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晟扬》 1、第一章 沈笙央醒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是她能清楚的看见一只黑色的老鼠从房梁上窜过,让躺在炕上的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然后她又看见了墙壁周围都是用黄泥与稻草做成的,像极了小时候老家的草屋。 而在房梁上的那只老鼠灵活的从墙壁窜下来,然后跳在了唯一的家具——一张破烂的八仙桌上。 八仙桌上面点燃的灯油让它馋的流口水,丝毫不忌惮在炕上躺着的人,非要贪嘴的尝上几口。 沈笙央是害怕老鼠的,所以当她看见老鼠在八仙桌上,她瞬间就头皮发麻,想要起身将老鼠驱赶走。 可是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起身,反而引起了自己剧烈的咳嗽,而此时她也看见了自己的手。 虽然还是如从前纤细修长,但是骨节分明,明显不是自己的手!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前,传进手心的是平坦的触感,她惊恐出了声,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 沈笙央听见这咳嗽声也和自己的声音不同,一边压住心中的恐惧,一边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希望能将咳嗽给压下去。 这个时候门口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她手中端着一碗水,一看见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小扬!” 而老鼠看见有人过来了,便一溜烟地窜进房间的阴影中。 少女扶起沈笙央给她顺了顺气,然后又将碗里的水给她喂了几口,然后又扶着她躺了下来,一边替她掖好被子一边轻声道:“下次想喝水直接叫我就是,你这身子大夫说现在还不能起身。” 沈笙央看了一眼少女,然后轻轻闭上了眼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面对她的冷淡,少女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端着喝了一半的水碗出去了。 少女离开以后沈笙央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的涌过来,也知道了她是怎么到了这里。 潮水般的记忆涌来,她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 * 少女将沈晟扬喝水的碗放下之后,便继续去院里填着火焰旺盛的灶膛。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灶膛里黄色的火焰将她的小脸映的通红,而她挤成一团的眉头也映出了她脸上的愁容。 小扬已经病了有段日子了,大夫说他这个病若是入冬前不能痊愈就怕熬不过这个冬天,而现在给他抓药的钱又成了问题。 想到沈晟扬天天都是病恹恹的,少女的鼻头有些发酸,可是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泪水给憋了回去。 这个时候一阵中气十足的女声越过漆黑的夜空,越过门口的篱笆传进院子里:“迎娣!迎娣在家吗?” “哎!”少女虽然看不清门口的是谁,但是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应着,快步到门口给来人开门:“是连庆婶来了!来婶子!赶紧到屋里头坐!” 连庆婶老远就闻到了米香,现在看到少女给她开门,还没进门就甩着帕子、捏着嗓子问她:“迎娣做什么好吃的呢?婶子老远就闻到香气了!” “我给小扬熬粥呢!”少女没有多想,如实回道。 从门口到堂屋口,少女看着连庆婶眼睛盯着灶台都拔不开眼,便实诚的将熬好的粥给了连庆婶一碗:“婶子,你也来一碗吧!” “那婶子就不客气了!”连庆婶一甩帕子,说着就将少女盛的粥接了过来,径直去堂屋坐着。 连庆婶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出名的媒婆,她长了一张巧嘴,而让人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她的能言善道,而是那丰腴的身材,而在附近的十里八乡少见有这么胖的媳妇。 少女给连庆婶盛了粥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不过她盛的时候没有舀下面的稠米,而是拿勺子撇了一点儿上面的清汤寡水到碗里。 连庆婶到堂屋坐下也不给少女客气,拿着筷子也不顾热汤烫嘴,就大声吸溜了好几口,没一会儿这碗粥就见了底。 而少女则是捧着米汤舍不得喝,一次只咂上一小口,像是在吃什么美味似的。 连庆婶拿手将嘴边的汤汁一抹,然后将帕子轻轻一甩,脸上的横肉都堆到了一起:“迎娣,今天婶子是来给你说个喜事的!” “喜事?什么喜事婶子?”少女听闻抬头看了连庆婶一眼,一双漆黑的墨瞳透着一丝这个年纪应有的好奇。 连庆婶看着少女明媚的俏脸,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王集门的王员外不是一直没孩子,今儿管家放出话来说王员外要再娶个姨娘!” 王集门的王员外是他们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富户,大家都说他家有金山银山,就连马桶都是镶金的。 “王员外不是都有七房姨娘了吗?”少女诧异的看着连庆婶。 前段时间王员外做五十大寿,她去王家帮过佣,她当时有幸见到了那位王员外。 他的个头不高,但是长得十分富态,浑身戴的都是些她不曾见过的金银玉饰,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披着绸缎的“木墩子”。 可就是这样的“木墩子”已经娶了七房的姨娘了,加上原配算上已经有八个女人了,竟然还要再娶姨娘,这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少女喝了一口米汤,直觉得有钱人的世界她真是不懂。 连庆婶不屑的啐了一口:“姨娘多有什么用,一个能下蛋的都没有!王员外现在万贯家财没人继承,可是急需要有人给他生个儿子哩!” “哦!”少女低低的应了一声,捧着碗喝了一口米汤不知道怎么接连庆婶的话。 看少女并没有接话,连庆婶没有气馁,捏着嗓子更加兴致勃勃的给她讲道:“王员外十分的财大气粗,管家说要是成了光彩礼就有二十两银子!这还不算迎亲的花销……”连庆婶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的看到了少女的杏眼一亮,心想她动心了,便继续道:“这不婶子一听说这个好消息就想起迎娣你来了嘛!” 少女听闻瞪大了一双杏眼,将碗放在了桌子上差点跳起来:“婶子!我可是小扬的媳妇!” 看这少女激动的反应,连庆婶像是早有准备,她扯了一下少女的衣袖不以为然的轻笑:“你又没和小扬拜堂,还算不上他媳妇哩!” 连庆婶这么一说少女反应便没有这么大了,虽然一直说她是小扬的童养媳,可是两个人当年还没有拜过堂,所以只能算是有婚约。 连庆婶拉着少女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傻妮子,你先别着急,听婶子和你说……”看少女没有将手抽回,连庆婶就继续说:“这小扬自从你爹娘走后一直病着也不见好,他这病婶子也知道,实在是太烧钱了,咱们族里虽然都能帮衬着些,可是你也知道谁家的日子不是过的紧巴巴的,这帮衬又能帮衬多久?” 长贫无远亲,连庆婶说的道理少女自然也明白。 看着少女似乎听进去了,连庆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小扬从小就伶俐,婶子看小扬要是好好读书,肯定比你爹有出息!说不准还能考个状元郎回来光宗耀祖!” 少女听见“状元郎”脸上向往的神情怎么都藏不住,连庆婶看着这样的少女将她的手突然一撒,然后话音瞬间变的无奈起来:“迎娣呀!你也知道笔墨纸砚花费巨大,再加上私塾束脩的费用,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供得起?” 少女的脸色随着连庆婶的语调陡变,她若有所思的端起碗又喝了一口米汤。 连庆婶看着少女动摇了,便继续煽风点火:“婶子看你是个好生养的,要是你给了王员外当姨娘,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王家还不得供着你?到时候不仅你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有钱让小扬去读书,你说说这样的好机会你还不好好抓住?” 连庆婶打量着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她,心里想着虽然也是从小就做农活,但跟在秀才公家吃米,养的就是和村子里的野丫头不一样! 少女攥着手中的汤碗一言不发,微微垂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庆婶一看这妮子开始动摇了,心想有戏准备再添一把火让她今晚就把头点了! 一想到明日就能领到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连庆婶拉着迎娣的手对她笑的也更加真心实意:“娣儿呀……” “迎娣姐。” 连庆婶刚要继续给少女灌迷魂汤的时候,一阵儿有气无力的声音将她们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此时一位瘦弱的少年掀开了房间的门帘,虚弱的扶着墙走到了堂屋,灯光映着他因为生病而变白皙的脸十分诡异。 少女看见少年虚弱地扶着墙,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将他扶稳,然后带着些埋怨的声音冲他道:“小扬!你起来干什么?” 那少年的芯子里正是穿越过来的沈笙央,此时她已经了解了原主沈晟扬的记忆,现在扶着他的是原主的童养媳戴迎娣,而那位胖妇人连庆婶则是原主的堂婶。 少年看着少女脸上满是关切之色,轻声地说了一声“无妨”,然后他的目光看向连庆婶的时候扫过了桌子上面的两个碗。 其中一个碗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而另一个碗里还有大半碗的米粥,看样子是没喝两口,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碗他死死盯着坐在那边的胖妇人。 2、第二章 看见平日里单纯的“沈晟扬”露出吃人一般的目光,这下不光连庆婶觉得尴尬,就连迎娣也觉得有些不是个滋味。 而连庆婶被那锐利的目光刺的坐立不安,只能起身冲着沈笙央尴尬的笑:“小扬起来了啊!” 可是沈笙央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死死盯着连庆婶。 迎娣看着这样的沈笙央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他病体难撑地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迎娣赶紧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 而连庆婶也瞅准了沈笙央咳嗽的空档准备逃走:“娣儿,小扬身体不好,婶子就不多坐了,你还是赶紧扶着小扬回屋休息吧!” “那婶子,我就不送你了。” “傻妮子,自家人还用说什么送不送的!小扬、迎娣婶子先走了啊!”听见连庆婶要走,沈笙央也不似刚才那么激动了,咳嗽的势头终于减了下来,谁知连庆婶接下来的话差点让沈笙央又背过去:“迎娣,好好想想婶子和你说的。” 沈笙央的咳嗽加剧,迎娣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只能尴尬地冲连庆婶点了点头,然后赶紧将他扶到里屋。 看着沈笙央痛苦的闭着眼睛,脸色借着灯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只是她的衣角一直被沈笙央攥着,像是怕迎娣随时会离开似的。 想起他们这段时间沈笙央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现在又这么害怕自己离开,迎娣知道刚才他肯定是全听见了,攥自己衣角是不想让自己走,顷刻间迎娣就红了眼眶。 沈笙央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刚想对她说什么,可又被咳嗽感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压住。 迎娣将沈笙央的气捋顺,然后又温柔的掖好她的被子,俯着身子轻声在她耳边开口:“小扬,灶台上面有我熬好的粥,你先不要睡,我去给你盛一碗。” 沈笙央的肚子现在空空如也,强烈的饥饿感席卷他全身,为了自己的五脏庙他便没有拒绝迎娣,终于松开了她的衣角。 迎娣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先出去将门拴好,之后还将自己喝了两口的米汤又重新倒进了锅里,然后拿勺子搅了搅,又给沈晟扬抄底盛了厚厚的一碗。 而沈笙央借由这个空档也捋清楚了自己的记忆。 她在现代原本是一位刚凭自己的能力晋升高管的打工人,而当她喜提爱车在下班的途中突然遭遇了车祸,醒过来之后便到了这里。 好巧不巧,两个人的名字也几乎是谐音,而她在现代是叫沈笙央,穿越过来的少年是叫沈晟扬。 而她在穿越的同时也承载了这副躯体的记忆,同时也了解到原主“沈晟扬”似乎受不了病痛的折磨离开了。 而让沈笙央觉得有些无语的是现在这副男人的身体,虽然这副躯体还不能称之为男人,但是她是真的长了和在现代不同的生殖器官! 虽然她平时行事雷厉风行,下属也多给她取些“男人婆”之类的绰号,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真的变成了男人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沈笙央正头疼的时候迎娣已经盛好热粥了,她看见小心翼翼端着碗的迎娣,不过也才是十五岁的年纪,就要撑起这样的一个家,不免有些心疼。 原主的父母在四个月前因意外双双离开了人世,只留下这个大原主三岁的童养媳戴迎娣同他相依为命。 然后原主又因为接受不了父母的离世而生了病,之后都是迎娣在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而原主因为小孩子的别扭一直不愿意和她好好说话,这几个月她也受了亲近人的白眼与冷漠。 想到那个别扭的“沈晟扬”现在也不知道是真离开还是怎么,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沈笙央便想着自己既然承了他的身体,那在鸠占鹊巢的这段时间要做好“沈晟扬”,同时也要对一直付出的迎娣好一些。 沈笙央,哦不,沈晟扬捧着迎娣给他盛过来的米粥,看着里面厚厚的一碗就觉得头疼,他从小就不喜欢喝稠的,从前只要一看到这么厚的汤就觉得头疼。 但是此刻五脏庙闻到米香开始发出有声的抗议,沈晟扬为了安抚五脏庙便将稠米给咽了下去。 看到沈晟扬没吃东西的病体终于愿意吃东西,迎娣连忙乘胜追击:“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了。”虽然他觉得以自己的饭量还能再吃下一碗,但是这幅身体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若是吃多了很容易给自己的胃增加负担。 “看你能吃下东西我就放心了,等明日我再去郎中抓些药回来,给你熬了喝下去便能好利索了……”虽然沈晟扬没有继续吃,但是迎娣看见他吃东西心中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听到这里沈晟扬垂了下眼并没有说话,原主的身子喝了好多副药都不见好,为了给原主治病家里的钱早就已经没有了,若不是有村里人帮衬着,他们都要被饿死了,现在还哪有钱抓药? 想到此处沈晟扬连忙回绝:“我觉得已经好多了,不用再把钱浪费在药上面了。” 他一拒绝迎娣便有些急了,抬头之后眼神关切中又带着些不容沈晟扬置喙:“那可不行!小扬,你可不知道,咳嗽最容易落病根了,不治好以后有你受的!明日我就去找郎中过来再给你开几副药,咱们一口气治好就不发愁了!” 看着迎娣是真是实意的关心自己,沈笙央觉得心中一暖,同时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只能点头答应,这下迎娣也终于舒展了眉头。 沈晟扬看着还没张开的少女一副娇憨可人的模样,这一瞬间她一个女人都觉得迎娣讨喜可爱,又何况是那些色心重的男人呢! 看着这样的迎娣,想到刚才连庆婶同她说的事,沈晟扬对着迎娣嘱咐道:“若是连庆婶再给你说给王员外做小的事情,你不要理她。” 提及此事迎娣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明显的有些坐立难安。 迎娣听懂了只是脸皮薄难免脸上挂不住,了解的沈晟扬便又劝道:“那王员外都五十了,实在不是个好归宿,可别因为钱把自己傻乎乎的卖了。” 沈笙央承接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清楚连庆婶和他们家之间的关系。 沈连庆同沈父是一个爷爷的叔兄弟,平日里就不甚来往。 而他的媳妇连庆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沈父沈母在时顾及亲情两家便没做的太难看。 这个表面处处为他们着想的妇人其实是无利不起早,背后肯定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内情,所以让她警惕。 再说就算是真的为“沈晟扬”和迎娣着想,也不会在他们难的时候都不帮一把手,还让迎娣上赶着给王员外做姨娘! 虽说古往今来都是笑贫不笑娼,但是王员外都能做她爹拐弯的岁数了,如何算的上良配? 而迎娣还是不吱声,但是脸色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像是听进去了。 而沈晟扬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便将碗递给了迎娣缓和了一下:“再去给我盛一碗吧!” “嗯!”听见沈晟扬要再吃一碗,迎娣脸上终于恢复了笑容,忙不迭的再去给他盛。 看着迎娣开心离开的背影,沈晟扬坐在炕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虽然按照原主的辈分叫迎娣姐姐,但是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他是怎么都叫不出口。 没一会儿迎娣就又给沈晟扬盛了一碗,沈晟扬看着迎娣端给他的米粥没有前一碗那么多,也知道了迎娣的心意,嘴角含笑的将碗推了过去:“你喝。” 迎娣一愣,然后知道他这是别扭的在心疼自己,心中一暖的同时也冲着沈晟扬傻笑:“姐不饿,姐给小扬盛的,小扬喝就行。” “我就是想让你盛了喝的。”沈晟扬的声音带着些别扭,这也是他怕被迎娣怀疑所以故意模仿下来的语气。 迎娣看着沈晟扬又将碗推了过来,仍旧坚持道:“我晚上吃了好多好东西,都撑到嗓子眼了,才不想喝呢!” 沈晟扬也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迎娣。 沈晟扬知道她在说谎,其实她晚上什么都没吃,和连庆婶喝粥的时候也是给自己只盛了汤,掉进自己碗里一粒米都心疼。。 迎娣向来不是那么会说谎,被小她三岁的沈晟扬盯的逐渐心虚,最后也只能遂了他的心意:“好,我喝。” 沈晟扬瞬间将板起的一张脸切换成笑容满面的样子,迎娣看着沈晟扬几个月以来终于有了笑模样,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了好几滴。 然后迎娣发现沈晟扬在看自己,便扭头将自己的眼泪擦了擦,然后捧着米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甜,真甜!”迎娣一边喝,一边哽咽的赞叹着。 沈晟扬听见迎娣这么说便忍不住要打趣她:“米粥还有甜味?你莫不是在诓我?” 迎娣被他打趣的双颊绯红,然后羞哧的瞪了他一眼,惹得沈晟扬笑意更深。 而迎娣看着沈晟扬嬉皮笑脸的样子十分有精神,忽然觉得这些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捱了。 3、第三章 当天刚蒙蒙亮、公鸡刚开始打鸣的时候迎娣就起床了,她先是去地里转了一圈,将地里刚冒出头的草又拔了拔,又挖了一些野菜。 自从地里的作物开始结果,迎娣每天都会来转一转。 她能不能和沈晟扬扛过这个冬天,地里的东西很重要。 等到迎娣收拾好,太阳也全出来了,她又回家转了一圈,轻手轻脚的进去后看到沈晟扬还在睡,便去了东边的屋子。 她用钥匙打开炕柜,从炕柜中的拿出来一个小匣子,然后从匣子的最底下拿出来一个红布包,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对耳环和一根簪子。 这是沈父沈母给迎娣备的嫁妆,原本是要她同沈晟扬成亲的时候再给她,谁知二老没等到他们成亲便离开了人世。 她比了比耳环又看了看银簪,最后把耳环放进去匣子里,银簪用红布包上之前她还十分恋恋不舍的摸了摸,最后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后,又离开了家。 沈晟扬家住在村子的东边,邻里间虽然都姓沈,但是都出了五服,所以从血缘来说并不是特别的近,一般小事还会伸伸手,就连沈父沈母去世之后葬礼还帮了忙,但自从沈晟扬生病之后,村里好多人都避之不及,鲜少同他们来往。 迎娣往村子里又走了几个胡同,然后在一家黄墙木门前驻足,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那半掩的木门。 一进院就看见一位妇人在院子中做针线活,妇人的头发盘成了一个简单的髻,上面簪着一根木簪,而鬓边因为操劳虽然长出的几缕银丝,但并不影响她整洁干练的形象。 她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收敛目光继续做活。 看着妇人并没有理她,迎娣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热情的给妇人打招呼:“大娘补衣服呢?我来帮您!” 说着迎娣就搬了个马扎坐在妇人的身边,一把将她怀中的针线筐争了过来,然后飞针走线的缝了起来。 迎娣把妇人怀中的针线筐夺走,妇人也没有说话,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不过手里没有活了她便起身去了堂屋给迎娣倒了碗水。 这妇人是沈父堂兄沈连吉的媳妇,平日里和沈母的关系还不错,而连吉大娘的泼辣和不好相处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小时候的迎娣看见她就往沈母身后面躲,近几年了解了她的脾气便不会了。 迎娣对于这种缝补的活十分拿手,没两下就把衣服给补好了,连吉大娘摸了摸针脚,然后对于迎娣的手艺表示认可:“缝的还不错。” 连吉大娘努了努嘴:“喝口水吧。” “哎!谢谢大娘!”迎娣端起来喝了一口,一阵丝丝的甜意沁人心脾,看着仍旧低头在针线筐找什么的连吉大娘十分的感激,没两口就喝光了一碗糖水。 连吉大娘看着她将糖水喝完了,便毫不客气的支使迎娣:“去把鸡喂了去。” “哎!”听到连吉大娘的吩咐,迎娣又忙不迭的抱着鸡食喂鸡。 看着忙前忙后的迎娣,连吉大娘问道:“大扬最近怎么样了?” 想起昨晚沈晟扬的身体情况,迎娣嘴角含笑的对连吉大娘说:“已经见好了大娘。” 听到迎娣说沈晟扬已经见好的时候连吉大娘显然是不信的。 沈晟扬病了这么多日子,村子里的人都在传他不行了,在那里翘首以盼呢! 见连吉大娘不相信连迎娣忙补充道:“前两日他病的都怎么吃不下东西,昨天晚上他自己吃了一碗粥,又和我说了好会子话,就是还有些咳嗽。” 听到沈晟扬开始自己吃饭,连吉大娘总算是相信的点了点头。 迎娣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然后冲着坐在那里的连吉大娘扭捏道:“大娘,我听说晟立哥从县城回来了?” 沈连吉有两子一女,大姑娘沈翠红已经出嫁了,长子沈晟立比迎娣大一岁,在县城给一位木工师傅当学徒,老二沈晟明年方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经常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昨天回来的。”连吉大娘听到之后手中的动作一顿,但是没有抬头。 迎娣又撒了一把鸡食:“我想让晟立哥帮我个忙。” “什么忙?”这次连吉大娘抬了头,不解的看着迎娣。 迎娣拍了拍手又坐到连吉大娘跟前,将怀中的银簪掏了出来:“想让晟立哥帮忙去县城的时候把这个银簪当了,换点钱给小扬抓药。” 连吉大娘一接过银簪就认出来不是沈母戴过的,而是从前给迎娣备的嫁妆。 她看着银簪并没有给迎娣回话,而是把针线筐放回去之后就开始敲配房的窗户:“你个死王八羔子,还不赶快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睡!懒死你算了!”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阵慵懒的呓语:“娘……让我再睡一炷香……就一炷香。” 连吉大娘又“砰砰砰”的敲了几下窗户,恶狠狠的冲着配房咋呼:“赶紧麻溜的给老娘起来!不起来看老娘不抽死你!” 迎娣觉得连吉大娘教训沈晟立她在有些不太好,所以在听见连吉大娘的恐吓后她提出离开:“大娘,我怕小扬起来找不到我,就先走了。” 谁知连吉大娘直接将她拦了下来:“等会儿走,我去给你拿点东西。”说完她就攥着银簪钻进了堂屋。 连吉大娘还没有出来,就从配房出来一个身材颀长、皮肤黝黑的少年,他一看见迎娣在院子里就嬉皮笑脸:“迎娣来了哇!” 迎娣点了点头,然后甜甜的和他打着招呼:“晟立哥。” 沈晟立是从小就和迎娣一起长大,两个人相处起来也是比较熟稔,他打了点水洗完一把脸之后,看着在那里喂鸡的迎娣,吊儿郎当的开着玩笑:“这么一大早就过来,是不是知道我回来想我啦?” 虽然小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玩毫不避讳,但是长大之后迎娣的脸皮就变得非常薄,瞬间脸就红了,扭扭捏捏的不知道怎么回击:“我……没……” 迎娣越是扭捏,沈晟立越是想逗她:“哎呀!迎娣我懂你的意思,“没”就是“有”啦!既然你这么想着我,我这就去给我娘说你想给我当媳妇!” 而沈晟立调戏迎娣的那一幕刚好被出来的连吉大娘听见,她从堂屋冲出来后放下手中的黑罐子,抄起笤帚就打向了沈晟立,一边打还一边骂着他: “你个死东西!嘴里没个把门的!皮痒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娘!娘!我同迎娣开玩笑呢!”看见连吉大娘生气,沈晟立一边躲一边解释着。 连吉大娘听见更气,一味的追着沈晟立打,身上被亲娘打了好几下,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哎呦!哎呦!别打了娘!别打了!我错了!”沈晟立看着正在气头上的连吉大娘,一边说一边钻进了自己住的配房里面。 看见沈晟立将门一关,连吉大娘喘了两口,气的将扫帚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小兔崽子!你就死在屋子里吧!也不用吃老娘做的饭!” 听见屋子里面没有动静,连吉大娘然后不再去管沈晟立,而是把黑罐子递给迎娣:“前两天晟明掏了个蜂窝,这个蜜你带回去给大扬冲水喝。” 