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与否》 第1章 停停 暮春的雨总是下得缠绵，周停云站在出租屋漏雨的屋檐下，看着积水里自己破碎的倒影。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单薄得像张纸，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里轻轻颤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他忽然想起自己很喜欢的一句诗。课本上说这是写国破家亡的悲怆，可他觉得，一个人的城池倾塌起来，原来也是这样痛彻心扉。 七年前的雪夜，母亲失踪，直到尸体找到，周停云还是不敢相信。十岁的少年攥着法院调解书站在民政局，看着母亲的身份证被搅碎。 人们总说日子会越过越好，可他的十七岁像卡在齿轮里的沙粒。白天在学校咬着笔杆算食堂最便宜的菜价，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时偷偷写作业。收银台前的监控录像记得，这个少年有双过早学会隐忍的眼睛。 直到上个月，他在仓库整理货架时晕倒。医生说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疲劳，班主任红着眼眶塞给他两千块钱，他却盯着账单上"葡萄糖注射液32元"的字样出神——这够买三天的饭了。 "停云，跟姑姑回去吧。" 女人出现得突兀，香水味混着梅雨季节的潮气涌进狭小的出租屋。她指甲上镶着水钻，在昏暗的灯泡下晃得人眼花。周停云盯着她皮包里露出的保时捷车钥匙，想起上周被房东扔出来的行李箱，外皮在台阶上磕掉一块塑料。 "你爸当年......"姑姑的嘴唇开合，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精心计算的愧疚。少年突然发现自己在数她眼角有几道细纹——这个据说在外国做生意的亲戚，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 窗外的雨还在下，积水里的倒影被雨滴打得更加支离破碎。他知道自己不是跟亲情走，是跟生存走。就像野狗不会拒绝施舍，哪怕扔过来的可能是毒馒头。 姑姑的鳄鱼皮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像极了那年资本酒瓶里晃荡的浊酒。少年拖着磨损的行李箱跟在后面，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早明白的，这世上从来没有雪中送炭，只有趁火打劫。 周停云坐在姑姑的车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在汽修厂打工时沾上的黑色油渍。十七岁的手指，骨节分明，粗糙得不像个少年该有的手。 "你的房间我都准备好了。"姑姑周明华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就在二楼，朝南，采光很好，我想你会喜欢的。" 周停云"嗯"了一声，眼睛依然盯着窗外。他不需要采光好的房间，他只需要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姑姑的车里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周停云身上机油与廉价洗衣粉混合的味道格格不入。 车子驶入一片周停云从未踏足过的高档小区。保安向姑姑的车敬礼，周停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在这里显得太突兀了，就像一只误入高级猫咖的流浪猫。 "到了。"姑姑停好车，转头对他微笑，"欢迎回家。" 家。这个字眼在周停云舌尖滚过，带着陌生的刺痛。他已经七年没有家了。自从母亲去世，他卷入孤儿院，然后又像一件无人认领的行李一样被推出来自生自灭。 姑姑的房子很大，客厅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墙上挂着周停云看不懂的抽象画。他的运动鞋在地板上留下灰扑扑的脚印，像一串不合时宜的标点符号。 "你的房间在这边。"姑姑引着他上楼，推开一扇白色的门。 房间确实如姑姑所说，阳光充足。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简单，干净，崭新得让周停云感到不适。墙上甚至贴了淡蓝色的壁纸，上面有细小的星星图案。 "喜欢吗？"姑姑期待地问。 周停云把背包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随便。"他说，"反正我也住不了多久。" 姑姑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浴室在走廊尽头，毛巾和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晚饭六点开始，你想吃什么？" "不挑。"周停云站在房间中央，像个闯入者。他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包装都还没拆。这让他胃部一阵紧缩——这些好意都是有代价的。 姑姑离开后，周停云锁上门，开始观察这个所谓的"他的房间"。抽屉是空的，衣柜里有几件新衣服，标签都还在。床底下什么也没有。他坐在床边，床垫柔软得让他不习惯。福利院的床垫总是硬得像石板，后来租的小房子更是只有一张薄薄的垫子。 周停云躺下，盯着天花板。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为什么现在出现？为什么是他？姑姑想要什么？母亲去世后，所有的亲戚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现在他快要成年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姑姑要收养他？ 他翻身起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那是他的账本，记录着每一分钱的去向。他翻到最新一页，写下："9月15日，搬入姑姑家。暂不计算房租，观察。" 晚饭时，姑姑做了三菜一汤。周停云沉默地吃着，对姑姑的每一句问话都只用单音节词回答。 "学校怎么样？" "嗯。" "听说你成绩很好？" "算是。" "有什么爱好吗？" "没有。" 姑姑的筷子在碗边轻轻敲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停云，"她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周停云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姑姑的眼睛。她的眼睛和爸爸的很像，都是那种浅浅的棕色。"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他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尖锐，"七年了。我十岁就被扔出福利院了。" 姑姑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我当时在国外。等我回来知道消息时，已经找不到你了。" "哦，真巧。"周停云冷笑，"那现在怎么找到的？" "我一直没放弃找你。"姑姑的声音有些发抖，"我雇了私家侦探，去年才找到你的下落。然后...处理收养手续花了一些时间。" 周停云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他说，然后起身离开餐桌。他听见姑姑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但没有叫住他。 回到房间，周停云锁上门，从背包深处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他打开窗户，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带给他熟悉的安慰。楼下，小区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像一串珍珠。周停云看着那些光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都太陌生了，陌生得可怕。 第二天早上，周停云被敲门声惊醒。"停云？该起床了，我送你去学校。"姑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周停云猛地坐起，看了眼手机——七点二十。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醒过了。在汽修厂打工的日子，他常常凌晨才睡，早上全靠三个闹钟才能爬起来。 "知道了。"他哑着嗓子回答。 餐桌上摆着煎蛋、培根和吐司，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周停云盯着那杯牛奶，胃部一阵抽搐——他乳糖不耐受，从小就不能喝牛奶。姑姑不知道，当然，她怎么可能知道。 "我不喝牛奶。"他说，把杯子推远。 姑姑愣了一下，随即自责地拍了拍额头。"天啊，我忘了问你的饮食禁忌。你想喝什么？果汁？豆浆？" "白开水就行。"周停云说，开始吃煎蛋。蛋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蛋黄还是半流质的。他记不清上次有人为他做早餐是什么时候了。 姑姑的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周停云立刻注意到几个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这辆奥迪A6在普通高中门口显得太过招摇。 "放学我来接你。"姑姑说。 "不用。"周停云迅速拒绝，"我自己回去。" "那...好吧。"姑姑递给他一张门禁卡和一把钥匙，"这是家里的钥匙。冰箱里有吃的，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周停云接过钥匙，指尖不小心碰到姑姑的手。那触感温暖而柔软，让他想起母亲的手。这个联想让他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谢谢。"他生硬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校门。 学校里，流言传得比流感还快。第一节课还没开始，就有人凑过来问："周停云，那是你妈？你家这么有钱？" "不是。"周停云冷冷地回答，"亲戚。" "那你怎么突然搬去和她住了？以前不是说你爸妈都..."问话的人被周停云的眼神吓得噤声。 "关你什么事。"周停云翻开课本，结束了对话。 放学后，周停云没有直接回姑姑家。他去了汽修厂，告诉老板他暂时不能来打工了。 "怎么，找到更好的活了？"老板老张叼着烟问。他是少数几个对周停云还算不错的人。 "算是吧。"周停云含糊地回答。 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好。你这年纪该好好读书。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欢迎。" 周停云点点头，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他转身离开时，老张叫住他："小子，拿着。"他塞给周停云一个信封，"上个月的工资，多算了两天。" 信封比预期的要厚。周停云想推辞，老张已经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他把信封塞进口袋，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姑姑家时已经快七点了。一进门，周停云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姑姑从厨房冲出来，脸上还沾着面粉。 "你回来了！"她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我在尝试做红烧肉，但好像...失败了。" 周停云探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惨状——锅里的肉块黑得像炭，台面上撒满了面粉和调料。