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网之下》 第1章 特聘教练 “好了!下课!” “拜拜温老师!”、“教练再见!”、“我走啦老系~” 烈日阳光下,一群初中生满头大汗拎着各自大大的网球包勾肩搭背地走出运动场,活泼气息澎湃在9月燥热的空气里。 温子渝环顾四周没落掉东西,推起网球推车准备往外走。这时,电话响了。 “温老师,请来体育部部长办公室一趟。” 温子渝一瞬间无名邪火直冲天灵盖儿。又他,又他!该死的光头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休。 干不下去,一点儿都干不下去。 温子渝三年前入职佛山试验中小,在初中部任教体育老师。当时的她正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心灰意冷,准备在这里佛系摆烂混吃等死。结果阴差阳错,在光头王一系列迷之操作下,她竟然肩负起培养佛山市青少年网球后备人才的重任。 “又搞咩?” 温子渝嘴上吐槽但还是快速收拾完球场,到更衣室换了一身干爽的运动服才往教导处大楼走去。 “王部长,你好。” 现在主张透明办公,每个办公室的大门在工作时间必须打开。温子渝从门口望过去,光头王正靠在椅背上嘬茶。 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肯定又想到什么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绝妙计划了。能不能别每次都搞网球部,妈的烦死了。 其实,光头王也不想。 几年前整个广东省大搞教育创新改革,佛山试验中小作为本地认可度颇高的重点中小学,自然首当其冲。时任初中部副校长刘洪敏坚决下达命令,每个学科的老师都要集思广益,举全校之力进行创新,必须创新,创新有奖! “淦!”光头王率先发声,他个四十多岁的广东佬讲话很不客气,“体育,体育怎么搞创新,买新教具?还是开新课?学生家长眼睛长到成绩单上,恨不得把体育课都取消了。我干不了创新!” 刘洪敏是个人精,不接话茬只是陪笑:“集思广益嘛,先搞起,试试再说。” 有天在家等着看世界杯,还没到点,光头王打开cctv5,正在播一场温网晋级赛。网球嘛,外国人搞的东西,水土不服。光头王一直对网球颇有偏见。 哪知正在上大学的女儿突然凑过来;“老豆,你喜欢看网球?” “怎么,你看得懂?” “你好过时哦,大学里网球课不知道多热门,我根本抢不到。你不知道李娜吗,好牛。” 诶?!光头王心生一计。 温子渝就是这样被录取进入体育部的。她当时22岁,北京体育大学毕业,国家一级运动员,因伤病退赛后回到老家。光头王一看到她的简历就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立刻申请学校录取。 这样看来光头王其实也算是温子渝的伯乐。只不过这伯乐太不靠谱,经常搞些莫名其妙的计划,温子渝一概都解释为这老登想拿奖想疯了。 “哦,温老师,请坐请坐。” 光头王对温子渝一向敬重有加,毕竟人家名牌大学毕业,专业对口,未来搞不好一路晋升到自己头上也难说。 “王部长,什么事?” 温子渝只想早点下班回家。她满脑子都是昨天跟妈妈吵架的事,她非逼着她去相亲,最后两人大吵一架。 光头王秒懂:“我刚发你手机,体育局下来一个文件,最近不是在搞网球教育示范校区嘛,他们派了个特聘教练来合作交流。” “特聘教练?”温子渝诧异,赶紧拿起手机翻起来。哦,确实有个红头文件。 “这人是现役国家运动员,为了带动咱们佛山青少年网球训练......” 温子渝突然瞳孔放大紧盯着手机,像被人扎了一刀心口似地无法出声。她脑子一乱,根本没听清光头王后面讲了啥。 “王部长,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立刻调整好情绪,飞速点下头跑了。 光头王一愣。诶?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温子渝的心脏猛烈地狂跳,一路沿着楼梯跑下去,一闪而过的白瓷红砖墙面逐渐模糊、变形,干爽的运动衣又被汗水浸湿了。 突然一阵撕裂的疼痛从脚踝传至大脑神经,她一个急刹,伏在栏杆上大口喘气。 靠,差点崴脚。 直至走到车库,温子渝的心跳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启动车子,安全带自动收紧把她妥帖地包裹在靠背里。那一刻,她的身体突然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回忆。 华兰当时给她买这辆车的时候她死活不想要,觉得买一辆二三十万的就行。毕竟只是代步车,低调为先。但华兰根本没有在征求她的意见,只让她去试驾。 她一坐上车,启动之后安全带自动收紧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销售马上解释说宝马车系都是这样的,安全带自动收紧功能带给乘客一种安全感,被包裹保护的感觉。 是。被包裹保护的感觉,很像那谁的感觉。 “妈,买吧。” 温子渝从此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黑色宝马X5。 