蜂蜜用来止咳最好不过,可是因为被蜜蜂蛰一下很容易就少半条命,所以蜂蜜一般人不会铤而走险的去招惹,这蜂蜜的珍贵可见一斑。 迎娣感激的看了连吉大娘一眼:“谢谢大娘!等到小扬好了,我同他一起过来谢谢您!” 连吉大娘没有说话,摆了摆手似乎是在赶她,不过嘴角总算是扯出了一丝笑容。 * 等到迎娣走后,院子里重回安静,沈晟立将配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他看着院中无人总算是放心的出来。 可一出门就看见连吉大娘恶狠狠的看着他。 沈晟立被吓了一跳,可对自己的亲娘也只能笑着打马虎眼:“娘,迎娣走了哇?” 连吉大娘冷哼了一声,给自己儿子翻了个白眼后钻进了厨房里。 “娘,儿子就是同迎娣开玩笑的!”沈晟立继续跟着连吉大娘,希望她能消消气。 沈晟立的心思不用说连吉大娘就能明白,她没有理沈晟立,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儿子。 察觉到母亲的目光,沈晟立抬头同母亲对视,可是却被连吉大娘的面无表情给吓到了。 他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的问道:“娘……什……什么事?” 连吉大娘幽幽的开口:“你的工钱呢?” 提及工钱沈晟立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可还是佯作镇定的开了口:“娘,我还是学徒呢!怎么有工钱?” 连吉大娘压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别和我扯那些没用的,上次你爹去县城遇见你师傅,他说你已经开始领工钱了!”说完还冲着沈晟立伸了手。 沈晟立面对亲娘给自己的压力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荷包递给连吉大娘。 她拿着荷包数了数,然后完全不顾自己亲儿子一直追随着的目光,满意的拿到了堂屋收好。 4、第四章 沈晟扬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子不像是昨天晚上这么沉了,虽然还有些咳嗽,但是他的身体以非常快的速度正在痊愈。 他想起家里的情况,躺在床上不禁又开始头疼。 原本沈父是村中的秀才,十分受大家尊敬,平日里在私塾里教书,虽然银两不多,但是加上家里的几亩薄田糊口还有盈余。 可沈父沈母去世操办葬礼时,迎娣没有年长者这么多的心眼,沈晟扬又尚且年幼不通人情世故,所以村子里的人便开始钻他们家的空子,才到了今日这般局面。 让沈晟扬唯一觉得有些无奈的就是这幅身体还是太小,说话还不够有分量,若是他在大上一些,肯定不会让人白白的欺负了他们。 现在家里的具体情况虽然沈晟扬不太清楚,但是他看见昨天晚上迎娣不舍得吃东西的样子,能感觉到情况肯定是不容乐观的。 不过既然他现在成为了沈晟扬,自然要将沈晟扬的责任给担了下来。 通过昨天晚上的接触,他对迎娣的印象挺好的,并且迎娣也是全心全意的对自己,所以他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改善他同迎娣的生活。 等到不会再对温饱发愁的时候,他就准备继续读书。 而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读书都是一条相对而言比较轻松的捷径。 原先沈父在时,已经给沈晟扬启过蒙,教过一些四书五经。 他现在在尊重读书人的古代,考取功名不仅是能获得社会上的尊重,并且对于出身穷苦人家的学子来说,他就是成本最低的出头方法。 规划好自己的目标之后,沈晟扬便自己起床,虽然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但他觉得最起码不会再借由他人搀扶。 古代的衣服还是比较难穿的,沈晟扬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穿上,他抬手又觉得袖口有些太过宽大了,便用绳子又打了个结将袖子绑好。 他先是把迎娣早上采的马齿苋给收拾好,然后又准备烧水焯一下,当看到锅里的东西时,沈晟扬一愣。 那里还有约莫两碗的米汤,也只是米汤,稠的都已经被人给捞了出来,而想到昨天晚上那难以下咽的稠米粥,沈晟扬先是一阵感动,然后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己还是个孩子,还要来照顾另一个孩子,可真是难为她了。 沈晟扬将米汤都捞了出来,然后煮了开水,把马齿苋焯好后捞了出来,又放了些盐调味。 他把锅刷了之后,又打开了米缸,无视快见底的米缸,舀了半碗米之后投进锅里准备熬一锅新米。 * 迎娣从连吉大娘家出来就不打算去别处了,拎着蜜罐就朝家里走去。 可是还没到家她就看见家的方向炊烟袅袅升起,然后心里一咯噔,抱着蜜罐一路小跑的跑回了家里。 迎娣进家后只看到灶台似乎上面烧着什么,从灶膛中还冒着一些浓烟,她正想上前扑灭时,便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伴着剧烈的咳嗽从浓烟中钻出。 那浓烟中钻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沈晟扬。 他原本饭做的好好的,可是没想到烧火的柴虽然外面还算干,但是里面有些湿,没一会儿浓烟便一下子全上来了,呛的他睁不开眼。 沈晟扬一边咳嗽,一边看见迎娣已经回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又建设了一阵,才几不可闻的叫了她一声:“迎……迎娣姐……” 在迎娣看来,沈晟扬现在就是一个做错事又不好意思的孩子。 可是她并没有打算责怪沈晟扬,而是直接从灶膛中将湿柴抽出来,又拿火勾子在灶膛中搅了搅,那哑火瞬间就在灶膛中窜了起来。 等到收拾好灶膛迎娣才将手中的蜜罐放下,看着起身的沈晟扬担忧道:“小扬你身体好了?怎么不在床上休息?” 沈晟扬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我感觉已经好多了。”说完,被烟气熏的后遗症就出来了,沈晟扬弯腰猛咳了好一会儿。 “没好利索就不要逞强!好好在床上休息。”迎娣嘴上虽然埋怨沈晟扬,但眼神中还透着关切。 沈晟扬被这种目光看的不自在,只能低声的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因为病的,而是刚才被烟熏的。” 迎娣一瘪嘴,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这番说辞,反倒自责自己不在家才让他起来找吃的。 “饭一会儿就好了。”迎娣准备将早上的马齿苋给炒了吃,可是却发现马齿苋已经不翼而飞,她这才看见灶台边多了一盘凉拌的马齿苋。 迎娣愣了一下之后对沈晟扬说:“小扬你再等会,我给你炒两个鸡蛋。”说着她便准备刷另一个灶台的锅。 沈晟扬连忙将她手中的刷子夺过来,随口扯了个慌:“大清早我不想吃这么油腻!” 迎娣看着沈晟扬别扭执意要给他炒鸡蛋,可是沈晟扬却故意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从小迎娣就对这样的沈晟扬没办法,而他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迎娣乖乖听话,便也不在坚持,而是给他盛了一小碟卤的青豆。 这是沈父平时高兴时下酒的嚼头,是沈母亲手腌制的,迎娣粗略估计没有几碟子了,留到现在迎娣一直没有舍得吃。 菜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米粥也已经熬好了。 说是粥,其实因为沈晟扬水加的少都快成米饭了,而沈晟扬就是知道迎娣平日里节衣缩食,很少喝这么厚的米,所以沈晟扬就加了好多,熬出来粥特别的稠。 沈晟扬先给迎娣盛了厚厚的一碗,然后自己又盛了一碗,等到拿到桌子上时,迎娣已经摆好筷子了,她看见沈晟扬手中的两碗粥愣了一下。 “迎娣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坐下吃饭?”沈晟扬将比较稠的一碗放到了迎娣的面前。 看着沈晟扬碗里比自己少好多的米,迎娣正想将碗换过来,沈晟扬则抢先吹了吹喝了一口,可是因为汤太热,他喝的太急便烫到了舌头。 迎娣看着在那里吸溜的沈晟扬忍俊不禁,可也埋怨着他:“喝的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同你抢。” 听到迎娣这么说沈晟扬也就不再这么着急,慢慢的吹了吹自己的碗,而迎娣却趁这个空隙将青豆往沈晟扬面前推。 而沈晟扬夹了一大筷的马齿苋放在碗里,连同米汤一起下肚,一边吃还一边说:“迎娣姐,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往自己面前放,真是太过分了!” 看着沈晟扬扒饭的样子,迎娣又觉得难受。 沈晟扬从小就不喜欢吃马齿苋,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夹,到了大一些的时候勉强能夹两根,可也仅仅是两根。 现在看他“佯作”吃的津津有味,那懂事的样子迎娣说不感动是假的。 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像是沈晟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都还是吃父母做的饭,现在他正好反了一个,小小年纪就给她做饭,让迎娣觉得更加亏欠沈晟扬。 她突然觉得小扬长大了,而这几月来他受的委屈也实在太多了,同时也更加心疼他。 迎娣低下了头,轻声的问沈晟扬:“小扬想去县城吗?” 面对迎娣冷不丁的一问,一瞬间让沈晟扬没反应过来,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等过两日有……村里有人去县城,姐就带着你去。”迎娣差点就把银簪的事给说出来,幸亏反应的快,话风一转便闭口不提了。 迎娣不擅长说谎,这从她紧张的埋头扒饭就能看出来,而沈晟扬想到昨天晚上她说的,又想起家里要见底的米缸,便只能再阐述一遍自己逐渐变好的身体。 迎娣放下了碗筷缓缓的说道:“姐也不同你说这些没用的,过两日去县城确实是给你诊脉,若是你身上不利索,咱们就再吃几服药;若是痊愈了,咱们也能放心,小扬,你说是吧?” 虽然沈晟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痊愈,但是迎娣想到前段时间沈晟扬在床上虚弱的样子就一阵儿后怕。 她现在只有沈晟扬一个亲人了,她不敢拿沈晟扬的身体去赌。 迎娣这话让沈晟扬没有办法不点头,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将迎娣的话给应承了下来。 而迎娣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蜜罐抱了进来,给沈晟扬舀了一勺子放进碗里。 当金黄的粘稠液体滴落进碗里,沈晟扬闻到了一股花蜜的香味,不敢置信的看着迎娣。 迎娣冲着他甜甜的笑了笑:“这是晟明摘的,蜂蜜是连吉大娘给我的,我还同她说等你好了一起去谢谢她。” 沈晟扬没有说话,只是拿筷子将碗中的蜂蜜搅匀,然后香甜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只一口就让沈晟扬觉得还是古代的蜂蜜好喝,没有什么添加剂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喝了一口之后沈晟扬便看着罐子若有所思,然后垂眸的同时总算是没有再对迎娣让自己看病的想法提出反对的意见。 沈晟扬想,面对那些关心他的人,你自己的执拗只会伤害到他们,还不如就此乖乖的听他们的话,回应他们对你的期待。 5、第五章 没过两天连吉大娘就把当银簪的钱给送来了,总共是当得了一两银子,迎娣不太清楚这个物价是多少,她只记得沈母打的这几件总共是用了一两半银子。 若不是现在需要用钱给沈晟扬看病,她也不会把银簪拿出去当。 迎娣听说县城里有位侯大夫医术特别高明,之前沈晟扬的身体不能挪动,她没办法带着他过去,而现在沈晟扬可以下地,她自然是要带着沈晟扬一起去县城找他瞧瞧的。 为了带沈晟扬治病,迎娣早早的就给经常去县城的村里人打好招呼了,现在有了钱,正好能赶上明天卖菜的顺风车。 因为县城离她们村子并不是很近,所以那天晚上她早早的就让沈晟扬去休息。 沈晟扬听说去县城也是愿意去的,毕竟在沈家庄这个地方不是很好做什么营生改善生活,还是要多去大点儿的地方看看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沈晟扬就醒了,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有动静,他知道迎娣已经醒了,便赶紧起来穿衣服。 迎娣刚想去叫他的时候,沈晟扬就从房间出来了,而看着他的腰带歪扭七八,里面的内衫也十分别扭,迎娣“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今天说带你去县城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衣服都歪了。” 沈晟扬听见迎娣的打趣小脸一红,不过幸好她只是觉得沈晟扬着急去玩,才没有穿好衣服。 其实也不怪沈晟扬,虽然这些衣服看起来挺好穿的,但是整理起来就有些麻烦,他一个不留神就没有把衣服穿好。 而现在他就和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啥都需要学习。 看着沈晟扬的尴尬迎娣没在说什么,只是上前了一步将沈晟扬的腰带解开,轻声道:“里面的衣服要先穿好才能穿外衣……腰带的结要打结实……” 迎娣一边给她整着衣服一边教着他怎么穿,而这个时候迎娣离沈晟扬非常的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清香,让他非常的不自在,不过迎娣把他当小孩子的行径挺让他无奈的。 按照穿越之前他的年龄都快大这个小丫头一轮了,而现在还要被她教导,真是让人……心情复杂呢! 不过按照现在的身材来看,迎娣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比起沈晟扬这个小萝卜丁的个头,她还是很有姐姐的风范。 罢了罢了,谁让他现在还小呢? 沈晟扬无奈的想着,只能任由迎娣摆弄着。 等到迎娣给他收拾好衣服,他又去洗了洗脸,没等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人有人喊他们,迎娣连忙应着。 沈晟扬跟着迎娣出门一看,驾车的是位约莫三十上岁下的男人,他想了一阵儿记得男人名叫沈永祥。 而这沈永祥虽然岁数比较年轻,但是辈分比较高,他和迎娣还要称呼一声“爷爷”。 “三爷爷。”因为沈永祥排行老三,所以沈晟扬要加上他的排行。 看见沈晟扬出来沈永祥真的是吃了一惊,前些天还听说他缠绵病榻只怕不久于人世,现在看着他虽然瘦削但不憔悴的模样,看样子又要生龙活虎起来了。 沈永祥并没有吃惊太久,嘴角扯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回道:“小扬也去哇?” 看着沈永祥不自然的表情,沈晟扬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接话,而迎娣则将话接了过来:“三爷爷,我就是见小扬的病有些起色了,想着带他去县城瞧瞧大夫,省的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 沈永祥面色僵硬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到一阵探究的目光之后,他便赶紧招呼他们上车:“快上来吧!再不去天就要晚了。” 看着车上码的整整齐齐的菜,沈晟扬没有深究沈永祥的表情,而是听话的坐在了车尾。 因为起的有些早沈晟扬有些困,上车便闭目闭上眼睛靠在车边。 但是骡车太过颠簸,让人没办法睡的着,所以他也只不过是在闭目养神。 而迎娣看着他闭眼也就没有和他说话,等到沈晟扬的肚子开始掩饰不住的“咕咕叫”的时候,迎娣的笑声让他没办法在继续睡下去。 看着沈晟扬睁眼,迎娣把小篮子里的饼递给了沈晟扬:“小扬,到县城还要等会儿,先吃个饼压压吧!” 沈晟扬接过饼后冲着迎娣微微颔首,然后一点点的掰着吃。 因为饼是死面的,再加上路上太过颠簸,沈晟扬吃了小半张之后便吃不下了。 沈家庄离望重县大约二十里路,沈晟扬也不记得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原本出发时天刚亮,到了县里天已经大亮了,而从迎娣的口中得知了他们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车。 等到了县城沈永祥要去把菜给卖了,而因为他们对县城不是很熟悉,所以他们在沈永祥的指路下先去木匠铺去找了沈晟立。 此时木匠铺的后院做工的有五六个人,有的因为干活的时候出了汗,所以就将上衣给脱了露出精壮的上身。 而正在那里刨花的沈晟立也不例外,他此刻正赤-裸着上身,豆大的汗珠从身上落下,骑在木头上专心刨着花。 沈晟立听说有人找他,他拿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珠,狐疑的到了后门口。 而看见外面是迎娣,他眼睛一亮,三两步的便迎了过去:“迎娣,你咋来了?” 沈晟扬看见从门口迎面、快步走过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因为他昨天刚见过连吉大娘,所以一脸便认出了和她长得非常像的沈晟立。 而这沈晟立长得像连吉大娘多一些,不过性格上面更像沈连吉一些。 然后沈晟扬又继续往下继续打量,看着他身上的肌肉不禁低下头红了脸。 他记得沈晟立从小就有些瘦,可是现在看来他虽然看起来瘦,不过身材还算不错呢! 迎娣看见沈晟立光着膀子也红了脸,然后轻声的应道:“我带小扬过来找侯大夫,可是不知道侯大夫在那里,便过来找晟立哥你了。” 沈晟立这才注意到旁边低着头的沈晟扬,然后一下把他的肩膀揽了过来:“怎么了小扬?见到你哥也不打招呼了哇!” “晟立哥。”听到他这么说沈晟扬这才不情愿的叫了一声。 听见沈晟扬叫自己,沈晟立先是“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揉了揉在他肩膀下挣扎的沈晟扬的脑袋。 沈晟扬现在虽然瘦了一些,但是看着精神还算好,沈晟扬能恢复沈晟立可是打心底替他高兴。 沈晟立身上有出汗的腥味,而沈晟扬离得他最近,被他揽着肩膀的沈晟扬被熏的脑子疼十分的抗拒他,想要逃离魔爪。 可奈何比起沈晟立他的力量不太够,只能乖乖被他钳制住。 “这县城的路一时半会儿也同你们说不明白,等我去给师傅说声,我带你们去!”在沈晟扬快要窒息的时候沈晟立终于放开了他。 听见有领路的人,迎娣也不和他客气,连忙应承了下来:“那就先谢谢晟立哥了!” 沈晟立听见迎娣说谢,立马又嬉皮笑脸起来:“呦!迎娣妹妹啥时候小嘴变得这么甜了?” 被沈晟立这么一打趣,迎娣“唰——”的一下就红了脸。 “等我会儿啊!”沈晟立看着迎娣脸红,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回院子里去和师傅告假去了。 沈晟扬记得沈晟立小时候性格比较跳脱,但是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变稳重了不少,很少在外面像现在这样说些不着调的话。 然后他又扭头看了迎娣一眼,她脸上的红晕比刚才淡了许多。 没一会儿沈晟立便将衣服换好了,而沈晟扬眼尖的发现身上穿的不是刚才他干活的那一身,而细微处的有些不合体能看出来似乎是别人的衣服。 瞬间沈晟扬就明白了沈晟立的小心思,不过好像迎娣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沈晟立一边和迎娣聊着天,一边带着他们在县城中兜兜转转,而沈晟扬为了记路,所以他们聊天他并没有插嘴。 可是在他们走过风景差不多的两条街时,沈晟扬就觉得沈晟立是在带他们兜圈子,甚至就连迟钝的迎娣也发现了这条路似乎走过: “晟立哥,这条街咱们是不是走过了?” “没有啊?可能是迎娣你来县城来的少不知道,县城的街道都是长的差不多的!” 迎娣对沈晟立的话深信不疑,还傻乎乎的冲他点了点头。 而沈晟扬在一旁无情的戳穿了沈晟立:“晟立哥,这县城的街道不光长的差不多,而且条条街道口都有卖包子的!” 此话一出迎娣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了起来,而沈晟立面上也挂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城里人多,那是肯定的哇!” 面对沈晟立的扯谎,沈晟扬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而迎娣也开始不信任沈晟立了: “小扬,我们走!” 说着迎娣便要拉沈晟扬走,沈晟立赶紧拉住了他们:“迎娣,马上就到了!再走一段就到了!” 沈晟扬看着迎娣小脸挂着生气的表情,而这路他还不是很熟悉,所以沈晟扬扯着迎娣的袖子替沈晟立打圆场:“姐,就再信晟立哥一次吧!” 6、第六章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沈晟立怕迎娣生气,不敢再带着他们绕路,只得径直带着他们到侯大夫那里。 侯大夫的医术在县城中非常有名气,所以来找他看病的人不少,他们在侯大夫的医馆又排了半个多时辰的队才到。 其实侯大夫的结论和沈晟扬想的差不多,他本身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大夫说这段时间有些营养不良和气血不足,需要多添些营养的东西。 因着沈晟立曾经给侯大夫药材铺做过活,所以给沈晟扬开药的时候,侯大夫给算的优惠了些,诊费加上那几服药只收了他们三钱银子。 看着迎娣宝贝似的将药放进篮子里,沈晟扬觉得这个钱花的是有些冤枉,可迎娣和沈晟立觉得这个钱该花,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看完大夫得知沈晟扬没有大碍后了却了迎娣的一桩大心事,走路都带起了风,整个人都变得明媚了起来,比起刚才沈晟立说十句她应一句的态度好了不少。 现在离和沈永祥约定的时辰还差一会儿,而沈晟立知道他们很少逛县城,便带着他们在县城中好好的转了转,还在摊上请他们吃面。 当沈晟立要了三碗面,迎娣是习惯性的问了下价格。 “十文钱一碗。” 听到这个价格,迎娣愣了一下,差点跳了起来。 虽然县城里没有种地的,吃穿用度都需要用钱买,但一碗面这个价格也实在是太离谱了吧?! 听到老板说出面的价格,沈晟扬明显的看见了迎娣吃惊的表情,他瞬间就明白了这边的面价格超出了她的预想范围。 迎娣要拉着沈晟扬走,可是沈晟立硬按着迎娣不让她离开。 虽然在沈晟立的坚持下他们没有走,但是沈晟扬看着迎娣坐立不安的样子,只怕若不是他坚持,迎娣肯定是要跑的。 等到热腾腾的面上来迎娣虽然肉疼,但也只能死心了,皱着眉头拿筷子翻了翻面。 迎娣感觉这已经不是一碗面了,而是在吃她的肉! 不过现在面都已经上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谁知只吃了一口她就愣住了。 真是太香了!怎么会有这么香的面! 沈晟立看着迎娣的表情变化,自豪的问她:“香吧?” 迎娣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压根不舍得停筷。 而沈晟扬早就闻到了面的香气,吃了一口之后也和迎娣一样不住筷。 沈晟立看着两人吃的这么欢,他也就放心的开始吃起来。 这家的面都是用大骨头熬成的汤,面汤十分浓香淳厚,不仅营养味道还好,所以生意非常的好。 沈晟立他们上次因为活做的好东家多赏了一些钱,师傅用赏钱领他们过来吃,才知道这里的面又好吃又有营养。 虽然沈晟立知道他们还在孝期,但是刚才大夫说沈晟扬的身体现在需要多补补,再加上知道他们这几个月过的异常艰难,所以便带着他们来这边吃面。 连仕叔连仕婶,生前你们这么疼惜他们,所以你们的在天之灵肯定不会怪他们的吧! 其实三碗面三十文钱则是将沈晟立的小金库花了一大半。 平日里沈晟立吃住都是在店里,上次刚领的工钱被连吉大娘全都搜刮了去,他这几十文钱是这些年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攒出来的。 沈晟扬知道沈晟立有些打肿脸充胖子,但是看着他豪爽的付钱眼睛都没眨的时候,沈晟扬觉得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 因为面汤是可以不花钱续一碗的,所以在迎娣的坚持下,又让老板给沈晟扬盛了一大碗。 等到他吃完一碗面,又喝完一碗汤,沈晟扬觉得自己都撑得走不动路了。 走路的时候两个人顾念着沈晟扬所以就将步伐放的慢了一些,但沈晟扬专注于看望重县的集市与两侧的商铺,并没有和他们说话。 时间一长两个人便在他前面有说有笑的走着,同时也会时不时的还要回头看看他。 走着走着迎娣突然在一家商铺前停下了脚步,将目光探进去后看着里面的陈设像是一家书斋,她看了看左右两边她看不懂的对联,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匾。 沈晟立看着迎娣停下脚步,疑惑的问道:“迎娣咋不走了?前面还有好多好玩的呢!” 迎娣看着高高的挂在大门口的匾额,指着上面的字问沈晟立:“晟立哥,这家店叫什么名字?” “这个……这个……”沈晟立顺着迎娣的手指看过去,这四个字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面对这个问题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可沈晟立又不愿意在迎娣面前落了面子,只能轻咳了一声胡诌出了一个名字:“是……月元书局!” 四个字念错了仨,这让刚跟上来的沈晟扬差点一个趔趄栽倒了沈晟立身上,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沈晟立一眼。 不认识字又没人笑话他,这胡说八道可不是上赶着让人听见笑话的吗? 迎娣像是不信任沈晟立,指着匾额扭头又问了沈晟扬:“小扬,这家店叫什么?” 穿越之前沈晟扬学过毛笔字,所以他对于一些古代的文字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看见匾额上面的字,辨认并不是很困难: “明远书斋。” 听到沈晟扬的回答迎娣对此深信不疑,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毫不吝啬的夸赞着沈晟扬:“还是我们小扬有文化,不像某人不懂装懂!”末了还瞪了沈晟立一眼。 沈晟立也不恼,只是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迎娣轻轻将沈晟扬的手攥住,然后拉着他往书局里面走:“走小扬,咱们去里面买书去!” 虽然说迎娣是一腔热血的进了书局,但是她领着沈晟扬刚一进去就被书局里面的陈设给镇住了。 并不是说店太过大让她怯场,而是那种打心里敬畏这个地方,就像是她从前面对沈父一样。 沈晟扬环顾四周,书局里非常古典雅致,店中间摆着的是一些书籍,两边摆的则是笔墨纸砚,而老板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蓄着山羊胡的胡须,此时正在柜台前坐着手上还正在翻阅一本书。 听见有客人进来,老板将手中的书一歪,看见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便又将目光放到了书本上。 沈晟立进来之后把迎娣拉在了一旁说了些什么,而沈晟扬则是轻轻的拿起来一本《论语》翻阅。 沈晟扬只翻开一页清淡的墨香就钻进了自己的鼻子里,让人心情十分宁静。 沈父作为家中的秀才也是有几本书的,但是里面的字迹因为时间久远变得不是那么清楚,并且里面的内容对于他来说有些晦涩难懂,不太适合做刚开始学习的读物。 而这个论语他是会一些的,多读上几遍应该就能融会贯通。 此刻沈晟扬动了想把书买回去的心思。 