你不用担心闺女，她的本事都在这里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个叫海棠的，斗不过茉茉，别的不说，三千块他们不是乖乖给送过来了？ …… 秋家人正围在饭桌旁吃饭，秋志远扭头打了两个喷嚏。 然后揉揉鼻子愤愤道“肯定是哪个混蛋在背后说老子坏话！” 秋海棠哼了一声“除了那个叫夏茉的还有谁？得了便宜卖乖，爸你就多余让她来家里，她来了咱们都没好日子过了。” “别瞎说，那可是你亲妹妹！”刘玉兰把菜盘往秋海棠那边推了推。 秋海棠嫌弃的瞥了一眼盘里的土豆片“大周末的，我回来一趟还想改善改善伙食呢，就吃这个！” 秋海军也在一边附和“谁说不是，我想吃排骨，都说了十来天了，妈也没给做。 家里的钱都给那个叫夏茉的拿去了，送人就送人了，还认回来干什么！ 家里有我们俩还不够，非得弄个多余的回来。” “少废话！”刘玉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二姐不回来，家里的活谁干？ 她不上班赚钱你们俩的花销从哪里出？过个三两年，她找个好对象，还能帮衬家里一把，这是稳赚不赔的事。 别看现在拿出去点钱，回报可是几十年的。” 说完，她瞥了秋志远一眼，夫妻俩心领神会，反正那几千块钱也是白来的。 秋志远放下筷子，清清嗓子“今天茉茉跟我说，她不想上班，还要继续上学。” “那怎么行！”刘玉兰一下就恼了“她想继续上学，咱俩那点工资够干什么的？ 女孩子上学有什么用，将来有多大本事都是嫁出去带到别人家，有那钱还不如攒着给海军娶媳妇儿。” 秋海军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妈说的对，让我大姐也下来找份工作，有她们俩帮我挣钱，你和我爸也能轻松点。” 﨔 第二十六章 孩子有出息不一定是好事 秋海棠对着桌上的饭菜正没胃口呢，听弟弟说让她辍学赚钱给他花，顿时急了。 “想得美！你自己没手没脚啊，我告诉你秋海军，别打我的主意，想耽误我的前途，谁都不好使！” 大学里的男同学全都是优质男，刚开学就有几个整天围在她身边献殷勤，她还想挑个家世背景好的，将来过人上人的日子呢。 “好好吃饭，我告诉你们俩，等茉茉回来了，你们俩对她好点。 要是把人给挤兑走了，那三千块钱一分拿不回来，全都打水漂，这种苦日子咱们还得过好几年！” 刘玉兰最知道她这两个孩子是什么脾气秉性，从小为了争口吃的，争件衣服或者一个本子，一支铅笔，都能大打出手。 姐姐不像姐姐，弟弟不像弟弟。 要是他俩再联合起来，一致针对茉茉，她在这个家里肯定呆不下去。 秋海棠撅着嘴哼了一声，干脆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拍，不吃了。 这饭菜连点荤腥都没有，实在难以下咽。 回到自己屋里，她拿出一包饼干，没好气的摸出一块儿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着。 目光瞥向屋子另一侧那张新安置进来的床铺。 崭新的被子上遮着一块儿绣花的单子，这么好的被褥给那个乡下来的土妞盖白瞎了。 她三两下把新被褥抱到自己床上，再把自己用旧的换到那张床上，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 龙河市第一医院。 夏茉拿着父母检查的单子找到给他们看病的医生。 医生拿着单子对着太阳看了一会儿，眉头拧的有点深“你父亲腰上长了一个东西，得做手术，这病不难治。 你母亲的病有些麻烦，她长期坐着，气血运行不畅，肌肉已经萎缩，腿上神经也大部分坏死，根本就没感觉。 而且小儿麻痹在世界上还是难题，又经过这么多年，就算用药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医生的结论和他们来的时候猜的差不多，母亲的病时间太长了，难治是肯定的，只能开些止疼的药，帮她缓解不适。 父亲就得住院治疗。 当天夏中华就住进医院，打算三天后进行手术。 夏茉给母亲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小旅店，安顿下来。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就得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照顾母亲。 夏中华做完手术这天晚上，夏茉拿着买来的饭菜喂给父亲吃。 耳边就听“咕咚”一声，回过头就看见临床的男患者从床上掉了下来。 正脸色煞白躺在地上，扶着腰动不了，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掉。 夏茉赶紧将手上的饭菜放在床头柜上，跑过去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伯伯，你要去厕所还是干什么？用不用我叫护士过来？” 男人艰难的躺在床上，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姑娘我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夏茉扯过被子帮他盖好“伯伯，你说。”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夏茉“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点饭过来，我都一天一夜水米没打牙了。” 夏茉赶紧跑出去，帮男人买了一份热乎饭菜回来。 男人狼吞虎咽吃完，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的靠在床头上，羡慕地看着夏中华。 “兄弟，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么孝顺。” 夏中华笑“老哥，怎么没见你家孩子过来？” “唉！”男人叹了口气“我两个儿子，一个出国留学，五年了没回来过，另一个在京市读大学，忙得连假期都没有。 我老伴腿上有病，托邻居照看着，我这又把腰扭了。” 男人捶了捶腰，满脸痛苦“孩子们出息了是好事儿，有时候我倒希望他们没出息，能陪在我和老伴身边。” 听他说的可怜，夏中华让夏茉把自己这边的水果给他拿过去几个。 男人推辞不过收了。 接下来几天，夏茉再去给父亲买饭菜，就给他带一份过来。 男人需要什么跑腿的事，也是夏茉代劳。 五天后，夏中华能下地活动的时候，男人也准备出院。 他写了张纸条递给夏茉“姑娘，以后你们再来龙河市一定要到家里坐坐，这是我家里和单位的地址。” 夏茉接过纸条朝上面看了一眼，男人的工作单位是龙河市第二中学。 难怪看他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原来是在学校上班的。 夏茉也没在意，这种萍水相逢的关系，当真就傻了。 将纸条折叠好放进兜里，夏茉很快便将这件事给忘了。 第七天的时候，夏中华腰上的伤口终于能拆线，当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把人接到母亲居住的旅店，让他们在这里等自己，夏茉自己则去了龙河市百货大楼。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 出来一次不容易，等自己离开聚宝村，父母又舍不得钱，也不可能来这么远买趟东西。 好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商品已经取消了票据。 夏茉就像搬家似的，先给父母和姑姑一家每人买了一套衣服，感谢这么多年他们对自己的照顾。 又额外给父母买了布料，棉花，内衣裤，父亲做手术时她才发现，他脱下来的内裤还是母亲用穿坏的外裤给改的，上面补着好几个补丁。 被里被面，棉鞋手套，袜子…… 等夏茉带着这些东西回到旅店的时候，夏中华和龙秀英只看到两个移动的大包裹，将闺女挡的严严实实。 “茉茉，你这是干嘛，不过了？”龙秀英心疼得直咧嘴，牙都开始疼了。 丈夫做手术花了一千多块，这钱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孩子还上呢，她又买了这么多东西，怕是连百货大楼都给搬回来了。 夏茉把脸从东西后面露出来，咧嘴一笑，将东西放在床铺上，又转身走到门口，从外面拖进一辆轮椅。 夏中华一看眼就亮了“这东西好！” 有了这辆轮椅，媳妇就不用整天坐在炕上，她自己也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喂喂猪鸡猫狗。 还得是女儿贴心。 龙秀英的牙更疼了，闺女越懂事，她越觉得亏欠她。 一想到孩子还没享着福，就要离开家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夏茉把轮椅推到母亲旁边“妈，坐上来试试，咱们就坐着它回村。” 﨔 第二十七章 显摆 龙秀英坐在轮椅上，眼前雾蒙蒙的，这东西以后就是她的腿了。 乡下人过日子，有的是活儿，做饭打扫院子，喂猪，洗洗涮涮，这些年都是丈夫在干。 以后她也能伸把手，让丈夫歇歇了。 “茉茉，这东西没少花钱吧？”方便是方便也真心疼。 夏茉撒了个谎“妈，没花多少钱，别人买了没用上，便宜处理，我才花了一半的价钱买回来的。” 龙秀英这回高兴了“走，回家！” 一家人又是一番折腾。 当他们推着轮椅出现在聚宝村的村路上时，夏春花家的三宝最先发现他们。 小娃娃跑的翻蹄亮掌，边跑边喊“妈，妈，我舅舅他们回来了，舅妈买了个带轱辘的凳子！” 喊声惊动村民，有人出来看热闹，跟他们打招呼“中华，医院怎么说？你这腰上的毛病好了？” 夏中华笑呵呵回应“好了好了，亏了茉茉，做了个手术，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茉茉妈，你这腿没顺便检查检查？” 龙秀英乐得合不拢嘴“查了，人家医院说时间太长，站不起来了，给拿点药。” 她又拍了拍轮椅扶手“这不？茉茉孝顺，给我买了台轮椅，以后我也能时常出来溜达溜达，不用一直在屋子里憋着了。” 夏茉听着父母跟邻居们显摆，目光看向姑姑家的方向。 姑姑带着几个表弟呼啦啦迎过来，还没跑到近前，就开始抹眼泪儿。 直到听说弟弟的腰好了，一家子还买了那么一大包东西，她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一开口却责备道“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害得我夜夜睡不着！ 还以为你们被城里人给扣下不回来了呢！” “姐，我们这老弱病残的，人家扣我们做什么？”夏中华说着就去拿包袱。 里面有茉茉给姑姑一家买的衣服和布料。 于是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中，夏春花接过五套衣服和几块布料。 “啧啧，春花这些年没白跟着娘家操心，这衣服是毛呢的吧？厚实挡风，能穿些年，颜色也好看，一看就不便宜。” 夏中华得意的笑“都是茉茉给她姑买的，还有姑父和几个孩子的，都有！” 夸赞夏茉的声音更多了。 “这孩子你们没白养，比亲生的还知道疼人。” “茉茉，我们听说你要去城里上学了？快走了吧？” “中华，你们两口子是有福的，以后要跟着茉茉享大福了。” “茉茉，你去了城里可别忘了我们，时不常的回来看看。” 夏春花得意的朝人群看了一眼，催促一家三口“屋顶大家伙帮着你们修好了，还不快回去看看。” 夏中华这才推着轮椅，朝家里走过去。 远远的，红瓦铺就的屋顶映入眼帘，看得他心花怒放。 茉茉想的实在太周到了。 走到家门口才发现，不光屋顶，连篱笆门和猪圈也被村民们给加固了。 从来没被善待过的夏中华只感觉欠了村民的情。 他又把夏茉从龙河市买来的水果糖分发给跟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们。 龙秀英自己摇着轮椅，先看看圈里的猪，又看看菜园里的菜，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夏春花把衣服和布料拿回家。 候志勇接过那件四个兜的深蓝色中山装穿在身上，美滋滋照着镜子“到底是领导们穿的衣服，上身就是有派！” 夏春花帮他扯扯衣襟，也是乐得合不拢嘴，仍旧不忘教育一番“每次我往娘家拿点东西，你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弟弟就是穷了点，又不是没有心的，给咱家买这些东西，少说也得百八十块。” 蒋爱国嘴硬“哪次我拦住你了？还不是把东西藏着掖着的倒腾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没我拦着，你把房子都推娘家去了！ 行了，你晚上炒几个鸡蛋，让他们过来吃饭，我出去溜达一圈！” 蒋爱国背着手，美滋滋朝门外走过去。 夏春花朝着他背影吐了口唾沫“呸！就知道显摆！” 说完，把自己那件毛呢衣服套在身上，前照后照，就是看不够。 试完又脱下来，叠好，放进包袱里，留着去公社开会穿。 再有三天，夏茉就要离开聚宝村，去城里亲生父母那里了，夏春花多了件心事。 孩子是她抱回来并且看着长大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现在孩子要走了，她得给准备点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呢？ 晚饭的饭桌上。 夏春花炒了四个菜，庆祝弟弟恢复健康，也是送别夏茉的宴席。 蒋爱国还拿出过年时打的高粱酒，给夏中华倒了两口“好久没到一起聚聚了，咱俩少喝点。” 几个孩子试过新衣服，对桌子上的饭菜也没了太大的兴趣。 “茉茉姐，他们说你要进城上学是吗？”大宝今年十岁，比两个弟弟懂事些。 夏茉点头“是，你们几个也好好学习，过几年说不定我也把你们接去城里上学。” “姐姐，城里有高楼吗？有小汽车？” “城里的老师厉不厉害？打人吗？”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 好好的气氛，被几个孩子的话给破坏了。 离愁瞬间将所有人笼罩。 夏中华夫妻俩感觉嘴里的饭菜就像嚼蜡似的，难以下咽。 蒋爱国酒精上头，开口呵斥道“你姐是去城里上学，又不是去送死，想她了就去看，放假了她就回，怎么整的生离死别似的。 你们几个小崽子，再胡说八道别吃了，饭菜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小孩子的忧愁来的快去的也快，几口饭菜下肚，心情马上就变好。 没一会工夫，就开始说笑着闹成一团。 时间一晃而过。 三天后的早上，秋志远再次来到聚宝村。 这次迎接他的不止是夏家几口人，连蒋爱国也过来送别。 只是他冷着脸，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像个山匪，吓人的很。 秋志远是第一次见蒋爱国，得知他就是夏茉的姑父，赔着笑打招呼“你好，我来接茉茉回家。” 从来不管岳家事的蒋爱国，这次难得哼了一声“自己生的孩子让别人养，养大了张口就要回去，你们家打的好算盘！” 﨔 第二十八章 进城 秋志远被蒋爱国的话给说的有些尴尬，他干笑道“我来接茉茉，也是为她好，城里的生活环境比乡下好些，有利于她的发展。” 蒋爱国盯着他的脸“但愿你们真是为茉茉好，否则……” 这话威胁的意味明显，再配上他满脸的络腮胡，看得秋志远一阵心惊。 “会的，会的，你们放心。” 夏中华和龙秀英又怎么能放心？ 两人早上起来就开始给茉茉收拾东西，连早饭都没吃。 此时龙秀英拉着夏茉的手，说什么也舍不得松开，嘱咐的话也带着哭腔“茉茉，在那边不像在父母身边，住不惯就回来。 你的房间我和你爸一直给你留着。 要是有人欺负你，可千万不要和人争执，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忍耐。” 夏中华不爱听了“忍耐个屁！茉茉你记着，你永远是我夏中华的闺女，谁欺负你给爸来封电报，我马上去给你撑腰出气！” 说完，他下意识看了秋志远一眼，看见那张和夏茉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才反应过来，人家才是茉茉的亲爹。 “茉茉，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今天的车了。”秋志远催促道。 龙秀英眼眶里含着的水雾终于包不住了，哗一下决堤而出。 她一把拉过装好的提包，塞进夏茉手里“走吧！” 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身边，再不舍也得放手。 身边还有亲生父母照应着，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夏春花将一个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包塞进夏茉手里“拿着！这是姑连夜给你做的布鞋，养脚。 去了那边要记得咱是去享福的，谁敢对你不客气你就回来，不用给任何人留脸。 我们这些人做你的后盾，咱不是二十年前没人要的时候，呆不下去回到聚宝村，你照样是夏家的闺女！” “哎！”夏茉紧紧抓着那双鞋，眼眶潮乎乎的。 夏春花咽了口唾沫，指着秋志远威胁道“你给我记住了，虽说夏茉是你生的，却是我们夏家养大的，她是我们夏家的心尖尖。 今天我们把她交给你，你要是敢低看她，我们不管亲的后的，把人抢回来你可别怪我们无情！” 秋志远不想惹事，只想尽快离开这群野人，他连连答应“放心，我们肯定会对她好！” 得了秋志远的承诺，夏春花才抬起袖头抹了把眼睛，随即苦涩笑道“我也是，就爱操这没用的闲心！那边才是茉茉最亲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时间快到了，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揪心了！” 夏茉拿上提包，跟坐在轮椅上的母亲说了声“妈，那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回来看你们。” 龙秀英早已经说不出话，朝她摆了两下手，神情落寞的强忍悲痛。 夏中华接过她手上的提包“我送你们去村口。” 除了龙秀英，一行人跟在夏茉身后朝村口走过去。 得知她今天要跟亲生父亲回城的消息，村民们也出来送别。 一个个跟在后面寒暄着，有人不停的拉着秋志远问这问那，热情的让人难以招架。 排骨精躲在人群后，嘴撇成破瓢“有什么好得瑟的，跑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我表弟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上次夏中华和夏春花姐弟俩带着夏茉闹到镇上去，让高家丢了大脸。 高校长气得跳脚，可惜夏茉要去龙河市上学，逃出了他的五指山，让他满肚子火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姐姐，我不让姐姐走！” “姐姐，你还回来吗？你不要我们了，也不要舅舅，舅妈了？” “你是坏人，干嘛要把我姐姐抢走，你自己没姐姐吗？” 姑姑家的几个表弟从学校逃课出来，差点赶不上送夏茉。 二宝攥着小拳头，使劲推了秋志远一把，想把人赶走，将表姐留下。 秋志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然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心里是憋气又窝火。 夏茉拦住二宝解释“姐姐去城里上学，放假了就回来看你们。 你们也好好学习，以后去龙河市找姐姐好不好？” 挨个儿给弟弟们擦干眼泪，夏茉起身扭头就走。 再耽搁下去，她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她的背影跟在秋志远身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耳边还萦绕着表弟们的啜泣声。 一路疾行，四十分钟才赶到火车站，检票上车，坐在座位上夏茉才打开姑姑给她的那个布包。 一双黑色趟绒面的千层底方口布鞋静静的躺在布包里，敞开的鞋口像姑姑那张嘴，跟她述说着不舍。 她把布鞋贴在胸口，感受着融融暖意。 手不经意间伸进鞋窠，碰到一卷硬梆梆的东西。 她疑惑的拿出来，是一卷钱。 最大面额两元，五分，二分，一分，夏茉数了数，一共十块！ 肯定是姑姑悄悄存的私房，瞒着姑父送给她的，这钱不知道她存了多久…… 秋志远一直悄悄观察着夏茉的脸色，一想到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生活在自己家，叫自己爸爸，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对夏茉不像海棠那么亲近，总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茉茉。”他犹豫着开口道“回到城里就算认祖归宗了，以后你的姓得改改……” 夏茉面无表情看向他“姓什么有啥关系！在学校我就用秋海棠的名字，回到家你们叫我茉茉就好了。” 反正两个人互换身份，秋海棠现在用的是“夏茉”这个名字上大学。 秋志远尴尬笑笑，知道夏茉是在怪他们，怪他们当初把她抛弃掉。 “茉茉，上学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你妈这几天在办退休，想让你接她的班，上大学之后也是找份工作，能提前挣钱是好事，你也少奋斗几年。 我们也是为你好，算是我们对你的补偿。” 夏茉眸子微眯，看向这个不太熟悉的亲生父亲，用冰冷的语气问出一句话“你们确定是在为我好？” 秋志远目光躲闪，“自，自然是！海棠当初没考上，你妈都没舍得让她接班……” 不是舍不得，是海棠嫌弃纺织女工的活儿太累，她不想干一辈子。 “我不同意，我要上学！”夏茉倔强的目光看向窗外，还没到家就开始算计她，秋海棠不要的东西，她也不要！ 﨔 第二十九章 亲人还是仇人 秋志远被夏茉给怼的无话可说，这孩子的脾气也是个犟的，和她亲妈刘玉英一个德行。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里现在马上凑齐三个女人，还不知要唱出什么样的大戏。 火车咣当咣当一路颠簸，走走停停间开到龙河市车站。 前几天夏茉带父母看病刚来过，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 拎着提包走出出站口，秋志远板着张脸走在前头，没舍得叫人力三轮也没有帮夏茉拿东西的意思。 为了接她回城，家里现在一分钱的存款都没有了，她还不知足非要继续上学，这孩子被那对乡下夫妻给惯坏了，必须让她吃点苦头。 走了半个钟头，七拐八绕才进了一个院子。 夏茉四下打量，这里是钢铁厂的家属楼，破旧的三层筒子楼住着不知道多少户人家。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衣服床单被罩。 不知谁家在炒菜，葱花炝锅的香味儿直往人鼻孔里钻。 大人的说话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很乱，也很有烟火气。 有人看见秋志远带着一个女孩回来，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上下打量夏茉“啧啧啧，秋师傅，这就是你家那个送出去的孩子吧？ 都这么大了，有二十岁没有？还没参加工作吧？乡下人都订婚早，她有对象了没？” 十几双八卦的眼睛在夏茉身上逡巡，看的她很不自在。 她客气的跟她笑笑“没呢婶子，我还在上学。” “上学啊，和你姐一样有出息，秋师傅，你这脑子就好使，生出来的孩子也有出息，海棠上那么好的大学，以后你这个闺女也能上个好大学，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女人是个大嗓门，很快夏茉回到秋家认祖归宗的事就被她在家属楼里传开了。 一张张面孔从各处露出来，表情各异的朝夏茉这边看过来。 秋志远皱了皱眉“回家！” 刘玉兰已经做好饭菜，一块凉拌豆腐放在饭桌上，一盘清炒白菜片，已经凉透。 不知剩了几顿的大馇粥清汤清水的盛在一个搪瓷盆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顿的剩饭剩菜没收拾下去。 亲妈就是这样迎接自己的？ 夏茉心里冷笑，那种被轻视的感觉和上辈子去父亲家或者母亲家没有二样。 “怎么才回来？我早就把饭菜做好了，快点吃饭吧。”刘玉英率先坐在饭桌旁，拿碗自己盛了一碗粥喝起来。 秋志远朝桌上看了一眼“就吃这个？” “不吃这个吃什么？家里还有钱买菜吗？你以为给夏家拿过去那些钱是大风刮来的？” 秋志远不说话了，目光瞟了夏茉一眼。 夏茉默默坐在饭桌旁，对着亲妈那张脸实在没有胃口，可是不吃又饿得慌。 如果以后她总是这么针对自己，还能等着饿死吗？ 她想通后，拿过碗给自己盛了一碗饭，不吃白不吃，这是亲生父母欠她的。 一碗饭下肚，夏茉见这夫妻俩都没有提她上学的意思，便开口询问“我的学校找好了吗？明天能不能去上学？” 刘玉兰没好气地放下筷子“学校是咱自己家开的？你想去就能去？ 就算能去，学费从哪里出？我和你爸每个月挣那俩钱儿还不够给海棠和海军往学校交的，要我说这学你就别上了！” 夏茉猛地抬眼看向亲妈“你说什么？让我别念了？” “对，家里没钱。” “行吧！”夏茉把碗里的粥两口喝完，站起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教育局，不念就都别念，秋海棠也下来吧。” “哎，哎！你这死丫头，一回来就跟我作对是吧？海棠可是你亲姐！” 夏茉回头，瞪着刘玉兰这个亲妈“亲姐？亲姐不更应该让着妹妹吗？谁家亲姐抢妹妹的名额上大学，让妹妹辍学赚钱养家？ 她不仁别怪我不义！” 见她抬脚继续往出走，刘玉兰急了，没好气的将人拉住“你这死丫头，都被夏家给教坏了，学校收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还得托人找关系，没那么容易办成。” “那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没有学校那边的消息，我就去教育局。” 夏茉再次坐回饭桌旁，早已没了胃口。 “茉茉，妈跟你商量件事……”刘玉兰软了语气，观察着夏茉的脸色，见她面色平静，这才继续说道“你想要去上学也不是不行，家里现在实在没钱供你们三个，要不……你把那三千块钱要回来？” 见夏茉冷了脸，她赶紧解释道“咱们才是一家人，夏家不过是养了你，这些年你陪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带来的快乐可是无价的。 没有你，他们根本体会不到做父母是什么滋味儿。 既然是一家人，你的心就得跟我们在一起，城里过日子不像在乡下，推开门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要钱？ 喝口凉水都要花钱，这三千块钱对咱们家来说太重要了。 你听妈的，把钱要回来行不？” 她说着，还朝秋志远挤了挤眼睛，想让他帮自己说句话。 秋志远清清嗓子“茉茉，你妈说的在理，咱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供三个学生确实有些吃力，我们不是不同意你上学，实在是无能为力。” 夏茉眼皮都没挑一下“钱花完了，给我爸妈看病，修房子，还他们供我上学欠下的饥荒，正好三千块，一分不剩。” “什么？！”刘玉兰惊叫道“才几天工夫，三千块钱全花了？” 夏茉心里冷笑，“这才勉强够用，本来我想再让你们多出些，想着你们也不容易，就没张口。” 刘玉兰动了动嘴唇，脸上肌肉直跳。 这就是她亲生的闺女，二十年前怎么没冻死在路边！ “上学的事你再等几天，我们再找找人。” 嘴上这么说，刘玉兰已经拿定主意，拖他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就说办不成，时间一长夏茉想上学的热情也该冷下来了。 然后再提出把自己的工作给她，她肯定会答应。 “我回来了！”房门被人踹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腋下夹着两本书出现在门口。 看见夏茉，他歪着头打量一番，把额前的刘海往后一甩，吊儿郎当道“这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土妞？” 﨔 第三十章 谁拿捏谁 夏茉打量着少年，听他叫自己是乡下土妞，心里已经对他产生反感。 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就应该是她的亲弟弟，秋海军了。 果然，刘玉兰看见儿子，脸上瞬间开出一朵花儿，“海军，这就是夏茉，你应该叫她二姐。” “切！”刘海军好像没看到夏茉似的，先朝饭桌上瞟了一眼“就吃这个？” 刘玉兰赶紧跑去厨房，端出一碗红烧肉，讨好的放在饭桌上“儿子，你赶紧吃饭，我们都吃过了。” 秋海军大咧咧跨坐在凳子上，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盯着夏茉“二姐？你以后出去别说是我们秋家的人，我跟你丢不起这个人！” 夏茉“……” 她怎么就丢人了？这小子实在是欠揍，她拳头痒痒。 刘玉兰看出夏茉面色不善，悄悄捅了秋海军一下“怎么和你二姐说话呢！” 人才刚刚来到家里，还得哄着她上班赚钱，不能现在就给欺负走了。 秋海军根本不理会母亲的小动作，他皱着眉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她住咱家也行，把我姐的旧衣服给她找出几件，这土了吧唧的，你们也不怕她出去丢人！” 听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丢人，夏茉眯眼看着他。 必须找个机会收拾这小子一顿，否则以后在这个家里绝对没好日子过。 几分钟后。 秋海军一个人干掉一碗红烧肉，然后将筷子扔在饭桌上“我吃饱了！” 刘玉兰赶紧将桌上的碗筷往下收拾，还想叫夏茉一声，让她帮自己干活儿。 就听秋海军朝着夏茉一抬下巴“喂！你高中毕业是不是？我有几道题不会，你帮我看看！” 秋志远听见这话眼前一亮，他又从夏茉身上看到一项隐藏的技能____ 可以让她给儿子补习功课，这免费的家教不用白不用啊。 秋海军把夏茉带进他的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 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夏茉“你应该看得出谁是这个家里的老大吧？ 想要在这儿呆下去，必须把我溜须好了。” 夏茉没说话，拳头又开始蠢蠢欲动。 秋海军从书包里掏出两张印好的卷子，拍在身边的写字台上“给我把这两张卷子做了，否则晚饭你别想吃。” 夏茉朝卷子上看了一眼，是初中三年级的物理和数学卷，上面有涂涂画画的痕迹。 两张卷子上的选择题一道没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完美避开正确答案的。 填空题，应用题，全都空着，看样子应该是不会。 见她光看，没有要做题的意思，秋海军坐直身子“怎么着？你不会也跟我大姐一样，不会做吧？” 夏茉“哼”了一声“这种难度的题，闭着眼正确率也比你的高。” 秋海军眼睛一亮“别吹牛！我们班长也才得七十分，他可是回回第一名！” 夏茉睨他一眼，顿时来了主意“我要是做的正确率比你们班长还高，你怎么感谢我？” 秋海军眨巴着眼睛“我以后保证不欺负你行吧？但是我的作业你得包了。” “不行！” “那你说说你的条件！” 夏茉拉过凳子坐在写字台旁“我可以帮你做卷子，每张卷子一毛钱！” 秋海军想了又想，一毛钱能买两根冰棍，每天的早餐母亲也才给他三毛钱。 倒是能付得起，不过得从牙缝里往出省。 他咬咬牙“成交！不过今天的不能算，我得看看你的水平！” “好！” 夏茉跟他要了练习纸和笔，伏在写字台上开始答卷。 秋海军坐一边看得直打哈欠。 看着看着，目光就挪到夏茉脸上。 二姐长得比大姐好看，就是身上的衣服太土气了，不过老实巴交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不像大姐，整天和他对着干。 要是把眼前这个土妞拿捏住，以后写作业就不用愁了，也不用天天在课堂上罚站。 夏茉感觉到他的目光，把做好的卷子拍在他身上“拿走，去一边把不懂的地方看会，免得老师问起你的解题思路答不上来说你抄袭！” 秋海军难得没发脾气，笑嘻嘻接过卷子还质疑一句“做这么快！对不对啊？” “自己看看不就得了。” 夏茉拿过另一张卷子，开始审题。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秋志远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屋里面没动静，他还有些疑惑。 海棠在家的时候，姐弟俩因为学习的事没少打架。 海军不服管教，海棠脾气也不好，只要这俩人一见面，肯定吵得鸡飞狗跳。 今天海军怎么这么老实？ 他悄悄将门推开一道缝，趴在门缝上往里瞧。 夏茉坐在写字台旁，拿着笔刷刷刷写着什么。 海军半躺在床上，左手课本，右手卷子，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知识点……” 他悄悄将门关好，搓了搓手，小霸王长这么大都是个混不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老实的时候。 难不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血缘这东西可真奇妙，没见过面的亲姐弟竟然能如此和谐相处。 夏茉将两张卷子做完，揉了揉手腕“记住，明天再让我做卷子就要拿钱了。” “切，财迷，少不了你的！” 夏茉站起身，想要回房间歇歇，在路上折腾了大半天，有些累了。 她刚拉开房门，就听秋海军在身后说道“明天周日，今天下午我大姐学校放假，她可不像我这么好相处，你最好别和她硬刚。” 夏茉回头，朝他笑笑“是吗？那正好，我这人也有点霸道。” 秋海军撇嘴，反正自己提醒过了，这土妞要是不识好歹，非找死往枪口上撞，也怪不得别人。 夏茉回到她和秋海棠的房间。 两张单人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位置，两张床之间是个简单的床头桌，上面放着一个台灯，应该是秋海棠学习的地方。 除此之外，什么摆设也没有。 倒是每张床底下都有一个木头箱子，应该是用来装零碎东西的。 秋海棠那个箱子盖咧开一条缝，里面东西太多盖不严实。 她拉出属于自己的那个木头箱子，里面是空的。 﨔 第三十一章 下马威 空箱子刺激到夏茉，让她心里难受了一下。 这个家，原来也是分先来后到的。 把自己从聚宝村带来的东西放进箱子里，夏茉躺在床上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有个预感，上学的事绝对不会那么顺利。 亲生父母根本就没想让她再进校门。 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是没用的。 也不知秋海棠上的是哪家高中，想要用秋海棠的名字去上学，就得去她之前读书的那家学校。 看见木桌上有一摞书，夏茉随便抽出一本，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龙河市二中，高三一班秋海棠。” 记下龙河市二中这个名字，夏茉将书放回原处。 就在她刚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人“嘭！”一声踹开。 把夏茉吓了一跳。 她猛地睁开眼朝门口看过去。 就见秋海棠冷脸看着她，表情满是厌恶“讨厌！这屋子里是什么味儿，大中午的关着门睡觉，也不怕中毒！” 说完，她将门大大敞开，不停用手掌在鼻端扇着。 夏茉知道她这是在找茬，默默从床上坐起来。 还没等她把被子叠好，就听秋海棠针扎似的嚎了一嗓子“哎呀！谁动了我的书？真不要脸，我的东西都有记号的，夏茉，是不是你干的！” 这是明摆着要跟她宣战了。 夏茉大方承认“我刚才拿最上面的看了一眼。”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以为这里是你们乡下吗，这么没规矩！”秋海棠啪嗒一声，将那本被夏茉动过的书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夏茉“……” 她怎么像条疯狗似的？ 这哪里是脾气不好，分明是精神病好吗！ 夏茉理亏，是自己先动了人家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忍下。 谁知秋海棠更过分。 她蹲在地上，拉出床底下的木头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掏出来放在床上。 找了半天，也不知是在找什么。 这屋里待得实在憋闷，夏茉起身想要出去走走，就听秋海棠嗷一嗓子“夏茉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动我的箱子了？！” 夏茉回身凝眸“秋海棠，声高就有理了是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动过你的箱子？” “我这里面有二十块钱，那是我从零花钱里攒出来的，怎么不见了！” 秋海棠恼怒的看着夏茉，认定她就是偷钱的贼。 夏茉被她怀疑的目光看得恼火。 刚到这个家里就凭空被诬陷，小偷的罪名一旦给她扣上，一辈子也别想摆脱。 看秋海棠那焦急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难道她真的丢了钱？ 夏茉目光坚定，几乎一字一顿说道“秋海棠，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动你的箱子，也没看见什么钱，想诬赖我除非你拿出证据！” 秋海棠更加恼火，她猛地转身，一把将夏茉的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哗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扣在地上。 两个一分钱的硬币打着旋滚到夏茉脚下，晃了几下平躺在地上。 “夏茉，你还有什么话说？” 秋海棠迅速从一堆破烂里拿出一沓零钱，然后得意的质问夏茉“这就是证据，你还不承认？” 夏茉急了，这钱是姑姑临行时塞给自己的，什么时候就成了秋海棠的？ 她一步跨过去，就想把钱从秋海棠手上抢回来。 秋海棠死死把钱捂在胸口，扯着嗓子叫唤“爸 ，妈！你们快过来，家里出贼了！” 秋志远和刘玉兰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就怕大女儿回来和夏茉吵架。 听见家里出贼了，他们俩先后来到女儿们的房间，就看见夏茉把海棠按在地上，正在争抢什么东西。 刘玉兰看见大女儿要吃亏，急了，抬手在夏茉背上重重拍了两巴掌“赶紧放开她，你这是在干什么？她是你姐！” 夏茉回头瞪着她“姐怎么了？谁也得讲道理，她抢我的钱！” 刘玉兰“……” 家里从来没缺过大女儿的钱，她怎么可能抢这个穷鬼的钱？ “你先放开她，这事肯定有误会，你刚来家里哪儿来的钱？” 刘玉兰费力将夏茉拉开，又把秋海棠从地上扯起来，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 秋海棠恶人先告状“妈，她偷了我的钱！” 夏茉看着这母女俩，眉头皱的紧紧的，这就是自己的亲妈和亲姐姐。 不分青红子皂白就把偷钱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想起自己来这边的目的，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解释道“钱是我姑给的，一共十块，一张两块的，其它都是毛票和分票，其中一分钱的纸票就二十张，还有五分和一分的硬币一共二十枚。” 秋志远拿过秋海棠手里的钱数了数，和夏茉说的一丝不差。 他疑惑地看向秋海棠，“海棠，你丢了多少钱？” “二，二十！” “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我从零花钱里省出来的，学校要交书本费，我想着给家里省点钱，想用这个交，谁知道被她给偷了……” 秋志远面色难看的看向夏茉“茉茉，你姐她从来不说假话，所以这钱……” “你也怀疑我偷了她的钱？”夏茉失望的看向这个有着父亲称呼的男人“她丢了二十块钱，和我的数额对不上，你仍旧怀疑是我偷了她的钱？” 秋志远皱眉“茉茉，你要懂事，不管是谁的钱，你姐有用就先让她用。 你给夏家要了三千块，把咱家的家底都掏空了，这十块二十块的争争讲讲还有什么用？” 他这是在埋怨自己？ 夏茉失望的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不行，这是我的钱！而且她还冤枉我是小偷！” 见她连父母的话都不听，秋海棠更来劲了“爸，妈，你们看她，偷钱还有理了。 这样的人住在家里以后还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你们必须把她赶出去，她不走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啪！” 一声脆响，秋海棠捂着腮帮，不敢相信地看着夏茉。 “你，居然敢打我！” “再说我是小偷，我还打你。” “好你个贱皮子，我跟你拼了！”秋海棠红着眼眶，疯子似的朝夏茉扑过来。 两人瞬间滚在一起。 﨔 第三十二章 丢钱风波 秋家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筒子楼里的邻居。 有好事的，探头探脑躲在他们家门口打探消息。 “怎么回事？秋师傅不是刚把送人的二闺女接回来吗？这怎么打起来了？” “我听着好像说什么丢钱，谁偷了家里的钱。” “啧啧啧，海棠那丫头从来都不是个贤良人儿，以前和她弟打架都不带让一分半分的，现在又接回来个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人家呢。” “那家人也是的，好好的闺女从小养到大，怎么说走就让走了？这些年不是白养了？” “我听说那户人家穷得很，这丫头上学都是拉饥荒欠账供的，好像这孩子学习还挺好，估计实在供不起了，这才让秋师傅给领回来。” “秋家两口子平常，这俩闺女倒是脑子灵光，海棠学习也好，考的那个学校听说念下来包分配，直接能进政府部门当领导。 以后咱们可得跟秋师傅两口子客气点，说不定以后就能用到海棠。” “唉，可惜了，再有本事也是丫头，将来得嫁出去。 他们家海军却是个混不吝……” 那人话没说完，屁股上被人给踹了一脚。 “哎呀，谁！” 他猛地转身，对上秋海军那张似笑非笑的匪脸吓得妈呀一声。 “海，海军回来了。” 秋海军把书包搭在背后，一根手指扛在肩上，勾着书包带，歪戴着帽子，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那人笑。 笑得人头皮发麻。 看着那人转身跑开，秋海军伸手将门推开“吵什么吵！外面都堵门看热闹了，你们也不嫌丢人！” 屋里安静下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从地上往起爬。 秋海棠头发都撕烂了，仍旧紧紧抓着那十块钱，愣是没松手。 夏茉冷着脸，这一家子都是一伙的，全都抱团欺负她。 这算是什么亲人？ 刘玉兰见两个闺女不打了，也松了口气“海军回来了，饿了吧，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 秋海军把书包甩到木制沙发上，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因为啥？” 秋海棠恶人先告状，抬手朝夏茉一指“小弟，她偷我的钱。” 秋海军又看向夏茉。 夏茉瘪着嘴不说话，目光坚定又倔强。 秋志远和稀泥“哎呀，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家的，谁花还不一样？” 秋海军没理他，又看向秋海棠“你的钱放哪儿了？丢了多少？” 秋海棠回头看看被她掏空的木箱子“就在那里面，在一本书里夹着。” 秋海军抬手从兜里掏出几张纸票“不是她偷的，被我拿走了，二十块。 买了一双球鞋，还剩三块，给你！” “你个小王八羔子，那是我攒了一年的，敢偷我钱，看我不整死你！”秋海棠瞬间爆发，脸红的像是刚喝了酒。 她把手里的钱朝夏茉砸过去，分角毛票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 夏茉躬身捡钱，另一边秋海棠和秋海军已经纠缠到一起。 这个家可够热闹的。 夏茉把钱归拢到一处，又查了一遍，十块，一分不少，这才揣进兜里，转身出门。 不嫌丢人他们就打吧。 院子里，仍旧有人伸颈朝他们这边探望。 看见夏茉出来了，小心凑过来打招呼“你就是秋师傅家新接回来那个女儿？” 夏茉礼貌地跟众人回话“婶子好，阿姨好，我叫夏茉，秋志远是我爸，刘玉兰是我妈。” “这孩子还挺有礼貌的，一看就是个懂事的，不像海棠和海军那姐弟俩……” 屋子里再次传来姐弟俩摔东西和叫骂声。 夏茉假装没听见。 邻居们压低声音小声询问“姑娘，刚才我听说谁偷了钱？是海军又惹了海棠？” 夏茉笑笑“我弟弟拿了我姐的钱买球鞋，她还以为丢了，赖到我头上，现在已经搞清楚了。” 邻居不信，撇了撇嘴“海军那孩子手脚就是不老实，海棠也不让份，这俩算是对付了，秋师傅两口子又是重男轻女偏心的……唉，你以后的日子要难过喽！” 夏茉笑笑没说话。 耳边突然传来嗷唠一嗓子“茉茉，还不快回来帮我做饭！全都指我往嘴里喂是吧？ 一大家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噢，知道啦。”夏茉答应一声，转身走向刘玉兰做饭的地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邻居们啧啧感叹“这孩子真够倒霉的，送出去就送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 刘玉兰这娘儿们，跟个地主婆似的，除了海棠和海军，她见不得任何人闲着。” 秋家的饭桌上。 秋海棠挂了彩，额角磕破一块儿，涂了紫药水，显得很滑稽也很解气。 秋海军脖子上被抓了两道，心疼得刘玉兰一会儿要给吹吹，一会儿要带着他去诊所。 都被秋海军不耐烦的给拒绝了。 秋志远全程冷着脸，只顾低头吃饭，但是夏茉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无奈。 “你，吃过饭到我屋里来一趟！” 秋海军放下碗筷，就开始对着夏茉发号施令。 不等夏茉答应，刘玉兰先不干了“去你屋里干什么！这么多人的碗筷不用收拾吗？你个小兔崽子，拿你妈当粗使丫头呢，自己不干也不让别人帮忙。” 秋海军斜眼看向秋海棠“这不是还有个白吃饱吗，让她帮你干。” 秋海棠梗脖子“我不去，我还得复习功课。” “复习个屁，你就拿复习功课当幌子，那书里夹了好几封情书，别以为我没看到！” 秋海军再次将秋海棠激怒，两人差点掀了桌子。 关键时候还是秋志远一声断喝将两人止住。 真让刘玉兰一个人收拾夏茉也看不下去，她帮忙把碗筷送到灶前，又将饭桌擦抹干净，这才来到弟弟的房间。 推开门，就看见秋海军手里拿着弹弓，正对着窗外某处瞄准。 夏茉蹑手蹑脚走过去“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顺着弹弓瞄准的方向看过去，秋海军的目标是一扇紧闭的玻璃窗。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秋海军手上一松，弹弓啪的一声，将一枚小石子快速弹射出去。 然后就是“哗”的一声脆响，那扇玻璃窗应声碎掉，露出一个大黑窟窿。 “要死啊，哪个王八蛋干的！狗娘养的砸老子玻璃！” 听见叫骂声，秋海军拉着夏茉迅速蹲在窗台下，然后悄悄关了窗户。 﨔 第三十三章 亲弟弟是滚刀肉 夏茉蹲在窗台下，看着身边的小混蛋“你不怕你爸知道了收拾你？” 秋海军毫不在意的捋了捋头发“他才舍不得收拾我，刚才那家的娘儿们说咱们坏话，我这是给她点教训！ 下次再让我听见，我还砸她家玻璃。” 夏茉“……” 这个亲弟弟还真是块滚刀肉。 外面叫骂声越来越大，秋海军得意的嘿嘿笑，还用胳膊肘碰了碰夏茉“哎，你和我大姐打架谁赢了？” 夏茉揉了揉被秋海棠抓疼的手“谁也没占着便宜。” “以后你听我的话，做我跟班，我保证秋海棠再也不敢招惹你。” 夏茉看看他脖子上的血道，撇了撇嘴“吹牛！你都自身难保了。” 秋海军脖子一梗“我这次是疏忽了，被她占了便宜，下次保证不会。”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兜里掏出夏茉帮他做的那张试卷，展开，上面是一片片红艳艳的对勾。 这小子满脸得意“头一次，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我，说我学习进步了。 以后我的作业都交给你做。” “我不干。”夏茉严词拒绝。 “不是说好了的吗？干什么反悔？”秋海军诧异的注视着夏茉。 “说好的是做卷子，一张一毛钱，可不是每天的作业。” “行行行，就做卷子，跟我混肯定让你吃香喝辣。”秋海军很豪气地拍着胸脯，一副我罩着你的态度。 夏茉“扑哧”笑了，这小子除了混点还挺有意思。 秋志远来敲门的时候，夏茉正坐在写字台旁，给秋海军讲题。 不是为了让他学会，是怕明天老师提问的时候，他答不上来。 秋志远不敢打扰，悄悄退出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秋海军索性扔掉手上的书，贱兮兮凑到夏茉眼前“哎，我这几天手头紧，做卷子的钱先欠着行不？” 夏茉白他一眼“不行，一把一利索！” “你这人，怎么跟我大姐一样财迷，学校要去秋游，每个人交两块钱，我都好几个早上没吃饭了。” 夏茉不解“那你找你爸妈要啊，他们对你那么好。” 秋海棠朝床上一靠”别提了，他们为了接你回来，把家里的钱都拿出去了，还没到开资的日子，我要了他们也没有。” 夏茉斜他一眼“没看出来啊，还挺懂事的嘛！” “老子当然懂事，要不是秋海棠那臭女人……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 夏茉想了想“那你就一周给我结一次帐，敢赖账以后我再也不帮你。” 秋海军腾的坐起来，朝夏茉抱拳“多谢，多谢！” 夏茉抿嘴笑，她这个弟弟还挺幽默。 周末这一整天，秋海棠和秋海军就没了断了吵嘴，扰得四邻不安。 相比之下，夏茉就懂事得多，帮刘玉兰做做家务，收拾收拾房间。 邻居们全都看在眼里。 周一这天早上，秋海棠要回学校。 早餐刘玉兰卧了三枚鸡蛋，秋海棠一枚，秋海军两枚，美其名曰：给两个上学的补脑子。 夏茉低头喝着碗里的稀粥，心里有点不舒服。 在夏家，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就算家里有一枚鸡蛋也肯定在她的碗里。 没想到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吃鸡蛋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正思绪飘忽间，眼前突然伸过一个匙子，一枚溜圆的卧鸡蛋沉没在她的粥碗里。 夏茉猛地抬头，朝匙子的主人秋海军看过去。 不止是她，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秋海军脸上。 有诧异 ，有不解，有气愤，有嫉妒…… “看什么看？赶紧吃了，晚上还得给我补功课，不像有的人，吃了也是白痴，整天就知道搞对象！” “秋海军！你找死！”秋海棠将筷子拍在饭桌上，气都气饱了。 夏茉捞出鸡蛋咬了一口，“嗯，真香！谢谢你海军！” 刘玉兰的脸拉的像头驴，秋志远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吃过早饭，秋海棠离开家去学校，这一走就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秋海军吹着口哨去上学，临行还不忘跟夏茉挥了挥手。 收拾完碗筷，秋志远和刘玉兰也要离开家去上班。 刘玉兰毫不客气的吩咐夏茉“中午不用做太麻烦的饭，熬点粥，早上剩下的酱豆还能对付一顿。” 这就是把做饭的任务交给她了，不出意外，她以后就会成为家里的保姆。 夏茉叫住二人“快三天了，我上学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秋志远好像没听到似的，迈步出门，大声跟邻居打着招呼。 刘玉兰不耐烦的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性急？总得给我们点时间吧！ 高中是那么好进的？过几天，等我和你爸闲下来就去给你问。” “就今天吧。”夏茉拦住刘玉兰的去路“我表舅不是县教育局的领导吗？ 他能办秋海棠的事，自然也能办我的事。” 听她提起海棠，刘玉兰瞬间变了脸色“你咋这么不懂事，就算是亲戚关系，人家不干正事光给咱家擦屁股？ 抬脸求人的事是那么容易的？” 夏茉直视着刘玉兰的眼睛“我说过，只给你们三天时间，过了三天我就去举报秋海棠。” “哎呀，知道了，啰嗦，再耽搁一会儿我要迟到了。”刘玉兰不耐烦的推开夏茉，夺门而出。 她赌，夏茉是在吓唬他们，真举报了自己的亲姐姐，她以后还怎么在家里呆？ 如果她想回到聚宝村，那就把那三千块钱给拿回来。 这闺女她宁可不要了，钱不能便宜了夏家。 家里人全走了，夏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上拿着姑姑给她做的那双千层底布鞋，细细摩挲着。 脑子里全是爸妈和姑姑一家的音容笑貌。 如果姑姑在身边，知道自己被人欺负，一定会边骂边替她出头，嘴上还不停抱怨“……我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 夏茉眼角潮乎乎的，嘴上却带着笑。 秋家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秋海棠上大学之前是在龙河市二中上学，那自己就去龙河市二中看看。 或许能争取到走进校门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夏茉还没走到龙河市二中的门口，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走过来。 﨔 第三十四章 偶遇 那人走得很急，快到夏茉跟前儿了，夏茉跟他打招呼还把他吓了一跳。 “伯伯，真巧啊，又见面了。” 男人刹住脚步，随即面上露出笑容“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爸的病好了？” “嗯，早就出院了。” “那你们怎么没回老家，你在这边是……” 夏茉没说实话“我还有点事没办完，办完就走。” 男人抬腕看看手表，“这几天我一直跟老伴念叨这次住院遇到了好人，她让我再见你一定让你到家里坐坐。 正好今天遇见了，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男人说着，朝二中的门卫室走过去，说了几句什么，这才转身回来“姑娘，跟我去家里见见我老伴，她那人承了别人的好处整日在心里记挂着，觉都睡不好，让她见见你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夏茉推辞不过，只好跟在男人身后。 回头看看二中的校门，夏茉问道“伯伯，你在二中上班？” 男人点头“这是我的工作单位，恢复高考后被他们返聘回来的，反正退休了也无事可做，和那些孩子们在一起，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高兴。” 夏茉想问问来二中上学的事，可是跟人家萍水相逢的，交情有限，求人办事有点张不开口。 两人脚步匆匆，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来到一处平房。 男人掏出钥匙开门“我和老伴年纪大了，上楼腿脚不方便，去年用楼房和人换了这处房子，没事种点菜，种点花花草草，也有点事干。”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院里的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老秦，是你吗？” 男人赶紧接话“是我，快看看我带谁回来了？” 大门打开，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桂花树花开正盛，满院香气沁人心脾。 桂花树下放着一台轮椅，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腿上搭着一条毛毯，手上拿着一本书，鼻梁上卡着一副老花镜。 轮椅旁边的地上蜷着一只狸花猫，抬头朝夏茉“喵喵”叫了两声，又躺回去打起了呼噜。 “秦伯伯，这是……” “这就是我老伴，腿上有伤，我平时去上班，只能把她锁在家里。”老秦满脸的无奈。 “老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夏茉，住院时每天帮我买饭的那个姑娘。” 老人昏暗的眸子亮了“哎呀，是夏茉姑娘来了，多谢你那段时间照顾老秦，你看我这，帮不上忙光给他添乱。” 她放下手里的书，轻轻捶了捶腿。 老秦赶紧走过去“是不是腿又疼了？还是去太阳下晒晒吧。” 夏茉看着秦伯伯把轮椅推到阳光下放好。 两人感情应该很好，对视间脸上满是笑容。 “姑娘，你陪伯母说说话，老秦，你去菜市场买点菜，中午让孩子在家里吃饭。” 老人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应该是家里许久没来过人了。 夏茉刚要拒绝，就见秦伯伯跟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答应下来“好。” 秦伯伯拿上菜篮子走了，还细心的把大门关好。 老人脸上带着笑，目光舍不得离开夏茉的脸。 许久才开口问道“姑娘，你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上过学？” 夏茉想了想，简单把自己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 听说她出生就被送走，现在又被亲生父母接回来，老人家惊讶的嘴都合不上。 “住院做手术的那个是你父亲？” 夏茉点头“是我养父。” “你在现在的家里住的可还习惯？” 夏茉沉吟了一下“还好。” “还好就是不太好了，人换了环境都要适应一段时间，你说你上过学，上了几年级？” 夏茉犹豫一下，把自己考上大学，又被人冒名顶替，想要继续上学的事说了一遍。 老人更加惊讶，随即满脸愤怒“岂有此理，新社会了居然还有这种事，那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不知她是不是想到什么，居然面色通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全身发抖。 夏茉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伯母……” “不好意思姑娘，吓到你了，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老人深呼吸，好半天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随即又抬头看向夏茉“那个顶替了你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夏茉点头“知道！” “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找？就这么便宜了她？” “她是我的亲姐姐。” 老人满是褶皱的手猛地抓紧轮椅扶手“你说你的亲姐姐抢了你的大学名额，你现在想要用她的名字继续上高中，然后再考大学？” 夏茉点头。 老人没再说话，手在轮椅扶手上气愤的拍了两下。 “你去过二中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该找谁。” “老秦知道你的事吗？” 夏茉摇头“不知道，我们是在二中门口偶遇的。” 两人正唠的火热，门外传来老秦和人打招呼的说话声“家里来客人了，去买点菜。” 老婆婆听见这声音，面色缓和下来“他回来了。” 大门再次被人推开，秦伯伯挎着菜篮子走进来就开始显摆“老太婆，看看我今天买到了你最爱吃的大鲤鱼，新鲜的呢。” 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鲤鱼被马莲草穿了腮，在秦伯伯手上甩着尾。 夏茉赶紧走过去，帮忙将大门关好。 秦伯伯悄悄问了她一句“老太婆跟你说什么了？” 不等夏茉回答，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受过刺激，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夏茉也看出来了，秦伯母是有点怕刺激，不能激动。 “您放心，伯母很好，真没说什么。” “那就好，就好。” 秦伯伯说着就开始洗手做饭。 夏茉拿上需要择的菜，来到桂花树底下，一边择菜，一边陪秦伯母说话。 寂静了许久的院子，终于传出说笑声。 厨房里的老秦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眼睛却潮乎乎的。 自从大儿子去了国外，小儿子留在大城市念书，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夏茉的到来，给死气沉沉的家里增添了活气儿。 秋家。 下班回家还想吃现成饭的刘玉兰，看见冰锅冷灶，夏茉也没在家，顿时来了脾气”这个不靠谱的死丫头，等她回来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﨔 第三十五章 胜似亲人 夏茉留在秦家吃了午饭，告辞出来时已经下午一点多钟。 想起刘玉兰早上的嘱咐，她匆匆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锅碗瓢盆的摔打声，夹杂着母亲恶毒的咒骂“早知道是个懒货多余把她弄回来。 