她再次试图冷静下来,无奈那个名字在红头文件的第二排,挥之不去。 陈泽清,你到底在干什么!耍我? 温子渝一路上都在听音乐广播电台,最近她很喜欢一个叫“橘子海”的乐队,尤其有一首歌听起来旋律很像以前在俱乐部时安教练喜欢的曲子。 佛山今日小雨。她一路小心翼翼,在一间烧鹅店门口停下来。 “张叔,给我切半只烧鹅。”华兰爱吃烧鹅。温子渝决定道歉。 到家之后,客厅里的灯关着,书房微微透出来一条光线。 “老豆?” “女仔回来了!”温成山从书房走出来,“哎哟,天都黑了。” 客厅里恢复光亮之后,温子渝才看见门口放了一个大行李箱,是华兰的。家里没有别人会出差,只她。这箱子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贴纸,有些被磨得翘了边角看上去很不商务。奈何华兰喜欢,这贴纸都是温子渝小时候缠着不让妈妈出差时贴的。 “我妈呢?”她一边进房间里换衣服,一边对着门外喊。 “你妈咪还没开完会,等下我给她送行李,她今晚直接出差飞欧洲。” 温子渝心里一刺。天天根本见不到几次,何必吵架。她又忘了华兰昨天的强势霸道,竟然心疼起她来。 “女仔晚上不要等我,我去打牌。” 老爸出门后家里立刻安静下来。窗台上的三角梅热热闹闹地开着,绿的粉的红的一团团炸裂,侧耳甚至能听到它们不停“嘭”、“嘭”爆开。 温子渝洗完澡胡乱吹了吹头发,拿出给华兰买的烧鹅,沾着酸甜的梅子酱慢慢吃。 光头王下班前给她发信息,“请明天上午10点务必到场”。 “不行王部长,我要去相亲。周五没课,我请假。”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人还迷迷瞪瞪的,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来。 “哎?我不是请假了!”温子渝有起床气,被电话吵醒怨气升腾。 对面的人一愣,立刻说到:“温老师,请你速来一趟运动场,有急事。” “什么急事?”想骗我去,没门。 “你有学生受伤,需要评估处理。”光头王悄悄走到会场一边,对着手机大放厥词。 温子渝听见学生受伤一蹦三尺高。她匆忙洗了把脸,随手套上一身灰色训练服就冲出门。 一路上开得飞快,毫无素质,频频超车,感谢她的黑马王子座驾,人终于在十五分钟后到了学校。 她害怕。学生受伤可大可小,万一严重了学校赔钱、学生受罪,家长还得投诉。网球部本来就命运多舛,温子渝这两年都被投诉麻了。 停好车,她一路猛冲,操场上“嗖”得跃过去一道灰色闪电。 王朝一看见还以为她在练习速跑,不由得“啧”了一声,新牛马就是好用啊,还知道自我锻炼升级运动机能。 她朝着8号球场一路飞奔,左边脚踝有些不适也没顾上管,终于看见“8号”两个大字近在眼前,温子渝大大地喘了口气。 “谁受伤了?” 她三两步跨上台阶,扒着网格大门气喘吁吁。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今天不是周五吗? 周五没体育课,何来受伤。 啧,又被光头耍了。 “快来来来温老师,这边请。”光头王笑咪咪地迎上来,递给她一条蓝色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这位就是我们初中网球部的青年教师代表,温子渝老师。” 温子渝从没想过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再见到她。 她刚才一路快跑进网球场,停下来大口喘着气,甚至脚踝又微微感到一丝昨天撕裂的疼痛,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一众领导面前。 而她,自信从容地站在那,胸前挂了一条深蓝色绶带,目光热烈而急切,正望向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阳光太过刺眼,她半眯着眼睛努力地吞咽口水,试图快速镇定下来。 “好久不见,温老师。” 搞什么。温子渝暗暗咒骂。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绶带,光头王双手齐用示意她自己带上。 “咔嚓、咔嚓。”对面几下相机快门声过后,那张照片上留下了温子渝紧闭双唇、红着大脸、满头大汗的照片。 她身边那位带着同样的金边蓝色绶带,笔直地立在她右身侧,轻微贴着她的肩膀。 温子渝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大字“陈泽清”,一动不动。 “哎呀感谢感谢,太感谢了!”光头王一顿商业吹捧输出,把校方领导和记者们引出球场,不忘回头冲温子渝挤挤眼睛,“温老师麻烦照顾一下陈教练。” 偌大的网球场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空气清爽,加之昨夜小雨过后地面翠绿洁净,球场四周种满了高大的榉树,被微风吹得哗啦哗啦响动。 陈泽清的心,也跟着动了。 写在前面暗戳戳滴(拽姐可不看直接冲下章!) 一、关于网球体裁与时间线 整篇小说穿插有较多训练、比赛和受伤情节,不太熟悉网球运动的也不影响剧情理解,已努力写得直白一些。