书的旁边有一个竹签,看上去像是价格,沈晟扬将竹签翻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又将它翻了回去。 现在生活都难,买书的想法还是拖一拖吧! 这边沈晟立将迎娣拉到一边轻声的告诉她:“迎娣,这里的书都是非常贵的!” “再贵能贵到哪里去?反正抓药还剩下来一些银子,小扬若是想读书就买给他喽!”迎娣十分不以为然。 这时迎娣看着沈晟扬将看了几页的书给放了回去,她赶紧上前凑上去问他:“小扬你能看懂吗?” 沈晟扬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能看懂姐就给你买……”说着迎娣抓起来刚才沈晟扬看的那本书,然后翻了翻竹签上的价格,发现上面两个字其中有一个她认识的“一”,便豪气的拿着书就去找老板结账。 迎娣把书放在柜台上,然后拍出来一钱银子给老板:“老板,我们要这本!” 谁知老板只是侧目看了一眼迎娣拍在柜台上面的钱,然后目光又转回了书本,慢慢悠悠的道:“小妮子莫要同老夫开玩笑!” 迎娣听见之后不解的脱口而出:“这上面不是写的‘一钱’嘛!” 听到迎娣这么说沈晟扬和沈晟立都如临大敌,扯了扯迎娣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老板实在是被迎娣逗笑了,一钱银子连笔墨纸的费用都不够! 他合上手中的书,然后指着竹签上面的价格笑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这上面写的是一两银子。” 听到老板报出书的价格,迎娣先是觉得被轰了好大的一个雷,抖了抖嘴唇又觉得十分羞愧,涨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到老板的回答沈晟扬马上就挡在了迎娣面前,然后给沈晟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迎娣拉出去,然后又对笑着说:“老板,我们先看看,不打算买。” 老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似乎是面对他们这种客人见怪不怪了,然后起身将书拿起来放回了原位。 正巧放好书时余光看见了刚才进来的三人在门口还没有走,有些好奇的将目光探了过去。 谁知道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妮子又红着脸跑了进来,然后扭捏的问他:“老板,你这里卖写字用的纸吗?” 7、第七章 今日连庆婶又去了一趟王集门,王员外听说迎娣是从前沈连仕沈秀才家的养女十分中意,当即就让管家给连庆婶拿了二十两定金,并且许诺事成之后还给她十两的谢媒金。 连庆婶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银锭子,当即就傻了眼,惊得腿都有些发软。 往后管家再说什么连庆婶也没有往心里去,满心满眼的都是这二十两雪花银,捧着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含在嘴里。 而在连庆婶回去的时候,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已经过去,地里面很多人都开始侍弄庄稼。 当连庆婶昂首阔步的回村路过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看着在地里劳作的人们不屑的轻笑了一声。 这帮傻蛋这辈子也只是种地了,哪像她这么有本事。 不过想想刚才在王员外家吃茶的时候,不应该露相应该再矜持矜持的,这样才显得有面子,以后才能有更多像是王员外的富贵人家来找自己说媒。 在地里劳作的妇人大老远就看见连庆婶过来,她离得老远就给连庆婶打着招呼:“连庆家的,你这又是给谁说媒去了?” 连庆婶甩了甩手绢,然后捏着嗓子装腔作势的回道:“是大婶子啊~还不是给王员外说亲嘛!这两天可跑断我的腿了!” 妇人面对连庆婶的做作也不在意,冷笑了一声:“哎呦连庆家的,你不是还打着迎娣的主意吧?” 听到妇人这么说连庆婶可不乐意了:“大婶子瞧你说的,什么叫我打迎娣的主意?迎娣这么好的娃,命却这么苦,我可是疼她才给她说了门好亲事!” 妇人看着连庆婶一张嘴就把黑的说成了白的,忍不住继续泼她的冷水:“连庆家的我可告诉你,现在村里人都说大扬身体见好了,你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弄得两头抓瞎!” “快好了?大婶子你可别说笑了!小扬就是吃了天上的灵药,也得有个缓和的时间不是?哪能这么快就见好?”连庆婶此刻是掉钱眼子里面了,面对妇人说的根本不屑一顾。 想起那天沈晟扬奄奄一息的模样,连庆婶又继续据理力争起来:“大婶子不瞒你说,上次我去找迎娣,看着小扬硬撑着下床,啧啧,那脸上、耳朵上可就是冒着黑气!” 一般人脸和耳上发黑就是不久于人世了。 妇人听见了连庆婶这么说,眼睛突然一亮,可是表面上的工夫还是得做做:“哪有这么严重?连庆家的你可别胡说八道!” 连庆婶知道妇人心中的小九九,不过想到荷包里的银子,她肯定是不愿意沈晟扬好的。 “大婶子,我可没骗你,那小扬病的就和个小鸡崽儿似的,咳嗽都就快把肺给咳穿了,你说这马上就要入冬了,要是好可不就早好了吗?”说完连庆婶还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荷包。 连庆婶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妇人。 妇人看着连庆婶鼓鼓的荷包,里面像是装的不少银子,刚想再问问她,可这个时候连庆婶直接直起腰板给妇人告辞:“大婶子,我不同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 “嗯,你先回家做饭吧!我把这点地拾掇完再回去。”妇人点了点头,息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连庆婶捻起手绢甩了一下,然后扭着她那水桶似的腰扬长而去。 这个时候妇人看着连庆婶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神气什么呢!”然后又扛起锄头准备除草,可是一锄头刚挥下去,就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直起身子扭头看了一眼相隔不远的地,那上面长着成片棕红色、马上就要成熟的地瓜秧子。 妇人的眼睛开始冒光。 * 连庆婶走在村子的路上,看着两旁都是灰瓦土墙的草屋不禁觉得粗鄙至极。 她想等到王员外把剩下的聘礼给了过来,先给迎娣说好的二十两,剩下的四十两她就把家里重新翻盖! 到时候她也当回土财主,请上几个短工用上十几车青砖,到时候她们家呀,肯定是村里的独一份! 想着想着连庆婶便到家了,她将银子放好了后,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心情大好的在院子里喂着鸡。 这个时候沈永祥正好驾着车带着沈晟扬和迎娣从门口经过,看着连庆婶心情不错,以为又说成了一对赚钱了呢! “连庆家的,又去给人说媒了?” 连庆婶心情十分好,难得和善的和沈永祥打招呼:“是的呢!他三叔。” 这时坐在车尾的迎娣也给她打招呼:“婶子!” “哎呦!是迎娣啊!迎娣你跟你三爷爷进城了?”连庆婶一看车尾坐的是迎娣,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热情的给迎娣打着招呼。 现在她可是她们家的财神爷! 迎娣想到今日大夫说沈晟扬没大碍,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是的呢婶子,今天我带着小扬去县城看病,刚回来!” “小扬也去了啊?”连庆婶听见迎娣说沈晟扬好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 提到自己,沈晟扬自然不能再装看不见,只是依旧声音冷淡的叫了一声:“婶子。” 连庆婶看着坐在车尾的沈晟扬,真心实意的笑道:“哎呦!小扬能下地了啊!真好!” 沈晟扬看着连庆婶不作假的笑容,心里有些犯嘀咕并没有回话。 说完迎沈永祥驾着车越走越远,连庆婶看着坐在骡车上的二人“呵呵”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小扬好了,真好……” 然后连庆婶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本灿烂的笑脸瞬间扭曲成了一起,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小扬好了?!怎么能好呢? 说完连庆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鸡食撒了一地也不在乎,一边坐在地上蹬着腿一边气的掉了眼泪:“这婊-子孙子咋好的这么快呢!” 眼前又浮现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可现在这些银子都长了翅膀,他想够都够不到了!此时院子里的门被打开了,沈连庆拎着酒壶喝的醉醺醺的回家了,然后看见自家媳妇正坐在地上哭他就赶紧上前去问怎么了。 谁知他还没刚开口连庆婶就条件反射的起身,一把拧过他的耳朵谩骂着:“你个没出息的王八蛋!又去喝酒!你当老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这沈连庆十分好酒,平日里地里的活做的也是得过且过,都是靠着连庆婶说媒补贴家用。 沈连庆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冲连庆婶告着饶:“哎呦呦!媳妇!疼疼疼……我错了……”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飞了,连庆婶现在也没有心思教训沈连庆,他一告饶便松开了他。 而沈连庆看着自家媳妇不开心,他为了让买酒的事掀篇儿,又是搀扶又是捏肩的继续给连庆婶献着殷勤: “媳妇,遇见啥事了,你同我说说!” 连庆婶看了一眼沈连庆,虽然平时这个人十分不顶用,但是此刻心中苦闷也顾不得这么多,便将沈晟扬已经痊愈的事给他说了。 沈连庆听完之后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思索了一阵儿然后对着连庆婶附耳说了什么。 慢慢的连庆婶从刚才苦大仇深的表情又变得神采飞扬,末了还锤了沈连庆一下:“还是你有主意!” 沈连庆谄媚的“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连庆婶就拍了拍身上的鸡食和土,语气软了一下:“等着,我给你做饭去!”说完连庆婶就去厨房收拾了。 沈连庆喝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他飞走了呢?谁现在敢抢他的鸭子他就让那人不得好死! 8、第八章 迎娣一回到家就把沈晟扬的药泡上水,准备泡上一个时辰泡出药性再给他熬,收拾好后又准备开始做饭了。 虽然上午沈晟立请吃的面让他们吃的很饱,但是想到沈晟扬身体不好,迎娣觉得他多吃一些总能追上之前身体水平。 沈晟扬回到家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骡车配上崎岖的羊肠小道,那酸爽真是一言难尽,他觉得想致富先修路,这句话诚不欺我。 等到缓了缓后,他摩挲着今日在明远书斋买的宣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纸虽然看起来比较白,但是实际上是熟宣,用它写字的话一样也会洇墨。 不过好的生宣在造纸业不发达的古代价格肯定会高,现在他是起步阶段,不能要求太高。 沈晟扬将笔墨纸砚准备好,准备先练两个字。 现在里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在堂屋里不用烛火也能看清。 沈晟扬一边磨墨一边想着从前练习的字体,书法讲究起笔准确,行笔流畅,收笔干练一气呵成,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他在现代学习的是楷书,而科举考试的标准字体馆阁体正是楷书的一种,他也曾经练习过一段时间,所以再拾起来并不是很难。 沈晟扬磨墨的时候他已经心静了下来,等到墨磨好了他提笔蘸饱墨汁,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的练习了几笔。 因为纸张会洇墨,所以刚开始他还有些掌握不太准笔法,不过依靠自己本身肌肉的记忆,他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感觉。 找到感觉后他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练习。 可是因为他这幅身体的腕力不如成人,所以写起字来并不能做到流畅的运锋,并且还没写几张就觉得手腕开始发酸。 沈晟扬揉了揉手腕,准备趁热打铁的继续写下去。 虽说书法非一日之工,但他现在多多练习总是有好处的。 沈晟扬又写了几大张后,迎娣来叫他吃饭,他才停下手中的字。 迎娣是不怎么认识字的,但是看见沈晟扬这么积极的练字她觉得买纸的钱花的一点儿也不 冤枉。 她随手拿起来一张毫不吝啬的夸着沈晟扬:“小扬写字真好看!姐觉得你写的这么好的字,长大后肯定能当状元公!” 沈晟扬听见迎娣的夸奖“噗嗤”一笑:“迎娣姐,状元公可不止要练字这一项,还要写出好文章才行。”这几天他叫迎娣姐姐叫的越来越顺口了,不会像之前那般叫不出口。 迎娣听完之后并没有气馁,看着手中那些她并看不懂的字,轻声的开口:“如果是小扬的话一定可以!” 迎娣最后这句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像是说给沈晟扬听得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是这句话仍旧触动了沈晟扬的心弦,觉得定要不辜负她的期待才好。 两个人吃完饭又收拾了一下沈父的书,沈父的书大多都是时间很长了,经常翻阅的地方都掉了墨迹,等到他们收拾好天都已经黑了,迎娣给他掌了盏亮灯,沈晟扬找了一本他能看懂的书看了起来。 沈晟扬在房间里看书,而迎娣则在灶台上坐上了他的药,正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她:“迎娣!迎娣!” 听着声音迎娣觉得十分熟悉,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连庆婶?” “哎!是我。”篱笆外的人给了她回应。 迎娣此时药已经快好了,她便没有再加柴,让药在炉子上煨着,然后她招呼着连庆婶进来:“婶子外面黑,快来家里坐!” “好嘞!”连庆婶一进门就亲昵的拉着迎娣的手,一边问道:“我今天见小扬同你一起去县城,看样子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呢!” “多谢婶子惦记,小扬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一提及沈晟扬身体好了,迎娣就十分高兴。 这个时候两个人走进了屋子,连庆婶笑容满面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什么事就好……” 然后看着沈晟扬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她打开帘子看了一眼,看见沈晟扬正端坐在那里看着书,便给他打着招呼:“哟!小扬读书呢?” 听见连庆婶的动静,沈晟扬将手中的书本一歪,对着她微微颔首“连庆婶。” 原本沈晟扬是不想理她的,可是人都来到自己门口了,他觉得再装看不见不太合适。 毕竟在这里块这么大的连庆婶也无法让人无视。 连庆婶以为沈晟扬要起来,连忙摆了摆手:“不用起!不用起!你在屋里看书,我和迎娣去外面聊天。” 沈晟扬点了点头将目光又移回了书上面,他本来也没打算起身。 连庆婶和迎娣退了出去,然后在外面在说些什么,虽然她们刻意压低了一下声音,可拜沈晟扬听力好所赐,他还是听到了二人在说些什么。 “小扬读的书是新买的吗?”连庆婶看着沈晟扬手中捧着书,便闲话家长的同迎娣聊天。 迎娣摇了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去买书呢!小扬看的是从前爹在的时候用的书。” “哦……那可不少年了吧?”要是是沈父用的书,连庆婶是有印象的。 提及沈父迎娣的脸上闪过一抹悲戚,然后十分怀念的回道:“以前听爹提起过,说是都长小扬个人了。” “嗯……那时间可不算短了。”连庆婶点头附和了一下,然后又凑近迎娣压低声音问道:“迎娣,婶子问你,上次婶子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婶子,现在小扬虽然已经好了,但也是需要人照顾,我不能抛下他。”连庆婶如此的开门见山,让迎娣瞬间竖起了保护刺,现在沈晟扬已经痊愈,他们日子虽然还是很清苦,但两个人相依为命还是饿不死的,所以她果断拒绝了连庆婶。 面对迎娣的说辞连庆婶早就准备,她笑着甩了一下帕子:“傻妮子,谁让你抛下他了?到时候你不是想怎么帮衬小扬就怎么帮衬吗?” 迎娣听闻低下了头,然后拧着自己的腰带脸色有些难看,过了良久才轻轻的回了连庆婶一句: “婶子,我是小扬的媳妇,我不想当王员外的姨娘。” 只要是好人家的姑娘,又有谁愿意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呢? “你个傻丫头!都说妻不如妾,姨娘可是男人心尖上的人,有什么不好的?”连婶觉得语气有些重了,并且还怕被看书的沈晟扬听道,便又压低声音的劝道:“迎娣呀,等到你当了王员外的姨娘,再给他生下一男半女的,到时候整个王家都是你的!” 迎娣听闻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再拒绝连庆婶。 见迎娣面无表情的不说话,连庆婶怕惹恼了了她,便拉她的手看着,一边摩挲一边夸赞道:“你看你这小手,嫩的和掐尖的葱白似的,都说一斗穷二斗富,婶子给你看看你有几个斗!” 听见连庆婶不提做姨娘的事情,迎娣也开始接话:“婶子,我还真不知道我手上有几个斗。” 呼—— 迎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提做姨娘的事情,聊什么都可以。 见迎娣来了兴趣,连庆婶认真的看着她的手,一边画着一边看着她的手指:“婶子帮你数数,一、二、三、四……哎呦!迎娣你有九个斗呢!那可是顶好的享清福的命哩!” 听见连庆婶说她享清福,迎娣不好意思的抽回手,然后腼腆的低下了头:“若是小扬以后真的考上了功名,让我享了清福,我可要谢谢婶子你嘞!” 这话算是表明了迎娣的立场,也是再一次拒绝了连庆婶。 听见迎娣这么说连庆婶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可马上就又恢复如常,然后拉过迎娣的手过来继续看。 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像是又确认了一遍:“婶子没数错,就是九个斗。” 连庆婶又这么一说,让迎娣的心里更加的感觉美滋滋的。 迎娣虽然开心了,可是连庆婶不开心了,那可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银子,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连庆婶脸上染过一抹愁容拉着迎娣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扬现在这么喜欢读书,可现在还用着我大伯哥的旧书,我看着就心疼的慌……” 说到这里时,迎娣的睫毛轻颤,让一直注意她的连庆婶终于逮到了可乘之机。 还没等连庆婶再加一把火,迎娣就向连庆婶倒着苦水: “谁说不是呢婶子,那旧书有些字都看不清了,我也想给小扬买一本,可是今天去县城书斋转了转,随便一本都要一两银子哩!” 听到迎娣报的价格连庆婶也吃了一惊:“一本书这么贵的吗?” 迎娣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是的呢婶子!就是今日买纸,五十文才买了一刀,就这个价格还不是顶好的!” 连庆婶从前只听说过读书的花销很贵,但是没想到这么贵! 不过正好借这个引子让迎娣点头。 一刀纸是二十五张,而读书的人纸是刚需的物什,连庆婶再心里算了算这笔花销,知道怎么样劝说她了。 “哎迎娣,你知道咱们县城的逸云书院吗?” 9、第九章 逸云书院迎娣当然听说过,那是他们县城最好的书院,因为曾经出过好几位榜上有名的进士,所以县城里面好多的读书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 迎娣点了点头:“听说过,怎么了婶子?” 连庆婶凑近迎娣又压低了声音道:“我上次听说逸云书院的束脩一年就要五两银子呢!这还不算笔墨纸砚的费用呢!” 一年五两银子!? 迎娣初初听闻只觉得五雷轰顶,顿时心如乱麻的丢了魂,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进去。 连庆婶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她便起身告辞:“迎娣,天也不早了,婶子就先回去了!” 听到连庆婶要走,迎娣才回过神来:“婶子我送你。” 连庆婶这次没有同迎娣客套,两个人在院子里连庆婶一边走,一边拉着迎娣的手拍了拍:“婶子知道做人家姨娘的名声不好,可你也要多为小扬想想不是?这平常的一本书都是咱们几个月的口粮,一般人家怎么能供得起呢?” 迎娣扶着连庆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说话。 连庆婶知道迎娣听进去了,两个人走到到了门口后,就拍了拍迎娣的手苦口婆心道:“迎娣呀!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好好想想婶子说的话,为了小扬,也为了自己,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迎娣这次没有再拒绝连庆婶,而是点了点头。 等到连庆婶走出老远的时候,迎娣才去将沈晟扬的药给他端进去。 * 连庆婶离开了沈晟扬家里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迎娣看不见的地方走去了村头。 此刻村头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所以她轻声的叫了两声:“当家的,当家的……” 听见连庆婶的动静,从村头的大槐树边钻出来一个人影,然后走到了她的身边。 等到来人走近,连庆婶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辨认出正是自家不中用的男人——沈连庆。 沈连庆一见到连庆婶便着急的问道:“孩儿他娘怎么样了?看清楚了吗?” “我亲自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你以为都和你似的?”连庆婶得意的说。 沈连庆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了笑:“那咱们赶紧去吧!”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远处还有几处人家家里养的狗还在吠,连庆婶害怕走夜路,便提议道:“天都这么晚了,要不咱们明儿再去吧?” “早弄好咱们早了心事,免得夜长梦多。”沈连庆劝道。 “我今日看迎娣的态度兴许她这次能答应。” 听到连庆婶这么说沈连庆的眼睛忽然一亮:“能答应正好!那样咱们就不用这么费事了!”此话一出沈连庆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继续说道:“若是不答应咱们不就抓瞎了吗?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连庆婶觉得沈连庆说的在理,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一边同他走一边说道:“你可不知道,那妮子的手有九个斗呢!就是个享清福的命!” 沈连庆听闻得意的挑了挑眉:“那要是这事成了她可得好好谢谢我们!” * 迎娣把药端给沈晟扬的时候,他并没有看书,而是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把药放在桌子上之后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声“吃药了”,并没有说别的。 沈晟扬看了一眼迎娣,然后就将药一饮而尽,苦味顿时在他的口腔中蔓延,让他忍不住砸吧嘴。 迎娣将他的药碗收拾好就准备出去,可这个时候沈晟扬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迎娣姐,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迎娣心里一咯噔,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对上了沈晟扬的视线。 可只看了他一眼,她便败下了阵来,忽然明白他似乎知道了连庆婶是来做什么的,随即又吃惊的看向他:“小扬,你……你都听见了?” 面对迎娣的不打自招,沈晟扬其实有些想笑,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便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听见了。” 这下迎娣有些慌张了,她着急的问道:“听见什么了?” 沈晟扬拍了拍身边的长凳,然后眨了眨眼托着脑袋看她:“连庆婶说你手指有九个斗,是享清福的命。” 不是别的就好…… 迎娣听见沈晟扬所说突然松了一口气,放心的在他身边坐下。 迎娣是个喜怒都放在脸上的人,看着这样的她沈晟扬垂眸轻轻摩挲着书本,继续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开口:“她还说让你给王员外做小,然后供我读书。” 迎娣看着一派轻松表情的沈晟扬心里突然打怵,“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你……我……” 面对迎娣的吞吞吐吐,沈晟扬先发制人的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迎娣装傻:“什么怎么想的?” “给王员外做小。” 被沈晟扬直截了当的问,迎娣抿了抿嘴然后又坐在长凳上,像个犯错的孩子那般低下了头。 看着这样的迎娣沈晟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声音逐渐便冷:“你动心了。” 迎娣点了点头,慢慢的说道:“嗯……若是我当了王员外的姨娘,给他生下个男孩,就……” “那若是女孩呢?”沈晟扬打断了她,然后继续道:“你就不怕她同你一样?” 他真的不知道迎娣的脑子里都在装些什么。 沈晟扬的话像是一把刀一样,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口窝。 回忆起小时候的光景,她七岁前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没吃过饱饭,没有穿过合体的衣服,若不是她亲生爹爹在卖她的时候遇见了沈爹爹,怕是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 迎娣想起以前,眼泪就蓄在了眼眶中,强忍着不让她落下来。 沈晟扬无意伤迎娣的心,可看着这样的迎娣,沈晟扬忽然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便将手帕递给了迎娣,然后语气放软了不少: “你若要嫁的人像是沈晟立那般的,我也就不拦你了,可是给这么老的人当姨娘,这可真的算不上一个好姻缘。” 