二十年前她怎么不死在外边！害得你冒那么大的风险……” “你给我小点声，嫌我命长了是吧？我警告你，嘴给我闭严实点儿，那事已经引起了厂领导的重视……” 屋子里，秋志远夫妻俩的声音越来越低，夏茉硬着头皮推开门。 看见她回来了，刘玉兰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回来，我们上班累了半天，回来连顿现成饭都吃不上，真不知道夏家是怎么教育你的！ 好吃懒作也就算了，没事去外面跑骚，被人拐走了我们可没地儿找你去！” 夏茉看着刘玉兰那张嘴，不明白为什么亲生母亲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再吵上班迟到了。”秋志远看都没看夏茉一眼，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这冷漠的态度让夏茉又想起聚宝村的养父。 老爸每次见了自己，脸上的笑容都抑制不住，无论多么烦心的事，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 如果人能自己选择父母，她宁愿永生永世都见不到眼前这两位。 刘玉兰见她不说话，狠狠瞪了她一眼，跟在秋志远身后走出去。 随即传来秋志远小小的嘱咐声“我跟你说的话都忘了？不想办那事就少见面，少说话！” 夏茉目光一凝，少见面，少说话，自己就不会逼着他们办上学的事是吧？ 他们是在拖自己，拖到没指望了，让自己主动放弃。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算计，这俩人真不叫人。 回到房间休息一会儿，夏茉左思右想，不能再等了。 得找秦伯伯问问，秋海棠的档案是不是还在龙河市二中，想要用她的名字继续念下去，都需要办什么手续。 这次是求人办事，夏茉特地去供销社买了两盒糕点，拎着来到秦家。 这次的门没上锁，起风了，门扇轻微颤动。 她抬手敲了几下“秦伯母，我是夏茉，秦伯伯在家吗？” 院子里没动静，有风穿过桂花树的枝干，沙沙作响。 夏茉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风声过后，好像有人的呻吟声隐隐传过来。 她抬头看看天上黑咕隆冬涌上来的乌云裹裹身上的衣服。 要下雨了，风顺着脖领钻进衣服里，有点凉。 她再次将门敲响“秦伯母，我是夏茉，家里有人吗？” 这次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不过不是说话声，含含糊糊，好像很焦急的样子。 夏茉把眼睛贴上门缝，这一看不得了。 秦伯母的轮椅侧翻在地上，老人家趴在地上，正挣扎着想要起来，她一只手上带着血迹使不上劲儿，头发上还沾着血迹。 坏了！ 夏茉急了，左右看看，抬手攀上高高的院墙，身子猛地一窜，爬了上去。 “秦伯母，你别急，我来了。” 她费力地跳过墙，先把轮椅扶起来放正，然后去拉地上的人。 老人家脸色煞白，想要说什么，干张嘴发不出声音。 “伯母你别急，我先送你去医院。”夏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扶到轮椅上。 然后推上轮椅就往出跑。 豆大的雨点啪啪砸在她头上，身上。 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秦伯母身上，推着轮椅跑得飞快。 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上次夏中华做手术的那家医院。 医生接过轮椅，带老人去做检查，夏茉把衣服上的雨水拧出来，找到附近的公共电话亭，给龙河市二中挂过去“我找秦伯仁……” 秦伯仁是半个小时后过来的，老人家跑得气喘吁吁，身上的衣服和夏茉一样，全被雨水打湿了。 不知是冷的还是太着急，他嘴唇不停哆嗦“我老伴她，她，她……” “秦伯伯，你别急，医生正在抢救，她摔了一跤脑子受伤，不是太严重，医院让交住院费，我……”夏茉把医生开的住院单递给秦伯仁。 “好好，我去交，这就去交！” 听说老伴没有生命危险，秦伯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紧去缴费口办理住院手续。 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二人终于在病房里看到了秦伯母。 医生还有些后怕“幸亏你们发现的早，再拖延一会儿说不定人就留不住了。 她本身就有病，你们做家属的不好好照看着，怎么能让她摔倒呢！” 秦伯仁满脸歉疚“是我疏忽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病床上的老人还处在昏迷中，眉头轻皱，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 秦伯仁紧紧抓着老伴的手，坐在病床边，身上衣服还是湿哒哒的。 夏茉开口劝“秦伯伯，我在这里陪着伯母，您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吧，天气凉可别感冒了。” 劝了好半天，秦伯仁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出门回头朝夏茉身上看了一眼，这孩子的衣服也是湿的，却担心自己会不会感冒。 他没回家，先是去百货商场走了一趟，按照夏茉的身材选了一套衣服，这才回家换衣服做饭。 等他再次来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把买来的衣服和姜汤递给夏茉“快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然后把这姜汤喝下去。” 夏茉还想拒绝，一扭头打了几个喷嚏。 她只好接过秦伯伯手上的新衣服，去卫生间里换上。 一保温杯姜汤下肚，身上热乎起来，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儿。 她返回病房，秦伯母迷迷糊糊中看见她，顿时激动起来“夏茉，多亏了你……” “伯母，您的麻药还没过劲儿，少说话，千万不能激动。” 老人家一手拉着夏茉，一手抓着老伴儿，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两人在病床前整整坐了一夜。 天快亮时，夏茉挺不住睡了过去。 昏沉中就感觉一只大手在自己头上摩挲，她好像回到了聚宝村，看见母亲那双长满茧子的手，覆在她头顶。 “妈……”夏茉喃喃叫了一声，鼻子里酸溜溜的。 意识到这里不是聚宝村，她猛地惊醒过来，对上秦伯母那张慈爱的笑脸。 “醒了？累坏了吧，快去洗把脸把早饭吃了。” 自己一夜未归，不知道秋家乱成什么样呢，夏茉的心提了起来。 﨔 第三十六章 秋海棠的坏名声 不等夏茉告辞回家，秦伯仁拎着买的早点回来了“丫头，赶紧把早饭吃了，不差这一会儿，吃完再回去。” 夏茉边吃早饭，边听着秦伯母断断续续的讲述。 原来昨天她看天色变了，怕下雨浇湿晾干的衣服和床单，想把它们收回屋。 当时轮椅处在一处斜坡上，她伸手去够晾衣竿上的东西，凑巧一阵大风吹过，轮椅直接侧翻，把她压在底下。 她的太阳穴恰好磕在水泥边沿上，直接晕了过去。 要不是夏茉及时赶到将她叫醒又送到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说这些话时，秦伯母还有些后怕“我这条命又被茉茉给捡回来了，还得拖累你几年。” 秦伯仁拉着老伴的手，嗔怪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伴儿老伴儿，咱俩到做伴儿的时候了，有你这个人在，能跟我说说话，日子还有个盼头儿。” 想起什么，他又看向夏茉“茉茉，你昨天来家里是不是有事？” 这丫头不像那种没深沉的人，中午才从家里离开，没事不可能下午再次来家里。 夏茉犹豫了一下才道“秦伯伯，我确实有事要麻烦你，我想用我姐的名字去二中上学，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入学？” “这个啊……”秦伯仁想了想“你姐叫什么名字？” “秋海棠。” “谁？！”秦伯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秋海棠？” “是的，我姐叫秋海棠。” 秦伯仁瞬间变了脸色“她是你亲姐姐？” 夏茉的心提了起来，看样子秋海棠在二中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秦伯伯，有什么问题吗？”夏茉小心问道。 “秋海棠三年高中给记了四次大过，还有两次差点被劝退，成绩也是她们那一届高三垫底的存在。 我听人说她去龙河科大上学还有些纳闷，以她每科十多分的成绩，这事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龙和二中教学水平一般，自从恢复高考后，就没有一个人能上科大，她怎么可能…… 原来她是顶替了你的名字去的，这丫头到底走的什么路数？” “我表舅是县教育局的领导。” 夏茉的话提醒了秦伯仁“这就对了，有些领导利用手中职权做些超常规的事也是有的。” 他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夏茉“既然你有亲戚在教育局上班，为什么不让他给你找个好学校？ 龙河一中和龙河实验学校的教学水平远超龙和二中，升学率也比这边高，你上那两个学校考中的几率不是更大？” 夏茉颓丧的低下头“我现在的父母根本就不想让我上学，他们想让我找份工作，帮他们赚钱养家，供我姐和我弟。” 秦伯母先生气了“岂有此理，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把孩子送出去这么多年本就有亏欠，他们不该对茉茉更好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偏心的人。” 秦伯仁拍拍老伴的手“别激动，你刚做完手术，医生不让你生气。 放心，有我呢，这事儿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能办。” 说完，他又看向夏茉“你想用秋海棠的名字入学只能办留级，以她的成绩恐怕进不了成绩好的班级，如果被安排进成绩最差的班级，你能认可吗？” 夏茉从这话里听到希望，她目光炽热的看向秦伯仁“秦伯伯，只要能让我去龙和二中学习，哪怕当个旁听生我也认可。 我保证不会给您丢人，而且，我会以更好的成绩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她不是吹牛，两辈子学的那点东西全都在记忆里存着呢，她能考上一次两次，就能考上第三次。 秦伯仁点头“你有这个决心就好，事我会尽力帮你办，不过这段时间我还有点事要麻烦你……” “秦伯伯您说。” “你伯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人，我这边单位里事也多，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顾几天？ 我可以给你付工资的。” 夏茉连忙点头“可以的，正好我这段时间没事做。” “那你父母那边……”秦伯仁还是有点担心，秋家那夫妻俩不是明事理的，会不会给夏茉带来麻烦？ “不要紧，我能将这件事处理好。” 见夏茉说的肯定，老夫妻俩终于放心了。 中午的时候，夏茉要回家取些东西，然后把这边的事跟父母说一下。 她刚推开家门，就被迎面飞来的一只鞋砸个正着。 “死丫头，你还敢回来！出去瞎逛也就算了，居然夜不归宿！”刘玉兰看见她身上的新衣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穷得没底线的东西，是不是出去卖了？ 秋志远你看看，这就是生的好女儿，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为了一套新衣服，她居然出去跟人家……我这是哪辈子作了孽啊！” 刘玉兰拍着腿，跟个村妇似的，又哭又闹。 夏茉冷眼看着她“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屎盆子往自己闺女头上扣！ 你把我当成秋海棠那样的人了是吧？” 刘玉兰猛地掐断哭声，抬手一指夏茉“你给我闭嘴！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居然倒打一耙，埋汰海棠！ 我们当初就多余接你回来，我的钱啊，好几千块！换回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秋志远瞬间变了脸色，压低声音吼道“该闭嘴的是你！再敢提钱的事，我跟你没完！” 刘玉兰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噤声，不过仍旧抽抽嗒嗒，看夏茉的目光满是怨毒。 这死丫头要是真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后还怎么钓金龟婿？ 钓不来金龟婿那三千块白花了不说，今后谁帮他们照顾儿子？ 秋海军坐在饭桌旁，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的母亲。 见他们消停下来，他朝夏茉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有道题要问你，来我屋！” 夏茉没有拒绝，猜他肯定是想让自己给做卷子，又有钱赚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一只脚才迈进秋海军的房间，他就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卷子扔到她脸上。 然后愤怒的咆哮道“给你！不争气的东西，你不就是要钱吗？ 把这些做了，够你买衣服穿了. 学谁不好，偏偏去学秋海棠！” 﨔 第三十七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卷子的边角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夏茉捂着脸，气不打一处来“秋海军，给你脸了是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在学秋海棠？！” 秋海军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夏茉身上的衣服裤子“这个，还有这个，怎么回事？ 你别告诉我你手里那俩钱能买来这么贵的东西！” 夏茉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她眼里这都是平常不过的东西，的确良的料子也不出彩，难道很贵吗？ 想起现在是八十年代，她懂了，物资匮乏，买东西要票的时代还没完全结束。 一件的确良的衣服赶上几十年后的香云纱了。 秦伯伯出手还挺大方。 她的沉默被秋海军看在眼里，还以为她真做了什么恶心的事心虚的不敢说话。 他气愤的从夏茉身边跨过，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夏茉来不及解释，看着秋海军的身影消失在筒子楼外。 这个年纪的少年要面子，估计以前秋海棠的事没少给他丢人。 所以他才会对秋海棠那么大的抵触。 他是误会自己了，以为自己也和秋海棠一样，才生气的吧？ 夏茉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准备去秦伯伯家。 还没等出门，就惹来刘玉兰劈头盖脸的咒骂“瞧瞧你那一脸丧气样！我是哪辈子做了缺德事生出你这么个要账鬼，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 夏茉瞪了她一眼，这女人赶不上个农村好老娘们儿，甚至比排骨精还可恨。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才回来几天就往外疯跑，转着圈丢人。 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夏茉咧嘴一笑“管好你那张嘴，要是嫌秋海棠的日子太好过了，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举报信寄出去。” 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信封。 那是她写给聚宝村父母的信，正好拿来吓唬刘玉兰。 看见那个牛皮纸信封上已经贴好邮票，刘玉兰顿时变了脸色。 这几天她差点忘了还有把柄掌握在死丫头手里。 “……”刘玉兰嘟着嘴，像只气鼓鼓的蛤蟆，却再也不敢咒骂夏茉。 夏茉推开家门，大步走出去。 来到大街上，才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了，长期住下去绝对会影响寿命。 她正急匆匆赶路，就听见右前方的胡同里传出混乱的吵闹声。 好像还有人在叫秋海军的名字。 “秋海军，你大姐就是个狐狸精，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我哥说他们一个班的男同学都跟她处过对象。” “噢噢，秋海棠是个破鞋，应该叫警察抓起来关进笆篱子！” “破鞋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你家里又来了个二姐？是不是又多了一只小狐狸精啊？” “别胡说，那是一只小破鞋，正好和他大姐凑成一双。 他妈还指着那双破鞋将来给他挣钱花呢！” “秋海军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靠女人养活，干脆死了算了！” 夏茉站在胡同外，脸上表情凝重，人之初并非性本善，半大孩子的恶意伤人更深。 难怪秋海军刚才跟她发脾气，每次秋海棠回来，他都要跟她吵架。 “你们几个王八蛋，敢骂我姐，我跟你们拼了！” 胡同里传来秋海军气急败坏的吼声。 夏茉探头朝胡同里看过去，就见五六个少年围着秋海军，正拳打脚踢。 秋海军也不示弱，脸气得通红，身上衣服都撕破了也不肯服输，拳打脚踢带嘴咬。 几个回合下来，仍旧被那几个少年按在地上，叠起了罗汉。 “救命啊，你们几个等着，老子早晚搞死你们！” “哈哈哈，往死里打，还想要报复！” …… 夏茉左右看看，一户人家门口栽着一棵大柳树，柔软的枝条正迎风飞舞。 她将布兜斜背在肩上，几下爬上树，折下一根手腕粗的柳枝，拖着跑进胡同。 抡起柳枝，不管脑袋屁股拼命往那几个压着秋海军的少年身上抽“坏东西，让你们欺负人！” 几个少年吃疼，接连从秋海军身上滚下来。 看见是她，一窝蜂的朝胡同外跑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小破鞋，小狐狸精！” 夏茉将人赶走，把秋海军从地上拽起来，见他鼻子上流出两道血迹，赶紧掏出手绢给他按在鼻子上。 “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疼不疼？你也是傻的，打不过不知道跑吗？” 秋海军气呼呼推开她，抬起袖子擦了下鼻血“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得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说完，也不管夏茉，抬脚跑出胡同，走了。 “哎！你这家伙，好心当成驴肝肺！”夏茉嘟囔一句，拍拍身上的灰尘，径直朝邮局走过去，把事先写好的信扔进邮筒里。 这才朝秦伯仁家走过去。 秋海军没敢回家，找个有水的地方把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越想越不对劲儿。 刚才夏茉帮他的时候，身上背着个布包，难道她要离家出走？ 还是说小伙伴们说的是真的？ 他咬着牙，呼哧呼哧喘粗气，大姐也就那样了，还以为新来的这个是个争气的，能让他在小伙伴面前挣回脸面。 没想到，又是个往他脸上抹黑的家伙。 撩起衣襟擦了把脸，秋海军朝夏茉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真让他发现死丫头在外面做那些丢人的事，他一定要她好看！ 一路躲躲闪闪跟踪，终于看见夏茉拐进一户人家的院子，随即反手关了铁皮门。 秋海军退后几步，朝手上吐了口唾沫，窜上墙头，悄悄查看。 夏茉把秦伯母的轮椅从院子里推出来，随即端出一盆脏衣服，坐在院子里一边和秦伯母说话，一边洗衣服。 “茉茉，让你受累了，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秦伯母背对着院墙，柔声和夏茉说话。 夏茉抬起沾满肥皂泡的手，将额前碎发抿到耳后“秦伯母，你不用跟我客气，秦伯伯帮我这么大的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晚上您和秦伯伯想吃什么我帮你们做。” “你这孩子，倒是知道感恩的，老头子去买菜了，天气凉，晚上咱们吃火锅……” 两人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院墙上多了颗脑袋。 “干什么的？！”大门外一声厉喝，然后就听“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跌落。 﨔 第三十八章 吃香喝辣去了 夏茉吓了一跳，蹭的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跑到门口查看。 秦伯伯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菜篮子，正朝着一个方向大声喝问“谁家的小子，哪个学校的？！” 一道少年的身影在前方墙角处倏地闪过，消失在视线里。 夏茉没看清那人的样貌，疑惑地看向秦伯仁“秦伯伯，怎么了？” “不知道谁家没教养的小子，扒墙头，估计是想偷东西。” 秦伯仁把菜篮子递给夏茉，自己去车棚里停自行车，然后去厨房择洗晚上要用的菜。 夏茉快速将盆子里的衣服洗完，也去厨房帮忙。 见她干活又快又利索，秦伯仁笑眯了眼“夏茉，你入学的事儿我和校长说过了，领导班子开会研究后决定，需要你参加一个入学考试，没问题吧？” 夏茉点头“应该的，没问题。” 秦伯仁明显松了口气“高三的书我给你借好了就放在你的房间里，这几天你先复习复习，时间就定在下周一，不会的地方问问你伯母，她没生病之前可是华大的教授。” 夏茉眼里露出惊喜“伯母居然是华大的教授？那怎么会窝在龙河市这个小地方？” 秦伯仁洗菜的手微微发抖“那场荒唐的运动里，我们许多同事受到迫害，我俩能在牛棚里活过来已经是命大，有许多老伙伴都没能挺过来……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夏茉明白了，也没再问。 秦伯仁又想起什么“夏茉，你来我们这里帮忙，你父母那边没意见吧？” 夏茉苦笑：“秦伯伯，我的死活他们不会在意的。” 如果在意，也不可能刚一出生就把人给扔到路边。 这忧伤的话触动了秦伯仁的心，真不知道夏茉的父母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么懂事的孩子也嫌弃。 可惜不是他的女儿，否则他肯定会拿命疼。 饭桌上，秦伯仁老两口生怕夏茉吃不饱似的，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你看看你太瘦了，高中压力大，身体不好可挺不下来。” “茉茉，能给我们讲讲你乡下养父母的事吗？” 夏茉隔着氤氲水汽，仿佛看到聚宝村那座土坯房，院子里的大梨树，稀疏的篱笆墙。 “他们是很好的人，我还有个姑姑……” 故事从她记事开始，在秦家老夫妻俩的唏嘘中结束。 听到她因为被人占了大学名额，差点吊死在大梨树上，秦伯母紧紧抓着筷子，紧张的看着夏茉“你这傻孩子，真出事了让那些真心待你的人怎么办？” 夏茉笑“伯母，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就对了，不管遇见什么样的事，只要还有命在，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晚上夏茉就住在秦家，因为秦伯伯明天还要上班，她暂时和秦伯母一个房间，方便晚上照顾。 借着灯光，她翻看着高中课本，神情专注的样子好像一座雕塑。 秦伯母悄悄打量她，不住点头。 人要想做好一件事，必须有痴迷的劲头，要是被人逼着管着，多半都做不好。 秋家。 秋志远坐在饭桌前，眉头紧皱往嘴里挑着饭粒“院子里那堆废铁一下少了三分之一，已经引起单位领导的重视，这几天他们一直在查。” 刘玉兰顿时紧张起来“那个收废品的嘴严吗？也不知道他把那些东西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是先放一段时间，等消停了再运到外省变现，只要他那边不暴露，我暂时就是安全的。” 刘玉兰捂着胸口“还好，还好！这么多钱的东西，真露馅够判的了，到时候再给你定个贪占集体财产罪，关个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三千块把那个死丫头接回来，也不知道是错是对！”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哎？那死丫头怎么没出来吃饭？她去哪儿了？” 秋海军翻了个白眼儿“切，饭都快吃完了你才想起来缺个人！人家吃香喝辣去了，用不着你惦记！” 刘玉兰脸上浮起恼怒“这个懒货，家里活儿一点不干，整日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当初还想着让她回来帮家里挣钱，你看看现在，说一句都不行，动不动就拿举报的事要挟我。 要我说，当初就该把她掐死，把她放在家里就是养个仇人！” 秋海军扒完碗里的饭，重重把碗放在饭桌上“人家有人疼，说不定离开你们享福去了。 就你们这样整日骂骂咧咧，换做我也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兔崽子，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甩开我们了，都走了好，都走了老娘碗还少刷几个！” 秋海军实在不爱听她墨迹，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关上房门，掏出书包里的作业坐在写字台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去。 脑子里总是闪现出夏茉给他讲题的画面，还有她抡着柳枝，拼命想把自己从那群小伙伴身下救出来的样子。 “这死丫头，说走就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他掏出兜里的零花钱，数出三张放进抽屉里。 等死丫头回来了，把欠她做卷子的工钱还上。 也不知道那老两口是干什么的？死丫头去人家又是洗衣服又是干活的，那俩人是不是欺负她了？ 越想心里越焦躁，数学卷子上那些符号和图形绞在一起实在闹心。 他干脆将笔拍在书桌上，跑出家门。 她得去看看，死丫头住在那里安不安全？ 身后是母亲歇斯底里的骂声“小兔崽子，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作业写了吗？一个两个的，净让老娘操心。” 秋海军不理会她，一路朝夏茉去的那座院子跑过去。 这次他长了个心眼儿，搬过几块砖放在墙根下，试探着踩上去，露出半颗头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 高大的桂花树花开正盛，散发着阵阵浓香。 屋子里的灯光将那道熟悉的身影印在窗帘上，好像是在看书。 秋海军放心了，刚要下去，另一间屋子的门开了。 白天那个老头穿着睡衣从屋子里走出来，在夏茉的窗下站几秒钟，拐弯去了茅厕。 秋海军的心起起落落，悄悄掏出兜里的弹弓瞄准。 秦伯仁从厕所里出来，走到门口刚要伸手开门，耳边听得“嗖”的一声，随即背上一疼。 “谁？” 他抬头朝院墙看过去，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朝他招手“过来一下，有事和你说。” 﨔 第三十九章 天天砸你家玻璃 秦伯仁朝老伴和夏茉的房间看了一眼，怕惊动到她们，悄悄来到墙根底下。 抬头压低声音“你个臭小子，白天偷窥的是你吧？就不怕我把你送到派出所去，还敢来！” “老头。”秋海军舔了舔嘴唇，踮起脚尖“我知道那个臭丫头住在你家，你们要是敢欺负他，我天天过来砸你家玻璃。” 秦伯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夏茉？你是她什么人？很关心她？” 秋海军下巴一扬“切！谁关心她，那土妞就是个傻子，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 哎？对了，你们收留她想干啥？不是要打她的坏主意吧？” 秦伯仁仰头，看着少年稚嫩的脸升起逗他的心思“那我们要是欺负她了怎么办？” “我说过了，天天砸你家玻璃！”秋海军攥着拳头，朝秦伯仁挥了挥。 秦伯仁看着他紧绷的小脸差点没忍住笑“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她弟弟秋海军吧？” “嗯？”秋海军愣了一下，他就说那土妞是个傻的，连自己的身份都跟这个陌生老头交代了。 “是又怎么样？”他倔强的一抬下巴，一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模样。 “倒是不能怎么样，你放心，我老伴生病了，夏茉留在这边帮几天忙，我不白用她，会帮她办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是上学的事吗？我舅舅是县教育局的领导，他都没办法，你能办成？” 秋海军一下就猜中了，傻丫头天天做梦都想上学，这老两口看上去都像有文化的人，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暂时保密，你也不能跟除了你以外的人说，咱俩拉钩。” 秋海军把手从墙头上伸过来，小拇指弯曲，和秦伯仁的手指勾在一起“拉勾上吊，谁说出去谁是孙子！” 秦伯母听见外面说话的动静，将窗帘挑开“老伴儿，黑灯瞎火的，你站在那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秦伯仁将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秋海军别出声，然后回头道“没事，我检查一下大门关没关，马上就进屋睡觉。” 窗帘放下了，秋海军也从墙头上撤下来，隔着墙他听见老头的警告“以后不许爬墙头，让我查到你在哪个学校上学，我告到你们学校去！” 秋海军差点从砖头上掉下去，大意了，不该承认自己身份的！ 接下来几天，夏茉再没露面，刘玉兰骂了几天也懒得管。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夏茉身上没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不过每次她骂夏茉的时候，儿子都斜眼看着她“以后说不定你还能借那傻丫头的光，要我说赶紧准备好让她上学的学费和书本费吧，秋海棠那死丫头除了祸害你们的钱，什么好光你们也借不上！” 聚宝村夏家。 夏中华夫妻俩连同夏春花和三个孩子坐在一起，几双眼睛聚焦在大宝手上。 大宝手上拿着一封信，正磕磕绊绊读着。 “爸，妈，姑姑你们都好吗？几个弟弟和姑父也都好吧？ 转眼离开你们十多天了，我感觉好像过了十多年…… 我在这里很好，他们对我也很好，你们放心。 上学的事很快就要有结果了，家里的梨快熟了吧？地里的庄稼是不是快要收割了？ 医生说我爸的腰不能吃力，等秋收的时候我回去帮几天忙，这边一切都好，就是太想家，太想你们了……” 短短一封信，大宝整整念了五遍，直到龙秀英能完全背下来才作罢。 她拭了拭潮乎乎的眼睛“茉茉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我，肯定要想家。 他爸，院子里的梨快熟了，你摘一袋子给她寄过去。” 夏中华片刻都没耽误，起身就去找袋子，挑着树上阳面最先变黄的梨就开始摘。 夏春花心里有点难受，瞟了弟妹一眼“哭什么哭，你就是眼泪窝子浅，没听茉茉说吗？那一家子对她都很好！ 人家可是亲的，还能给孩子气受？早就跟你们说不会有事，你们非记挂着！ 人家是进城享福去了，一天到晚净操没用的心，要我说你们俩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不让孩子惦记才是真格的。” 说着，她抬起袖头在眼睛上按了按“当初抱她回来就是想给你们养老送终的，谁成想半路让人家给认回去了！ 现在想起来哭了，将来有你们哭都找不着调的时候！ 行了，信也念完了，我走了，真不知道你们家一天到晚咋就这么多破事！” 夏春花腾腾腾走出院子，这才掏出手绢擦擦眼泪“死丫头，走就走了，写信做什么！ 有福享谁还惦记这个破家！” 才叨咕完，袖子被人扯住，三宝抬着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妈，姐姐说了，将来让我和大哥二哥也去城里上学，到时候把你们也接过去。” 夏春花破涕为笑“傻子！你姐就是跟咱客气客气，你们还当真了，城是那么好进的？ 城里的人都长八个脑子，坏得很也精得很！” “可姐姐说他们对她很好，她在那边过得也好。”大宝抢着说道，脸上都是对进城的憧憬。 二宝在一旁转着眼珠儿“想进城也不一定学习好……” 还没说完，耳朵被亲妈揪住“你个臭小子，今天的作业写了吗？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将来进城连男女厕所都不分，会被人当成流氓抓起来！” “哎哟，疼，妈你快放手，耳朵聋了听不见老师说话，学习咋好！” “哈哈！” “哈哈哈！” 娘儿几个洒下一路笑声。 在他们身后，排骨精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让你先得瑟几天，当我表哥是那么好欺负的！” 那天夏春花和夏茉去高校长家闹过之后，高家丢了名声，好几天连大门都不敢开。 高强子还被他爹骂了一顿，嫌他做事不长脑子，事没办成还给他惹出祸端。 这段时间高强子窝气又憋火，得知夏茉被亲生父母接回城，气得直扇自己嘴巴。 仇报不了还吃了大亏，那口气窝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他好像吞了一块红炭。 直到打听到那天和夏茉同来的女人是她姑姑，还住在聚宝村，他的气才稍稍顺过来点…… 﨔 第四十章 求人办事好像哈巴狗 夏家人读信的时候，秦伯仁坐在龙河二中校长刘文礼的办公室里正死磨硬泡。 从来没送过礼的老人把一条带着过滤嘴的大前门香烟推到刘校长面前“刘校长，这是我儿子给寄来的，您尝尝看习惯不…… 我和你说的那事你看……” 刘文礼冷着脸把烟给他推回来“老秦啊，你也是个老革命前辈了，怎么能用这个贿赂我，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这个校长还做不做得成了？ 你这是要害我啊！” 秦伯仁满脸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刘校长，您看您说哪儿去了，就算没有这事，我给您拿一条烟也属于正常交往，我又不抽，放在家里不也可惜了？” 他将烟再次给校长推过去，两人推让了几个来回，刘文礼才叹口气道“老秦，实话实说，那个秋海棠早就该被学校除名，看在她表舅舅的面子上才一次次给她机会。 现在人好不容易毕业了，咱二中巴不得少个祸害，她再留级回来，说不定还要闯出什么祸事。 上学期班里男同学因为她争风吃醋，差点闹出人命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你身为副校长，怎么能帮这样的人说话？ 咱二中本来成绩就不好，整体排名全市最后一名，连六中都比不上，每次教育局开会，我躲在角落里，头都不敢抬。 二中都这样了，你还要把这种人往学校里安排，这不是给咱惹事吗？ 你我都这个年纪了，能平稳落地最好，干嘛非得给自己找麻烦？你不会是得了秋家的好处，才这么卖力给他们办事吧？ 你从牛棚里才出来几年？可千万不能晚节不保啊！” 秦伯仁被他说的老脸通红，嗫嚅了半天，才下定决心道“校长，我和秋家非亲非故，怎么可能拿她的好处。 跟您说实话吧，此秋海棠非彼秋海棠，她对我有恩我才豁出来老脸求到您面前……” 刘校长诧异“什么意思？” 秦伯仁犹豫了一下，把夏茉的身世和遭遇说了一遍。 刘校长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确定她不是在骗你？” “校长，我查过了，确实属实，而且夏茉的成绩和人品真的非常好，我保证她来咱二中不会惹事，更不会拖咱的后腿。” 刘校长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大拇指快速的绕着圈。 秦伯仁的心随着他绕指的动作紧紧揪在一起。 刘文礼性格正直，眼里不揉沙子，最痛恨找关系走后门这一套…… 突然，他绕指的动作停了，秦伯仁心里一紧，像是在等候审判的囚徒。 “她想用秋海棠的名字来上学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明天你把她带过来，先参加个入学考试，能通过的话先把她安排进七班，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哎！谢谢校长，谢谢校长！”秦伯仁兴奋的站起来，差点把凳子带倒。 他相信只要给夏茉个机会，那丫头绝对能通过测试。 “这烟你拿回去，以后再有这种事就别张嘴了，下不为例！” 秦伯仁点头哈腰“校长你放心，我老秦这辈子没求过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烟就不拿了，您忙着我先走了。” 秦伯仁退出校长室，关上门松了口气。 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摇头苦笑。 当年他在牛棚里饱受折磨，身体的病痛加上精神压力都没能让他弯下脊梁。 今天因为夏茉的事，他卸下一身傲骨，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哈巴狗。 不过事情成了一半，心情还算不错，回去时路过菜市场，他特地买了几样菜，打算回去好好庆祝一下。 当他推开家门时，看见夏茉陪老伴坐在桂花树下，一边说笑一边给老伴按腿，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这么懂事的丫头，因为她受点委屈也值了。 “看我买什么回来了！”秦伯仁美滋滋举着自己买来的大虾“活蹦乱跳的，晚上咱们就吃油焖大虾！” 夏茉赶紧站起来接过菜篮子，“秦伯伯你陪伯母说说话我去做饭。” 她做菜的本事都是跟上辈子开饭店的母亲学的，天赋加上母亲后天的加持，做出来的东西经常得到身边人的夸奖。 要不是她一心想上大学，坐办公室，说不定自己能开家饭店，自由自在的，也不至于累死来到这个时代。 夏茉把菜拿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桂花树下，秦伯仁坐在老伴身边的小凳子上，轻轻给她按摩。 “老头子，丫头那事儿刘校长怎么说？”秦伯母压低声音询问。 刘校长那人是个老古板，很难说话，也不知道老伴今天会不会被怼回来。 秦伯仁揉腿的动作顿了一下“还好，文礼那人做事是刻板了些，今天还算给我面子。 他答应夏茉明天过去做个测试，成绩理想的话，打算先把她安排进成绩最差的班级以观后效。” 秦伯母点头“这样也好，夏茉那个姐姐名声实在太差，刘校长的担心也有一定的道理。 咱们能帮她做的也就这么多，后面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这丫头自己了。” 秦伯仁揉腿的动作停了，偏头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老伴儿，你看夏茉这孩子咋样？” “什么咋样？她在咱家住了好几天了，你自己不会看？” 秦伯仁笑“可惜咱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闺女，夏茉比老儿子小三岁，咱俩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要张罗着结婚了。 你觉着她和小儿子……能不能走到一起？” 秦伯母眼里露出惊喜“你不说我还没往这上面想，要不我试探试探她？” 秦伯仁摆手“不急不急，等她入学一段时间之后再说，寒假的时候你让老儿子回来跟她见个面，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说不定到时候不用咱们撺掇，这俩人就看对眼了呢。” 秦伯母看向厨房方向，老儿子今年二十三了，再有一年大学毕业正好到结婚年龄。 夏茉确实是很好的儿媳人选，勤快，心肠好，有上进心，容貌出众不矫情。 就是不知道这俩人能不能碰撞出火花？ 﨔 第四十一章 入学测作弊 夏茉做了四个菜，上辈子四个菜是很平常的事，来到八十年代，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奢侈。 油焖大虾红润鲜甜，秦伯伯吃的赞不绝口。 西红柿炒蛋的汤汁浇在米饭上，秦伯母多吃了半碗米饭。 老两口平时饭量轻，很少吃油腻的东西，自从夏茉住过来，他们生怕夏茉吃不饱，每顿都让她多淘一把米或者多和半碗面。 秦伯仁将最后一只大虾放进夏茉碗里，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吃过饭你准备一下，明天要去二中参加一个入学考，成绩优异的话可以直接入学。” 夏茉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终于等到让她入学的消息，一时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她深深吸了口气“秦伯伯您放心，我肯定不会给您丢脸。” 秦伯母怕她紧张，还一个劲儿叮嘱“不用担心，你的水平我这几天都看着呢，只要不紧张，正常发挥入学绝对没问题。” 这晚夏茉睡了个好觉，梦里回到上辈子的办公室，和那个欺负她的部门经理打了一架，早上醒来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秦伯仁带着她来到二中校长室。 刘文礼早有准备，待秦伯仁介绍完，他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数学试卷，然后抬腕看看手表“一共四张卷子，上午做两张，中间可以休息十五分钟，另外两张下午做。 做完交给秦副校长，找对应科目的老师判卷。 我还有个会，老秦你在这里监考。” 秦伯仁拿过那份卷子看了眼，眉头轻皱，表情凝重的递给夏茉“做吧，我给你计时。” 夏茉接过卷子大致看了一下，上面的题有点难度。 不过她上辈子考的可是全国顶级的985院校，当初刷题做的卷子足有八十斤，题型见得多范围广。 拿起秦伯伯递给她的笔，夏茉就好像战场上的战士有了武器，很快便沉浸到试题中。 秦伯仁正襟危坐看着夏茉答题，面色威严的好像在给她过堂。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夏茉放下笔甩了甩手腕“答完了。” 秦伯仁看看表“还差十分钟，可以再检查一遍。” “不用了，我已经检查完了。” 秦伯仁微微皱眉“卷子给我，你先出去活动一下，十分钟后来这里找我。” “好。” 夏茉起身出去，她正打算熟悉熟悉二中的环境，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她就要来这里学习，替原主完成未了的心愿。 秦伯仁看着卷子上的答案轻轻叹了口气，不是夏茉答得不好，有很多题型他都没见过。 专业的事还得找专业的人做，他起身来到数学组的办公室，找到高三水平最高的数学老师“小张老师，你把这张卷子给我判一下，看看能得多少分？” 小张老师接过卷子，惊讶道“秦校长，这是去年全国数学联赛的卷子，咱们二中的水平根本没有参加的资格。 这卷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秦伯仁笑笑，指着卷子“这个先不能告诉你，你帮我看看能得多少分？” 把卷子交给小张老师，秦伯仁再次回到办公室，准备给夏茉进行第二科的测试。 小张老师伏在卷子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在演算纸上划拉了一遍又一遍。 等她判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她拿着批完卷子跑去办公室找秦伯仁的时候，夏茉四科的入学考已经全部结束了。 校长室里不止秦伯仁，还有其它科目的几个老师，无一例外，手上都拿着夏茉今天测试完的卷子。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小张老师也没多想，她抑制着心里的兴奋把卷子递给秦伯仁“秦副校长，这个做卷子的人真的很厉害，我如果不看答案，只能答个七十分，这人居然得了九十五！ 考生是哪个学校的？一中那边的吧？肯定不是咱二中的！”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刘校长猛地一拍桌子“老秦，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个下边乡镇高中出来的学生，不作弊能考这么高的分数？我让你监考是对你的信任，没想到你却为了那个丫头一而再的破坏规矩，当我这个校长是摆设吗？” 秦伯仁傻眼了，“校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老秦什么时候干过作弊的事？ 再说夏茉考试之前，这些卷子上面的题我也看过了，以我的水平根本答不出来这么高分，这弊怎么做？” 刘校长更生气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敢做不敢当！” 他拉开抽屉，拿出秦伯仁送给他的那条大前门香烟，“啪”一下拍在办公桌上“连贿赂我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干的？ 人才选拔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情，你居然想通过走后门的方式把那丫头塞到咱二中来，还编出什么冒名顶替的故事。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晚节不保，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秦伯仁傻了，脸上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发烫。 他万万没想到刘校长能怀疑他，还当着好几个老师的面，把他行贿的事给挑开了。 这一下把他也激恼了，“校长，送烟的事我承认是我办的不对，我保证下不为例！ 但是你不能没凭没据就说我包庇夏茉作弊，我老秦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绝不能被人冤枉！ 你不是不肯承认那丫头的实力吗？那就让她当着大家伙的面再做几张卷子，看看这成绩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哪怕进不了二中，我老秦也不能再次平白被人扣帽子！” 牛棚里呆了十年，那顶大帽子他才摘下去几天？ 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不好过啊。 校长和副校长动怒，两个犟种斗鸡似的看着对方。 几个老师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出言相劝“校长，刚才我看见那丫头在操场上还没走，不如把刚刚结束的全国联考卷子拿出来，让她试试？” “对啊校长，如果这份卷子她能得高分，咱二中收个这样的学生是咱们的荣幸，就算她考不好，咱们也不损失什么。” 刘校长气得直喘粗气，朝张老师一指“你去，把她叫过来！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﨔 第四十二章 满分入学 夏茉做完四张卷子，心情放松的在操场上溜达，一伙打球的男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抬脚朝球场那边走过去，找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来，托腮看着少年们在球场上追逐。 满球场蓬勃的朝气和少年们的笑脸让她也不自觉跟着咧开嘴角，年轻可真好！ 突然人群里一张熟悉的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天高强子把她按在小树林里，身穿皮夹克的青年将她救出来时，身边跟着的，就有操场上那个男生。 后来他还当着团结镇好多人的面，给自己做证，说高强子根本没对自己造成伤害。 夏茉的目光追随着男生的身影，越看越像。 能在二中遇到救自己的恩人，让她有些激动。 等这场球下来，她要过去确定一下，顺便问问那个最先敲了高强子闷棍的青年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刘平安，这边，快点把球往这边扔……哎呀！可惜了，这种时候你溜什么号！” 他叫刘平安，夏茉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下一秒就和刘平安的视线对上。 刘平安愣了一下，夏茉？她怎么会在二中的校园里？ 叫他的男生顺着刘平安的视线看过去“平安，那个女生你认识？ 她在看你哎，长得还挺漂亮！ 我知道了，你们不会是……”男生把两只手拳对拳，两根大拇指相对勾了几下。 “你小子挺有本事啊，来了才几天就和小姑娘勾搭上了！” 刘平安用胳膊拐了他一下“别胡说八道，让你表哥知道了收拾你！” “我表哥？我表哥在京市，他为什么要收拾我？” “算了打球吧，别问了！”刘平安拍着球再次下场。 夏茉的视线被他扯远，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搭话，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你是夏茉吧？刘校长和秦校长叫你过去一趟。” 夏茉回头，是一个三十多岁漂亮的女老师。 跟在张老师身后再次来到校长室，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夏茉询问的目光看向秦伯仁，难不成是自己入学的事出了什么岔子？ 秦伯仁给她个安慰的眼神，然后转向刘校长“快到下班时间了，咱们一张卷子定结果。 就做最难的数学！” 刘文礼刻板的脸冷得好像结了冰霜，他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份卷子“这是前几天刚刚考完的数学联赛卷子，这张卷子她要是能答高分，我二话不说，明天直接让她来上学！” 秦伯仁拿过卷子，递给夏茉“现在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做的完吗？” 夏茉接过卷子看了一下“应该没问题！” 刘文礼冷哼一声，小丫头口气不小，今年参加联赛的学生是恢复高考后最多的一年，竞争程度之激烈比高考更甚。 其中一些题对思维能力和解题技巧要求非常高，能获得高分的学生非常之少。 像他们二中这样的学校，都没有参加这次联赛的资格，第一轮就被筛选下去了。 她一个镇高中出来的学生，还是个落榜生，居然敢说没问题？ 是吹牛还是真的有自信？ 上一年的联赛题，她或许在镇高中做过，今年的刚考完没几天，她肯定都没见过。 “为了公平起见，张老师你留下，加上我和秦校长，咱们三个做监考。”说完他又看向夏茉“你没意见吧？” 夏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刘校长脸上，她看出了对自己的怀疑。 而且，秦伯伯坐在旁边冷着脸一言不发，看上去很不高兴。 她识趣的点头“没意见的。” “那好，你现在开始吧！” 秦伯仁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拿出一管吸饱墨水的英雄牌钢笔递给她“用我这个！” 夏茉神情凝重的接过钢笔，将试卷铺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目光朝美女老师那边瞄了一眼。 张老师同时也接过刘校长递给她的数学卷，这是要让她陪考啊。 两个人很快便沉浸在答题中。 夏茉时而凝眉思索，时而在演算纸上做着演算，做题的速度非常快。 张老师咬着笔头，不停搓着脑门，反而被她落下两道题。 秦伯仁目光从夏茉的笔尖挪到刘校长的脸上，见他皱着的眉头略略松开，正神情专注的看夏茉答题，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只有墙上挂钟钟摆的咔哒声。 终于，在指针指到五点整的时候，夏茉放下笔揉揉手腕“我做完了，交卷！” 刘校长的眉头已经完全松开，脸上表情也变得柔和，说话声音都透着欣喜“再给你十分钟时间，你可以检查一下。” “不用了。” 一旁张老师听夏茉说要交卷的同时也放下笔，神情有些沮丧“我还差一道大题没做完。” 刘校长率先拿过夏茉的试卷，从抽屉里找出这张试卷的答案和一只红墨水笔，神情专注的判起了卷子。 几分钟后，他再次抬头看着夏茉，目光有些复杂“夏茉同学，你大学名额被人冒名顶替的事是真的？” 这张难度极大的卷子，夏茉居然得了满分！ 是满分啊，全国独一份！ 如果她是二中的学生，如果她参加今年的全国联考，那他们二中肯定会一鸣惊人！ 夏茉点头“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举报，拿回自己的大学名额？” 夏茉咬唇“举报信我写过了，石沉大海，不知道是谁顶替我之前，我想过要上告，要闹一闹。 现在不想了，能考上一次就能考上第二次，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打官司告状上，还不如再考一次更好的。 而且，我一个乡下出来的土丫头没权没势的真告也不一定能赢。” 最后这句话触动了刘校长的心，同样是从农村出来的，他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经历了极其残酷的竞争，从眼前的女孩身上，他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坚韧，隐忍，不服输！ “夏茉是吧？我同意你入学龙河市二中，咱们学校有个规矩，后转来的学生得从成绩最差的班级读起。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既然想用秋海棠的名字入学，以她之前的成绩，也只能从成绩最差的七班入学，之后再按照成绩一点点进入实验班，这个你没意见吧？” 﨔 第四十三章 连考满分进差班 夏茉听刘校长说让她入学，高兴的站起来，给刘校长鞠了一躬“谢谢校长，我没意见。” 秦伯仁也是乐得满面红光“中中，差班就差班，以你的水平用不上几次考试就能从差班里出来。” 刘校长看看二人“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差班是什么状态老秦你最清楚，她能不受那些人的影响从差班杀出来，难之又难，考验她能不能自律的时候到了。” “校长放心，我肯定能接受考验，一定不辜负您和秦伯伯给我的这个机会。” 刘校长终于露出笑脸“决心倒是挺大，那咱就走着瞧。” “好！” 秦伯仁美滋滋带着夏茉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小张老师咬着笔头还在对答案“我这道题思路不对吗？怎么就错了呢？” 夏茉微微一笑，迈步离开。 被难为又挣回面子的秦伯仁今天非常高兴，走路脚下都轻快不少。 “夏茉啊，明天办理入学手续要用户口簿，你既然想用秋海棠的名字，那就回家拿趟户口簿。 我先去买菜，晚上你伯母咱们几个庆祝一下。” “好。”夏茉痛快答应，换个方向朝秋家走过去。 正是做饭时间，家属楼和往常一样热闹，说话声，饭菜的香味儿交织在一起，烟火气儿十足。 谁家孩子闯祸，被大人逮着教训的场面逗乐邻居们，哭声掺杂着笑声钻进夏茉的耳朵，让她有一瞬错觉，好像回到了聚宝村。 可惜，这里没有疼她爱她的养父母，只有厌她弃她的亲生爸妈。 不过也无所谓了，入学之后她打算办住校，离这一家消耗她的人远点儿。 “夏茉回来了，几天不见这是去哪儿了？” 家属楼里和刘玉兰不对付的邻居，故意把夏字咬得很重打招呼。 和夏茉打着招呼，眼睛还不停往秋家瞟。 夏茉笑笑没说话，这些妇人间的争斗她觉得很没意思。 刘玉兰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一把将门推开，看见夏茉的瞬间脸猛地拉下来“你还知道回来！挺大个姑娘整天在外面跑，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们俩哪辈子杀大牛，生出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货，你姐这个榜样就在前边摆着，你有她十分之一懂事我都冲着南天门磕头。” 夏茉撇嘴“就怕我跟她学，你会气得直接去南天门报到！” “你这死孩子，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乡下出来的东西就是没教养，真后悔把你接回来！” 夏茉笑“我可没让你们接，是你们自己拿钱过去接的，后悔没用，钱没了。” 说完，不管刘玉兰什么脸色，她推门回房间。 床上的摆设一动没动，床底下的木箱也在原来位置放着，上面落了一层灰，看样子这几天秋海棠应该没回来。 日常用的东西前几天已经拿到秦伯伯家，这次她就是回来取户口簿的。 正琢磨着怎么和刘玉兰开口，要户口簿和学费书本费，就听外面传来“咣当”一声。 随即就听秋海军没好气的大声嚷嚷道“都几点了，我要饿死了，饭怎么还没好？”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两个啥活不干吃饭倒是挺积极！”刘玉兰骂完，外面传来摔盘子摔碗的声音。 房门“吱纽”一声被推开一条缝，看见夏茉回来了，秋海军眼前一亮“你回来了！正好我今天有卷子要做，一毛钱你赚不赚？” 夏茉看着他没说话，秋海军急了“现钱，包括前几次的钱一次付清。” 看着眼前的小霸王，夏茉来了主意“马上就来。” 一分钟后，写字台前出现夏茉低头做题的身影，在她手边放着五张一毛的纸币。 秋海军目光追随着笔尖在纸上滑动“喂，土妞，你以后就住到那老两口家不回来了？” 夏茉目光始终在卷子上“不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住？” “不在那边也不回来。” “那你去哪儿？回乡下？”真回乡下以后做卷子没人帮忙了。 “住校。” “住校？住什么校？” “我要去二中上学了。” “我爸妈给你找的？” “我自己找的。” 短暂沉默后，秋海军挠挠头“那你还能给我做卷子吗？” “你肯花钱的话，可以去二中找我，不过不能赊账！” “我爸妈同意了吗？他们能给你出学费和书本费？” “我还没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跟他们提。” “他们能答应？” 夏茉偏头看他一眼“不是还有你吗？” 秋海军朝床头上一靠“切！涉及到钱的事谁说也不好使，我爸妈就是财迷，你手里不是有秋海棠的把柄吗？” 这话提醒了夏茉，她看看秋海军“你好像很不喜欢秋海棠？她可是你大姐！” “呸！”秋海军学着母亲的样子朝地上呸了一口“你看她哪里像个姐姐的样子！ 因为她，我被别人揍好几次，她不帮忙就算了，还总是欺负我！ 唉，当初要是被送走的是她就好了。” 秋海军看着夏茉动了动嘴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失落地摇摇头。 他这故作老成的样子把夏茉逗笑了。 “吃饭了还不出来，等着老娘喂你们吗？” 外面又传来刘玉兰的骂声。 正好夏茉把卷子做完，随手把写字台上的钱抓起来揣进衣兜，姐弟俩相跟着走出房间。 饭桌上，秋海军不情愿的喝着碗里的玉米面糊糊“妈，就吃这个？你不是说晚上炖肉吗？” 刘玉兰剜他一眼，吸溜了一口玉米糊“这东西能喝饱肚子就不错了，家里拉那么多饥荒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说完她看向夏茉“茉茉，你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我就跟你说句实话，上学的事你别指望了，最差的二中都进不去。 我求人给你找了份临时工的工作，明天就去上班，工资少点，总比你一个姑娘家没正事整天在外面跑强。 先赚钱把家里的饥荒还了，再攒点留作你将来的嫁妆，姑娘家还是找个条件好的对象是正经事儿，上不上学有什么要紧！ 而且你出生的时候我们也找人算过了，你这辈子命里无财，无官印，就别做那异想天开的春秋大梦了。” 夏茉放下手上的碗，“正好我也有件事要通知你们一声。” 﨔 第四十四章 胳膊肘朝外拐的秋海军 听夏茉说有事要通知他们，就连秋志远都放下筷子朝她看过来。 “明天我就要去二中上学了，一会儿把家里的户口簿拿给我办理入学手续，还有，我的学费书本费你们得拿！” “哎哟！”刘玉兰一下咬了舌头，疼得她捂着嘴吸凉气“你去二中上学？做梦呢吧！” 几天前她就跟表弟说好了，给各个高中施压，无论如何不能让夏茉进入龙河市任何一个高中就读。 表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可能变卦呢。 夏茉冷笑着看她“做不做梦你就管不着了，高三一年我上学的学费，书本费全部由你们掏。 考上大学之后我自己勤工俭学，或者申请公费名额，不用你们管。” 刘玉兰刚要发脾气，被秋志远给制止了“茉茉，爸妈不是不想供你，咱家的条件你也知道，你也得替我们考虑考虑。 