不过为满足一些小读者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表扬),会在必要章节下设置小剧场辅助某些不易懂的概念普及,也欢迎大家纠错。小狗姐(作者)本身不会打网球,纯粹因为感兴趣尝试写了这篇以网球为背景的故事,天天边写边查资料与ds共舞 & 存稿期间偷摸看球赛到凌晨两三点(海棠花都睡着了...),总之希望有人喜欢!小狗姐会好开心! 本故事有穿插倒叙!无法避免过去时和现在时交叉叙事,大馋丫头可以等全部更完再看(有助于爱上每个角色哈哈) 二、关于小剧场 小剧场可以互动哦!搞个好玩东西‘提问 采访形式’,任意对象可以采访任意对象,人、东西甚至风、雨、雪等whatever。如果有想采访任意角色或任意问题,留言就会得到回答(你甚至可以问我CPA,除了剧透)。 三、关于主角CP、配角CP 没什么狗血情节,但存在诸多配角CP,每个配角都有自己的专属故事。如果感兴趣可以从开始就偷摸摸关注一下副线(看能找到几对哦!)主角爱情从18岁后开始,不涉及任何未成年人不良行为,请大家放心。 四、关于爱 这篇故事预计会比较短,35万字左右。除了爱情还会涉及到部分篇幅的亲情、友情剧情,展现爱的多种形式和意义。 五、碎碎念(划掉//) Just,纪念小狗姐第一本小说【已存稿99%,不用担心弃坑。】 以及,我爱你。 -----------En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特聘教练 第2章 谁甩了谁 空气里似乎焦灼着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一个人的满腔怒火,另一个人的满腔欣喜。 温子渝红着脸狠狠一把扯下绶带,气冲冲往门口走。 “刚才怎么不跟我说话?” 陈泽清追上来把她拦在球网。她比温子渝略高一点,刚好把她罩在阴影里。 温子渝身穿宽松的训练服,似乎是有意掩盖自己的身型,她的长发散乱地搭在胸前,轻微皱起的沟壑让陈泽清也红了脸。再抬头一看那人眉头拧成波浪线,眼里透着一万分不耐烦,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有病啊!”她的声音带着颤意,似乎积压了过多的情绪但又强忍。 像是雨天学校塑料车棚的棚顶积压了过多雨水,透明塑料越撑越薄越撑越低,下一秒就会涨破“砰”得一声淋下倾盆大雨。 “啊?” 陈泽清愣了。 几年不见,怎么这么大脾气。 “温子渝,我没惹你吧?” 陈泽清从球网那边绕过来,拦住已窜出去好几米的她。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柚子味从温子渝身上散发出来,她还是喜欢用那个沐浴露。 “你耍我?” 温子渝不知道何时眼睛红红的,扭头瞪着她。 迎头骄阳似烫人心。她脑子里无法抑制地回想起那天,想到她迷迷糊糊地躺在担架上,膝盖是锥心刺骨的痛,空荡的走廊里不停有人影闪过,慌乱的嘈杂声中她却觉得无比寂静,似乎一瞬间她被会场外的万人抛弃,如一只战败的狮子灰溜溜地退回洞里。 “把话说清楚,怎么是我耍你,明明你甩了我!”她拉住她的胳膊,拗不过她的大力。 温子渝力气真的大,她只好采取缓冲顺着她的方向绕了半圈。结果那人左脚一滑,眼见就要摔倒,陈泽清眼疾手快一把捞了起来。 “你刚才跑进来时我就觉得不对了。”陈泽清看她咬牙切齿,知她一定痛极,否则按刚才架势她早一巴掌过来了。 “你别管。”温子渝推开她,单脚跳着走到长椅慢慢坐下来,表情痛苦。 “扭伤处理,你连这个都忘了吗?” “你能不能闭嘴,走就好了!” 温子渝再也不想忍了。管他妈的,都给我滚。 她的心被一团又一团的怨气塞得满满当当,对她和华兰多年来的置气,对陈泽清沉默无言的放弃,对当年不告而别的后悔以及对现在这糟糕生活的嫌恶,统统一股脑发作出来。 陈泽清这才明白,她是在发泄。 “子渝。” 她记得每当她焦虑烦躁的时候只要轻轻地哄她,她就会好了。 温子渝就是个爱炸毛的刺猬,越要硬来越被扎得浑身是刺儿。得慢慢来。 陈泽清走过去:“我帮你看一下,好吗?”她抬头问她,看见她脖颈上淌下来几股汗水不经意划过去。 温子渝爱出汗,每次打球必然大汗淋漓,最得意的就是跟她比谁的衣服更湿,一拧就拧出水那种。 刺猬没说话,直皱眉。 她轻轻脱下她的鞋,褪下袜子露出了蓝色肌贴。脚下肌贴没有打成直角,看上去压根不顶什么用。 “你打了肌贴?昨天就扭了?” 陈泽清又歪头笑了一下:“打得好烂。” “你...!” “好好,不说了。我不说了。” 温子渝好恨。她应该现在就站起来,撑着这只痛脚也要走,一直走,走得远远的,绝对不要再被她追上。只是... 只是她干燥柔软的手此刻握住她的脚踝,像是千斤沉重的锁链把她牢牢地困住。她永远直白热烈,永远斗志昂扬,永远自信从容,轻松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她呢,她温子渝不过就是一只落败的大公鸡,放在广东煲汤都没人要。 没意思。真没意思。 温子渝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欲,根本不想再动弹。 她眼神呆滞地盯着陈泽清的头,这个角度刚好看见她头顶的那个旋。