不知为何，这一幕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叫外卖吧。"他说，"我来点。" "不，不，我们可以再试试..."姑姑手忙脚乱地翻着菜谱。 周停云叹了口气，卷起袖子。"让开。"他说，"我来。" 姑姑惊讶地看着他熟练地洗锅、切菜、热油。"你会做饭？" "一个人住久了，什么都会一点。"周停云简短地回答。他没有说的是，为了省钱，他常常去菜市场捡些快烂掉的菜，变着法子做来吃。 二十分钟后，两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上了桌。姑姑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太好吃了！"她由衷地赞叹。 周停云低头吃面，掩饰自己脸上的一丝得意。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做饭，也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做得好吃。 接下来的几天，周停云和姑姑保持着一种奇怪的距离。他接受了姑姑提供的食宿，但拒绝任何额外的关心。当姑姑提出要给他买新衣服时，他拒绝了。当姑姑想参加他的家长会时，他撒谎说学校没有安排。 周五晚上，姑姑敲响了他的房门。"停云，我能进来吗？" 周停云正在写作业，不情愿地说了声"进来"。 姑姑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我整理了一些旧照片，想给你看看。"她小心翼翼地说，"有些是你小时候的。" 周停云的身体僵住了。他不想看什么旧照片，不想回忆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但姑姑已经打开盒子，拿出一张照片。 "这是你三岁生日，记得吗？你爸爸给你买了一个小汽车蛋糕，你高兴得把奶油抹得到处都是。" 照片上的小男孩笑得无忧无虑，被父母簇拥在中间。周停云盯着那个陌生的自己，胸口一阵刺痛。 "我不记得了。"他生硬地说。 姑姑又拿出几张照片，讲述着周停云早已遗忘的家庭聚会、节日庆祝。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小刀，撬开他小心封存的记忆。 "可以了。"周停云突然站起来，"我要写作业。" 姑姑停下话头，轻轻合上相册。"好的，你忙吧。"她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这些留给你，想看的时候可以看看。" 姑姑离开后，周停云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勇气打开它。他把它塞进了衣柜最底层，用衣服盖住，就像埋葬一段过去。 周六早上，周停云被一阵响动吵醒。他起床查看，发现姑姑正在客厅里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声交谈。看到周停云，两人立刻停止了谈话。 "停云，这是陈律师。"姑姑介绍道，"来办一些...手续上的事。" 周停云的警惕心立刻拉满。"什么手续？" "只是收养程序的一些文件。"陈律师微笑着解释，"需要你签几个字。" 周停云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密密麻麻的法律术语让他头晕。"我需要时间看这些。" "当然，当然。"陈律师点头，"不着急。" 等陈律师走后，周停云立刻质问姑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签文件？" 姑姑叹了口气。"停云，收养需要走法律程序。这些文件只是确认我是你的法定监护人，直到你成年。" "然后呢？"周停云追问，"等我十八岁，你就完成任务了？" 姑姑的脸色变了。"不是这样的。我收养你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照顾你。" 周停云冷笑一声。"是吗？那为什么文件上还提到了母亲的保险金？" 姑姑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保险金的事？" "猜的。"周停云撒谎道。实际上，他早就从母亲留下的文件中知道有一笔不小的保险金，只是未成年无法动用。"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钱？" "不是！"姑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停云，听我说。那笔钱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作为监护人暂时保管。等你十八岁，全部都会转给你。" 周停云甩开她的手。"我要出去了。"他说，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停云！等等！"姑姑在身后喊他，但他已经摔门而出。 周停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心中的怒火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愤怒。姑姑说的可能是真的，那笔钱确实应该属于他。但比起钱，更让他痛苦的是希望破灭的感觉——他差点就要相信姑姑是真的关心他了。 傍晚，周停云回到姑姑家，发现她坐在客厅里，眼睛红肿，显然哭过。看到他回来，姑姑立刻站起来。 "停云，我很抱歉。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所有事情。"她的声音颤抖，"你母亲的保险金有八十万，一直由信托基金保管。我是受托人之一，但钱绝对是你的。这里有所有的文件..." 周停云打断她："我不在乎钱。"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确实，他一直在为钱发愁，但现在，钱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你在乎什么？"姑姑轻声问。 周停云沉默了。他在乎什么？在乎是否有人真心爱他？在乎自己是否值得被爱？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我累。"最终他这么说，声音好像哽咽，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周停云的目光落在衣柜上。犹豫了一会儿，他打开衣柜，把那个装着照片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里不仅有照片，还有一些剪报和小物件。周停云发现了一张报纸剪报，报道了他母亲去世的消息。旁边是另一张剪报，上面写着"孤儿下落不明，亲属急切寻找"。日期是四年前。 他继续翻找，发现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姑姑寻找他的记录：雇私家侦探的合同、向各个孤儿院查询的信件复印件、甚至还有他曾经租住过的地方的房东证言。最早的一份文件可以追溯到他母亲去世后三个月。 周停云的手开始发抖。原来姑姑真的找了他这么多年。他不是被全世界遗忘的孤儿。 文件夹最下面，是一份医院的诊断报告。周停云看不懂那些医学术语，但"乳腺癌""晚期"这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报告上的名字是周明华，日期是去年十二月。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姑姑的敲门声。"停云？你还好吗？" 周停云迅速把文件塞回去，关上盒子。"我...我没事。"他的声音哽咽。 "我能进来吗？"姑姑问。 周停云深吸一口气，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可以。" 门开了，姑姑走进来，看到打开的盒子，愣了一下。"你看了..." "你怎么这么自私？"周停云举起那份诊断报告，"为什么不告诉我？" 姑姑的脸色变得苍白。"你...你看到了。"她轻轻坐在床边，"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现在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急着找到我？"周停云问，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因为你...你可能..." "不，停云，不是这样的。"姑姑坚定地摇头，"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不是因为生病。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爱你。" "爱"这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停云心中某个紧锁的门。他突然崩溃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不值得啊..."他抽泣着说，"我那么糟糕，我故意对你冷淡，我怀疑你的动机..." 姑姑紧紧抱住他，就像抱住一个迷路多年的孩子。"嘘，没关系，没关系..."她轻声安慰，"你有理由不信任我，有理由愤怒。但请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周停云在她怀里点头，泪水打湿了姑姑的肩膀。七年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软弱，允许自己被拥抱。 "转学？"周停云放下筷子，瞪大眼睛看着餐桌对面的姑姑，"不行。" 姑姑周明华轻轻叹了口气，将一份招生简章推到他面前。"南山私立高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之一，升学率高达98%。你的成绩很好，但在现在的学校，教育资源有限..." "我在现在的学校很好。"周停云打断她，声音生硬，"我不需要转学。" "停云，"姑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我知道改变很难，但这关系到你的未来。南山有更好的师资、更完善的设施，还有..." "还有一群有钱人，我这样的去了只会被当笑话看。"周停云冷笑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我不会转学的。" 姑姑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我已经和南山中学的招生办谈过了，他们很欢迎你。下周一开始试读，如果一周后你还是坚持不想去，我们再讨论。况且……你已经跟了我了吧，你姑姑我是有钱人，那么你也是有钱人。”姑姑想告诉他，所以你不必自卑。 周停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讨厌被安排，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为什么？"他咬着牙问，"为什么突然要我转学？" "因为我在乎你的未来。"姑姑站起身，与他对视，"因为这是你父母会为你做的选择。" 周停云像被击中要害般后退一步。姑姑总是知道如何攻破他的防线。"随便你。"他最终丢下这句话，转身回房，重重关上门。 门外的姑姑轻声说："校服我已经放在沙发上了，周一记得穿。" 周停云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转学。这个词在他脑海中回荡，带来一阵阵眩晕。他好不容易在原来的学校建立了自己的生存方式——保持低调，成绩中上，偶尔打几场架维持不好惹的形象。现在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周六整整一天，周停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沉默抗议姑姑的决定。周日晚上，他终于走出房门，发现沙发上整齐叠放着一套深蓝色西装外套、浅蓝色衬衫和灰色西裤——南山中学的校服。 他伸手抚摸那质地精良的布料，指尖传来陌生的柔软触感。这种校服和他原来学校的运动服式校服天差地别，更不用说与他常穿的二手T恤和牛仔裤相比。