这算不上什么好姻缘她又如何不知晓呢?只是她想让沈晟扬读书,却又没办法凑这么多钱让他去上私塾,为今之计这似乎是最好的路了。 迎娣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动,这让沈晟扬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他面对不怕开水烫的迎娣准备下剂猛药: “书,我是要读的,可若是因为你把自己卖了我才能读书,那这书不读也罢!” 说着沈晟扬直接将手中的书本顺着中间扯开,那书上的线顿时炸开,让书本变成两半。 迎娣被沈晟扬的动作给看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等看见书两半被他摔在地上的时候,她直接扑在了残破的书页上。 迎娣捧着书的手一边哆嗦一边着急道:“这书有多珍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把他撕了!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她捧起来残破的书本不敢再放到桌子上,而是冲出去赶紧去堂屋比对,连忙看看里面的字还能不能看清。 沈晟扬看着在堂屋中像是捧着无价之宝的迎娣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而迎娣一心只是看着手中的书本并没有在意沈晟扬关门的动作,而她拼了几张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幸亏沈晟扬只是从中间撕的,书本开线散落的比较多,撕烂的只有几页,如果拼凑好应该还可以用。 正当她想去问沈晟扬这些页数对不对的时候,发现沈晟扬已经将门给关上了,她看着桌子上的书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是好了,只能收拾收拾也准备休息了。 沈晟扬虽然关上了门躺在了床上其实并没有睡,只是躺在床上面对迎娣的执拗十分无语。 这王员外虽然有钱,但实在不是个好归宿。 再说他家妻妾这么多都没有一个怀孕的,保不齐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真的是这样迎娣嫁过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其中的曲折有心人肯定一想就能想明白,一般心疼自家闺女的都不愿意将她推进这个火坑,也只有傻乎乎的迎娣才会乖乖往里面跳! 这连庆婶表面上是对他们好,实际上就是无利不起早,看来王员外家给她开出的条件十分丰厚,才让她打起了迎娣的主意,所以事情还是要从连庆婶下手…… 沈晟扬想清楚这其中曲折的之后才睡沉沉睡去…… * 第二天起床之后沈晟扬一直没有搭理迎娣,而迎娣给沈晟扬熬得药他也没有喝,只是吃了两口饭就继续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面对沈晟扬的冷漠迎娣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收拾好家里之后她又将书用浆糊粘好,放在院子里用小石子压住晾着,然后便去地里了。 迎娣一走沈晟扬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着贴的歪扭七八的书本,无奈的叹了口气,趁着浆糊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时候将迎娣粘错的重新粘好。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理迎娣,只是他同迎娣好声好气的说不通时,沈晟扬便觉得这小妮子是吃硬不吃软,需要换种方法来对待。 沈晟扬还没粘两页迎娣便回来了,像是忘了什么东西,沈晟扬看着她突然一愣。 而迎娣看着坐在院子里粘书的沈晟扬也是一愣。 10、第十章 看见迎娣回来沈晟扬并没有愣神太久,反应过来后连忙当做没看见她继续低头糊着书本。 而迎娣若不是看见他红到耳朵的粉色,她就会认为沈晟扬还在生她的气。 忽然她就理解了沈晟扬的别扭,看着他糊书的动作心中一暖,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而因为迎娣的这一声笑,让沈晟扬更加的窘迫,让他此刻十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是他还在生迎娣的气,怎么现在变成她取笑自己了? 不过迎娣只笑了这一声便走近了沈晟扬,然后她看着沈晟扬将她糊错的书本修正过来,然后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却被门外连庆婶的声音给打断。 “迎娣呀!” 听见连庆婶的动静,沈晟扬手中的动作一顿,然后抬头看了迎娣一眼。 此刻迎娣的脸上也显得十分尴尬,她想同沈晟扬说些什么,却又不能不搭理连庆婶,便只能先扭过头去给连庆婶开门。 而就在迎娣转身的时候,她听到了沈晟扬的一声冷哼,瞬间就又觉得心里委屈的慌。 迎娣打开门之后连庆婶早早的就看见沈晟扬在院子里,所以并没有进门,冲沈晟扬打了声招呼,可是沈晟扬装作没听见并没有搭理她。 面对沈晟扬冷淡的态度连庆婶也不恼,只是瞅了一眼沈晟扬后,拉过迎娣的手背对他道:“迎娣,你想的怎么样了?王员外那边可还等着回话呢!” 迎娣看了一眼连庆婶,觉得她太过心急了,不过她正准备同连庆婶说这个事,便是宜早不宜晚。 迎娣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的看着连庆婶一口回绝:“婶子,我想好了,我不要去给王员外做姨娘。” 她素来是个没有什么大主心骨的,所以对于连庆婶几次三番的说给王员外做小她十分动摇,可是沈晟扬昨晚坚硬的态度她也明白了,王员外那里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既然小扬不愿意自己为了他牺牲,那她就顺着小扬的意思,虽然以后的日子是苦了点,但他们还有几亩地,种点粮食总是能活下去的。 等到收完红薯她再去镇上或者县城打一份工,总能将小扬束脩的钱给慢慢攒出来。 连庆婶一听迎娣的回答便皱了眉头,着急的攥紧了她的手:“迎娣哇,你咋就这么傻呢?跟着王员外那以后就是吃香的喝辣的!胜过在这个土屋里百倍!婶子给你说,可都是为了你好!” 连庆婶手劲很大,攥的迎娣的手钻心的疼。 虽然疼,但是好处就是迎娣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婶子,你也不用再劝我了,我是小扬的媳妇,不能去给旁人做姨娘!” 连庆婶一听将她的手生气的一甩,然后拿手指又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脑袋真就是那长虫钻竹筒——死不拐弯!” 迎娣虽然没主见,但是脾气并不甚多好,平时只是顾念着连庆婶是长辈,便对她尊敬一些,可是现在连庆婶说她,她便不乐意了: “婶子,咱们村子里谁人不知道我是小扬的童养媳?现在你上赶着让我给别人做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迎娣炸毛了,可是毕竟年龄还小,所以面对她的发火连庆婶一点也不怕她,反而叉着腰瞪着迎娣:“死妮子!觉得有几分姿色还真当自己是王母娘娘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连庆婶这个话一出迎娣瞬间就涨红了一张脸,她想要回怼连庆婶,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骂她,只能气鼓鼓的瞪着眼。 “给你说这事给你脸了!给脸不要脸老娘也不爱搭理你!”连庆婶心里气不过,便又逞了一句口舌之快。 若是她同意了便皆大欢喜,若是不同意你也不用同她纠缠,赶紧回来咱们走下一步。 这连庆婶看着迎娣只是气的瞪自己并没有回击,突然想到了沈连庆的嘱咐,没有再继续攻击她,而是转身准备扬长而去。 可是这个时候沈晟扬直接扛着扫帚从家里冲出来,看着连庆婶的背影恶狠狠的拍向了她。 连庆婶对这一下并没有防备,直接被扫帚打到了实处,她疼着往前跳了好几步,扭头气愤的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自己,一看正是瘦弱的沈晟扬。 沈晟扬因为大病初愈,所以身体不是很有力气,所以这一下拍到连庆婶身上他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拍过后就一边气喘吁吁的用扫帚撑着,一边恶狠狠的看着连庆婶。 被沈晟扬这么一打连庆婶觉得后颈火辣辣的疼,拿手一摸还带出来几缕血丝,顿时就冲着沈晟扬破口大骂:“你个小王八羔子!婊-子孙子!不长眼的狗东西!黑了你的心肠了!竟然敢打老娘!” 听见连庆婶骂自己,沈晟扬直接又扛起扫帚对着她就是一下,可这次却被连庆婶给躲过,而没打到的沈晟扬咬着牙冲上去还要再给她来一下。 连庆婶一边躲一边骂着沈晟扬:“你个猪狗不如的王八蛋!克死自己爹娘的小灾星!怎么?自己做的事还不敢让人说了!” 骂人的脏话像成串的珠子一样从连庆婶的嘴里蹦出来,而沈晟扬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连庆婶骂一句他就跟上去打连庆婶一下。 虽然沈晟扬体力没有成人这么好,但是连庆婶因为身材太过肥胖,跑的不如沈晟扬快,没走两步就沈晟扬追上,身上又被他打了好几下。 “嘴巴不干净!打……打的就是你!”打了几下之后,沈晟扬终于有空隙说话。 连庆婶听见之后反而骂的更凶,而沈晟扬也不害怕,丝毫不管连庆婶杀猪似的叫声,只是专心追着打她。 连庆婶被沈晟扬追了半个村子,身上被打了好多下,后来她也不骂沈晟扬了,只是一边大喊“杀人啦”一边灰头土脸的抱头鼠窜。 因为沈晟扬的横,村子中的人谁来拉架都没用,转眼间二人就跑到了族长的家门口。 族长沈衍生已经年过古稀,平日里拄着一根红枣木的拐杖,他在村中十分的受人尊敬,而沈晟扬按照辈分还要喊他一声老爷爷,所以一到了他家门口沈晟扬总是要收敛一些的。 沈衍生听见门外有动静便出来了,谁知一出来就看到一边是连庆媳妇灰头土脸、哭哭啼啼,一边是连仕的儿子沈晟扬拿着扫帚气呼呼的看着她,此时两边的人都因为村里人拉架已经分开了。 两拨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并且还吵得人脑袋疼,所以沈衍生走到中间之后拿拐杖一敲地,顿时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这时有眼色的人将自己家的凳子搬出来给族长坐,而沈衍生刚一坐下便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刚才给沈衍生搬凳子的男人开口道:“大爷爷,小扬刚才一直追着连庆媳妇打。” “大爷爷!孙媳可没法活了!”男人的话一出,连庆婶立马配合的坐在了地上,拿着手绢拍地嚎了十分惨烈的一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爹娘死了呢。 这尖啸的一声瞬间让沈衍生的脑袋都炸了,他看着在那里哭天喊地的连庆媳妇,示意将她扶起来,可是因为她太重了,两个妇人吃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将她扶起来。 沈衍生看着胖成一个球的连庆婶,头疼的捏了捏眉,有眼色的男人立马就在一旁劝道:“连庆家的,赶紧先起来吧!大爷爷肯定能为你做主!” 连庆婶一听哭声立马止住了,然后抹了抹眼泪“腾——”的一声就站起来了。 沈衍生又扭头看了一眼在那里一直不说话的沈晟扬,然后用他那已经拄的已经包浆的拐杖指了一下沈晟扬道:“大扬,你说!” 沈晟扬听见沈衍生在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便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叫了声“老爷爷”。 “好孩子,快起来!” 看着沈晟扬跪了下来沈衍生立马直起了腰来,伸手扯着他的胳膊。 沈晟扬并没有借势起来,而是将沈衍生的手拂了去,倔强的在那里摇了摇头。 沈衍生看到沈晟扬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想要人替他主持公道。 想到沈连仕夫妇因为意外离开人世,沈衍生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大扬,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老爷爷一定替你做主。” 这一次沈晟扬并没有再继续跪着,终于站了起来。 听到族长这么说在一边的连庆婶不乐意了,她扯着委屈无比的哭腔先发制人:“大爷爷,你可不知道,这大扬得了失心疯!追着我打了大半个村子呢!” 沈衍生脸色一沉,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连庆婶,然后冲着刚赶过来的沈连庆冷声道:“先管好你媳妇!” 沈连庆不好意思的答应了族长,然后小心翼翼的扯着连庆婶的衣袖示意她一会儿再说。 可是连庆婶看着沈连庆的窝囊样子更加生气,直接一收胳膊给了他一个白眼。 沈晟扬丝毫不在意连庆婶的恶人先告状,耐心的先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慢慢的对沈衍生道: “老爷爷,连庆婶是长辈,曾孙本无意做出这种不尊长辈的事情,但是连庆婶欺人太甚,曾孙这才冲动了……” 11、第十一章 沈晟扬此话一出,村子里面众人就开始又交头接耳,可是却不敢大声的说,生怕遭到连庆婶的记恨。 连庆婶的泼辣在村中那是出了名的,沈衍生也是有所耳闻,所以听到沈晟扬这么说他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偏向沈晟扬了。 但是连庆婶是个不好相处的,若是因为自己偏袒沈晟扬而让连庆婶记恨,他也难免会难以服众,若是没什么大事最好是能大事化了比较好。 看着沈衍生在思索什么,沈晟扬便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老爷爷,连庆婶子骂我是克死我爹娘的灾星,还说爹娘的死是他们命短……”说完沈晟扬红了眼眶还重重的给族长磕了个头。 沈晟扬此举一来是为了试探族长的心思,二来也是为了让某些人沉不住气。 沈晟扬此话一出,连庆婶果然沉不住气了,直急的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沈晟扬这边说的添油加醋了,连庆婶肯定是不会认的。 沈衍生听到沈晟扬说,他那苍老又褶皱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被气出来的红晕。 看着沈晟扬红了眼眶顿时心疼了起来,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沈连仕可是他们沈家村出的唯一的一名秀才,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而平日里他们说是沈秀才村子里人,谁人不得艳羡高看一眼? 而他的儿子沈晟扬从小就是个伶俐的,在村中口碑很好,自己也十分喜爱这个孩子,如今受了委屈他是肯定要出头的! 只这一瞬间族长就下定了决心,他替沈晟扬打了打身上的土,然后给沈连庆使了个眼色。 沈连庆立刻心领神会,让连庆婶赶紧闭嘴。 连庆婶指着鼻子骂他:“你个窝囊废!你媳妇都被人打成这样的都不说一句!” 此话一出村子里人的目光多都讥讽嘲笑,沈连庆是男人,他自然是受不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落面子,但是如今为了钱他们是不能把事情闹大的。 如果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是没有好处的,而现在族长虽然出面主持公道,但她还是沈晟扬的长辈,所以同沈晟扬赔个不是此事就能掀篇,若是穷追不舍,再把他逼急了就不好了。 所以沈连庆只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强压着心中的火没有发作。 连庆婶完全不想忍沈晟扬,毕竟沈晟扬那一支只剩下他一个,他从小又是个没心眼不会说的软柿子,再说她一个长辈让小辈欺负了,她的脸往哪里搁? “大爷爷,你可要明辨是非啊!我可没有说过这么难听的话!再说他一个小辈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此话一出,沈衍生先斜睨了她一眼,顿时连庆婶就不敢吱声了,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沈晟扬吸了吸鼻子,然后看向连庆婶的时候多了几分委屈:“既然婶子这么说,小扬也就不给您留面子了!老爷爷,其实今日小扬打连庆婶是另有隐情!” 说完沈连庆夫妇脸都白了一白,连庆婶顿时矮了一截,而沈连庆则转的非常快,先给沈晟扬赔着笑脸:“小扬,若是你婶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叔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你也别往心里去!” 看着沈连庆夫妇的这副嘴脸,沈衍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因为他们两夫妇做了什么才让这么平时乖巧的孩子打了人。 沈晟扬看都没有看沈连庆一眼,只是面对族长在那里说着:“小扬自从爹娘去世之后,一直缠绵病榻,幸亏一直是迎娣照顾小扬,而前几日连庆婶来找迎娣,竟然要……” “小扬!”沈连庆急急的唤了一声。 这次沈晟扬看了沈连庆一眼,可看到沈晟扬在看自己,沈连庆瞬间就不好意思了,只能低低的说了一声:“别说了……” 看着沈连庆遮遮掩掩的样子,村子里看热闹不嫌是大的开始起哄: “哎呦连庆,你咋的不让小扬说?是不是怕小扬说出来的事丢你的老脸啦!” 此话一出,村里人笑声一片,都笑话沈连庆。 沈连庆则涨红了一张脸,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时眼中也闪过一抹狠毒。 “连庆婶她……他竟然要让迎娣给王员外做八姨娘!”沈晟扬不是在村名的煽动下才继续说,他压根不怕沈连庆。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就连沈衍生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恢复了正常。 这迎娣本来就是沈晟扬的童养媳,当年沈连仕可是过过文书的,现如今沈连仕不在了,除了沈晟扬给她写了休书能让她走,其他人哪个敢打迎娣的主意? 这连庆家的也忒大胆了! 沈衍生看着从人群后面挤过来的迎娣,他问道:“迎娣,大扬说的可是真的?” 这下沈连庆夫妇才是真的急了,刚想开口说什么补救,却被沈衍生重重的呵了一声:“闭嘴!” 听到族长叫迎娣的名字,连吉大娘将她推进了村民围成的圈里,迎娣趔趄了一下,然后怯生生的看了沈晟扬一眼。 看着沈晟扬冷静又坚定的眼神,迎娣忽然有了勇气,重重的点了点头:“连庆婶前些天给我说王员外要娶姨娘的事,她想让我去,还说事成之后王员外给我二十两银子做彩礼。” 二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听见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多数的人都想这迎娣还真是傻,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白瞎了这么好的脸蛋! 初初听见二十两银子,沈衍生眼皮也动了一下,可活到他这个岁数了之后,也能看明白不少事情。 虽然看起来两个人以后衣食无忧了,但是富贵人家里面的花花肠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就迎娣那傻不愣登的妮子,到那里还不知道被怎么欺负呢! 沈衍生一直面无表情的低头思忖什么,而他不开口,村里人也很有默契的不说话。 沉默了良久,沈衍生才抬眼开口:“连庆家的,你也是长辈,怎么能做这种事?” “哎呦老爷爷呀!我这不是看他们两个娃娃孤苦无依,心想给迎娣说个好亲事能让他们以后过好日子嘛……”连庆婶瞬间反应了过来,狼嚎了一阵儿之后眼角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连庆婶说的好像是一副为他们考虑的样子,可是迎娣则撇了撇嘴嘀咕道:“若不是我拒绝了之后你还骂我们,小扬也不会打你。” 这话连庆婶听的不太真切,但是族长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沈衍生的脸色此时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连庆家的,给迎娣说媒的事情莫要再提了!” 连庆婶面上还有不甘,但是因为沈衍生的眼神加上沈连庆的提醒,她便没有再闹下去,乖乖的闭上了嘴。 沈衍生满意的转头看沈晟扬。 他看向沈晟扬的时候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略浑浊的眸中也多了几分慈爱:“大扬呀,你婶子毕竟是长辈,你打她也是不对的,去给你婶子赔个不是吧!” “小扬是晚辈,这是应该的。” 沈晟扬觉得此事到这里不适合再闹下去了,按照辈分他动手也是不该,族长没有处罚他也是怜惜他,所以断然没有驳他面子的理由。 连庆婶虽然心里这口恶气还没有出,但是族长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那手指理了理头发之后,连忙将要行礼的沈晟扬给扶起来:“哎呦小扬呀,这可使不得,这事哇婶子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不该把迎娣说给王员外做姨、娘!” 沈晟扬原本也只是做做样子,连庆婶一扶他也就借势起来了,完全不在乎她咬牙切齿说的最后两个字,面上一派“我不生气”的样子: “婶子这样说小扬也就放心了,还担心婶子会因此记恨小扬呢!” 连庆婶脸上的假面瞬间就破裂了,不过瞬间就又粘了回来:“傻孩子!你说这是哪的话啊!呵呵……” 沈晟扬也跟着皮笑肉不笑。 沈衍生看事情解决了,便没有在这里多呆,沈晟扬连忙转身去送沈衍生,沈衍生摆了摆手,拄着他的红枣木拐杖走了。 族长都走了,众人也都满满散去,这个时候连庆婶狠狠的剜了一眼沈连庆,似乎是刚才他对自己的不袒护十分不满意。 沈连庆也只是面上赔着笑,但是等连庆婶转过头就变了一副样子。 而因为刚才说王员外给二十两银子的彩礼,村里许多人都动了心思,连庆婶顿时被有女儿、有想法的村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连庆婶刚才的气还没有出,便对着她们指桑骂槐的高声道:“你当是什么样的货色都能入人家王员外的眼?人家可是看重的是沈秀才的名头!” 说到底连庆婶也不过是在维持自己摇摇可坠的自尊心而已。 众人听见都讪讪的摸着鼻子灰溜溜的走了,而沈晟扬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喊迎娣一起走。 今日的事虽然看起来似乎没有解决,但这么一闹他们应该不会再怎么打迎娣的主意了,只是今日沈连庆的态度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虽说他在众人面前是窝囊了一些,但刚才连庆婶扭头时他的眼神让沈晟扬觉得他并不是表面上那种人…… 沈晟扬扭头又看了一眼沈连庆夫妻消失的地方,看来还是不要放松警惕的好…… 迎娣看着沈晟扬,心里忽然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原来他只是当沈晟扬是小孩子,如今他替自己出头忽然感觉小扬还是待她同小时候一样,心里瞬间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沈晟扬还在想沈连庆的异样,这个时候迎娣拿扫帚头戳了一下沈晟扬,等到沈晟扬扭过头来笑眯眯的看向他:“小扬一会儿你想吃啥?姐给你做!” 沈晟扬看着迎娣明媚的脸,忽然在心里低咒了一声。 管他呢!有什么歪招他也不怕! 12、第十二章 回到家里连庆婶还是很生气的,可是院子里面的鸡都围着她“咯咯咯”的要食吃,她便压着心中的火给鸡喂了两把。 可是当沈连庆也回来的时候,连庆婶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大半盆的鸡食发泄的全都卡在了地上,然后看也没看沈连庆一眼便进屋了。 沈连庆看着慢慢一地的鸡食并没有吱声,而是跟着连庆婶一起进了堂屋。 连庆婶此刻毫无形象的坐在炕上,后背倚着炕柜,因为她本来就体态丰腴,乍看上去就和一只花猪在炕上摊着是的。 沈连庆怎么看连庆婶怎么都是不满意,女人还是要杨柳细腰、前凸后翘的惹男人喜欢,哪像她这样。 不过连庆婶太过泼辣将他治的服服帖帖,再加上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也不敢又旁的意思。 “媳妇,还生气呢?”沈连庆满脸堆笑的看着连庆婶。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连庆婶直接跳起来,毫不留情面的拎着他的耳朵:“刚才你咋不帮我说话呢!” 耳朵上的疼痛让沈连庆疼的龇牙咧嘴:“哎呦……媳妇,有话好好说,你先松手!” 连庆婶冷哼了一声,放过了他。 沈连庆揉了揉耳朵,然后又上前讨好着笑着:“这不是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嘛!” 连庆婶的眼皮一抬,似乎对他说的感兴趣了。 沈连庆凑上前按着她比老虎背还厚的肩膀,轻轻的道:“本来说出去这事就不光彩,今日大爷爷看上去是没说啥,但是他心里给明镜儿似的,再闹下去肯定是我们理亏……” “那你的意思是我活该让那王八羔子打?”连庆婶扭头瞪了他一眼。 沈连庆的脸色一沉,语气带着些埋怨的气味:“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她若是不同意咱们就……”一边说着一边手中的力道还松了一些。 连庆婶听见就瞬间又来劲了,“怎么?你这是怪起我来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连庆婶要吃人的目光,沈连庆连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咱们为了银子先忍下这口恶气,等着咱们打发走了迎娣,小扬还不是让咱们搓圆捏扁嘛!” 这话的道理说通了连庆婶,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朝沈连庆瞪眼,而是指了指右边的胳膊:“捏捏这边……” 沈连庆听闻忙不迭的将手移到她右边肩膀使劲揉着。 连庆婶被捏舒服了就哼唧了两声,然后才又说道:“那我等会就跑趟王集门,把东西送过去。” 沈连庆一听手上的力道突然重了一下,不过连庆婶吃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等到沈连庆回过神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慢声细语的道:“今日刚出了这档子事,下午就来接人未免太急了些吧?” 连庆婶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咋办?” 沈连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垂头思索了一阵之后对她道: “依我看哇,咱们缓两天也不怕。前两天我听连根说大爷爷最近出门越发的少了,约莫是老了不爱动弹。” 沈连根家是在族长沈衍生家后墙,沈衍生家有啥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上年纪了都这样。”