她一头棕色蓬松自然卷长发,琥珀色的脸上一双丹凤眼波流转,鼻梁微微高耸,嘴巴有一点点平,大部分广东人会有的基因。 这张脸她闭着眼就能想起来,根本无需再去看。在无数个夜里她脑子里浮现着这张脸,陪伴她失眠,也陪伴她入睡。 “上来。” 她无动于衷。 陈泽清站起身看着她倔强的模样,耐心地说:“要么我背你去医务室,要么只能抱你了。” 阳光好刺眼啊,她怎么不再站过来一点。温子渝脑子懵懵,有点发癫。她闻到她身上一股薄荷香柠味,其实刚才她蹲下给她看脚踝的时候就闻到了,那是一种很新的味道,不属于他们共同记忆里的味道。 “待一会儿就好了。没事。” 温子渝从这股味道里醒过来,淡淡地说。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好吗?” “不好。” 陈泽清被怼得哑口无言,胸口堵了十斤碎石。算了算了,随她。她把地上的绶带捡起来又掏出手机:“温老师,作为对接人加个联系方式OK吧?” “随便。” 陈泽清一惯知道她这个臭脾气,接过手机自己扫了码:“晚上把课表发我,下周开始,每周一次。” 看她不想说话,陈泽清又摇头笑笑:“下周上课前不要再受伤了。” 不明白,想不明白。 陈泽清快把脑袋想破了,她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当年自己被无情分手搞失踪,结果还被她嫌弃成这样。那天说好打完比赛一起回去,结果赛后她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医务室没有,训练场没有,酒店也没有,电话打不通,信息不回。温子渝好像一下子从她的世界消失了,无影无踪,她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大赛组委会的人告诉她温子渝已退赛,她还会在那里傻傻地等。 退赛?温子渝怎么可能退赛! 陈泽清在这之后的几年反反复复地咀嚼整件事,她理解不了。温子渝的实力甚至在她之上,当年两人分别进入十六强,说好要在八强会面,结果她却退赛。更难以接受的是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温子渝的任何消息,甚至她去了她的广州老家,人去楼空。她好像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 当时全球疫情各国大乱,国外的赛事信息鲜少,更别提国内连个新闻标题都没有。她无法得知温子渝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这么决绝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前段时间回国养伤,那天刚复健完回家,她接到老爸的一通电话,叫她去网协。 她本来还纳闷,但当她看到名单里闪过佛山一所学校的人名单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盯着看了好几遍才确认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初中体育部网球教练 1.温子渝 2.王朝一”。 陈泽清的心跳忽地漏了半拍,她耐着满腔期待指着名单上的那一行字问到:“这所学校也是?” 对接人说:“是。这所学校近年来一直在搞创新教育示范,大力投入了很多资源。” “麻烦你把这个学校初中体育网球部的团队信息给我看下,还有这两位教练的简历。” 陈泽清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别慌,也许只是名字相似。不过她知道温子渝这名字不常见,她老家是重庆因而名字里取了个“渝”字。 “有了,我发你。” 她打开手机只一眼看见那张照片,根本无需再确认其他信息。陈清泽的手微微发抖,她不想表露出失态赶紧站起身说:“谢谢,我回去考虑一下再联系你。” 她不能开车,现在她脑子里太多不连续的陈旧画面一帧帧不停闪过,再不能支撑她清醒地驾车。 温子渝。原来你在这啊。 上午的阳光热烈,温子渝从运动场离开后先去了医务室重新打了肌贴。连续两次轻微扭伤,你真行,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晚上吃完饭老爸又回书房研究股票,温子渝一个人默默地洗完碗,冷不丁轻轻叹了口气。 很久以前,她认为长大以后她会嫁给一个像老爸这样的人,相夫教子,收拾家务,做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然而少年时的一时兴起带她走进了从未见过的全新天地,她去念书、去打网球、去比赛,她每一个细胞都激烈弹跳,每一根血管都熊熊燃烧。她喜欢打球。 她最喜欢打网球的时候,“啪”得一声触底,“啪”得一声弹起,极速反应间你来我往,距离那么远却又那么近。迎面的厮杀让人心脏狂跳,兴奋的,活的感觉。 而如今,她知道自己已不能再进入那个父母编织的网了。可是,真正属于她的网也早已被她轻率地抛弃,再也找不回了。她感觉自己无处可去,她的细胞甚至已经开始衰老,自己明明才25岁,这辈子却好像都过完了。 该死。温子渝你别这样。 手机“叮”了一声,是她发来的信息。 