周停云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仿佛这套校服是一个华丽的笼子，即将把他关进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周一早晨，周停云站在镜子前，别扭地调整着领带。镜中的少年西装笔挺，却满脸抗拒，像一只被强行套上项圈的野猫。 "需要帮忙吗？"姑姑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枚小小的银色领带夹。 周停云摇头，继续与那条深蓝色布料搏斗。姑姑走近，轻轻接过领带。"让我来。"她的手指灵活地翻动，很快打出一个完美的温莎结，然后别上那枚领带夹——一个小小的云朵图案。 "这是我送你的入学礼物。"姑姑微笑着说，"云朵，就像你的名字。" 周停云低头看着那枚精致的银云，胸口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但他很快压下这种感觉。"谢谢。"他生硬地说，拿起书包向外走。 姑姑的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周停云的手已经汗湿了方向盘。南山中学的校园像电影里的贵族学校——红砖建筑，宽阔的草坪，甚至还有一座钟楼。校门口进出的学生个个衣着光鲜，举止优雅，与周停云熟悉的那个嘈杂混乱的公立学校截然不同。 "放学我来接你。"姑姑说。 "不用。"周停云迅速拒绝，"我自己回去。" 姑姑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轻轻点头。"好吧。这是你的学生证和课程表。校长助理王老师会在教务处等你，带你熟悉校园。" 周停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狼群的小羊，尽管实际上他才是那个带着危险气息的闯入者。 教务处，王老师——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性——热情地迎接了他。"周同学，欢迎来到南山中学。校长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你。" 周停云皱眉。"为什么校长特别交代？" 王老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我先带你参观校园，然后送你去班级。你的班级是高三(3)班，班主任李老师已经在等你了。" 参观校园的过程像一场噩梦。周停云能感觉到每个路过学生的好奇目光，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议论。"那是谁？""转学生？""看起来好凶..."这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教室宽敞明亮，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站在讲台上的周停云。班主任李老师让他做自我介绍，周停云只表情淡淡地说："周停云，从市二中转来。"然后紧闭嘴唇，拒绝多说一个字。 李老师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教室后排的一个空位。"你先坐那里吧。" 周停云走向座位时，听到一声清晰的嗤笑。"看他的鞋子，是杂牌货。"一个男生对同桌说，声音刚好能让周停云听见。 周停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运动鞋——确实不是什么名牌，但干净整洁。他没有停下脚步，头扭过睨了一眼那个说话的男生，眼神冰冷。男生翻个白眼，移开视线。 第一节课是数学。周停云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成绩，在南山中学也能轻松应对，但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这里的教学进度比他原来的学校快了一章半，而且老师讲的许多拓展内容他从未接触过。他咬着笔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课间，几个同学好奇地围过来问东问西。"家住哪个区？我放学找你玩。""你爸妈是做什么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提醒周停云与这些人的差距。 "西区。父母死了……"他用最简短的回答击退所有问题，然后戴上耳机，明确表示不想交谈。 午餐时间，周停云端着餐盘在食堂角落坐下。南山中学的食堂像高级餐厅，有自助餐线和现煮面档，与他原来学校那个只有大锅菜的食堂天差地别。他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 “周…”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周同学，你好。” 周停云没急着回答，先抬起了头。 是个男同学，好像是同班的有点印象。 “什么事。”还是那个语气。 “听说…你是新转来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男孩这样说着，周停云疑惑，这么说话是在左右脑互博呢。 “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停云。”在家里怎么想的，但现在却说不出口，他想说关你什么事，但一来到这里，他那气焰就自动消了。 男孩轻嗤一声，没有坐下，就那么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停云。“我叫祁咎，既往不咎的咎。” 周停云没再接话，继续低头吃饭，把祁咎就那么晾在一边。旁边的男孩拳头攥紧，不太满意他的反应。 “周停云，有小名没有？你这名字叫起来一点都不顺口。”祁咎语气也平淡，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周停云惜字如金。 祁咎却没有放弃的打算，他干脆在周停云对面坐下，双手撑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叫小云怎么样？" 周停云的筷子停在半空，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怎么样。" 祁咎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或者''停停''？''云云''？"他每说一个名字，周停云的脸就黑一分。 "闭嘴。"周停云终于忍无可忍，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需要。" 祁咎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周停云后背一凉，像是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你真有意思，"祁咎说，"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 周停云放下筷子，直视祁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危险，但他从不退缩。"那我很荣幸吧。"他讽刺地说。 食堂里的嘈杂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祁咎先移开了视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子。"停停，"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句话，祁咎转身离开，留下周停云一个人坐在原地，食不知味。他注意到周围几桌的学生都在偷偷看他，眼神中混合着不知名的眼神。 下午的课程对周停云来说更加煎熬。不仅因为课程内容艰深，更因为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黏在他背上，祁咎坐在教室另一侧，时不时就转头看他，眼神玩味。 放学铃响起，周停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他需要呼吸，需要逃离这个充满压迫感的环境。但就在他快步走向校门口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叫住了他。 "周停云！等一下！" 他转身，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小男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好，我是班长陈默，"男生推了推眼镜，"班主任让我带你去领教材和校徽。" 周停云想拒绝，但想到姑姑可能会因此被叫到学校，只好点头跟着陈默走。领完教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大部分学生都已离开，显得格外安静。 "那个..."陈默欲言又止，"你今天见到祁咎了？" 周停云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陈默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最好离他远点。祁咎家里...很有背景，他本人也很...特别。之前有个转学生得罪了他，后来..." "后来怎么了？"周停云追问。 陈默摇摇头，不肯再说。"总之你小心点。对了，"他迅速转移话题，"明天有体育课，记得带运动服。学校有更衣室，但很多人都直接穿运动服来上学。" 周停云点点头，心里却记下了关于祁咎的警告。他不怕麻烦，但也不想刚转学就惹事。 走出校门，周停云惊讶地发现姑姑的车还停在那里。姑姑降下车窗，对他微笑："上车吧，我觉得你第一天可能需要有人接。" 周停云本想拒绝，但一天的疲惫让他放弃了坚持。他沉默地上了车，把装满新教材的书包扔在后座。 "怎么样？"姑姑小心翼翼地问，"还适应吗？" 周停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半晌才回答："就那样。" 姑姑没有追问，只是轻声说："会好起来的。对了，我做了你喜欢的红烧排骨。" 周停云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她还记得自己随口提过的喜好。一丝暖意划过心头，但很快被今天的糟糕淹没。"嗯。"他应了一声，又转回去看窗外。 回到家，周停云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却被姑姑叫住。"停云，等一下。"姑姑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给你的。" 周停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不需要。"他立刻说，想把盒子还回去。 "你原来的手机太旧了，"姑姑坚持道，"南山中学很多课业都需要用手机完成。就当是学习工具，好吗？" 周停云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他确实需要一部好手机，但接受这个礼物让他感到不安——每接受姑姑一样东西，他就欠她更多。 "谢谢。"最终他还是收下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晚饭后，周停云回到房间，开始研究新教材。南山中学的课程设置与他原来的学校大不相同，光是选修课就有十几门。他正头疼地翻看课程说明，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新手机的提示音。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停停，作业写完了吗？” 周停云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三秒，然后猛地坐直身体。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他迅速回复：“你怎么有我号码？” 祁咎的回复来得很快：“想知道自然有办法。所以作业写完了吗？” 周停云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但五分钟后，手机又响了：“别这么冷淡嘛，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明天李老师要检查数学作业的。” 