接你回来给夏家拿了三千块，到现在饥荒还没还完，你去上班的话还能帮家里减轻一部分负担，我和你妈两个人供三个学生，这不是要命吗？” 夏茉面无表情把碗里的糊糊喝完“当初你们不把我扔掉，就不会有现在这事，说到底是你们自己找的。 我不记恨，你们应该庆幸才对，既然能供秋海棠就能供我。 否则……” 她目光在夫妻俩脸上掠过“……就让秋海棠下来和我一起赚钱养家吧。” “那怎么行！”刘玉兰瞬间变了脸色“海棠从小身体就不好，干不了活儿！” “是吗？我看她和海军打架挺有劲儿的。” 秋海军被点名，猛地坐直身子，双眼发亮“我有个好办法。” 三双眼睛全都朝他盯过来，秋海军舔舔嘴唇“我下来，让她去念！你们少供一个就不累了。” “不行！”这次轮到秋志远不干了“你是男孩子，将来要顶门立户的，谁不念书你都得去！” 夏末冷哼一声，这个家里，秋海棠有人护着，秋海军有人疼，就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她朝刘玉兰伸出手“拿来吧。” “什么？” “户口簿，学费书本费。” “没有！”刘玉兰拒绝的非常痛快。 “没有也行，我马上就去举报秋海棠，我上不成她也别想上！” 夏茉这次要动真格的，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不能被这家人给毁了。 见她抬脚就往出走，秋志远夫妻俩急了“ 你个死丫头，给我站住！” 夏茉不站，几步跨到院子里。 邻居们听见秋家的动静，全都停下手上的活儿，朝他们看过来。 还小声议论着“刘玉兰这个当妈的，孩子接回来这段时间她天天骂，要是我都不跟他们回来！” “听说那户乡下人对这姑娘非常好，还不如在那边一直呆下去，再有两年出门子了，总好过在他们身边受气强。” “你们不知道，这是秋海棠不在家，她要是在家，估计早就把这丫头给赶出去了，上次她回来还骂人家来的。” “这孩子出去好几天没回来，是不是找避难的地方去了？今天刚回来又被秋家赶出来，那两口子就不怕这么大的姑娘出事？真是可怜见的。” 邻居们的话落进秋志远耳朵里，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只能好言好语商量夏茉“茉茉，跟爸回去，这事儿好商量。” 他又压低声音，凑到夏茉耳边道“爸现在就去给你拿钱，今天刚开资。” 夏茉转身跟他回屋。 秋志远从兜里掏出十五块钱递给夏茉“厂里效益不好，这个月就开了一半工资。” 夏茉接过钱，看得出秋家现在确实钱紧。 上次秋海棠回来拿走二十块，临走的时候还和刘玉兰闹了别扭。 又要供秋海军上学，还有一家子的吃喝拉撒，穿戴和人情来往。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能逼太狠了，她不是个绝情的人。 “户口簿呢？我要用。” “被海棠拿去学校用了，没在家！”刘玉兰想都不想开口道。 她今天掏出十五块钱已经吃了大亏，还想要户口簿，做梦呢。 “那我下周一回来取。”夏茉见好就收，揣了钱再次走出家门，亲热地和邻居们打着招呼走出家属楼。 秋海军看看黑着脸的父母，吱溜钻进自己房间，把书包里的书一股脑倒在床上。 然后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子，把里面的梨子捡了一书包，躲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刘玉兰连碗筷也没心思收拾了，不停埋怨秋志远装大尾巴狼，不该把钱给夏茉拿走。 秋志远被她墨叽烦了“有那功夫还不赶紧去找你表弟，她不是说要去二中上学吗？ 让他那边拦下来，上不成学这钱她就得退回来，断了她的路我就不信她不乖乖去上班！” 刘玉兰大喜“那我去找我表弟，你赶紧收拾碗筷，看着点海军把作业写了。” 她骑上自行车走了，秋志远去厨房收拾碗筷。 秋海军悄悄探出头来，左右看看，蹑手蹑脚来到父母房间。 拉开高低柜的抽屉，找到放户口簿的地方，拿出来装进书包里，噔噔噔跑出房间。 身后传来秋志远的喊声“海军，你又跑去哪里浪！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秋海军早跑没影儿了。 一路急速追赶，终于在秦伯仁家大门口将夏茉追上。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擦着额头的汗，夏茉心里一暖“你跟过来干什么？卷子做完了，别想把钱要回去！” 秋海军大口喘气，将书包打开，掏出户口簿递到夏茉手上“我偷出来的，他们没看见，你用完赶紧还回来！” 夏茉接过户口簿，看弟弟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那你赶紧回去，他们找，你就说没看见。” 秋海军继续掏，一个个黄澄澄的梨子被他从书包里拿出来放进夏茉兜起来的衣襟里“你爸妈邮来的，我爸妈不让说，让我自己偷偷吃，我给你拿了几个，还有这封信也是他们寄给你的。” 秋海军将一封信放进夏茉衣襟里，这才笑嘻嘻将书包抖干净“喂，我够意思吧？再给我做卷子能不能便宜点儿？” 﨔 第四十五章 秋家的隐患 夏茉看着他这嬉皮笑脸的样子，有心逗逗他“不行，你爸妈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还得挣钱供自己上大学呢，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秋海军也不生气，抬手挠挠头“你也是，明明把秋海棠弄下来就能要回自己上大学的名额，还非得在高中复读一年，上学多难受，你是不是有病？” 夏茉看着他，这小子和秋海棠的关系果然很对立，连这种话都能跟自己说。 拿回属于自己的名额简单，养父母现在的条件，供自己上大学就是要他们的命。 说的是砸锅卖铁，家里那口铁锅能出几斤铁？ 不能再让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求爷爷告奶奶，跟村里人低三下四说尽好话，受尽委屈。 而且，秋海棠是自己的亲姐姐，她若是识趣的，对自己好点，上大学的名额给她就给她了。 如果她继续找自己的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随时都可以动手。 人最痛苦的，不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得到之后，知道这东西的好，又被人拿走了。 那种失落，才会给人致命的打击。 但是这话她只能藏在心里，不会跟任何人说，特别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亲弟弟。 “我就是喜欢上学，我还想考个更好的大学，将来找份不用出力就能挣钱的工作，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夏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秋海军的脸色，这孩子不坏，智商也不低，她希望他能把心思用到学习上。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学习绝对是一条能实现阶层跨越的捷径。 秋海军眨巴眼睛看着夏茉，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夏茉急着看信，也没管他，迈步要进院子，就听秋海军突然在背后来了一句“喂，土妞！这家人对你怎么样？给不给你工钱？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 夏茉回头笑“告诉你你能做什么？用弹弓砸人家玻璃？ 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以后怎么办吧，他们对我很好，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 秋海军无聊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往家里走，脑子里萦绕着夏茉的话“……不用出力就能挣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事儿？ 那他以后就用不着因为花钱的事犯愁了？ 秋家。 秋志远收拾完碗筷，坐在窗户下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想着那批废铁的事。 前几天单位里为这事专门开了个会，会议专题取名为“那些不翼而飞的国有资产” 会上厂长很严肃的讲话，警告他们谁拿了那些东西赶紧找他自首，否则后果自负。 当时他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一向老实谨慎的人设，让全厂的人怀疑大门口那条狗，都没怀疑到他。 这几天家属楼里所有人谈论的也是这件事，他经过时听到了也跟着骂上几句可恶的贼。 狠狠吸了口烟，秋志远将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决定了—— 这事不能说！ 真查到了算自己倒霉，查不到他就占了大便宜。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那些厂领导占的便宜还少吗？ 上次他看管的几个锅炉坏了，维修人员明明才花了一千多块换零件，厂里会计让他签字时，那上面写的可是三千！ 质量差的零件按照高价报销，最后多出来的那些钱还不是进了领导的口袋？ 他提了几次新换的零件有安全隐患，厂领导根本不在意，弄得他现在一进锅炉房就提心吊胆。 屋门被推开，秋海军肩上搭着空瘪的书包走进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秋志远叹口气，就算是为了儿子，这事烂在肚子里都不能说。 三千块，够他判几年了。 他进去了，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傍晚，漫天火烧云像太阳咳出的血。 刘玉兰回来时走路都手舞足蹈，“我表弟说了，明天就亲自去趟二中。 死丫头还想去二中上学，做梦吧！” 想到夏茉很快就要听从他们的安排，进厂上班帮家里赚钱，两口子低落的心情全都好了起来。 刘玉兰想起儿子，悄悄推开他房间的门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即又把门带上，压低声音窃笑道“儿子果真懂事了，学习呢！” 懂事了的秋海军按照夏茉教给他的做题方法，正对付着试卷上那些难题。 一连解出两道后，他畅快的呼出一口气，学习好像也没那么难嘛！ 主要是土妞交给他的解题方法是真的好用，比学校老师讲的好理解。 秦伯仁家。 夏茉回来时，老两口已经做好饭在等着她，饭桌上还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看见她进门，衣襟里还兜着一大堆黄澄澄的梨，秦伯母眉开眼笑“茉茉，这是十里香吧？” 这种梨个头不算大，成熟的时候香味儿扑鼻，她馋了好久了，可惜没看到有卖的。 夏茉拿了一个最大最黄的递给秦伯母“我爸妈给寄来的，他们亲手栽的树，您快尝尝。” 秦伯母接过梨，用手擦擦上面的灰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充满口腔，熟透的果肉软糯糯，只一吸就进了肚子。 她满脸是惊喜的满足“快去洗手过来吃饭。” 夏茉坐在饭桌前时，秦伯母手上的梨只剩一个梨核。 她擦擦手，把那个牛皮纸信封放到夏茉面前“茉茉，听你秦伯伯说上学的事成了，这段时间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没少麻烦你，这里面是三百块钱，你拿去交学费，再买些上学需要的东西。 不够你跟我们说。” 夏茉赶紧将钱推回去“伯母，这钱我不能要，秦伯伯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咋能拿你的钱！” “茉茉，你家里的条件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是个懂事上进的，这钱不是白送给你的，我还有个请求……” “伯母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肯定不会推辞。” “我这腿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家里就我们两个老的，你秦伯伯去学校就剩我自己，死气沉沉的，你以后能不能住在家里？ 帮我们做些简单的家务，我们不白用你，每个月给你二十块的工钱，管饭，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中不？” 﨔 第四十六章 进了最差的班级 夏茉明白秦伯母的意思，她是想变相接济自己。 秦家两口人，又不像乡下养鸡鸭猪狗的，每天除了做饭洗碗，洗洗几口人的衣服，哪里有活儿干啊。 这点事秦伯伯下班就做了，根本不需要她留下来帮忙。 留在秦家，她的住宿费和饭钱就都省下来了。 萍水相逢，老两口就能对她这么好，这让她感动不已“伯母，我住在家里帮你们做点事可以，工钱我是不能要的。” 秦伯母笑呵呵看着她“你爸妈把入学的费用都给你了？” 夏茉摇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实在不行我报贫困生减免一部分学杂费。” “夏茉，你用的是你姐姐的名字入学，户口簿上你爸妈可都是有工作的，双职工家庭申请不到贫困生。” 秦伯母不提夏茉差点忘了这事。 原主在团结镇高中上学的时候，一直是班里的贫困生，学杂费可以减免一大部分。 见她皱眉不说话，秦伯母再次把钱推给她“这钱你拿着，是我和你秦伯伯的一点心意，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从你每个月的工钱里扣。” 夏茉和秦伯母两个推来推去，一个非要给，一个死活不要。 最后还是秦伯伯发话了“老太婆，再让下去饭菜又要加热了，孩子不要你就先揣起来。” 老伴都这么说了，秦伯母只好把钱放到一边，夹了一块肉放进夏茉的碗里“快尝尝你秦伯伯做的小鸡炖蘑菇好不好吃？” …… 第二天一早。 吃过早饭秦伯伯带着夏茉来二中报到。 刚来到校长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电话铃声。 这个时候的电话普及率非常低，二中的这部电话平时很少响，只有上级教育部门布置任务或者有什么紧急情况的时候，才用得到。 两人站在门口想等刘校长挂完电话再进去。 电话被接通“喂，我是刘文礼，你是哪位？” 刘文礼是个大嗓门，说话瓮声瓮气震耳朵。 “啊，刘局长啊，有什么指示？” “什么？让我拒收那个叫夏茉的学生？为什么？” 门外，秦伯人和夏茉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个刘局长到底是谁？居然能给二中的校长下命令，还点名道姓的说出夏茉的名字。 夏茉咬着唇想了一圈，自从到龙河市之后，她除了在秦伯伯家和秋家，就没去过不该去的地方，也没得罪过人，到底是谁在跟自己过不去？ “刘局长，我们昨天测试过，这个学生水平很高，不让她进二中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啊。” “您确定不是其他几个高中在和我们二中抢学苗？” …… 刘校长的声音越来越高，听起来好像生气了“局长，这点小事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啪嗒！” 电话被挂断了。 秦伯仁敲门进屋时，刘校长的大手还按在听筒上，手指泛白。 “校长……”秦伯仁担忧的目光看向他“夏茉来了，她入学这事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刘校长转头看向夏茉，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老秦，你带她去找高三七班班主任报到！” 刘校长敢公开违抗局长的命令，夏茉没想到，秦伯仁也没想到“校长，刘局长那边你怎么交代？” 刘仁礼狡猾的挑了挑眉“他让我不要接收夏茉，我照办了，我们招收的这个学生叫秋海棠，这有什么问题吗？” 秦伯仁朝他挑起了大拇指，哈哈笑“不愧是二中的校长，真有你的！” 夏茉也松了口气，给刘仁礼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刘校长。” “好了，入学就好好努力，别辜负老秦对你的期盼。”他抬腕看看手表“你们去办入学手续吧，我这边还有事要忙。” 有秦伯伯带着，所有事都办得很是顺利。 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七班的学生们陆续跑进教室。 “哎哎哎，我刚才经过办公室，好像听说咱们班要来新同学了。” “从哪里转来的？男的还是女的？长得漂不漂亮？叫什么名字？” “没看清，秦副校长带着，估计是他什么亲戚。” “能来咱们七班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谁说咱七班不好？除了学习，咱们哪样比其它几个班极差？你这人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上课铃声响起。 班主任刘贺带着夏茉走进喧闹的教室“大家都安静一下，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同学！ 她叫秋海棠，接下来这一年的时间，就在咱们七班和你们一起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努力，大家鼓掌欢迎！” “哗” 激烈的掌声响起。 夏茉自我介绍“我叫秋海棠，请大家多多关照！” “放心，我们班最关照女同学，特别是长得漂亮的女同学！” “哈哈哈……” “秋海棠，你坐我身边怎么样？我还能帮你辅导功课。” “赵大宝，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回回最后一名还想给人家辅导功课，你怕是想把人家从高处拉下来给你垫背吧？” 整个班级好像捅了马蜂窝，刘老师喊了好几声都没能将骚乱给压下来。 气得他拿起黑板擦猛敲黑板“安静，都安静！秋海棠你坐到第二排马萍萍身边去。” 一个长脸薄唇，长相普通的女生站起来示意夏茉过去。 来到座位旁，夏茉刚要坐下，眼角覷见后桌伸过一只脚，勾在她和马萍萍的凳子上，脚尖蓄力，随时准备将凳子勾走。 只要她和马萍萍往下一坐，肯定要摔到地上出洋相。 马萍萍没发现，率先坐下去，还没等屁股挨到凳子上，被夏茉一把给拉住“凳子脏了，我帮你擦擦。” 后面那只脚撤了，她才放心的坐下去。 初来乍到的夏茉就看出七班的问题，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学习的。 从穿戴上看，他们应该是家里条件好，不想过早的参加工作，或者家里有安排，让他们来混个高中文凭的。 考大学根本就不在这些人的计划内，考上更好，考不上反正有家里人兜底，他们只负责养好身板就行了。 最后排有人说悄悄话。 “刘平安，新来的同学怎么像在操场上看你打球的那个女生呢？ 她不会是因为你才来的七班吧？” 﨔 第四十七章 我们就是来混日子的 刘平安心里震惊，夏茉不但和他成了同学，还换了个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他给方少汇报消息，说夏茉是团结镇的，这才几天工夫她就来了龙河市。 不但名字改了，姓也改了，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少知道后不会怪他说瞎话吧？ 听见同桌赵大宝的话，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别瞎说，我又不认识人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大宝手上拿着一支钢笔，在练习本上画乌龟，画完把那张纸撕下来叠飞机“那可说不定，秋海棠——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夏茉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把秦伯伯给她的书本拿出来翻看。 书上的知识点她早就背下来了，现在只要看一遍回忆回忆就可以。 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是个刻板的老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中山装的口子系的板板正正，从眼镜片上方看人。 讲完一道题他两手扶着讲桌，想要找人回答问题。 他锐利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看过去，看到那些快要插进书桌堂里的脑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望。 这些学生没有一个敢和他对视的，这就说明他刚才讲的东西全都对牛弹琴了。 直到落在挺直脊背的夏茉身上，陌生的脸孔和那自信的表情，让他眼前一亮。 他抬手朝夏茉一指“这位同学，你来回答！” 夏茉站起来，把自己的解题思路说了一遍，数学老师不住点头“这位同学说的很有道理，你们一个个的看看人家！ 同样坐在教室里听课，为什么人家就能答上来？再看看你们，除了惹祸胡闹就不能干点正经事！ 现在可是高三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你们就要参加高考，到时候交不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你们有什么脸见家长？ 我教了这么多年学，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冥顽不灵的，就算是一群牛羊，带这么久也该通点人气儿……” 数学老师苦口婆心讲了半节课，说得口干舌燥。 他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继续划拉“我把刚才讲的再最后说一遍，有不会的下课去办公室找我……” 话音未落，夏茉就感觉自己头顶上一道白影划过。 然后数学老师的头上就多了一个纸飞机，飞机的尖端不偏不倚，正插在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 “谁？谁干的！有种站出来！” 数学老师一把薅下那架纸飞机，脸色气得通红，朝下面咆哮着。 见没人承认，他把叠飞机的纸打开，想从上面寻些蛛丝马迹。 谁知，纸上竟然画着一只乌龟，还咧着嘴笑。 数学老师更来气了，几下将纸撕碎扔进废纸篓里，然后拿起讲义走了。 夏茉都看傻眼了，课讲了一半，三十多人就被晾在这里，同学们该慌了吧？ 出乎她的意料，教室里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干脆坐在桌子上，给周围的同学讲述着昨晚看的电影。 还有的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干什么的都有，反正没有一个学习的。 她总算明白了，难怪七班这么出名，难怪他们说七班除了学习，其它方面一点不比别的班级差。 就这样的学习氛围，成绩能好了才怪！ 学习不好的学生，其他方面比较擅长是铁律，人总有某些方面的特长嘛。 夏茉茉茉翻看着书本，脑子想的却是下课后得找老师说说学费的事，看看能不能先欠着。 同桌手上拿着一个小镜子，呲牙咧嘴的挤痘痘，见她看书好像在看异类“秋海棠，你装模做样的干什么？二中谁不知道，咱们七班这些人可不是来学习的。” 突然被人叫秋海棠，夏茉还有些不适应，她偏头看向女同桌“不学习坐在这里干什么？在家里躺着不是更舒服？” “切！”马萍萍撇了撇嘴“咱们这些人，只要不给家里闯祸就阿弥陀佛，你问问他们，哪个工作不是已经安排好的？ 大伙儿都是来混毕业证的，偏你积极，哎？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夏茉想了想“农民！” “农，农民？！” 马萍萍手上的小镜子差点掉地上“那你是怎么来我们班级的？不应该在其他班级为改变命运努力奋斗吗？” 夏茉越发诧异“同样是听课学习，哪个班级不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马萍萍将小镜子扣在课桌上，指着几个围在一起打扑克的同学说道“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叫刘洋，他爸爸在海关工作，等他拿到毕业证就去那边上班，大学考不考无所谓的。 还有那个脑门上贴三张纸条的，叫李明他是军人世家，拿到毕业证就去参军，然后在部队考军校，他也是咱七班的班长。 那个圆脸大眼睛胖乎乎的看见没？他叫丁红星，人家爸爸可是商业局饮食服务公司的领导，很有实权。 他倒是希望丁红星能考上大学，可惜他不是那块料……” 马萍萍叽叽喳喳在夏茉耳边把班里的同学做着介绍。 夏茉这个几十年后回来的魂儿也很是震惊，以前她只知道阶级分化在哪个时代都有，身处其中才明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是怎么回事。 这些同学学习不好，不是傻不是笨，是人家根本用不着吃这份苦。 有人兜底，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一切，能过吃喝玩乐的日子，谁还把脑袋挤破过什么独木桥？ 人家想过桥，自有船来渡啊。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夏茉打断马萍萍的话。 马萍萍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我，我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夏茉继续追问。 “哎呀，时间长你就知道了，别什么事都打听。” 前桌突然回过头，朝着夏茉咧嘴一笑“她是跟她妈改嫁过来的，她继父在商业局上班。” “郑飞，谁让你嘴欠！”马萍萍拿起书本，用书脊去砍前桌，两人闹成一团。 整个课堂上比菜市场还嘈杂，夏茉只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找到班主任刘贺“刘老师，我的学费还没筹够，能不能……” 刘贺诧异的看着她“已经有人替你交了呀！” 﨔 第四十八章 要志气就是难为自己 听说自己的学费有人帮忙交了，夏茉最先想到的就是秦伯伯。 毕竟她在二中没有认识的人，难怪昨天秦伯伯让伯母把钱揣起来先吃饭，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下欠老两口的更多了。 见她转身要走，刘贺将人叫住“秋海棠，我有几句话要叮嘱你，班级里将近一半的学生家境优越，你和他们不同，人走上坡路是有点难，走下坡路只需溜一下号。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你以前是怎么个情况我管不着，既然来我们七班，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别受他们的影响。 再有半个月马上就要进行第一次月考，只要连续三次考进全校前一百名，你就能从七班走出去。 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将来想走哪条路全在凭你自己，我的话你能听明白吗？” 夏茉有些感动，几十年后这么负责任的老师可不常见了，班里乱成那个样子，刘老师还能苦口婆心跟她说这些话，实在难得。 “老师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努力。” 得到夏茉的承诺，刘老师笑了“回去吧，马上要上课了。” 这节课是物理，夏茉脚前脚后和物理老师来到教室门口。 物理老师推开门的瞬间—— “啊！” 一盆子冷水从门上倾泻而下，半点没浪费，将她从头浇到脚。 跟在她身后的夏茉擦了擦脸上溅的水，抬头朝门上看过去。 刚才门扇半掩，教室里鸦雀无声她就有些奇怪，现在才明白那些叛逆的家伙要干什么。 “谁干的！没见过你们这种学生，不想上课直说，你们考不考大学影响我一个月四五十块钱工资吗？ 这节课别上了，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班主任！” 物理老师在脸上抹了一把，把打湿成绺的头发抿到耳后，气呼呼走了。 完蛋。 这节课又上不成了。 夏茉有些郁闷地走进教室，为了上这个学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第一天上课同学们就气跑两个老师，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她迈步走进教室，刚刚沸腾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快步走回座位，压低声音问马萍萍“出什么事了？他们怎么那样看我？” 马萍萍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尽可能远离她“秋海棠，你都复读一年了，去其它几个班级祸害不好吗？干嘛来我们七班？看我们七班家里有钱的同学多？ 我可告诉你，他们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傻子，越是有钱的人家越不可能接受你这种作风不好的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走捷径就说走捷径，装什么清纯！” “你说什么？”夏茉被她给说蒙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们听说自己的名字，应该跑出去打听过了，秋海棠在这个学校就读时不好的名声全都被他们对号扣到自己头上。 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几句话解释不清楚。 夏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拿出书本翻看起来。 见她没反应，同桌以为她默认了，哼了一声转过脸继续照镜子。 “啪嗒” 一个纸团从后面落到夏茉面前，把她吓了一跳，她将纸团拈起来打开，上面写着两个字—— “婊子” 夏茉瞬间冷了脸，转过头去，却没看出哪个是扔纸条的人。 想起秋海军和那些小伙伴打架的事，她终于能理解那孩子因为秋海棠被针对的心情。 那些人骂他的话可能会更难听，所以才让他对秋海棠有那么大的敌意。 她这个姐姐还真是奇葩。 一整天，夏茉在看怪物似的目光中如坐针毡，同学们抱团孤立她，就好像她本身是很危险的病毒似的。 不过她也从中发现一个好处，七班这些人心齐。 不是一般的齐！ 整整一天，夏茉就像个异类似的，其他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只有她捧着书本时而沉浸其中，时而望着窗外发呆。 并没有出现传说中她搔首弄姿专门往男同学身边凑的事情发生。 马萍萍是个闲不住的，一会不说话就觉得憋得慌。 见夏茉没什么不好的表现，她终于忍不住了“哎，你学那些有什么用？学过一遍了还记不住？” 夏茉笑笑“我想考个好大学。” “考大学的目的是啥？还不是找个好工作，多多赚钱？ 只要你家里有门路，能提前解决就业，混个小领导当当也不是问题。 那么多把脑袋削尖了考学的人，将来都是给你卖命的，还用的着自己亲力亲为？ 真是个傻的。” 夏茉看她一眼“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习惯依靠任何人，我爷爷以前告诉过我，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踏实。” “切，你爷爷也是个没见识的，连借力的道理都不懂，要志气就是难为自己。 我爸说了，等我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让我去他们单位上班，坐办公室！” 马萍萍得意的拿着一管口红，对着小镜子涂涂抹抹，红艳艳的薄唇怪异又刺眼。 最后排的刘平安一直悄悄关注着夏茉，关于学姐秋海棠那些绯闻他全部打听到了。 可是夏茉来到二中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秋海棠的，他实在想不明白。 慎重起见，他暂时还没把夏茉的事跟方少说。 同桌赵大宝还一个劲儿的怂恿他“相中人家就去追啊，背后打听有什么用？ 你要是不介意头上的帽子颜色，哥们儿帮你打听打听她家住在哪里，然后制造点意外，你来个英雄救美，事不就成了吗？ 一个人在那单相思算怎么回事？” 刘平安警告他“大宝，你少胡说八道，要是让你表哥知道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我表哥？他在京市呢，还能管你和谁处对象的事儿？放心吧，我不和他说！” “你表哥对那个叫秋海棠的有点意思。” 赵大宝吓了一跳，“你说啥？！” 表哥那样的家世背景，想娶什么样的老婆找不到？ 咋可能看上这个乡下来的土妞呢？ 终于熬到放学，刘平安抓起书包跑出教室直奔邮局。 他要给方少挂个电话，汇报一下关于夏茉的事。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方世明懒洋洋的声音“平安，有事啊？” 刘平安有些激动“好事！我打听到你救的那个姑娘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改了名字，她现在叫秋海棠，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﨔 第四十九章 绝食这招好使 方世明挂断电话再也坐不住了，那个女孩被高强子按在身下的一幕开始在眼前浮现。 当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弱小无助，身处绝地后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那哀求的目光，现在想起来，心脏还往一起揪。 那目光，就好像他小时候从下水道里救出来的那只小猫…… 听刘平安说，高强子的父亲是团结镇的公安局长。 这种职位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把他拿下来也是爷爷一句话的事。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浑是浑了点，架不住爷爷的规矩严。他只能在爷爷给制定的规矩里上蹿下跳，就像孙猴子跳不出五指山。 那天他们几个坏了高强子的好事，他会不会对那个女孩打击报复？ 农女身份在高强子面前就好像一只蚂蚁，是死是活一念之间的事儿。 方世明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担心那丫头。 听刘平安说她叫秋海棠，方世明咧开嘴角，名字还挺好听。 傍晚，方家的饭桌上。 仍旧是方老爷子和方世明祖孙俩面对面用餐。 方世明挑着碗里的饭粒，悄悄查看爷爷的脸色，见没什么异常，这才壮着胆子开口“爷爷，我想我姑了，想趁着十一放假去看看她。” 方老爷子眼观鼻鼻观心，缓慢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半晌才挑眉开口 “说吧，这次去是什么目的？” 他这个孙子脑子聪明，就是太淘气，难带极了。 经常能干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方老爷子这些年净跟他斗智斗勇了。 这几年小王八蛋大了，他脑子也老了，居然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小崽子总有点要脱离掌控的感觉。 方世明嘿嘿一笑“爷爷，我哪有什么目的？要说有，就是想看看我姑，这理由够充分不？” 当年侦察兵出身的方老爷子岂能被小崽子两句话给骗了？ 儿子儿媳做的都是保密工作，小崽子从小被姑姑带大，五岁才回到他身边，姑侄俩感情亲厚是真的。 但是他往龙河市跑的也太勤了些。 上次说姑姑身体不好去看看，在那边玩了十天，回来说姑姑只是感冒。 上上次又说姑姑想他想的睡不着觉，已经神经衰弱了。 把他放走，女儿就挂来电话，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儿，让他赶紧发话把小崽子整回去，他带着一群小伙伴上山下河整天连影都摸不着，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这次…… “一会儿我给你姑挂个电话问问，她实在想你就让她来一趟。” “哎呀，爷爷，我姑家里一大堆事忙的很，表弟那边都上高三了，她怎么能随便离开家，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方世明干脆饭也不吃了，嘟着嘴坐在凳子上看着爷爷吃，又不敢离开。 方老爷子慢悠悠吃饱饭，擦擦嘴，“还不滚蛋，在这坐着干什么？” “爷爷，我说那事儿……” “不行！” “商量一下嘛！” “没得商量，不想关禁闭就滚回去看书！” 方世明极不情愿的站起来，就听爷爷吩咐保姆张嫂“小张，把他吃剩的饭放起来，下顿热热让他接着吃。” “我还是不是你亲孙子，让我吃剩饭！” “是亲孙子才吃剩饭，不是亲的连剩饭都没有。” 老人家以前在战场上挨过饿，吃过草根树皮，甚至棉衣里面的棉花…… 对粮食十分节省，一粒都不允许浪费。 方世明回到房间，将自己扔在床上，随手摸过一本书，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满脑子琢磨着要不要来个先斩后奏，偷偷跑去龙河？ 或者—— 转学去龙河，爷爷鞭长莫及就不能整天看着他了…… 方老爷子还真给女儿挂了电话。 “世明说你想他了？想让他十一过去住几天？” 电话里女儿猛地提高声音“爸，你可千万别被那小子给骗了，我整天操心大宝学习的事，哪有闲心想他？ 他来了还不够添乱的。” “大宝上高三了，学习怎么样？” “别提了，两五不知一十，他要是有世明那脑子，我冲着南天门磕头。 只要他能上个普通大学，将来国家给分配工作或者自己安排个能吃饱饭的事做就行了，再高了也不敢想。” 方老爷子皱眉“自己不努力，光指着家里给安排什么时候是个头？ 咱这些长辈还能活得过他们去吗？ 人到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你把这些话跟他说说。” “说了，整天说，说的他都嫌我烦，真想撬开他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浆糊！” …… 方老爷子放下电话，朝孙子的房门看了一眼，略感欣慰。 小崽子淘气是淘气，聪明也是真聪明，别的不说，被保送到华大有几个人能做到？ 外面那些人都说是自己走后门把他送进去的，只有方老爷子自己知道，孙子完全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 一连两天，方世明没上桌吃饭，方老爷子面上不显，心里开始慌了。 小崽子跟他玩绝食？ 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 这晚，方老爷子让保姆做了四个菜，全都是孙子爱吃的。 他坐在饭桌前给自己找台阶下。 小崽子去看自己的姑姑是他有孝心，有什么不行？ 外孙赵大宝成绩不好，小崽子过去了或许还能给他补习补习功课，或者教他些学习方法。 表兄弟相互帮助也是正常的。 运了半天气，方老爷子敲响孙子房门“出来吃饭，我同意了！” 方世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将吃剩的半个面包塞进枕头底下，快速擦净嘴，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来了！” 绝食这招好使—— 下次还用！ 龙和二中高三七班喧闹依旧。 上次因为往物理老师头上泼水的事，被班主任刘贺给骂了一顿，全体同学除了夏茉，站着上了一天的课。 同学们怀恨在心，背后商量着怎么整治班主任。 这样的学习环境，就算有人想学习走正路也被带歪了。 学习氛围不变，七班的成绩根本就上不去。 早上学校开会，刘贺又被校长给骂了一顿，还警告他，再管不好班级，就免去他班主任的职务，让他回家带娃去。 七班的同学得知这个消息，沉默了一节课。 刘老师人是墨叽了点儿，可发心是好的，再换个班主任不知要怎么收拾他们。 “不能让刘老师走！” “我也不同意让刘老师走，可有什么办法？校长说了，如果这次月考咱们班再垫底，刘老师想留也留不下。” 﨔 第五十章 老师要被调走 七班的早自习课上，没有人看书，嘁嘁喳喳议论的，都是刘贺对他们的好。 “刘老师从高一带咱们到高三，从来没因为咱们学习不好嫌弃，他总是跟咱们说鼓励的话，我舍不得刘老师！” 夏茉的同桌还挺多愁善感，声音里居然带了哭腔。 “舍不得有什么用？马萍萍，就你那成绩，和赵大宝抢最后一把交椅，你们俩才是咱班里的老大难，没有你们拖后腿，大家伙的整体成绩很快就能提上来。” “你胡说！”马萍萍顶撞了一句，声音又心虚的低了下去“我又不指着考大学怎么样，能混个高中毕业证就行了。” 赵大宝也跟着附和“就是，我找工作还不容易，我外公一句话，想去哪里去哪里，用不着浪费脑细胞。” “就是像你们这么想的人多了，咱班的成绩才在二中垫底，这次校长真生气了，看刘老师真被调走了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啊！”说话的是懒洋洋的刘平安。 他老子虽然权力比不过其他人的家长，只要他能坚持到高中毕业，给他找个去小学教书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熟头熟脸的便于发展人脉。 “老师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 骚乱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刘贺拿着一摞书本走进教室。 他诧异的看向同学们，今天太阳朝西边出来了？ 每个人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瞪着大眼睛看他。 居然没人说话，没人捣乱！ 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摸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人回答他，每个人都一脸严肃。 赵大宝站起来，瓮声瓮气问了一句“老师，听说校长要把你调离七班，是真的吗？” 刘贺笑了“这事啊，是我能力有限，学校有学校的考虑。 你们不用操心这个，不管以后谁接手七班，你们只管学好自己的习就是了，我还是那句话，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谁知道谁能发展成什么样？ 你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还有多少想上学上不起的人，现在国家政策好了，每个人机会平等，接下来是当人才还是蠢材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刘老师一直是这样，就算学生淘气，做了错事，他都不忍心说那些过分的话。 罚站，是他处罚同学们最狠的手段。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赵大宝丧气的坐了回去。 “老师，你能留下来吗？把我们带到高三毕业行不行？中途换老师和临战换将领有什么区别？” “就是啊，我们不想换老师，刘老师你留下来吧？” 刘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里热乎乎的，孩子们还是接受认可自己的。 可是—— “这是学校的安排，我做不了主。” “那我们去找校长，全班都去！” “对，校长不会这么绝情吧？咱们去请愿。” 班级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一下喧闹起来，好像炸开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 “安静，大伙听我说……”刘贺想要制止，最后排的同学已经有两个窜了出去。 “谁要找我请愿？！”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窜出去的同学又悄悄退回来。 刘校长来了。 “刚才谁说的要全班去找我请愿？” 校长的目光在每张脸上掠过，扫过夏茉时停顿了一下。 班长李明站起来，倔强的看着校长“刘校长，我们老师教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把他调走？” “为什么？还不得问问你们自己？他带你们三年了，回回考试你们班垫底，每次学校开会他都被当成全校的反面典型。 这些年的优秀教师他一回都没得过，在咱们这里教了好几年书，还是民办的。 他跟你们操了多少心？但凡你们给他争一点气，我也不至于生出换人的心思！” 刚才还和校长冷眼相对的同学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原来是因为他们不争气连累了刘老师。 短暂沉默后，有人突然抬头问了一句“我们该怎么做能把刘老师留下来？” 刘校长心里窃喜，脸仍旧板着“也简单，这次月考你们只要能抓住一个班级，整体成绩考到倒数第二我就让刘老师继续带你们！” 同学们面面相觑，倒数第二啊，这也太难了吧！ 上次开学考，倒数第二拉他们二百多分，也就是说在这基础上他们要考出超出二百多分的成绩，才能往上升一个位次。 没人说话，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校长冷哼一声“一个个的，不自量力！” “还有半个月进行月考，你们好自为之！” 校长走下讲台走了。 大家伙儿再看班主任的目光，透着愧疚和歉意。 “好了，现在我们上课，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大家伙尽力就好……” 开天辟地第一次，老师上课的时候没人说话。 就连最后排的那些同学，也都坐得端端正正看着黑板。 三年七班的教室里已经被即将分别的气息笼罩着。 就连上课偷偷照镜子的马萍萍也把镜子放起来了。 不过她没听课，而是老老实实趴在课桌上睡觉，主打一个我不学，也不影响别人。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刚走出教室，就传出一片哀叹声“还赶趟吗？我这课也落得太多了，刚才老师讲的东西我大多数都听不懂啊。” “我倒是听得懂，就是不会用。” “半个月的时间够干什么的？我这成绩两年多都没上来，还能突然就开窍了？要是有什么速成的法子就好了。” “哎，你们前边学习好的加把劲儿，刘老师能不能继续教咱们就看你们的了！” “你倒是会图轻省，自己不使劲，让人家背着你跑！” “谁说我不使劲了？除了学习我可没拉过班级后腿，这不是时间太短，马上提高成绩不赶趟了吗？”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这次神仙来了也帮不了咱们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老师调去别的班级，唉，命苦哦！” 喧闹声中，有人注意到夏茉“哎，新来的，你的成绩咋样？会不会给咱们班拖后腿？” 﨔 第五十一章 傻子班的学生疯了 夏茉被问的一愣，略一思忖就想明白了。 这些人消息那么灵通，连秋海棠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打听出来了，却不知道她入学考满分的事，那肯定是刘校长和秦伯伯刻意隐瞒，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秘密不能在她这里给捅破了。 她犹豫道“应该……不会吧？” 她这模棱两可的话，让问话的人心里更没底了。 班长李明站起来，大声打断教室里的喧闹“大伙都静一静，先听我说—— 不就是二百多分吗？咱们班三十个人，均摊到每人身上也才六分多点。 十多天的时间，咱们每人提高六分没问题吧？” 没人说话，比课堂上老师提问时还安静。 半晌才有人嘟囔一句“我保证成绩不下降行吗？” “对啊，我脑子就这样了，让他们学习好的再使把劲儿，多考几分不就行了？” “班长，你说的轻巧，书上那些题认识我，我都不认识他们，别说六分，就是零点六分也费劲。” 李明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那你们就忍心让刘老师离开咱们？” “当然不愿意，刘老师是墨叽了点儿，可他都是为咱们好，就跟咱自己的家长似的。” “去年我急性阑尾炎，要不是刘老师及时把我送到医院，又垫钱给我做手术，估计现在我都去另一个世界了。” “前几天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本打算退学不念了，是刘老师一趟趟家访，开导我，细致掰微的跟我讲道理，我才重拾信心回到教室上课，没有刘老师就没有我的现在。” “刘老师给我垫了一年的书本费和伙食费，他不让我往出说……”一个低低的哽咽的声音从前座传过来，是从贫困山区压线考进二中的王丽。 夏茉心里一动，书本费？她入学除了秦伯伯帮她交的三百块钱学费，学校好像没朝她要书本费，难不成…… 等放学回去得跟秦伯伯确认一下。 “好了，既然大家都知道刘老师的好，咱们每人再提高六分，把成绩整上去，留住刘老师，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声音再大点儿！” “有！！！” 同学们的士气成功被李明给鼓舞起来。 教室外路过的同学被这声有给吓了一跳，探头朝七班看了一眼，扭头就跑。 “傻子班那些学生疯了！” 一个个面色通红，攥着拳头好像要咬人一样。 傻子班是其他几个班的同学给七班取的名字，这侮辱性的称呼平时是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叫的。 今天估计是被吓到了，才口不择言。 七班人人板着脸，居然叫他们傻子，用刘老师的话说，一天不盖棺，还不知道谁是傻子呢！ 激励的话好说，真做起来还是有点难。 最让七班这些人不放心的，是夏茉。 他们打听到学姐秋海棠的成绩简直是垫底又拉胯，甚至比马萍萍和赵大宝还垃圾。 这样的人来他们七班，就是拖后腿的。 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学习好的能来七班？ 还是留级生！ 马萍萍也自动把夏茉归入差生一列，还略带骄傲的拍着胸脯放出豪言“秋海棠，你有不会的题问我！ 有我带着，就算考不高分，你的成绩也会比以前好些。” 夏茉心里忍笑，面上却很谦虚：“好，肯定少不了麻烦你，你不嫌我烦就行。” “唉，说到底我也是为了刘老师，带咱们一回，怎么着也得让他评个优秀教师之类的，民办老师工资没多少的，真是可怜。” 接下来的两天，七班还真让老师们刮目相看了。 上课再也没有人睡觉或交头接耳，就连课间也看不到七班的人在操场上跑跳。 像以前打群架惹是生非的更少了，好像这些人一下子就开窍了似的。 刘老师也诧异这些孩子们的转变，他两年多的苦口婆心，还比不上秦副校长的一个计策吗？ 七班人人都在努力提高成绩，可是落下的课太多了，那些一环套一环的知识，他们必须从高一学起，短时间内提分真的很难。 气得一向老实巴交的王丽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再不就咣咣撞墙。 夏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趁着马萍萍去厕所，她问王丽“你哪里不会，我可以帮帮你吗？” 王丽对这个新来的同学并没什么好感，班里背地传“秋海棠”就是个狐狸精。 名声不好，成绩也不好。 出于礼貌，也是不想得罪人，她朝自己做了两节课也没做出来的那道题指了指“喏，这道题不知道是不是出错了，我用好几个知识点都解不出来。” 夏茉接过她的练习本看了一会儿，很快便发现问题所在，她把涉及到的知识点写在练习本上，然后指出王丽思维出错的地方“你看这里，换个思路……” 一分钟后，王丽看着本子上长长一串数字符号，满眼震惊“原来是这么回事！” 都说秋海棠是个学渣，除了找男生谈恋爱没有一科成绩是及格的，眼前的秋海棠怎么和那些谣传不一样？ 进班好几天了，她没跟任何一个男生说过话，好像还刻意躲着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萍萍从外面回来了，看见夏茉和王丽对着本子指点，撇了撇嘴“你们俩，别费劲了，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还不如好好溜须溜须我。 将来我帮你们找个打扫卫生的工作，我爸给我安排工作肯定要做领导的……” 王丽没搭理她，把身子转回去继续啃书本。 口口声声她爸，她爸，叫的怪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爹呢。 晚上，夏茉回到秦伯伯家。 提起刘老师的事，秦伯伯微笑看着她“班里对把刘老师转走这么大的反应？” “嗯，他们都开始学习了，课堂纪律好了不少，课间也没人再胡闹，看样子马上要进入学习状态了。” 秦伯仁坐在摇椅上，慢悠悠给自己倒了碗茶，唇角微微翘起。 小崽子们，知道他们怕啥就行，在自己手下想混日子？ 做梦！ “秦伯伯，那三百块学费算我借你的，等我能挣钱了就还给你。 还有，我的书本费也是您帮我交的吧？总共有多少您记个数，我会一并还给您。” 﨔 第五十二章 手心朝上要钱花的感觉真不好 秦伯仁诧异的看了眼夏茉“书本费？这个我可没帮你交，你别承我们的情。” 夏茉不信，又去问秦伯母“我的书本费真不是你们帮交的？” 秦伯母回答得十分肯定“我小儿子这几天也交学费，家里的钱除了你的学费都给他拿过去了，距离你秦伯伯开资的日子还有几天，真不是我们帮你交的。” 夏茉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第二天一到学校，她就跑到刘老师的办公室“老师，我的书本费是您帮忙垫上的吧？” 刘老师笑着示意她坐下“你的事我都听校长和秦校长跟我说了，我虽然挣得少，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攒钱也没什么用，小小的帮你一把算不得什么。 七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想把他们的成绩提上来难办的很，我也不是白帮你，接下来这一年，我希望你能在学习上拉他们一把。 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夏茉对上刘老师炽热的目光，竟被他感动了“可以，就怕他们不相信我。” “放心，成绩会说明一切，快上课了回教室吧。” 夏茉站起来，“刘老师，钱我会还给你的。” 手里的钱不够，可以去找秋志远和刘玉兰要，来龙河市时，他们答应的好好的。 没等刘老师说什么，她已经快步朝教室里跑过去。 往日喧闹得房盖都能顶翻的教室里，今天没有一点声音。 同学们捧着书本，不是在背题就是在本子上划拉着什么。 一个个眉头紧皱，看得出在用心，但是效果不大。 没办法，过去两年落下的课太多了，想要一点点捡起来没那么容易。 夏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书本，心里却在琢磨着，找刘玉兰要钱该怎么说？ 那两口子肯定不愿意掏钱供自己上学。 外面走廊里传来走路的声音，是数学老师来了。 继上次物理老师在七班被冷水泼头之后，其它科任老师进教室之前，都要抬头往门上看一眼。 如果门是虚掩着的，他们就以为这些学生肯定设了什么机关作弄人。 今天的门是开着的，教室里安静的出奇，数学老师却不敢进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七班全体中邪了？ 她犹豫着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在黑板上敲了两下，下面的同学被吓了一跳才抬起头来。 “今天上课之前我先表扬一位同学，王丽你站起来。” 王丽没想到老师能在课堂上提到她的名字，赶紧站起来，怯生生看着数学老师。 “表现不错啊，昨天讲的课都理解了不说，还学会举一反三了，其他同学都要向王丽学习。” 王丽忍着想要咧开的嘴角，悄悄回头感激的看了夏茉一眼。 解题的思路和知识点还是夏茉教给她的，是真的有用。 “其他同学有不会的一定要去办公室问我，不愿意去办公室的，相互之间请教也行，你们班的成绩不只在咱二中，整个龙河市七个高中也是排最后一名。 校长下了军令状，再提不上来不光把刘老师调走，还要给他处分，搞不好连工作都得丢了。 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凭什么别人会你们不会？ 这次月考你们要是再拉数学的后腿，别怪我跟你们不客气，好自为之吧，我就说这么多，现在开始讲课！” 所有人除了夏茉都在专注的听课。 夏茉的思绪已经跑到秋家去了。 搞不好今晚又要跟他们扯皮，自己要是有钱就好了，这种手心朝上跟人要钱花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就跟乞丐要饭似的。 什么时候能过上不缺钱的日子呢？ 整整一天，夏茉都有些心不在焉。 连马萍萍都替她着急了“老师讲课你怎么总溜号？没看到连赵大宝都开始看书了吗？ 再这么下去，你要是影响了班里的成绩，刘老师真被调走你要负责任的。” 夏茉看她一眼没说话，她就算闭着眼答，也是前几名，还不知道谁会影响班级成绩呢。 “我说的话你听没听见？还有没有点集体精神？真是的！刘老师怎么把你弄七班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夏茉终于忍不住了“先管好自己吧，我就算用脚答，也不会在你后边。” “你……”马萍萍被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给气到了，言语却跟不上，只能朝书本撒气，摔摔打打。 终于熬到晚上放学，夏茉抱着几本书走出教室，打算直接去秋家要钱。 快要出学校大门时，就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青年躲在大门口朝里面张望。 看见人群中的夏茉时，他们满脸疑惑，低头不知嘁嘁喳喳说些什么，然后就见刘平安跑出去，跟这些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夏茉想叫住刘平安，问问那天带头救自己的青年叫什么名字？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敢叫住刘平安，第二天就能传出她又勾引男同学的闲话，秋海棠狐狸精的名声可不是盖的。 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被影响到，特别是她还用着秋海棠的名字。 再次来到秋家，夏茉硬着头皮不愿意进屋，这个家太压抑了，好人都能给逼疯了。 她刚抬手要去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刘玉兰针扎火燎的声音“秋志远，户口簿哪里去了？明明就放在高低柜的抽屉里，怎么不见了？” 秋志远不耐烦的回应“每次找东西都大大咧咧，自己记性不好就赖别人，是不是换地方自己忘了？” “不对，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忘了！上次那死丫头要用我没给拿，肯定是她不甘心偷偷拿走了！” “咣当！” 门被推开，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秋海军坐在凳子上抱个半个西瓜，吃得汁水四溅，看见夏茉他吓得差点呛死“咳咳……咳……你怎么回来了？” 户口簿的事可千万不能说啊，要是让爸妈知道自己偷了户口簿给土妞送去，肯定要说自己胳膊肘朝外拐，说不定还要挨顿打。 夏茉掏出兜里的户口簿甩到茶几上“别找了，是我拿走了，正好我有件事通知你们，我现在已经是龙和二中高三的学生，手续都办完了。” 刘玉兰吃了一惊，随即瞪大眼睛“不可能！” 﨔 第五十三章 她会不会拉低七班的成绩 刘玉兰十分确定夏茉入学龙河二中的事不可能。 她明明都跟表哥打过招呼，他也答应她了，夏茉怎么可能进得去？ 难不成龙河二中的校长要倒反天罡，连教育局长的话都不听了？ 就算是个副的，官大一级也压死人的吧？ “可不可能你们可以去打听，我今天来就是朝你们要学杂费的，学费三百，杂费书本费加一起五十块够了，一共三百五，不算我的饭费。” 秋志远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自从把这丫头认回来，他们家就钱串子倒着提溜。 他仿佛能听见哗哗往外淌钱的声音，这丫头简直就是个要账鬼。 他皱了眉“前几天不是刚给你十五块？家里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点不知道心疼大人！” 夏茉就那么直直看着他，伸出的手掌勾了勾“你们答应好的。” 上学的事不给办就算了，自己想办法办成了，钱也不想掏，这俩人是要反悔啊。 刘玉兰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着腿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两个的恨不得要我老命啊！ 我是哪辈子作孽生你们几个要账鬼，不行把我卖了看值不值三百五……” 闹剧直到秋海军发飙才算结束。 他一脚将门踹开，赶走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刘玉兰的诉苦声才停止。 她调转枪口，将矛头转向秋海军“天天用脚踹门，踹坏了拿什么修？！ 当我和你爸是开银行的，家里钱花不完是不是？” 