她被这一声从刚才的情绪里拉出来,“课表发我。” “好。”温子渝翻了翻相册,找到了初中二年级的网球课表发了出去。 初中部的网球课设置为每周两次,分别是周二上午和周四上午。为了让学生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练习,温子渝建议每天固定时间开放场地,她会在固定时间留守帮助孩子们进行日常训练。 光头王对温子渝很满意。这个女娃娃虽然脾气有点大,但她是教真格的啊。他对名牌大学和运动员的光环看得非常之重,好在温子渝也没有太丢脸。 “每天都训练?”陈泽清也注意到了课表下面的两行小字,这个网球部看起来还挺正规。 温子渝不想回她。一想到下午她身上的全新的薄荷味,她就莫名烦躁起来。 喷完云南白药,温子渝躺在床上发呆。 **辣的喷雾渐渐渗入皮肤,浸入肌肉,像是下午她的手握在脚踝的热度。强烈又让人微微颤动的热度。 那张脸又无端浮现了。温子渝忍着不去想,但此时的思绪已经像涨潮的海水,哪管你收不收得住。越是不想,就越是想。 她浑身燥热起来,有点诧异地摸到那层绵柔之间,湿湿热热。 她吓了一跳。 妈的,温子渝你怎么回事。 -----小剧场----- 某支云南白药喷雾:请问子,子渝,你为什么总出口成脏...? 温子渝:好烦。闭嘴。 某支云南白药喷雾:...哦,那,那好吧。但是你...你真的甩了那个陈教练啊?(好奇星星眼) 温子渝:...(无言,但把喷雾丢出窗外) 某支云南白药喷雾:...(“咣当”~~滚了两圈)她好暴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谁甩了谁 第3章 达菲 温子渝“唰”得脸红了,她感到一阵羞赧,赶紧起来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广东9月咁多热气,需要降降火。 她胡乱擦擦头发回到卧室在书桌前坐着,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脑。WTA年终总决赛积分榜,她一路浏览下去,在101卡片找到了那个名字。 CHEN ZEQING. 你也不赖嘛。她都没发觉自己脸上竟然还会露出一丝微笑。点进最近的网页,她突然发现一张陈泽清的采访照片,她右膝缠着厚厚的医用肌贴带了髌骨带,看起来似乎不妙。 还是老样子啊陈泽清,击球落地外翻的毛病还没改好。再一看采访内容,温子渝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眉毛越拧越重,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四上午天气稍微多云,温子渝早早来了网球场。 网球部目前固定教练只有温子渝和王朝一,两人各自负责一队。 王朝一的队伍学员大部分是初一新生,训练集中在基础训练,挥拍,脚法,大约三分之二课程左右时才会进行拉球对练。他负责7号场地,学员过来跟温子渝打过招呼就过去另外一边。 温子渝的团队是从初一带起来的,暑假之后都升到初二。初中的女生普遍身高发育很快,很多人都明显高出隔壁半个头。她负责8号场地,经常早早过来做热身。 没想一到门口那已经站了个人,身后背着大大的黑白色相间网球包。 温子渝“啧”了一声,手里的推车也停下了,她无意识地瞟了一眼她的右膝。上周她穿了长裤没看到,今天短裤就暴露了。虽然隔得远,她还是看到了她膝下一条新鲜的暗红色疤。 同为运动员,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陈泽清非常有眼力见地小跑过来:“我帮你。” “脚踝好点没?”她问。 “受伤了?” 她也问。 两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场面一度尴尬。 等走进大门后,温子渝死活不再说话,自顾自地绕场慢跑起来。 上课时间是8点半,她经常7点多就来。一方面要为教学做各种器具准备,另一方面还要复习上次课程的情况以及准备本节课教学重点,甚至细分到个人都有精细的训练计划。 陈泽清知道她不想搭理自己,于是默默地坐在长椅上翻看温子渝的教学记录册。她一看就偷偷笑了。 温子渝一点没变,还是过分地认真。 陈泽清想起来以前两人一起训练时,温子渝喜欢用相机录下全程之后反复地看。别人的训练视频她也录,谁打得狠打得暴力她就录谁,人家不给录她就去找教练。 她属于防御型选手,那些擅长打暴力球的队友遇见她都怕得要命。温子渝的底线控球技术一流,陈泽清已算是打得足够狠了,却经常被她滴水不漏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打法给打哭。 即使两人最浓情时温子渝也毫不留情面,陈泽清只能晚上回到住处和她四目相对狠狠地报复回来。 “你干嘛?” 温子渝跑着转了一圈,发现她在偷看她的教学册。 陈泽清一点也不遮掩:“在预习温老师的教学思路,怎么,不行吗?” 她迎着阳光跑步的律动像一首轻快的乐曲,陈泽清脑子里又开始播放那首《连锁反应》,她看不得这个美好画面,总是迫使她想起以前来。 温子渝说话间已经冲过来,恼怒一声:“没有允许就乱翻别人东西。”她把教学册抢过来放回小推车筐里。才跑了一圈她的脸就红起来了,确实,也爱脸红。 