周停云这才想起自己确实还没写数学作业。他咬牙切齿地拿起手机：“不用你管。” “我好伤心。”祁咎回复，“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找到你。” 周停云不想再跟他纠缠，直接把手机关了静音。但祁咎的话提醒了他，作业确实得写。他翻开数学课本，开始研究那些陌生的习题。 两小时后，周停云揉着酸痛的脖子，终于完成了大部分作业。只剩下几道特别难的题，他决定明天早点去学校参考同学的。正准备睡觉，手机又亮了。又是祁咎：“睡了？明天见哦。” 周停云盯着这条短信，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悸。这个祁咎到底想干什么？他删掉短信，关灯躺下，但黑暗中，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似乎一直在注视着他。 第二天清晨，周停云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校。教室里空无一人，他松了口气，开始抄写黑板上昨天的作业答案。正当他专心致志地抄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早啊，停停。" 周停云手一抖，粉笔断成两截。他转身，看到祁咎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串钥匙。"你怎么这么早？"周停云警惕地问。 祁咎走进教室，随手把书包扔在桌上。他走近周停云，看了眼黑板，"抄作业？这可不像是好学生该做的事。" 周停云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有你什么事。" 祁咎笑了，突然伸手拿过周停云手中的粉笔。"这几题都错了，"他在黑板上迅速写下正确的解法，"李老师喜欢设陷阱，这些看起来简单的题其实都有坑。" 周停云惊讶地看着祁咎流畅地写出解题步骤，笔迹工整漂亮。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家伙，居然是个学霸？ "为什么帮我？"周停云怀疑地问。 祁咎转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我说过了，"他轻声说，"你很有意思。" 周停云的心跳突然加速，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不需要。"他强硬地说，却无法移开视线。 祁咎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浅褐色，像是融化的琥珀。他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笑："需要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 教室外传来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祁咎后退一步，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态。"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今天体育课，记得别太拼命。" 周停云皱眉："什么意思？" 但祁咎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你会知道的。" 上午的课程平静无波，除了周停云能时不时感觉到祁咎投来的目光。午休时，他特意选了远离祁咎的图书馆，想要安静地复习下午的测验。 然而安静没能持续多久。"找到你了。"祁咎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接着他出现在周停云对面，手里拿着两个饭盒，"猜到你不会去食堂。" 周停云合上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吃饭啊。"祁咎理所当然地说，打开饭盒推给周停云一个，"我家厨师做的，比食堂好吃多了。" 饭盒里的食物确实诱人，但周停云没有动。"不饿。" 祁咎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按住周停云的手腕。"你知道吗？"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你撒谎的时候，右眼会微微眯一下。" 周停云猛地抽回手，心跳再次失控。"你有病吧？" "怎么才知道。"祁咎无所谓地耸耸肩，"快吃，一会儿凉了。" 最终周停云还是接过了饭盒。两人沉默地吃着，偶尔眼神交汇又迅速分开。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让周停云既困惑又莫名安心。 下午体育课前，周停云换上运动服，注意到更衣室里其他男生都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系鞋带。 体育老师是个肌肉发达的中年男人，一上来就宣布今天测试一千米跑。"这位新同学，"他指着周停云，"你先来，给大家做个示范。" 周停云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没说什么，站上了跑道。哨声响起，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前两圈他保持领先，但到第三圈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右脚踝传来——他扭伤了。 周停云踉跄了一下，勉强保持平衡，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后面追上他。"我说过别太拼命。"祁咎跑在他旁边，声音平稳，完全不像是正在跑步的人。 周停云咬牙继续跑，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不用你管。" 祁咎突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停下，你脚踝肿了。" "别碰我！"周停云甩开他的手，却因为动作太大而失去平衡，重重摔在跑道上。 体育老师吹哨叫停了测试。"新同学，去医务室。"他语气严厉，"其他人继续。" 周停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祁咎一把拉起，半拖半抱地带离跑道。"放开我！"他低吼，但疼痛让他的反抗显得无力。 祁咎充耳不闻，一路把他扶到医务室。校医不在，祁咎熟练地找出冰袋和绷带，蹲下来握住周停云的脚踝。 "你干什么——嘶！"冰袋贴上肿胀的部位，周停云倒吸一口冷气。 "忍一下。"祁咎的声音出奇地温柔，手指轻轻按压伤处，"没伤到骨头，但韧带拉伤了，需要休息几天。" 周停云看着祁咎熟练的包扎动作，突然问："你怎么懂这些？" 祁咎头也不抬："我父亲是外科医生，从小耳濡目染。"包扎完毕，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你知道体育老师为什么针对你吗？" 周停云摇头。 "因为他是祁家的人，"祁咎说，"我父亲的远亲。" 周停云恍然大悟："所以是你——" "不是我。"祁咎打断他，"我父亲不喜欢我交朋友，特别是...特别的朋友。" “但我朋友没少过。” 特别的朋友？周停云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但祁咎的表情让他没再追问。两人陷入沉默，医务室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 "为什么要帮我？"周停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祁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笑了："因为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 周停云抓起旁边的枕头砸过去："滚吧！" 祁咎轻松接住枕头，笑容扩大："看，就是这样。"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班主任李老师匆匆走进来。"周同学，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然后看到祁咎，明显愣了一下，"祁咎？你怎么在这里？" "我送他来的。"祁咎语气平淡，"他需要回家休息。" 李老师点点头："我已经通知你姑姑了，她马上到。"她对祁咎说，"你先回教室吧。" 祁咎看了周停云一眼，无声地说了句"停停，明天见"，然后离开。周停云盯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姑姑很快赶到，心疼地看着他包扎好的脚踝。"怎么会这样？"她轻声问。 周停云摇摇头，不想解释。回家的路上，他望着窗外，脑海中全是祁咎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和那句"我父亲不喜欢我交朋友"。这个奇怪的富家公子，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他自己，又为什么会因为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心跳加速？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周停云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未知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是那个自称"既往不咎"的祁咎。 那个讨厌的祁咎。 存了这么多字，直接发[眼镜][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停停 第2章 勇敢一点 接下来的三天，周停云因脚伤在家休养。姑姑特意请了假照顾他，每天变着花样做营养餐。周停云表面不耐烦，却在深夜偷偷翻看姑姑放在茶几上的《骨科康复指南》，书页上密密麻麻的笔记让他胸口发紧。 第四天清晨，周停云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祁咎来电"，他盯着看了三秒才接听。 "喂。"他刻意压低声音，不想让隔壁的姑姑听见。 "停停，想我了吗？"祁咎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电流般窜过周停云的耳膜。 "有事说事。"周停云用肩膀夹着手机，单手系鞋带。他的脚踝已经好多了，今天准备返校。 "我在你家楼下。"祁咎的话让周停云动作一顿，"接你上学。" 周停云猛地拉开窗帘。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奔驰，祁咎靠在车边，正仰头望着他的窗口。晨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像个不真实的幻影。 "不需要。"周停云挂断电话，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看到祁咎笑着摇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五分钟后，周停云还是下了楼。"你跟踪我？"他劈头就问。 祁咎打开车门："上周五你姑姑接你时，我记下了车牌号。"他说得理所当然，"查个地址而已，很简单。" 周停云后背发凉："你这是犯法。" "那你报警啊。"祁咎笑得放肆，"上车吧，再磨蹭要迟到了。" 最终周停云还是坐进了那辆豪车。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座椅柔软得像云朵。他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脚好了？"祁咎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脚踝。 周停云触电般缩回腿："别动手动脚。" 祁咎不以为意，递给他一个纸袋："早餐。" 袋子里是还冒着热气的三明治和豆浆。