秋海军看了夏茉一眼，皱眉“你在那边呆的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这个家他自己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可惜没地方走。 就没见过哪家过日子自己人算计自己人，爸妈真是齐了个大葩！ 土妞在他们身边多呆一秒钟，都得被他们算计。 实际上除了他自己，秋海棠又何尝不是他们算计中的一员……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给我筹够三百五十块钱，否则秋海棠的事别怪我无情。”夏茉看出来了，这俩人实在不愿意掏这钱，只能使出杀手锏。 “去去去，有本事你去告，你让学校把她开除，这学都别上了，回家给老娘挣钱！ 整天拿这事要挟你妈，你个狼崽子！” 刘玉兰心一横，干脆和夏茉硬刚，反正她是真的拿不出这份钱。 秋海军朝夏茉使了个眼色“天晚了，你先走，他们会想清楚的。” 夏茉也不墨叽，转身离开秋家。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得赶紧找份临时工的工作，把自己的学杂费赚出来。 要是每次要钱都这么费劲，还不够上火的。 还没到秦伯伯家，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去看，就见秋海军跑得气喘吁吁，到她身边差点收不住脚。 他也不说话，伸手开始掏兜，将一大把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塞进夏茉手里“你数数够不够？他们真没钱了，家里这段时间连菜都买不起，我妈天天晚上趁着菜市场要关门的时候去捡别人扔掉的菜叶子。 这钱是我储蓄盒里的，攒了五年，刚才让我给砸了。” 秋海军说着，抬手擦去脸上的汗道道，表情沉重的看着夏茉。 夏茉嘴里有些发苦，咽了口唾沫帮秋海军拍去衣服上沾的灰尘 “你就不怕我还不起你？” “没事，你可以帮我讲题，讲一次一毛钱，直到还清这个钱为止。” 他说的是讲题，不再是给他做卷子。 “最近一次考试，你考了多少名？” 听她问到成绩，秋海军咧嘴笑了“这次月考，我班级第十，年级第三十名，老师说再使把劲儿，肯定能上龙河市最好的初中。” 秋海军有些得意，以往连上普中都费劲的成绩，通过夏茉这段时间给他辅导，直线上升。 以前做卷子全靠蒙，现在解题方法能一下想起两三个。 这个土妞是有水平的，不像秋海棠整天捧着书本装模作样，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那个上大学的名额给秋海棠，确实可惜了。 人性中的善良让他觉得土妞很可怜，父母和秋海棠也很可恨。 夏茉朝他挑了挑大拇指“厉害！其实你脑子一点都不笨，学不进去是你没掌握学习方法，以后有不明白的就去龙河市二中找我，或者来秦家，我给你讲。” 夏茉将那一大把硬币塞进秋海军兜里“放好了，留着你自己用，学费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好，那以后你爸妈那边再来信，我帮你收着。”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夏茉，给父母留的地址还是秋家的，和那夫妻俩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他们肯定不会把信转给自己。 得往家里写封信，把学校的地址告诉他们。 龙河二中的月考如期进行。 三年七班努力了半个月的同学们心情有些忐忑。 能不能留住刘老师在此一举。 考场上，每个人表情都十分凝重。 特别是王丽，笨鸟先飞的她这段时间有夏茉帮着辅导，成绩突飞猛进。 试卷上那些题她大部分都会做，比开学考时从容多了。 一科结束，和唉声一片的同学们不同，她嘴角噙笑，掩饰不住心里的狂喜。 马萍萍脸色很不好看，觉得王丽的笑简直就是对她的讽刺。 “美什么美？分还没出来呢，别高兴得太早了。秋海棠你也是，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还敢给人家讲题，真要是这次你们俩全都在后面打狼，全班同学饶不了你们。” 王丽属于话不多，但是一张口就能直击人心的那种人，“你放心，就算没有海棠的辅导，我也没考过最后一名。” “你……”马萍萍被她怼的翻白眼儿“但愿你能笑到最后。” “那就走着瞧。” 和马萍萍一样，班里很多同学都觉得这个新加入进来的秋海棠十有八九会拉低七班的成绩。 扒过她黑历史的人都知道，秋海棠的成绩在她们上一届可是垫底的存在，连大学都没考上。 在所有人忐忑的等待中，分数终于出来了，看着刘老师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﨔 第五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班主任刘老师拿着成绩单站在讲台上，只朝下面看了一眼，所有人的心就都提了起来。 特别是最后排的同学，差点将脑袋插进书桌堂。 马萍萍像霜打了的茄子，两眼发直看着前桌的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把咱们班这次的成绩念一下，从第四名开始，前三名先留个悬念！ 第四名班长李明，这次考的还算可以，分数和上次一样，名次降了三名，还得继续努力啊。” 李明都懵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三名？上次他可是七班第一名，比第二名多出五十多分！ 到底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超过他，还一下子超过去三个人？ 班里这么多黑马的吗？ “……倒数第二名，赵大宝，名次虽然还是倒数第二，不过总分数倒是提高了五分左右也算是进步了，争取期中考试再往前边考考。” “嗯呐！”赵大宝咧着大嘴，答应得十分痛快。 “倒数第一名，马萍萍，总分23分，比上次下降一百多分！” 刘老师的声音有些严肃“马萍萍，你还得端正学习态度啊，好几个科任老师都反映你在课堂上睡觉或者照镜子。 高三最后一年有多重要就不用我多说了，现在政策好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你努力就能有个好前程。 你们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国家现在需要很多建设性的人才，这对你们改变命运是个很好的机会……” 刘老师又开始苦口婆心，直到讲的口干舌燥，才想起前三名还没公布。 几个没被念到名字的同学早已经坐不住了。 “第三名，刘平安，这里要表扬一下，刘平安同学是后转来咱们七班的，他来的时候成绩还是中等，一个月的时间能进入到班级前三，说明他很努力，大家要向刘平安同学学习。” 刘平安激动得脸色通红，在原学校他的成绩就是垫底的存在，从来没被老师表扬过，没想到转到龙河二中，居然考进前三。 他自动忽略好多同学混日子的现状，美滋滋笑得嘴都合不上，一会儿放了学得赶紧给老爸拍封电报，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第二名，王丽同学。”刘老师话音刚落，王丽居然激动的捂着脸抽泣起来。 “第二名！我终于考进前三了，我能上大学了。” 她回过头，一把拉住夏茉的手，把夏茉抓的生疼“秋海棠，谢谢你，没有你给我辅导，就没有我现在的成绩，谢谢！” 这话把全班同学都整懵了，感谢秋海棠？ 秋海棠自己还不知道考什么样呢？还能辅导王丽？ 有人反应过来，好像老师没念到秋海棠的成绩啊，难道她…… “秋海棠是咱们班第一名，落下第二名的王丽一百三十分。” 刘老师话落，教室里“哇”声一片。 传说中的狐狸精秋海棠是个学渣，渣的顶风臭十里那种。 可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和那些谣传中的好像一点都不沾边啊，难不成她浪子回头学好了？ 只有刘平安目光深凝。 那天放学有几个在一起玩的好的朋友过来找他，听说他和秋海棠在一个班级，特地等在学校门口想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秋海棠。 结果几人十分确定，这个秋海棠是假的！ “老师，咱们班的总成绩还是不是倒数第一？”有人忐忑地问了一句。 刘老师一直严肃的脸终于露出笑容“这几年七班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考试几十场，这次是第一次没排到最后。 三年七班在龙河二中的总成绩超出六班一百二十分，荣列第六名！” “哗！” 掌声雷动，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笑容。 不容易啊，七班终于能交出最后一把交椅，刘老师也不用被学校调离了。 很快便有人发现问题的所在，第一名秋海棠高出王丽一百二十分，马萍萍总分落下一百多分，除去秋海棠这个后加入进来同学的成绩，七班整体的分数并没有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七班之所以能排到倒数第二名，是秋海棠一个人扛下了一百多分？ 难道说外面关于秋海棠的传闻是假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浪子回头金不换？ 就连刘平安都懵了。 终于熬到放学，刘平安率先跑出教室，等夏茉出了校园，他悄悄跟在后面。 夏茉一路都想着学费的事怎么办？今年和秦伯伯借了，明年呢？ 大学好几年，她不能指着秋家，也指不上。 得让秦伯伯帮忙找个赚钱的事做。 正琢磨着，就听身后一声厉喝“站住！” 夏茉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就看见秋海军手上弹弓绷直，正对着距离自己不远的刘平安，蓄势待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夏茉疑惑道。 秋海军绷着小脸，“笨死了，被人跟踪都不知道！” “跟踪？”夏茉看向刘平安“你跟踪我？” 刘平安咽了口唾沫，“误会，误会，我没有恶意的，就想问问你到底是谁？ 那次在高强子家门前，我听别人叫你夏茉，怎么进了龙河二中又改成秋海棠了？” 距离方世明来龙河没剩几天了，他必须得问明白，否则和方少没法交代。 他让自己打听这个乡下女孩儿，都这么长时间了，非但没打听明白，反而出了更大的岔子，这比老爸判案都难。 夏茉盯着他看了两秒，“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 “好奇？那正好，我也有件事比较好奇。”夏茉顿了一下，看着刘平安的反应。 见刘平安眨巴眼睛看着自己，夏茉开口“那次在团结镇小树林里，和你一起救我那个穿着皮夹克的人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刘平安立马提高警惕，“你打听他干什么？” 夏茉勾唇“我也是好奇。” “没有他的同意我不能说。”刘平安的脸瞬间严肃起来。 方家不同于他们这样的百姓，暴露方少的身份说不定会给他家里带来麻烦。 他得帮好兄弟保密。 “那好吧，你不能说，我也不能说，扯平了！” 夏茉叫上秋海军“走吧，别指着人家了，你不好好在家里做作业，跑到这边来干什么？” 﨔 第五十五章 这学你上不成了 夏茉揽上秋海军的肩膀，转身离开。 刘平安挠挠头，没问出来，这人嘴还挺严！ 秋海军从来没和女生这么亲密过，大姐见了他，不是挑刺就是打架，两人一见面就跟黑眼蜂似的，相互看不对眼。 这土妞是真把他当成亲弟弟了？心里这么想，却身子僵硬，连走路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 “说吧，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秋海军这才反应过来“你这学上不成了！” 夏茉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拿开“怎么就上不成了？” “我表舅是县教育局的局长，昨天回去后我听他们说，我妈找我表舅说了你的事情，他们让表舅施压，让二中开除你！” 夏茉心里暗恨，这就是原主的亲生父母，非要把她往死里整啊。 也就是自己穿过来了，否则原主肯定会被他们欺负死。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上学？” “省钱呗！他们给你爸你妈拿去三千块钱，心里不平衡，而且这钱还是你张口要的，他们想让你早点上班，把钱挣回来！” “哼！”夏茉冷笑，“我真没见过这样当父母的。” “好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天晚了。” 秋海军从兜里掏出两毛钱纸票还有几枚硬币，塞到夏茉手里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叮嘱“这是我从买早餐的钱里省出来的，你攒着买书本用，跟谁也不要说！” 夏茉抓着那几张毛票，鼻子发酸，秋志远夫妻俩每天早上给秋海军的早餐钱是有数的，这两毛多不知道他省了几天。 这样自私的家庭还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实在是太意外了。 秋海军跑远了速度才慢下来，抬手摸摸肩膀刚才被土妞搂过的地方，好像还有一只手搭在那里。 经常看着小伙伴们被姐姐宠爱，他羡慕死了。 从懂事起就被大姐嫌弃，一直挨打到他有力气反抗，秋海棠才不敢轻易动手。 他对姐姐这个称呼没有一点好感。 谁知道，半路家里认回来个土妞，这土妞比大姐对他还好。 他真希望大姐和土妞交换的不只是身份，要是能把秋海棠送去乡下就好了，最好一辈子也别回来。 家里没了她就太平了。 “二……姐。”秋海军小声喃喃一句，就感觉全身不舒服，好像有蚂蚁爬的感觉。 这称呼太陌生，实在叫不出口。 表舅那边如果出面，土妞上不成学还能干什么？会不会回乡下去？ 他也想跟着走…… 秦家的饭桌上。 秦伯仁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在老伴的瞪视下美滋滋呷了一口“你别那么看着我，今天高兴！” “什么事能高兴到连命都不要了？你个老东西，想抛下我先走是不是？”秦伯母嘴上说的难听，仍旧给老伴夹了块西红柿拌白糖解酒。 “你不知道，茉茉今天一鸣惊人，初次考试就得了高分，年级组排到前五，愣是把七班总排名拉上来一名。” “哎呀！那可真是好事儿！”秦伯母给夏茉夹了一块红烧肉“茉茉，学习上有什么难处就跟我们说，熬过这一年，考上大学你这辈子就出头了。” 夏茉犹豫了一下“秦伯伯，我还真有事求您……” “有事就说，你这孩子，我们把你当成自家晚辈，你怎么还见外呢？” “秦伯伯，课余时间我想找份临时工的工作，工钱不用太多，我想攒点上大学的学费。” 秦伯仁夫妻俩被她说的心疼“你爸妈那边就真不想管你一点儿？” 夏茉咬唇，在外人面前她不想过多的评论秋志远夫妻俩，毕竟是家事“他们，或许尽力了吧，还要供我姐和弟弟上学。 乡下养父母那边身体都不好，我不想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高中的课程我已经学过一遍，就算不经常去学校上课也跟的上。” “茉茉，你也知道高三这一年的重要性，高考是和全国的考生竞争，不仅仅是咱龙河市，你能行？” “不行也得行，否则我就算考上也没条件去读。”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秦伯仁实在不忍心拒绝。 “也好，明天我找认识的人问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那就谢谢秦伯伯了。” …… 初升的太阳笼罩着龙河市二中的校园。 清脆的鸟叫声伴随着学生们晨读的声音，让人心情激荡。 一辆黑色吉普车驶进二中校园，仿佛给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 刘仁礼的校长室里新泡的毛尖散发着袅袅茶香。 “刘局长，您百忙之中来我们二中，是不是有什么指示？”刘仁礼双手将茶碗放到刘局长面前。 刘局长是个秃顶大肚子的五十岁左右中年人，个子不高。 他端坐在凳子上，面容严肃，那种长期培养出来的官威，让刘仁礼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端起茶碗吹吹气，喝了一口，斜眼看刘仁礼“老刘，我这个局长在你眼里屁都不是啊？” 刘仁礼吓了一跳，赶紧点头哈腰赔笑脸“哎哟，局长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您这话是怪罪我礼道不周了，中午我在国营饭店安排一桌，给您接风洗尘。” “少跟我打马虎眼！”刘局长重重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子上，“刘校长，你跟我阳奉阴违是不是？” 刘仁礼仍旧赔着笑“刘局长，我实在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事，要不……您提示我一句？ 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刘局长看着他这副无辜的样子越发来气“前几天我明明给你挂电话，不要接收那个叫夏茉的学生。 你非和我对着干，她现在是不是在你们二中？！” “夏茉？”刘校长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说的是谁，却故意装傻“刘局长，我们二中七个班，每个班四十多人，就没有一个姓夏的，不信我可以把各班的花名册给您拿过来看看！” “用不着，你把那七个班主任叫过来，我要亲自问问！敢和我撒谎，你这校长也当到头了！” 刘仁礼朝门外叫了声“老秦，你去把七个班的班主任都叫过来，就说局长找他们问话！” 﨔 第五十六章 表舅 几分钟后，龙河二中七个班的班主任全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站成一排好像受审的学生似的。 “局长，他们几个就是高三七个班级的班主任，您想问什么尽管问。”校长小心翼翼说着讨好的话。 刘局长的目光挨个儿看过去，足足一分钟的时间，直到把几个班主任看慌了，他才开口“夏茉在你们谁的班级里？” 几个班主任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没有。” “我们班没有姓夏的。” “我们班也没有。” “咱们高三这几个班好像就没有姓夏的。” “是新来的吗？没听过这个名字。” 新来的几个字提醒了刘局长。 “对，那个女孩就是新来的，二中这学期新来了几个学生？” 七班的班主任赶紧接话“两个，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凡是后转来二中上学的都先分到我们七班。” “女生叫什么名字？” “秋海棠。” 刘局长恍然“对，就是那个秋海棠，把她叫过来！” 昨天表妹给他挂电话，说那个女生顶替了海棠的名字来二中，被他给忘记了。 难怪刘校长也说没有夏茉这个人，那女孩还挺狡猾，用了秋海棠的名字。 秦伯仁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了，搞不好夏茉今天要吃亏。 他跟在七班班主任身后，来到班级，叫上夏茉。 “夏茉，教育局的刘副局长，估计就是你那个表舅，他要见你，一会儿你见机行事，我怕他来者不善。” 夏茉毫不在意“知道了秦伯伯。” 一脚迈进校长室的门，夏茉就看见凳子上坐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 他一双鼠眼上下打量夏茉后，眉头微皱。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秦伯仁和刘校长退出办公室带上门，却没走，而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秦伯仁是关心夏茉，怕她被刘局长的官威给吓着再说错话。 刘文礼是不想让夏茉离开二中，初次测试就崭露头角，这孩子只要好好学，绝对能给二中争口气。 这么好的学苗不重点培养可惜了。 “你就是夏茉？” 屋子里传来刘局长冷冰冰的声音。 秦伯仁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是的。”夏茉目光和他对视，不躲不闪。 找这个人还愁没机会，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倒省了不少事。 “就是你顶替了秋海棠的名字，来二中上学？你可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不等夏茉回答，刘局长猛地提高声音“你这是弄虚作假，要受处分，开除学籍的！” 夏茉冷眼看着他，突然问出一句“是刘玉兰让你来的吧？那她说没说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刘局长一愣，“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刘玉兰是你表妹，秋海棠是你表外甥女，你特地跑来替秋海棠出头也无可厚非。 但是滥用职权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也有点纳闷，你对你这个表外甥女比亲爹都好，倒是没辜负舅舅的身份。” 刘局长一双小眼睛咕噜噜乱转，昨天表妹来找自己，就说夏茉冒用海棠的名字来二中读书，怕她将来影响到海棠的前途。 听这女孩的意思，她好像知道点什么事。 再开口他便软了语气“不管怎么说，你冒用他人名字来二中上学，这事不符合规矩，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夏茉饶有兴味地看着刘局长“论辈分我也该叫你一声表舅，你怕是还不知道，我就是二十年前被刘玉兰抛弃的那个孩子。 我命大，不光没死，还考上了大学。 对了，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巧，秋海棠就是抢了我的大学名额，这事是你在里面操作的吧？ 我的好舅舅？” 刘局长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局长的架子也顾不得端着了“你说你是玉兰扔掉的那个孩子？谁告诉你冒名顶替的事是我做的？” “刘局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团结镇高中校长的儿子是我的相亲对象，为了讨好我，他什么都说了。 秋志远和刘玉兰拿三千块钱堵我的嘴，承诺可以继续供我上学，这事才被他们压了下来。 表舅你想让我退学也可以，我现在就走。 不过，接下来我要是把这事捅到市教育局，省教育局，找秋海棠要回大学名额。 到时候表舅舅你受了牵连可不要怪我这个做外甥女的不孝，我也是被逼无奈。” 刘局长缓缓坐回凳子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高高在上，“夏茉，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海棠用你的名字上大学，你用她的名字上高中，挺好！” “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你，听说有人冒用海棠的名字感觉奇怪，既然没什么事你回去继续上你的课，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刘局长怒气冲冲地来，灰溜溜的走。 躲在门外的刘文礼和秦伯仁没想到 夏茉几句话就把危机给解除了。 别人的家事他们不想参与，只要夏茉能留在二中就行。 管他是夏茉还是秋海棠，最后考试的时候能给二中争光就行。 夏茉继续回到班级上课。 秦伯仁的一颗心也放回肚子里。 丫头没事就好。 刘局长离开二中没回单位，而是开着车气呼呼来到纺织厂，将刘玉兰给叫出来。 刘玉兰看见表哥来找她，一颗心激动得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她左右看看，夹着嗓子压低声音“表哥，你怎么明目张胆就过来了？这里人多眼杂的，传到老秋耳朵里又要多想……” “多想个屁！”刘局长指了指她，怒其不争的道“那个夏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是你和秋志远多年前扔的那个孩子，而且她还知道海棠的事是我做的。 明知道这样你还让我去找她，逼她退学，你想坑死我是不是？！” 刘玉兰张口结舌“这，她都跟你说了？ 就算她是秋志远的闺女又怎么样？她妨碍到海棠了你就不心疼……” “少废话！她今天可说了，我再敢逼着她退学，她就把海棠冒名上大学的事捅到市里省里，不想让我从现在的位置上下来你就给我消停点，别跟她硬刚。” 刘局长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没好气的塞给刘玉兰“先把她哄住，这事以后再说。” 﨔 第五十七章 上学赚钱两不误 刘玉兰接了钱，心里还有些委屈“表哥，我不是故意的，一想到海棠受委屈，我这心里就……你放心，我一定管住那死丫头，千万不能让她折腾海棠。” 刘局长面色有所缓和“海棠最近学习还好吧？等她回来你也多说说她，眼睛别光顾着往男同学身上盯。 找不到家世好，对她将来有所助益的就先发展自己，宁缺毋滥的道理还是要明白的。 实在不行我就给她介绍几个单位里的小伙子，谁让她自己不争气！” “好，我知道了，一定把你的话转告给她。” “那我就先走了，人多眼杂的，以后没事你也少去我那边。” “知道了，表哥。” 刘玉兰目送刘局长走远，嘴唇差点咬出血印。 扭头四下看看，有几个路过的女职工朝她这边看了几眼，她立马低着头匆匆离开，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刘局长来二中走了一趟，秦伯仁心脏病都差点犯了，他是替夏茉担心。 这丫头踢到铁板上，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惹来报复，刘局长红某兵出身，是个睚眦必报的，对付人的手段多的是。 他找到刘校长请假“我有事得出去一趟，请半天假。” 出了二中校园，他径直来到龙河市最大的国营饭店。 推门进屋，直接朝后厨喊“老赵，我有事找你！” 一个穿着厨师服满面油光，手上举着锅铲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走出来“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让堂堂的秦教授急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家里来客人了？ 说吧，做几个菜？” “今天不吃饭，老赵你们这里缺不缺人？临时工就行，我有个晚辈，家里条件很不好，想找份工作，一边上学一边赚学费。 对了，她是个姑娘，和你儿子赵大宝在同一个班级。” 听说和自己的儿子在同一个班级，那年龄肯定也大不了，老赵琢磨了一下“人勤快不勤快？懒的我们这里可不要。 这几天正好有一个服务员怀孕了，要请假保胎，明儿你先让她过来试试，临时工工资不高，不过我们这里供吃不供住，每天饭点儿让她过来几个小时就行，我跟经理说说，平时就让她去学校上课。” 儿子的副校长开口，还多年交情，赵大厨必须给这个面子。 “那中，晚上放学我就把人带过来，你先过过眼，行的话把规矩给她讲讲，最好明天就能上班。” “就这么说定了，我儿子那边您还多费点心，听说他这次考试比上次提了十来分，我们家高兴坏了，昨天特地多炒了几个菜庆祝。 秦校长您多督促他，实在不听话打几下也没问题，小伙子皮糙肉厚，打不坏。” 秦伯仁连连摆手“哎哟，我可不敢，他们班主任刘老师有多护犊子你是不知道。 就因为校长要把刘老师调走，半个月时间，七班愣是提起来将近二百分，七班的事外人插不上手。 不过你放心，我会告诉我那个晚辈，平时多帮帮你儿子，她的成绩可是年级组前几的。” “那可太好了，多谢多谢！” 赵大厨拎着锅铲抱拳，点头哈腰把秦伯仁送走。 一想到他说的自己那个晚辈能帮儿子提高学习成绩，美的他大勺都要颠飞了。 等那个姑娘来这里上班，他一定得好好待人家，她要是能帮忙把儿子的学习成绩整上去，跟经理说说，多给开点工资或者将来弄个转正名额也不是不行。 秦伯仁解决完夏茉的事，背着手走出国营饭店，感觉天高了云也好看了。 喘气都痛快了。 一年时间，只要刘局长不再插手夏茉的事，等那丫头考完大学就能逃出她这个表舅的魔爪。 他有点想不明白，同样是女儿，同样是外甥女，夏茉妈妈和她这个表舅怎么就忍心区别对待？ 晚上，夏茉回到家，秦伯伯已经把饭菜摆在桌上，看见她回来赶紧叫她吃饭“麻溜的，吃完我带你出去一趟，工作的事有眉目了。” “真的？！”夏茉兴奋的两眼放光，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安排个工作这么轻松“什么工作？离学校和这边远吗？晚上能不能过来照顾伯母？” “就在学校附近的国营饭店，里面有个服务员身体原因要休假，你过去干一段时间临时工，能干到你高考结束。” “那边管饭，晚上住的地方没有，你仍旧回来陪你伯母，我们这边也会给你开一部分工资……” 夏茉赶紧站起来，极郑重地给秦伯仁夫妻俩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哽咽“秦伯伯，我谢谢你和伯母，没有你们我这学上不成……” “你这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没有我们还有别人，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说起感谢，我们谢你才对，我住院的时候你帮忙照顾着，还救了我老伴的命，这段时间你不光帮着伺候她，有你的陪伴我们俩感觉这日子都有盼头了。 夏茉，人心换人心，你对人真诚，将来一定会遇到更多的好人。” “嗯，秦伯伯，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再客气下去，这饭菜都要凉了。”秦伯母笑着给夏茉夹了一筷子菜“茉茉，国营饭店的赵大厨有个儿子，听说在你们七班，他叫……叫什么来着？” “赵大宝。”秦伯仁说起那个淘小子满脸无奈。 夏茉想起赵大宝那张肥呼呼的脸，原来他爸爸是国营饭店大厨，难怪那孩子长得又高又壮。 “赵大厨的意思，你如果有时间，能不能帮他儿子提高提高成绩？ 这事不强求，你愿意帮就帮，不愿意帮他也说不出什么。” 夏茉笑了“秦伯伯，我倒是愿意的，就怕赵大宝信不着我，您放心我会尽力。” “那就好。”秦伯仁松了口气。 高三学生不比低年级的，班里每个人都是竞争对象，落下别人一分都能上十好几个名次。 帮别人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没想到夏茉就同意了，这孩子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 吃过饭收拾完，夏茉坐在书桌旁拿出纸笔，她在龙河市的生活也算安稳下来，学也上了，得给聚宝村得爸妈写封信，让他们放心。 﨔 第五十八章 挨打 团结镇，聚宝村。 夏中华夫妻俩拿着夏茉寄来的信面面相觑。 龙秀英摩挲着信封上的地址和八分钱的邮票，又把信封贴在脸上，感受着夏茉的信息。 见丈夫看她，她不好意思的催促丈夫“你美滋滋的看着做什么？这信上的字你认识？” 夏中华挠挠头“不认识。” “不认识还不快去叫大宝，让他过来读信。” 夏中华答应一声，目光恋恋不舍的从信封上挪开，迈开大步去找外甥。 正是放学时间，村里的小娃娃们三个一伙，五个一串，打打闹闹走在路上。 夏中华拦住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子“喂，看见大宝没有？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叔，大宝今天值日，比我们回来的晚，你去学校那边看看。” 知道孩子做值日夏中华也没着急，拐到夏春花家，把夏茉来信的消息跟姐姐说了。 夏春花满怀感慨“这孩子还算有良心，自己进城享福没把你们给忘了。” “姐，秋家一下子拿出来三千块钱，估计日子过得也紧紧巴巴，茉茉在那边要想日子好过，身上没钱可不行，我打算把家里那头猪卖了，把钱给茉茉寄过去。” 夏春花听了他这话，瞬间炸了“你是不是贱？人家都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了，还用的着你给寄钱？ 秋家现在三个孩子，将来死到屋里，几个孩子拖也把他们两口子拖出去了。 你有啥？不留点钱傍身，连老底都拿出去，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你年轻能干动，老了挣不来了怎么办？” 夏中华被他一顿训斥，干笑道“我们俩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惦记孩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大门外传来“哇哇”的哭声，二宝噔噔噔跑进院子，扯着脖子喊得撕心裂肺“妈，妈！我大哥让人给打了！” 夏春花还以为是小孩子打架，快步走出屋子还想骂自己孩子几句。 不好好上学学人家打架闹事，长大了肯定不是好东西。 可是当她看见大宝那消失的两颗门牙，和鼻子下的血道，火气噌的窜上脑门“谁干的？这他娘的是下死手啊？二宝三宝，你们两个怎么不知道帮着点你哥？” 二宝委屈巴巴“帮了，那人长得高力气又大，裤子扒不下来。” 三宝也哭唧唧告状“他扇了我两个嘴巴，大哥为了保护我们两个，被他揍得最狠。” 夏中华赶紧打来一盆水，帮大宝洗去脸上的血迹“到底是谁干的？” 大宝洗了半盆子血水，好不容易用一块棉花塞进鼻孔将血止住了，这才声音闷闷开口“是那个来舅舅家相看茉茉姐的瘸子干的。” “瘸子？高强子？”夏春花瞬间明白了，这小子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怀恨在心，来找几个孩子报复了。 可是—— “他怎么会认识你们？” 几个孩子抢着告状“是排骨精告诉他的。” “他来排骨精家串门，出来正好看见我们几个放学，排骨精说我们是咱家的孩子。” 二宝恨恨道“排骨精还指着我说，这小子最不是人揍，妈，你得给我们报仇！” 夏中华的脸已经黑成锅底灰，上次怎么没用镰刀把那小子砍死，留着他就是个祸害。 院子里闹哄哄正说着话，蒋爱国回来了，一眼看见几个儿子鼻青脸肿，地上还放着半盆子血水，他顿时恼了“咋回事？咋回事？” 三十多岁夏春花才给他生的几个儿子，就是他的眼珠子，自己都舍不得碰一手指头，被人给打成这样儿，他这个老实人都看不下去了。 比他自己被挨打还让人气愤，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听几个孩子七嘴八舌说完经过，蒋爱国的脸比夏中华还黑“他娘的欺人太甚，排骨精这是活腻了，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还有那个打人的杂种，也不能放过他！”夏中华随后跟上，姐夫小舅子两人要跟人拼命。 还没等两人走出院子，被夏春花嗷唠一嗓子给叫住了“都给我回来！搞人动手算什么本事？！ 你们都给我消停的，这事交给我，明天我就让排骨精一家倒大霉！” 蒋爱国脸上肌肉气得直跳“怎么让他们倒霉？那排骨精就是个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不给她来点狠的，她以后还敢得寸进尺。” “姐，家里又不是没有爷们儿，你就别管我们了，我和姐夫两人还愁整不过排骨精？ 实在不行我们把她扛到石砬子那边喂狼去，也算给村里除了一害。” 夏中华早就看排骨精不顺眼，茉茉在村子里时，她没少管闺女叫野种。 忍了这么些年了，就是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怕给家里惹麻烦。 现在闺女都进城了，他也没了忌讳，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出口恶气。 夏春花看看几个孩子脸上的伤，心疼得揪到一起“你们俩听我的，这事不能明着来，把她打一顿或者喂狼一来犯法，二来也不解气。 这么些年她排骨精当咱家好欺负，一而再的蹬鼻子上脸，这回我就给她来点儿狠的，也戳戳她的心肝儿。” “还有你们几个，今天的事跟谁也不许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夏春花眯着眼，咬牙切齿“排骨精，这事不怪我，是你自己作死的。” 蒋爱国还以为她要找排骨精拼命“他妈，你要干啥？可不能自己找上门去，他们家人多你不是对手，有我和中华在，用不着你出头。” “我傻啊，主动送上门？对了，中华你赶紧带大宝回去读信，看看茉茉写信回来是不是有事？” 夏中华这才带着大宝出门。 龙秀英已经将信的封口用水洇湿小心的拆开，就等着大宝过来。 当大宝读到夏茉说自己不光在考试中取得了好成绩，还找份临时工的工作，能挣钱了。 龙秀英的心又悬起来“茉茉不好好在学校上课，怎么还要出去赚钱？秋家不给她钱花吗？” 夏中华也意识到不对劲儿，闺女每次来信都说在那边过得很好，不用他们惦记，一边上学一边赚钱，这叫很好？ 﨔 第五十九章 踹瘸子那条好腿 夏中华卷了一支烟点着，猛吸一口，又觉得太呛得慌，把烟扔到地上用脚碾碎“这两天把家里那头猪卖了，我进城去看看闺女。” 亲眼看见才能放心。 龙秀英十分赞成“树上的梨子都熟了，挑大的甜的装一袋子给闺女拿过去。 卖猪的钱也都给她拿过去，咱俩在家吃饱喝足就行，用不着钱。” “中，那我明天就张罗。” 这时候卖猪要把猪送到公社肉联厂，人家验看后，没有毛病再开票给钱。 卖给杀猪的老黄也可以，私人收购为了压价经常在验看是不是痘猪的时候把舌头给抠烂了。 然后借口猪有病，花低价占便宜。 不卖，猪被这么一折腾嘴里有伤吃不下食会影响体重，搞不好还要大病一场，注定要亏。 附近村民经常有吃亏的，传开后都很少往老黄那里送，宁可每斤便宜一分二分的，也送到肉联厂。 生产队分队的时候，夏春花家分到一头牛，早上起来夏中华就去借牛车，打算把猪拉到公社去。 走到夏春花家门口，就看见她穿着茉茉给买的新衣服，匆匆往出走，姐弟俩打个照面，夏春花一愣“你过来这么早干什么？” 夏中华也纳闷“你收拾这么利索要出门？” “公社那边有个会，我得赶紧去一趟，估计中午才能回来。” “我要去公社卖猪，你坐牛车过去正好。” 夏春花不敢和弟弟对视“不用了，我穿的这么利索坐牛车，到那边衣服裤子上都是褶子，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说完，夏春花匆匆走了。 夏中华看着姐姐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难道是大姐听说他要卖猪，居然没唠叨他？ 夏中华套上牛车，叫上姐夫和两个邻居帮他抓猪抬猪。 这头黑白花的肥猪养了九个多月，“吱吱”的叫声洪亮悲壮。 挣扎起来劲头也大。 在几个人的围追堵截中，终于被按在地上，追撵过程中，夏中华只感觉后腰“咯噔”一下，好像抻到了骨头。 倒是没太疼。 乡下人有个头疼脑热，只要不耽误干活儿就不会当回事儿，何况猪已经抬上牛车了，这时候再难受也得忍着。 鞭子在空中炸响一个鞭花，姐夫，小舅子两人赶着牛车出发了。 被猪叫声吵醒的聚宝村渐渐喧腾起来。 鸡鸣狗叫，夹杂着各家叫小孩子起床的声音伴随着屋顶笼罩的炊烟和饭菜的香味儿，让这个小村子充满了活力。 大宝带着两个弟弟背上书包去学校。 几个孩子脸上的淤青消散不少，已经变成黄色，只是大宝说话还有些漏风“你们俩书包里装几块趁手的石头，要是那个瘸子还敢来，咱们一起上，往死里凿他。” “可是妈说不让咱们跟他硬刚，她说会帮我们报仇。” “报什么仇？你没看妈把这事都忘了吗？再说，死瘸子长得那么高大，咱爸和小舅一起上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大哥，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几个没瘸子力气大，能打的过他吗？”三宝因为身体瘦小，担心地四下观瞧，生怕瘸子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将他们几个给截住。 二宝啼啼笑了两声“我有法儿，他再敢来，你们俩跟他动手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踹他那条好腿！” “嘻嘻，哈哈哈……还是二宝的办法好。” …… 临近中午，秋老虎散发着淫威，几个村民坐在路边树下，被晒得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四轮车的突突声由远及近。 一辆拉着十多个人的四轮车快速驶进聚宝村。 用牛马耕种的聚宝村人很少能见到这种会冒烟的铁疙瘩，瞬间便吸引了村民的注意力。 “这些人是干啥的？莫非又有什么运动了？” “看看车上那些人的脸色，凶神似的，不知道谁家又要倒霉。” “哎呀，我知道了，前几天听说隔壁村子被抓走几个超生的妇女，去卫生院做了绝育手术，就是用的这种车！” 此人话落，站在路边看热闹的排骨精转身就跑，儿媳妇怀三胎五个月了，找人看过是个男孩儿。 本以为瞒得好好的，能在家里安稳生下来，谁知道这些人突然杀上来，这简直是想要她老命啊！ “抓超生的来了，快跑啊！” 尖锐杂乱的声音瞬间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那些有超生妇女的人家，如临大敌。 有把孕妇藏在地窖里的，有拖着人往后山跑的，有跳窗而逃的，有一头扎进柴禾垛的。 很快大家伙儿就发现，那辆四轮车好像并不是奔着他们来的。 它突突突喷着黑烟，直接开进了排骨精家的院子。 排骨精拉着怀孕的儿媳妇被堵个正着，老太太将儿媳妇护在身后，张开两条胳膊挡着计生办的人“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不许动我儿媳妇，再敢往前走我和你们拼命！” 计生办的人什么样的滚刀肉没见过？ 还能被她给吓着了？ 几个人上前将排骨精拉开，七手八脚将她儿媳妇拖上四轮车，又突突突开走了。 排骨精胡搅蛮缠的手段用不上，家里男人们会木匠活儿，这会儿去别的村子给人盖房子都不在家。 她坐在院子里连哭带嚎，想去找夏春花到公社给说说情，哪怕他们家认罚，只要保住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就行。 可是想起昨晚怂恿高强子打那几个小崽子的事儿，她犹豫了。 依着夏春花护犊子的性子，昨晚应该找上门跟她打一架才对，孩子吃了那么大的亏，她居然一点动静没有，这事就很诡异。 说不定她心里正憋着气，没倒出功夫来报仇，这时候自己送上门去，不是送死吗？ 下午的时候，夏中华揣着卖猪的钱和姐夫赶着牛车从公社回来，一进村子就听说了排骨精家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赶紧将车赶回家。 进了院子，夏春花正拎着一桶泔水往猪槽里倒，听见声音回过头去“你们俩怎么才回来？锅里给你们热着饭，赶紧进屋吃一口。” 蒋爱国冷着脸，呵斥夏春花“排骨精家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﨔 第六十章 顶级护犊子 夏春花直起腰，将桶里的泔水抖净，把桶放在地上“蒋爱国，你到底是哪伙儿的？回到家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我是这聚宝村的妇女主任，上面下的任务让我抓计划生育工作，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她排骨精没做违法的事人家能把她儿媳妇带走吗？顶风作案，没被抄家她就该知足。 人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替外人出头了。 昨晚你的几个儿子被人打成那个样子，血出了一大盆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蒋爱国一脚将泔水桶踢飞“夏春花，过这么些年日子了，我今天才看清你是什么人！ 一个村子住着，舌头哪有碰不着牙的时候？ 今早我就发现你不对劲，果然跑到公社给人家举报了。 排骨精儿媳妇这胎要是没了，人家能放过你才算怪！ 多大的仇恨至于让人家断子绝孙？她那还没出生的孩子都得记恨你！ 晚上睡不着觉你拍着良心好好想想，有没有你这样公报私仇缺大德的。” 夏春花也不让份，扯着脖子跟丈夫喊“蒋爱国，我有什么对不起良心的？她排骨精一而再的欺负茉茉和咱家几个孩子，不给她点厉害的，以后说不定她还要做出来什么。 这种人就得让她知道咱家不好惹，她敢联合外人打咱家的几个孩子，我就敢让她断子绝孙！ 不就是比谁更缺德吗？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自己护着，轮不到你跟我说三道四！” 蒋爱国被她这样子气得脸色通红，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夏中华也觉得大姐这次做得过分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如果是他遇见这种事，豁出命去也得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 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现在却因为姐姐的原因，把人家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 这不只是缺德，简直是作孽！ “姐，你该和我们商量一下的，几个外甥吃亏，咱们教训她一下就是了，不至于闹出人命……” “你给我闭嘴！”夏春花恼怒的喝斥一声“夏中华，我这些年待你不薄，你怎么也和这个死脑瓜壳一样的想法？ 上面管得这么紧，你们以为排骨精的孙子能平安生下来？ 就算她东躲西藏生下来，也会被罚个倾家荡产！” 她委屈巴巴的擦了把眼泪，语气也软下来“上面让我们每人说出最少一个计划外怀孕的妇女，本村没有还可以举报别的村子。 你们以为这事儿我帮着隐瞒就能瞒得住？ 再说，她这胎没了也不算断子绝孙，排骨精的小儿子不是还没结婚吗？” “岂有此理！我说不过你，夏春花你要遭报应的！”蒋爱国蹶嗒一下，转身就走。 昨晚自己说要给孩子们报仇，只是当时气急了，想找排骨精讨个说法算算帐。 这娘儿们更过分，直接就把人给举报了，还搭上一条人命。 都在一个村子住着，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怎么面对排骨精一家子？ 夏爱国也叹口气，转身就走，他这个姐姐哪样都好，就是护犊子护的毫无底线。 和排骨精家的仇算是结下了，以后可怎么办？ 夏春花看着一个两个的摇头叹息着走远，委屈巴巴喃喃着“我做错了吗？不把她们家的事说出去，我这个妇女主任就做不成了，真下台以后村子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咱们呢。” 晚上，排骨精的儿媳妇回来了。 这次不是被四轮车拉回来的，坐的马车。 车上放着一个棉门帘，女人面色惨白的躺在上面，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听见动静的人跑过来瞧，看见她瘪下去的肚子，和无神的双眼，小心问了一句“他们，真把你肚子里的孩子给拿掉了？” 两串泪珠儿从女人眼角哗哗滴落，随即便听她一声长嚎“啊—— 我儿子没了，是个儿子！ 他们还强行给我做了绝育手术……” 哭声将夕阳吓落山峦，留下漫天血样的晚霞。 才一天功夫，排骨精好像老了十几岁，鬓边的白发在风中摇来摆去“是我没用，护不住孙子！以后可怎么见列祖列宗啊！” 这凄惨的景象让躲在一边的夏春花心里不停抽搐，扪心自问，她真做错了吗？ 排骨精一家现在还处在悲痛之中，等他们回过神来，会怎么对待自己一家？ 冤冤相报？ 他们会不会对几个孩子下手？ 可自己也是无奈的呀，隔壁村的妇女主任早已经将排骨精家的事举报上去了，就算自己不说，上面也要来聚宝村抓人。 她不过是点了一下头，确认有这事儿，谁知道那些人就那么疯狂呢？ 他们真敢要人命！ 夏春花回到家，把攒了又攒的十多个鸡蛋拿出来，放在筐子里，想了想又拿出上次夏茉买给她的一袋红糖，全都放到筐子里出门。 排骨精的儿媳妇已经被村民七手八脚抬进屋，女人悲伤过度傻子似的双眼发直，喉咙嘶哑再也叫不出一点声音。 夏春花也没多说什么，将东西放下，在排骨精的注视中回了家。 一连几天，村子里风平浪静，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公社计生办的人再次来到聚宝村，这次他们先到的夏春花家。 “夏主任，你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啊，村子里那么多超生孕妇，居然没跟我们举报。”来人张口就是责备。 夏春花赶紧解释“没有的事，村子里的育龄妇女我心里都有数，她们不敢。” “夏主任，我们接到人举报，聚宝村育龄妇女怀孕的名单就在我们手里，你敢说这是假的？” 夏春花“……” 又是举报？ 隔壁村跟自己扛上了，还是说村子里出了内奸？ “领导们明察，我们聚宝村人最老实，绝对不敢和上面对着干，不信我叫来几个人，你们问问。” 她朝一旁的蒋爱国使了个眼色。 蒋爱国懂了，小跑着出了院子。 上面来抓怀孕妇女，被夏春花拖住的消息瞬间传遍聚宝村。 那些有孕妇的人家，再次大逃亡。 原本还怀疑夏春花的排骨精也疑惑了，自己家的事真不是这女人做的？ 﨔 第六十一章 这官她当不成了 有蒋爱国的通风报信，聚宝村的怀孕妇女全部逃跑或者躲起来，叫来的几个也是初次怀孕合理合法的。 计生办的人扑了个空，对夏春花的意见更大，回去便把她做的事跟上面汇报了。 计生办的人走后，那些逃亡的妇女回村，纷纷来到夏春花家感谢“我们前几天误会你了，还以为排骨精家的事是你做的，这次多亏你让爱国给我们提前报信儿。” “春花，有你当这个妇女主任我们放心多了，等孩子出生了认你做干妈。” “主任，这是我家里晒的干菜，你留着吃。” “主任，上面什么时候再来人，你可千万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大家伙儿一个村子住着，有啥事还得互相照应着。” 夏春花无奈地看着一个个大肚子“唉，我也是没办法，能做到哪步就做到哪步，现在上面管的严，你们自己也千万要小心，实在不行就去外地亲戚家躲一段时间。 孩子生下来了抱回来，他们还敢给你们弄死不成？ 我可听说隔壁村有晚上来抓人的，这段时间你们睡觉一定要警醒些。 就怕他们来的时候连我也不告诉。” 夏春花是真的不希望那些孕妇出事，好好的一条小命儿还没见过这个美好的世界，连太阳都没晒一下就被残忍拿掉，实在是太没人性了。 想要孩子的要不上，好不容易有了的，怎么着也得保住。 “我有个办法，晚上不管谁先发现情况，咱们敲盆子为号，听见声音你们有孕妇的人家就躲起来。” “行，这法子好，就这么办。” “还有几户没来的，一会儿大家伙儿相互通知一声。” 商量完毕，太阳也要下山了。 聚宝村渐渐陷入安静的夜色里。 夏春花却睡不着，心里慌慌的总感觉要有什么事发生。 晚饭喝的是玉米糊糊，里面放了几块土豆，还没到半夜她就憋不住尿了。 披上衣服想去外面方便一下，刚来到院子里就看见十多道手电筒的光亮在进村的路上远远走过来。 “有情况！” 她慌里慌张跑进屋，拿出家里的盆子，叮哩咣当敲了起来。 村里的狗被惊到，吠叫声很快便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有几户人家亮了灯，出来听到敲盆声知道发生了什么，慌忙带着家里的孕妇摸黑逃跑。 计生办的人也加快速度进村，真让他们堵住几个乱跑的孕妇，直接按住带走。 一时间，整个聚宝村鬼哭狼嚎，好像鬼子进村似的。 夏春花因为敲盆子报信儿，被计生办的人给训斥了一顿。 第二天和那些女人一起被送回来的，还有夏主任被免职的消息。 当了聚宝村的妇女主任十多年，突然头上的冠冕就没了，让夏春花十分懊丧。 一连几天都垂头丧气的，不愿意出门见人。 蒋爱国还劝她“不让干就不干，什么好活儿咋地？这种要人命的事丧尽天良，要遭报应的。 正好家里五口人的地我一人忙不过来，你回来还能帮我一把，没有那份亏心钱咱几口人也不至于饿死。” 村里人对于夏春花被免职的事倒没什么反应，排骨精坐不住了。 前几天她让高校长去公社帮她打听，儿媳妇怀孕的事被捅到计生办确实有夏春花参与。 以前夏春花当着妇女主任，大小也算个领导，她不敢做的太过分。 现在大家伙儿都成了小白人儿，谁怕谁啊？ 于是每天晚上吃完饭，排骨精都会来到蒋爱国家门前，一边嗑瓜子，一边来回走着大声咒骂，说什么有些人背后捅刀子，做的那些事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夏春花最忌讳别人拿她的孩子们说事，差点被排骨精指着鼻子骂，又不能跳出去接茬。 人家没指名道姓的，出去对着干倒显得自己心虚。 只能吃个哑巴亏，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那些承了她情，把肚子里孩子保住的，见她没了妇女主任的头衔，对她也没有以前尊重。 人就是这样，墙倒众人推，多的是落井下石，少有雪中送炭的。 夏春花暗气暗憋，一下就病倒了。 偏偏这时候小辣椒顶了她的职位，摇身一变成了聚宝村的妇女主任。 小人一旦得志，骨子里的傲慢自然显现出来，想起被二宝扒裤子那事儿，故意针对蒋爱国家也是经常的事。 蒋爱国一个大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也只能生闷气。 一家子过的窝窝囊囊。 夏中华那日卖猪逮猪腰被抻了一下，这几日疼的越来越严重。 弯腰干点活儿，得好半天才能直起来，眼瞅着地里的庄稼见黄，很快就要秋收了，他心里也急。 如今联产承包到户，忙起来都是各扫门前雪，他却成了废人。 “她爸，实在不行你去城里再看看吧，病越拖越严重，别舍不得钱，真要是瘫在炕上，咱们两个咋活？” 夏中华低头抽烟“吃点止痛片算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呢？” “还是去吧，顺便看看闺女在那边过得咋样？我这心一直不踏实，孩子写信一直报喜不报忧，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听媳妇提到闺女，夏中华松动了“那我就去看看？” “去吧，树上的梨子还有最后一茬，已经熟透了，都摘了给闺女送过去。” “那我现在就摘，明天送去！” 夏中华拿上布袋，出门摘梨。 龙秀英赶紧拿出卖猪的钱，蘸着唾沫数了数抽出两张大团结，丈夫去医院检查腰得花钱。 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张，自己编草帽的钱还有几十，昨天刚算回来，还是多给闺女一些，她一个人在外面兜里有钱心里才有底。 因为明天要进城看闺女，夫妻俩兴奋的一夜没睡。 躺在炕上唠嗑。 “到那边悄悄问问闺女，秋家待她咋样？有没有欺负她？” “嗯。” “问问她在学校钱够不够用，把我给她准备的钱无论如何也要扔给她。” “好。” “别光听她自己说，看看闺女胖了还是瘦了？个子有没有再长高点儿？” …… 整整一夜，龙秀英都在嘱咐丈夫，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天光微亮，夏中华忍着腰疼，拎着半布袋梨出发了。 﨔 第六十二章 家里来人了 夏中华兜里揣着一张茉茉寄过来的信封，那上面有龙河二中的地址。 他不想去学校的，怕自己这副模样给闺女丢脸，可是秋家住在哪里他不知道。 而且就他这身份去秋家，实在是太尴尬。 龙河二中七班的教室里。 这节课没有老师，是自习课。 和以前不同，同学们因为月考把六班落在后面，全部升起斗志，好好学习的人也多了起来。 最后面一排，赵大宝把数学课本递到刘平安面前“平安，你快帮我看看这道题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咋就看不明白呢？” 刘平安朝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赵大宝，你跟我开玩笑的吧？这是考试原题啊，第三道选择题，你做对了啊！” 赵大宝挠头“嘿嘿，不瞒你说，我这次考试选择题都选的c.” 刘平安“……” 这小子在赌概率！ 难怪平时没见他学习，怎么成绩提上来十分！ 原来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 结果，刘平安给他讲了十分钟，讲的口干舌燥，赵大宝仍旧瞪着懵懂的大眼睛摇头。 刘平安恨不得掐死他，实在没辙了，他指了指夏茉“你去问秋海棠吧，我不是当老师的料，王丽脑子那么笨她都能给讲明白。” 赵大宝摇头“不去，我可是爷们儿，怎么能去问女生，丢人！” “嫌丢人你就去问老师。” “不去，老师讲了这么多遍了我都没会，他肯定先收拾我一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就等着你表哥来了给你讲，他可是保送华大的高材生。” 赵大宝乐了“刘平安，你开什么玩笑？我表哥被我外公管的那么严，能说过来就过来？等着他给我讲题，早就毕业了。 不过我还真有点想他了。 哎？等我表哥来了，咱们去哪儿玩？上次你们去钓鱼我都没跟过去，想起来就后悔！” …… 教室前方，夏茉聚精会神的给王丽讲题，一边讲一边在纸上写下步骤，以及涉及到的知识点。 “下课后你把这个再好好看一遍，我中午出去有点事，没时间给你讲的太细。” 王丽疑惑的看着她“海棠，你这几天中午总是往外跑，到底在做什么？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我能不能帮到你？” 夏茉咧嘴一笑“帮不上的，我找了份临时工的活儿，得给自己挣学费。” 王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还要自己挣学费？” 夏茉点头，自己的家事她不想过多解释。 两人正说着话，同桌马萍萍谨慎的把一个练习本递过来“秋海棠，能不能帮我把这道题讲一下？” 夏茉愣了一下，对上马萍萍躲闪的目光才发现她好像哭过，今天也没化妆，也没照镜子。 “马萍萍，你这是浪子回头了？你家里不是已经给你安排好工作，不用你自己努力了吗？”夏茉随口问出的话，刺激到王丽。 她又红了眼眶，抿着唇把本子扯回去“不给讲就算了，说那些有什么用！” “哎，开句玩笑……”夏茉还想解释一下，就见马萍萍趴在桌子上，肩膀轻轻抖动，好像在哭。 自己也没说什么啊，心理素质这么差的吗？ 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夏茉第一个冲出教室，得尽快赶到国营饭店那边帮忙，正是饭口的时间，去晚了店里忙不开。 刚刚冲出二中大门，她就被一个激动的声音叫住“闺女！”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就看见那个自己日思夜念的老头，正蹲在角落里，身边还放着一个布袋。 十里香成熟的香味儿钻进她的鼻孔，夏茉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爸！” 声音一出，眼眶先湿了。 “哎，哎！”夏中华看见闺女，高兴的迎过来，突然看见从二中走出来的其他同学，他赶紧停下又退后两步。 然后谨慎的打量着那些同学，生怕自己被认出来似的。 夏茉纳闷，老爸这是怎么了？ 怎么像做了亏心事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爸，你什么时候到的？走，我带你去吃饭！” 夏中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带了几张白面饼，用不着花钱买吃的。” 夏茉知道他舍不得花钱，爷俩一个来月没见面了，不能在大街上唠嗑，老爸突然跑过来肯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担心秋志远他们控制不了自己去找爸妈的麻烦。 “秋海棠，这人是谁啊？”王丽走出校门就看见夏茉站在学校门口跟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便好奇多嘴问了一句。 不等夏茉回答，夏中华抢着说道“邻居，我是她的邻居。” 夏茉走过去，大大方方抱住夏中华的胳膊“王丽，我爸跟你开玩笑呢，这是我爸。”然后又笑呵呵给夏中华介绍“爸，这是我班里的同学。” 夏中华拘谨的朝王丽笑笑，从布袋里拿出几个梨子塞到她手里，这才跟着闺女朝国营饭店方向走过去。 路上，他好心提醒夏茉“闺女，再见了人别说我是你爸，丢人勒！” “爸，有什么好丢人的，我要是不认你那才丢人！家里没事吧？我妈和姑姑他们都好吗？ 地里的庄稼是不是快要收割了？ 家里那头猪多大了？新买的鸡崽长得快不快？明年咱就有鸡蛋吃了……” 夏中华嘴角噙笑，美滋滋看着闺女，连她问了什么都没听清。 孩子胖了，脸上有肉了，精神头也比在村里时好。 爱说了，还不嫌弃自己，看样子秋家果真对她不错。 夏茉带着父亲来到国营饭店，找个靠里面的位置让他坐下，然后直接进了后厨，跟赵大厨说明情况“赵叔，我爸难得进城一趟，你给他做两个肉菜，先记到我名下，等开资了我就把帐还上。” 赵大厨听说是夏茉的父亲来了，毫不含糊，做了一盘红烧肉，再炖条鱼，又炒了两个素菜，亲自端上桌子。 “这两个素菜是赠送的，老哥，你养了个好闺女！”说完还朝着夏中华挑了挑大拇哥。 夏中华嘴上谦虚着，心里美得冒泡“连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夸自己的闺女，回村后又有的吹了。” 﨔 第六十三章 好走不送 夏中华坐在饭桌旁，看着闺女忙进忙出，乐得合不拢嘴。 他没吃桌上的饭菜，一辈子没下过馆子的夏中华，想等闺女忙完了一起吃。 饭店里的食客逐渐减少，夏茉终于能喘口气了，他坐在夏中华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爸，菜都凉了，你怎么还不吃？” 夏中华这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把肥肉咬下去，瘦肉放进夏茉碗里。 闺女从小就不吃肥肉，说像软囔囔的大虫子。 夏茉毫不嫌弃，夹起瘦肉放进嘴里咀嚼“好吃！” 父子俩边吃，边聊着家里的情况。 “你姑姑的妇女主任不当了，干得憋气，还不如下来养点鸡鸭鹅，种点地省心。” “你妈编草帽的活儿我不打算让她干了，可是她不同意，她说走不了路只能坐在炕上，再没点事做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她这人一辈子要强，可惜命不好……” “对了，小辣椒接替你姑的位置，当上了聚宝村的妇女主任。” 夏茉吃了一惊。 那女人小人得志，不知道怎么耀武扬威呢！ 姑姑当了这么多年的妇女主任，官瘾大得不行，也是她在人前骄傲的资本。 突然被人拿下来，心里一定很失落，就像那些退休的老干部似的，对别人发号施令惯了，不在那个位置上多年养成的毛病也改不掉。 她和小辣椒，排骨精等人又一直不对付，恐怕小辣椒会欺负她。 “我姑为啥不干了？”夏茉猜她绝对不会自己辞职。 “排骨精的儿媳妇被邻村举报说三胎超生，拉去计生办做了引产和绝育手术，排骨精怪你姑没护住她孙子，上面怪你姑工作失职，孕妇都五个多月了还没主动上报，直接把她给开除了。” 夏茉突然想起来什么，姑姑这些年工作积极认真，上面怎么会这么绝情？ 这件事顶多算姑姑工作失察，给点处分就算了，不至于连工作都给弄没了。 “爸，高强子家这段时间没找茬吧？” “别提了！”夏中华又把一块挑净刺的鱼肉放进夏茉碗里“前段时间排骨精使坏，让高强子把你几个表弟给揍了一顿。 大宝的门牙都打掉了……” 夏中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紧停下话头“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和你姑，你姑父都能解决，茉茉，你爸妈……对你还好吧？” 他的心七上八下的，秋家如果对闺女好，为什么让她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出来当临时工？ 要说不好，她比在聚宝村的时候胖了些，脸色也好看了，跟上吊之前比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性格都变开朗活泼了。 夏茉咧嘴笑了“他们对我挺好的……” 夏中华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饭店的门被人推开，夏茉的亲妈—— 刘玉兰走了进来。 她皱着眉在屋里踅摸一圈，径直朝夏中华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因为她的到来，整个饭店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下来好几度。 那些没吃完饭的食客诧异的看着这个中年女人，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大的戾气。 夏中华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来看闺女惹人家不愿意了。 三千块钱都拿了，还一直跟闺女保持联系，这事是他做的理亏。 他挤出个笑脸“茉茉妈，我给孩子送点家里产的梨，最后一茬再也没有了，她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我坐坐就走。” 怕刘玉兰不信，他特地把装梨的袋子朝刘玉兰面前送了送，以证明自己没撒谎。 刘玉兰都没正眼看他一下，反而冷冰冰呵斥夏茉“你个死丫头，家也不回，学也不好好上，跑到这边来当临时工挣钱！ 家里是供不起你吃还是给你气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 好好的纺织厂正式工作让你接班你不干，跑到这里当临时工丢人现眼，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教育你的！” 夏中华局促的扯着自己的衣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两口子是没文化，但是教闺女做人的道理还是有的，茉茉老实，勤奋，不惹事，从来不让他们操心。 刘玉兰这么骂，就是因为他来看闺女生气，这才把气撒到茉茉身上。 早知道他不来了，只要闺女过得好，在亲生父母身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和媳妇这养父母当的贱呐！ 该骂！ 他愧疚的抬头看向夏茉，露出抹苦涩的笑“茉茉，那爸就先回去了，你忙着。 对了，这是我临来时你妈让我交给你的……我们的一点心意。” 他手上托着一个手绢包，夏茉一看就知道是钱，母亲包钱的方式很特别。 她看出来了，刘玉兰也看出来了。 这么厚一沓，最少也有一百块。 这钱肯定是自己给夏家那三千块里面的，是自己的钱。 她瞬间两眼放光，一把抢过那个手绢包“我帮她收着。” 钱刚到手，还没握实，突然手上一空。 夏茉将钱抢过去直接塞回夏中华手里“爸，城里坏人太多，你放好了，别被人偷去。” 夏中华看出来了，这母女俩的关系肯定不像茉茉说的那么好。 他的脸色冷下来，又不能多说什么，孩子在人家手里，真要是自己走了，刘玉兰再欺负茉茉怎么办？ “夏茉，今晚你回家，我有话跟你说！”刘玉兰目光始终盯在那包钱上，眼神热切的连夏中华都觉得不安全，干脆将钱装进贴身的衣兜里，免得被这女人惦记。 店里人越来越少，也快到上学时间了，夏茉解下腰上的围裙，跟赵大厨说了一声，拉着夏中华走出饭店。 经过刘玉兰身边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刘玉兰恨得牙根痒痒，朝跟出来的赵大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吩咐道“她的工钱到月我过来领！” 赵大厨早就把这几人的话听了过去，毫不客气一扬脸“你谁呀你？要点脸不？” “你……”刘玉兰耐着性子回道“我是夏茉她妈！她挣的钱交给我保管天经地义！” 赵大厨抬手朝门外一指“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﨔 第六十四章 闺女你说句实话 这时候的服务人员可没有微笑服务，不能得罪顾客这条规矩。 为人民服务可以，前提是人民得是知道好歹的，像刘玉兰这种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就不能跟她太客气了。 赵大厨当着顾客的面赶刘玉兰，让她觉得很没面子“秋海棠是我闺女，她挣钱给我花天经地义，你看不惯没用！” 赵大厨差点将手里的大勺扣到她脑袋上“滚滚滚，那丫头是我们的员工，谁干活谁拿钱。 阿猫阿狗都跑来要领别人的工资，我们不是乱套了吗？” “你……”刘玉兰被他怼到语噎“我不跟你说，我回去跟我闺女说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赵大厨“呸！”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没见过天底下有这种人，自己生的孩子不养扔了二十年，别人给养大了，她给要回来！ 要回来也就算了，孩子上学不给掏学费生活费，人家自己挣的钱她还想要，什么玩意儿！” 食客里有认识赵大厨的，接话道“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啥人没有？ 不信我今天把话撂这，这孩子要是在她手底下，一辈子别想翻身！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妈都配得上这个称呼，那狠心的多了去了！” 赵大厨得到支持，心情好的一批，特地给说话的食客送了一小碟花生米。 夏中华跟在闺女身后走出饭店，脑子里咕嘟咕嘟冒问号。 刘玉兰刚才说夏茉好几天不回家？她住在哪里？有没有被人欺负？ 是不是遭罪了？ 闺女冷着脸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茉茉，你跟爸说句实话，秋家待你到底咋样？实在不行咱回团结镇吧？你愿意上学爸去求高校长，哪怕下跪磕头，让你再留一级。 秋家给的那钱，爸给出个欠条，手里有了就还给他们。” 这段时间夏中华一直很纠结，就感觉闺女被自己三千块钱给卖了。 人家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咋能要钱呢？ 孩子不懂事心疼他们，他们做长辈的该压着点才是。 夏茉站住脚步，心疼的看着父亲那沧桑的脸，是她没本事，让父亲来一趟城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哽咽着开口“爸，你还记得上次你住院时同病房那个老人家吧？” 夏中华点头“记得。” “他是我们二中的校长，我从秋家出来一直住在他那边，我这次入学二中，还有学费都是他们老夫妻俩帮我解决的。 他姓秦，家里还有个不能自理的老伴儿，我白天上班，晚上还要伺候秦伯母上厕所，暂时离不开。 爸你放心，不管秋家想要使什么手段，我离他们远点就是了！ 他们也不敢太过分，秋海棠的把柄攥在我手里，真有他们把我惹急了那天，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夏中华听的心惊胆战“早知道是这样，不该让你来龙河市，他们城里人心眼子多的很，交不透，连自己的亲人都算计。 茉茉你把这钱拿着，要不爸回去后不放心啊。” 夏中华掏出那个手绢包，想再次塞给夏茉。 夏茉坚决不肯收“爸，我现在钱够用，倒是你和我妈，千万不能太省着。 你们俩得把身体保养好，将来还得享我的福呢。 就这一年时间，咱们挺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那是以后的事，钱是你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交给你的，你不拿着她会骂我的。” “不行，我不能要，你们在乡下挣点钱费劲……” 父女俩你推我让撕吧起来。 拉扯中，夏中华突然感觉后脑勺上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哎呀！” 他抬手捂住后脑勺，一个杏子那么大的包鼓了起来“啥东西！” 两人同时朝不远处看过去，就见一个男孩手上拉着一把弹弓，弓弦紧绷蓄势待发。 “海军，放下！” 夏茉喝叱一声，没好使。 秋海军仍旧对着夏中华瞄准“土妞，他是不是要抢你东西？ 你赶紧走，把他交给我。” 夏茉哭笑不得“秋海军，等着我收拾你是吧？这是我爸！” “你爸？”秋海军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弹弓缓缓放了下去，却又不远不近看着这边。 夏茉弯腰，从父亲带来的袋子里拿出几个梨叫他“过来，拿回去吃！” 秋海军眨巴着眼睛靠过来，接过梨仍旧打量着夏中华和他手里的钱包。 土妞他爸真老啊，脸像学校门口的榆树皮。 他是来给土妞送学费的？还不少。 “还待在这干什么？赶紧去上学！” 夏茉将不情愿的秋海军赶走，这才看向夏中华“爸，他是秋家的儿子，算是我弟弟。 我带你去旅店开个房间先住下，晚上我放学了就去看你。” 夏中华赶紧拒绝“不了，不了，梨也送到了，我来这边没啥事，就是你妈想你，非催着我过来看看。 看见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我马上就得赶回去，犯不着花钱住店。” 夏末心里酸溜溜的，她得赶紧挣钱，不能让父亲来了站在大街上跟自己说话，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夏中华心里也不好受，他看出来了，茉茉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她每次给家里写信，都在撒谎，龙秀英没猜错，她只报喜不报忧。 那个刘玉兰太不是东西，茉茉肯定是受不了她才从家里搬出来。 “茉茉，那你去上学，爸……就回了。”夏中华声音有些哽咽。 不舍的看了夏茉一眼，转身就走。 眼里却蓄了两汪水。 他放在心尖上疼的闺女受苦了。 夏茉抿唇看着父亲的背影，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跟她这个强行闯入的外来者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可她心里认定了，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比亲生的还亲！ 她紧紧攥着手里那个包着钱的布包，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爸，快到十一了，学校有几天假，我回去看你们，帮你收庄稼！” 夏中华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夏茉摆手“快去学校吧。” 他不敢回头，怕看见闺女不舍的目光。 夏茉拎上那个布袋，快速朝学校跑过去。 她刚进教室上课铃声就响了。 这天，高三七班的每个同学都分到一个来自夏茉老家的十里香梨。 那味道从教室里飘到走廊，再在校园里扩散开。 﨔 第六十五章 靠人不如靠自己 夏茉因为和同班同学分享香梨，在班级里的认可度明显上升。 甚至超过了一直在七班的马萍萍。 马萍萍这几天非常反常，时刻不离手的小镜子被她不知扔到哪里，妆也不化了。 课堂上也不再趴在课桌上睡觉，不是认真听讲就是两眼发直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天早自习上，她难得向夏茉请教问题“海棠，这道题老师讲了好几遍，我就是听不懂，你给我讲讲好不好？” 她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夏茉冷丁还有些不适应，却没拒绝，拿过她的练习本，把那道题的解法和涉及到的知识点一步步写在本子上。 看着那一大堆见过但不认识的符号，马萍萍眉头紧皱“唉，我落下的太多了，海棠你说我还能考上大学吗？” 夏茉诧异的看着她“考大学？你的目的不就是混张高中毕业证？ 你爸不是已经把你的工作安排好了吗？” 这些话马萍萍以前一直挂在嘴上的。 听了夏茉的话，马萍萍脸色涨得通红，咬着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继父要和我妈离婚。” “什么？”就连前桌的王丽听见这话都吃了一惊“你继父不要你和你妈了？” 马萍萍点头“他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正在和和我妈闹离婚。” 夏茉十分震惊，这时候的人都讲究剜一篮子就是菜，另一半不管什么样都要绑死一辈子，马萍萍这个继父手里还有不小的权利，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夏茉上辈子的父母就是离婚的，她有点同情马萍萍。 “我也不知道，我妈让我好好学习，哪怕考个差点的大学，将来能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就行。 可是，我一直没怎么学习，落下的课程太多了，我怕我考不上。” “你妈说的是对的，除了自己任何人也指望不上，本事在自己身上别人抢不走，拿不去才能长远。 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 “可是，海棠，你说我现在努力还赶趟吗？”马萍萍焦急地看着夏茉，她是真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 成绩差就算了，还被分到这样一个班级，想考大学怕是很难。 不等夏茉说话，王丽扭过头来“马萍萍，你脑子比我还好使，我这么笨都能考进前几名， 你也可以的。 从现在开始你好好听课，有不会的地方就问我和海棠，咱们一起努力，肯定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 夏茉也笑着朝她点点头。 被她们俩激励着，马萍萍心里升起希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几个人进出间形影不离，谈论的都是学习上的事。 班里同学还纳闷，整天嚷着不用学习的马萍萍是不是中了邪了？ 怎么突然就浪子回头了呢？ 赵大宝也注意到这件事。 他私底下跟刘平安商量“哎，你看见没？这段时间马萍萍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老师上课提问她有时候还能举手回答个问题。 照这么下去，下次考试我会不会成为最后一名？” 刘平安斜他一眼“肯定会！” “好你个刘平安，知道我会是最后一名，为啥不拉我一把？你看看人家秋海棠，那才叫好同桌。” 刘平安把玩着新买来的钢笔“赵大宝，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老师。 比如我，你让我做题我会做，让我讲题还不如杀了我，你不想考最后一名也行，跟马萍萍学，也去请教秋海棠。” 赵大宝肥脸瞬间垮了“拉倒吧，跟女同学请教问题，我还没沦落到那种程度。” 刘平安转着眼珠凑到他耳边“大宝，你表哥可快来了，我告诉你个秘密，他对这个秋海棠好像有点兴趣，你要是能和秋海棠说上话，等你表哥来了把他们一起约出去，你说你表哥会不会感谢你？ 到时候他在你外公耳边美言几句，你外公对你的印象会不会会更好？” 赵大宝也压低声音“平安，你又瞎说八道，我表哥在京市，秋海棠家是农村的，名声还不好，他们俩怎么可能见过面？ 你不是又要耍我吧？” 刘平安怒其不争的用手指点着他“让我说你什么好？上次你表哥来，我们去团结镇的河边钓鱼……算了，这事儿你表哥不让我说，反正他们俩就是那次认识的。 不瞒你说，你表哥这次来龙河，和秋海棠也有关……” 赵大宝不敢相信的眨巴着眼睛，随后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让我和女生低头，还不如杀了我。” “大宝，你这样，马上不是就期中考试了吗？这次考试如果秋海棠仍旧第一，马萍萍也比平时成绩有所提升，你就放下面子，去请教秋海棠怎么样？” 刘平安怂恿赵大宝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他一直想找个借口接近夏茉，可那丫头一点机会不给他。 她身上好像藏着好多秘密，打听清楚了跟方少汇报一下，方少对自己的印象肯定会更好。 龙河市二中的期中考试很快便如期进行，考过后也该到了国庆节放假的时间。 考场上静静悄悄，只剩笔尖在试卷上的摩擦声。 赵大宝对着试卷抓耳挠腮，偶尔抬头看一下咬着笔杆艰难答题的马萍萍，心里慌的一批。 以前马萍萍在考场上都是睡觉的，这次她居然开始答卷子了。 虽然答得艰难，但是她那写写画画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赵大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丫头这次不会真超过自己吧？ 一连两天，赵大宝连觉都没睡好。 回到家捧着书本嘟嘟囔囔，把需要背的题一遍一遍往脑子里装。 儿子的变化被赵大厨看在眼里，夫妻俩恨不得朝着南天门磕几个头，有啥事能比孩子争气让人更高兴的呢？ “他爸，你明天给孩子多做几个菜，考试累脑子，给他好好补补。” “这还用你说？食材我都买好了，只要他能考好，我亲自喂给他都行啊。” “你说儿子是不是被那个叫秋海棠的给带好了？我可从来年没见过他这么努力的样子。” “嘘，别打扰儿子学习，咱俩该干啥干啥去。” 赵大宝的父母蹑手蹑脚从门外离开，跟做贼似的。 﨔 第六十六章 看到了赚钱的机会 赵大厨夫妻俩认定儿子的改变和夏茉有关系，还特地给夏茉准备了礼物。 第二天夏茉来饭店上班的时候，赵大厨笑得慈眉善目，像看自家晚辈似的。 拿出礼物给夏茉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夏茉，我儿子脑子有点笨，他要是不听话，你该训就训，该罚就罚，只要他成绩能上去，你就算打他几下，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这台灯是我和他妈送给你的，算是感谢你对他的帮助，你收下。” 夏茉被他给说懵了“赵叔叔，大宝从来没找我请教过问题，开学这么长时间，我们俩没说过一句话。” 赵大厨也有点懵“不可能，不是你帮他，他这两天怎么可能这么用心？ 我儿子我最清楚，没有外力作用，想让他自己主动学习根本就不可能。” 夏茉一再推拒“赵叔，大宝骨子里骄傲的很，他很难向人低头的，他真的没向我请教过问题，您是不是误会了？” 赵大厨眨巴着眼睛“你们秦校长没跟你说我拜托他的事？” “说了，但是大宝根本就不给我帮助他的机会，大概是还不太熟，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赵大厨松了口气“那你先把这台灯拿着，百货商店新进来的，你婶子一下买了俩，给你和大宝一人一个，学习上的事，叔拜托你……” “赵叔，我和大宝是同学，您不送东西我也会帮助他的，再说，我在这边上班还是您给的机会。 就算是回报您，我帮帮大宝也是应该的。” 夏茉死活不收赵大厨送的礼物，这让赵大厨对她更是刮目相看。 家庭条件这么不好，还不占小便宜，品行这么好的孩子凭啥就不受家里人待见呢？ 以后她那个母亲要是再敢过来找这孩子的事儿，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龙河二中的期中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公布成绩这天七班人人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上次把六班甩在后面，听说六班老师被校长给剋了一顿，还罚两天的工资，说是他拖了学校的后腿。 同学们对扣老师工资的事从来没有什么概念，直到上次刘校长把他们训了一顿，说他们连累班主任老师这么多年没得到奖励，光跟着他们受罚了，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所以这两次的考试，对他们来说很是看重。 “咱们班这次成绩波动很大，我着重要表扬一下王丽和马萍萍同学。” 刘老师话落，所有人都被惊到了，马萍萍被着重表扬？ 难不成这个万年老末也有了突破？ 就连赵大宝都坐直了身子，小眼睛瞪溜圆，怎么个事儿？最后一把交椅又落到自己头上了？ 就听刘老师继续念成绩“这次班级第一仍旧是秋海棠同学，刘平安排第二，王丽比班长李明多一分位居第三……马萍萍进步最多，上次倒数第二，这回考到中间位置。 再使把劲儿考个普通大学不成问题……” 赵大宝急了，连马萍萍都中等了？ 他蹭站起来“老师，我呢？” 刘老师看向他—— “你，马尾串豆腐，提不起来，仍旧倒数第一！” 赵大宝垂头丧气坐回去，自己还看不起女同学，现在他连女同学都不如。 刘平安说得对，把知识装到自己脑子里才是真格的，看样子是得和秋海棠搞好关系，免得下次考试继续丢人。 夏茉也没想到，两次考试下来自己在班级里的人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找她请教问题的人也多了，同学们好像忘记了秋海棠以前的劣行劣迹，看她的眼神除了佩服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嫌弃和疏离。 这也算是在七班站住脚了吧。 最让刘老师和全班同学高兴的是，这次考试，七班的总体成绩又前进一名，五班和六班被他们甩在身后，成了二中的卧龙凤雏。 他们七班现在排名第五。 刘老师现在就连走路，腰板都挺得溜直，跟人打招呼的声音都大了。 七班这些同学尝到了被表扬的甜头，学习劲头也被带起来。 夏茉更忙了，她根据同学们来找她请教问题的知识点，总结出一套提升的办法，足有十多页，比老师给发的资料都全乎。 她还给这份资料取名难点重点提升大全。 再有人来找她问问题，她就让同同学们把这份资料拿回去抄下来。 这天，班长李明带着隔壁班的一个同学来找夏茉“秋海棠同学，他想借你的难点重点提升大全看看可以吗？” 不等夏茉说话，马萍萍不干了“李明，你到底是哪伙儿的？这份资料可是海棠的心血，她搞了十多天，别人说借就借了？ 她是咱们七班的，看在朝夕相处的份上借给咱们看看还说得过去，你看完了还帮别人借，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一向老实的王丽也看不下去了“班长，咱们七班成绩能提上来不容易，你身为班长居然帮其他班的同学借资料，这不是给敌人送武器吗？ 海棠咱不借，想学习也行，花钱买！” 王丽的一句花钱买，让夏茉眼前一亮，耳边好像听到有金币入账的哗哗声。 这法子好啊，能让自己尽快赚到钱，攒够上大学的学费。 她看向被说的脸色通红的李明“班长，这事不是我小气，资料是我点灯熬油又反复订正后才弄出来的，自己班里同学用用还可以，别的班还是算了。 不过，他们想要也可以，等我印出来一部分，定个合理的价格，再有偿提供给他们。” 夏茉都这么说了，李明和那个同学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表示让夏茉尽快把资料印出来，他们肯定会花钱买。 有了这条路子，夏茉好像打了鸡血，连续几晚又把资料完善一下。 后世那些教辅资料多的做不过来，现在这个时候除了老师给提供的一些复习题，课外资料花钱买都买不到。 等夏茉把资料整理完毕，很快就要到国庆假期。 她把资料拿去饭店，送给赵大厨一份“赵叔，这是我亲自整理的，你让大宝抄下来一份，告诉他不要往外传。 我想把这东西印刷下来卖钱攒点上大学的学费，您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印刷？” 﨔 第六十七章 秘密藏不住了 赵大厨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这才用双手接过那份学习资料“夏茉你放心，我告诉那臭小子一声，肯定不会给你弄脏了。 还有你要印刷的事，我认识一个印刷厂的厂长，他经常来我们这里吃饭，我尽快给你打听清楚。” “好，那就谢谢赵叔叔了。” 夏茉扎上围裙，开始忙活。 秋家。 刘玉兰从夏茉这里没占到便宜，回到家把满肚子火气朝秋志远撒“看看你生的是个什么东西！满身反骨，她根本就没把咱们当成长辈！ 自己跑到国营饭店去上班，赚的钱不往家里交，还想跟咱们要学费书本费，她就是异想天开！” 秋志远这段时间被厂里的事整得焦头烂额，正心情烦躁的没处发泄你，听她这么一骂，脾气也控制不住了“刘玉兰，孩子是不是我的你心里清楚！ 当初把她接回来，也是你的主意吧？现在她不服你管了，你跟我撒泼？ 你拍拍自己的良心问问，我对她到底怎么样？ 为了接她回来，我连犯法的事都敢做，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只要管好海棠就行了，她的事和我无关。” 刘玉兰不肯让份儿“海棠你又管了多少？她花的钱是你挣来的？还不是她表舅看她有出息，想要投资把孩子供出来！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刘玉兰，你还要不要点脸？这事我装傻不提就算了，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们那点龌龊事？ 咱家三个孩子，她表舅因为啥就对海棠那么好？有些话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不清楚。 真把我惹急了，给你们捅出去我看你们在龙河市还怎么做人！” 刘玉兰心里一个哆嗦。 秋志远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都知道什么了？ 难不成他开始怀疑海棠…… 她叹口气软了语气“志远，我也是着急才口不择言，你厂里那事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儿，咱俩那点工资供三个孩子实在是紧巴，我琢磨着茉茉要是能把赚的钱拿出来，是不是咱们几口人手里都能宽绰些？ 谁知道那孩子跟夏家还有联系，我也是怕她把赚的钱都填活到夏家那个穷坑里去，想替她保管着。” “哼，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谁也别把谁当成傻子，事情做得过分会遭报应的！” 秋志远一甩袖子，背着手走了。 心里实在是太憋闷，得去外面走走透口气。 最近厂里查那批废旧铁坨子丢失的事查的很紧，马上就到厂里给他们自首的期限了。 领导说，如果没有人出面对这事负责，就要报警，让公安介入。 一旦报公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秋志远想着心事，低头往外走，连邻居们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哎？老秋最近这是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好像受什么刺激了。” “你刚才没听到他老婆骂人？好像是和接回来那个孩子有关，说来奇怪，那孩子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直没在家里住呢？ 刘玉兰也不关心，那么大的姑娘家，真在外面出点什么事可咋办？” “我听说这两口子根本就不想让那丫头回来。” “你这话就不对了，他们不想接还四处借钱？说是收养二闺女那户人家要抚养费，拿不到钱不肯放人。” “那孩子回来了，这么说老秋把钱给人送去了？” “别瞎说，那可是三千块，他自己又不会印，咋可能几天工夫整那么多钱？” 提到钱 邻居们同时想到一件事。 厂里闲置得那些废铁丢了好多，最近厂领导查的紧却一点眉目没有，如果把那些废铁卖了，值不值三千块？ 几个脑子活泛的邻居面面相觑，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很快便有人摇头否认“不会吧？老秋那么老实的人，咋能走这条路呢？” “我也觉得不会，刘玉兰不是经常吹牛她娘家表哥在县教育局当局长吗？ 那钱会不会是局长亲戚给拿的？” “你们提到这个事我想起来了，老秋那个大女儿秋海棠学习一直不怎么样，她是怎么考上那么好的大学的？我听说毕业后就能在机关工作，没看刘玉兰最近得意的鼻孔朝天吗？” ……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嘁嘁喳喳说个不停。 家属楼里的住户都清楚，一般这个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会被扒的裤衩子都不剩。 刘玉兰也参加过这样的八卦群体，那些女人一边说，目光一边往她这边瞟，她就知道今天自己家是这些女人口中的主角。 她满肚子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端起一盆脏水，一脚将门踹开，“哗”的一下朝那些女人泼过去。 “啊！” “哪个没长眼的干的！” “刘玉兰你找死啊，没见站着这么多人吗？” 刘玉兰拎着盆子，满脸得意“哎哟，这大冷的天儿，谁知道你们不在家里干活儿，跑外面来嚼舌根呢？” 说完，也不管女人们什么反应，退回自己家，将门“嘭”一声关了，躲在门后偷笑。 “让你们说闲话，那可是老娘的洗脚水！” 女人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被淋湿，其中一个咋呼得最欢，被泼水最多的女人抹去脸上的水流，恨恨看向刘玉兰家紧闭的屋门。 这几天她得给厂领导提个醒儿，查查谁家有大笔开销或者收入，偷集体资产的那个贼人落网，她可是大功一件。 说不定还得被厂里开大会表扬。 刘玉兰不知道自己一盆脏水给家里带来了大麻烦，美滋滋哼着歌儿开始做饭。 今天海棠回来，表哥给她的钱，让她把夏茉哄住。 她一分都没给夏茉，还是留着给海棠和海军改善伙食比较靠谱。 那丫头不听话，不配花她的钱！ 聚宝村。 夏中华兜里揣着几盒止痛药和消炎药进了村子。 看见他的村民赶紧围过来打招呼“中华回来了？看见茉茉没有？” “孩子在那边还好吧？她爸妈有没有好好招待你？你可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呢。” 夏中华笑着答应“看见了，好得很，他们还请我下馆子，要了好几个菜。 茉茉现在打扮的像个城里人，那孩子是个懂事的，还说十一放秋收假，要回来帮我收庄稼呢。” 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回到家。 夏中华把跟外人说的话又对龙秀英说了一遍。 龙秀英苦涩一笑“她爸，你跟我俩也不说实话？” 﨔 第六十八章 落魄的凤凰被人欺 龙秀英的话把夏中华吓了一跳“我没，没说谎，孩子确实在那边挺好的，白了，也胖了。” 龙秀英定定看着他“她爸，没撒谎你眼皮跳什么？外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有啥你就实话实说吧，要不我不放心。” 看见老婆又开始抹眼泪儿，夏中华叹口气坐下来，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秋家不是人呐！” 龙秀英的心猛地收紧“他们可是茉茉的亲生父母，接她走时答应的好好的，要对茉茉好。” 夏中华把夏茉在城里的遭遇跟媳妇说了一遍，气得龙秀英泣不成声“你也是个没用的，都这样了咋不把孩子带回来？ 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苦，受罪咋着都行，为啥要去受别人的气？” “你以为我不想带她回来？茉茉还要上学，好不容易进的二中，我还能做那糊涂的爹妈，耽误孩子的前途？” 龙秀英扯着袖子，在眼睛上按了按“啥也别说了，茉茉要是能考上大学，咱们供！ 他秋家丧天良，咱们不能拿孩子的一辈子开玩笑。” “说得轻巧，那可是上大学啊，就咱俩赚那点钱能够用？” “等到团结镇大集的时候，你买两头猪崽回来，再买几只鸡鸭，我多编些草帽，冬天没事咱也买点山楂回来，蘸点糖葫芦出去卖。 我听说去年冬天他们卖糖葫芦能赚够春天买种子化肥的钱。 只要咱俩省着点花，再多赚点，咋也凑合着把孩子的大学供下来。” “也只好这么办了。”夏中华突然咧嘴笑了“闺女说了，十一放秋收假，她要回来帮我收庄稼，来看看咱们。” “真的？她真这么说？”龙秀英也破涕为笑，闺女要回来了，这日子好像又有盼头了呢。 “嗯，她特地嘱咐我的。” “她爸，我帮你按按腰吧，折腾了一天是不是又疼了？” “你咋知道我没去看腰？” 龙秀英嗔怪的将人拉过来“我还不知道你？身上的钱除了车费，全都给闺女留下了吧？” “也没有。”夏中华从兜里掏出两盒药“我买了这个，先吃着，说不定就好了呢。” 夫妻俩说着闺女的事，夏中华突然想起来“我见着秋家那个小子了，看样子那孩子对茉茉还算不错，他以为我是坏人要抢闺女的钱，拿着弹弓还把我脑壳给弹个大包。 让闺女给他骂了一顿，把人赶走了。” 龙秀英咯咯笑得开心“还好，也不全是没良心的。” “嗯，闺女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国营饭店那个大厨对她不错，上次我跟你说那个姓秦的，是二中的副校长，闺女现在就住在他家，帮他照顾老伴儿。” 龙秀英松了口气，闺女身边有人就好，万一遇见什么过不去的坎，也能找个人商量。 自从知道闺女十一要回来，夫妻俩一扫脸上的阴霾，开始商量该准备哪些闺女爱吃的东西。 秋末最后一茬西瓜是最甜的，得赶紧用麦子换几个，放进地窖里，等着闺女回来吃。 家里的新麦还需要磨一袋面粉，放进柜子里，等闺女回来吃。 开春买的几只鸡有两只公鸡，想等着过年的时候吃。 现在也不等了，单独关起来，每天给点好吃的，养肥了等闺女回来吃。 …… 夫妻俩正在屋子里商量着给闺女储备哪些好吃的，就听外面传来夏春花的叫骂声“哪个烂心烂肝烂肚肠的，打死俺家的鸡！也不怕遭到报应！ 你可藏好了别让老娘查出来，否则你们家谁也别想好过……” 龙秀英叹气“大姐才从妇女主任的位置上下来几天，那些人就天天找茬，不是往她家猪圈里扔耗子药，就是偷地里的庄稼，这又把鸡给打死了。 村子里这些人是一点情面不讲，要是没有大姐护着瞒着，这两年能超生出二十来个小孩子？ 人呐，交不得，看你高了就去舔，看你低了就去踩，大姐这些年也真不容易。” 夏中华站起来“我去看看。” 龙秀英顿时紧张了“你劝劝大姐，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可千万不要动手啊。” “放心吧。” 夏中华走出院子，就看见夏春花手上拎着一只死鸡，气得脸色通红，正在村路上来回走着骂街。 角落处有人躲闪着指指点点，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看见夏中华回来了，夏春花愣了一下，随即迎过来“啥时候回来的？茉茉在那边咋样啊？” 夏中华没回答，而是看向几个村民藏身的地方“鸡被人弄死了？” 夏春花心疼的把死鸡拎给弟弟看“不知道哪个缺大德的坏东西，把鸡打死挂到树上了，可惜了这只鸡，每天一个蛋，日日不落。 你和秀英晚上别做饭了，咱们炖鸡吃。” 聚宝村的猪鸡猫狗都是散养，早上放出去，晚上它们自己知道回家，没有人故意动手，很少有丢的情况。 大姐家遇到这事，那就是人为的。 “先别骂了回去吧，等我查到是谁干的，再去找他给你出气！” 夏春花张口结舌看着弟弟，这么些年都是她护着弟弟一家，有事她跑到前头，生怕他们吃一点亏。 现在弟弟居然说要替她出气，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姐，你别骂了先回去吧让人笑话。” 骂人不疼，起誓不灵，干坏事的人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笑话呢。 再说，骂人又不能解决问题。 自从茉茉去公社找过赵大宝后，夏中华也硬气起来了，人到啥时候都得靠自己，自己不行就只能被别人欺负。 想到赵大宝，夏中华就想起来排骨精，两家的仇怨算是结下了，一而再的害大姐，今天的事说不定就是她干的。 看着夏春花拎着死鸡回家，夏中华转身朝排骨精家走过去。 以前是大姐护着他们，现在该他反过来保护大姐了。 排骨精家的院门大敞四开，院子里一群鸡正围着食盆啄食。 一家人坐在屋子里吃饭，说话声毫不避讳的传出来。 排骨精“大孙女有本事，奶奶奖励你一个鸡蛋，明天见了夏春花的鸡，接着拿石头凿！ 死娘们儿害我没了大孙子，她家的日子也别想过消停！” 﨔 第六十九章 老歪瓜和害人精 夏中华冷着脸站住脚步，听着屋里的说话声。 就听排骨精八岁的小孙女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道“上次扔她家猪圈里的耗子药被发现了，否则夏春花家的猪肯定剩不下。 明天我再找点耗子药扔进去，她敢害死我弟弟，我绝对不让他们家好过。” 夏中华气得脸色铁青，真是拉拉秧结出个歪瓜，排骨精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孩子，长大后肯定也不会什么好东西。 不给他们点教训，以后大姐家的日子好过不了。 他蹑手蹑脚来到那群鸡面前，猛地将一只埋头啄食的大公鸡抓在手里。 “嘎嘎嘎”的惨叫声惊得鸡群四散奔逃。 声音惊动屋子里的人，排骨精骂骂咧咧“是不是有狗进来抢食了？该死！” 随着声音，排骨精的小孙女手上拎着一个烧火铲，噔噔噔跑出来想要将外来的入侵者赶走。 看见夏中华手上拎着他们家那只最大的公鸡，小娃娃扬声责问“你干嘛抓俺家的鸡？” 夏中华盯着她的眼睛“三宝家的鸡是你打死的？” 小娃娃眼珠咕噜噜乱转，还想狡辩，就听夏中华接着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承认也没用。” 小娃娃叉着腰，那模样和排骨精没有二样“谁让她害死了我弟弟！” 夏中华恨不得扯过小崽子狠揍一顿，可他一个老爷们儿，真来人家打孩子，那就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搞不好两家得搞出人命。 “把你奶那老东西叫出来！我跟你说不着！” 小女孩扭头朝屋里喊“奶奶，野种他爹逮咱家的鸡，还叫你老东西！” 排骨精立马就炸了“夏中华，还当你姐当官呢是吧？现在你们家没倚仗了，真当老娘怕了你！” 随着声音，排骨精手上拿着笤帚疙瘩跑了出来。 夏中华也不含糊，二话不说，当着排骨精和她小孙子的面，一把将鸡头揪下来，扔到祖孙俩面前。 “啊！” 小女娃一声惊叫，猛地扎进排骨精怀里，差点将人撞倒。 排骨精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以前三杠子压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发飙这么吓人。 鸡脖子里喷出的血溅到祖孙俩身上，裤子上。 鸡的尸体在地上跳了几次，不停的拍打着翅膀抽搐。 夏中华这才咬牙切齿开口“以后我和我姐家养的牲口再出什么事，我就来你家拿同样的东西偿命！” 说完，转身就走。 他都快走出院子里了，排骨精才反应过来，嗷一嗓子嚎上了“夏中华，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没完！” 夏中华理都没理她，对这种胡搅蛮缠的老女人，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肯定得吃亏。 他都快走到家了，耳边还传来排骨精的叫骂声“夏中华你们姐俩不得好死，我可怜的鸡啊……” 夏中华这番操作还真震住了排骨精的小孙女。 聚宝村消停了三天，追猫逗狗，调皮捣蛋的事少了三成。 原因是排骨精的小孙女—— 那个害人精发烧了，整整昏睡三天，连排骨精炖好的鸡肉都没敢吃。 估计这辈子有了心理阴影，跟鸡肉绝缘了。 孩子病好以后，排骨精越想心里越气，总觉着被人家追到家里欺负这口气咽不下去。 她干脆带着孩子，来到团结镇表弟高校长家。 进屋就开始诉苦。 “夏家因为你们的事，处处针对我们，那个夏茉的爹跑到家里来把我们家唯一的大公鸡给弄死了，那可是我留着孵小鸡的种鸡，他不光让我们家的人断子绝孙，还想让我们家的鸡也断子绝孙啊。” 高强子母亲被她一番轰炸后，脑子里嗡嗡直响“那个夏茉还在聚宝村吗？” 听她提到夏茉，排骨精顿时来了兴趣“不在了，夏春花说她去了龙河市二中，在那边上学，明年还要考大学。 听说她的亲生父母挺有本事，还是双职工家庭。 可惜了，啧啧啧……” 强子妈纳闷“可惜什么？” “这要是当初她和强子成了，你们家是不是找个好亲家？” 高强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妈，我要去龙河市找她。” 强子妈急了“找什么找？那丫头是个烈性的，她看不上你，妈已经托人给你介绍好姑娘了，再等等。” 高强子扯着母亲的衣角哼哼唧唧“不行，我就看中夏茉了，我不要什么好姑娘，就要夏茉。” “儿子听话，那姑娘有什么好？你看她来家里打架的样子就不是善茬，将来真进了门欺负你怎么办？” “我愿意让她欺负！” 强子妈“……” 儿子脑子不太好使，一根筋，他认准的事别人别想说动。 表姐又是个嘴快的，可不能把家里这点丑事传出去。 她看向排骨精，赶紧岔开话题“表姐，你说丫头和夏春花家的二宝是同班同学？” “对，他们俩在同一个班级，那臭小子就是个野孩子，学习不怎么好，鬼主意多的很，等我表弟下班了，你跟他说说，把夏家那几个孩子开除了算了。 一家子穷鬼还想考大学？考上了也念不起。” “行，表姐你们先回去，这事我记在心上了。” 排骨精连口饭都没混上，就被表弟妹给请出来了。 她们走后，高强子拖着条瘸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跟头困兽似的，非要去龙河市找夏茉。 强子妈费了好大劲才把人给安抚下来。 晚上高校长回到家，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听老婆说表姐又来过了，他没好气的训斥媳妇“以后你少跟她来往！ 那就是个事精，她来一次我就倒霉一回！” 强子妈小心地看着丈夫的脸色“老高，是不是学校里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回来就板着脸？” 高校长看了她和儿子一眼，把手里的筷子拍在饭桌上“别提了，本来退休前我还能往上再走一步，搞好了能调到龙河市去，现在不光这事泡汤了，连这个校长的职务都保不住了！” 强子妈心里忽悠一下，丈夫盼了这些年，眼瞅着就要成功的事，怎么还出了差头了呢？ “老高，这到底是咋回事？” 高校长搓着脑门“我哪知道是咋回事儿？据说命令是刘副局长亲自下的，他要把我从校长的职位上撸下来，当教务主任。” 﨔 第七十章 娶了夏茉她就不是外人 强子妈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你没得罪过刘副局长吧？他怎么会突然朝你下手了？ 会不会是你做错什么事被他拿到了把柄？” “怎么可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每次他下来检查我都小心翼翼伺候着。 别的不说，他爱吃，每次来咱团结镇，那些山珍海味我都准备一大堆，让他连吃带拿。 谁知道他放下饭碗就杀厨子，一点不念旧情呢？” “那会不会是没让他吃舒坦？实在不行把人请来，再好好安排一顿？” “任命书已经下来了，请也没用。” 高校长从校长宝座上被拉下来，成了团结镇中学的教导主任，心里是很不服气的。 “改天我得去龙河市一趟，找刘副局长当面问问，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听见龙河市几个字，坐在一旁疯狂干饭的高强子猛地停下动作“我也要去龙河市。” 高校长瞥了他一眼“团结镇还不够你晃荡，去龙河市干什么！老实在家里给我待着。” 高强子把饭碗一推，像个小孩子似的扭动着肥胖的身子“不干，我不想在团结镇待着，我要去龙河市找夏茉，让她当我媳妇儿。” “找谁？”高校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强子妈赶紧在一边解释“就是表姐给儿子介绍那个姑娘，考上大学被人顶了那个，今天表姐说她进了龙河市二中，明年还要继续考大学。“ 高校长终于想起来件事“就是那个来家里闹，让咱们丢了名声的夏茉？” “对，就是她，那天来的还有她姑姑夏春花，表姐说夏春花以前是聚宝村的妇女主任，现在被撸下去了。 表姐儿子超生的事就是她往计生部门举报的。 他们家的三个孩子在聚宝村上学，听说学习还挺好。” 高校长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过饭后，他收拾东西，准备了一千块钱，打算第二天去龙河市走一趟，找刘局长好好谈谈。 第二日中午，等在县教育局门口的高校长还真把刘副局长给堵住了。 把人带到饭店，准备好的钱送上去。 刘副局长吃的满嘴流油，那一千块钱却说什么也不收“老高啊，你也干了这么多年了，上次占用大学名额的事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保密。 你是怎么保的密？怎么能让那个叫夏茉的知道了？我现在搞得很被动你知道吗？” 高校长很是诧异“刘局长，您让我保密的事我怎么可能往出说？ 而且还被当事人知道。 但凡我长点脑子，这事不可能漏出去一星半点，您是不是误会了？” 刘副局长脸一冷“误会？举报信都写到教育局了，要不是被我给拦下来，咱们俩现在的职位一个都保不住。 这次不做出处理，恐怕跟人家没法交代啊，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肯定会找个机会再把你升上来。” 高校长满脸为难“刘局长，我再有五六年就退休了，我不求别的，能在校长的职位上平稳落地就行。” “这事很难办啊，要不，你回去查查，看借用大学名额的事到底是谁透露出去的？ 咱总得找个背锅的处理了，我跟上面也才有个交代嘛。” 高校长在心里骂娘，他给亲戚办事儿，让自己背黑锅，出事了还给自己免职保住他自己的位子，这他娘的不就是坑爹吗？ 心里这么想，面上不敢露出来。 职位没了，还搭上一百块钱请刘副局长吃饭。 高校长回到家，心情郁闷，感觉自己就是个冤大头。 把事情经过跟媳妇一说，强子妈目光躲闪，“管他谁说出去的，人家要拿你顶缸也得受着，谁让咱没有人家职位高呢。” 高校长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有事瞒着自己，难不成那事是这娘们儿嘴快说出去的？ “冒名顶替的事我只跟你说过，你不会告诉别人了吧？” 强子妈一个激灵，赶紧否认“没有，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我咋可能跟外人说呢。” 她正解释着，高强子听见声音过来了“我说的，夏茉要是真成了我媳妇儿，也不算外人。” 高校长鼻子差点气歪了，这小子自从跟夏茉相过亲，脑子好像更不好使了。 这么秘密的事，他居然跟当事人说，难怪刘副局长跟自己生气。 “啪！” 高校长平生第一次，打了娇生惯养的儿子一巴掌。 从来没受过气的高强子顿时就恼了，差点没还手“你打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还敢顶嘴！”高校长气得直哆嗦，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除了吃喝玩乐，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 现在又多了个娶媳妇的想法，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你给我滚出去，老子不想看到你！” 高强子也不含糊，摔门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高校长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小王八蛋，早晚把我气死！” 强子妈小心的安慰他“儿子都二十七八了，能不着急娶媳妇吗？ 你这当爹的也是，跟他硬刚做什么？过几天我叫人给他从乡下找个媳妇，早点结婚什么事都解决了。” “都是被你给惯的，他今天敢跟我顶嘴，明天就敢跟你动手，不信你走着瞧！” 强子妈“……” 她对儿子那么好，儿子再混蛋也不至于跟自己动手吧？ 高强子出了家门，越想心里越憋闷，老子光顾着他自己屁股下的职位，一点都不操心自己的事。 夏茉都进城了，她长得那么好看，被人看上了可怎么办？ 那些城里的小青年一个个油头粉面的惯会哄小姑娘。 这么一想，他更不放心了，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现在就飞到龙河市去，陪着夏茉。 人都说好女怕缠男，只要他缠住夏茉，不怕她被别人给抢了去。 他正低着头琢磨，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喂，强子干嘛呢？今儿没事，咱几个去喝点儿？” 高强子回过头，看见是平时和自己玩的好的几个朋友，顿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心里话也找到了发泄口。 “走，我请你们下馆子，哥们儿还有点事让你们帮忙。” 﨔 第七十一章 为朋友两肋插刀 高强子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来到饭馆。 要了四个菜，两瓶白酒。 几人喝的舌头都大了，一个个张牙舞爪，拍着胸脯“强子够意思，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哥儿几个说，咱们肯定为朋友两肋插刀。” “强子，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你跟哥儿几个说说，你爸今天咋开恩让你出来了？”一个叫小九的青年揽着高强子肩膀，笑得谄媚。 自从上次夏茉来家里闹过之后，高校长嫌丢人，把儿子关在家里，门都不让出，就怕他再惹出事来。 高强子听他提到老爸，冷哼一声“别提了，俺家那老登，就知道管没用的。 我都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没有，他一点都不着急，只顾着自己升不升职！ 不提他，提他心情不好，咱们喝酒！” 几人又陪了一杯，喝的红头涨脸的嚷嚷着哥们义气。 “强子，你和聚宝村那小娘们儿的事怎么样了？这么久没听到动静，是不是出啥岔子了？” 小九早就听说夏茉去高家闹的事，就想趁着高强子喝多打听点儿内幕出来。 高强子放下酒杯，开始唉声叹气“我听说夏茉去龙河市上学了，要考大学。 她要是真考上，估计就没我啥事了。 今天找你们来，也是想让你们帮我个忙，跟我去龙河市走一趟。 找到夏茉把她绑回来，想考大学也行，先跟我领证结婚。” 小九的酒瞬间就醒了“强子，你可真敢想，这么做是犯法的，万一被人报了公安，你就不怕挨枪子？” 高强子眼睛一瞪“怕什么？！我爸可是中学校长，真出什么事他也能把咱们捞出来，公安局刘局长和他还是好朋友，怎么着也能给我老子点面子。” “强子，真进去了你爸能捞你，能捞我们吗？他平时就看不上我们，还让你妈看着你，不许你跟我们在一起玩。” “当然能捞！你们是我哥们儿，因为我的事进去，他不捞我就不认他这个爹！” 小九“……” 不是他多想，高强子这人真本事没有，吹牛逼一个顶俩，没出事说什么都好听。 真出事了他绝对不会管自己这些人。 其他几个一起喝酒的人听小九这么说，一个个面露鄙夷“九儿，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咱们真把强子媳妇给接回来，他爸说不定还得感谢咱们呢。 明年那姑娘再给强子生个一儿半女的，强子爸说不定还得摆酒请咱们。 刚才还说为朋友两肋插刀，饭还没吃完呢，你咋就怂了？” “对啊九儿，咱就当和强子去龙河市逛逛，也借着强子的光进把城。”说完，那人得意地看向高强子“强子，俺们陪你去接人可以，兜里可没有钱，一切花销得你掏，没问题吧？” 高强子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你们放心，别的不敢说，给哥们儿花点钱还不成问题。 那咱们就定个时间，明天出发怎么样？” “中，就明天。” “我也去，咱们明早在这儿集合，吃完早饭直接去火车站买票进城。” 小九转着眼珠儿，看着一群醉醺醺放豪言的傻小子们。 他突然捂着肚子，嘴里哎哟哎哟叫“肚子咋这么疼，吃点油水还要拉肚子，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趟厕所。” 也不等几人回应，小九弯腰就往出跑。 身后还传来朋友们的奚落声“九儿，你这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难怪这么瘦！” “快点回来啊，咱们等你。” “这小子，每次喝酒都半路逃走，这次不会不回来了吧？” “他不回来咱们几个吃，强子请客咱们不用客气。” 小九出了饭馆，回头“呸”了一口“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吃吃喝喝行，让我干违法的事，做梦！” 酒局继续。 一个小时后，几人相互搀扶着从饭馆里出来。 高强子打着酒嗝“哥，哥儿几个够意思，等我和夏茉结婚，你们几个必须坐上座。” “那是自然，等你生了儿子，我们还要当干爹呢。” “明天去城里接媳妇去，哈哈哈哈！” 高强子回到家，一头扎在床上，睡死过去。 后半夜起来上厕所，想起要做的事，他蹑手蹑脚走进客厅，拉开高低柜，拿出母亲放钱的那个盒子。 老爸去龙河市办事，一千块钱没送出去，就放在那个鞋盒子里。 将钱掏出来，放进贴身的衣兜里，高强子满意的走出家门。 外面天色还没放亮，启明星在天际一闪一闪，早上的温度有点低。 高强子却丝毫感觉不到，一想到能把夏茉从城里带回来做自己老婆，他浑身燥热，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龙河市去。 到了昨天约好的地方，他左等右等，只等来一个叫榔头的小子。 “他们几个怎么没来？”高强子有点生气，昨天吃饭时说好好的，几个人和自己一起去，怎么一动真格的就都返悔了呢。 榔头打着哈欠“我去叫了，他们都说有事儿去不了，小九肚子疼还没好，让咱俩先去，他们说办完事再去追咱们。” 高强子半信半疑“不等了，再晚赶不上火车，咱俩先走。” 两人踏着朝霞，大步往火车站赶。 直到坐上火车，榔头才想起来“强子，那个夏茉在哪里上学？你能找到地方吧？” 高强子摇头“她在哪个学校我没敢问我妈，大不了咱俩在龙河市多住几天，挨个高中打听。 反正我带的钱够用，不用你花一分钱。” 榔头听他这么说放心了，最好住个一年半载的才好呢，昨晚他喝过酒撬开供销社的门偷了好多东西，只要他不回来，公安的人就找不到他。 在外面吃香喝辣有人供着，这好事找都找不到。 开往龙河市的另一辆火车上，方世明美滋滋躺在卧铺上看小说。 他没告诉姑姑来龙河的具体时间，怕姑姑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距离放秋收假还有两天的时间，他要先去龙河科技大学看望一个朋友，然后再去找刘平安他们。 那小子说自己救的姑娘名字叫夏茉，一想到夏茉那可怜巴巴的表情，他的心就扑腾扑腾猛地快了几拍。 不知道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她怎么会来龙河市上学？难不成被那个叫强子的王八蛋报复，在团结镇呆不下去了？ 﨔 第七十二章 该来的都来了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慢悠悠朝龙河市进发。 高强子抱着胳膊坐在过道里晕晕乎乎睡觉，一串亮晶晶的口水从他嘴角拖到地上。 睡梦中他已经找到夏茉，夏茉也同意跟他回团结镇，还答应他回去就结婚。 “嘿嘿！”做梦娶媳妇的高强子被自己的笑声惊醒。 见没人注意到他，又闭上眼打瞌睡。 榔头昨晚一夜没睡，上了车没有座位，此刻躺在座席底下睡得直打呼噜。 车厢里汗味儿，臭脚丫子味儿，烟酒味儿全都交杂在一起，让人作呕。 有人喝多了酒，舞舞玄玄侃大山，听得高强子一愣一愣的。 几个穿着还不错的中年男人从过道一头走过来，挤挤挨挨坐在高强子旁边的座位上。 其中一人很有礼貌的跟座位上的人打招呼“我们下一站就下车，借你的地方玩几把扑克，坐长途太无聊了。” 说着，掏出一副扑克牌，当着大家伙的面“哗哗”洗过之后，抽出来三张扣着放在茶桌上，对跟他一起的那两个人说“猜吧，哪张是红的？车快到站了，咱大点玩着，一把押两元！” 说完，每人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放在茶桌上。 高强子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 他刚才看见男子洗牌，也清楚记得三张牌里哪张是红色的。 可是其他两个男人就跟瞎了似的，“这张，我押这张是红！” “我也押这张。” 看牌，两个男人输了，每人给发牌的男子两元。 一连四五把下来，发牌男子全都赢了，面前的钱也越来越多。 车厢里有好多乘客过来看热闹，高强子咽了口唾沫。 刚才他全都猜中了，要是押钱的是自己，现在手里该赢了几十块了。 又是一把牌发完，没等男人说话，高强子忍不住了，他小心的开口“我能跟着押不？” 那人斜了他一眼，面露不屑“哥们儿，有钱吗？我们玩真格的可不许耍赖。” 高强子这次十分确认哪张牌是红色，只要敢押就肯定能赢。他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抽出一张两元纸币拍在那张牌上“我押这个是红色。” 男人看看他手里的钱，笑了“兄弟，看不出来啊，这么有钱！ 反正我们也要到站了，咱们玩点大的，一次押十元怎么样？” 笃定自己会赢的高强子毫不犹豫，抽出一张大团结放在那张牌上“十二都押上，我肯定能赢。” 看牌！ 高强子押的那张是黑桃A. “哎呀，我明明看着是红桃，怎么变成黑的了呢？”高强子气得直拍大腿“再来！” 这次他死死盯着男人洗牌的手，三张牌在茶桌上一字排开，发牌男子还朝看热闹的人招呼“都谁想玩的一起啊，过了这个站我们可就下车了。 有人开始犹豫，但是他们玩的实在太大，有些心疼钱。 看牌！ 高强子果真赢了，加上其他两个人的，一次就赢了三十块。 天降财富将他砸晕了。 “再来，再来！” 高强子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一把接一把，直到高强子拿出来的五百块钱一分不剩，他血红着眼睛还想继续掏钱捞本儿，吵嚷声惊醒了坐席底下的榔头。 他打着哈欠从底下爬出来，就见高强子红头涨脸都要输急眼了。 这是啥情况？ 榔头一把抓住发牌男子的手腕，露出他袖筒里的牌“哎，哎，你这人咋玩赖偷牌呢？” 男子被他揭穿，当时就恼了，他对面的两个男人也撸胳膊挽袖子要动手。 看热闹的人哄的一下散开，“打架了，快去叫乘警。” 高强子此时也知道自己被人做局给坑了，五百块啊，连动静都没听到就打了水漂。 他刚站起来，就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乘警朝这边走过来。 此时火车正好进站，车门打开那几个玩牌的男人抢先跳了下去。 面对乘警的询问，高强子矢口否认“没赌钱，我们都是熟人闹着玩呢。” 他这时候倒不傻，那几个人已经跑了，真承认在火车上赌钱，搞不好再被关起来，找媳妇的事还得泡汤。 钱被骗走那么多，还得吃个哑巴亏，接下来高强子也不困了。 榔头还一个劲儿的埋怨他“都告诉你了出门在外多少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可倒好，人还没找着呢，先把钱弄没了，接下来咱俩吃啥喝啥？” 高强子被他嘟囔的不耐烦，凑到他耳边“放心，我带出来一千块还剩五百，饿不着你，咱俩花不完不回去。” 昨天老登扇他那个耳光，到现在脸上还疼呢，必须给他点教训。 知道他身上还有钱，榔头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 两人在龙河市下了火车，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眼睛直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要想找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二人商量后决定，先找个旅店落脚，然后再慢慢打听。 高强子离家出走，还带走一千块钱的事，强子妈到中午才发现。 叫了几遍高强子也没起来吃饭，她就有些纳闷，眼瞅着都中午了，这孩子早饭还没吃，会不会是昨晚喝了点酒，身体不舒服了？ 她推开高强子的房门，床上被褥凌乱，哪里还有高强子的身影，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都不知道。