陈泽清不想跟她争执:“脚踝好了吗就跑?” “没事。” 她说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阳光又很刻意地斜斜打在她的身上,耳后散落的垂发都被照得透明了。 温子渝犹豫再三,终于板着脸问:“几时受伤的?” “前一阵子。” 她一听火气又来了。不奇怪,谁当老师谁火气都大。 “啧,前一阵子是哪一阵子?”她看上去有点不耐烦,转过身去甩甩胳膊,绕着肩颈转圈。绑头发的橡皮圈有点松了,掉出来一缕细软的长发。 陈泽清盯着她的腰心里一动,好想冲上去抱一抱她。她很想问你有没有想我,为什么不想我呢,既然好久不见,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发脾气。 可她不敢。她不知道温子渝为什么这么固执地生她的气,明明失踪失联的是她温子渝。 陈泽清讪讪地答:“4月在马德里打积分赛的时候。” “什么伤?” “髌腱炎。” 她皱眉:“好了?” 陈泽清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不对啊,她这么一问一答的,摆明就是... “你担心啊?”她心里美滋滋的,似乎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线头,这个线头说“你没事吧”。 线头又瞪了她一眼,绕完膝盖和脚踝抬脚往边场跑去了。 陈泽清紧跟着弹过去,死皮赖脸地跟她并排着跑。 “子渝。” “别说话。” “哦。” 陈泽清欲哭无泪,真够折磨人。温子渝你明明对你的小队员都这么耐心细致,每个人的动作状态、步法、击球角度等等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人家喜欢喝的饮料都记着,干嘛非对我这样。前任,哦也不一定就是前任吧,毕竟都没有说过分手,怎么能算前任呢。 “落地外翻改了吗?” “早改了。” 陈泽清实在忍不住,猛冲了一下超过她停在她面前,温子渝来不及躲,俩人撞了个满怀。 “你有病...” ‘啊’字没说出口,陈清泽就把她抱住伸手捂着她的嘴:“你能不能也听我说一句。” 温子渝被她抱着,她的另一只手掌撑在她的后背,一股莫名其妙的力气把她提起来,她有点站不稳,只能更紧地抓住她。 空气突然停止流动,风也无了。温子渝感到一阵心慌,被太阳照得太刺眼又挣脱不了,她涨红了脸扭动着身子想挤出去这个狭小且令人窒息的空间。这距离太近,近到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思考。 “你再动,知道我是怎样的。”陈泽清警告她。 诶?温子渝愣住。 她突然冷静下来,僵在那里。怎么样的,是哦,她想起来了。 陈泽清对她的身体有完全的生理喜欢,年少时总也把持不住,以往每一次肌肤相亲都只会让陈泽清更加兴奋。 7点多一般没人经过,但他们你来我往已过去好长时间,一会儿就会有训练的学生过来了。 “你先放开我,在学校不可以这样。”温子渝恢复理智,立即淡淡地说。 陈泽清突然反应过来,脸红心慌收手,心虚地往门口看了一眼。 “对不起。” 温子渝蹲下来,咬着嘴巴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你觉得我傻?髌腱炎需要这么久恢复期,髌腱炎需要手术?!” “子渝。”陈泽清见她说完就走,赶紧追着跑。 “还能打球吗?” 陈泽清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她以为她受了多大的伤呢,赶紧腆着脸说:“在复健了,很快。” 4月份停赛,到现在已经5个月,膝下有手术介入疤痕,怎么看都更像ACL损伤。只是不知道严重程度,温子渝叹了口气。 “坐那吧,一会儿你说你的,我教我的。” “不是,我...” “温老师早!”、“老师!”、“早呀老系~” 陈泽清还没说完,几个初中生结伴风风火火跑进来。 小孩们本来兴高采烈的,一看旁边站了个陌生面孔的姐姐,他们都闭嘴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早!先过来热身!”温子渝拿出教学册,点完名就开始带着大家活动起来。 小孩们对陈泽清充满好奇,一边热身一边问:“老师她是谁啊?” “新来的网球教练。” “啊!温老师,你不教我们了?” 温子渝脑袋疼。有时她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小孩子这么爱思考爱发散,还这么多话,她真想把他们的小嘴巴用胶带粘起来。可是不行,这是虐待小孩,犯法。 “我们一起。等人齐了再自我介绍!”像是专门说给那人听的。 陈泽清在旁边友好地招手叫小孩一起做热身。她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笑起来松弛又大方,自然而然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烦死了。温子渝默默地骂。 “咦?新老师你有一个小熊哦?” 一个小孩跑圈时经过陈泽清的网球包,看见她的拉链处吊着一只迪士尼的达菲小熊。小孩只知道是小熊,并不确切的知道它的名字。 