周停云确实没吃早饭，但..."下毒了？" "嗯，剧毒。"祁咎眯起眼睛，"吃了会变乖的那种。" 周停云咬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他偷偷瞥了眼开车的祁咎，发现对方侧脸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下颌线像用尺子量过般完美。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赶紧移开视线。 "看路。"他生硬地说。 祁咎轻笑："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实际周停云还算相信祁咎，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祁咎高三就开上车了，可能是刚满十八岁吧。 车停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知道你不想被同学看见，"祁咎解释，"放学老地方等。" 周停云想说不用，但祁咎已经踩下油门扬长而去。他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空纸袋，心跳快得不正常。 教室里，周停云的回归引来不少目光。陈默悄悄塞给他一叠笔记："这几天的内容，重点我都标红了。" 周停云道谢，注意到前排几个女生一直在偷看他，见他望去又慌忙转头。他皱眉，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成了焦点。 答案在课间揭晓。一个女生红着脸过来，放下一盒手工饼干："周同学，听说你受伤了...这个给你。" 周停云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又有几个女生围过来，有的送饮料，有的送笔记。他被这阵势吓到，下意识后退半步。 等等！周停云受伤了送这些有什么用啊？ "让一下。"祁咎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冷得像冰。女生们瞬间散开，像受惊的鸟群。 祁咎拎着个纸袋走过来，重重放在周停云桌上："你的。" 周停云打开一看，是和他早上吃的一模一样的三明治。"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次。"祁咎盯着那些女生送的礼物，眼神危险，"这些还回去。" 周停云莫名其妙："凭什么？" 祁咎突然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因为你是我的。"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周停云瞬间从耳尖红到脖子。 "你疯了？"他猛地推开祁咎，却对上对方认真的眼神。那一刻，周停云确信自己听到了心跳的轰鸣声。 午休时，周停云躲进了图书馆。刚松了口气，对面椅子就被拉开，祁咎大咧咧地坐下。 "躲我干什么啊？"他开门见山。 周停云盯着书本："你很烦唉。" 祁咎伸手合上他的书："撒谎。你右眼又眯了。" 周停云终于爆发："你到底想干什么？戏弄我很好玩？" "不好玩。"祁咎的表情突然认真，"我在追你，看不出来？"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周停云脑中爆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所有血液似乎都冲向了脸颊。 "你...你有病。"他最终挤出这句话。 祁咎笑了："怎么才知道。"他伸手想碰周停云的脸，被一把拍开。 "别碰我。"周停云站起来，"我不喜欢男的。" 祁咎挑眉："你确定？" "当然！" "那为什么我靠近时你心跳加速？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祁咎步步紧逼。 周停云退到书架边，无路可退。祁咎的气息包围着他，让他头晕目眩。"那是...那是因为讨厌你。" 祁咎突然伸手撑在他耳边的书架上，两人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那这样呢？"他缓缓低头。 在唇瓣即将相触的瞬间，周停云猛地推开他，夺路而逃。他一路跑到天台，冷风吹不散脸上的燥热。祁咎的话在脑海中回荡，让他心乱如麻。 他不喜欢男的，当然不喜欢。可是为什么祁咎靠近时，他的身体会有反应？为什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出现在他梦里？ 放学后，周停云故意绕路避开祁咎说的"老地方"。但刚出校门，那辆黑色奔驰就缓缓跟了上来。车窗降下，露出祁咎似笑非笑的脸："上车，停停。" 周停云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车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引来路人侧目。 "再不上车我就按喇叭了，"祁咎威胁道，"按到你上来为止。" 周停云咬牙，拉开车门坐进去："你有完没完？" 祁咎不答，递给他一个保温杯："喝点水，嘴唇都干了。" 周停云没接，转头看窗外。沉默在车内蔓延，直到祁咎突然开口："对不起。" 周停云惊讶地看向他。 "吓到你了。"祁咎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紧绷，"但我不会放弃。" 周停云胸口发胀，说不出话。他偷偷看着祁咎的侧脸，突然发现对方耳尖也是红的。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安心——原来紧张的不仅是自己。 车停在周停云家楼下。祁咎转头看他："明天见？" 周停云没回答，下车就走。但走出几步又停下，头也不回地说："...别再来接了。" 他听到祁咎的笑声随风传来："遵命，停停。" 回到家，姑姑正在厨房忙碌。见周停云回来，她擦擦手："今天怎么样？脚还疼吗？" 周停云摇头，犹豫了一下："姑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 "如果...如果有人喜欢你，但你不知道喜不喜欢他，怎么办？" 姑姑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女孩子吗？" 周停云喉结滚动："...嗯。" "跟着心走。"姑姑温柔地说，"如果想到他会心跳加速，见不到会想念，那就是喜欢。" 周停云低头，想起祁咎靠近时自己失控的心跳。这个认知让他手脚发麻。 那晚他辗转反侧，梦里全是祁咎俯身而来的画面。清晨醒来时，内裤的湿黏让他羞耻得想撞墙。 接下来的日子，祁咎收敛了许多，但依然无处不在——周停云的课桌里总会出现小零食，下雨天必定"偶遇"带伞的祁咎，体育课永远有人递来毛巾和水。 周停云表面冷淡，却开始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高挑的身影。每次与祁咎目光相撞，他都迅速移开视线，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周五放学，周停云发现祁咎没来上课。陈默告诉他，祁咎请假回家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祁咎的"骚扰"。 走出校门，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周停云心跳加速，却在车窗降下时失望地发现是个陌生司机。 "周同学？"司机问，"祁少爷让我送您回家。" 周停云皱眉："他呢？" "少爷身体不适，在家休息。" 周停云坐进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膝盖。车行至半路，他突然说："能去祁咎家吗？"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这..." "就...看看他。"周停云声音渐弱。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栋豪华别墅前。管家引他进门，低声说："少爷在卧室，从昨晚开始发烧。" 周停云跟着上楼，心跳如鼓。祁咎的卧室宽敞明亮，却透着冷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看到周停云时眼睛一亮。 "停停？"祁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周停云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你...你怎么病了？" "想你想的。"即使病着，祁咎也不忘调戏他。 周停云走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祁咎的额头，烫得吓人。"吃药了吗？" 祁咎抓住他的手腕："你关心我？" 周停云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放手，病号就别耍流氓了。" 祁咎突然用力，将他拉倒在床上。周停云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紧紧抱住。 "别动，"祁咎把脸埋在他颈窝，"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灼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周停云僵着身体不敢动。他听到祁咎的心跳声，又快又乱。 "为什么是我啊？"周停云终于问出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祁咎沉默了一会："因为…你漂亮，可爱，容易爆炸，但那也可爱。" 这个回答让周停云心头一颤。他慢慢放松下来，任由祁咎抱着。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金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祁咎的呼吸变得平稳。周停云轻轻起身，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他犹豫片刻，低头在祁咎发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快点好起来。"他小声说，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周停云听到一声轻笑："偷亲病人，停停学坏了。" 他猛地回头，看到祁咎睁着眼睛，笑得狡黠。 "你装睡？！"周停云涨红了脸。 "不装怎么知道你这么喜欢我？"祁咎撑起身子，"过来。" 周停云站着不动。 "那我过去。"祁咎作势要下床。 "别！"周停云急忙上前按住他，"你还在发烧。" 祁咎趁机抓住他的手："那你说喜欢我。" "不说。" "不说我就不吃药。" 周停云瞪他："你三岁吗？" 祁咎笑着看他，眼神柔软。周停云突然泄了气，小声嘟囔："...喜欢。" "听不见。" "...喜欢行了吧！"周停云吼完，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龙虾。 祁咎心满意足地躺回去："早说不就好了。" 周停云甩开他的手："我走了。" "明天还来吗？" "看心情。" 祁咎笑着看他离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周停云走出别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祁咎额头的温度。一种全新的、甜蜜的情绪在胸腔膨胀，让他忍不住小跑起来。 风吹过耳畔，无声的欢呼。十七岁的夏天，周停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城池。那里有姑姑的等待，有祁咎的笑容，还有——他第一次如此确信——关于爱的所有可能。 周一清晨，周停云站在镜子前反复调整领带。镜中的少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没睡好。自从周五那个轻吻后，他的梦境就变得光怪陆离，总是出现祁咎那双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 "停云？"姑姑敲了敲房门，"早餐好了。" 餐桌上，姑姑端出刚出锅的葱油拌面，金黄的煎蛋盖在上面。"