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高强子去了哪里。 强子妈急了，想起昨晚丈夫扇儿子那一巴掌，儿子肯定是受了委屈离家出走了。 他没带多余的衣服，甚至连洗漱用品都没带，能去哪儿？ 想起昨天丈夫送礼没送出去的一千块钱，强子妈打开高低柜，拿出鞋盒一看，里面空了。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个败家子啊……” 龙河市国营饭店。 赵大厨叫住要去学校的夏茉“你那个印刷的事我给你问过了，说是要办什么审批手续，挺复杂的，我已经托人去帮你办这件事，不过要等几天，你先别急。” 夏茉还真不知道这时候的印刷程序，上辈子复印社满大街都是，想印什么随便，根本就没人管。 “赵叔，您尽管去办，需要多少钱您和我说一声，大宝那边你放心，我会看着他把成绩搞上去的。” 赵大厨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儿子能给他争口气，就算夏茉让他做更难的事，他都会想办法做成了。 “夏茉，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你得提前做好准备。”赵大厨的声音低沉，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﨔 第七十三章 赚钱的决心有多大 夏茉忐忑地看着赵大厨，自己在这边的日子刚有点起色，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吧？ “赵叔，有话您尽管说。” 赵大厨一手捂着腮帮，吸了口凉气。 他这两天因为上火牙疼，连水都不敢喝“海棠，市里前天刚刚下发文件，鼓励咱国营饭店实行承包责任制，这几天大家伙儿都人心惶惶的，干活儿也没心思干。 她们都在托人找出路，叔担心你，还是尽早做准备，再找点别的活儿干吧。” 夏茉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承包责任制好啊！ 好日子这不是要来了吗？ 赵大厨没在夏茉脸上看到担忧和失落，反而她兴奋得面孔发红，连眼睛都比平时更亮了。 这孩子不是悲伤过度，傻了吧？ “丫头，你要是实在没处去，我可以帮你找其他的活儿……” 夏茉没等他往下说，接过话茬道“赵叔，你知不知道咱这饭店被谁承包了？” 赵大厨挠头“还没人接手，这么大一摊子谁有那个魄力？没有点经营经验的万一赔了，钱打水漂了不说，一辈子都别想翻身，暂时没人敢冒险。” “赵叔，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赵大厨长叹一声“还能怎么办？我当初在部队上学的就是这个，干了大半辈子只会做饭做菜，实在不行我只能求人，再找个厨师的活儿干。 也幸亏我会这门手艺，否则我这个年纪遇见这事儿，比那几个服务员还难。” 夏茉听着赵大厨的话，陷入沉思。 如果手里有足够的钱接手国营饭店，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 只需要把饭店存在的问题进行改进，想不挣钱都难。 上辈子母亲就是开饭店的，她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并且对菜品也有所研究。 “赵叔，咱这饭店要想接手得多少钱能拿下来？” 赵大厨苦笑“丫头，多少咱也掏不起，上边定的承包费倒不多，因为有政策在，门槛压得很低，三千块一年的费用也不是谁都能掏得起的。 到手后还要办食品安全证，健康证，税收和经营许可杂七杂八的全拿下来，怎么着也得六千块。 这还不包括开业初期重新装修和预备菜品的钱，周转资金最少也得预备五六百……” 赵大厨的帐算完，轮到夏茉吸凉气了。 这么多钱！她现在连生活费都成问题，去哪儿整三千块钱承包饭店去？ 可消息既然知道了，不拿下来总觉得可惜。 一连几天，夏茉上课都心不在焉的，老师叫他回答问题，她也是答得驴唇不对马嘴，老师们还以为她连续两次考得好骄傲了。 轮番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 一边是印刷练习题的事，一边是承包国营饭店的事，夏茉的心思分散几处，左思右想还是得找外援求助。 可是找谁呢？ 秋家吗？ 亲生父母对自己的态度别说借钱，他们连生活费都不想给自己拿。 敢开口要几千块，他们还不把自己赶出来断绝关系。 养父母那里？ 他们真有钱倒是能给自己，给完以后呢，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秦伯伯那吗？欠老夫妻俩的学费钱还没还，她咋好意思张口？ 夏茉真正体会到了一分钱憋倒英雄汉的滋味。 晚上回到秦家，夏茉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琢磨心事。 秦伯母跟她说好几句话她都没听见。 老两口背着她说悄悄话“老头子，我看这孩子有心事，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 她这两天吃不下饭，晚上睡得也不安稳。” 秦伯仁面色凝重“我听老师们说她这两天表现不太好，还想问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既然你也看出来了，就把她叫过来问问。” 夏茉被老夫妻俩叫进房间，秦伯母率先开口“茉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夏茉摇头“没有，我很好。” “夏茉，你在学校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跟秦伯伯说，我们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有事可千万不能自己扛。” 夏茉被他们说的心里热乎乎的，仍旧摇头“没有，不是学校的事。” “那，是你爸妈找你了？”秦伯母关切地看着这个懂事的姑娘，眼里满是心疼。 夏茉知道自己再瞒下去，他们肯定会猜来猜去，更加不放心。 她顿了一下，把自己想承包国营饭店的事说了。 “……我接手之后，不光上大学的钱解决了，乡下我爸妈也不用再受苦受累。” “丫头，那你想没想过万一赔了怎么办？那可是好几千块啊，能压得你一辈子喘不过气来。” “秦伯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张罗这件事，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只要我能拿下这家国营饭店，肯定能创造比现在多出几倍的利润。” 秦伯仁没再说话，目光在夏茉脸上停留了几秒“丫头，做生意不是光有决心就行的，任何一个行业都有技巧在里面，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做好学生该做的事才是正事。 学校马上就要放秋收假了，你不是说要回乡下看你爸妈吗？ 我和你伯母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你给他们带回去。” 秦伯仁觉得，这丫头从乡下进城这段时间有点骄傲了。 人一骄傲就容易看不清自己，做出些糊涂事。 让她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她才能认清现实，免得把自己给坑了。 夏茉点头“我会回去的，还要帮我爸收地里的庄稼。” 秦伯仁夫妻俩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一连几天，夏茉伏在书桌上，起早贪黑的居然整出一份《关于国营饭店承包的可行性报告》。 秦伯母把报告拿给老伴看，秦伯仁一下就被惊到了。 这份报告里包括饭店经营，职工培训，菜品改进，增强服务意识，甚至开设出好几种他听都没听说过的服务项目。 秦伯仁跟老伴儿大眼对小眼儿“这这，真给这丫头个机会，说不定她还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秦伯母叹气“那又有什么用？你手里有三千块钱？” 﨔 第七十四章 人心不禁试 秦伯仁不懂做生意的事，但是看着夏茉的那份可行性报告，心里被她深深折服。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做事能这么认真。 深思熟虑之后，他拿上夏茉整理的那份报告，找到自己的一个老朋友，让他帮忙看看这份东西如果付诸实践，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结果他的那个老朋友激动得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非逼问他这份报告出自谁手？ 秦伯仁安了私心，说是自家的一个小辈，只要不是瞎胡闹就行。 把报告拿回家，老两口做了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夏茉在学校熬过一天之后，趁着放学时间直接回了秋家。 不管他们能不能给自己掏钱，她都要试探一下。 她想试试自己在亲生父母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刘玉兰刚做好饭，饭桌上是难得一见的白米饭，两个炒菜。 秋海军捧着碗，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 看见夏茉回来了，他刚要开口就被刘玉兰的骂声给截断了“你还知道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为了上个学连自己爹妈都不要了，跟个糟老头子搞在一起！ 秋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夏茉的心顿时凉了。 上辈子的母亲对她也不算好，可也没用这么恶毒的话骂过自己。 现在可是八十年代，女人的名声能毁了人的一辈子，这个所谓的亲妈一点都不忌讳，张口就是毁人名誉的话。 秋志远就好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吃着饭，连头都没抬。 秋海军皱着眉，张张嘴，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夏茉没接茬，就当她是狗放屁，她拿了一副碗筷，坐在饭桌旁开始吃饭。 见她沉着脸没吱声，刘玉兰连剜带瞪“就知道吃，也不怕噎死。” 夏茉撩起眼皮看向她，刘玉兰身子一震“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 你有把这里当成家吗？自从回来在家里住了几天？给你班不上，活儿也不帮家里干，合着你回来就是白吃白嚼来了是吧？” 夏茉把碗里的饭扒净“是你们死乞白咧接我回来的，以为我愿意回来？ 讨厌我也可以，我现在就走，以后我的事和你们家没有一点关系。” “你做梦！”刘玉兰一下就炸了“我们拿了三千块钱出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那你们要怎样？” “把那三千块钱还回来，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从今以后我们和你井水不犯河水。” 夏茉笑了“你记性是真不好了吗？那三千块钱是还给我爸妈的抚养费，你们该拿的。 还有，我现在和秋海棠还算是姐妹吧？你说井水不犯河水就不犯了？她占了我上大学名额的事能就这么算了？” 刘玉兰吓了一跳，她还真把这个茬给忘了。 “死丫头。”她嘟囔一句，低下头吃饭。 谁知夏茉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她坐直了身子“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你们帮忙……” 秋志远诧异的看向她，帮忙？帮什么忙？ 学也上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刘玉兰冷着脸，差点把碗底杵露了，她以为夏茉这次回来，肯定是又来要生活费的。 夏茉才不管他们什么脸色，自顾自说道“我想要做点生意，弄好了用不多久就能回本儿。 你们入股也行，把钱借给我也行，到时候我保证会给你们多出本金三分之一的好处。” 秋志远瞥她一眼，面露不屑“什么生意？要多少钱？” 秋海军也瞪眼看着她，土妞这胆子可真大，明知道爸妈不喜欢她，连生活费都不给，还敢回来要钱做生意。 她怕是吃了豹子胆了。 “做吃的生意，需要四千块钱！” “多少？！”刘玉兰腾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四千块？你看看把我卖了值不值四千块！ 人不咋地，心还挺高，净往大的上摸。” 夏茉看着亲妈那张不算难看，但此刻面孔扭曲的脸，心里暗叹这次来对了。 将来自己的生意真做成了，这一家子肯定要跑过去套近乎，要好处。 那还不如现在做个了断，断了自己跟他们的联系，也断了他们的念想。 秋志远还算淡定，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嗯，夏茉，咱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为了接你回来给夏家拿去三千块钱，我们还拉了饥荒。 我和你妈挣那点工资不够供你姐和你弟上学的，还有一大家子的生活费，人情来往，哪儿哪儿都要钱。 别说四千块，现在四十我们都拿不出。 要我说你还是退学下来找个班上吧，别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见他们不信，夏茉又强调一遍“我说的是真的，做什么我已经看好了，这是家里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保证用不上两年，就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眼下缺的是本钱，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秋海军贱兮兮凑过来“土妞，我信你，但是我没钱，精神支持可以吧？” 刘玉兰一把将人拉开“哪儿都有你，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夏茉我可告诉你，我们没钱让你折腾，你想找死别带上我们。 改变命运？就凭你那点见识？做青天白日梦呢？ 有什么本事你使去，就算你真扛回来座金山银山，我们也不稀罕！ 你要是在外面干什么违法的事，也别连累我们！” 夏茉将筷子拍在饭桌上“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这么说是想和我断绝关系了？” “断就断，谁怕谁……”刘玉兰没等说完，被秋志远拉了一下“胡说什么呢，咋就谈到断亲了。” “你别拉我，是她先提的，但是咱得先说好了，断亲可以，你不能举报你姐用你名额上大学的事。” 刘玉兰还不傻，她知道秋志远不让她断亲是什么意思。 夏茉冷笑“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转告诉秋海棠，以后别惹到我。 她要是敢跟我找茬，没有亲姐妹这层关系，我是不会惯着她一点的。” 只要夏茉不举报秋海棠，秋志远两口子就放心了。 既然这丫头在外面都养野了，留在家里也是个白眼狼，只能给他们添堵。 那不如放手让她走，还能省下她一年高中和上大学的钱。 至于以后她成家后怎么样，到那时候再说。 想明白后，刘玉兰冲着秋海军道“你去，把纸笔拿过来！” 﨔 第七十五章 断亲 秋海军不情愿的拿过纸笔放在饭桌上，看了夏茉一眼“土妞，真签啊？” 夏茉毫不含糊“签！” 这亲在她心里早就断了，二十年前秋志远把她抛弃在冰天雪地里时，那份亲情就已经不复存在。 她抓过纸笔，刷刷刷写下一份断亲协议，先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推到秋志远面前“到你了！” 秋志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问夏茉“你就这么绝情？” 夏茉冷哼一声“绝情？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把事做绝的可是你们！” 秋志远开始不耐烦，“好好好，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后悔了不要怪我们。” 夏茉“……” 秋志远签上他的名字，刘玉兰一把抓过那份协议，在秋志远名字的后面写上她的名字，然后将手指咬破，狠狠按上个血指印。 她和自己断亲的决心竟然这么大，夏茉对他们已经没有半分不舍。 拿过那份断亲协议，夏茉又看向秋海军。 秋海军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往后靠了靠“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要断亲，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啊！” 真同意了以后的卷子谁给他做？ 真断亲的话，他倒希望签协议的那个人是秋海棠。 不知为什么，明明和秋海棠在一个家里朝夕相处十几年，他就是觉得没有夏茉亲近。 刘玉兰听儿子说不同意，急了，她一把夺过那份协议拍到秋海军面前“签，你是秋家的男丁，将来要顶门立户的，她在外面胡闹不能连累你！” 秋海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把抓过笔，在那串名字后面快速写下“我不同意”几个字，然后扔了笔夺门而逃。 这个家让他感觉上不来气，再不跑好像要窒息了。 “这个小兔崽子，他的意见不作数。”刘玉兰将那份协议推到夏茉面前“放好，真出事了不认账可不行。” 夏茉拿过那份协议，小心的折叠起来放进兜里“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反悔，我是不会找麻烦的。” 回到她和秋海棠的房间，夏茉把自己从聚宝村带来的东西收拾好，装进一个蛇皮袋子里，拎着出了家门。 秋志远阴沉着脸，看着夏茉的背影走出筒子楼，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憋闷。 刘玉兰仍旧在骂骂咧咧，他心烦的吼了一声“够了，刘玉兰，你太过分了！” “过分？说我过分？那死丫头啥态度你没看见？她有把你我当成爹妈吗？ 你见海棠什么时候对咱们这个态度过？” “你对海棠和对茉茉态度一样吗？刘玉兰，我就搞不懂了，都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茉茉？” “我……” 刘玉兰心虚的没敢接话，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夏茉是秋志远的孩子！ 当初要不是有和表哥那事儿，她也沦落不到嫁给秋志远的地步…… 夏茉从秋家搬出来，拎着东西走在大街上，身边是来往的人群，她就像这个城市中的流浪者。 暂时先把东西拿到秦伯伯家，明天就是十一假期，她得先回一趟聚宝村。 正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路旁电线杆后突然跳出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把夏茉吓了一跳。 “秋海军，你要死啊！” “喂，你还真离开家啊？不走不行吗？”秋海军丧气地看着夏茉“我帮你劝劝他们。” “不用，人各有志。” “万一那个老头家不收留你了怎么办？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夏茉歪头看着秋海军，这孩子是在关心自己？ “我可以住校。” 秋海军伸手接过夏茉的东西，甩到自己背上，跟在夏茉身边朝秦家走“你要是遇到了难处，找我！他们最听我的话。” “好。” “可惜我现在不能挣钱，不然你用钱的时候我能帮你一把。” “那我先谢谢你。” “你是真心和他们断绝关系？” “是！” “我刚才可没签字。” “我知道。” “秋海棠也没签，你也跟她断绝关系？” “你说呢？” “换做我，她抢了我的大学名额，我肯定一辈子都不理她。” …… 两人边走边说，夏茉才发现，秋海军这小子话还不少。 在秦家门口停住脚步，秋海军把手伸进兜里挖了半天，攥着拳头伸到夏茉面前“给你。” “什么东西？” 夏茉伸出手，秋海军将一把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放进她手里“我就这么多，离你要的钱数差得远，不过我会帮你想办法。” 夏茉忍着笑“你给我这些钱，我得帮你做多少张卷子？” “不用你帮我，我现在自己也能做得很好，老师都夸我成绩进步了呢。” “这钱你拿回去，我不能要你的钱……” 夏茉还想再推辞，秋海军已经跑远了。 攥着那十几枚带着体温的硬币，夏茉咬着唇，必须在这个世界闯出一席之地，不能辜负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秦伯仁老夫妻俩看见夏茉回来了，还拎着一个破蛇皮袋，都是一愣“丫头，你这是……” 夏茉咧嘴一笑“我从秋家搬出来了！” 秦伯母有些担忧“你和他们闹矛盾了？” “嗯。”夏茉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断亲了，他们把我从家里赶出来的。” “因为什么？他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因为我想承包国营饭店，他们怕我赔钱连累他们，断了也好，我以后是死是活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夏茉站起来去了厨房。 自从住进秦伯伯家，夏茉便凭着一手厨艺将做饭的活儿拿了下来。 每次她做饭，老两口都赞不绝口，同样的食材和调料经她手烹煮出来的味道就是和别人做的不一样。 这也是老两口下定决心要帮助她的原因。 “老头子，丫头明天要回乡下，你给她准备的礼物都买好了？” “放心吧，你嘱咐的事我啥时候忘记过？ 吃的，穿的，用的，装了满满一提包，都是实用的东西。 如今乡下困难，咱俩每个月有工资，怎么着也比他们强。” “再有三个来月老儿子就要放寒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让他和这丫头见一面。 将来他们俩能考进同一个学校就更好了，对了，你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秦伯仁轻轻给老伴揉着肩膀“放心，等她从乡下回来，就该有结果了。” 﨔 第七十六章 回村 夏茉睡了一夜好觉，秦伯母这段时间身体好了不少，这让她很安心。 清早起来，鸟叫声似乎都比平时悦耳。 一想到要回聚宝村，离开秋家的那点不快都消散了。 出发前，秦伯仁拎出一个提包递给她“丫头，这是我和你伯母给你爸妈带的一点心意，给你父亲带个好，让他有机会来城里，一定到家！” 夏茉一看那只鼓鼓囊囊的提包，就知道没少花钱“秦伯伯，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东西我就不拿了，在你们这里吃住已经很打扰，我实在……” 秦伯仁没让她说完，把提包往她怀里一放“你这孩子，我们说过，把你当成自家晚辈，这么客气做什么？ 再说，你在我们这里又不是白吃白住，给我们做饭，收拾屋子，陪着我们俩老东西说话，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你怕是不知道现在雇一个保姆要多少钱吧？ 这点东西可不够一个月的工资啊。” 后面这两句话秦伯伯是压着嗓子说的，就怕让外人听见说他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带来不好的影响。 夏茉推拒不过，只好收了。 坐上通往团结镇的火车，夏茉归心似箭。 铁路两旁的庄稼已经成熟，火红的高粱，黄色麦田，被风撕扯着涌起一个接一个的波浪。 她鼻端嗅着成熟庄稼的味道，嘴角不自觉上翘。 这次假期是两天，没有几十年后的国庆假期长，大概是人们生活节奏慢，没有那么累的原因。 因为要帮助父亲收地里的庄稼，她特地跟赵大厨那边多请了一天假。 加上来去路上浪费的时间，能在家里待上足足两天，她已经知足了。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父母和姑姑一家的情景，她的心早已飞到聚宝村，这火车跑的实在是太慢了。 国营饭店这边。 难得的假期，来吃饭的年轻人多了不少。 赵大厨将自己的儿子赵大宝也叫来帮忙，算是给夏茉替班。 “大宝，上菜了，快点三号桌，你这孩子咋这么慢。” “锅包肉出锅，上菜！” 赵大厨手上没闲着，嘴上也喊个不停。 饭菜的香味儿吸引着路过的行人。 高强子带着榔头从门口路过。 榔头走了一上午，此刻已经饥肠辘辘，他使劲吸着鼻子叫住赵大宝“大宝，咱吃了饭再去找人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两人脚不沾地的找了两天，一点线索没有，累得差点失了信心。 赵大宝也饿了，但是想找到夏茉的心情更急切。 两人走进饭店，找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来。 要了四个菜，两碗面条。 赵大宝捶着走疼的双腿“榔头，咱俩就这么没方向的找，是不是不太对劲儿？ 我听说我媳妇在哪个学校上学，下午咱俩专门去学校，我就不信她能一辈子不出来。” 榔头赶紧点头“对对对，还得是你脑子好使，找学校可比找人轻松多了。” “榔头，你说我媳妇万一不跟我回去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哄，你兜里不是有钱吗？不行就骗，就说她家里出事了，夏茉肯定担心她父母不会不回去。” “那她要是还不同意呢？” “绑，我跟你说，只要知道她在哪里上学，我就不信她总也不出校门……” 来给他们上菜的赵大宝听见夏茉的名字，仔细打量这两个年轻人。 一个瘦猴似的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另一个长得倒是高壮，看上去憨憨的，不怎么精明。 这俩人一看就是乡下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找夏茉要做什么？ 又是哄骗，又是绑的，饭店里这么多人他们说得很大声一点都不忌讳。 赵大宝心里升起警惕，他换了副笑脸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两位是来城里投亲还是办事？” 高强子想都不想“寻人！” “寻人那你们可走对了，我家就是这市里的，你们找的是什么人？多大年纪？男的女的？跟你们是啥关系？” 榔头朝他翻了个白眼“管得着吗，你查户口呢！” 赵大宝也不生气“两位误会了，我就是心肠热，见不得人为难，想帮帮你们。 不想说就算了，两位慢慢吃，面马上就好。” 赵大宝继续去忙碌，榔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对赵大宝道“大宝，这饭店里人来人往的消息灵通，说不定这人还真能帮到咱们。” 高强子想了想又叫过赵大宝“服务员，再给我们拿两个烧饼。” 趁着赵大宝来送烧饼，二人将他叫住“你消息灵通，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夏茉的姑娘，二十岁左右，身高能到我这里。” 高强子站起来，往自己脖子部位比划一下“她是我媳妇，跟家里生气跑出来了，我要接她回家。” “夏茉……”赵大宝心里面波涛汹涌，面上故作镇定“你们说的那姑娘是不是梳着两条羊角辫？一笑脸上还有酒窝，人长得很白，经常穿着一件格子外套，说话声音不大，温温柔柔。” “对对对，你真见过她？她人在哪儿？”高强子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夏茉，把人弄回家，赶紧领证。 榔头也吃不下去了，这么快就把人找到了？那他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团结镇了？ 这吃喝不费心的日子，他还没过够呢。 赵大宝眨巴着眼睛，看来刘平安说的是真的！ 他说秋海棠原名叫夏茉，她被人占了上大学的名额，这才跟那人互换身份来二中上学！ 那她叫秋海棠，抢了她名额那人应该就叫夏茉了吧？ 他挠挠头，真正的秋海棠在哪里上大学？ 这个刘平安没跟他说，估计他也不知道。 见他犹豫，高强子还以为他不会免费提供消息，是想要钱。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一股脑塞给赵大宝“哥们儿，只要你告诉我们她在哪儿，这些钱都给你了。” 榔头在一边心疼的直咧嘴，没过过苦日子的大少爷真是个败家子，这么多钱说给人就给人了，只为了一个消息。 赵大宝拿了钱，悄悄揣进兜里，免得被老爸看见。 他凑近高强子，神秘道“你们走错了，上次我遇见她是在大学城那边，距离这边远着呢。 要不你们过去看看？” 﨔 第七十七章 妈，我回来啦 赵大宝存了私心，他不知这两人什么身份，自然不能把夏茉的真实消息告诉他们。 龙河市大学城就是科大，在龙河市最南边，和他们二中地理位置正好相反，非常偏僻。 他想把这两人支远点儿，让他们找不到夏茉。 刘平安可没说夏茉有丈夫，这俩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高强子和榔头不知道赵大宝的心思，听说夏茉在大学城出现过，两人赶紧吃饭，打算吃饱了过去堵人。 榔头一边吃一边在脑子里琢磨，不能这么轻易就把人找到了，他现在不想回团结镇。 撬供销社锁的事不知道咋样了，这个时候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吃过饭他带着高强子开始在龙河市绕圈圈。 高强子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晕头转向，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跟在榔头身后一瘸一拐，走的十分吃力。 过半个小时左右就要休息一会儿。 榔头还故意埋怨他“你这速度不行，我打听过了大学城离得远着呢，照这速度咱俩啥时候能赶到？” 高强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没事，不差这一半天儿，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 “强子，我听说十月一他们学校都放假，要不咱俩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他们开学了再去找？” 高强子一拍脑门“我这臭记性，十一学校确实是放假，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强子，咱来龙河市一趟不容易，反正你兜里有钱，不如找个高级一点的旅店？ 等找到夏茉藏个人什么的也方便。”榔头笑嘻嘻观察着高强子的脸色。 好一点的旅店安保措施肯定很全，他就怕偷供销社东西的事被公安给盯上。 这几天在龙河市转圈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偷窥他。 两人找了个旅店落脚，想等着开学后继续找大学城，堵夏茉。 与此同时，这家旅店里也住进来一个年轻人。 这人穿着一身皮衣，背着一个他们两人从来没见过的帆布双肩背包，带着一副墨镜。 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有钱人。 榔头捅了捅高强子“看见没？人家才是真正的时髦，你要是弄一身这样的行头，夏茉看了肯定会喜欢你。 人是衣裳马是鞍，你这一身太土了。” 高强子好像没听到榔头的话似的，目光始终黏在那个年轻人身上，莫名的就有种熟悉感。 好像两人有过交集，又记不清在哪里。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方世明开了间贵宾房，拿着钥匙去自己房间。 打开门将背包放在床上。 这次好不容易从爷爷那里争取到来龙河市的机会，他想好好玩一玩。 姑姑就是爷爷的眼线，自己在这边稍有动作，老爷子那里就会知道信儿，被人监视的滋味儿非常难受。 所以他干脆不去姑姑家，住旅店自由又自在。 聚宝村。 夏茉下了火车，翻山越岭一路疾行，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出现在聚宝村的村路上。 远远的，她就看见一辆轮椅停在村口，上面的人雕像似的面朝着自己的方向。 夏茉心里一热，使劲挥舞着胳膊，大声喊“妈，我回来啦！” 龙秀英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谁劝也不肯回去。 上次丈夫回来说闺女在城里受苦了，她的心就跟有一把刀在剜一样，如果没有腿上的毛病，她早就跑去龙河市看闺女了。 现在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视线里，她激动得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团年糕，堵堵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妈，我想死你了！” 夏茉扔掉手上的提包，一把将母亲瘦弱的身子搂在怀里。 母亲好像更瘦了，身子小小的一团，身上仍旧有她熟悉的肥皂味道。 “好，回来就好，快让妈看看！” 龙秀英粗糙的大手轻拍夏茉后背，一串泪珠儿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吸着鼻子擦掉眼泪“你看我，越老还越添毛病，我闺女回来了是好事儿，这咋还迎风流泪了呢。” “妈，咱回家！” 夏茉把提包捡起来，放在母亲腿上，母女俩亲亲热热进了村子。 遇见几个从地里收割庄稼回来的村民，笑呵呵和她们打招呼“哟，夏茉回来了？听说你去城里上学了？是真的不？” 夏茉一听就知道父亲回来给人显摆了，她笑着回应“是的，十一放假，我回来帮我爸收庄稼。” “啧啧啧，你爸妈可没白养你一回，还知道回来帮着干活儿。” “夏茉，这是想你爸妈了回来探亲？在城里肯定比在咱们聚宝村好吧？” 夏茉回应“各有各的好处。” “茉茉，这次回来能待几天吧？你爸妈可一直惦记你呢。” “夏茉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没进城就忘了乡下的爸妈，这孩子我从小就看她有出息。” …… 夏茉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笑着和他们寒暄。 龙秀英一直咧着嘴笑，腿上放着那个鼓鼓囔囔的提包。 夏春花从地里回来，看见这一幕赶紧迎过来，拉着夏茉上下打量“胖了，脸上有肉了，人也白了，到底是城里的水土养人。 你爸妈对你咋样？没让你受委屈吧？还有你那个姐姐，有没有难为你？ 尺八长的小娃娃扔出来，接回去个水灵灵的大姑娘，那两口子睡觉八成都能笑醒，不知道得怎么疼惜你呢。” 她自顾自说着话，却没注意到龙秀英和夏茉的表情有些尴尬。 “姑，咱有话回家说，路上风凉，我妈身体弱。” 夏茉想问问姑姑妇女主任被拿下来的事。 谁知夏春花摆手“算了，你们先回去，二宝三宝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生这一群臭小子有什么用，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 夏春花抬脚要走，夏茉将人叫住“姑，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赶紧回家，你爸刚从地里回来，还没吃午饭，看见你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 夏中华一边做饭，一边往门外看，这个时间闺女该到家了。 明明盼着快点看见孩子，心里却七上八下，他这个父亲当的太失败了。 自己要是有本事，能赚来大钱，孩子也不至于受这个窝囊气。 “爸，我回来了！” 夏茉一声呼唤，将夏中华所有思绪打散，迈步迎出去时，差点被门槛绊倒，随即腰上传来一阵刺痛。 﨔 第七十八章 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们 夏中华扶着腰缓了一小会儿，这才脸上带着笑迎出来“茉茉回来了，快进屋歇着，爸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高粱米粥。” 夏茉吸了吸鼻子，高粱米粥特有的香味儿钻进鼻孔，满足得她眯了眼“爸，记得拌碟咸菜，多放香油辣椒油，我都馋死了。” “好，咱多放香油！” 夏中华答应一声，转身要回灶房，腰上的疼痛让他身子滞了一下。 夏茉目光一凝，父亲不对劲儿，他腰上的伤好像又犯了。 乡下活儿多，早上睁开眼就忙得脚不沾地，做完手术医生就告诉他们回来要好好养着。 她不在家这段时间，父亲肯定忘了医生的嘱咐，又累着了。 “爸，你……” 夏中华朝她摆摆手“快进屋歇着，跟你妈唠唠嗑，她盼着你回来，昨晚一夜没睡。 饭菜马上就好。” “哎！” 夏茉答应一声，推着母亲的轮椅进了屋子。 她把提包拉开，一样样拿出里面的东西“这是秦伯伯和秦伯母给你们买的礼物，这两样玩具是给二宝三宝的……” “他们咋这么狠的心！”龙秀英突然在一旁哽咽起来。 夏茉愣了一下“我爸，都跟你说了？” 龙秀英点头“嗯，都怪我们，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跟他们走。 我想着那两人是你的亲生父母，总不至于对你不好，谁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狠心的人！ 茉茉，实在不行你从他们家搬出来，爸妈想办法把那三千块钱还上，咱不回去了，不认什么亲生爹妈。 你在夏家长大，就是我们夏家人，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这话说的夏茉心里酸溜溜的。 “妈，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我现在在秦伯伯家住着，非常好，熬过这一年，我就能去上大学，到时候找个勤工俭学的活儿，把你和我爸接到身边照顾着，咱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 至于那三千块钱，你不用有心理负担，秋海棠用了我的大学名额，那是他们该拿的。 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咱们。” 龙秀英破涕为笑“咱茉茉是长大了，以前遇见事只知道哭鼻子，现在知道自己想办法了。” 夏茉继续把提包里的东西往出拿，母女二人将那些东西分成两份，多的一份送给姑姑家，少的一份自己留着。 回来时夏茉还雄心勃勃，打算跟家里提提承包国营饭店的事，现在看家里的情况，还是算了吧，不要给父母再增加心理负担了。 饭菜上桌，夏中华解下腰上的围裙，一个劲儿的给夏茉夹菜。 还没等夏茉吃进嘴里，就听见姑姑风风火火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被两个丫头给欺负了，下次再有这事儿，我把你们屁股打开花！” 随着声音，夏春花一手一个拎着二宝三宝走进院子“你们姐姐回来了，进去打个招呼跟我滚回去吃饭！” 听说夏茉回来了，二宝三宝撒丫子就往屋里跑，嘴里大声喊着“姐，姐！” 夏茉把人迎进屋，只见二宝额头破了两块，血迹斑斑。 三宝从脸蛋到脖子长长的三条血道子看了让人心疼。 “你们这是跟谁打架了？”龙秀英问。 夏春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还能有谁，排骨精家那两个死丫头，仗着比他们大一两岁，隔三岔五就找茬打一架。 今天要不是我找过去，这俩废物还指不定被人打成什么样呢。” 乡下孩子淘气，打架是常有的事，因为这个夏春花去找人家长都找烦了。 再说和排骨精还有仇在先，这时候找过去两家大人肯定要动手，没有妇女主任的头衔在，夏春花不敢保证能占到便宜。 夏茉找出药水，给两个孩子做了简单消毒，随后拿出给他们带的玩具。 二宝瞬间开心了，一把抢过那个铁皮青蛙，上了劲儿放在地上“咔哒咔哒”往前蹦跶。 他则拍着手，笑得哈哈哈像个傻子。 三宝则拿着一个魔方，拧来拧去琢磨着。 夏春花看着两个孩子叹口气“茉茉回城就对了，在那边总比在咱乡下好。 我当妇女主任的时候，那些人见了孩子们哪个敢说个不字。 现在可倒好，连排骨精家那俩贱货都敢骑到他们脖子上拉屎。 不就是看我成了小白人，没权又没势吗？ 我们这辈也就这样了，你们几个小的可千万争气，不能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夏茉听见这话就知道父母没把自己在城里的遭遇告诉她。 玩魔方的三宝猛一抬头，“妈，是你说的，好男不和女斗。” 夏春花鼻子差点气歪了，扬手要打三宝“我说好男不和女斗，没说她们打你连手都不能还！ 明天她们要是再找茬，只要打不死，你们给我往死里打，打坏了你妈宁可掏钱给人看病！” “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能收拾我和二哥。” 三宝确认后，拉上二宝跑出去玩了。 夏春花这才叹了口气“这几个小的就是让人操心，还好现在茉茉踏实下来了，你那边的父母身体还好吧？” 夏中华听见这话，脸一下子拉长“姐，你别提他们那不是人的东西。” 夏春花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夏茉“咋？他们对你不好？” 见瞒不住了，夏茉把自己到龙河市后的所有事说了一遍。 结果龙秀英气得又哭了一鼻子。 夏中华也直磨牙，上次去时间匆忙，茉茉没跟他说的这么细，现在又听一遍，他真想去问问刘玉兰两口子，腔子里长的是不是人心！ 不想要孩子给他们送回来就是了，干嘛要算计她，欺负她。 夏春花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们来那天我就看着不像好东西，幸好茉茉从那个家里搬出来，又遇见好人。 只要考上大学，从今以后让他们一家子远点扇着，这亲断的好！” 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唏嘘了一回，把秋家好一顿骂。 接下来两天，夏茉每天拿着镰刀，跟父亲去地里收成熟的庄稼，夏中华仍旧瞒着这娘儿俩，把止痛片的数量翻了一倍。 夏茉要回城这天，特地晚走一会儿，帮父亲把收割下来的庄稼拉到场院上脱粒晾晒。 两人还没忙完，就听学校方向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好像姑姑家的几个孩子又和人打起来了。 﨔 第七十九章 跟老师动手 夏茉想到姑姑说的话，排骨精家的几个孩子经常欺负二宝三宝，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爸，我过去看看。” 夏茉和父亲打声招呼，径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过去。 夏春花家门口，排骨精和学校老师一人扯着一个小子，正跟夏春花告状“你家孩子再不管管，能把天捅个窟窿，就没见过他这么调皮捣蛋的，刚到学校就和人打起来了。 跟小女生打架下死手，你们家这是要培养杀人犯？！” 二宝不服气，挣扎着抬脚去踢排骨精“你胡说八道，没问清楚原因就把我们抓来，老师也和你是一伙的。” 三宝攥着小拳头，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肯落下来“这事不怪我们，是排骨精的孙女把我们的铁皮青蛙和魔方给踩扁了，我们让她赔，她不赔我二哥才推了她一下。” “好你个小王八蛋，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今天我就替你妈教训教训你们！” 排骨精被小孩子当面喊外号，面子上挂不住，抬手就给了三宝一个嘴巴。 “啪！” 一声脆响就好像往火堆里扔了一个炮仗，瞬间就把夏春花给点燃了“好你个排骨精，小孩子打架你居然敢打我儿子，今天老娘给你拼了！” 两个女人瞬间滚在一起。 夏茉赶到的时候，夏春花正疯子似的把排骨精骑在地上，你薅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衣领，撕扯得不成样子。 她一把将二宝从老师手里扯过来，又把三宝拉到自己身边，仔细查看他脸上的印痕“三宝，疼不疼？姐姐给你吹吹，青蛙坏了就坏了，姐姐下次再给你买。” 三宝一直在眼里含着的泪包瞬间奔腾而出“姐姐，他们欺负人！” 两个孩子的班主任见夏茉来了，大声叫嚣着她过来的原因，夏茉冷眼看向她：“王老师，小孩子打架你拉偏架，还不问明原因就押着人来找家长，这事我暂时不想跟你计较。 那两个女孩打我弟弟们的事，等我查清楚了，会去学校要个说法的。” 老师听见夏茉这么说，眼神闪烁道“夏茉，你误会了，我就是跟过来解决问题的，既然你们双方大人出面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谁知她刚一转身，突然腰上被人大力推了一把，一个前趴摔倒在地上，“哎哟！” 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把夏茉也吓了一跳。 等她看到大宝那气得通红的小脸时，心一沉，就知道坏事了。 “大宝，你干什么，是不是看错了？那是王老师，赶紧把人扶起来。” 王老师穿着和排骨精一样的衣服，梳着相同的发型，她也是情急之下想帮大宝开脱。 谁知大宝毫不领情，抬手一指王老师“我在厕所里听见她和排骨精商量，要反咬一口，冤枉二宝三宝欺负人，明明是排骨精的孙女们先动的手。 她们仗着长得高大，抢了二宝三宝的玩具，扔在地上用脚跺碎，还动手打人。 二宝三宝不服，这才撕扯到一起，她不但不管那两个女生，还把二宝三宝叫到办公室给剋了一顿。 不就仗着她和排骨精家有亲戚吗？有亲戚就联合起来欺负人啊？” 大宝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那模样一看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老师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你别瞎说八道，好你个蒋大宝，我看你这学是不想上了，居然敢跟老师动手！” 夏春花已经扇了排骨精几个耳光，听见王老师这话才想起来，她好像是排骨精的远方侄女。 这俩人有亲戚关系，难怪每次二宝三宝和排骨精的孙女打架，老师都让他们在教室外罚站，连课都不让听。 原来这背后是有猫腻的！ “老师怎么了？老师就拉偏架啊？就你这样缺德的，还怎么教书育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家那几个死丫头就是跟你学的！” 夏春花调转矛头，又跟老师呛上了。 不是她冲动，实在是这段时间孩子们被排骨精的孙女欺负得太狠了。 “姑，咱不和她说，总有说理的地方，我就不信小学里那些老师校长都是糊涂的。” 夏茉叫住姑姑，生怕她气急了跟王老师动手。 一旦动手，再有理也说不清了。 好在夏春花还没被气愤冲昏头脑，知道儿子们还得在学校上课，真把老师得罪狠了，以后孩子们的日子会更难过。 王老师揉着摔疼的手，狠狠瞪了大宝一眼，转身要走。 排骨精也从地上爬起来，被夏春花揍了一顿，她心里不服气，可还没等她站稳，就看见自家的两个个孙女鼻青脸肿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咧着大嘴嚎。 夏春花一看见那两个女孩“噗！”忍不住笑出声“两个坏东西，看看，看看！是不是遭天缱了？” 夏茉无奈的看着两个女孩，一个披头散发，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包。 另一个满脸灰尘合着泪痕，端着一只红肿的小手，哭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嘴里不停喊着“奶奶，奶奶！” 大宝下意识朝夏茉身边靠了靠“姐……” 夏茉明白了，小声询问“咋回事？” 大宝眼神躲闪着怯怯道“她们俩总欺负二宝，三宝，我把她们扔到村头空闲的菜窖里了。” 夏茉忍着笑朝他竖起大拇指“那她们的伤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掉下去摔的。” 村头菜窖有两米多深，就在生产队院子里，是没分队时储存过冬秋菜用的。 包产到户后，各家各户挖了自己的菜窖，那个大菜窖就闲置下来，这两年风吹雨淋的，又没人经管，菜窖棚顶塌下去一块儿，平时很少有人去那里。 大宝倒是蛮会找地方的，难怪两个小排骨精才过来，这是困在菜窖里，刚被路过的人给救上来。 夏茉朝大宝使个眼色“赶紧带着你两个弟弟回学校，这边的事交给我和你妈。” 大宝一手拉着一个弟弟跑了。 见他跑了，两个小排骨精哭得更厉害了，直打嗝连话都说不出来。 王老师吃个哑巴亏，愤愤回学校，夏春花占了便宜，像只斗胜的公鸡，叫上夏茉回家。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下午夏茉要离开村子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﨔 第八十章 全被开除了 夏茉帮着父亲将场院上的粮食收拾完，又把冬天用的烧柴垛成垛，剩下些零碎的活儿不着急，父亲一个人慢慢收拾就行了。 “爸，那我就回家收拾东西回城了。”夏茉不舍的跟父亲告别。 夏中华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我送送你，这两天累坏了，也没在家里好好歇歇。” 夏茉身体是累的，心却非常踏实“没关系，回去我天天都歇着。” 父女二人回到家，龙秀英已经包好了一盖帘饺子，一想到闺女要走了，又开始抹眼泪儿。 “到了那边有事可千万要告诉我们一声，以后离秋家人远点，尤其是你那个姐姐。 万一他们找你麻烦，你就往家里跑，爸妈给你做主，我还就不信了，我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能被外人给欺负了去！” “等家里粮食卖完了，还有院子里的鸡鸭，圈里的猪，缺钱你可千万吱个声，别自己作难。” 夏茉点头答应“好，你们俩在家也别太过俭省，没有好身体什么也干不成，等我熬过这一年，上了大学，就能继续找勤工俭学的事做，供自己是没问题的，你们得好好的等着跟我享福。” 龙秀英破涕为笑，嗔怪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傻笑的夏中华“还不快去煮饺子，闺女还要赶下午的车。” “哎，我这就去！” 夏中华答应一声，出去抱柴禾烧水。 龙秀英又一样样把准备好的土特产往夏茉的帆布兜里装“这个蘑菇是前几天下雨你爸特地去山上采的，还有木耳，猴头，拿回去送给秦老师。 这些药材家里留着也没啥用，一并拿过去，他们城里人最喜欢这些东西，明年让你爸再多采些。” 说完，她把手伸进怀里，夏茉一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赶紧将她的手按住“妈，我的钱够花，在国营饭店那边做临时工，每个月不光解决午饭，还能挣十多块，不用家里添钱。” 龙秀英怎么肯听？ “她掏出那个熟悉的手绢包，看都不看，全部塞进提包里“穷家富路，我和你爸在家怎么都好对付，以前以为秋家能给你……不提他们了，结果让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 龙秀英说着，眼眶又开始潮乎乎的。 夏茉不想惹母亲生气，便没再拒绝。 夏中华烧开水进来拿饺子，夏春花拎着一个布袋也跟进来。 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 夏茉诧异，刚刚姑姑和排骨精打架胜利了，分开时还好好的，挺高兴的，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哭了呢？ “姑，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夏春花把东西放在炕上，随即便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你别管，赶紧走你的，这事你管不了。” “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排骨精又找麻烦？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啊？ 就算到了地方我又咋能放心的下？” 夏春花撩起略显红肿的眼皮看她一眼“你几个弟弟没学上了！” 说完便抽噎起来。 “咋回事？啥叫没学上了？”夏茉吓了一跳。 几个弟弟才多大？虽说这时候辍学率挺高的，大家伙儿对考大学的事也没怎么重视，可几个弟弟最大的才十三岁，他们真从学校里出来，这辈子一眼看到底，只能在家里干体力活儿，翻土坷垃。 这可是姑姑和姑父最不愿意看到的啊。 “谁让他们跟人打架，惹了不该惹的人？校长说了，大宝目无师长，居然敢动手推老师，这样的学生道德品行败坏，再留下去是学校的失败。 他已经跟镇中心学校请示过，上边也同意把他们几个开除。” 夏茉愣住了，这就是时代的差别，再过几十年随便开除学生是犯法的。 现在仅凭校长一句话，就能毁好几个人的一辈子。 “我姑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胳膊掰不过大腿，上面都发话了，他再心里不舒服也没办法，我倒是想去学校找那个王老师说道说道，可闹完了几个孩子还不是得在人家手底下？ 不上就不上了，只要他们能认识自己的名字，进城分得清男女厕所就行了。” 夏春花满脸的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夏中华把饺子下进锅里，也返回来听姐姐的讲述，他叹口气“实在不行，给两个孩子转到茉茉外婆那边的学校呢？” 夏春花摇头“就像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转到那边还不是在中心校的管辖内？ 明年夏天大宝就考中学了，上了中学就得去人家眼皮子底下，那时候再被开除，不是更窝火？” 龙秀英也感觉可惜“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几个孩子才多大？真下来干农活也没有力气，再混个几年在学校学的那点东西也忘光了。 这不是耽误几个孩子吗？”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二宝三宝学习也就那样，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只大宝可怜，每次考试都班级第一，他爸最看好大宝，还等着他能光宗耀祖呢，可惜刚点着的小蜡烛就被人‘噗’给吹灭了。” 夏茉皱眉琢磨着姑姑的话，难怪她这些年这么看重妇女主任的职位，那不只是一个光环，还是保护她们两家的护盾。 现在护盾没了，那些隐藏的妖魔鬼怪就全都露出了獠牙。 自己离开这里也就算了。 以后父母和姑姑一家留在村子里还不一定要面对什么事。 姑姑老了，眼角多出了几道皱纹，鬓边添了白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风风火火把他们护在翅膀底下的人了。 半晌后，夏茉鼓足勇气“姑，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有点难实施。” 听她说有办法，夏春花瞬间目光就亮了，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神采“茉茉你说说看，但凡有一分机会，我也想替几个孩子试试。” “我干活的那家国营饭店要搞承包责任制，只要拿出三千块钱，就能拿下来经营权。 只要把国营饭店承包下来，他们几个就可以进城上学。” 刚刚还看到希望的几个人，立马又丧气起来“还是算了吧，别说三千块，咱两家加一起，能凑个三百块都得伤筋动骨，再说……” 夏春花警惕的朝窗外看看，然后压低声音“谁知道政策还能怎么变？就算有钱拿到手，定你个投机倒把罪，或者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罪，咱全家还不得被下大狱？” 﨔 第八十一章 也不是没有办法 夏春花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把一家人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给泼灭了。 夏茉也不怪她，小村子里出生长大的人，连镇上都很少去，能有多长远的眼光？ 她自己要不是来自几十年后，恐怕也和姑姑的想法一样。 想了想，她开口道“姑姑，政策是不会变的了，而且以后没有文化会很难在社会上立足的，大表弟难得爱学习，以后考上大学，工作了再拉拔两个弟弟一把，你们家就能实现阶级的跨越，也不至于留在村里一直被人欺负。 现在给他们转学，离开团结镇是唯一的办法。 可惜我手里没有钱，有钱的话把国营饭店承包下来，用不上半年就能回本，几个弟弟上学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穷人就是这样，只要一提到钱，就觉得是天底下最艰难的事。 龙秀英和夏中华对政策的事不了解，但是他们信夏茉。 闺女有文化，见过世面，她说的事肯定错不了。 茉茉说承包国营饭店要三千块，半年就能回本，那下半年赚的钱就都是剩下的。 半年赚三千块，一年半多点就能混个万元户—— 他们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夏中华咽了口唾沫，看向自己媳妇，龙秀英也眼神热切的盯着他。 两口子一对眼色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闺女真把这个饭店承包下来，不光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以后上大学，找婆家，结婚可就全都解决了。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 夏中华咽了口唾沫“闺女，那个国营饭店啥时候承包出去有没有期限？” 夏茉摇头“没有，就因为价钱比较高，问的人都很少，一般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人，也不敢投入这么多钱。” “茉茉，要是你能承包下来，会不会赔钱？” 不等夏茉回答，夏春花打断他道“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你们家拿啥承包？人家可不会让你们打欠条，茉茉这些年一直上学，又没做过生意，真赔了，你们家这辈子别想翻过身。 好不容易吃几天饱饭，稳当活着吧，我可跟你们操不起这心。” 妇女主任的职位没了，让夏春花非常焦虑，总觉得自己护不住娘家，也护不住自己的几个孩子。 她就像只刺猬似的，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浑身的刺都是竖起来的，一发现危险的苗头就和人打架。 三天一小场，五天一大场。 整的自己身心疲惫，家人也跟着心情烦躁。 看着父母期盼的眼神，夏茉点了点头“我在那边干了这段时间，每天有多少人吃饭，能收入多少心里还是有数的，赔钱倒不至于。 或许还可以赚的更多。” 夏春花撇了撇嘴“茉茉，你别在这给你爸妈挖坑了，真掉进去你还让他们活不活？ 你想干也成，找秋家要钱去！这些年他们半点心都没跟你操，现在你回到他们身边，也该轮到他们往你身上花点钱了。” 夏茉面色尴尬，她想说没想找爸妈要钱，只不过跟他们提一嘴。 可姑姑现在这脾气，不容她解释。 夏中华皱眉“姐，你少说两句，茉茉又没说要钱，就算她用钱，只要我手里有，肯定会给她拿。 哪怕她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我夏中华的闺女，他叫我一声爸，我就得为她负责。 天底下当爹妈的，哪有看着自己孩子遭难的道理。” “好好好，算我多余，你们父是父，子是子，就我是个外人，我就不该管你们家这破事！” 夏春花把装高粱的布袋朝夏茉面前一扔，气呼呼的抬脚走了。 龙秀英目送人出了院子，这才对夏茉道“茉茉，你可千万别记恨你姑，她也是为了我和你爸好，这些年她为了护着我们，没少和外人打架。 前几天还因为牲口进咱家豆地吃豆子的事儿，拿着镰刀去人家找人拼命。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生怕咱们吃一点亏。” 夏茉点头“妈，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我姑，弟弟们在这边念不下去，也不是无路可走。 好了，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去车站，等放寒假我再回来看你们。” 夏茉伸开胳膊，和母亲抱了一下。 夏中华赶紧拿过那个比来时装的还多的提包扛在肩上，父女二人走出家门，直奔火车站。 亲自把夏茉送上火车，夏中华才松了口气，赶紧往家里赶。 等他到家，龙秀英正坐在炕上数钱。 毛票，硬币，左一堆，右一摞，七凑八凑加一起还不到两百。 “她爸，缺的太多，这可咋好？” 夏中华朝窗外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装满粮食的仓房上“实在不行，我把新收来的粮食全买了。” “全卖了？那咱俩还活不活了？再说，豆子才三毛多一斤，咱家那点收成也凑不够三千块啊。” “没事，把粮食任务交上去，剩下的全换成钱，过几天我就去找点活干，听说火车站那边找人扛包装车，我咋的也饿不着你。” 龙秀英苦笑“我还能多编些草帽，再编几张席子，能凑多少是多少，缺的咱再想办法。” 夏春花家。 她气呼呼回到家，蒋爱国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跟人打架了“这次又是谁惹了你？