连庆婶十分不以为然。 连庆婶这个样子沈连庆懒得给她多费口舌深入的解释:“媳妇,你也不用着急,拿着东西先去王集门,然后就说迎娣脸皮薄不好意思,也不用吹打,等到过两日直接来接就是。” 连庆婶一听皱了眉头:“那能行吗?” 沈连庆看着连庆婶坚定的回道:“听我的,保管钱都到咱们口袋!” 提到白花花的银子连庆婶眼睛都亮了,也不管沈连庆说了啥都是点头。 若是此事成了他们便一分钱不用花,能净赚五十两银子呢! 这一下子又多了二十两,她觉得可以在影门墙上让人雕个花了。 按照之前想法本来连庆婶是打算给迎娣二十两的,但沈晟扬现在闹成这样,让她平白的在村里人面前落了面子,这钱也自然不会给沈晟扬那个傻蛋了! 想到沈晟扬,连庆婶又觉得后颈隐隐作痛,又给沈连庆泼了一盆冷水:“这小扬虽然小,但我今日看也是个不服输的倔小子,别到时候我们事没成还惹一身骚!” 沈连庆似乎早就料到“只要把迎娣接走了,咱们就算不说也肯定是要小扬找一家出嗣,到时候他家里的东西我们还能吃上一吃。” 村里人早就有吃沈晟扬绝户的想法了,现在只不过是差一个契机。 若是迎娣也不在他身边了,就是族长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守着田地过的,肯定会让沈晟扬出嗣,到时候他们就还能再捞一笔! 想到这里夫妻两个的脸上都神采飞扬。 * 迎娣今日去看地里的地瓜已经成熟了,觉得趁着现在沈晟扬身体好了还是早点收比较好。 这种活沈晟扬是没有做过的,而迎娣也心疼沈晟扬,不会让他做那种出太大力气的活,只是让他跟在自己身后收,自己做那种刨地、拉地瓜的活。 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沈晟扬将地瓜和它的茎刨断,那样就不好收了。 迎娣其实也没有怎么做过特别重的农活,但是一想到有了这些红薯过冬迎娣就不觉得自己累了,便举起锄头使劲的干。 沈晟扬在后面拿着小刨子刨地瓜,眼看着就要出来的时候,却因为他使的劲太大了便将茎给拽了下来。 而因为平衡没掌握好,伴随着地瓜茎断沈晟扬一屁股就拍在了土坷垃上面,顿时疼的他额头冒冷汗。 他旁边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的男孩立马捧腹大笑,取笑着他:“哈哈哈晟扬哥,笑死我了!连个地瓜都拽不出来你太笨了吧!” 沈晟扬瞪了他一眼,然后按着屁股朝他伸手:“快来扶我一把!” 羊角辫脸上的嘲讽虽然没有散去,但他还是将沈晟扬给扶了起来,然后继续笑话他:“晟扬哥,你是不是读书把自己身子骨读废了哇!” 沈晟扬一站起来就一把把他的手反剪过来:“好好说话!” “哎呦!疼疼疼!晟扬哥我错了!”羊角辫嘴上喊着疼,脸上的表情像是砍断他手脚的疼。 沈晟扬刚松开羊角辫,羊角辫便将手中的土撒向了沈晟扬,尘土飞扬他顿时就呛得咳嗽起来。 羊角辫撒完沈晟扬就跑到一边,还给沈晟扬做了个得逞的鬼脸。 可羊角辫还没得意一会儿,就被连吉大娘给揪了起来:“小王八羔子再不好好干活一会儿不给你饭吃!” 羊角辫听闻立刻面如土色,连忙对着连吉大娘央求着:“别呀娘!我好好干活!” 听到羊角辫的保证,连吉大娘没有多骂他,将他放了下来。 迎娣一早就同连吉大娘打过招呼,说收地瓜的时候请他们来帮忙,所以今天除了在县城做工的沈晟立,沈连吉夫妇和沈晟明都来了。 这羊角辫便是沈连吉家的二儿子沈晟明,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原本他是不愿意下地干活的,不过听说是帮沈晟扬,便自告奋勇的过来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沈晟明怕没饭吃便不敢再闹了,可收地瓜的时候离得沈晟扬老远儿,生怕沈晟扬对他进行报复。 不过沈晟扬实在是累的没力气继续和他打闹,他只是看了一眼还没收到的地瓜心里想着现代化机械可是人类质的飞跃进步! 沈晟扬家的地瓜约莫种了有两亩,因为沈连吉他们的手脚快,收了两天也就收的差不多了,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放到地窖里窖上了。 迎娣和沈晟扬自然对他们表示了感谢,并且还说等他们收地瓜的时候他们也去给帮忙。 等到收拾好地瓜秧子,天已经快黑了。 这两天把没干过活的沈晟扬累的够呛,一回到家里压根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都是倒头就睡。 沈晟扬想按照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小身板,要是种地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呢! 难怪世人都说读书轻松呀! 原本有了过冬吃食心里就踏实的迎娣,第二天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睁眼了,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地窖里看了眼收获的地瓜,然后洗漱完之后准备开始做饭了。 等到天已经大亮,迎娣刚刚做好饭准备叫沈晟扬起床的时候,突然看见从不远处来了一顶十分漂亮的红花轿。 迎娣以为是谁家要办喜事用的红轿子,便好奇的出去看看,谁知那轿子竟然在自家的门口停下。 轿子旁边跟着的一位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迎娣看着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是谁,可他看见迎娣便过来问她:“妮子,你是戴迎娣吗?” 迎娣已经很少连名带姓的听见有人叫自己了,防备心还没有起来的时候,脖子就已经代她回复——她如实的点了点头。 而中年男子看见迎娣点头之后,恍然大悟的想起了什么立马满脸堆笑:“姨娘,你可让我们好找,这花轿都来接您了,您赶紧上轿子吧!” 13、第十三章 沈晟扬虽然来这里有段时间了,但是早上一有动静便会惊醒,而今天因为前一天劳累了,所以迎娣在外面做饭他一点儿都没听见。 看着外面天已经大亮了,沈晟扬想着迎娣怎么没叫自己,便没有再赖床。 可是等到沈晟扬穿好衣服,他看了一眼灶台上的饭,底下有点微微烧糊了,看样子不是做好了才熄的火。 迎娣对于使用烧火的灶台火候把握的很准,不会轻易的让饭糊了锅,所以沈晟扬放下锅盖之后便准备出去找她。 可他还没刚走出家门,就同沈晟明撞了个满怀。 “晟……晟扬哥……快……快……”沈晟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站定之后还是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 看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着急样子,沈晟扬轻轻一笑,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慢点说,不着急。” 谁知沈晟明直接抓过他的手,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憋红着一张脸道:“快去村口看看吧!迎娣姐要被花轿接走了!” !!! 沈家村的村口有个几百年的大石碾,村里人想压什么东西就放在这上面转动碾盘将其碾碎。 而此时在他旁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村民刚好是要下地干活,所以有些人还拿着农具,此时他们将花轿周围团团围住。 “各位乡亲,我们是王集门王员外家的,今日是来替我们王员外迎亲的。”王管家被围着十分头晕,可为了能尽快脱身,他也只能维持着好脸色,客客气气的对村里人。 “胡说八道!我们迎娣可是有男人的!迎哪门子的亲?”连吉大娘直接将她的话接了过来,末了还安慰了一下在自己怀中的迎娣。 周围的村民也开始附和沈连吉。 “这个……这个……”王管家一说便没了底气,他有些打不准迎的到底是不是这家姑娘了。 王管家细细打量了一阵儿像是寿宴上在他们家帮过工的迎娣,又不太像…… 王管家试探性的问道:“他可是已故沈秀才家的?” 连吉大娘刚想说不是,可是这边就有村民将话接了过去:“正是!” 连吉大娘被这一声“正是”气的想咬牙。 “那就没错了,咱们今天迎的便是迎娣姑娘。”王管家松了一口气 连吉大娘虽然比起王管家要矮上一头,但是气势可比王管家凶多了,上前一步直接叉着腰指着鼻子骂他:“放你娘的狗臭屁!他胡说八道!当家的,还不快打他!” 连吉大娘刚说完,在一旁的沈连吉就要上前招呼着,而村民看见沈连吉上了,也纷纷的上前。 王管家这边因为抬花轿的四个轿夫身强体壮,他们一时间没有太落下风。 而刚过来的沈晟扬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他越过人群很精准的看到了在一旁哭泣的迎娣,他饶过他们便着急的走到她身边询问他的情况: “迎娣姐,你没事吧?” 看见沈晟扬来了,迎娣连忙擦了擦眼泪又摇了摇头,噙着泪哽咽的喊了一声:“小扬……”说完豆大的金豆子就又掉了下来。 沈晟扬看着迎娣没事便放下心来,而她哭哭啼啼的倒是让沈晟扬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声道:“擦擦泪,别哭了。” 迎娣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眼泪擦了之后,只是唏嘘并没有再掉眼泪。 王管家看着周围村民的不近人情,忽然想到自己怀中的杀手锏,便在人群中高声喊道:“别打了!我有证据!” 虽然王管家这么说,但是村民丝毫不为所动。 这一声在一旁的沈晟扬倒是听到了,他看着中间的情况,又看到一些村民手中还拿着尖锐的农具,心想这要是落在人身上不死也要掉块肉,便连忙呵斥住人群:“住手!” 可也许是沈晟扬声音太小,又或者他没开始发育的嗓音还带着些稚嫩,打疯了的村民压根听不见沈晟扬说。 沈晟扬一时之间尴尬的无可复加。 连吉大娘看了一眼沈晟扬,然后亮出了她那个泼辣的大嗓门:“都给老娘住手!” 正当沈晟扬以为众人不会停手的时候,人群竟然自觉地分成两列,这下子沈晟扬更觉得自己没脸了。 沈连吉看着沈晟扬来了,便拍了拍沈晟扬的肩膀:“小扬你先领迎娣回家,这边我们处理!” 原本沈晟扬想答应的,可是想到王管家说的证据,又看了一圈没有看见沈连庆两口子,他瞬间就皱了眉头。 说不准两口子就在这边等着他们呢! 沈晟扬对着沈连吉摇了摇头,“大爷,我要听听他怎么说!” “也好。”沈连吉看着他坚定的神情,便也同意了他留下。 众人分开之后,王管家从怀中掏出一页轻飘飘的纸递给沈连吉:“这是戴迎娣的纳妾文书,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我们家员外给她五十两彩礼,她要给我们家王员外做妾!” 众人一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末了王管家还又补了一句:“上面还有她按的手印哩!” 沈连吉翻过来正过来看了看,他认识的字加起来还没有手指头多,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可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虽然他不认字,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件事的不认同。 “假的!”他轻蔑的一笑,然后正准备将这张薄薄的纸给撕掉。 可是王管家早就察觉到了沈连吉的意图,在他撕之前得意的开口:“这是过了官府的!你撕也没有用!” 平常人家那里能招惹官府,沈连吉一听神色有些不自然,手中的动作也僵硬了下来。 而连吉大娘一看沈连吉这样,便将文书夺过来,瞪了他一眼之后将它给了沈晟扬。 虽然古文的弯弯绕绕沈晟扬还认不太全,但是里面的内容他大致的有了了解,看到后面之后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轻轻的问向身边的迎娣: “你可签了?” “小扬,我没有!”迎娣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沈晟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她的手指拉过来,又粗略的对比了看了看上面的指纹,发现竟然十分的相像! 此时他也开始有些动摇,甚至生出了一丝不信任迎娣的想法。 迎娣看着沈晟扬的表情开始松动,顶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连连摇头,她拉着沈晟扬的胳膊就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看着迎娣的目光,沈晟扬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法子可以以假乱真,但是迎娣绝对不会的! “这文书是假的!”沈晟扬坚定的说。 沈晟扬此话一出,众人都神色各异,王管家先是有些错愕,然后又不屑的看着沈晟扬:“你个小娃娃懂得什么?” “我晟扬哥说是假的,你听不清楚嘛!”沈晟明一边说还一边冲着王管家做了个鬼脸。 沈连吉也借着这个由头挺直了腰板:“你们搞错了!我就说不可能嘛……” “这……这……”王管家这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正当沈晟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手中的文书突然被人抽了过去,然后那人带着轻飘飘的来到王管家边上,看着文书慢慢悠悠的说: “怎么是假的呢?你看上面的斗,可不就和迎娣的一样?” 开口的正是连庆婶,而此时她正得意的看着沈晟扬一众人等。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沈晟扬赶紧将话接过来:“你怎么知道迎娣的手上是斗?” “这……这就是她自己按的!我能不知道?”连庆婶胖成一团脸上的表情一怔,然后又理直气壮的说。 沈晟扬想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她早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那好,就算是这张文书是真的,我还没有写休书,她如何能按这个手印?” “休书?什么休书?大扬啊,你可别唬婶子了!这迎娣在官府报的可是沈家的养女,哪里是你的童养媳?”连庆婶捻着帕子捂嘴笑了笑,脸上的横肉就如同在砧板上被拍出花纹的一整块猪肉一般。 连庆婶这话一出,村子里一些不太明白的人,便在一旁交头接耳。 沈晟扬没想到她们连这个都知道了。 当初虽然让迎娣和他亲生父母那边在官府过了文书,说她是沈家人,但当时并没有写成沈晟扬的童养媳,只是写成了养女。 原意是想着迎娣要是长大了不愿意便当闺女打发她出门,而迎娣听亲生父母说是给小扬做童养媳,所以这个想法便一直在她脑袋里挥之不去。 这件事其中缘由,还是沈晟扬曾经听沈父沈母聊天的时候知道的,就连迎娣也不清楚,没想到竟然成为了他们利用的机会。 连庆婶这话一出,沈连吉便有些开始慌了,他压低声音问沈晟扬:“大扬,这是咋回事?” 连吉大娘把他拽到一边着急戳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这养女和童养媳的分别沈晟扬自然清楚,若在官府的文书上迎娣是童养媳,直接拿休书就能搪塞过去。 但是此时是养女,他们此时又没有高堂在,若是迎娣真的按了手印,他们把她带走沈晟扬一个字都不能说的。 沈晟扬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必须要相信迎娣! 既然文书是假的,那问题还是出在文书上面。 正在沈晟扬想怎么反击他们的时候,沈晟明捏着唱腔清亮的喊出来:“族长老爷爷到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沈衍生仍旧拄着他红枣木拐杖,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而一边沈晟明还在一边扶着他的胳膊,活是个小童子。 沈晟扬正诧异是谁让沈晟明请的族长,他瞥了一眼迎娣,迎娣顶了一双微肿的杏眼,就差把“快点夸我”写在脸上了。 因为现在没有凳子,所以沈衍生一来众人就把碾盘位置给让了出来,让沈衍生靠着。 而沈衍生因为最近天气乍冷,有些身体不适,所以他靠着之后咳嗽了好几声才平缓过来。 “想必这位便是王集门的王管家吧?” “沈族长。” 沈衍生点了点头,看着他身后有四个身强体壮的轿夫,又看他们有些狼狈的样子,他眯了眯眼然后轻描淡写的问他:“怎么?王管家要来我们村抢姑娘了吗?” 沈衍生虽然年龄大了,但是气质这一块还是让人给他竖起大拇指的,而此时王管家就被震住了一下。 “大爷爷,你这话可说错了,是迎娣要给王员外做小,这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还有迎娣摁的手印呢!” 虽然王管家为稍微镇住,但是连庆婶不吃这套,她得意的看着沈衍生,那说话的语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沈衍生斜睨了一眼连庆婶,然后拿拄棍敲了一下地,然后呵道:“你闭嘴!”说完他又在那里咳嗽了好一阵儿,沈晟明连忙给他顺着气。 连庆婶被沈衍生这么一呵斥立马矮了一截,然后又转头问沈晟扬:“大扬,这是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沈晟明讲过前因后果,现在他想听听沈晟扬的看法。 沈晟扬直接给沈衍生行了一礼,然后坚定的看着沈衍生: “老爷爷,曾孙觉得此文书有假!其中真伪,找人一验便知!” 14、第十四章 沈晟扬此话一出连庆婶脸上变成了菜叶一般的青色,她扯着大嗓门掩饰道:“你说验便验哇!” “怎的连庆家的?这文书若是那真金,害怕人验?”连吉大娘直接将话接了过来,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我……我……”连庆婶一时语塞,她眼睛一骨碌随口就又扯了个谎:“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先生懂这个?若是请到了个假先生那可就不好了!” 连庆婶说的在理,有些村民也微微点头像是在附和她。 连吉大娘是老实的庄户人,这方面的事并不是多懂,所以她也没办法反驳连庆婶。 连庆婶看着人们都不说话,眼睛又一骨碌心下顿时有了想法: “我说既然要验,肯定要请个名人来,要不就就请离咱们最近的赵童生来验吧!”语毕,连庆婶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赵童生也是十里八乡比较出名的读书人,在附近村子颇有名气。 沈晟扬是初来乍到,对这些事并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请谁来鉴别合适,所以并没有作声。 但是不说话不代表他傻,他只知道一点,就是——连庆婶推荐的人不能用! 正当他不知道请谁合适的时候,沈衍生抬了抬浑浊的眼皮,对着一直没再说话的王管家道:“王管家,请先生的事你怎么看?” 王管家没想打给自家老爷纳个妾这么多的波折,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人接走,不想多扯出来这么多事情。 不过既然他们有疑问,若是他拒绝了之后,将他们告上知县大老爷面前,他少不了要一通责骂,所以还是将这事处理利索了比较好: “晚辈觉得还是请个先生过来稳妥点,我们老爷也不希望纳个不清不楚的妾。” 沈衍生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道:“先生是要请的,不过我知道县衙里的周师爷正巧前两日回了老家,请他过来你看可好?” 县衙里的师爷?那不就是一眼就能戳穿了嘛! 连庆婶顿时有些慌了神:“大爷爷,还是请赵童生来吧!县衙的师爷咱们可不好请呢!” 王管家本来听到周师爷还惊喜了一把,若是真的能请他过来,倒也不失公允,可是连庆婶一说不好请,他便有些犹豫。 虽然他们老爷和县衙中人多有交往,可和这周师爷却是没什么往来,若是碰了一鼻子灰可就不好了。 沈衍生瞥了开口的连庆婶一眼,然后咳嗽了两声又看向了王管家:“请人的事不用担心,我曾经和那个周师爷有些交情,小老头卖个情面,这个小忙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那就劳烦沈族长了。”沈衍生都这么说了,王管家如果在不答应就显的不近人情。 看见王管家答应,沈衍生便又看向了沈连吉:“大吉,你脚程快去趟周庄请周师爷过来吧!” 沈连吉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快步去请周师爷了。 而沈连吉一走,沈衍生就靠在碾盘上面哼唧着,像是喉咙里有痰,而沈晟明则十分有眼色的跑去给沈衍生搬了个躺椅,又在上面铺上厚厚的垫子让沈衍生坐。 等着沈衍生坐好之后,他又支使沈晟明去给他烧水倒茶,沈晟明也不恼,乖乖的去给他倒,“大扬,过来。”而趁沈晟明倒茶的空隙,沈衍生叫了沈晟扬过来。 “老爷爷。” 听见沈晟扬叫自己,沈衍生亲昵的拉过沈晟扬的手,然后招呼他蹲下:“大扬,此事你想怎么处理?” “老爷爷,还是等周师爷过来验明文书真伪之后再说吧!”沈晟扬心中瞬间警惕了下来,他对着沈衍生微微一笑。 沈衍生眯了眯眼,瞬间明白沈晟扬的心思,然后笑的脸上的褶子都飞了出来:“你个小兔崽子装什么蒜!” 沈晟扬明白沈衍生所指,蹲在那里垂眼并不做声。 沈晟扬不接茬不说话,那沈衍生肯定是要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既然叫我老爷爷,那老爷爷就要倚老卖老的劝你一句,你连庆婶虽然不是个好东西的,但好歹也是一个村的,都是自家人做事别做的太绝了,小惩大诫就是了……” 沈晟扬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看来这族长是要当和事佬了。 沈晟扬微微有些生气,但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老爷爷,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沈衍生脸色一僵,可瞬间就恢复了原状,然后白了沈晟扬一眼:“别给你老爷爷拽文的,你老爷爷没文化不懂!” “老爷爷那可是五十两银子。”沈晟扬冷笑。 沈衍生听闻眼神微动,然后用手摩挲着洗得发白的衣角。 他在考量什么沈晟扬不知道,但是对于族长这么说他还是有些生气的。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故作几分受伤:“那老爷爷,若是他们不放过曾孙又当如何?” 沈衍生敛了笑容,将手交叉放在了肚子上,然后闭上了眼睛,郑重其事的道:“那老爷爷定让大扬解气!” 沈晟扬知道这次沈衍生是决意要保下连庆婶的,虽然心里不爽,但是自己同迎娣没有什么依仗,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族长的怜惜,若是此时让族长恼了他们那便得不偿失了。 两项权宜取其轻。 沈晟扬权衡好利弊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那老爷爷,咱们便说好了。”末了他还委屈的扁了扁嘴,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 沈衍生看了沈晟扬一眼,叹了一口气后闭着眼睛微微颔首。 其实沈衍生对沈晟扬还是很喜爱的,可是他要考虑良多,所以他也只能心怀歉意的让这两个孩子先委屈一下了。 沈连吉的脚程很快,他到周庄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用太久的工夫,可周师爷是个文人,没有他这么快的脚程,所以也就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到时太阳都已经升的老高了。 沈衍生看见周师爷过来,连忙让沈晟明将自己扶起来,上前迎了他好几步:“周师爷!别来无恙啊!” 周师爷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蓄着一截十分美观的胡子,虽然夹杂了几根银丝,但修剪的十分整齐,常年在县衙工作自成一身不威自怒的干练气质。 周师爷一看是沈衍生,也上气不接下气的给他打着招呼:“哎呀!哪能让您起来迎我!呼……应该是晚辈来拜见才对!” 沈衍生取笑着他:“哈哈哈,在县城里呆久了,周师爷这家里的路走不会走了?” 沈衍生取笑周师爷也不生气,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人寒暄完就进入了正题,周师爷也不推辞,直接就将那文书拿过来比对。 周师爷细细看过之后对族长说:“这文书是在县衙过了定的,条理也十分清楚没什么问题……” 王管家听见之后连忙上前开始拍马屁:“周师爷果然是大家,真是慧眼如炬!” “客气了,不才也是见得多了。”周师爷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沈衍生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周师爷道:“那上面的手印你可能看出来是不是这小妮按的?” 周师爷摩挲了一下指纹:“取印泥来拿妮子的指纹对比一下才能清楚……” “去取印泥和纸来!”沈衍生高声喊道。 连庆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趁众人取印泥的工夫她想趁乱赶紧走,可是却被沈晟明看见,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婶子,你干嘛去!” 连庆婶觉得有个小手在拽自己的衣角,她一看是沈晟明便随口哄道:“忽然想到我家里烧着稀饭,我得赶紧去看看!” 沈晟明可是个小人精,听见连庆婶这么一说立马高声喊着,“老爷爷,连庆婶要跑!” 连庆婶听见如临大敌直接将沈晟明从身上给薅下来:“你个小王八羔子跑什么跑?老娘只是要回去看看锅!” 沈衍生听见沈晟明叫自己,便转头看向了那边,然后不容旁人置喙的开口:“连庆家的,等过会儿再走,要是不放心锅让旁人帮你看看去!” 连庆婶仍旧不死心:“大爷爷,你不让我走我那锅稀饭可白瞎了!” 连庆婶难缠,沈衍生也不是吃素的,他信手一指:“大明,去帮你婶子看锅去!” “哎!”听到沈衍生这么说沈晟明也不含糊,直接就松开连庆婶,一溜烟的就跑不见了。 连庆婶眼看着沈晟明跑走却不能追,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 面对这个小插曲,王管家心里则有些犯嘀咕了,心里头一沉并没有发作,只是静静的等待周师爷的结果。 迎娣看着拿过来的印泥和空白的笺纸,她迟疑的看了一眼沈晟扬,看着沈晟扬微微的冲她点头,她才放心大胆的用右手在上面按了指印。 然后周师爷又让她用左手按了一个,两个手印重叠观察。 在没有机器鉴定的古代,沈晟扬知道看指纹可是个技术活,虽然心里笃定迎娣不会按这个手印,但是他对周师爷的技术还是有些质疑的,所以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周师爷。 周师爷看着两个手印细细揣摩了一会儿,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沈衍生: “叔,这上面的手印不是这个小妮的。” 15、第十五章 周师爷年轻的时候只中了童生便久试不中,可因为要养家要糊口便去了县衙当师爷。 刚开始只是做一些撰写公文文书的杂活,后来便跟着检验、鉴别文书,慢慢的在县衙中的地位越来越受人推崇。 这文书上的指纹,以他这么多年县衙工作的经验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虽然这上面也是斗,但是斗的形状和转向和迎娣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所以不消一会儿他便有了答案: “这文书上面的手印是假的。” 