今天气色不错，"她意有所指地说，"周末去看同学，玩得开心吗？" 周停云差点被面条呛到："就...普通探病。" 姑姑抿嘴笑了，没再追问。但周停云分明看到她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像是窥见了什么甜蜜的秘密。 校门口，周停云下意识放慢脚步。远远地，他看见祁咎靠在银杏树下，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似乎感应到视线，祁咎转头望来，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 "早啊，停停。"祁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伸手就要接他的书包。 周停云侧身避开："病好了？" "托某人的福。"祁咎凑近，压低声音，"那个吻比退烧药管用多了。" "闭嘴！"周停云耳根发烫，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祁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只餍足的猫。 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讨论着周末见闻。周停云刚坐下，前排的女生就转过头："周同学，上周的数学作业..." 她的话戛然而止——祁咎拉开周停云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手臂自然地搭在他椅背上。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动作让女生识趣地转了回去。 "你坐这干什么？"周停云压低声音，"你的座位在那边。" 祁咎支着下巴看他："我想离你近点。" "......" 第一节课是语文。周停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总能感觉到身旁灼热的视线。祁咎不知从哪弄来张便签纸，在上面涂涂画画，然后推到他面前。 纸上画着个Q版小人，气鼓鼓的表情，旁边写着"生气的停停也好可爱"。 周停云把纸揉成一团扔回去，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课间操时间，周停云故意落在队伍最后。祁咎像预料到他的行动般，早早等在楼梯转角。 "躲我？"祁咎拦住他的去路。 周停云低头看鞋尖："没有。" "那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手机没电。" 祁咎轻笑："撒谎。"他伸手抬起周停云的下巴，"看着我说话。"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周停云慌张地拍开他的手："在学校呢！" "不在学校就可以了？"祁咎眼睛一亮。 周停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恼地推开他往操场跑。身后传来祁咎愉悦的笑声，让他心跳失序。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周停云端着餐盘找位置，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祁咎坐在窗边的位置，面前摆着两份饭菜。 "过来。"祁咎用口型说。 周停云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刚坐下，祁咎就把一盒牛奶推到他面前。 "我不喝牛奶。"周停云皱眉。 "知道，这是舒化奶，不含乳糖。"祁咎眨眨眼，"我特意问了你姑姑。" 这个细节让周停云胸口发暖。他低头吃饭，听到祁咎说："放学后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秘密。" 周停云抬头，正对上祁咎专注的目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这一刻，周停云突然理解了那些为祁咎疯狂的女生——他确实好看得过分。 "看入迷了？"祁咎坏笑。 周停云立刻低头扒饭："谁看你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周停云正埋头写作业，一张纸条从旁边滑过来：「放学后停车场见，别想跑。——你的祁咎」 纸上的"你的"二字让周停云心跳加速。他偷偷瞥了眼祁咎，对方正假装认真看书，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却微微上扬。 放学铃响，周停云磨蹭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收拾书包。走廊空荡荡的，他的脚步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推开教学楼后门，凉风迎面吹来，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 停车场角落里，祁咎靠在那辆黑色奔驰上玩手机。看到周停云，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接过书包。 "还以为你又要逃。"祁咎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周停云下意识想抽回，却被握得更紧。"被人看见..." "看见怎么了？"祁咎凑近，"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柑橘香，和周停云上次闻到的雪松味不同。"换香水了？"他脱口而出。 祁咎惊讶地挑眉："你记得我用的什么香水？" 周停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闻错了。" 祁咎笑着发动车子，没再逗他。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建筑逐渐稀少。周停云看着夕阳下的田野，忍不住问："到底去哪？" "马上就到。"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山坡上。远处是整座城市的轮廓，万家灯火是散落人间的星辰。祁咎从后备箱拿出野餐垫和零食，熟练地铺开。 "这是...？" "我的秘密基地。"祁咎拉他坐下，"小时候每次和父亲吵架，我就跑来这里。" 周停云望着远处闪烁的灯光，突然理解了祁咎带他来的用意——这是要与他分享最私密的空间。 "冷吗？"祁咎注意到他微微发抖。 还没等回答，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在了肩上。祁咎顺势将他搂进怀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这样暖和点。" 周停云僵着身体不敢动。祁咎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稳健而有力。渐渐地，他放松下来，靠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为什么喜欢我？"周停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声音轻得像叹息。 祁咎沉默了一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食堂。" "嗯。" "那时你明明很紧张，却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祁咎轻笑，"像只炸毛的流浪猫，明明需要温暖，却总是亮爪子。" 周停云不服："谁需要温暖了？" "你。"祁咎收紧手臂，"你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只是不敢承认。" 这句话精准击中了周停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鼻子发酸，急忙转移话题："那你呢？祁家大少爷缺爱？" 令他意外的是，祁咎没有像往常一样开玩笑。夜色中，他的声音低沉而真实："比你想象的更缺。" 周停云转头看他。月光下，祁咎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显露出罕见的脆弱。 "我父亲...是个完美主义者。"祁咎慢慢说，"在他眼里，我永远不够好。" 周停云想起体育课上的刁难，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平祁咎眉间的褶皱。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祁咎抓住他的手，眼神炽热："停停..." 距离一点点缩短，周停云能闻到祁咎呼吸中的薄荷糖味道。他闭上眼，感受温软的唇轻轻贴上自己的。 不同于上次那个蜻蜓点水般的额头吻，这个吻温柔而坚定。祁咎的唇瓣有些干燥，却异常温暖。周停云生涩地回应着，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分开时，两人都微微喘息。祁咎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初吻吗？" "...嗯。" "很荣幸。"祁咎又亲了亲他的鼻尖，"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周停云红着脸推开他："得寸进尺。" 他们并肩坐着，分享一包薯片，看远处城市的灯光明明灭灭。夜风拂过发梢，带着青草的气息。周停云突然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永远不要流逝。 回程路上，周停云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他感觉祁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睡吧，"祁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了叫你。" 周停云模糊地想，如果这是梦，请让他永远不要醒来。 车停在家楼下时，周停云已经清醒了，却假装还在睡。他感觉到祁咎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 "醒醒，停停。"祁咎轻声唤他。 周停云故意没反应。下一秒，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唇角，像蝴蝶掠过花瓣。 "装睡？"祁咎低笑，"那我只好把你抱上去了。" 周停云立刻睁眼："你敢！" 祁咎笑得狡黠："终于醒了？" 周停云解开安全带，突然倾身在祁咎脸上快速亲了一下："...晚安。"说完立刻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身后传来祁咎的喊声："明天见，我滴停停！" 回到家，姑姑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周停云满面红光地进门，她了然地笑了："玩得开心？" "嗯。"周停云难得地没有回避，甚至主动坐到姑姑身边，"我...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姑姑关掉电视，认真地看着他："是那个总给你打电话的男生吗？" 周停云瞪大眼："你怎么...？" "你接电话时的表情，"姑姑温柔地说，"和你妈妈当年一模一样。" 这个回答让周停云眼眶发热。他本以为会面对质疑或反对，却得到了最意想不到的支持，因为姑姑没有过爱情，所以就用了母亲做参考。 "他...对我很好。"周停云小声说。 姑姑摸摸他的头："那就好。记住，无论你喜欢谁，只要是真心对你好，姑姑都支持，但是不能被伤害。"其实想想也不可能，让周停云吃亏的事，他上一秒察觉，下一秒就会放弃。 周停云靠在她肩上，像小时候那样。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 夜深了，周停云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祁咎发来消息：“睡不着，又想你了。” 明明才分开不到两小时。周停云咬着唇回复：“肉麻。” “只对你肉麻。”