另一个小孩突然笑起来:“我知道,温老师也有一个是不是,带蝴蝶结的,在她网球包上。” 陈泽清听了表情立刻变得暧昧起来,暗自偷笑,瞟了一眼温子渝的包。 那个包是她以前训练时买的,藏蓝色白色的几何花纹,经久耐用。陈泽清仔仔细细瞅了半天,哪有什么小熊啊? 温子渝脸上立刻嗔怒:“热身不要说话!”几个小孩赶紧吐吐舌头,继续慢跑。 好险。还好昨天把它洗了。 两个小孩并排跑着叽叽咕咕过去。 “你说他俩是不是一对?” “你说小熊吗?” -----小剧场----- 达菲:请问子...子渝(不知道为啥有点怕怕的),你看上去很担心她,那个‘ACL损伤’... 温子渝:达菲,你话好多,不是你跟她训练这么久连这个都不知道? 达菲:...(戳手指)额,那个...可我只是一只小熊啊... 温子渝:...(扶额)算了...‘ACL’是膝关节内的前交叉韧带的英文简称,人的膝关节韧带因过度拉伸或外力作用导致的撕裂或断裂一般称为‘ACL损伤‘,在需要急停、变向、跳跃落地的项目中高发,比如对抗球类运动、滑雪之类的,撕裂程度越高风险越高,甚至可能导致无法继续从事运动项目。总之,很危险! 达菲:好...好可怕...不过子渝,你还记得我吗... 温子渝:(黑线)...扔了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达菲 第4章 失误 早上八点半。 “上课!” 温子渝吹了口哨,刚热完身的学员们快速集中在一起。 陈泽清看见8号场地里共有9个队员,6个女生,3个男生,整体身高都OK,热身时协调性也不错,只是不知道爆发力如何。 “首先认识一下我们新来的网球教练!这位是陈泽清,陈教练。”温子渝表情严肃,上课时的她跟陈泽清认识的她很不一样。 确实,她们已经太久没见,她到现在也无法得知温子渝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今天这样。一想到这个,陈泽清更加后悔为什么当时她不能再等等,她应该继续找她。中国这么大,她甚至连广东都没出去。 “陈教练好!”、“陈老师好!” 小队员们活泼开朗,纷纷跟她打招呼。 “我看过陈教练打球!”队员张子恒超级自豪地说,“上次在广州我和妈妈去看过你比赛。” 温子渝偷笑。被陈泽清扎扎实实看在眼里。 陈泽清看着这一群小孩,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这几年网球运动在国内逐渐兴起,但我国网球运动基础设施条件相对薄弱,甚至很多大城市的中小院校也都没有开展青少年网球课程及相关训练。国家体育局和网球协会早早制定政策推动“压茬计划”,联合一些省地方队、俱乐部、学校以及家庭资源,全力开发青少年网球基础教育和培训,争取尽快地建立起国家网球人才梯队。 对大部分家庭来说,网球的前期投入过高、费用昂贵,一些国际化培养方式并不适合国情,因此国家大力支持“混合制”培养。 陈泽清老爸说:“怎么培养都行,能发现好苗子才是最要紧的。” 陈泽清作为“混合制”培养体系出来的青年选手,一路属实不易。温子渝和她同属广东省队选拔到国家队的队员,早期都是接受体制内训练和津贴。随着陈泽清的技术渐渐出现卡点,体制内训练已难满足她快速成长的需求,老爸这才给她转至职业培养。 她作为经历过这种“混合制”培养的运动员,也许更能对这些青少年感同身受。 很多具备天赋的青少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这项运动,既是个人的遗憾,也是国家的遗憾。更有如温子渝这样明明走职业化已初见起色,却突然决绝地放弃,更令人感到费解。 “温老师,今天可以先不做基础训练吗?我们给大家做□□能测试,重新评估一下队员身体情况。”陈泽清拿着温子渝的教学册,对她提议。 温子渝一愣。随即她快步走到陈泽清身边,颇具敌意地看着她:“我不建议你影响正常的上课节奏。” “影响?”陈泽清尬住,合着她是把她吉祥物了。 她可能至今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陈泽清能大摇大摆地走进佛山试验中小来做这个特聘教练。 陈泽清老爸在广东省体育局工作,之所以安排陈泽清趁着养伤恢复期间参与网协项目,除了考虑到地方确实缺少师资力量和专业人员,其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女儿年纪渐长,作为一个网球运动员的最好年华大概也就是18-29岁左右,这十年就是职业人生的黄金期。如今女儿已经25岁,加之她前几年一直猛追世界排名,身体早就大大小小旧伤数不清了。要是想进全球Top10,他不敢想女儿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和努力。为保万无一失,他想趁陈泽清在国内时让她跟网协走近一些,将来退役也好谋个后路。 陈泽清本不想理会老爸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她信心满满可以超车倒追对手。直到看见了温子渝的名字,她这才执意要来。况且她也并非想应付了事,广东省各地都在开展网球示范教育项目,兴许她复杂的职业经历和训练经验能有点参考贡献。 另外两人以前是竞争对手,现在同为教练未必自己就输她一筹。