照你这么打下去，将来咱儿子们娶媳妇都成问题，人家一打听有个爱打架的妈，啥人敢把闺女往火坑里扔？” “少在那说风凉话，还不是因为你不行？你要是能给我们娘儿几个撑腰做主，何至于我出去受人闲气！” 夏春花说完叹了口气，丈夫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闹运动的时候，他因为成分不好，连村里的狗都不敢得罪，生怕被人家报复。 时间一长，养成了怕事的习惯。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茉茉说了，要在城里承包饭店，然后把几个孩子接进城里上学，用的钱太多，被我给推了。” 蒋爱国正躺在炕上歇息，听见这话猛地坐起来“得多少钱？” “那么激动干嘛？三千块你有啊？” 蒋爱国有些激动，他做梦都想离开聚宝村这个地方，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甩掉捆缚在身上的成分枷锁。 夏茉能给他创造机会，还能把几个儿子从这破地方救拔出去，这让他仿佛看见生命的曙光。 可是三千块钱这个数额，让他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 﨔 第八十二章 借可以，送不行 蒋爱国凝眉思索，半晌后猛地抬起头看着夏春花“茉茉要真想把饭店承包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夏春花撇嘴“那可是真金白银，三千块啊，你能生还是能拉？蒋爱国，和你过这么些年日子，没想到你还挺能吹牛，你真有办法咱家也不至于过这样的穷日子！” 蒋爱国嘿嘿笑了“春花，你别把人看扁了，我们家以前可是地主……”蒋爱国将那两个字说出来，受惊似的猛地捂住嘴巴，慌乱的看向窗外，见没人经过，这才抚着胸口“吓死我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过的穷也是自保的手段，那是不想惹人眼红。” 夏春花冷哼一声“你可别吹牛了，现在不兴斗地主了，你倒是富一个给我看看？ 真有钱几个孩子也不至于吃不上穿不上，现在连书都没得念。” 蒋爱国眨巴着贼溜溜的小眼睛，跳下地，拉上夏春花“你跟我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心里的秘密再继续隐瞒下去，几个孩子的前途就毁了。 夏春花一脸懵逼的被他拉着来到猪圈旁边。 只见蒋爱国背着手，在猪圈门位置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一处，伸出一根手指朝下一指“这里！” “什么？” 夏春花懵懵地看着他，这里她一天来无数遍，喂猪，打扫猪粪，放猪，圈猪，怎么就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蒋爱国压低声音，满是略腮胡子的脸凑近夏春花耳边“孩子们的前途！” 夏春花嗔怪地推了他一把“远点扇着，拿我当星期天过呢？让你儿子们养猪？” “去，给我拿把铁锹来！” 夏春花猜他是在胡闹，仍旧把一把铁锹塞到他手里“拿去，我看看你能给你儿子们挖出什么前途来！” 蒋爱国朝手上吐了口唾沫，猛地朝土地上挖下去“瞧好吧你，这可是我们家老一辈子留下的秘密。” 夏春花心里一惊，当年整个聚宝村的土地都是蒋地主家的，难不成他的长辈们被迫害死之前把地契埋在这里了？ 那也不对啊，现在土地都已经分产到户，根本就没有地主一说，就算有地契，那也是作废的。 丈夫不是看她这段时间心情压抑，想要逗她开心吧？ “铛！” 一声脆响打断夏春花的思绪。 蒋爱国已经挖下去半米多深一个坑，铁锹碰到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把夏春花吓了一跳“还真有东西！” “那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蒋爱国扔了铁锹，趴在地上两只手把坑里的泥土捧出来，然后就看到一个密封的坛口出现在眼前。 夏春花忍着心跳，咽了口唾沫“爱国，这里面是啥东西？” “不知道！” 蒋爱国回答的很干脆。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家长辈没告诉你是什么？” “我爹去世之前只跟我说，给我藏了一坛东西，让我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挖出来用，里面是什么我真不知道。” “好你个蒋爱国，家里明明藏有宝贝，你却瞒了我这么多年，你就没安心跟我过日子是不是？” 夏春花揪住蒋爱国的耳朵，将人从地上拎起来。 蒋爱国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疼，疼，快松开，以前家里不是还过得去吗？ 再说，我要是早早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你全都搬娘家去了，现在儿子们被欺负的连书都没得读了，茉茉给想出这么好个办法，我再瞒下去不就成了混蛋了？” “你还知道自己混蛋！” 夏春花松开丈夫被揪得发红的耳朵，两口子头碰头，小心的把坑里的坛子扒出来。 然后抬进屋里，四只眼睛看着那个坛子，心跳的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爸，打开看看？” “打开！” 蒋爱国找了把剪刀，小心的把坛口封条划开，抬头看了眼夏春花，咽口唾沫“我可开了。” “别废话，开！” 蒋爱国闭上眼，下定决心把坛盖拿开，又迅速盖上“看见了吗？” 夏春花眼都直了，根本顾不得回答，只拼命点头，“嗯嗯嗯”！ “啥东西？” “你自己看！” 蒋爱国咬牙，再次将坛盖拿开，然后“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炕上。 整整一坛子银元，金银首饰，虽然已经失去光泽，可看在夫妻俩眼里，仍旧无比诱惑。 “我的天哪，我爹娘对我可真够意思，春花，你看这些东西值不值五千块？” 夏春花舔着嘴唇“我哪里知道？我又没买过这种东西。” “快快快，先收起来，这么值钱的东西可别被外人发现了。” “等卖完了，先让茉茉把饭店包下来，然后儿子们去城里念书才有地方落脚。” 夏春花此刻已经从突然暴富的刺激中缓过神来“蒋爱国，没看出来啊，你这个当姑父的还挺够意思，真舍得把这么多钱送给茉茉？” 蒋爱国眼一瞪“谁说要送给她？夏春花你给我清醒点儿，这可是我儿子们的老婆本儿和将来上学的学费，我卖完可以借给她。 借，你懂吗？是要还的！” “那要是赔了呢？” “赔？不可能，你不是说了吗？茉茉说半年就能回本儿，她可是能考上大学的人，脑子灵光着呢，她说能挣那肯定能挣。 这可是我爸妈给我留的家产，你别惦记白送人。” 夏春花“扑哧”笑出声“看看你那点出息，等着，我给你做饭去，今天炒个鸡蛋犒劳犒劳你。” 蒋爱国美滋滋将那堆宝贝装回坛子，塞到床底下，再用东西挡住，又反复确认不会被人发现，这才美滋滋去填院子里的坑。 卖他暂时是不打算卖的，等他稀罕够了再说吧。 他正吭哧吭哧干着活儿，大宝带着两个弟弟背着割好的猪草回来了。 几个孩子一进院子就大声嚷嚷“爸，妈，你们快去看看，我舅把刚打下来的粮食全都卖了，拉粮食的大卡车就停在院子里。” 夏春花闻声匆匆跑出去，直奔娘家。 用脚丫子想她都知道，弟弟弟媳听说茉茉要用钱，这是豁出去了。 进了娘家院子，她一把拉过夏中华：“你要干啥？粮食全都卖了，这日子不过了？” 﨔 第八十三章 为了孩子倾家荡产 夏中华就知道姐姐会过来阻拦他，已经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姐，这事就不用你管了，大宝他们几个是我外甥，我不能看着孩子们没书读。 茉茉在城里过的是啥日子你也知道了，要是能同时解决几个孩子的问题，卖点粮食算啥？ 咱守着地，守着菜园，饿不死的，顶多勒紧裤腰带过几年苦日子。” 夏春花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开口拦住拉粮食的车“都停下，停下，这粮食我们不卖！” “姐，价钱都跟人家讲好了，这回给的可是现钱，你就别拦着了。”夏中华在姐姐面前终于硬气了一回，将人推进屋里，转头吩咐卡车车主“赶紧装车。” 夏春花被他气得直喘粗气，把矛头对准龙秀英“你们家不想过了是吧？ 粮食都卖了你们以后喝西北风？也太惯着茉茉了，她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她要你们的命，你们是不是也让人拿去？” 龙秀英无奈的看着姑姐“姐，这事你就别管了，中华找来这个收粮食的也不容易，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到这边来一趟，还得防着被人举报。 咱就是种地的，除了卖粮食还能拿啥换钱？ 等忙过这几天，中华说他要去火车站装车，我们两个大活人，咋地也不能饿死家里。 只要几个孩子都能好好的，就算饿死我们也认了。” 夏春花被她这番话惊得张口结舌，突然鼻子里面一酸，这些年她没白护着娘家，有事的时候，弟弟和弟媳是真豁得出来。 娘家因为几个孩子的事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必须让蒋爱国看看，什么叫血亲！ 她风风火火跑出院子，回到家，一把将蒋爱国拉起来就往外走。 蒋爱国刚喝了两口白酒，脸膛红通通，脑子晕乎乎的被她拉着出了家门“干什么？你个娘儿们，连饭都不让人吃消停，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我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夹着尾巴做人，被人说你一句，骂你一声又不能少块肉，你这一天到晚的咋就指着跟人打架活着呢？” “蒋爱国，我弟弟为了咱家几个孩子，连口粮都卖了，以前我一往娘家拿东西你就横挡竖拦，跟我打架。 现在你看看，我弟弟他们两口子为了能让几个孩子进城上学，都要喝西北风了。 你这个当爹的都没做到不计后果。 我们夏家是知道感恩的，欠下这么大的恩情，我看你拿什么还！” 蒋爱国还有点不太相信，小舅子能把口粮都卖了？好不容易新粮打下来能吃几顿饱饭，他们这是豁出去了？ 直到看见那辆已经装满粮食的大卡车驶出村子，蒋爱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唉！你咋不拦着点儿，这以后他们俩可咋活啊？” 夏春花扭过头，眼睛红红的“我得能拦得住啊，中华认定的事不让他干行吗？ 现在你知道了吧？人家当舅舅的都做到这份儿了，你这个当爹的还搂着你那堆破烂玩意舍不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蒋爱国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瞪着夏春花“我又没说不卖，只不过想在家里放几天，稀罕稀罕，明天我就把那些东西换成钱，给茉茉送过去。” 粮食卖了，刚刚装满的粮仓又空下来，龙秀英蘸着唾沫数卖粮的钱“她爸，才一千多，还差得多。” 这已经是夏家这么多年来收入最多的一次，要是没有夏茉这事儿，夏中华一定会去供销社打二两地瓜烧，叫上姐夫好好喝上一顿。 现在不行，离闺女说的数额还差得远。 “怎么办？家里那两头猪崽才五十多斤，还不够卖，要不也便宜处理了？”龙秀英打量着丈夫的脸色，还怕他不同意。 夏中华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四下打量着这几间屋子，一面清的房子是结婚时姐姐张罗给他盖的，前段时间刚换过屋顶，怎么着也值千把块。 把这些钱加在一起，不到三千，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她妈，要不咱把这房子卖了？” 夏中华艰难说出这句话，全身脱力的瘫在凳子上，没了房子，他和媳妇真就没退路了。 龙秀英开始有些犹豫“真卖了咱俩住到哪儿去？不能再麻烦大姐了。” “生产队的老房子还空着，我跟书记说一声，先借住两年，闺女不是说，她那个饭店一旦到手，半年就能回本吗？ 到时候说不定她能给咱盖个大砖房呢。” 一想到闺女很快就能成为有钱人，两口子又开心起来“那就卖了，孩子需要钱的时候咱们不帮一把，等着她自己得啥时候起来？” 二人商量定了就开始张罗起来。 夏春花这边。 在她的催促下，蒋爱国再次把坛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包了两件破衣服，塞进一条化肥袋子里，出了家门。 夏春花跟出去好远，一再嘱咐“找个托底可靠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千万不要卖亏了。 卖完了钱别在外面耽搁，抓紧回来。” 蒋爱国将化肥袋子抱在怀里，神情紧张的四下观瞧，生怕被人发现他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娘们儿实在是太墨叽，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卖点东西至于你这么唠叨吗？” 蒋爱国精神紧张的来到火车站，那个化肥袋子一刻都不敢松手。 直到坐上火车，他才放松下来，坐在座位上闭上眼。 谁知这一闭眼就打起了呼噜。 连日收庄稼的劳累，加上天降横财的惊喜紧张，把这个粗糙的汉子折磨得疲惫不堪。 这一觉差点睡过站，上下车的人来来往往他都没注意到。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邻座乘客怪异的目光还有些奇怪。 “哥们儿，你这觉睡得太死了。” “哥们儿你到哪儿下车？是去走亲戚还是办事？” “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可千万拿好了，这车上什么人都有，刚才下去那三个打扑克的，我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蒋爱国打着哈欠，还不明白大家伙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些人还挺热心。 快要下车时，他拎起一直抱着的袋子，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比来时轻了不少。 﨔 第八十四章 穷命别想着发财 蒋爱国拎着化肥袋子，感觉出不对劲也没往别处想，在火车上睡得又香又踏实，他以为自己是歇过来了，身上有了力气，这才显得东西轻。 他肩上搭着个破袋子，在龙河市附近的城市里转悠了一天。 到了下午才咬咬牙，走进一个银行。 他知道自己拿来的东西多，卖给普通人恐怕一次性给不了他这么多钱。 银行钱多，真收了他这些东西他不要现金，拿一张存单回去好放又不会惹歹人注意。 “哗啦” 蒋爱国将那个化肥袋子放在银行柜台上“你们这里收家里传下来的首饰吗？” 怕人质疑他这些东西来路不正，他特地提了一句，是家里传下来的。 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看他拿这么多东西过来，还是家里传下来的首饰，顿时重视起来，连最大的领导都被他们请过来，准备见证奇迹。 蒋爱国得意的将化肥袋子打开，又是“哗啦” 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全是我祖上……” 一句话还没说完，蒋爱国就在众人的围观下傻眼了。 袋子里他放的好好的首饰全都变成了石头瓦块儿，外面还包着他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两件衣服。 “啊，这……这怎么变了，我的首饰呢？” 蒋爱国吓得屁都凉了，东西什么时候变的他居然不知道。 银行里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从猜忌到不屑，“同志，你们家祖上就给你传下来这东西？ 我们这里可是正规银行，不是随便可以胡闹的地方。 请你把你的传家宝拿走，不要耽误我们工作。” 蒋爱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急切的解释“不对，我确实是带着那些东西出来的，坐了一路火车才到这个地方，谁知道咋就变了呢？ 我媳妇可以给我作证，我们俩是从地下刨出来的，我发誓骗你们让我不得好死。” 银行里的工作人员同情地看着他“同志，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在火车上被人给调包了？” 这话提醒了蒋爱国，同乘乘客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他终于明白了，那些人是在点自己，可惜当时没听懂。 蒋爱国脑子里好像住进了一群马蜂，轰轰轰响得心烦。 他抬手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我怎么这么没用！那么多宝贝丢了，我儿子们还等着钱上学，这是要我的命啊！” 银行工作人员见他不像说假话，便帮他报了公安。 蒋爱国把情况跟公安说了一遍“当时在火车上，我睡得太死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听那些人说，有三个打扑克的人不像是好人……” “哪趟车？” “就在团结镇通往清河县的火车上，公安同志，我求你们帮我把东西找回来，否则我没脸回家，只能死在外边了，那可是我们家三个孩子的前途啊。” 在警察和银行工作人员的安慰劝说下，蒋爱国渐渐恢复理智。 他把那些石头瓦块收进袋子里，拿着扔到垃圾箱。 现在身上连一毛钱都拿不出来了，回家的盘缠路费也不知道去哪里整，只能步行回聚宝村。 他一路都在想，自己是把这个袋子抱在怀里，就算是调包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他这一走就是五天。 夏春花的心也提了五天。 看见蒋爱国那一刻，她扑过来将人拉住“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人给……卖了多少钱？快拿出来，明天我让中华给茉茉送过去，这回可好了，孩子们有学上了！” 蒋爱国不说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春花，我对不起你……” 夏春花懵了，他是啥意思？ 怎么就对不起自己了？ “你给我起来，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赶紧把钱拿出来。”夏春花把人往起拉。 蒋爱国打着坠不肯起来，一个接一个扇自己嘴巴“我没用，我把那些东西弄丢了，我没脸回来见你和孩子们，我……我从清河市一路走回来就是想跟你们告个别，我就是个废物！” 夏春花傻了，拉人的手软绵绵垂下来，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了？丢了？咋就丢了？蒋爱国你是不是在和我闹着玩？” 蒋爱国低着头，把丢东西以及报警的经过说了一遍。 夏春花的脸都白了，半晌才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痛呼“蒋爱国你个穷命鬼啊！早知道没这个命干嘛要把那些东西挖出来！ 你丢的不是钱，是孩子们的前途，是你蒋家的希望，你害死我们娘儿几个了，想改个命咋就这么难啊。” 她一边骂，一边朝蒋爱国身上捶打，发泄着心里的怒气。 蒋爱国一动不动，任凭她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春花性子刚强，不服输，不让她发泄出来她会憋疯的，到那个时候孩子们可怎么办？ 夫妻俩正吵闹着，夏中华闻声推开院门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夏春花可算找到了娘家人，竹筒倒豆子把挖出财宝的事说了一遍。 夏中华叹口气，把姐夫两人从地上拉起来”算了，东西丢也丢了，你打死他又能怎么样？还能找回来？ 就当没这回事，只要人在那些东西还能挣回来。 姐，我明天要去龙河市给茉茉送钱，家里那边你帮着照顾一下，秀英腿上有毛病，割不了猪草。” 夏春花答应下来，“你等一下，我去给茉茉拿点东西。” 夏中华拉着姐夫好一顿宽慰。 片刻后夏春花风风火火跑出来，手上抱着一个木匣。 将木匣打开，她从里面拿出一沓钱和三副金镯子，全都塞到夏中华手上“你给茉茉拿去，让她卖了换成钱，先把饭店承包下来再说，别被旁人抢了去。” 蒋爱国看见那三副金手镯眼都亮了“我就说怎么拿那些东西走的时候好像缺点什么，原来你还留了后手！ 可惜了，怎么没多留些？” 夏春花咬牙切齿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个没用的东西，那是我给未来几个儿媳留的见面礼，现在说不得这些了，赶紧拿去救急。 还有这钱，家里就这么多，实在不行咱们几个卖血去，高低帮茉茉凑够承包费。” 﨔 第八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夏中华一开始还推辞，直到姐姐，姐夫跟他急眼了，这才把钱收下。 “你们放心，茉茉那边事一完，我就让她先把几个外甥接过去上学。” 夏春花赶他“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先解决一个是一个吧。 好歹茉茉在咱们身边长大，不能眼看着别人挤兑她。” 送走夏中华，蒋爱国垂头丧气跟在夏春花屁股后讨好“媳妇，你放心，那些坏种跑不掉的，警察说了，要在那条火车线上逮那几个贼。 等把他们抓住了，咱丢的东西肯定一样不少的给你拿回来。” 夏春花看着他那张瘦下去一圈的脸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信贼能把东西还回来，还不如相信茉茉能在城里赚到钱。 当初我偷偷给茉茉塞钱，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现在求到人家头上了，心虚不心虚？” 蒋爱国嘿嘿傻笑，“以后我啥都听媳妇你的，再也不瞎做主逞能了。” 夏春花抬手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长了张土匪脸，生就颗娘们儿心。” …… 夏茉回到城里，先把父母和姑姑给带的东西送到秦伯伯家，顾不得听秦伯母跟她说话，又赶紧跑去国营饭店。 一进饭店，她就愣了。 同学赵大宝两只手捧着三个盘子，正在上菜。 自己这几天没来，难不成被人抢了饭碗？ 赵大宝也看见她，咧嘴朝她笑了一下“秋海棠，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这几个天被我爸抓了劳工，这回算是解放了！” 说完他回头朝后厨喊了一声“爸，你们的员工回来了，我要去学校了。” 爸？他叫谁爸？ 夏茉正在疑惑，门帘一掀露出赵大厨那张油光锃亮的脸“你个小兔崽子，让你干点活儿好像要你的命……” 一眼看见夏茉，他顿时咧嘴笑了“你真回来了，这边马上忙完，有点活儿他们几个服务员就干了，你们赶紧回学校。 那个，夏茉你明天早点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旁边几个服务员翻眼撇嘴，满脸的不情愿。 夏茉不在这几天她们多干不少活儿，赵大宝毛手毛脚，帮几天忙碟子摔了好几块，只会添乱。 回学校的路上，夏茉歪头看着赵大宝“原来赵叔叔是你爸？” 赵大宝挠头嘿嘿笑“当了我爸快二十年了，如假包换。” “那你来饭店帮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你不在这几天我爸拿我当替补队员，往死里指使我，我不干他就不让我吃饭，你看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离家出走了。” 赵大宝扯着自己肉乎乎的腮帮让夏茉看。 夏茉“噗嗤”笑出声“我知道啦，等我开资请你吃雪糕，奶油的。” 赵大宝哼哼唧唧“那倒不用，以后我有不会的题，你别嫌我笨，帮我讲讲就行。” “一言为定！” 同是一个班的同学，没有赵大厨这层关系夏茉也不会拒绝赵大宝的请求。 “哎，秋海棠，你不在这几天有两个人来饭店这边找你。” “找我？什么人？” 夏茉想了一圈，在龙河市她认识的人里，很少有知道她在饭店干临时工的。 “两个男人，一个二十七八岁，一条腿有残疾，长得比我个子矮些，五大三粗，这里好像稍微有些问题。”赵大宝指着自己的脑袋跟夏茉告状。 夏茉的心忽悠一下，飘了起来“另一个呢？” “另一个长得猴头巴像，一看就不什么好人，人挺瘦，脑袋挺大。 那俩人找的好像还挺急，不过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不知道你在饭店那边上班。 他们商量事情被我听见了，你猜我怎么说的？” 赵大宝略有些得意的看着夏茉，一副邀功的姿态。 夏末心一沉，完了，这小子不会把自己在这边上学的事给透露出去了吧？ 就听赵大宝继续说道“我听他们说找夏茉，还说夏茉是那个瘸子的老婆。 我听刘平安说过你的事，知道他们在撒谎，我干脆来个以慌治慌，将人给支到大学城那边去了。” 夏茉的心就跟过山车似的，一会儿升起来，一会儿又降下去。 高强子带人找到龙河市来，一定是听说了自己的消息。 搞不好表弟们被学校开除的事，就是他们父子俩干的，有同村的排骨精给他们送信儿，自己和姑姑一家子还真的很难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看来承包饭店的事得抓紧想办法了，先把几个表弟接出来，再想办法收拾高强子他们。 “大宝谢谢你，有时间请你吃饭。” 赵大宝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嗯，我爱吃肉，只要是肉就行。” 他倒是不客气。 放几天假回来，班级里的学习氛围有了很大的改变，往日自习课的喧闹声能把屋顶给掀了。 今天教室里静悄悄的，有人拿着夏茉整理出来的习题在往下抄写，有人皱着眉一脸严肃，抠书上的定义。 就连最淘气的几个人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不出声的背诵着什么，只能看见嘴唇不停翕动。 夏茉回到自己座位上，马萍萍迅速掏出一个册子递给她“海棠，我不会的题太多了，从上高一起我就没好好学过，你说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只要你想开始，任何时候都不晚，还有一年的时间，说不定你就逆袭了呢。” “唉！”马萍萍叹了口气“我和我妈从我继父家里搬出来了，租住的房子又破又小，我妈说了，我要是再继续混日子，以后我们俩一辈子都得过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觉得可怕。” “那你就努力啊，改变命运不能靠下决心，得行动起来，我看看你哪道题不会……” 夏茉给马萍萍讲着题，却不知道龙河市某个旅店里正上演着谍战。 早上方世明睡醒起来，洗漱完打算下楼吃点东西，然后去找刘平安。 刚一出房间，就看见那个瘸子和一个大脑袋瘦身子的男人走在他前边。 两人边走边唠“榔头，你说咱们今天去大学城那边能堵着夏茉吗？” 方世明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吃了一惊，这俩人也是来找夏茉的？ 难怪他觉得那个瘸子有点熟悉，上次夏茉就差点栽到他手上，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他悄悄的抬脚跟了上去。 﨔 第八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世明跟在高强子和榔头身后出了旅店，朝着大学城方向走过去。 前边两人边走边肆无忌惮的说着话。 榔头道“强子，真见着夏茉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人带回团结镇。” “她能同意跟你回去？” “你傻啊，她不肯回去，咱不会想办法？到时候把她绑了生米做成熟饭，我还就不信了……” 方世明听得这话，脚步一顿，他是真没想到人可以坏成这种程度。 两人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人，仍旧大声商量着“强子，咱们把她绑了放在哪儿？ 送旅店去被人发现不会报警吧？” 榔头现在最忌讳见公安，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没过去呢，万一被查说不定要和强子一起去局子里做伴。 “你放心，我看好地方了，昨天咱们过来时，在旅店附近有个空闲的房子，锁都生锈了，看样子好久没住过人。 得手后就把人藏在那里，等风头过去，再悄悄把人带回团结镇…… 方世明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听得牙根发痒，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暴揍一顿。 几人相跟着来到大学城附近。 正是假期返校的时间，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脸上洋溢着笑容，高强子和榔头羡慕的站在一边看着。 “强子，这么多人咱们去哪儿找夏茉去？” 高强子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掠过，看得眼花缭乱“只要她在这里上学，我不信她一辈子不出来！” “可是这么多人，咱们也不好下手啊！” “只要找到人，总会有机会。” 两人正商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就见一个穿着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风衣的女同学出现在大门口。 她身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男生手上拿着一枝花儿，眉开眼笑的对女生说着什么。 高强子被那道女生的背影给吸引了，不错眼珠的看着她。 特别是女同学侧脸的样子，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夏茉，这死丫头来城里会打扮，变得更好看了。 高强子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咽了口唾沫扯扯榔头的胳膊，指着那个女生“榔头，榔头，你快看，就是她，夏茉！” 榔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女生穿着时髦，头发是新烫的大波浪，怀里抱着一本书，略显羞涩的和男生说着话。 那扭捏的样子，看得榔头喉咙发干，“强，强子，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夏茉？” 强子点头“没看见正脸，十有八九是她，没想到这骚娘们到了城里打扮得这么漂亮！ 那个男生也挺可恶，居然给我媳妇送花，让我找着机会，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正说着话，就见男生左右看看，把手里的花塞到女生手里，然后转身就跑，脸红得像被火烫了似的。 高强子紧紧攥着拳头“找死！” 还没等他们过去找“夏茉”让人震惊的一幕又出现了。 送花的男生刚刚跑进校园，又一个油头粉面的男生走过去，直接抬手搂上女生的肩膀“夏茉，两天不见，可想死我了，今天去哪儿玩儿，想好了没有？” 夏茉？ 刚才还不确定这个女生是不是夏茉的方世明也被吓了一跳。 他眼皮猛地跳了几下，真想不到的啊，夏茉居然是这种人！ 早知道他就不该从那么老远的京市赶过来。 还瞒着姑姑，跟学校请了七天病假。 就这个招蜂引蝶的主儿，难怪会被人惦记上，这种人活该有那样的下场！ 正琢磨着，就见那个“夏茉”仰起头，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在那个男生脸上飞快地啄了一口。 方世明瞳孔猛缩，心脏不受控制的跟着抖了两下。 不过他很快就放松下来，正是刚才那个亲密的动作，他发现此“夏茉”并非是他要找的人。 团结镇的那个夏茉身材瘦小，比眼前的女生小一号。 胆子也没有这么大，两人身上展现出来的气质也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这俩人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名字还相同，大概是巧合吧。 扭头看看站在大门口另一侧运气的高强子，方世明忍住笑意。 那两个小子看着夏茉的背影，像两只气鼓鼓的蛤蟆。 要不是这里人多，他敢保证那俩人肯定会冲上去抢人。 让他更震惊的是，叫夏茉的女生并没跟约她的男生走，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男生给她一个飞吻，然后转身进了校园。 然而夏茉还站在大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又隔了一小会儿，一个老师模样的三十多岁男人从远处走过来。 夏茉快速迎上去，把手里的花递到男人手里，然后抱着男人的胳膊，亲亲热热离开了校门口。 他们并没有进学校上课。 这下不光方世明，连高强子和榔头都被惊到了。 “强子，这是咋回事？我没看错吧？那个夏茉脚踩三只船？不对，加上你就是四只了！ 你咋相中这样的女人了？好看是好看，能过日子吗？养得住吗？” 高强子板着脸，满身杀气，感觉全身都在冒绿光。 这些城里人可真不要脸，居然招惹他看中的女人。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手？ 他高强子的女人怎么能让别人染指？ “走，跟上去！” 气急的高强子已经失了理智，瘸着一条腿追了上去。 榔头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劝“强子，你听我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咱俩就这么跟上去，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是要吃亏的啊。” 高强子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你不去我自己去，别磨叽！敢情那不是你媳妇！” 他都这么说了，榔头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不过始终落后高强子半步。 方世明看着几人朝同一个方向跑了，感觉很有趣，这就像跟踪侦察似的，可比游泳，钓鱼好玩多了。 他也想看看那个瘸子发现假夏茉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伙人朝着同一个方向相跟而去。 眼看着走在最前边的“夏茉”和那个男人来到一座住宅楼前，迈步要进小区。 高强子忍不住了，一瘸一拐赶上去伸手去拉人“夏茉，你给我站住！” 﨔 第八十七章 被狐狸精盯上了 高强子一声暴喝，将秋海棠和男人都吓了一跳。 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面门被一只硬邦邦的拳头击中，瞬间眼前就飘起了星星“哎！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动手打人！” 不等他说出第二句，太阳穴又被捶了一拳。 暴怒的高强子手下一点都没留情，一拳接着一拳打人，还不忘吩咐站在一边发懵的榔头“把那个臭娘们给我逮了！” 秋海棠都吓傻了，听说这俩人要逮自己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抓流氓！” 方世明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正琢磨着要不要出手帮忙，就见假夏茉朝着他的方向奔跑过来。 他刚要躲开，秋海棠已经风一般刮过来，一下扑到他怀里，差点将方世明扑个跟头。 “那边有坏人要抓我，求求你快拦住他。” 方世明皱着眉将人推开，目光扫过假夏茉的脸，这人长得和自己救的那个夏茉实在太像了。 说她们是亲姐妹都有人相信。 榔头还没追到方世明面前就已经刹住脚步，警惕地看着方世明“少管闲事，她是我哥们儿的媳妇，不好好在家过日子跟别人跑了，我们要带她回去，识相的赶紧离开这里。” 方世明看看假夏茉，又看看榔头“你确定是家事？” 这女人的作风肯定有问题，真要是家事，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榔头回答得十分肯定“是，就是家事。” 方世明转身要走，秋海棠一把拉住他“不是，他撒谎，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同志求求你带我去警察局报警，我一个人太危险了。” 方世明有些犹豫，这地方非常偏僻，很少有人路过，自己要是不管，这女人说不准真要被那俩小子抓走。 他犹豫的功夫，秋海棠也上下打量他。 这青年顶多不超过二十二岁，穿着时髦，面孔白净，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和龙河市那些少爷公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根据她多年和男人打交道的眼光，此人才是自己要找的白马王子，说不定他才是自己挑了又挑，拣了又拣的高枝。 比她现在交往的那些男朋友强太多了。 想到这儿，秋海棠将凌乱的头发理到耳后，朝方世明露出个可怜巴巴哀求的笑脸“同志，看在我是个弱女子的份上，求你……” 方世明朝高强子那边指了指“他怎么办？” 男人被高强子打得晕头转向，抱着头蹲在地上，自顾不暇。 秋海棠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嫌弃“由他去吧，他一个大男人那俩人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方世明诧异的看着她，这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还亲亲热热和人家在一起，遇到危险就各自飞了。 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夏茉，你快跟我们回家，强子找你都找疯了。”榔头根本就不认识夏茉，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他伸手要拉秋海棠，秋海棠一把抱住方世明的胳膊，就势躲到他身后“别胡说八道，我不是夏茉，你们要找的人在二中那边，我叫秋海棠。” 一句话把榔头说愣了，另一边的强子也停下打人的动作，不是夏茉？ 他再次朝秋海棠脸上看过去，和夏茉一样的脸型，一样的眉毛，眼睛比夏茉大了些，鼻子没有夏茉高挺。 身材好像也比夏茉涨出来一圈儿，刚才光顾着激动，他没仔细看，这会儿看仔细了，果然和夏茉还是有区别的。 眼前这姑娘说她叫秋海棠，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高强子一边赔罪，一边朝榔头使眼色。 榔头马上会意，两人转身就跑。 蹲在地上的男人听说认错人了顿时来了精神，捂着一只眼睛站起来“两个混蛋，你们给我站住！老子这顿打白挨了。” 秋海棠好像没看见他似的，谄媚的看着方世明“同志，我怕那俩人再返回来，你能送我回学校吗？” 方世明“……” 这女人双眼带着水雾，眉目含情，脸上哪有半分担心害怕，倒好像是在勾引自己。 他激灵一下，心里升起警惕“没时间。” 说完转身就走。 秋海棠追了几步“同志，能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你家住在哪里？改天我登门道谢。” “没必要。”方世明大步走开，身后传来秋海棠训斥男人的声音“你看你这怂样儿，连还手都不会吗？ 要不是那个路过的男同志，我就被那俩乡巴佬给抓走了，连女朋友都保护不了，真不知道找你有什么用。” 男人还要解释什么，秋海棠哪里还肯听，一脚将那朵花跺烂，转身走了。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这下不光脸上，身上疼，连心里都疼了。 高强子拖着一条瘸腿，跑得飞快，榔头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直到离开事发地二里来地了，两人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高强子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人会追上来。” 榔头狗一样大口喘气“强子，你听见那个叫秋海棠的女人说没？ 她认识夏茉，还说她在二中那边，咱们找错地方了。” 高强子本来已经打了退堂鼓，听见他这么一说，又来了精神“那咱回去歇歇，明天去二中那边守着。” 两人缓过来气，先回到落脚的旅店，一进去就被到前台拿钥匙的方世明给惊到了。 刚才就是他把那个叫秋海棠的女人给救下来，榔头才没敢动手。 否则今天抓个漂亮的城里姑娘当老婆，比找夏茉还省事。 高强子一激动，两步跨到方世明身边，伸手要去掐他的脖子“你谁啊你？敢坏老子的好事，我要你好看！” 方世明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和那些兵哥哥们摸爬滚打身体素质比瘸腿的高强子强太多了。 他抓住高强子手腕，一个背摔将人撂倒在地上，“找茬是吧？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 不想我把你们送进局子就给我老实点。 这里是龙河市，不是你们乡下，是不是想尝尝花生米的味道了？” 这话把榔头和高强子吓得脸都白了，这小子都知道些什么？他不会是公安的卧底吧？ 﨔 第八十八章 献殷勤 高强子和榔头心里有事，总觉得眼前的青年恐怕是公安的卧底，他们俩很有可能被盯上了。 否则他们堵那个假夏茉时，这人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 高强子坐在地上，忍着怒气赔笑脸“误会，都是误会。” 榔头也跟着符合“刚才是巧合，我们确实误会你了，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方世明好不容易从爷爷那里求来来龙河市的机会，也不想惹出事来让他老人家操心。 真被姑姑发现他来龙河市，散心也散不成了。 见两人说软话，他甩着手里的钥匙回房间。 高强子看着他的背影，揉着被他摔疼的肩膀“榔头，这个地方住不成了。” 榔头把人往起拉“那咱现在就离开，换个地方住。” 两人匆匆办了退房手续，找个位置偏僻的小旅店住下来，打算歇一晚再去打听二中在哪里，然后去找真正的夏茉。 秋海棠回到学校，找到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你人脉广，认识的人多，帮我查一个人……” 方世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秋海棠给盯上了。 那女人自从见了他一次，就已经认定这个人绝非常人。 但是在这之前，一定要查查他的家世背景，光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身后没有靠山，没有根基，对她往上爬没有帮助是不行的。 好在她拜托的人那边很快就有了消息。 “方世明，男，京市户口，今年二十二岁，京华大学保送大一新生，他爷爷是老红军，父母亲工作不详。 还有个姑姑在龙河市，这次来龙河市应该是来探亲的。” 秋海棠丝毫不怀疑这些消息的准确性，因为她找的那个男生家里有人在公安那边工作，想要查一个人很简单。 京市户口，保送大一新生，军人家庭，每一样对她来说都是致命诱惑。 “查没查到他住在那里？” “就在龙河市悦来宾馆，已经住两天了。” “好了，谢谢你。” “海棠，你跟我怎么这么客气？上次请你看电影你就没去，今天晚上一起看电影怎么样？港台爱情片，我可以通知电影院那边包场……” 要是以前，秋海棠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次因为有方世明的存在，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意思，我这几天有点不舒服，电影就不看了。” “那我请你吃饭，咱们去城北最好的饭店。” “饭也不吃了，我今晚要回家看看我爸妈。” 秋海棠一边拒绝，一边想着要去悦来宾馆见方世明。 方世明吃过晚饭，想要去找刘平安，问他夏茉是不是真的在二中上学。 今天那个秋海棠说夏茉在二中，不知道消息是不是真实可靠。 他穿戴好衣服，刚走出悦来宾馆的大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个叫秋海棠的，她换了件白色外套，手里拎着一个网袋，里面装着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在悦来宾馆门口绕来绕去，神态焦急像是在等什么人。 方世明低着头，想绕开她走过去，谁知恰好被秋海棠给瞧见了“世明，终于等到你了，我给你买的苹果，感谢你白天对我的帮助。” 秋海棠脸上化着淡妆，笑得明媚灿烂，她把苹果朝方世明面前一递，自来熟的看着他笑。 方世明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姑娘实在是没有一点好感。 “不用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方世明抬脚要走，秋海棠急了，伸手将人拉住“世明，什么重要的事也得吃过饭再忙，我请你吃饭。” 方世明甩开她的手“我吃过了。” “那我请你看电影，电影院今天上映港台片，正好我弄到两张票。” 方世明心里冷笑，她弄到两张票？ 指不定是哪个男同学送给她的呢 。 “我不爱看电影。” “那我……” 方世明打断她下面的话“咱俩好像没那么熟吧？请你让开！” 秋海棠咬了咬唇，让开路，仍旧不死心的把手里的苹果往前递“世明，这是我专门……” “我说过了，咱俩不熟，请不要叫我的名字。” 方世明扔下一脸尴尬的秋海棠，迈步就走，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夕阳里。 秋海棠丧气的看着那道背影，半晌后一跺脚“方世明，我秋海棠看中的人，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二中这边，夏茉还不知道因为她和秋海棠互换名字发生这么多事。 因为赵大厨说有事要跟她说，晚上放学后，她直接去了国营饭店。 一路上心情还挺忐忑，以为是饭店承包的事被哪个有钱人占了先机。 赵大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换上身常服刚要回家就看见夏茉来了。 “快进来，正好你来了。” 赵大厨从随身的兜子里掏出来一本书“这是你要印的资料，印刷厂那边费了好大劲，人家要什么出书资质，还要各种审查，估计这一套程序走下来，你们也从二高毕业了。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把你的资料挂靠在新华书店，以新华书店的名义印刷，不知道可不可以？” 夏茉这几天也做了不少调查，八十年代初，受到纸张短缺的影响，很多图书的印刷数量受限，好多书会因为纸张不足影响开机印刷。 这种情况下私人印刷书籍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能挂靠在新华书店名下，无疑是最简单，最便捷的方式，后续有什么事也可以让新华书店去替她跑。 不过—— “赵叔叔，那边要多少提成？” 世上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有熟人的关系，新华书店也不会给她当免费跑腿的。 “那边要的提成有点多，利润的一半。” 赵大厨有些犹豫，这些资料是针对学生提高成绩的，适用面太窄了。 卖得好不好还不知道，他们就要这么多钱，夏茉还能赚到钱吗？ 夏茉犹豫了一下，相比于自己找渠道，挂靠在新华书店名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一没本钱，二没审批的渠道，靠着脑子里那点东西换点钱供自己上大学，攒点原始积累要求不能太高了。 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赵叔跟那边说，我同意了。” 赵大厨松了口气“他们还有个要求……” 﨔 第八十九章 历史遗留问题 听赵大厨说还有个要求，夏末心里一沉，利润的一半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那边还有什么条件？ “赵叔叔，您说说看。” 赵大厨犹豫了一下“新华书店那边不让你在资料上署名，他们的理由是跟上级审批会有麻烦。” 夏茉这次犹豫了。 这些资料上的每道题，都是她凭着前世的记忆，一点点整理出来的，完全是她原创。 不让她署名，那她岂不是在给别人作嫁衣？ 她想了又想，就在赵大厨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夏茉开口了“赵叔叔，那边第一次能印多少本？” “这个我还真问过了，说是一百本，定价每本三块八毛钱，除去纸张和油墨，工人的工资，你们每方能分一块两毛钱。” 每本一块二，一百本就是一百二，承包国营饭店的钱解决不了，租个房子，把几个表弟接来城里上学还差不多。 后续如果卖得好，也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夏茉叹口气，勉强答应“赵叔叔，就这么办吧，麻烦您跟那边说一声，就说我同意了，但是他们要尽快实施，我急等着钱用。” 赵大厨痛快答应，心里默默给夏茉竖起了大拇指，这姑娘能屈能伸，是个能做大事的。 夏茉和赵大厨说好，出了国营饭店朝秦家一路疾行。 得跟秦伯伯打听一下，龙河市哪家小学他比较熟悉，几个表弟的学业不能耽误了。 还得找个空闲的房子租下来，到时候自己带着几个表弟住过去，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至于承包国营饭店的事，等书印出来了再找机会吧。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夏茉推开秦家的大门，声音轻快地喊了一声“秦伯母，我回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桂花树下放着空着的轮椅，那只狸花猫慵懒的卧在上面，尾巴微微摇了几下，算是和夏茉打过招呼。 家里没人？ 夏茉试着朝自己和秦伯母的房间走近几步“伯母，我回来了。” 屋子里终于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夏茉啊，今天放学这么晚？” 夏茉心里一沉，秦伯母声音有些沙哑，一听就是身体不舒服。 她快步走进屋子。 屋子里窗帘半掩，秦伯母两条腿耷拉在床沿下，正轻轻的用拳头捶着。 看见夏茉，她艰难地笑了一下“人老了真是没用，这两条腿都成了拖累。 天气有一点变化，它们先要罢工，疼得人恨不得截了去。” 夏茉赶紧去厨房烧了一锅开水，灌进热水袋里，敷在秦伯母腿上，这才蹲下来，轻轻帮她揉捏着“我们老家有个方子，用五月的艾蒿煮水泡腿，治腿疼非常好使，一会儿我就给我爸妈写信，让他们在村子里寻些，给您寄过来。” 秦伯母感激的看着她“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茉茉，承包国营饭店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夏茉情绪有些失落“还是差钱，短期内搞不到钱，还好承包费贵，暂时也没人有这个实力拿下来。” “你写的那份可行性报告，你秦伯伯看见了，他还找人做了评估，你要是愿意，我们倒是可以帮帮你。” 夏茉琢磨着秦伯母的话，随即摇了摇头“伯母，我不能再用你们的钱，上学的三百块学费我还没还给你们，这几天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只能顺其自然了。” 秦伯母看出夏茉的不甘心也没多说什么。 老秦去办抵押贷款的事应该快有眉目了，国营饭店那边给他七天的期限，只是不知道能贷出来多少钱。 晚上秦伯仁回来没提这事儿。 夏茉先将姑姑家几个表弟的事说了“秦伯伯，你这边有没有小学认识的熟人？我想租个房子，把几个表弟接来城里上学。”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老夫妻俩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夏茉被他们的表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求的太多，把人给惹恼了。 她十分不好意思的道歉“秦伯伯，秦伯母，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只是觉得几个表弟被人陷害没书念挺可怜的，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自己找个小学问问。” 秦伯母见她误会，叹了口气“唉，丫头你不知道，龙河市教学质量最好的小学就数龙河小学。 那边的校长，就是当年害我们俩被整，扔进牛棚的一个同事。 我们差点丢了命，作满身的病，他在外面倒是过得风生水起。 平反后我们把他告上法庭，他才被贬到龙河小学当校长。 这样的关系，你说我们怎么可能求到他的门下？ 这疙瘩估计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夏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历史遗留问题，这种情况让秦伯伯低三下四去求人家，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如果龙河小学那位当家人是个小肚鸡肠的，说不定都得把人赶出来。 “我听说那位的儿子好像在二中上学，也是高三，只知道他姓常，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话给夏茉提了个醒“好，那我知道了秦伯伯，这事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新华书店这边。 接到夏茉允许他们印刷的消息，特地将人约过去签了份协议。 并且承诺如果卖得好，可以多增加几版印刷。 两方约定第一批一百本复习资料可以于五日后投放使用。 夏茉也提了一个条件，这第一批书的售卖权必须交给她来决定。 她现在在二中上学，自然是以二中七班为重。 他们七班不需要了，再卖给其他班级或者其他高中。 这些资料对提升高三学生的成绩是绝对有效的，只要一投放市场，她敢保证销量肯定会激增，说不定得增印好几版。 时间倏忽而过，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拿到第一批散发着油墨芳香的学习资料，夏茉直接让人搬进七班教室。 七班的同学们都是不差钱的，看见夏茉给他们整理的学习资料立刻将人围得水泄不通“夏茉，我要一份。” “给我也买一份。” “我买两份，我的好朋友在六班，她也想要。” 赵大宝自告奋勇帮夏茉卖书，闻听此话一把将那个同学递过来的钱挡回去“你还是不是七班的人？这书只卖给七班的人，其他班级想买等我们卖剩下再说！” 﨔 第九十章 挖墙脚 第一波二十多本复习资料，刚到教室就被抢购一空。 没买到的一个劲儿的拍腿懊悔，恨自己今天上学来晚了。 印刷厂那边的工作效率有点慢，下一批还要再等七天。 正巧六天后是二中期中考试的日子。 那些拿到了复习资料的同学痴迷的翻看着资料，不懂的就拿到夏茉这边请教。 整个七班的学习氛围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以前刘老师上自习课的时候，还躲在门外偷看哪个同学不好好看书，是不是有人打架说话。 现在他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那个，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水，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 就连几个科任老师都放松下来，对七班充满信心。 其他几个班级的班主任不相信这群二世主能这么快转性，还在刘老师面前阴阳怪气“哎？老刘这么闲啊？看样子对这次的期中考试已经胸有成竹了？” “刘老师，上次让你超过我们六班一次，这回我们可不会被你给落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刘老师，你们七班新来的那个叫秋海棠的，如果这次再考进前一百名，是不是就要去重点班了？” 这话让刘老师再也淡定不了了，七班的成绩之所以能再上一个台阶，全是被秋海棠给带起来的。 如果秋海棠离开七班，那些混日子习惯了的学生，很快就会恢复原来的德行。 “嗯，嗯！”他清了清嗓子，说的很没底气“这个得校长决定，还得征求秋海棠本人的意见，咱们谁说的也不算。” 重点班的老师胸有成竹的朝他笑“秋海棠如果能来我们班，我把班级里最好的位置给她留着。 说不定明年高考我们就能培养出一个京华的高材生，到时候咱们二中在龙河市可要好好露一次脸。” 刘老师的危机感越发重了，就好像自己班里的宝贝要被人抢走似的。 既盼着夏茉考好，又怕她离开七班。 期中考试的日子越发近了。 这天放学，夏茉刚从教室里出来，就被六班的班长给拦住了“秋海棠同学您好，我是六班的常玉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不知道方不方便？” 夏茉刚想拒绝，突然想起秦伯伯的话，龙河小学校长的儿子在二中上学，姓常…… 她心里一动“边走边说吧。” 两个人朝大门外走，常玉良很客气的开口道“秋海棠同学，我听说你弄了一批学习资料卖给七班的同学，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那些资料能不能匀给我们六班一部分，哪怕少点也可以。” 见夏茉看他，常玉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六班上次考试被你们七班给落下，成了二中打狼的最后一名。 班主任和同学们都很不服气，有人看过你的那份学习资料，说是对提升成绩有很大的帮助，这个也得到了你们七班同学的认可，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跟你商量。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看在咱们同是二中高三同学的面子上，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夏茉看着他那张略显羞涩的脸，这是个好班长。 “常玉良同学，我那些学习资料卖给六班的同学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印刷厂那边有点麻烦，还得几天能把装订好的资料拿过来。 等他们送过来，这次期中考试也用不上了。 不过让我们七班先检验一下那些资料的效果也可以，这样你对六班的同学也有个交代。 以后我们还会出各种不同的学习资料，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优先提供给你。” “真的吗？那可太谢谢你了秋海棠同学。”常玉良有些激动，伸手和夏茉握了一下，立马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脸色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羞涩，变得通红。 夏茉只感觉这个时代的人有些可爱，握下手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常同学，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毫不隐瞒。” “你父亲在哪里上班？” 常玉良愣了一下，他有点懵，秋海棠打听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意思？ 想到七班大多数同学的家庭都是有权有势的，他豁然道“我爸就是个老师，在龙河市小学当校长，以前人们都叫他臭老九。” 这个称呼夏茉以前听说过，现在从常玉良嘴里说出来，就有些自嘲的心酸感。 夏茉笑了“好，知道了，等这批学习资料到了，我会通知你，优先供给你们六班。” “好，那太谢谢你了秋海棠同学，我代表六班全体同学，再次谢谢你！” 夏茉转身离开，没注意到从学校的花坛后绕出两个人。 刘平安带着赵大宝一边一个搂上常玉良的肩膀，把人拖到僻静处。 “常班长，怎么着？想来我们七班挖墙脚？” 常玉良对刘平安这个后转来的同学不太熟，但是赵大宝他认识，两人是从同一个初中考上来的。 “赵大宝，你别瞎说，我就是想找秋海棠同学买几本书。” 赵大宝眯着眼“真就买几本书这么简单？” “不信你去问秋海棠。” 刘平安指着常玉良的鼻子“谁让你找她买书的？小子我警告你，以后离秋海棠远点儿，别惹了不该惹的人自己不知道。 买书的事她怎么说？” 常玉良皱着眉，这俩混不吝他是真惹不起。 “她说现在手里没有，等第二批书送过来，再卖给我们六班。” 刘平安搂着他肩膀的手加了点力道“等书送过来了，你跟我说就行，再让我发现你单独找秋海棠，发现一次我揍你一次！” 刘平安朝常玉良威胁的挥了挥拳头。 常玉良吓得往后退两步“哎，你们还讲不讲理？” “什么讲不讲理？谁拳头大谁就是理，不服就试试？” 常玉良气得直咬牙，在校园里打架，搞不好是要被开除的。 有父亲那些事的前车之鉴，他宁可忍气吞声，也不能跟这俩混不吝一般见识。 “哼！”常玉良重重喷了口气，表示自己的反抗和不满。 刘平安和赵大宝扔下他，昂首挺胸离开校园，像两只斗胜的公鸡。 出了校园赵大宝才叫住刘平安“你刚才说要领我去见一个人，要见谁？” 