祁咎秒回，“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做。” “随便。” “没有随便这道菜。” 周停云笑着打字：“那就三明治，和上次一样。” “遵命。晚安，我的停停。” 周停云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份悸动。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十七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可以如此温柔。 第二天清晨，周停云在熟悉的鸣笛声中醒来。拉开窗帘，祁咎果然站在楼下，手里拎着早餐袋，朝他挥手。 阳光洒在两个少年身上，勾勒出青春的轮廓。周停云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形状——简单，明亮，触手可及。而前方，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早晨在等待他们。 周停云刚下楼，祁咎就迎了上来，将温热的早餐袋塞进他手里。两人指尖相触，周停云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祁咎顺势扣住手指。 "松手，"周停云耳根发烫，"怕被人看见。" 祁咎不仅没松，反而握得更紧，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看见就看见。" 周停云挣不开，只好任由他牵着，低头咬了一口三明治掩饰心跳。祁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停停，我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咳——"周停云差点被噎住，猛地抬头，正对上祁咎认真的眼神。 阳光从侧面照过来，祁咎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周停云喉咙发紧，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亲过你，你亲过我，我们还约会了。"祁咎掰着手指数，"按照正常流程，这应该算交往了吧？" "谁跟你约会了？"周停云瞪他，"那是你强行带我去的。" "可你也没拒绝啊。"祁咎凑近，声音压低，"而且，你昨天还主动亲我了。" 周停云的脸"轰"地烧了起来，他别过头，声音闷闷的："……不知道。" "不知道？"祁咎挑眉，"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他说着就要低头。 周停云立刻用手抵住他的胸口："别闹！" 祁咎却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停停，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吧？" 周停云抿着唇不说话，心跳却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不说话就是默认。"祁咎轻笑，"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谁要当你男朋友。"周停云小声嘟囔，却没否认。 祁咎眼睛一亮，突然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周停云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他下意识想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我很高兴。"祁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真的。" 周停云僵了一瞬，最终慢慢放松下来，额头抵在祁咎的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 祁咎松开他，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走吧，男朋友，送你上学。" 周停云红着脸跟上，心跳从未如此清晰。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开始。 周停云坐在副驾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阳光透过玻璃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祁咎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周停云的腿上。 "手拿开。"周停云低声说，却没真的推开。 祁咎嘴角扬起："男朋友的特权。" "谁规定的..." "我规定的。"祁咎转头看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怎么，周同学有意见？" 周停云别过脸看向窗外，耳尖却悄悄红了。他感觉祁咎的手指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敲击，像在弹奏某种欢快的旋律。这种亲昵让他既紧张又莫名安心。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祁咎突然倾身过来，周停云瞬间绷紧身体："干什..." "安全带。"祁咎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故意放慢动作帮他调整，"这么紧张？以为我要亲你？" "滚。"周停云推开他的脸，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祁咎笑着坐回去，在绿灯亮起的瞬间踩下油门。周停云偷偷用余光看他——阳光勾勒出祁咎完美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握着方向盘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这个认知让周停云心跳加速：这个人现在是他的男朋友了。 "看入迷了？"祁咎突然问。 周停云立刻收回视线："少自恋。" "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祁咎腾出右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我的停停有特权。"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周停云脖颈发烫。他拍开祁咎的手："好好开车。" 快到学校时，周停云突然坐直身体："前面路口放我下来。" "为什么？" "不想太招摇。"周停云抿了抿唇，"而且..." "而且什么？" 周停云犹豫了一下："你爸不是不喜欢你交朋友吗？如果知道我们..." 祁咎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不用担心这个。"他打了转向灯，还是按照周停云的要求靠边停车，"放学等着我？" "嗯。" 周停云下车前，祁咎突然拉住他的手腕："等等。"他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给你带的笔记本，昨天看你快用完了。" 周停云接过袋子，指尖相触时，祁咎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晚上视频？" "...再说。"周停云匆忙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学校走，却把纸袋抱得紧紧的。 走进校门，周停云才发现袋子里除了笔记本，还有一盒草莓牛奶和一张便签：“记得加热喝，不会拉肚子。你的祁咎”。他盯着那张便签看了很久，小心地折好放进钱包。 教室里，周停云刚坐下，陈默就凑了过来："周同学，周末的数学作业..." "自己拿。"周停云把作业本递给他，余光瞥见教室门口祁咎的身影。对方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不知怎么，周停云心里突然有些发闷。 "那个..."陈默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你和祁咎..." 周停云手指一颤："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陈默压低声音，"你们最近走得很近，小心点。祁家...很复杂。" 周停云皱眉："什么意思？" 陈默还没回答，上课铃就响了。祁咎回到座位，经过时不经意地碰了碰周停云的肩膀，留下淡淡的雪松香气。 整节课周停云都心不在焉。陈默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下课后，他忍不住写纸条问祁咎：“你家怎么了？” 祁咎看完纸条，眉头微蹙。他快速写下回复：“晚上告诉你。现在专心听课，男朋友。” 这个称呼让周停云心跳漏了一拍。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思绪总是飘向祁咎那句"晚上告诉你"。到底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午休时间，周停云照例去了图书馆。刚坐下没多久，对面椅子就被拉开。他头也不抬："作业在书包里，自己拿。" "我要的不是作业。"祁咎的声音响起。 周停云抬头，祁咎正撑着下巴看他，眼神温柔。阳光透过书架间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你要什么？"周停云小声问。 祁咎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你。" 这个简单的字眼让周停云胸口发烫。他低头假装整理书本，掩饰自己发烫的耳尖："...肉麻。" 祁咎笑了笑，从书包里拿出两个便当盒："我们一起吃吧，我家厨师特意做的。" 便当盒里是精致的日式料理，生鱼片摆放得像艺术品。周停云有些迟疑："这..." "放心，没下毒。"祁咎把筷子递给他，"尝尝？" 周停云夹起一块三文鱼，鲜美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抬头发现祁咎正含笑看着他。 "怎么不吃？"周停云问。 "看你吃就饱了。"祁咎说，"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周停云差点呛到："...闭嘴。" 祁咎笑着打开自己的便当盒，两人安静地吃着午餐。阳光暖暖地洒在桌面上，周停云突然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关于我家的事..."祁咎突然开口。 周停云放下筷子："嗯？" 祁咎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父亲...控制欲很强。他对我的人生有完整的规划，包括交友。" 周停云握紧了筷子："所以..." "他知道你的存在。"祁咎直视他的眼睛，"但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周停云胸口发闷："然后呢？" "没有然后。"祁咎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 周停云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祁咎捏了捏他的手指："晚上告诉你全部，好吗？" 回教室的路上，周停云心事重重。他隐约感觉到，祁咎背后有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可能会将他们分开。 下午的体育课，周停云因为脚伤刚好，被允许在旁边休息。他坐在树荫下，看着祁咎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阳光下，祁咎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美感，引来场边女生的阵阵尖叫。 周停云突然意识到，他和祁咎之间的距离，远不止家庭背景那么简单。祁咎是人群中的焦点，是天之骄子，而周停云根本就是无法与他媲美的人。 "嘿！"一个篮球突然滚到他脚边。