陈泽清一直想证明自己现在足够强了。 温子渝一眼就看穿了她。 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笨蛋,以为打球和做教练一样嘛,搞笑。 “你请吧。今天不做基础训练,大家跟着陈教练指示!”温子渝突然改了主意,微微轻蔑地笑了一下,又被陈泽清抓到了。 说完,温子渝把她手里的教学册子一把抽走,递给她一个完全空白的本子。 “温老师,请你配合我一下!” “我?”温子渝歪着头笑问,似乎在刺激她。 陈泽清被她暗暗地羞辱到,立刻回想起以前两人训练拉球,温子渝时常露出这种笑。她不喜欢这种笑,温子渝总像一只不服输的大公鸡一样,什么时候她能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应对这种蔑视的态度。 其实温子渝说完就后悔了。 她知道自己又那样了。可是,可是这些年来华兰不是也这样对她的吗。她说错了吗,她错哪了。 陈泽清冷冷地看着她:“对,就是温老师,我需要你帮我。”她决定当着学生的面隐忍不发,过后再算账。 一群人哗啦啦出了网球场,往学校操场跑去。 今天的天空突然好蓝啊。王朝一这边一轮反手拍练习的功夫,扭头看隔壁8号场没人了。 大家聚集在操场,由陈泽清指挥进行基础体能测试,每个队员都必须参加并单独记录。陈泽清负责测试和动作指导,温子渝记录。 一个看起来相对瘦弱点的女生在做六边形跳时不太顺利,没做两组就力不从心,渐渐动作变形。 陈泽清刚要让她停下来,温子渝却突然喊到:“李景然,坚持!” 那女孩显然被温子渝震慑住,一边眼里带泪一边继续努力做着动作,丝毫不敢停下来。 陈泽清立刻上前阻止她:“李景然,没关系,可以不做了。没关系的,这只是测试。” 女孩犹豫地看着温子渝,只见她转过身去再也不说话了。 陈泽清拉起那个小女孩的手:“没关系,温老师没有生你的气,她身体不舒服。你可以继续做别的吗?” 李景然忍住眼泪点点头,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温子渝说到:“陈教练,温老师她很好的。” 陈泽清耐心地点点头。 速跑、六边形跳、蜘蛛跑和握力测试等常见的体能测试项目一一做了,还剩个跳绳。 “有跳绳吗?” “我去拿。”温子渝起身就往远处走。陈泽清看见她脸上乌云密布,也赶紧跟了过去。 “先休息十分钟!” 后面一群小孩子又开始叽叽喳喳。 “子渝,你怎么回事?”他们走到一处林间小路,陈泽清上去拉住她,发现她的手心里都是汗。 “我没事,你别拉我。”她假装用力甩开,心里却想着如果她不放开,倒也没事。 “不要这样,子渝。”陈泽清慢慢松了手,她知道温子渝又被戳中痛点了。 她以前总是被教练吐槽体能差,“这么差竟然能过选拔”。频频打击导致温子渝开始发狠锻炼,天天训练到浑身大汗、原地淌水的程度。 “他说就说,嘴巴就是毒,你何必这样?”陈泽清劝她。 “不一样。我可以说我差,别人不可以。”她双手撑在地上库库做登山跑,面下的汗水湿了一地。 陈泽清知道,她又炸毛了。 炸毛刺猬冷静下来,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怎么,体能不好就不配打球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泽清盯着她,把她扭过来面对着自己,“子渝,我只是想看下暑假回来他们体能有没有变化,体测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做一次,你的教学册里上次的体测已经是暑假前一个月了。” 哦。是哦。 温子渝突然想起来,立刻心虚,刚开学事情太多一时间忘记更新体测。她的脸慢慢发红,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但又不肯认错,于是就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陈泽清突然好心疼她,想抱抱她。她隐隐约约意识到温子渝的情绪起伏过大不是正常现象,但此时跟她讲这些兴许她反应会更激烈。 陈泽清只好自说自话:“今天做完体测先看下每个队员的情况,再决定之前的训练计划要不要改,好吗?” 她点点头。林间穿过凉爽微风,拈走她面上红晕。 温子渝突然发现陈泽清好像变了很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跟她针锋相对,也不会采用暴力执法,而是心平气和地跟她谈妥协。她又感到一种羞愧。好烦,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为什么又要羞愧。 她一直在成长,而温子渝你却一直留在原地。 其实可笑的人是自己吧。 折腾完一上午,陈泽清想请她吃中饭。温子渝借口下午还要上课,匆匆走了。 直到晚上,她才打开手机看见陈泽清的留言,“周末见一面好吗,讨论训练计划。” 温子渝心里还满怀白天的愧疚,一时头脑发昏答应了她,“周末在学校见吧。” 陈泽清躺在床上,膝盖传来的微微疼痛无法打消她的热情,她好像第一天见到温子渝一样感到无比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