此话一出村民都炸开了锅,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小声指责连庆婶: “这连庆家的可真是黑了心肠,竟然这种事都做!” “我说怎么死盯着迎娣不放,保不齐就看着她和大扬无依无靠,做的腌臜事不让人知道!” …… 这下连庆婶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跳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这文书怎么可能是假的!周师爷,你是不是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了!” 说他才疏学浅?笑话! 周师爷冷笑一声:“哼!小老儿做师爷几十年,见过的文书比你吃的盐都多!” 自己所长被人质疑,搁谁谁也不会好脾气! 王管家是信任周师爷的,他看到连庆婶狗急跳墙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之前让他们偷摸接迎娣的用意,直接拉着连庆婶不让她走:“闫媒婆,这是怎么回事?” 连庆婶没出嫁前姓闫,所以王管家叫她闫媒婆。 王管家这一问直接让连庆婶慌了神,用大嗓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这手印明明就是迎娣亲手按的!” 沈衍生刚想接话,可是身体不适的咳嗽了两声。 “你说是迎娣按的,那她什么时候按的?”沈晟扬将话接了过来。 连庆婶不假思索的回道:“就昨儿个中午!” 她将时间说出来的时候,村子里的声音灭了一大半,而沈连吉他们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无奈的笑。 “我昨儿一直帮迎娣在地里收芋头,就连中午饭都是我们在地里凑合着吃的。”连吉大娘轻描淡写的。 连庆婶的额头上掉落了一滴紧张的冷汗,仍旧不死心的辩驳着:“许是我记错了,是你们下地干活前她偷摸找我按的……” 沈衍生看着连庆婶气的不行,用拐杖敲地后又喘了好几口粗气:“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跪下!” 连庆婶还不死心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连吉大娘和村里的妇女将她按到了地上,连吉大娘还用汗巾堵住了她的嘴。 等到把连庆婶控制住,沈衍生看了沈晟扬一眼,沈晟扬瞬间就明白了沈衍生的意思,直接对着他告退:“老爷爷,我们到现在还没吃饭,迎娣姐刚才又受了些惊吓,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衍生对沈晟扬的通透十分满意,点了点头:“你先领着迎娣回去吧!” 沈晟扬这样做迎娣十分的不解,刚想开口说想继续看下去,却被沈晟扬给拉走了。 “小扬,咱们咋不继续看下去呢?” “这不是已经没咱们什么事了嘛,咱们就不看了。”看着迎娣皱了皱眉头,沈晟扬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我也有些饿了。” 迎娣思忖了一阵儿,觉得小扬说的也是,反正她现在也没啥事了,虽然有些好奇,但既然小扬饿了,他们便先回家吃饭吧! 回到家里迎娣对于刚才的事并没有耿耿于怀,反而懊恼在灶台上的饭有些焦了。 她一边心疼的看着菜,一边谴责自己不应该放这么多的柴。 沈晟扬无奈的想,这迎娣还真是心大,若是她在村口的时候没人搭理她,现在她可就成了王员外的八姨娘了。 这么凶险的事情她都木麻不觉,只觉得灶台上的饭比较重要,这让他说什么好呢! 虽然那菜有些焦了,但是并不影响食用,沈晟扬安慰了她两句迎娣便不在意了,可还是将烧焦的地方对着自己,让沈晟扬吃没焦的地方。 沈晟扬直接拿筷子一拌,好菜和烧焦地方便都掺和到了一起,让迎娣也挑不出来,只能就到一起吃了。 等到吃完饭沈晟扬收拾碗筷,迎娣去地里翻地,顺便看看有没有昨天地里有没有拉下的红薯。 然后沈晟扬又搬了桌子,拿了笔墨纸砚在院子里面练字。 这两天地里的活多就让他有些荒废了练字,现在在写便有些不如前两日写的好看了,不过练了几张之后便顺手了。 练了一会儿之后,沈晟明便来了,他来同沈晟扬说对连庆婶他们的处置: “晟扬哥,你走后那王管家非得要连庆婶给个说法,老爷爷让人连连庆叔也喊过来,硬是让他们拿出来好多的银锭子……” 沈晟明虽然在那里说着,但是沈晟扬手中的动作并没有放下来,而是继续写着,偶尔会搭一句。 然后停顿了一下,沈晟明又兴奋的说:“晟扬哥,你可不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银锭子呢!我娘说足足有五十两,晟扬哥你说我们啥时候能赚这么多的银锭子!” 沈晟明一边说着,一边同沈晟扬比划着,此时他就像是在表演这什么。 说到“这么大”的时候,那夸张的动作不仅让沈晟扬也忍俊不禁。 “要是晟明肯定能赚到的!”沈晟扬真诚的鼓励着他,然后又蘸饱了墨继续练字。 沈晟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到时候我要是赚了这么多银子一定分晟扬哥你一半!” 沈晟明说的十分豪气,一双大眼也同沈晟扬一样透着真诚。 “哎呦,刚才同你说了一半,王管家走了之后,连庆婶也不嫌丢人的在村口撒泼,我娘和几个大娘嫂嫂都没把她治住,后来老爷爷气的直接要让连庆叔休妻呢!” 听到“休妻”的时候沈晟扬写字的手一顿,一个字就没有写成,然后觉得自己的心不静了,就他放下毛笔看向了沈晟明:“然后呢?” 见沈晟扬来了兴致,沈晟明更加的兴高采烈:“一听休妻连庆婶就开始哭,一直哭也开始认错了,后来见他们认错了,老爷爷就让他们去跪了祠堂,然后说给迎娣姐和你买点东西赔礼,然后……” 听到沈衍生的处理方式,沈晟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听到有些补偿倒是让他宽慰不少。 马上就要过冬了,冬日里的用品炭火他们还没有着落,只要有人给他和迎娣东西,他们对啥东西都来者不拒。 沈晟明在那里很兴奋的说着,忽然沈晟扬想到什么,他歪歪头打断了沈晟明:“大明你啥时候上山?” 听见上山,沈晟明眼睛突然一亮,刚才说的话也就戛然而止,转而惊喜的看着沈晟扬:“晟扬哥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沈晟扬点了点头:“嗯,咱们一起去山上看看,顺便弄些柴火。” 为什么问沈晟明呢,一来他们本来关系就不错,二来沈晟明是村子里公认的“小财迷”,他会跑会说话的就知道东西是好的。 当割麦别的孩子还在地里光脚丫跑着玩的时候,他就跟着沈翠红和小妮们拿着筐子在地里满世界转悠,旁的小伙伴笑话他他也不生气。 大一点的时候上山掏鸟蛋,下河摸河鱼,只要是能吃的、能用的,啥东西都往家里捯饬。 不过这样的沈晟明不喜欢和自己哥哥沈晟立玩,就喜欢追着沈晟扬屁股后面转。 平时他有什么东西谁都骗不走,但只要沈晟扬一开口,沈晟明就算全给他也不心疼。 沈晟明想了想:“这两天我娘说要刨红薯,等地里收拾好我就去。” “那行,等你去的时候别忘记叫我。”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沈家村后面就有座山,里面有很多飞禽走兽,沈晟扬很久前就想去看看能不能拾点柴火或者收获点稀罕东西。 可是这附近的山上他没有去过,所以还是有个熟悉路线的沈晟明陪他一起比较好。 “嗯,不过晟扬哥,你这小身板能抗几斤柴火哇?”沈晟明坏笑着,然后还朝他吐了吐舌头。 沈晟明的挑衅味道十足,沈晟扬趁其不备直接将他薅了起来,然后钳制住他的胳膊拿毛笔在他脸前不足一寸的地方举着: “好好说话。” “晟扬哥,你说这柴火这么重……”沈晟明明显的看到了毛笔离自己越来越近,鼻尖萦绕着浓厚的墨香,他赶紧转了话风:“那肯定是我帮你拎哇!” 沈晟扬低低的笑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沈晟扬一松开他,他就一溜烟的跑到门口,然后又挑衅的冲沈晟扬做了个鬼脸:“晟扬哥,你这胳膊还没有我的粗呢!别到时候在山上下不来!” 说完他怕沈晟扬跑出来抓他,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沈晟扬无奈的摇头,都说小男孩七岁八岁狗也嫌,还真是皮的很呢! 不过…… 沈晟扬攥了攥自己的手腕,忽然觉得这身子的确比起同龄的孩子瘦弱了一些,看来需要好好的增强体质了。 16、第十六章 白日里给迎娣的出头的时候族长就看上去脸色不太好,而到了当天晚上族长就病倒了,第二天的时候沈晟扬就听说了族长的病情。 沈晟扬觉得以后依仗沈衍生的地方还很多,一听说便去看了沈衍生。 沈晟扬来到沈衍生家就看见他家院子里有个男孩子在玩石子,他自然认出来是沈衍生的孙子沈连启。 沈连启比他要小两岁,但是按照辈分沈晟扬要叫他一声叔叔。 “大叔玩啥呢?”沈晟扬看着脸蛋胖乎乎的沈连启,脸不红气不喘的叫了沈连启。 沈连启也不觉得害羞,直接举着石子给他看:“大侄,我在玩石子呢!” 本来沈晟扬叫这么小的孩子叫“叔叔”心里就建设了好一阵儿,可随着沈连启这一声“大侄”直接让他的心里防线崩塌,顿时就羞的他到了耳后根。 这辈分低还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沈晟扬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连忙转移话题:“老爷爷在屋里吗?” “爷爷在屋里躺着呢。”沈连启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老爷爷。” 听见沈晟扬说看沈衍生,沈连启也就不玩了,拍了拍手然后领着他进屋。 此时沈衍生还算清醒,听见是沈晟扬来了,他便让沈连启和沈晟扬将他扶起来,肩膀披着厚衣服靠着墙给沈晟扬说话。 这时沈衍生也看到了沈晟扬还给自己带了东西。 想到沈晟扬的难处,沈衍生皱了皱眉:“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老爷爷,这蜜是晟明采的,据说治咳嗽特别好。”沈晟扬也不居功,为了也是让沈衍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沈晟扬来看病号自然不能空着手,而因为自己病了也很久家里并没有什么能看人的东西,他便将上次连吉大娘给迎娣的蜂蜜拿过来了。 沈衍生知道了他的心意,点了点头,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了丝丝的泪花,“大扬有心了”。 平日里沈衍生都是自己一个院子住,这两天虽然他病了,可是地里的庄稼需要收的比较多,所以族长三个儿子都没有时间照顾他,只能让孙子沈连启来照看。 可这沈连启虽然辈分高,可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自己还都是需要照顾的年纪,所以并不顶什么用,只能给他倒杯水什么的。 所以当他看见沈晟扬关心自己,沈衍生说不感动是假的。 在一旁的沈连启本来就是小孩子,小孩子也都有些馋嘴,所以他听见蜂蜜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直直的盯着蜜罐眼睛都移不开了。 在一边的沈衍生看见自然心疼孙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去拿勺子挖一点冲水喝吧!” 沈连启听见之后高兴坏了连忙去拿勺子和碗,在沈晟扬的帮助下挖了一勺子。 而手上沾到的蜂蜜他也不舍得擦掉,反而宝贝似的伸舌头舔了舔。 沈衍生看见沈连启这样,一边慈爱的笑着一边骂着他“小馋猫”。 沈晟扬嘴角也浅浅着笑着,然后关心着沈衍生的身体状况。 来之前郎中已经来看过了,族长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到了换季的时候,老年人总是敏感一些,所以有些轻微的感冒。 沈衍生感叹的说了一声:“老了,没几年活头了……” 这一声感慨牵出了沈晟扬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他在现代的时候爷爷也是如同沈衍生这般年纪,缠绵病榻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沈晟扬鼻头一酸,紧紧的抓住了沈衍生的手:“老爷爷说什么呢!您身子骨这么硬朗肯定能再活几十年!” 沈晟扬眼中的情真意切并不是装的,而沈衍生越过沈晟扬看到一边喝完蜂蜜水还在那不停舔碗的沈连启,此时他就像个没吃过饭的小狗似的。 又看了看坐有坐相、彬彬有礼的沈晟扬,两个人此刻成了鲜明的对比,沈衍生心里略有些遗憾。 若是沈晟扬是自己的孙子该多好,那样他们家说不准还能出个举人老爷! 沈衍生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需要多多休息,沈晟扬并没有在这里多呆,和他聊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他正巧遇见了干农活回来的沈永利的媳妇,也是沈衍生的大儿媳妇,沈连启的亲娘。 平日里沈晟扬算不上嘴甜,但也是个守礼貌的好孩子,所以他看见永利媳妇便主动和她打招呼:“大奶奶干完活了?” 永利媳妇脸上挂着十分亲切的笑容:“还没有呢,我这得回去给你大叔做饭去!大扬你这是从哪来啊?” “大奶奶,我怕听说老爷爷病了,便去看了看他!”别人对他友善,沈晟扬自然不会让人难堪,依旧十分有礼貌的回答。 “哦……”听见沈晟扬去看了沈衍生,永利媳妇冷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同沈晟扬抱怨:“唉!你说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最忙的时候病!你老爷爷还真不让人省心!” 沈晟扬虽然听见她这么说心里不舒服,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沈晟扬没有回应永利媳妇也就没有继续吐槽:“行大扬,你先回去吧!我得赶紧回家做饭了!” 沈晟扬并没有刚才那么热络了,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嗯。” 两个人分开之后,永利媳妇一回到家便看见在院子里抱着碗舔的自家儿子。 她来到家里不是问沈衍生病怎么样,也不是问沈连启饿不饿,而是直接上前问他:“小启,大扬来看爷爷了吗?” 对于自己亲娘的问题,沈连启向来不会隐瞒,老实的点了点头:“来看了。” 永利媳妇听闻沉吟了一阵儿,然后又问道:“那大扬给爷爷买的啥好吃的?” “娘,晟扬他给爷爷带了蜜……”说着沈连启又舔了一下碗,意犹未尽的和她娘撒着娇:“大扬给我挖了一勺子冲水喝,娘,你可不知道那蜜可甜了!” 永利媳妇听见蜂蜜也都眼睛发亮,然后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了。 这沈晟扬爹娘都没有了,咋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呢? 人一烦躁就会变的十分丑陋,而此时永利媳妇心中的嫉妒之火,也只能冲着舔碗的沈连启发作:“没出息的东西!你咋不把碗吃了呢!” 被自己娘这么一说沈连启立马红了鼻子,一双漆黑的墨瞳瞬间染上了水气,刚想发作却被屋里沈衍生的声音打断:“大启……咳咳……大启……” 听见沈衍生叫自己,沈连启也只能吸吸鼻子然后拿袖子擦擦眼泪,高声答应着去看沈衍生。 永利媳妇也因为沈衍生叫沈连启息了教训他的心思,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十分的不公平。 正当永利媳妇暗自生闷气的时候,越过篱笆墙传来了一阵有磁性的声音:“大婶子,大叔在这边吗?” 永利媳妇抬头一眼,瞬间警惕了起来:“他下地干活了,你有啥事?” 来人正是昨日刚被沈衍生罚跪了祠堂的沈连庆。 昨天刚发生了迎娣那档子事,现在村里人在骂沈连庆一家,所以她看见连庆十分戒备。 面对永利媳妇的戒备,沈连庆就当没看见,反而换上更加热络的表情:“我刚得了一壶好酒,正想喊我大叔一起品品,顺便给他说点事。” “啥事?”永利媳妇皱了皱眉。 沈连庆“嘿嘿”一笑,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 “发财的好事!” * 沈晟扬一回到家算了算时间,便开始做饭,现在他对于灶台的使用已经是得心应手,已经不会出现狼烟滚滚的情况了。 现在地里的庄稼虽然已经收了,但是迎娣不想让地空着,就买了些菜种,种了些白菜、菠菜一类的菜,那样等到冷的时候不光能吃红薯,还能有些新鲜的蔬菜吃。 沈晟扬本来说要帮她的,但是以没有多少为由给拒绝了,沈晟扬便也不再坚持,而是将家里都收拾好,让迎娣回来能吃口热饭。 沈晟扬看着锅里的豆角,他已经尽量炒的有滋味了,但是还是觉得不够香。 看来应该是缺油水了…… 沈晟扬想到从穿越过来这段时间,他同迎娣虽然能吃饱,但是想要做到营养均衡那可是天方夜谭。 除了上次沈晟立请客吃了一次油水大的面条,他们平时可是一点儿油荤也见不到。 而搁现代,他们两个的岁数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每天吃这些如何能长身体? 他还是要想想办法整点荤腥,好好的增加点营养。 看来上山的计划还是要提上日程比较好! 迎娣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她洗了把脸便去锅里找饭。 最近她每次干活回来锅里都会有热腾腾的饭菜,那是沈晟扬准备好的,而一来二去她也就习以为常了,回来便去锅里找饭。 沈晟扬也没有吃,一直在等着迎娣。 等到两人吃好饭,正要收拾碗筷的时候,外面突然灯火通明十分的亮眼,细细听来又是乌央央全是嘈杂的声音。 他们正纳闷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非常浑厚有力的男声: “大扬!大扬在家吗?” 17、第十七章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漫无边际的黑夜中月朗星疏,旁边乳白色的光华十分柔和。 原本应该是温柔如水的日子,可是沈晟扬和迎娣出来一看,就看见族中大少二十多口子人举着火把都聚集到了他家的院子里。 原本空落的院子此时被挤得满满当当,越过篱笆看还有人在门外等着。 为首的是族长沈衍生的大儿子沈永利,此时他脸色微红,看见沈晟扬出来还打了个难闻的酒嗝。 而在沈永利旁边的就是前两天才受罚的沈永吉夫妇,沈永吉脸上在火把的映照下也有些微红。 这么多组人聚集,沈晟扬的眼皮跳了跳,然后不明所以的问道:“不知道这么晚了各位长辈来我家要做什么?” 沈永利挑了挑眉,一派温和的态度:“大扬哇,自从你爹娘死了我们这些长辈都觉得你一个人太苦了……” 沈永利手中的火把“噼啪”了两声,橘黄色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有些诡异。 沈晟扬面上不为所动,也温和的给他回复:“有劳大爷爷挂念,晟扬有迎娣陪伴不觉得苦。” 沈永利这话说的客套,沈晟扬自然也冠冕堂皇的同他客套。 沈永利没想到沈晟扬不接招,老脸一红的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啧!这迎娣是个小女娃,怎么能好好的照顾你呢?还是有个长辈照顾能让我们放心!” 沈晟扬冷笑了一声:“大爷爷,你这话是何意?” “爹……族长和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让你出嗣比较好,那样也有人照顾你,我们这些长辈也能放心……”末了沈衍生的底气有些不足,可是却又补了一句:“大伙也都同意了。” 周围的族人也都纷纷附和:“对呀对呀……” 沈晟扬神情淡淡的扫过众人。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让他出嗣?还真敢想! “既然村里人让我出嗣,出嗣谁家?”沈晟扬虽然接沈永利的话,但是目光却看向了一旁不做声的沈连庆。 沈连庆此刻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让沈晟扬琢磨不透。 沈永利虽然不如沈衍生公允,但也算有贼心没贼胆,今日这么大的阵仗看来还是他的“好”堂叔撺掇! 啧!这人怎么能脸皮这么厚呢? 沈永利看着沈晟扬接招了,以为有戏,便摆出长辈的姿态又开口:“这家你也熟悉,就是你连正叔……对了,你可不能叫叔了,要叫爹!” 沈连生是村里有名的光棍,平日里好吃懒做,地里就是杂草再多都不动弹,现如今年逾三十五了都没说上媳妇。 他们可给他找了个“好”爹哇! 迎娣听见之后,气的牙都痒痒了,刚想上前辩驳却被沈晟扬拦住。 沈晟扬的肺此刻已经气炸了,但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不满:“既然族中叔老都想我出嗣,那晟扬就听各位长辈的话,以后我同迎娣就搬到连正叔家,他的地同我这边的地,我们仨怎么都能活!” ??? 地都带过去?那怎么行! 沈永利一听就着急了,他着急道:“大扬,你既然出嗣了,那连仕的地就不在是你的了!自然要归族中所有!” 村民们也都纷纷附和沈永利:“对呀!对呀!” 沈永利身后的村民纷纷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说,沈晟扬也没有搭理他们,在那里没有再说话。 等到人群中的嘈杂开始安静,沈晟扬才又轻飘飘的开口: “这是老爷爷的意思?” 沈永利听到沈晟扬提族长脸色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心虚,可一瞬间就又挺直了腰杆:“那是自然!你老爷爷现在身体不舒服,就让我们来同你说。” 他脸上的心虚很好的被沈晟扬捕捉到,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这不是沈衍生的意思,这群人是在沈连庆的撺掇下起势的乌合之众。 “大爷爷,你们这是要吃我家的绝户喽!”沈晟扬此时攥紧了拳头,看着后面这群人不住的冷笑。 这群人可都是他的族人,或多或少的同“沈晟扬”都有血缘关系。 可此时他却从火把映的那些人眼中看不出半点骨肉亲情,只有唯利是图和巴不得他们死的强烈欲-望。 真面目虽然被沈晟扬拆穿,但是沈永利脸上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连连摆手,然后强词夺理道:“欸——大扬,这算不得吃绝户!只不过是想有人照顾你。” “说的好听,你们这是……这是……” 迎娣攥着拳头,指甲都将手心抠出血来了,眼眶都被这些人气的发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迎娣囫囵说不出完整的话,连庆婶见状抢先接了过来:“小扬迎娣哇,你们这无依无靠的,你说以后怎么过呀!” 沈晟扬斜睨了连庆婶一眼:“迎娣是我媳妇,我怎么无依无靠了?” 原本不知道官府文书这档子事还能让人忌惮三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沈晟扬再说这话就让人觉得十分可笑。 连庆婶捻着帕子笑道:“小扬,村里人都知道迎娣又不是你媳妇了,她这早晚都是要嫁人的,等她嫁人了,你这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我们也放心不下……” 连庆婶说的情真意切,若是不知道她真面目的还真举得她是处处为二人着想。 迎娣听见连庆婶这么说立马站出来表态:“我是小扬的媳妇!我嫁也是嫁给小扬!” 沈晟扬面对迎娣的承诺心里略有些抵触,可想到这群虎视眈眈的人也就没有反驳迎娣。 连庆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诱惑着迎娣:“傻妮子!就你这身段、这会过日子的劲头!就是嫁到县城人家也不亏哦!” 其实连庆婶恨不得现在就让他们两个死,可是因为目的还没达到,她还是要收敛憎恨。 她笑容满面的甩了一下她的帕子,上前亲昵的扯迎娣的手:“虽然之前婶子糊涂了,婶子决定痛改前非,过两天肯定给你说个好的!” 想到之前连庆婶借着看手相的缘由,看自己手指的斗做假文书,迎娣嫌弃的抽回手,然后直接拿刀戳了连庆婶心窝子:“我看您这是祠堂没跪够哇!” 迎娣说完连庆婶就觉得腿有些微微的疼。 这是她的腿因为跪祠堂还没有痊愈的标志,这也是她的耻辱! 她决定了,只要这件事情一过,她一定将迎娣说给附近庄子最无赖最穷的户,以解她心头之恨! 沈晟扬眯了眯眼,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的郑重其事道:“我上虽然没有父母在堂,但我下还有未婚妻扶持,等我孝期一过自然是要同迎娣成亲的,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这本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可是沈晟扬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让迎娣认了一辈子,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沈晟扬现在不过是个十二的少年,甚至说身子还没有张开比不得他们孔武有力,可是他说这话时的冷厉眼神,刺的打头的三人不禁后退了一步。 “大扬!我们这是为你好!”面对这样锋芒毕露的沈晟扬,沈永利心里是十分打怵的,之前准备好的话也都化作了一句软弱无力的“为你好”。 “呵呵……你们要分我家房、分我家地,还要让我认作旁人做爹,还说为我好?” 沈晟扬快被他们气笑了,这要吃人阵仗竟然说是为他好? 沈连庆笑着点了点头:“是呀!” “那你怎么不认他做爹,让我们也吃几天的流水席!”沈晟扬轻描淡写的回道。 沈晟扬知道他们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而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慌乱。 连庆婶恼羞成怒的上前直接推了沈晟扬一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连庆婶这下完全没顾忌沈晟扬的小身板,他被推的重心十分不稳,若不是迎娣扶着他,他就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可是这一下仍旧让他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看着连庆婶动手,众人都没有觉得有些不妥,甚至还有人提议:“这大扬呀,还是小,不懂我们的用心良苦,我看还是赶紧‘帮’他们搬家吧!” 众人听见之后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搬。 沈晟扬听闻张开手臂挡在堂屋门前:“我看谁敢!” 沈永利看着沈晟扬螳臂当车的沈晟扬心一横一咬牙一跺脚:“乡亲们都动起来!我们帮大扬搬!” 说完众人都开始动,有拿农具的、有进堂屋搬家具的,还有的锅碗瓢盆都看进了眼里。 一时间沈晟扬家鸡飞狗跳,被人翻的杂乱不堪。 沈晟扬拉着沈永利的胳膊不让他动,可是他因为力气太小,并没有阻止的了他。 沈永利低头看着比他矮大半个头的沈晟扬,虽然倔强,但是没有多大的震慑力,他一甩胳膊就让他摔了出去。 沈晟扬被这阵仗吓哭的迎娣给扶了起来,他看着阻止不了的众人拉着迎娣就往外跑。 没过一会儿,众人就开始你争我抢那些值钱的东西,众人的丑态毕露,只想着自己能多分点。 突然一声清脆的菜刀剁木头的声音响了起来,从院子中间传出来一声恶狠狠的咆哮声: “都给我住手!老娘没来看那个狗日的敢动!” 18、第十八章 连吉大娘刚才才听到沈连吉说村里人今晚要去沈晟扬家,她骂了沈连吉一通之后,摸着家里的菜刀就冲出家门了。 沈连吉一看自家媳妇急了眼也扛着挑水的扁担跟上去,生怕她急了再伤了人。 连吉大娘来到沈晟扬家看见村民已经开始动手了,沈晟扬和迎娣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她正想着怎么让这群人停下,搭眼一瞧便看见了灶台上头的棚子。 