﨔 第九十一章 瞒天过海 刘平安被赵大宝问起要去见谁，他神秘的挑着眉压低声音“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说完，掏出钥匙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交到赵大宝手上“你带我，去城南悦来宾馆。” 赵大宝把已经跨上自行车的腿又撤了回来“平安，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去哪儿玩不好？去旅店有什么好玩的？还离那么远！” 刘平安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带你去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赵大宝嘟嘟囔囔再次跨上自行车“那可得早点回来，这几天我爸管我管的非常紧，让他发现我不好好写作业去那种地方闲逛，回来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哎呀，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不说你不说，他去哪儿知道？真被发现你就说跟我一个学习小组学习去了。” 自行车驮着两个人，蛇形走位栽栽愣愣上路。 二十分钟后，两人满脑门汗水来到悦来宾馆门口。 赵大宝跳下自行车，累得气喘吁吁“平安，你不是耍我的吧？这里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人？” “进去就知道了。”刘平安将自行车锁好，拉着赵大宝进了宾馆，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抬手敲了几下。 门在赵大宝疑惑的目光中从里面打开，看见方世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赵大宝瞬间瞪大了眼睛“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去家里，住到这地方算怎么回事？” 方世明将两人让进屋，“大宝，我住这里的事可千万不要跟你妈—— 我那个好姑姑说，一旦让她知道，我就没好日子过了，说不定明天就押着我送回京市去。 而且我住到你们家，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爷爷。 咱们想出去玩玩都不自由，等我在这边住够了，再跟我姑打个招呼，然后直接回京市，免得她整日在耳边唠叨。” “表哥，这事儿要是让我妈知道，说不定连我一起流放了，真被发现了你可千万把我摘干净，我可没你那两下子，不禁揍啊。” 赵大宝圆脸抽吧成肉包子，怨恨的看向刘平安“你怎么也瞒着我呢？这不是埋个炸弹吗？” 刘平安嘿嘿笑“大宝，我也是中午才知道方少来了龙河，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好不容易见面，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赶紧想想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大好时光不能辜负啊。” 方世明从小在龙河市姑姑家长大，刘平安的外婆家也在龙河市，几人从小一块长大，见了面亲热的不行，自然是无话不谈。 听刘平安说要找个好玩的地方，方世明直接开口“先别急着去玩，我这几天遇见一件事……” 他把遇见高强子和榔头找夏茉的事跟两人说了一遍。 赵大宝一拍大腿“那俩人我见过啊，他们在国营饭店那边打听夏茉，还是被我支到大学城那边去的。 其中一个瘸子一直说夏茉是他媳妇，我也不知道真假，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找到秋海棠头上去了。 这下可糟了，秋海棠告诉他们夏茉在二中上学，那他们俩说不定就躲在二中附近，夏茉每天中午都去国营饭店干临时工，早晚会被他们遇见，那岂不是危险了？” 刘平安惊得张大嘴巴“赵大宝，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赵大宝被他骂得没脾气“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人家又没干什么，你能提前把人揍一顿？” 刘平安看向方世明“方少，用不用我找人暗中保护着夏茉？她一个姑娘家真被那俩人盯上，肯定逃不掉。” 赵大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脑子问号“表哥，你也要跟夏茉买学习资料？否则对她这么上心干什么？” 方世明被他问愣了，什么学习资料？ 他这段时间不在，夏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刘平安和赵大宝激动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方少，你是不知道那个夏茉有多优秀！她也就是生在乡下，要是在京市，说不定也和你一样会被保送到京大。” 方世明从两人嘴里对夏茉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同时也更觉得心疼。 “我这段时间在龙河市没什么事，你们该上学上学，堵那俩人的事交给我就行。”方世明又看了赵大宝一眼“大宝，我可能要搬到二中附近去住，离你家有点近，我姑妈那边你瞒紧点儿。” 赵大宝挠挠头“帮你瞒着倒是行，等到露馅那天你可把我摘出来，否则我爸妈没法收拾你，肯定要收拾我。” “放心，哥肯定不会像以前似的让你替我挡灾。” 赵大宝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表哥，你来龙河市，学校那边怎么办？总旷课不行吧？” 方世明看他一眼“大宝，以为我像你呢？不管我在不在教室上课，只要我考试的时候名列前茅，老师就说不出什么。” 刘平安和赵大宝对视一眼，学习好这么拽的吗？ 几个人把方世明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搬到二高附近的旅店，赵大宝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 赵大厨夫妻俩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等着儿子。 这段时间儿子学习用心，脑细胞肯定累死了不少，必须好好给他补补。 要是搁在以前，面对着一桌子饭菜，儿子肯定狼吞虎咽吃的香甜，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没有胃口似的，筷子上夹着东西，心事重重的就是不愿意往嘴里送。 “儿子，你爸这菜做的不好吃吗？”方芹关切的摸了摸儿子脑门，不热。 “好吃，都是我表哥……爱吃的。”赵大宝赶紧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差点说秃噜嘴。 方芹面带微笑看着儿子，“想你表哥了？啥时候你变得和你表哥一样优秀，我就带着你去京市看他和你外公。 前几天你外公说你表哥还要来龙河市玩，被我给拒绝了。 他现在都已经大一了，不在学校好好学习整天到处乱跑什么？ 没看到方仲永的故事吗，脑子再好使用不到正地方也别想有个好前程…… 哎，儿子你才吃了半碗饭就饱了？你爸忙活了一晚上，你再吃几口……” 方芹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疑惑“这孩子今天怎么不对劲呢？” 﨔 第九十二章 暗中帮助 赵大宝心里惦记着夏茉的事，哪还有闲心吃饭。 他借着上厕所的功夫，悄悄溜出家门，找到几个要好的男同学商量“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有人打秋海棠的主意。” 那几个同学得到夏茉的帮助，这段时间成绩上升了一大块，已经尝到及格的甜头。 一听有人打夏茉的主意，顿时急了“大宝，什么人在打夏茉的主意？六班的还是三班的？ 那个常玉良今天中午找过秋海棠，两个人有说有笑，一看他就不像好东西，是不是要把其秋海棠挖到六班去？” “我猜不太可能，秋海棠这次如果再考进前一百名，就得去先锋班，不可能去六班。” “那可怎么办啊？秋海棠真走了，咱们班的成绩不是又要出溜下来？ 那咱们这段时间不是白白努力了？” “不行，不能让秋海棠离开七班，就算老师答应我都不答应。”一个名叫丁红星的男同学气呼呼挥舞着拳头。 “大宝，打秋海棠主意的那个人到底是哪个班的？你能不能不打哑谜？咱们去把他揍一顿，让他息了心思。” 赵大宝牙疼似的吸了口凉气，“这事有点难办。” “怎么难办？” “那人说秋海棠是他媳妇……” 几个同学面面相觑，怎么个情况？秋海棠已经结过婚了？ 人家丈夫找上门来，要带老婆走，谁敢阻拦？ 见他们满脸疑惑，赵大宝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压低声音把夏茉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中间有的地方加上他的猜测和臆断，倒是也大差不差。 几个同学听明白了，原来秋海棠原名叫夏茉，难怪和那些打听来的消息一点都不一样。 既然那瘸腿小子和夏茉的夫妻关系真假难辨就怪不得他们了。 “大宝，你让我们怎么做？只要能把秋海棠留在七班，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对，大宝你说句话，绝对好使。” 赵大宝和几人头碰头“明天开始，中午放学后咱们几个轮班保护夏茉，这事必须悄悄进行。 一旦发现那两个小子，给我往死里揍，不给他们点教训，拿咱们龙河少年当软柿子捏。” “行，从明天开始，我值第一班。” “我值第二班，以此类推，谁发现目标就想办法通知弟兄们，实在不行就报警。” 赵大宝给几人一个熊抱“你们放心，等夏茉新的学习资料印出来，我说句话，让她优先卖给你们。” 班长李明撞了赵大宝一下“大宝，你对秋海棠的事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是她跟你说的，还是你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 “对啊大宝，你和秋海棠是什么情况？” 赵大宝满脸严肃“别瞎说啊，要是让别人听到了，我这条小命就交代了，反正我跟你们说的事要保密，不能让多一个人知道。” “放心，有你承诺的复习资料，我们肯定把这事给你办好。” 几个人拉勾后各奔东西。 赵大宝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张数学试卷，吹着口哨朝家里走过去。 走进家门，还没等老爸老妈开口骂人，他就把展开的试卷怼到他们面前“我去找同学问一道题。” 方芹夫妻俩脸上瞬间布满笑容“儿子，你房间里有洗好的水果，学累了就歇歇。” “儿子，你先学着，爸再给你做一盘你爱吃的拔丝地瓜。” 赵大宝得意的回到房间，保护秋海棠的人他都安排好了，表哥知道后肯定会夸他会办事。 以后再有什么秘密的事，就不会先告诉刘平安，自己最后知道了吧？ 夏茉回到秦家。 秦伯伯不知在外面忙什么，太阳都落山了还没回来。 夏茉把做好的饭菜热了两遍，才听见秦伯仁开大门的声音。 “秦伯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学校不是早就放学了吗？刘校长又给你们开会？” 夏茉接过秦伯仁手上的黑皮包，猜这次的会议一定很重要，否则秦伯伯不会轻易把他的皮包拿出来用。 “进屋，进屋说，渴死了。” 秦伯仁走进客厅，先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秦伯母心疼地看着老伴“你慢点儿，活了五六十岁了，渴了也不知道找点水喝，咋还越活越回陷呢。” 秦伯仁擦了擦嘴，示意夏茉坐下，这才神秘兮兮的拿过黑皮包，从里面掏出一沓文件“真是老喽，这点事跑了五六天，还好总算是拿下来了，丫头你快看一下。” 夏茉接过那沓资料，看了两张就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老夫妻俩“秦伯伯，你很缺钱吗？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房子抵押贷款？” 秦伯伯家这个位置，十几年后可是龙河市最繁华的经济区，寸土寸金的地方，现在用来抵押贷款才换两千块钱，实在是太可惜了。 “秦伯伯，你要是用钱，我可以先还给你一部分，我……” 秦伯母示意夏茉坐下，“丫头，你不用这么激动，我们俩老家伙住哪里都是住，这么宽敞的房子就咱们几个人也是白瞎了。 贷下来这钱你先用着，国营饭店那边你秦伯伯已经说好了，先交两千块，欠下的一千块承包费一个月后还清。 机会难得，先承包下来再说。” 夏茉惊讶的张大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和秦伯伯非亲非故，他们却拿她当自己的孩子对待。 生活上，学习上，处处关心备至。 甚至连亲妈都觉得自己要承包国营饭店是件荒唐事，还因此和她断绝关系。 秦伯伯和伯母却把自己的房子给抵押了，拿来支持她的事业。 看见她这副模样，秦伯母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丫头，人这辈子不容易，谁都有低谷的时候，咬牙挺过去了前面就是坦途，真要是趴下了，那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你那份可行性报告你伯伯已经叫人看过了，我们也不是平白地陪着你胡闹。 将来你的饭店要是真开起来，我们俩老的嘴馋过去大吃二喝，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我们。” 夏茉拼命摇头“伯母，我怎么会嫌弃？除了我乡下的爸妈，你们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但是这钱我不能要，宁可这饭店不开，我也不能让你们把住的地方都抵押了。” 﨔 第九十三章 知恩必报 秦伯仁就知道夏茉会拒绝，这孩子若是个贪得无厌的，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丫头，钱你先收下，等你赚了钱还上银行的贷款，把我们的房子赎回来就是了。 所有的手续我都已经办好，明天一早你跟我去银行取钱，然后直接去找饮食服务公司的领导，免得被别人领了先。” 这个机会对夏茉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诱惑，她这段时间心心念念的承包费有了着落，她却犹豫了。 房子，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资产。 秦伯伯和伯母能拿出来抵押贷款给她用，这份人情太重了，她承受不起。 “秦伯伯，这些东西你先收着，贷款的事明天再说，饭菜我都热了两遍了，再不吃就成了剩的。” 秦伯伯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好几声，不用问为了办贷款的事很有可能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几个人欢欢喜喜坐在饭桌旁，听着秦伯仁点评夏茉的厨艺“等你的饭店开起来，这道肉沫茄子一定要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茄子。 还有这个酱炒蛋，甜丝丝的，就卖两块五一盘，每周上一次，让他们吃不着惦记着。” “对了，丫头你的厨师还没找吧？是你自己上灶还是打算把赵大厨留下？ 赵大厨那人就是脾气倔了点，其实人很好的，他以前在部队的炊事班是班长，他的厨艺就是那个时候学的。 就因为人太正直，说话得罪人被发配到龙河来，实在是屈才了。 否则就凭他的本事，他岳父给他安排个什么工作也能留到京市。 不过，他的厨艺跟你比好像还是差了点，你要是打算自己上灶，就当我没说。” 夏末笑了“秦伯伯，我这边还要上学，哪有时间亲自上灶？我会把我创造的特色菜品教给赵叔叔，让他在饭店里继续当厨师。” 秦伯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之所以拿房子做抵押让夏茉把国营饭店承包下来，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和老伴在牛棚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里，赵大厨也被下放到乡下参加劳动，没少照顾他们老两口。 每次他悄悄做点好吃的都瞒着看守的人给老两口送去些，没有他的投喂，老两口的身体恐怕比现在还要差。 上次他和赵大厨喝酒，说起国营饭店承包的事，赵大厨还在感慨“让我炒菜做饭还行，让我经营一家饭店，那是赶鸭子上架。 我不认那几个字，连帐都记不明白，用不上一年非把他弄黄了不可。” 秦伯仁想起夏茉要承包国营饭店的事，便问赵大厨“如果国营饭店被人承包后，人家有自己的厨师，你打算怎么办？” 赵大厨当时情绪非常低落“那我只能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做了一辈子饭，除了颠勺，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京市我是不会去的，岳父那边军人家庭，有权有势，我这不争气的过去怕给他们丢脸。” 当时秦伯仁便升起来要帮他们一把的想法。 现在既帮了夏茉也还了赵大厨的人情。 按照夏茉那份可行性报告来看，他现在住的这所房子也不一定就被银行收回去。 他打算赌一把，赌夏茉不会把他的房子赔进去。 秦伯父夫妻俩的决定，让夏茉一夜没睡好。 赚钱的事再次成了她最大的困扰。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顶着两个黑眼圈。 “丫头赶紧洗把脸吃饭，我陪你去银行。”秦伯仁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夏茉刚要拒绝，就听见外面大门被人敲响。 “这里是秦家吗？”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夏茉愣了一下，随即快速跑过去将大门拉开“爸，你怎么来了？提前怎么没说一声？” 夏中华拎着一个化肥袋子，手上还拿着一张写着地址的信封，看见夏茉的瞬间，脸上的无措瞬间变成灿烂笑容“茉茉，我打听了一路，你们这里好难找啊。” “丫头，谁来了？”秦伯父在屋子里喊了一声。 “秦伯伯，是我爸，我爸来了。”夏茉赶紧将夏中华让进院子。 夏中华还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我就几句话，再给你送些东西，马上就走。” “爸，来都来了，秦伯伯和秦伯母不是那各色的人，你进来吃口饭打个招呼。” “还是不用了，我这满身灰土的，遭人嫌弃……” 两人还在门口推让，秦伯仁已经已经迎了出来“哎呀，丫头你父亲来了怎么不把人请进屋里坐？” 说完上前拉着夏中华的手，扬声笑着朝屋里喊“老太婆，你快看看谁来了！” 说完又回头吩咐夏茉“丫头，赶紧给你爸整点早饭，这么早过来肯定没吃早饭。” 说完，由不得夏中华拒绝，已经把人扯进屋给老伴介绍“这就是茉茉的父亲，我住院时一个病房的病友，那时多亏了他们爷儿俩照顾。 上次你来看闺女没到我这里，我这心里好大过不去，这回说什么也得多住几天。” 秦伯母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夏中华“天气干，先润润嗓子，能有茉茉这样的闺女，你们夫妻俩是有福气的。” 见这夫妻俩没有一点知识分子的架子，夏中华也放松下来“茉茉在这边多亏了你们照顾，上次她写信要晒干的艾蒿，我特地把家里的存货给你们送过来。 用完了让她写封信，我再找了给你们送。” 叫住忙碌的夏茉，夏中华当着秦伯仁夫妻俩的面，从化肥袋子里掏出一个布包，把里面的钱和几个金手镯一股脑倒在桌子上“茉茉，你上次说的承包国营饭店那事儿，我和你姑姑给你凑了这么多，这几样首饰能卖多少钱我们不知道，你看看能不能凑到三千块？” 夏茉看着那一堆东西，惊讶的嘴巴半天闭不上，她拿起一个金手镯仔细端详“爸，这东西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父亲和姑姑为了支持自己的想法，不会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这可是金的啊！ 两家穷的屁股上挂铃铛，咋可能拿出这么值钱的东西？ 﨔 第九十四章 这穷坑得有人先爬出去 夏中华看见闺女眼中既惊喜又担忧的眼神，赶紧解释“你放心，这东西来路都清白着呢，是你姑父祖上传下来的，前些年不太平，他一直没敢往出拿。 前段日子你回去说用钱，你姑父没辙了，才想起有这个茬。 你姑和你姑父赶紧让我给你送来，看看能不能救急用。” 夏中华没敢把实情和夏茉说，要是被她知道姑父为了给她筹钱把那么多值钱的宝贝给弄丢了，肯定要跟着上火。 夏茉不太相信“那这些钱呢？你不会把家里的粮食都卖了吧？” 就算是卖粮，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金，家里是个啥情况夏茉比谁都清楚。 饥荒刚刚还完还能拿出这么多钱？ 打死她都不信。 她怕父亲因为给自己筹钱跑去卖血…… 夏中华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秦伯仁老两口“都是我们当长辈的没本事，让孩子跟着操心了。 你放心，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只要你的饭店挣钱，这些钱就都能回来。 这首饰你千万找个靠谱的地方卖，可不要卖亏了。 你几个表弟的事也不用着急，大不了让他们再留一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管好你自己，咱们这一大家子，总得有人从穷坑里爬出来，站住脚才能回头去救其他的人。 不能全都陷在坑里，你要记住爸的话。” 夏茉抿着唇点头，喉咙里哽哽的。 就连秦伯母都被他这话感动“茉茉爸你放心，孩子在我们这里别的忙帮不上，有个安全的落脚地方，熬过这一年就什么都好了。 而且这孩子懂事的很，我们老两口没闺女，非常喜欢她。” 夏中华吸了吸鼻子，突然双膝一软，朝着秦伯仁就要往下跪。 “哎哟哟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秦伯仁一把将人拉住，“你这是干什么，都是当爹娘的，丫头就好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你这样我们会折寿的。” 秦伯母也吓了一跳“可不敢跪啊，你这样我们承受不起。 表面上看是丫头住在我们家，实际上有她在，我们老两口的日子多了好多乐趣，别的不说，老头子做饭的次数都少了。 我们还怕明年丫头考上大学，舍不得她离开呢。” 夏中华嘴笨不会说什么，只嘿嘿笑“你们不嫌弃她就好，这孩子可怜。” “不嫌弃，不嫌弃！以后你想孩子了就过来看看，我们随时欢迎你过来。 丫头啊，还不快把饭菜给你爸端上来？” 夏茉被秦伯母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赶紧将那一堆东西装进布袋里，放回自己的箱子。 这才跑去厨房，把早上买的油条，豆浆和一碟咸菜端上来。 夏中华推辞不过，半边屁股搭在凳子上，拘束的吃喝起来。 秦伯仁看看墙上的挂钟“丫头，我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上午你就不要去上学了，在家里好好陪陪你父亲。” 说完又嘱咐夏中华“你千万不要走，难得来一趟。 中午我早些回来，咱们老哥俩儿喝一杯，我得先去学校点个卯。” 送走秦伯伯，待父亲吃过早饭，夏茉把餐具拿去厨房收拾。 夏中华突然想起件事“老嫂子，秋家，就是茉茉那个亲生父母，这段时间没来找过她吧？” 上次看见刘玉兰，那娘们儿对闺女的态度十分嚣张。 他怕茉茉住在这里，被那娘们儿知道了会来找秦家的麻烦，那样的话茉茉真要流落街头了。 秦伯母叹了口气“唉！别提了，我就没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的爹娘，不疼孩子就算了，因为点钱居然和孩子断绝关系！ 他们这样的人，就不配人这个称呼，虎毒还不食子呢！” 夏中华被她说愣了“你说秋家和茉茉断绝关系了？” 秦伯母也惊了一下“丫头没跟你说？” 夏中华有些懊丧“她往家里写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哎哟，你看我这张嘴，不知不觉还闯祸了，其实就秋家对丫头的态度，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没什么可留恋的。 莫欺少年穷啊，谁知道丫头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他们实在是目光短浅。” 夏中华受的震撼可不小。 秋家那夫妻俩把孩子接过来时，说的跟朵花儿似的，什么一定要好好对待茉茉，以补偿他们这么多年对孩子的亏欠。 谁曾想，他们说人话不办人事呢！ “断了好，断了好。”他机械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却疼得滴血。 那对夫妻第二次抛弃了茉茉，闺女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夏中华在秦家歇了不到一个小时，见闺女情绪还算不错，便站起来告辞“茉茉，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秦伯母还想挽留，夏茉却已经把人往出送“伯母，我妈腿上有毛病走不了路，家里还养着鸡鸭鹅，我爸出来肯定是托我姑帮着照看，我也不放心。 等我把饭店承包下来，把我妈接过来住几天，到时候我带她过来看您。” 听说茉茉母亲腿上也有毛病，秦伯母才不再挽留，或许是同病相惜的原因，她对另一个不幸的女人甚至升起了兴趣。 夏中华心里有事，没让闺女送出多远“我自己去车站，你赶紧去学校，千万不要耽误课，家里有我你放心。 想家了就写封信，我过来看你。” 他没敢说我让闺女回家，房子和鸡鸭鹅全都卖了，他赶回去还得把家里的东西搬到生产队的破房子里借住。 闺女要是看到他们俩住那样四处漏风的破屋子，这钱肯定不会要的。 不过在回到聚宝村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秋家那两口子人模狗样的，把孩子骗回来居然断绝关系，这亏他不能让闺女白吃。 必须找秋志远好好理论理论。 一边走，他一边从兜里掏出写着秋家地址的纸条，一路打听着来到钢铁厂筒子楼附近。 远远的，他就看到筒子楼拐角处有两个人背对着他，鬼鬼祟祟在说着什么。 说着说着，居然吵了起来。 看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好像是秋志远那个混蛋。 夏中华放轻脚步凑过去，距离近了就听另外一个人说道“最近查的特别紧，那些东西恐怕保不住，实在不行我去外地躲一段时间，你得给我拿路费。” 﨔 第九十五章 被要挟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秋志远，他顿时脸红脖子粗的抬高声音“候老七，你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咱们做的是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那批货脏，得赶紧出手，不能留在手里免得惹祸。 是你自己贪心，非要等到价高再运走， 现在出事了你想跑，还让我给你拿路费，你想得美！” 对面的人露出张侧脸，额头上有道伤疤“秋志远，做生意谁不想赚钱？你要是不跟我说，那些铁疙瘩在钢铁厂院子里放了好几年没人注意，我能收这些惹祸的玩意？ 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坑我？ 不给我掏路费也行，我就坐在家里等着，到时候公安找上门，我就说那些东西是你偷着卖给我的，反正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真进去了，你也逃不掉！” 秋志远犹豫了，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早知道这事会露馅，他说什么也不会动歪心思拿集体财物换钱，把那死丫头接回来。 结果现在钱没了，人断绝关系，还被公安给盯上了。 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琢磨了一会儿，秋志远无奈开口“我手里没钱，卖那些铁疙瘩的钱都被人骗走了，你再等一天，马上就到开资的日子，到时候你来这里等我，最好乔装改扮一下，拿了钱直接走。” 被称作候老七的男人嘿笑两声“识时务者为俊杰，秋师傅，你是个知道好歹的。 放心，我到时候肯定改扮的让你都认不出来，那就说好了，明天这个时候，咱们还是这个地方见！” 夏中华听明白了这俩人的话，他们合伙干了违法的勾当，怕被人发现，那个候老七想跑去外地躲一段时间。 真没想到，这个秋志远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净做那些不是人的勾当。 候老七转身走了，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秋志远面色凝重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狗东西居然拿这件事威胁他，把柄掌握在别人手里，被要挟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必须得想个办法将人给解决了。 他记得候老七还有几个同伙，这些人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什么事都干，还经常在火车上骗人钱…… 一旦让他拿到证据，定要将他按在地上好好收拾一顿，再让他把从自己这里弄走的钱翻倍掏出来！ 秋志远转身要走，一回头突然面门被什么东西击中，然后眼前一黑，鼻子又酸又疼，有热热的黏黏的东西流下来。 随即耳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个王八蛋，连自己的孩子都坑，看我不弄死你！” 秋志远捂着脸，眼前直冒金星，靠在墙上抱着头，任凭夏中华拳打脚踢。 他知道自己的身板绝对打不过整日干农活的夏中华，为了避免反抗被揍得更狠，只能咬牙挺着。 待夏中华的怒气发泄差不多了，他才喘着粗气开口“姓夏的，我没招你没惹你，干嘛下死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个大头鬼！”夏中华又朝他屁股上踹了两脚，要不是腰又开始疼了，他真想将这个男人给揍死算了。 “说吧，为啥把茉茉接过来不好好待她，又把她从家里赶出去还断绝关系？” 秋志远明白了，这是夏茉告状，他来撑腰来了。 “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是误会，你听我说……” “听个屁听！你可是茉茉的亲爹，我活了四十来年，就没见过哪个当爹的像你这个德行。 第一次把孩子扔在冰天雪地里，你说家里当时穷，没有吃的，怕养不活孩子，我们信了。 这次你把她接到身边，又断绝关系，姓秋的，你腔子里长没长人心？ 同样是自己的孩子，那个秋海棠和秋海军你咋没和他们断绝关系？ 看我们茉茉背后没人，好欺负是吧？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茉茉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她和我们的感情比亲的还亲！ 谁敢做对她不利的事，就是和我夏中华过不去！” 夏中华越说越气，抡起拳头又朝秋志远身上捶了几拳。 他平生第一次跟人打架，心里还有些激动。 替闺女出了这口气，夏中华才转身大步朝火车站方向走过去。 秋志远揉着被他打疼的脸，目光里满是恶毒。 问他为啥不和海棠，海军断绝关系？ 这个秘密他压在心里二十年，能说吗？ 当年他用不正当手段娶了刘玉兰，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谁知海棠两岁的时候，他才发现刘玉兰这个不要脸的娘们儿居然瞒着他和她那个表哥搞在一起。 不久后茉茉出生了，他下意识就觉得夏茉是刘玉兰和她表哥的孩子。 刘玉兰也没跟他解释澄清过，这就说明他猜对了。 这样的野种不扔了留着干什么？ 给自己堵心吗？ 他之所以把夏茉扔在雪地里，就是要冻死她，她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谁知道天不随人愿，她命大居然被夏家给拾了去。 有一点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刘玉兰对这个野种似乎也没什么好感，从出生抛弃，到后来接进城，算计夏茉让她上不成学，留在家里赚钱，每件事都有刘玉兰的参与。 要说心狠，她这个当妈的才够狠吧？ 可虎毒不食子的罪名为啥全都落到自己头上？ 夏中华捂着脸朝家里走，遇见熟人赶紧别过头，生怕被人发现他的惨样儿。 推开家门，刘玉兰看见他的瞬间吓了一跳“秋志远，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都多大年纪了，还打架斗殴？海军的性子就随了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臭娘们这张毒嘴骂他的时候专门戳肺管子，什么难听说什么。 要不是看在她棉纺厂一枝花，长得比较养眼的份上，他说什么也不会忍这么多年。 “我都这样了你也不说给我打点水洗洗，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了，我咋就捂不热你这颗心？”秋志远真是伤心了，否则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秋志远，你别自作多情了，二十多年夫妻又怎么样？我这颗心从来没在你身上过。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做局把我搞到手的，惹急了我就去钢铁厂贴大字报，让所有人看看你老实巴交的背后是张多么丑恶的嘴脸！” 﨔 第九十六章 家丑外扬 刘玉兰的话吓到了秋志远。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可不想在自己单位丢了名声。 “玉兰，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咋还急眼了呢？ 今天倒霉，遇见夏中华那孙子了，他听说茉茉跟咱断绝关系，跑来找我算账，二话不说就把我揍了一顿。 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没还手，你赶紧把药箱给我拿来，嘶！龟孙下手真狠！” 刘玉兰对他没有半分同情，脸上满是厌恶，将医药箱往他面前一放，转身走了。 秋志远咧了咧嘴，死娘们儿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家里外面都不给自己留面子。 等到她人老珠黄的，就不信没有收拾她的机会。 幸好，她的遗传基因足够强大，几个孩子的相貌都像了她。 特别是夏茉，除了眉毛形状像自己，其他方面和刘玉兰一模一样。 秋志远摇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甩掉，夏茉怎么可能像自己呢，她可是表舅哥的孩子，是野种啊。 对着镜子，他把药水用药棉蘸着涂抹到脸上青紫的位置。 这个夏中华果真是个粗人，动手也不知道避着点脸，这点伤全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天还怎么上班？ 一想到明天的事，秋志远叹口气，连药也没心思上了。 这个月的工资又被人给盯上了，还不知道怎么跟老婆交代呢。 用湿毛巾冷敷一晚，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秋志远脸上的青紫消了大半，只剩些黄黄的底印。 他去单位领了工资，借口家里有事要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到时间后，他匆匆来到昨天和侯老七约定的位置等人。 刘玉兰知道他今天开资，还想给秋海棠买件换季的衣服，也提前下班朝家里走。 快要到筒子楼时，远远的就看见秋志远站在墙根下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家伙最近总是神秘兮兮的，一看就是有事瞒着自己。 刘玉兰躲在一处角落，看着秋志远那边的情况。 十多分钟后，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梳着披肩卷发的奇怪女人，扭扭嗒嗒朝秋志远的方向走了过去。 刘玉兰蓦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秋志远初起还避开几步上下打量穿连衣裙的女人，两人说了几句话后，秋志远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到那人手里。 那人还亲热的在秋海棠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才大步走远。 刘玉兰捂着胸口，好半天才透过一口气。 秋志远这个伪君子，骗了她这么多年，居然跟别的女人……还给人家钱！ 要是那个女人长得比自己漂亮也就算了，那瘦猴似的身材连腰线都没有，拿什么和自己比？ 刘玉兰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站在角落里，越想越委屈，再抬眼看时，秋志远背着手朝筒子楼方向走过去了。 她疯了似地从角落里跑出来“秋志远，你给我站住！” 秋志远身子一个哆嗦，下意识朝侯老七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已经没影了。 悬着的心放回腔子里，这才回头对上刘玉兰气愤的脸“大喊大叫的像什么话？也不怕被人听见笑话！” 刘玉兰都要气疯了，哪里还会管别人笑不笑话？ 她胸脯剧烈起伏着，铁青着脸将手伸到秋志远面前“今天不是开资了吗？钱呢？” 秋志远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钱？被茉茉的养父要去了。” “他要你就给？” “不给怎么办？他拿海棠的事威胁我，我也是为了孩子好……” 不等秋志远说完，刘玉兰已经疯子似的朝他扑过来，两只手拼命朝他身上捶打“好你个秋志远，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老娘给你生儿育女，辛苦操持这个家，你居然在外面找狐狸精，真当老娘是傻子好糊弄是吧！” 虽然刚才她没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可是身材她看得仔细，整整比夏茉那个养父小了两个号。 男人想拿海棠的事当挡箭牌，做梦！ 两人的吵嚷声惊动了筒子楼里的邻居，大家伙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秋家最近是怎么了？隔三岔五就吵一架，最近也没看到后接回来那个孩子，是不是又回到乡下去了？” “怎么可能？换做是我好不容易进城也不会回去，现在搞一个城镇户口有多难！”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秋家那个二丫头的户口可没落到秋家，否则我们居委会会有记录。” 众人面面相觑，没落户？ 那秋家把那个孩子接回来干什么？ 秋志远和刘玉兰激战正酣，一扭头就看见看热闹的邻居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秋志远抓着媳妇的胳膊就往筒子楼里拖“有事回家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好你个秋志远，跟人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是你，丢人现眼也丢不到我身上！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的话一出口，不光邻居们和秋志远，连刘玉兰自己都愣了。 打八刀啊，可是稀罕事。 以后孩子们在人前都抬不起头。 还有那句和人乱搞男女关系，一下掀翻了秋志远老实人的人设。 邻居们惊得张大嘴巴，一下子发现这么了不得的事，够他们茶余饭后谈论几年了。 秋志远恼羞成怒“够了！刘玉兰你胡说八道什么！把屎盆子往自家人头上扣，你还是不是人？ 不嫌丢人是吧？别以为你的那点破事能瞒过我！整急了我都给你抖落出去！” 众人更惊讶了，这俩人是要互揭伤疤？ 一个勾搭狐狸精，一个还有破事…… 刘玉兰被他这话给吓到了，停止哭喊，一跺脚转身就朝远处跑过去。 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儿。 秋志远这时候也有点后悔，刚才太过冲动，说了重话，这下玉兰恐怕真就不回来了。 挤出人群，秋志远神情落寞的回了家。 刘玉兰越想越难过，当初她可是纺织厂一枝花，追她的小伙子从纺织厂排出去二里地。 可偏偏最后却委屈巴巴嫁给了秋志远这个伪君子。 要不是他假传消息，让自己去纺织厂后面的高粱地等表哥，她也不会着了这个伪君子的道！ 当时她已经怀了表哥的孩子，马上就要商量结婚了，结果被秋志远给横插一脚。 这日子她忍了二十多年，实在不想再过下去了。 﨔 第九十七章 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共坟 刘玉兰一气之下跑到教育局，直接敲响了表哥刘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听见表哥的声音，她心里更加委屈，把门推开“哇！”的一声就开始哭。 动静大得把刘局长吓了一跳。 他赶紧站起来，将办公室的门划了“你干什么？！不是告诉你轻易不要往这里跑吗？ 赶紧憋回去，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刘玉兰停止哭声，憋得直打嗝“秋志远不是东西，我不跟他过了，离婚！” 刘局长吃了一惊“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离婚？好人谁离婚，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让海棠以后怎么做人？ 人家知道她父母离异，连对象都不好找！” 刘玉兰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感情终于控制不住爆发“海棠海棠，你心里只有海棠，就不管我死活了是吧？ 当初你跟我说先和秋志远过着，等海棠出生了你再想办法把我们娘儿俩接回来。 现在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你自己成家立业，把我们娘儿俩推给别人不管了是吧？” 刘局长语气软下来，不敢把这个疯女人给惹急了“玉兰，我也是有苦衷的，孩子越来越大，也得顾及她的面子不是？” “不行，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赶紧把婚离了，否则我就住到你这不走了。” 刘玉兰说着，腿一抬，干脆坐到刘局长的办公桌上。 刘局长忍着心里的怒气，好言相劝“玉兰，我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这个时候离婚会影响仕途的。 再说，我能坐到现在这个职位上，离不开我岳父的提携和栽培。 我敢提离婚，他就敢把我打回原形，到那个时候，你肯跟我回农村吃苦去？ 秋志远再能算计，再不是人，他也是你丈夫，不至于坑你，就算是为了我，你再忍几年，等我岳父退休了……” 刘玉兰实在忍不了了“秋志远他，他外面有人，我亲眼看到他给那个女人钱！” 刘局长“……” 这个王八蛋，守着表妹这么漂亮的女人，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当初为了把表妹塞给他，自己可是费了一番脑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出了差头呢。 思及此，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银镯子套在刘玉兰手腕上，然后给她一个拥抱“玉兰，看看喜不喜欢？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你就来了。 就算是为了我，你再忍几年，等海棠成家了，那时候我岳父退下来我就不怕他了。 到时候我肯定想办法和你在一起。” 刘玉兰把玩着那个亮晶晶的镯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虽然“再等等”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无数次，可仍旧选择相信表哥。 他在岳父的屋檐下过得也不容易，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反正活着不能跟表哥睡一个被窝，死了埋进一个坟包里也是好的。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儿，委屈巴巴在表哥胸口捶了一下“那你得答应我，不能和表嫂睡一张床。” “好，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俩早就分居了，要不是还得仰仗我岳父的提携，我早就跟她离婚，接你们娘儿俩进门了。” 刘局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心疼的不行，那个镯子是他讨好岳母，给她买的寿礼，花了他好几十块呢。 送给刘玉兰他还得重新再准备一个。 得到表哥的承诺，刘玉兰终于满意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海棠跟我说她最近认识了一个京市来的青年，家世背景非常好，她打算跟那个青年谈朋友，以后再也不换人了。 你有时间帮她打听一下，看看那青年是什么背景，可不敢让咱闺女跳了火坑。” “好，这个你放心，我是她亲爹，给自己找姑爷还能不上心？” 刘局长“吧唧”在刘玉兰脸上亲了一口。 可惜了这张脸，没搭配更好的家世，否则当初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让秋志远替他收拾烂摊子。 送走刘玉兰，刘局长目光深凝地看着窗外，海棠又要换男朋友？ 不知这次这个对自己的仕途会不会有帮助？ 刘玉兰回到家，打开门就看见秋志远坐在茶几旁喝酒。 桌上是一碟花生米，满屋子酒味儿，秋志远脸色通红头发被他搓的好像刺猬。 听见开门声，他朝门口看过来，眼里惊喜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即开口道“怎么又跑回来了？没去见你的老相好？” 刘玉兰下意识把手腕上的镯子用衣袖挡住，语气生硬反驳“别喝点尿水子就胡说八道！今天那个女人的事我还没和你追究呢，你倒先盘问起我来了。 想要日子过下去，这一篇就翻过去，不想过你就折腾！” 秋志远一口喝净杯子里的酒，没再提相好的事。 他怕刘玉兰一气之下真的离开他。 为了留住她，他撞破刘玉兰和她表哥的事那次，他都没敢闹。 甚至找到夏茉的时候，还不惜冒着犯法的风险搞钱，把人给接回来。 从夏茉出生到现在，他一直觉得她就是刘玉兰和她表哥的野种…… 屋子里充斥着酒味儿，气氛压抑又憋闷。 秋海军放学回来，看见这一幕转头就走，不用问都知道父母又闹别扭了。 这个家他实在呆够了。 在大街上晃荡了一圈，实在无处可去，想起好几天没见到土妞了，拐了个弯，直奔龙河二高走过去。 还没到二高门口，就看见两个怪人，其中一个瘸着一条腿，另一个大脑袋，身子细长，像只锤子成精。 秋海军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人，他跟在俩人身后，一瘸一拐学着俩人走路。 一边学一边哈哈笑。 高强子和榔头听见笑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脖子上戴着红领巾，正学他们走路。 高强子气急，指着秋海军就开骂“小王八蛋，再学我们，信不信把你蛋挤出来！” 秋海军学的更夸张了，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大声挑衅“来啊，有本事来追我啊！ 死瘸子，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来恶心人，还敢威胁人，信不信我把你送派出所去？” 听见派出所几个字，榔头心里一紧，拉了拉高强子“算了，别理他，办正事要紧，可别把公安给引来。” 﨔 第九十八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高强子不再搭理秋海军。 秋海军踢飞一个石子“没意思。” 眼看就到二高放学的时间，秋海军站在大门口伸着脖子张望。 土妞动作咋这么慢，眼看别的学生成群结队走出来，人都要走没了，还没有她的影子，不会是今天没来上学吧？ 左右观望间，看见刚才那对奇怪组合也等在大门另一侧的角落里，鬼鬼祟祟盯着二高大门。 秋海军还有些奇怪，这俩家伙不会也是来这里找人的吧？ 今天是夏茉做值日，比其它同学晚走了十来分钟。 同时跟她一个组的还有赵大宝和马萍萍。 这两个万年老末到一起，不是斗嘴就是打闹，打扫的时间拖得更长了。 眼看着教室收拾干净，赵大宝贱兮兮凑到夏茉身边“秋海棠，明天就第二次月考了，这次如果考进前一百名，你会不会离开七班？” 这个问题夏茉想过，对她来说在哪个班级无所谓，不过是换个地方学习而已。 好不容易和七班的人混熟了，也消除了秋海棠名声对她的影响，她暂时不打算离开七班。 “我留在七班，哪儿也不去！” 夏茉话音一落，马萍萍尖叫着给她个大大的拥抱“海棠，只要你不走，咱俩永远坐同桌，一直到考完大学。” 赵大宝撇嘴，“你倒想得美，人家愿不愿意跟你一座？” 可惜他不是女生，否则肯定坐到秋海棠身边，把马萍萍这货给挤走。 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座位距离秋海棠近的，成绩都提升的飞快，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近水楼台先得月。 “海棠肯定愿意，是吧海棠？”马萍萍为了气赵大宝，故意拖着长声让夏茉表态。 夏茉无奈地看着这两个活宝“别贫了，赶紧打扫完回家了。” 赵大宝这才想起来，表哥还在旅店里住着，得先去那边点个卯，免得让他误会自己故意冷落人家。 方世明早就已经出了旅店，此刻正坐在二中对面的路边摊上吃馄饨。 一边吃一边看着二中这边的情况。 视线从大门口飘过，他无意间发现那两个找夏茉的人也躲在二中门口。 真想不到，这俩人就跟草原上的鬣狗似的，这么快就找到这边来了。 方世明翘着二郎腿，目光始终没离了这俩人。 夏茉几人打扫完教室，锁了门往出走。 一边走一边谈论着明天的考试情况。 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秋海军嗷一嗓子“土妞，你身边那胖子是谁？” 赵大宝最讨厌别人叫他胖子，身边的人都很瘦，唯独他胖就显得很笨很蠢。 他左右看看，猜那个小崽子说的有可能是自己，顿时恼了“你谁啊你？有没有点礼貌？叫谁土妞呢？叫谁胖子呢？” 秋海军双手叉腰“叫的就是你！土妞你给我过来，跟秋海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她走下坡路！” 夏茉无奈的看着他“放学了不回家写作业，你跑这边来干什么，赶紧滚蛋！” 秋海军脖子一耿“我偏不！你不说他是谁，我就不走。” 夏茉无奈只好耐心跟他解释“这是我们班同学，我干临时工那家饭店的赵大厨是他父亲。” 秋海军眨巴着眼睛“所以你就因为他爸当大厨看上他了？” 赵大宝造了个大红脸“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可要揍人了。” 秋海军朝他吐舌头“噜噜噜，不是就好，胆敢招惹土妞，我让你好看！” 他们两人在这边贫嘴，躲在暗处的高强子和榔头有点着急了。 “强子，怎么办？他们人多，那小崽子也不知道和夏茉是啥关系？看样子还挺护着她。” 高强子摸着下巴，眼里都要喷出火来“等等再说，我就不信他们一会儿能朝同一个方向走。 马萍萍出了校门，因为回家的路和夏茉是相反的方向，直接挥手告辞了。 赵大宝左右看看，没见到学校门口有陌生人，他猜那俩人晚上应该不会赌秋海棠。 “秋海棠，明天见，记得考完试去新华书店取书，我都已经帮你卖出去好几本了。” “好，大宝再见！” 秋海军见赵大宝朝另一条路上走过去，终于放心了“土妞，学校里没人欺负你吗？” “有人欺负我又怎么样？你能帮我出气？” 秋海军瘪着嘴，小脸鼓鼓的“明的不行我可以来暗的！” “暗的……”夏茉话还没说完，就见角落里走出两个人，正是瘸子高强子。 还带着一个瘦高个的男人。 “夏茉，原来你改名换姓躲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高强子终于看到夏茉，高兴得两眼放光。 榔头也上下打量夏茉，这姑娘确实长得好看，跟那个叫秋海棠的长得也确实像。 真嫁给高强子这瘸子，可惜了。 秋海军一听这俩人是来找土妞的，猛地反应过来，一步跨到夏茉身前，将人挡在身后“你们要干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 学你们走路的是我，和她没关系！” 夏茉不知道这几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拎着秋海军的脖领子，一把将人拖到自己身后“别逞能！” 然后才看向高强子“你找我干什么？这里是龙河市，可不是团结镇你们家的地盘！ 想在这里逞威风？别做梦了！” 高强子吸溜了一口口水“夏茉，我没想逞威风，不管谁来了，也不能耽误我接媳妇回家过日子吧？ 你在外面跑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疯够了，赶紧跟我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我跟你保证，以后家里的事都听你的，我们家就让你当家作主。 你想要多少彩礼，我都让我爸妈给你准备。” 说完，他掏出兜里剩下的钱“我身上就带这么多，全都给你，只要你跟我回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秋海军听得云里雾里，从夏茉身后探出头打量高强子，这瘸子想做自己的二姐夫？ 不行，不行，长得像头猪也就算了，比刚才那个胖子还显蠢。 他才不要这样的人当姐夫。 于是，他默默从兜里掏出弹弓，朝对面两人瞄准…… 这边发生的情况没逃过方世明的眼睛。 他目不转睛的观望着这边的动静，突然肩头上搭了一只手“世明，这是我刚给你买的花，你看漂不漂亮？” 﨔 第九十九章 姐弟情深 方世明被这软软甜甜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拍落肩上的手“你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吧！” 他皱着眉，就差没把厌恶的话直接说出口。 秋海棠假装没看见他的脸色，撅着嘴委屈巴巴撒娇“世明，在大学城那边住的好好的 ，你搬到这里干什么？让我好找！ 我弄到两张电影票，晚上没事咱俩去看电影好不好？” 方世明讨厌极了这个赖皮缠，没好气道“不去，没时间！” “世明……”秋海棠抬手要抱方世明的胳膊，想跟他来个亲密接触。 她来之前特地化的妆，喷的香水，方世明连看都没正眼看她一眼，实在是不甘心。 “滚！” 方世明甩开她，视线仍旧没离开二中大门。 秋海棠也不生气，顺着方世明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天要抓自己的两个男人正堵着夏茉的路，急赤白脸不知说些什么。 秋海军躲在夏茉身后，两手拉开，那姿势一看就是要用弹弓打那俩男人。 秋海棠看见弟弟和夏茉站在一起顿时就来气了，快步跑到夏茉身边，伸手去拉秋海军“你不在家好好写作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赶紧回去，再多管闲事我告诉爸妈往死里揍你！” 秋海军没想到大姐能突然出现，他撤后一步，躲过秋海棠的魔爪，气愤道“秋海棠，你还是不是个人？没看到这俩人要找土妞麻烦吗？” 秋海棠斜了夏茉一眼“她活该！不好好找个班上，非要跑到二中这种地方招蜂引蝶，自己是块臭肉，就别怕招苍蝇！” 秋海军气得小脸通红，把弹弓掉转方向，朝着秋海棠比了比。想起她好歹是自己的姐姐，大敌当前，不能自己窝里先乱了阵脚。 他咬咬牙，朝着秋海棠道“不帮忙就赶紧滚蛋，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哎哟，你还想对我不客气？”秋海棠说着，伸手去扯秋海军的耳朵，想要把人带走。 秋海军手上一松，弹弓上蓄势待发的石子“嗖”的一下，近距离击中秋海棠的脑门。 “哎呀！秋海军你敢打我，活腻了是吧！” 秋海棠疼得跳脚，淑女形象再也绷不住了，追着秋海军要打人。 高强子看看夏茉，再看看秋海棠，又看向榔头“这俩都要了，你一个我一个！” 这话榔头听懂了，他咽了口唾沫“强子，当街抓人可是要吃花生米的，你不怕被人报公安？” “报个屁的公安，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再说，咱俩就说她们是咱的媳妇，小两口闹矛盾跑出来的，谁敢拦着咱们接媳妇回家？” 榔头抿唇，目光随着秋海棠移动。 他就喜欢秋海棠这样的，看着文文静静，打扮的漂漂亮亮，其实骨子里闷骚，到了床上比谁都放得开。 真整个这样的媳妇带回家，一辈子都值了。 搓了搓手，他下决心道“强子，那还不赶紧动手？把她们带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今晚咱俩就入洞房！” “动手！我去逮那个夏茉，你想办法把秋海棠控制住，趁着现在路上没人，赶紧得手撤退。” 夏茉一直注意着高强子的动静，甚至连朝哪个方向跑路都看好了。 靠体力她打不过这俩人，逃脱去叫人她还是有把握的，实在不行就往校园里面跑，这个时候值夜大爷还在值班室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坏人欺负。 至于秋海军，像只滑溜溜的泥鳅，对龙河市的地形比高强子他们熟悉，只要钻进哪条胡同，这俩人肯定就追不上。 高强子趁着秋海棠和秋海军纠缠在一起，摇晃着身子，突然朝夏茉飞奔过来。 夏茉转身就往校园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抓流氓！” 秋海军心里一沉，生怕土妞被高强子给逮到了。 那家伙长得傻大黑粗，土妞被他抓住就跟小鸡仔落进老鹰嘴里没什么两样。 他抛开秋海棠，猛地朝高强子扑过去。 就在高强子伸手去抓夏茉的瞬间，秋海军身体猛地撞到高强子身上。 高强子来不及刹脚，猛地朝旁边跑出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站稳脚步后，看着已经跑出去十步开外的夏茉，他恨恨的瞅向被他弹飞坐在地上的秋海军“小王八蛋，敢坏我好事，看我不弄死你！” 夏茉停下脚步回身，就看见高强子恶狠狠朝秋海军拐过去。 秋海军这一下应该摔的不轻，正龇牙咧嘴往起爬。 两个人的体型相差悬殊吗，就好像大黑熊对小猴子似的。 夏茉急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秋海军吃亏。 “高强子，有本事你冲我来，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还叫个人吗？” 明明已经逃出安全距离的夏茉，又回来了。 这一幕看得方世明牙疼，这个傻瓜，自身难保还想救别人，地上那个小子顶多挨顿揍，总比她落进魔爪失身强吧！ 他看不下去了，逃出一元钱放在饭桌上“老板，饭钱不用找了。” 说完，大步朝二中方向快步走过去。 秋海棠已经被榔头从身后拦腰抱住，拼命也挣不脱。 看见方世明来了，她心里一喜，要是能用苦肉计打动方世明的心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世明，快来救我，我好害怕啊！” 她的声音娇娇弱弱，明明是害怕却跟叫床似的。 方世明厌恶地朝她看了一眼，脚步一转，径直朝夏茉那边走了过去。 秋海棠心里一凉，这人心也太狠了吧，自己都这么讨好他了，他居然能狠下心来把自己扔在一边，丝毫不管自己的死活。 夏茉一把将秋海军从地上扯起来，姐弟俩警惕地和高强子对峙间。 就看见一道身影大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夏茉朝方世明这边瞥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好巧啊！ 又是那个在树林里救了自己的男青年。 原来他是龙河市的，难怪自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你别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打断你的腿！”秋海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掏出一颗鸽卵大的石子瞄准方世明。 还不忘回头朝夏茉喊了一句“土妞你傻啊，赶紧跑，我顶着！”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