她冲过去对着比碗口大的棚柱就是一刀,扯着嗓门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咆哮着: “都给我住手!老娘没来看那个狗日的敢动!” 看见是连吉家的村民们先是没有搭理,可是随即连吉大娘就冲着沈永利一通乱砍,众人这才害怕的往后面退了退。 可饶是如此,仍旧有利欲熏心的人抱东西,其中就有一位年龄不甚多大的妇人抱着一个大铁盆。 连吉大娘见状直接拿着刀直指那妇人,冷笑了一声:“二婶你不把东西放下,一会儿我要是伤着你你可别叫唤!” 那妇人听见连吉大娘这么说,一个不稳手中的大铁盆就掉在了地上,“叮——”的一声发出的清脆声音在黑夜中十分清楚。 连吉大娘背对着堂屋门,凭一己之力将二十几口子全都挡在了外面。 她一跳就坐在了被搬出来的炕柜上,然后拿着菜刀朝着炕柜的角就是一刀,立马将炕柜的角给削掉了。 众人看见连吉大娘这么横,都吓得不轻,有些胆小的腿都有些发软。 沈永利和沈连庆眼前突然就浮现了那把被砍得卷了刃的菜刀。 连吉大娘的泼辣比连庆婶出名的都要早,当时她刚嫁过来,沈连吉同她动了手,她拿着菜刀砍得都卷了刃都不放过他,打的沈连吉家的狗都跪下了! 只是这几年连吉大娘上了年纪,脾气也就温和了一些,可是她拿着菜刀再一次的让人回忆起她的泼辣劲。 沈永利看着炕柜上整齐的切口赶紧给她赔着笑脸:“连吉家的哇!你咋来了?” 虽然沈永利是长辈,但是连吉大娘压根不搭理他,反而拿着菜刀看向不远处准备浑水摸鱼的人:“哎哎哎!晟先你个小王八羔子干啥呢!王八蛋!把东西给我放下!” 说着还挥舞了几下菜刀,差点就误伤了沈永利。 沈永利躲闪这几下,后背上冷汗汩汩的冒,酒劲也醒了大半。 被比量了这几下沈永利虽然生气,但也是敢怒不敢言,仍旧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等到看着沈晟先把东西放下了,连吉大娘总算是放下心来,然后不屑的瞥了一眼沈永利:“都能来我为啥不能来?”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连吉大娘这么不要命,沈永利压根嚣张不起来,只能小声的嘀咕着:“刚才喊你家连吉他又不来,晟立娘,你来干啥?” “他是个痴傻的,我可不是,有好处的事谁不想要?”连吉大娘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有把沈永利放在眼里。 听见连吉大娘这么说沈永利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答应:“那好啊,一会儿也给你一份!” 本来连吉大娘横插一脚就让沈永利难办,连吉家的素来同连仕媳妇交好,他以为连吉家的是要准备提沈晟扬出头,但是现在她只是想分一份,虽然最后分到的少了,但是胜在能将她打发了。 “这!”连庆婶刚想说什么,两道要吃人的目光就直接将她刺的哑口无言,沈连庆连忙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吱声。 连庆婶嫁过来晚不知道,可还没娶媳妇的他可记得,从那天开始,沈连庆就知道连吉家的大嫂子是村里面头号不能惹的人! 连吉大娘没想打沈永利这么好说话,可分东西不是她的目的。 不过自己既然能唬住这群大老爷们,她也就不介意再拖延一下时间: “那既然我来都来了,我老婆子今天把话撂这里,这分连仕家的东西,要是我们家不拿大头今儿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众人原本对于沈永利给后来的连吉大娘分就已经不开心了,现在她还要大头,这还得了? 村民们都面面相觑,而连庆婶直接做了这个出头鸟,狠狠的瞪着连吉大娘:“晟立娘,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连吉大娘淡定道:“你们都这么霸道我又凭啥不能要?” 此时连庆婶的跳脚同连吉大娘的淡定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永利对于连吉大娘的狮子大开口也不开心,正好看见了从门口挤进来的沈连吉。 他看见了沈连吉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沈永利不满的冲沈连吉道:“连吉!快管管你媳妇!” 沈连吉没有搭理沈永利,径直来到了连吉大娘的身边,将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立,立刻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闷咚。 他挑了挑眉:“大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都是我媳妇做主,我可怕她怕的紧呢!”说完沈连吉还做出一副越来越怂的样子,村里人都有些看不起他了。 想起沈晟立被连吉大娘教训时的表情,众人总算知道沈晟立随谁了。 沈连吉这事他本来是不想掺和的,可是连吉大娘要趟这趟浑水,他也只能乖乖的跟着。 而面对村里人的看不起他也不生气,反正自己家的日子又不干旁人的事。 人群中看见沈连吉这么怂又开始取笑他:“连吉,你这不行哇!听你三叔一句劝,媳妇还是要照死里打才能听话!” 沈连吉恶狠狠的瞪了“三叔”一眼:“你行你来哇!” 想到连吉大娘刚嫁过来时拿刀追沈连吉的泼辣,出声的“三叔”也怂了。 在一边的沈连吉面对此僵局想了一会儿,然后拉着沈永利在一旁低声在说些什么。 连吉大娘这么霸道泼辣让连庆婶十分不满,她看着坐在炕柜上的连吉大娘十分烦躁,又看看身后的壮丁,觉得要是动起手来肯定是她们占优势,所以她直接煽动村民: “别跟她废话,各位叔伯哥老直接动手!” 连吉大娘听闻直接从炕柜跳下来又砍向了棚子,震的棚子簌簌的掉稻草。 “狗日的!我看今天不给我大头哪个敢动?” 连庆婶不知道连吉大娘的凶残,挺着她大腹便便的肚子挺直了腰杆,叉着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连吉大娘冷笑了一声:“哼!我知道你这个烂死养的小娼货不是东西就行了!” “你!”连庆婶被气的脸都绿了,鼻子孔不停出着大气。 这个时候沈连吉同沈永利似乎商量好了,沈连吉拍了拍沈永利的后背,沈永利不情愿的把沈连吉拉到了一边:“连吉,咱们多分你点,你赶紧劝你媳妇回去!” 沈永利虽然声音低声下气,但是沈连吉压根不买账,差点跳了起来:“大叔,要说你同她商量!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说完沈连吉还一副“你在害我”的表情,让沈永利尴尬的要死。 两拨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沈连启哭爹喊娘的跑了过来。 一看到他爹沈连启一边委屈的哭一边朝沈永利告状:“爹!咱家房子……咱家的房子让大扬给点了!” 沈永利还没反应过来,他疑惑的看着灰头土脸的儿子问道: “啥点了?” 众人一听沈连启所说,表情都同沈永利一样都楞在了当场。 沈连启哽咽的又说了一遍:“咱家的房子被点了!” “被谁点了?”似乎这个雷还没把沈永利劈透,沈连启又说了一遍他还没反应过来。 “被大扬点了!” 沈永利应了一声,然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傻傻的问了一遍:“咱家的房子怎么了?” 沈连启被他爹真的问急了,一边哭一边蹦了好几下,咬牙切齿道: “被大扬点了爹!点了!点了!” 他都说了这么多遍了!他爹咋就不明白呢!真是被他爹蠢到了! 这下这个雷终于劈透了沈永利,他被雷的外焦里嫩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 “哎呦!我的房子!” 村民看见沈永利跑了,都面面相觑的想这大扬啥时候这么大胆了?连族长儿子的房子都敢点? 沈永利一走沈连庆也不敢强出头,毕竟还有几个比自己辈分大的,所以他就拉着连庆婶跑去看看沈永利家房子怎么样了,顺便还能救个火卖个人情。 这俩人一走村民们顿时群龙无首,而其中辈分比较低的、惧怕连吉大娘的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要不要继续待在这里,其中就有沈晟先的媳妇。 晟先媳妇看着领头的走了,便扯了扯沈晟先的衣袖,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当家的,这大爷爷走了咱们在这吗?” 本来他们就是小辈,过来就是打算趁乱捞点好处的,现在领头的走了,好处也不好捞,他们若是出头怕被人说。 沈晟先先是看了看沈永利消失的背影,然后又看了挡在堂屋拿着菜刀的连吉大娘,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跺了跺脚: “媳妇,咱们先走!去看看大爷爷家怎样了!” 19、第十九章 沈晟扬知道烧人家房子是十分严重的行为,但是现在他同迎娣已经快被那群人给逼死了,也就没有顾虑这么多。 沈永利家东边就是族长一个人的小院,而西边也是和他们同姓的人家,沈晟扬不记得应该叫人家什么,但是今天去他家的人中他也在场,所以他点的时候特意从西配房边点。 因为土房子不甚多好烧,所以沈晟扬点时还同迎娣一起把他们家烧菜的油往房子里泼了泼。 沈晟启听见动静就跑出来了,虽然沈晟扬比同龄的孩子瘦弱,但是打小他几岁的沈晟启还是不成问题的。 被沈晟扬打了一顿的沈晟启哭着去找他爹娘了,因为天黑他不清楚沈永利夫妇在哪,沈晟扬还特别“贴心”的给他指了路。 当浓烟开始窜天的飘到空中,冲天的火光乍起,照亮了整片黑夜。 看着面前冲天的火光照亮黑夜,迎娣心里不禁一阵儿后怕:“小扬,我们……” 迎娣想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可当看到沈晟扬面前虽然火光冲天、温暖异常,但那双如同寒冬般冰冷的眸子时,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晟扬知道迎娣想说什么,只是他不是圣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他不会对伤害他们的人心慈手软。 而那些人因为沈父是秀才的缘故从前尊敬他们、善待他们家,遇事沈父也因为记得同族人好小事不予计较、能帮则帮,所以也就养成了沈晟扬和迎娣宽厚的性格。 可从他穿越到现在能感受到的大多都是村民的“恶”,他若不下一剂猛药,如何能同迎娣顺当在村里生活? 沈永利的声音从老远就若隐若现,而冲天的火光不用族人说走水他们都要来帮忙救火。 沈晟扬冲着迎娣伸出手:“走吧!” 迎娣看着冷静的沈晟扬忽然觉得陌生,但还是信任的把手递了过去。 原本的不安的心也因为沈晟扬手心的温暖而平息,她同沈晟扬一边走一边歪歪头问他:“咱们去哪?” “去祠堂等着他们!” * 沈衍生本来吃了药就有些精神不济正要休息,可是却被外面的吵闹声给吵的一点儿都没心思睡。 他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去院子外看,却看见大儿子家的房子火光冲天,乱成了一团。 这边永利媳妇看见沈衍生出来了,直接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跑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跪下鬼哭狼嚎的给他磕头: “爹!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哇!” * 迎娣因为是女孩,对于祠堂很是敬畏,所以当他们到了祠堂门口任沈晟扬再如何要求,她只是在门口并不进去,说服迎娣无果的沈晟扬也就自己进去了。 沈家庄中的祠堂是很久以前建的,里面供奉着沈家的列祖列宗,沈父的牌位也是在这里供奉着。 因为不是什么大的日子,也不是初一十五,所以此时祠堂静悄悄的并没有香火,而沈晟扬进去之后就先将祠堂中两边的油灯点亮了。 灯一亮沈晟扬也就看清了祠堂的大体面貌。 穿越之前他并没有见过祠堂,所以并不能体会到祠堂的庄严肃穆,而此时看着上首的几十个牌位,沈晟扬心中第一次起了敬畏之心。 单是看见这么多的牌位,沈晟扬就觉得传承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可抬头看见祠堂上首睦族友邻四个正楷大字,沈晟扬又觉得无比讽刺。 他将牌位两边的蜡烛点燃,而明明祠堂并没有风他却无风自动,在祠堂中摇曳着。 他又从旁边挑出来长短正好的一把香,想给沈家的列祖列宗上一柱,可是因为烛火摇曳,香压根没办法被持续的烛火点燃。 沈晟扬看了一眼牌位然后轻笑:“我本不信鬼神,但今日你们让我信服……” 然后他的表情逐渐冷静,在蒲团上跪下又继续道:“我已是沈晟扬,自然肩负其责任,若你们在天之灵此事诸位觉得晚辈做错了,不受我香火,晟扬无话可说;但若你们对我同迎娣尚有怜惜之心,那就让晟扬点燃此香,尽此孝心。” 说完,沈晟扬还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又攥着刚才的香把重新在烛火前引香。 这次诡异的烛火并没有再次摇曳,反而听话的任由沈晟扬点燃。 沈晟扬将香插-进香炉之中,又回到蒲团上磕了两个头。 他刚磕完头外面就吵吵闹闹的走进来不少的村民,而沈永利一看见就上前揪住沈晟扬的衣领,直接将他薅了起来:“臭小子!胆肥了啊!” 沈晟扬丝毫不慌,他冷冷的看着脸上还有黑灰的沈永利一言不发,然后轻笑一声:“大爷爷带着人要吃我家绝户的时候胆也挺肥的!” 沈永利一听大惊失色,然后亮出拳头就要打沈晟扬,可是拳头还没落在沈晟扬的脸上,就被一道虚弱的声音拦住:“住手!祠堂之中不能造次!” 沈永利要出拳的手瞬间就停在了沈晟扬眼前几厘米的地方,他的拳风将他有些散落的头发吹得微微拂动。 沈晟扬想,若是落在自己脸上就要出血了。 不过他并不介意挨沈永利一拳,他被打的越惨,事后沈永利也就会越惨。 沈衍生是坐着椅子被人抬进来的,可是来到大堂门口,他就拄着红枣木拐杖,强撑着病体慢慢的从村民让出的道中走进来。 每走一步沈衍生都有些艰难,可是他还是坚持不让人扶,单薄佝偻的背影让人觉得仍旧十分威严,可是他自己走到沈家祠堂牌位前的费劲,让人又十分心疼。 沈晟扬看见这样的沈衍生忽然有些难过,心中所有的算计都觉得面对这样的他都无所遁形。 沈衍生来到香案前看到了已经有了一柱,他什么都没说也要给沈家列祖列宗上香。 旁人想帮他代劳却被他拦住,从上香到磕头再加上香放进香炉中,他都没有假手他人。 当他强撑着病体跪在蒲团上,忽然直起了背,然后清晰洪亮的唱了一声:“跪——” 那清晰的声音带有魔力,让族中老少皆随着这一声朝牌位跪下,就连沈晟扬也不例外。 “沈家第四十五任族长、不肖子孙沈衍生在此求列祖列宗见谅,今日开祠太过仓促未给先祖准备六畜瓜果、元宝纸钱,待事过之后,不肖子孙定给诸位多奉香火、多……咳咳……多奉……咳咳……”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衍生实在压抑不住咳嗽,弯着腰咳嗽了好一阵儿都没缓过劲来,里离他最近的沈永利和沈晟扬都上前关切,可是却被沈衍生给摆了摆手拒绝回去了。 等到沈衍生咳嗽完,他又继续道:“多奉香火、多奉瓜果。不肖子孙沈衍生携同族宗亲叩首!” 村民们都随着沈衍生的话音落下纷纷磕了头。 沈衍生叩首完之后又艰难的起身,这次他没有再拒绝他们二人的搀扶。 等到他站好之后,他神情淡淡的扫过神色各异的村民,然后眯了眯眼: “都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20、第二十章 沈衍生经过刚才那念叨了几句,感觉精神比刚才要好多了,他让人给他搬了个椅子,坐在上面,然后又清了清嗓子,吞吞的看着祠堂里的众人: “都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爹!我家那宅子让大扬给烧了!”沈衍生的话音刚落沈永利就跪到了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朝他哭诉着。 沈衍生对于这件事已经听说了,刚才在火场里面沈永利的反应还不甚多大,但是现在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让沈衍生皱着头: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被沈衍生这么一教训,沈永利连忙管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这个时节虽然白天还是很暖和,但是一到日头下去就变的有些冷,所以一阵儿风吹过,让众人都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 沈衍生垂了一下眼皮,然后看向了沈晟扬。 沈晟扬虽然放火了,还打了沈连启一顿,但是比起沈永利的衣服,他整洁的没谱。 听见沈永利叫自己,沈晟扬直接连蒲团也没有用,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虽然曾孙烧了大爷爷的房子,但是曾孙并不后悔。” 他只是有点后悔为啥没有早点烧! 祠堂众人听见沈晟扬这么说,都开始窃窃私语,有的说沈晟扬没良心,有的说沈晟扬年纪轻轻就这么恶毒长大还得了。 这些污言碎语传进了沈晟扬的耳朵里,让沈衍生都有些听不下去,可是沈晟扬仍旧面色坚定,没有丝毫动摇的看着沈衍生。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响,沈衍生抬了一下他的红枣木拐杖,重重的敲在了地面的青砖上:“祠堂之上严禁喧哗!” 清脆的声音在祠堂中回荡,村民们被沈衍生一咋呼也都小了一些动静,可村民们安静下来了,沈衍生却弯腰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儿。 等到他平缓过来之后,他又问沈晟扬:“你把你大爷爷的房子都烧了还不后悔?” 这话沈衍生说出来是带着些气的,可是沈晟扬并不介意沈衍生语气中的微怒,毕竟他们都是普通的庄户人家,虽然盖房子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极其容易搭人情,还费时费事。 “老爷爷,曾孙是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望老爷爷明察!” 此话一出,村民们想起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脸上不免浮上一抹心虚。 而沈永利听见之后直接跳了起来,涨红了一张脸,扯着嗓子掩饰自己的心虚:“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谁逼你了!谁逼你了!” 沈晟扬不屑的看了沈永利一眼,看见他瞪着赤红的双眼,满脸都写着“你要敢说你就死定了”。 若他曾经的阅历再浅一些保不齐他就被吓住了,而现在沈晟扬才不搭理他的狗急跳墙。 自家的儿子自己最了解。 若是说刚才他还有点想冲着沈晟扬兴师问罪,但是现在看见沈永利这副样子他在心中似乎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他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沈晟扬,发出如同神祗般的叹息:“大扬,你先起来说话吧!” “谢老爷爷。”沈晟扬触地起身,然后又轻轻的说:“今日刚入夜大爷爷同连庆叔带着几十口子族中老少……” “沈晟扬你烧我家房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沈晟扬还没说完沈永利就抢先一步打断了沈晟扬。 而跟着沈永利去了、有些明白的村里人开始附和沈永利 毕竟这么没面子的事他们不好意思说出口,为了维持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只能附和沈永利。 沈晟扬对于沈永利的打断十分不满,他斜睨着沈永利一言不发。 沈永利瞪着赤红的一双眼恶狠狠道:“你瞅啥!?” “老大!闭嘴!”沈衍生气的又拿拐杖敲了好几下地,把地敲得“咚咚”响。 也不知道是沈衍生敲地的威力太大,还是飘进来几缕清风,此刻祠堂中的烛火不停的摇曳。 沈永利忿忿不平道:“爹!大扬他颠倒黑白!” “谁是你爹?我是沈家的族长!”沈衍生回瞪沈永利,将平日里族长的气质拿了出来。 这一句话就让沈永利立马矮了一截。 他眼中的余光扫到了烛光,他抬头看了一眼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沈永利不敢再说什么。 “老爷爷,今日大爷爷同连庆叔他们要逼我出嗣……” 沈衍生一听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沈晟扬一眼,手中的拐杖都一个不稳的敲在了地上。 而惊讶过后就又变成了气愤,他看着在一边又心虚又不中用的沈永利,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是怎么养出来这个毒贱儿子的! 沈衍生现在气的嘴唇哆嗦着,他的拐杖被沈晟扬扶起,然后将拐杖送到沈衍生手里轻轻的开口: “老爷爷,自从我父母走后一直相依为命,前有连庆叔他们要将迎娣骗去给人做小,今日又有族中老少逼我出嗣……老爷爷,若是我同迎娣碍到诸位叔伯兄弟,我同迎娣一起离开沈家庄就是……” 说道后面沈晟扬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沈衍生一听就急了:“荒唐!你同迎娣?你们两个小孩能去哪?” 虽然这种事在诸多村子里见怪不怪,但是他们沈家的家训就是“睦族友邻”,他当族长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发生吃绝户的事情! 沈晟扬又“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去哪也比在家里受气强!最起码外人还没有这么逼我们!”说完沈晟扬还擦了擦一半疼的一般硬挤出来的眼泪。 不就是哭嘛,他又不是不会! 沈晟扬此话一出,在祠堂中的村民面前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下,纷纷都不安的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祠堂威严,沈衍生又是推崇出来的族长,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这个时候一直没开口的沈连吉也上前跪在了沈衍生的面前:“大爷爷,这两个孩子可真是可怜,你说这村里人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嘛!” 沈衍生原本是想要调解,毕竟沈晟扬是小辈,能让他出嗣的大多都比他的辈分高,以后还有需要众人帮衬的地方,所以不要闹得太僵。 但是沈连吉这么一跪顿时让沈衍生下定了决心! 现在都人心不古的不给两个孩子活路,就算是沈晟扬放过了他们,他们日后也不会念及同族情谊帮衬这两个孩子! 沈衍生将沈连吉和沈晟扬扶起来起来,然后轻轻的开口: “沈永利、沈连庆,给我跪下!” 21、第二十一章 沈衍生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而是轻轻的将沈连吉和沈晟扬扶起。 沈衍生少有这么郑重其事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沈永利打了个寒战然后迫于自家老爹的压力,直接对着牌位跪了下来。 而躲在人群中的沈连庆则想偷摸的走,可是却不知道被谁给从人群中推了出来,若不是他平衡好,就会直接摔倒了。 沈连庆被推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忿忿不平:“你们推我干啥!” 听见沈连庆这么说,沈衍生重新回到了上首,然后冷漠的看着他。 说他没有亲疏不心疼自己儿子是假的,可沈永利那个脑子沈衍生是最了解的,他没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个号召力。 所以这件事虽然是以沈永利为主导,但是其中始作俑者在沈晟扬的提醒下,他已经知道就是他沈连庆。 因为心疼自家儿子,所以看着沈连庆的目光越来越冷。 沈连庆看着沈衍生冷漠的目光尴尬的讪笑着,想要让气氛缓和一些,但是上首的几人都不觉得好笑,依旧是冷漠的表情。 沈连庆忽然有些后怕的咽了咽口水,乖乖的同沈永利一起跪到了牌位前。 沈衍生看着下首的两个人,他转头看向了充当布景的沈晟扬,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大扬,你说他们两个要怎么罚才好?” 沈衍生此话一出,有些让沈晟扬捉摸不透他是想处罚他们,还是会因为自己儿子在而有所徇私。 所以他也是同沈衍生打着马虎眼:“老爷爷,曾孙是晚辈,两位都是长辈,切莫因为我寒了两位长辈的心。” 沈衍生轻笑了一声,然后摩挲着自己的衣角:“那你是要让我从轻发落了喽!” 沈晟扬是想让他处罚他们的,毕竟不给他们点儿教训,还不知道继续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是并没有接话,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似乎是在说“你看着办”。 沈晟扬的小九九活了这么大的沈衍生又岂会不知,所以他这一次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依我看,要用家法重重的罚才好!” 沈晟扬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便继续递给了他台阶:“老爷爷,动家法?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沈衍生眯了眯眼,然后毫不留情:“哼!他们既然敢做,那又有何不妥?” 沈晟扬知道了沈衍生的心意心里有些感动,但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这次你媳妇去了吗?” 两个人刚聊完神沈衍生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让反应慢的人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没有爹!连启他娘没去!”沈永利以为是要给自己说话,赶紧接了过来。 对于沈永利接话的速度之快,沈衍生气结的直接拿拐杖敲了他一下:“没问你!滚一边去!” 这下沈永利觉得十分的气恼,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东西东西没捞到,还把自己家房子赔进去了! 唉! 沈衍生因为被沈永利气到了又咳嗽了好一阵儿,沈晟扬连忙在旁边给他顺着气。 沈衍生气顺了之后,仍旧盯着沈连庆看,可是沈连庆当做没看见似的,只是一味的低着头。 “大扬你说!” 沈晟扬自然不会说他们的好话,直接如实回答了:“连庆婶去了。” “哼!好哇!”说完沈衍生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沈连庆一眼。 伴随着沈衍生的一声冷哼,沈连庆身形略有些晃动,若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沈衍生冷冰冰的发号施令:“去把连庆家的也带过来!” 沈连庆听完直接抬头惊讶的看着沈衍生:“大爷爷,你喊她做什么?” 一般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除了犯了大错才会在祠堂里处罚她。 若是被宗祠处罚过的女人,可是十分丢人的,他虽然平日里丢人丢惯了,但这件事和平常是不同的! 沈衍生斜睨了沈连庆一眼:“这舍得开口了?” 沈连庆一噎,十分诚恳的给沈衍生磕了个头:“大爷爷,我知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连庆向来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 “哼!” 虽然沈连庆认错了,但是沈衍生并没有打算放过连庆婶的意思,而察觉到这一心思的沈连吉,直接偷摸的同他们一起出去去拎连庆婶。 沈连庆这时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沈晟扬。 沈晟扬直接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他才不会替这两个黑了心肠的人求情! 其实今天首先是想烧沈连庆的房子,但是又觉得以沈永利的脑子,如果沈连庆家被烧了肯定觉得不疼不痒,还可能会同他继续串成一气,所以还是烧族长儿子沈永利的房子比较保险。 连庆婶知道祠堂的重要性,所以让他来祠堂里她是拒绝的,可男人的力量总比女人的大,再加上有连吉婶帮忙,她直接被人架了过去。 “大爷爷,冤枉啊!”连庆婶一到了祠堂里,压根不管祠堂是不是需要安静的场所,直接哭爹喊娘的。 沈衍生似乎是对她的忍耐到了极限:“从迎娣到今日的事,哪件事少了你了?你还冤枉?” 这个时候就连沈连庆都拽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是连庆婶压根不听,直接强词夺理:“大爷爷,我可是一心为他们好哇!” “闭嘴!”沈衍生气的胡子都歪了,压根听不得连庆婶继续抱怨,直接下了剂狠药:“把她的嘴堵住!” 等到祠堂重新安静,沈衍生又带着众人开始对着牌位跪下,便跪他在嘴里继续念叨:“现有不肖子孙沈永利、沈连庆夫妇,未能牢记沈家家训,欲至同族晚辈与死地,现请列祖列宗见证,今日便要动用家法,对他们进行处罚!” 沈衍生此话一出两个大老爷们都面如土色,虽然想反驳,但是仍对沈衍生心怀敬畏,可连庆婶本就是泼妇一个,她才不管这个,只听说要打她,又是哭爹又是喊娘的吵得祠堂不得安宁。 “呜呜呜……”连庆婶虽然被堵住嘴了,但是仍旧呜呜咽咽的挣扎着,一时间没人能制得住她。 沈衍生看着不听话的连庆婶像是真的生气了,直接冲着架着他们的人挥了挥手道:“喊着左邻右舍,让村里人都去祠堂门口看着他们受罚!” 22、第二十二章 因为沈衍生是沈家庄的大族长,也是族里辈分最高、众人认为最公允之人,所以对于族里的人和事务有处置的权利,所有没人能违背他的意思。 这边他的话音刚落,族中又有一个年长者出来替他们圆声:“大哥,他们也都是有子女的人了,若是在全族人面前受家法那也太没面子了吧?” 这人同沈衍生平辈,是沈连庆的近门子,现在听见沈衍生要处罚他,肯定是要站出来替他们说说好话的。 沈衍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冷淡道:“他们自己都不要脸了,我还替他们留面子干啥?” “可……” 老者还想说什么,却被沈衍生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这下他也不敢再给他们说好话了。 此次跟过来的都是跟着沈永利沈连庆一起闹事的,此时也都面如土色的看着他们,却是没一个敢动的。 沈衍生看着众人没有动,他直接给沈连吉使了个眼色,沈连吉立刻心领神会,直接扭着沈连庆往外面走去,末了还问了他一句:“是我自己拉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 沈连庆虽然觉得丢人,但是知道自己此时已经难逃一劫,所以便脸色难看的踉跄起身:“不劳大哥了,我自己去。” 有了沈连庆的起头沈永利也不敢继续带着,灰溜溜的跟着他出去,而众人看着不怕丢人的人都出去了,他们还顾及什么,直接也跟着忙前忙后了。 一时间祠堂的主厅有些空了,然后沈衍生冲着沈晟扬抬了抬手:“大扬,扶我出去。” * 迎娣已经在外面等了沈晟扬很久了,一群人连着族长浩浩荡荡的去祠堂里兴师问罪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只不过她怕他们冲自己撒气,就躲在了石狮子的阴影里,直到连吉大娘看见她,她才露了面。 永利媳妇一看见迎娣就哭爹喊娘的想要打迎娣,可是却被连吉大娘一把推到了一边,永利媳妇不敢惹连吉大娘,便在外面骂着沈晟扬和迎娣,旁边的人拦都拦不住。 她骂了一会儿骂累了、哭累了也就消停了,在一旁轻声的抽泣着。 后来村里人听说了沈晟扬家里发生的事也有的过来了,然后看着祠堂外面乱成了一团忍不住在那里打听这什么。 没过一会儿祠堂的大门就打开了,里面有人将家里最常见的条凳摆上了三把,然后沈永利、沈连庆面如土色的出来,然后连庆婶被几个同族的老爷们给五花大绑的压上来,嘴里还塞着不知道是谁的汗巾。 在祠堂外面守着的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永利媳妇一看见沈永利就冲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服哭着,嘴里念叨什么沈永利也听不清,后来他看见了最后出来的沈衍生,便呵斥着自家的媳妇:“上一边去!哭哭啼啼的朝着我脑袋疼!” 不明所以的永利媳妇直接愣住了,然后还没反应过来沈永利就把她给推到了一边。 祠堂门口的东西都已经架设好了,沈衍生也在沈晟扬的搀扶下出来了,他看着祠堂门口的三条长凳,又看了看一边手里拿着笞刑的竹板子在那里站着。 沈衍生眼神扫过行刑的三人,然后努了努嘴:“连吉家的,你去打连庆媳妇;至于连庆……” 沈衍生眼神扫过众人,然后最后定格在沈晟先的身上:“晟先,你去打你连庆叔。” 被点到名的沈晟先打了个激灵,然后腿一软差点给沈衍生跪下:“老爷爷,我……我刚才手扭了……”他随口就扯了个谎。 沈衍生怎么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直接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那你先趴那里,等着一会儿让你永祥叔打你!” 沈晟先一听立马就开始嬉皮笑脸:“老爷爷,我刚觉得手腕没事了!”说完他还煞有其事的活动了一下手腕。 沈衍生不管沈晟先心中怎么想,正要发号施令,可是沈永利的媳妇就跪到他的脚边哭诉:“爹!永利可是您的亲儿子!” 说完永利媳妇唏嘘的声响更大了,有事一口气长的都让人后怕。 提及这个沈衍生咳嗽了两声,然后直接把她手中攥的衣角给拉出来:“犯错无父子!还有,你要叫我族长!” 沈永利看着上前求情的自家媳妇,他瞬间觉得十分丢脸:“丢人现眼!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沈永利这么一说,永利媳妇哭的更加凶了,可是么有再闹出什么大的声响,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沈衍生轻描淡写的冲着他们来了一句:“一会儿谁要是敢手下留情,就趴那里也打上五十下!” 三人听见之后都没有说话,只是沈晟先身形有些晃动,眼神中透着一丝惧怕,然后将手中的笞板牢牢的攥紧。 “开始吧!”随着沈衍生的开口,三人都开始动起手来,竹板拍在肉上面清脆的声响传遍夜空,传遍沈家庄的每一个角落。 沈永利和沈连庆是男人,虽然疼却不敢大声叫唤,而连庆婶就没有这么能忍了。 她嘴里的汗巾被吐出来,在那里哭爹喊娘的叫唤着,而听见连庆婶叫唤的村民纷纷面如土色,一言不发的看着,有些胆子小的就歪头闭眼不忍继续看下去。 沈晟扬看着他们被笞刑的位置慢慢的开始出血,此时他是最好的兴奋剂,让他心里受的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闪过一抹快意色彩。 沈衍生看了沈晟扬一眼,然后看着被打的三人然后轻声问了一句:“痛快吗?” “痛快!”沈晟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后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衍生没想到沈晟扬这么实诚的说出来,看着他笑了几声之后又看着被打的他们轻声笑了一声:“这件事过后,他们不会再惹你了,但你也会得罪不少的人,大扬,你可设想过?” 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因为沈晟扬没想过会不会得罪人,并且那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想这么多了,他只是想的自己能不被欺负,觉得这种人就算是全得罪光了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最近这段之间他同迎娣的难处大家有目共睹,但是他看着沈连吉夫妇,心中觉得十分的温暖。 他又看向了沈衍生,忽然觉得这个老者他越来越看不懂,歪歪头纳闷的问了一句:“老爷爷,我想问一句何为族人?” 沈衍生沉吟了一阵,然后缓缓的开口:“就是你觉得他们十分不讲情理,关键时候还能出手,那样的便是族人。” 这个观念沈晟扬显然是不接受的,他顺着沈衍生的目光看过去,他们的身上的血肉模糊,他心中已经没有刚才这么多的恨意了: “老爷爷,曾孙此话不敢苟同只觉得只会扯我后腿称不上族人,而真心待我的便是族人。” 沈衍生轻笑了一声:“这段时间果然是受委屈了。” 被他这么一打趣沈晟扬有些说不下去了。 然后沈衍生又继续说:“大扬,老爷爷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日后并不甘心在这个小地方,可是你有怨气也好,恨他们也罢,但你怎样都没办法摆脱这些人,而你能做的只是让这些人从吸血虫变成小蚂蚱……” 沈晟扬心中并不赞同沈衍生的观点。 沈衍生也知道这话沈晟扬不爱听,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错,所以他总是希望他们不止这一支繁荣,而是整个家族昌盛!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家族获得长久的发展,不然总是昙花一现,顶不了什么用。 “年轻气盛没错,只是如果你到达了某一高度,回过头来就会明白从前想不明白的事情……”说着沈衍生又咳嗽了一阵儿,沈晟扬连忙给他顺着气。 这个时候沈衍生攥着他的手目光熠熠的看着他,嘴角撇出一抹微笑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五十下很快就打完了,沈晟扬心中的气都已经完全纾解了,这个时候沈衍生紧紧握住了沈晟扬的手郑重的说了一句:“大扬,记住老爷爷说的话。” 对他们的处罚已经结束了,沈衍生正想让他们帮忙将受刑的几人给抬回去,却叮叮当当的听见远处有着一些人打着灯笼快步走了过来。 沈衍生眯了眯眼看不清远处的人究竟是做什么的,正想问沈晟扬,却看见他们腰上的佩刀,一派官差打扮。 沈衍生心里一咯噔,然后连忙迎了过去同官差寒暄:“官老爷这么晚光临蔽村有何公干呢?” 看着有官差前来,村民们如临大敌,都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为首的官差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留着两撇八字胡,看着沈衍生疑惑的问道: “您是?” 沈衍生笑的如沐春风,对着官差抱了抱拳:“小老儿不才,是沈家族长。” “沈族长。”为首的官差对着沈衍生豪爽的回礼:“今日有人递状纸说她拐卖良家妇女,我哥几个是来奉命逮捕沈闫氏,让她过堂文案!” 23、第二十三章 秋日里的阳光虽然明媚,但却不甚温暖,而山上的温度比起山下来更加的凉爽,所以当沈晟扬同沈晟明上山的时候,他特意找了一身厚一点儿的衣服穿上。 上山的路虽然有条经常走被人踩出的羊肠小道,但走起来未免还是有些崎岖。 这样的山路对于经常上山的沈晟明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身体素质不过关的沈晟扬就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没走到半山腰就喘的有些走不动了。 沈晟明看着在石头上歇息的沈晟扬,皱了皱眉:“晟扬哥,咱们手脚快点还能赶上吃中午饭呢!” “呼——等我缓缓……”沈晟扬坐在石头上喘着粗气,然后拿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他从来没想到竟然可以达到走两步路就喘成这样的地步。 看看自己,再看着背着背篓的沈晟明,沈晟扬将头歪在一边并不想说话。 沈晟明知道沈晟扬的身体状况,所以并没有强求,乖乖的坐在沈晟扬的身边等他歇过来。 他随手拿已经泛黄的狗尾巴草扎着不知名的小动物,然后一边编一边若有所思的问他:“晟扬哥,我听说连庆婶死在大牢里了。” 沈晟扬突然呼吸一滞,然后又轻笑道:“谁又在那里瞎说了?” “村里的人都在传呢!连庆婶知道连庆叔把她休了直接在牢里气死了!”沈晟明看了沈晟扬一眼,瞪圆了一双墨瞳,生怕沈晟扬不相信他。 沈晟扬垂眸了一会儿,然后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连庆婶从那天晚上被抓了之后就没有回来,沈晟扬听说是王员外一气之下将她告上了公堂,买通官府给她按上了一个拐卖良家妇女的罪名。 在古代拐卖良家妇女可是重罪,加上沈连庆县衙里并没有什么人脉,沈衍生也以为强撑病体替沈晟扬出头又病倒了,并没有顶上什么用,所以在她受刑之后又被判了流放三千里。 而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沈连庆见连庆婶下了大狱,立刻就翻脸无情,也不管她是否给自己孕育了子女,直接一纸休书递给了还在牢中的连庆婶。 祠堂里受的刑加上公堂受的刑,再加上休书的郁结,还没等到流放的日子,连庆婶就撒手人寰了。 据说是娘家人和沈连庆都觉得她丢脸,连收尸都没有人收尸,就随手被官差埋在了乱葬岗里。 这是他也早就听说了,初初听闻的时候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沈晟扬愣神了好久,现在再听到也只是觉得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沈晟扬失笑的摇了摇头,若不是她立身不正算计他和迎娣,她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就在沈晟扬正要扭头跟沈晟明说话的时候,忽然看见从草丛中一闪而过十分绚丽的色彩。 沈晟扬定睛一看,一只羽毛十分绚丽的山鸡正在草丛中找食吃,五彩斑斓的羽毛在秋日黄草地中格外眨眼,给金黄的季节增添一抹绚丽的色彩。 沈晟扬拍了拍还在编兔子的沈晟明,拿手指着山鸡的方向,沈晟明立刻心领神会,直接将手里的草兔子给扔了,示意沈晟扬同他一起左右包抄。 两个人慢慢的逼近这只山鸡,然后由比较灵活的沈晟明担任主力,沈晟扬在一边帮助他将山鸡赶到一边。 这山鸡十分的鸡贼,看着两个人逼近他的时候直接扑棱了几下翅膀就要飞走,可是沈晟明见惯了这种山珍野禽,知道它们野性难驯,所以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将它扑倒了。 扑倒之后沈晟明并不敢起来,而是趴在地上呼喊着沈晟扬:“晟扬哥!快来快来!我抓住了!” 沈晟扬连忙上前用一只手将山鸡抓住,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将山鸡扶起来,看着灰头土脸的沈晟明,沈晟扬连忙帮他拍掉身上的土。 沈晟明对于衣服的整洁并没有多在乎,他看着沈晟扬手里的山鸡“咯咯”叫着,直接凑了上去:“晟扬哥,我前些天就看到有山鸡,就是抓不住它,今天还是幸亏你眼尖!” 刚才沈晟明这么出力,沈晟扬可不敢居功:“要不是你把它扑倒咱们也抓不住它,你居功至伟!” “晟扬哥啥伟?”沈晟明也一样大字不识几个,所以听见有些深奥的成语便一脸茫然的看着沈晟扬。 沈晟扬敲了沈晟明的脑袋一下,看着他一脸无知的样子,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夸你呢!” 沈晟明一听脸就红了,喜滋滋的歪歪头,然后拿出一截小绳子将它的翅膀和腿给绑住,放到了自己背上的背篓里。 瞬间沈晟明就觉得肩膀上的重量增加了好多,兴奋的冲着沈晟扬道:“晟扬哥,这只山鸡可真肥!” “嗯,它的羽毛也好看。”毕竟之前他是女生,对于漂亮的东西总是缺少一些抵抗力。 “那留着羽毛正好给大花做只毽子玩!” 沈晟扬听见无奈的笑了笑:“她才多大,要是玩还得好几年呢!” 大花是沈翠红的女儿,前几天满周岁之后跟着来过了两天,沈晟扬也见过粉嘟嘟的十分可爱,正是蹒跚学步的年纪,迎娣还给她做了一顶十分好看的小帽子。 沈晟扬歪头想了想,觉得现在给她做毽子似乎是真的有点早,便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就是大花不能玩我也想做毽子,不然这好看的羽毛可不就是浪费了!” 沈晟扬点了点头,算是认同沈晟明的想法。 这漂亮的山鸡羽毛若是随便丢了还真是可惜。 忽然沈晟扬想到了什么,心中瞬间想到了一个小想法:“大明,回头你把羽毛拿来,咱们让迎娣姐全都做成毽子。” 沈晟明歪头看了看沈晟扬:“做这么多毽子干啥啊?” 沈晟扬笑了一声:“卖了换钱哇!” 沈晟明想了想,然后有些犯难的开口:“晟扬哥,咱们村里的人可都会过的很,可不舍得给买这么好看的毽子……” 在村里好多小女孩虽然也是踢毽子,但都是拿自家鸡的毛做毽子,哪里用买的这么奢侈。 对于这个沈晟扬也想到了,村里的消费水平有限,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在村里卖:“谁说要在村里卖了,咱们做好后等到县城集的时候去集上卖。” 沈晟明心里有些犯嘀咕:“能有人买吗?” “这么好看肯定有人喜欢的。”沈晟扬笃定道。 这山鸡身上的羽毛十分漂亮,而一般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好看的东西? 沈晟明看着沈晟扬这么肯定,他也就对沈晟扬的话深信不疑。 两个人逮到山鸡的时候也就走到半山腰,有了战利品之后他们就更加不觉得累,直接向着山上的深处走去。 只是两个人没有再遇见如同山鸡那样的稀罕物件,便拾了一些柴火下山了。 沈晟扬没有背篓,所以他并没有拾太多的柴火,只是靠沈晟明打包拾了一小点儿。 两个人估算好时辰,差不多快到了饭点就下山了。 比起上山,沈晟扬原本会以为下山会更加容易些,没想到下山的路更加难走,若不是拿着粗一些的树枝做拐杖,他肯定会被山路给难住了。 等到回到村子里,两个人便分开了,而沈晟扬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回到家就坐到了院子里,让正在缝衣服的迎娣愣了好大一会儿:“你和大明干啥去了啊,咋累成这样了?” “我们去了山上,捉了一只山鸡,又拾了一些柴火。”沈晟扬指了指脚边的柴火。 迎娣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活放下,又单手将他捡的柴火拎进棚子里。 沈晟扬身子抖了抖,感觉十分受打击。 迎娣收拾好便去锅里盛饭,而沈晟扬也洗了洗脸收拾了一下衣服才吃。 吃饭的时候沈晟扬同迎娣说了要做毽子的事,迎娣听说能赚钱,直接就同意了。 然后沈晟扬又突发奇想的问迎娣:“若是我们冬天烧炭得多少钱呢?” 想到十分昂贵的炭,迎娣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就随便诌了一个数:“需要好几两银子吧!” 几两银子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可是天文数字。 沈晟扬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继续埋头扒饭。 忽然觉得这炭火其实不用也可以…… 迎娣过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沈晟扬,然后想说什么但又低头继续扒饭。 沈晟扬看着迎娣几次都欲言又止,便想问她有啥事,但是迎娣终于鼓足勇气问他:“等到冬天咱们还搬到东屋住去吗?” 东边的房间是沈父沈母生前居住的,往年一到了冬天他们一家子便会一起住,挤到大炕上面将炕烧的暖暖的,这样睡觉的时候都暖和,也还剩烧料。 只是今年就只剩他们两个人,迎娣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搬。 一边觉得东屋暖和人不受罪,一边又怕沈晟扬触景生情,所以她才这么纠结。 沈晟扬觉得只要暖和搬过去没什么,但是看上去迎娣似乎心里还有些疙瘩,所以他也就只是迟疑了一阵儿便同意了。 24、第二十四章 沈晟扬直接就让沈晟明将山鸡带回家了,并没有没有问沈晟明要,但是连吉大娘将鸡汤熬好之后让沈晟明端来了大半锅,让沈晟扬和迎娣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送来的山鸡羽毛十分好看,迎娣的手也是巧,拿铜钱垫着不一会儿就做好了好几个,沈晟扬和沈晟明怎么看怎么喜欢。 后来这一只山鸡连大带小的总共做了三十多个毽子,打听好什么时候赶集三人便商量好等到那天早早的起来去县城。 等过了秋分之后天越来越冷了,这天天还没有亮三人便跟着沈永祥的车去县城了。 出门的时候迎娣拿了一床薄被准备在路上的时候盖上,可是沈晟明和沈晟扬都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有盖,可是车走了没一会儿冷风吹得他们直打哆嗦两人就又钻了进去,迎娣免不得要嘲笑他们一番。 沈晟明把毽子宝贝似的抱在了怀里,然后问沈晟扬:“晟扬哥,咱们一个卖多少钱合适呢?” 沈晟扬低头想了一会儿对于商品的定价似乎也有些犯了难。 迎娣觉得定价定的太高不太好,于是保守的提议着:“一个算上里面垫的铜钱,咱们卖三文钱一个吧!” 三文钱一个沈晟扬委实觉得低了一些,毕竟光垫钱一个毽子里面就两文钱了。 沈晟扬拿不准这个行情,所以便提议道:“等到一会儿咱们到了县城,迎娣姐你去别的摊上问问多少钱一个,然后咱们再定价。” 沈晟明一拍脑袋:“对啊!咱们去问问别人的不就成了!” 等到到了县城天已经亮了,出摊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沈永祥说因为城里人起得晚,所以一般都会晚一些上人,但是他们能先去占个摊位。 因为沈永祥卖的是菜,同他们卖的并不一样,所以摊位离的并不近,也顾不上他们几个,只是临走的时候嘱咐他们如果有人欺生撵他们,就去蔬菜摊找他就是。 迎娣和沈晟明不清楚里面的道道,沈晟扬明白他们三人除了迎娣看上去大一些,他和沈晟明明显是个小孩子,免不了会被人欺生,所以他也就直接谢过了沈永祥。 三人占的摊位并不是很大,可是木箱的位置有些低,沈晟扬和沈晟明就找了几块大点的石头将木箱撑起来,挑选的时候能让人方便一些。 他们到的时候迎娣就问了一下别的摊位毽子的价格,一般黑不拉几的毽子大概是在五文钱一个。 古代的颜料贵,所以一般的毽子都不像现代那样可以染色,所以别样的毽子就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沈晟扬听闻之后十分有信心,直接将毽子定到了十五文两个,十文钱一个。 沈晟明不解的问了问:“晟扬哥,为啥要十五文钱两个?” 沈晟扬:“那你说十文钱一个毽子贵吗?” “贵哇!”沈晟明不假思索的回答。 沈晟扬理了理毽子上面的鸡毛,耐心的引导着:“那你买的话是买十五文两个还是十文钱一个?” 沈晟明想了想答道:“当然是是十五文钱买两个喽!” “一个觉得贵,两个就会觉得价格便宜了好多,这个就叫做营销。” 沈晟明疑问的看着他:“营销?” 沈晟扬点了点头:“是的,你看着吧,今天咱们肯定都能卖出去!” 沈晟明一本正经的听着,心里对沈晟扬更加的崇拜。 迎娣就看着兄弟两个在哪里聊天,并且沈晟扬还老是说些他们听不懂的,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迎娣也不愿意打击他。 迎娣觉得这么贵的毽子就算是县城也肯定没有人舍得买,她都想到要是真的卖不出去把铜钱拿出来也就是搭点碎布,热闹着陪他们玩了。 等到他们周围人都出了摊,快要上人的时候沈永祥又过来溜达了一圈,生怕他们被人欺负了。 沈晟扬旁边的摊位都陆陆续续的开张了,他们摊子面前零零星星的也来了几个人问,但是都没有买。 “晟扬哥,这毽子咋没人来买呢?”沈晟明担忧的问。 迎娣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心里想着还是能卖出去赚两个钱比较好。 沈晟扬虽然心里也有些打不准,但是还是冲着他们笑了笑:“别着急哇。” 沈晟明和迎娣都有些坐不住的时候,突然有个穿着得体衣服的妇人指着毽子问:“毽子怎么卖的?” * 菜场上没人不知道周婆子,她可是在县太爷家的采买,所以经常出摊的人看见她都十分友善,她只要一买菜大家也都给她低价。 不过今日她主要任务不是买菜,而是给县太爷的女儿买个可心的玩意儿。 前两天县太爷家的小姐生病了,这两日刚好,但是总是闷闷不乐的,买什么都哄不好的那种,夫人在家有些担心,所以便让下面的人给她的心头肉买些可心的玩意儿。 周婆子今日已经是出来的第三天了,前两天给小姐买的东西都没能让她展颜,正头疼今日买什么哄小姐开心的时候,她看着一个摊子上面花花绿绿的毽子瞬间眼睛就亮了。 这毽子同平常人卖的毽子不一样,平常的毽子要不就是黑不溜秋黄不拉几的,不甚出彩,可是这个摊位卖的竟然有不同的颜色,十分的讨人喜欢。 周婆子一看就觉得这毽子肯定能哄得小姐展颜,她快步两下上前,惊喜的指着最好看的那一个问道:“毽子咋卖的?” 沈晟扬听见有人问毽子,下意识的回道:“十文钱一个……” 还没等沈晟扬将下面半句说出来,周婆子点了点头就开始拿荷包准备付钱,沈晟扬见此硬生生的把剩下的半句“十五文两个”给咽了回去。 周婆子给了沈晟扬二十文钱,然后挑了两个颜色好看的毽子就扬长而去,这让迎娣和沈晟明都傻眼了。 迎娣看着妇人的背影,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晟扬:“大扬,咱们这是卖出去了?” “昂,钱都到手了呢!”沈晟扬亮了亮手里的铜钱。 沈晟明眼睛瞬间亮了,他看着沈晟扬手里的铜钱惊喜道:“晟扬哥,咱们赚钱了?” 沈晟扬笑了笑:“是的,赚钱了!” 迎娣和沈晟明得到确切的回答瞬间更加兴奋起来,对于买东西也更加的有劲头了,来了人开始热络的招呼着,两个人轮番上阵,卖力的叫卖着: “卖毽子啦!卖毽子啦!十文钱一个毽子!” 听见几个人的吆喝,有些好奇的人开始问:“卖毽子的,还能便宜嘛?” 沈晟明一看有人来问,直接张口就是一句:“姐姐,十五文给您两个!” 迎娣听见沈晟明的称谓顿时一咯噔, 来问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被沈晟明这句“姐姐”顿时称谓的心花怒放:“哎呀,什么姐姐,我儿子都比你大!叫婶婶!” 沈晟明脸上浮上惊讶的表情,然后立马又变得不敢相信:“真的假的,姐姐,你是不是哄我呢!” 沈晟扬逗得妇人开怀大笑,眼角的鱼尾纹都快飞出来了,爽快的卖了两个毽子。 沈晟明邀功的给迎娣沈晟扬看战利品的时候,不禁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沈晟明真是个人才! 其实沈晟明的小嘴一直特别甜,也很会来事,这放开了手脚更加的放飞自我。 沈晟明嘴甜,再加上他们卖的毽子确实很新奇,从开了周婆子的单后,没一个时辰就把毽子卖的差不多了。 剩了几个挑剩了的小毽子,后来也在沈晟扬的提议下便宜处理了。 众人一个劲的闷着头卖也没有数钱,沈晟明看着迎娣手里鼓鼓的荷包就要伸手去数,可是却被她将手拍掉了,末了还瞪了他一眼:“回家再数!” 迎娣生怕露了白让人家眼红。 沈晟扬也劝着沈晟明不要现在数钱,毕竟旁边摊位的人看着他生意这么好都有些虎视眈眈。 沈晟扬想,要不是沈永祥给他们站了场子,估计旁边摊位的早就欺负他们了。 沈晟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小孩子,刚开始只是赚了钱好奇想数数,但是经过他们的提醒也就不再要求了。 平常沈永祥拉村里人上县城的时候都会收些钱,而因为看他们是小孩,所以他们上县城都没有提过钱的事。 这一次他们赚钱了沈晟扬就同他们商量着给沈永祥买些烟丝。 迎娣自然是同意的,毕竟做了他两次的车,不买些啥说不过去,而沈晟明直接就是听沈晟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