祁咎小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想什么呢？"他弯腰捡球，趁机凑近周停云耳边，"一直盯着我看？" 周停云推开他："少自恋。" 祁咎笑着跑回球场，回头冲他眨了眨眼。那个瞬间，周停云心里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也许，他想，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克服这些差距。 放学后，周停云在校门口等祁咎。天色渐暗，学生们陆续离开，祁咎却迟迟没有出现。他掏出手机，发现祁咎发来一条消息：“家里有事，司机去接你。对不起，晚上视频解释。” 周停云盯着手机屏幕，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他面前，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周同学，少爷让我送您回家。" 车上，周停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思绪万千。祁咎的突然缺席，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他摩挲着手机，犹豫要不要发消息问问情况，最终还是放下了。 回到家，姑姑正在厨房做饭。见周停云一个人回来，她关切地问："今天没人接你？" "有司机。"周停云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谈。 晚饭后，他早早回到房间，盯着手机等祁咎的视频邀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却始终没有动静。直到深夜，屏幕才终于亮起。 周停云立刻接通，屏幕上出现祁咎疲惫的脸。他看起来刚洗过澡，头发还滴着水，背景似乎是卧室。 "对不起，"祁咎的声音有些沙哑，"父亲临时叫我回家族宴会。" 周停云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很累？" "嗯。"祁咎揉了揉太阳穴，"一堆应酬。"他顿了顿，"想你了。" 这个简单的告白让周停云心头一软："...我也是。" 祁咎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爱信不信。"周停云别过脸，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停停，"祁咎突然正色，"关于我家的事..." 周停云屏住呼吸。 "我父亲确实对我的交友有要求，"祁咎直视镜头，"但你是例外。我不会让任何人分开我们，包括他。" 这个承诺让周停云眼眶发热。他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祁咎那边传来敲门声。 "少爷，"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老爷找您。" 祁咎皱眉："知道了。"他转向屏幕，"明天见，好吗？" 视频挂断前，周停云看到祁咎身后房门打开，一个威严的身影站在门口。下一秒，屏幕变黑，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心乱如麻。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周停云握紧手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喜欢上祁咎，可能意味着要面对他从未想象过的挑战。 但当他想起祁咎说"你是例外"时坚定的眼神，胸口又涌起一股暖流。也许，他想，也许爱情本就该勇敢一点。 第3章 未来，触手可及 第二天清晨，周停云在校门口没等到祁咎。他掏出手机，发现一条凌晨发来的消息：“今天要陪父亲出席活动，不能接你。放学见。——你的祁咎” 周停云胸口微微发烫，但更多的是失落。他独自走向教学楼，晨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 教室里，祁咎的座位空荡荡的。周停云放下书包，发现桌洞里放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张便签：“记得喝热水，别着凉。中午图书馆见。——R” 他拧开杯盖，热气带着淡淡的蜂蜜柠檬香飘出来。这个小小的关怀让周停云嘴角不自觉上扬，但随即又抿紧了——他注意到前排几个女生正偷偷打量他，窃窃私语。 "听说祁咎今天请假了？" "好像是家族活动，他爸爸特别严格..." 周停云握紧了保温杯，金属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他突然意识到，在别人眼中，他和祁咎的亲近是多么突兀。 上午的课程索然无味。周停云第三次看向窗外时，被语文老师点名："周同学，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教室里一片寂静。周停云站起来，喉咙发紧——他根本没听讲。 "我..."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祁咎站在门口，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与校园格格不入的精英气息。 "抱歉打扰，"他向老师微微欠身，"校长找周停云同学有点急事。" 语文老师皱眉，但面对祁咎不容置疑的态度，还是摆了摆手。周停云如蒙大赦，快步走向门口。 一出门，祁咎就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快步走向天台。关上铁门的瞬间，周停云被按在墙上，祁咎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等......"周停云推拒的手被扣住，祁咎的唇瓣带着薄荷的清凉，急切地厮磨着他的。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思念。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祁咎的额头抵着他的，声音低哑："想死我了。" 周停云这才注意到祁咎眼下的青黑更重了："你昨晚没睡？" "嗯。"祁咎松开领带，露出疲惫的神情，"跟父亲吵到凌晨。" 周停云心头一紧："因为...我？" 祁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他搂进怀里："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这个拥抱很用力，周停云能感觉到祁咎的心跳透过西装传来，又快又重。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回抱住对方："...你穿西装很好看。" 祁咎闷笑出声："喜欢？以后天天穿给你看。" "少臭美。"周停云推开他，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祁咎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确实好看得过分。 "说正事，"祁咎突然严肃起来，"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不能经常陪你。" "为什么？" "父亲安排了密集的家族会议。"祁咎烦躁地扯松领带，"他在为我的大学铺路，想让我接手部分家族产业。" 周停云胸口发闷："...哦。" "别这个表情，"祁咎捧起他的脸，"我保证每天至少一条消息。等这阵忙完，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秘密。"祁咎亲了亲他的鼻尖，"现在得回去了，校长那边我确实打了招呼。" 周停云点点头，却在祁咎转身时拉住他的衣角："...照顾好自己。" 祁咎眼神一软，又回头给了他一个短暂的吻："遵命，男朋友。" 周停云耳根发烫。他看着祁咎离开的背影，西装挺括，步伐稳健，却莫名透着一丝孤独。 接下来的日子，祁咎确实如他所说变得异常忙碌。他们只能在课间短暂相见，偶尔在图书馆共享一个安静的午休。但每晚睡前，周停云总能收到一条道晚安的短信，有时附带一张祁咎疲惫的自拍。 周五放学，周停云收到一条意外消息：“来校门口，有惊喜。” 他快步走向校门，远远看到祁咎靠在一辆重型机车旁，黑色皮衣衬得他肩宽腿长，引来无数目光。 "这是...？"周停云走近，惊讶地打量着那辆造型拉风的机车。 "我的宝贝。"祁咎拍了拍机车座，"今天带你去兜风。" "你还会骑这个？" "当然。"祁咎递给他一个头盔，"上车，抱紧我。" 周停云迟疑地戴上头盔，跨上后座。祁咎抓着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抓紧了。" 机车轰鸣着冲出去时，周停云下意识抱紧了祁咎的腰。风在耳边呼啸，两侧的景色飞速后退，他不得不把脸贴在祁咎背上，闻着皮衣混合着雪松香的气息。 祁咎骑得很快，但很稳。他们穿过城市，驶向郊外的山路。夕阳西下，整条公路被染成金色，仿佛没有尽头。 "喜欢吗？"风声太大，祁咎不得不提高音量。 周停云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 机车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海滩。夜幕降临，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远处灯塔的光束规律地扫过海面。 祁咎脱下皮衣铺在沙滩上，拉着周停云坐下："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之二。"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基地？"周停云忍不住问。 "不多，但都想带你去。"祁咎仰面躺下，星空倒映在他眼中，"躺下来，这里的星星特别亮。" 周停云学着他的样子躺下，果然看到满天繁星，比城市里清晰得多。海浪声在耳边回荡，祁咎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 "停停，"祁咎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 周停云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祁咎没有看他，依然盯着星空："父亲想送我去英国读大学。"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周停云头上。他坐起身，声音发紧："什么时候？" "明年六月。"祁咎终于看向他，"但我还没答应。" 周停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早该想到的，像祁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小城市？ "你应该去。"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是自己的。 祁咎坐起来，扳过他的肩膀："看着我。" 月光下，周停云看到祁咎眼中闪烁的坚定："我不会一个人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申请英国的大学。" 这个提议太过震撼，周停云一时语塞："我...我的成绩..." "足够优秀。"祁咎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帮你补习英语，申请奖学金。停停，我们一起，好吗？" 海浪声中，周停云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祁咎描绘的未来太过美好，美好得不像真的。 "为什么..."他声音发抖，"为什么是我？" 祁咎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因为你是周停云。是那个在食堂对我冷着脸的转学生，是那个明明脚踝肿了还坚持跑步的倔强鬼，是那个..."他的声音低下去，"是那个让我第一次想认真对待未来的人。" 周停云眼眶发热，急忙低下头。祁咎却不允许他逃避，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所以，愿意和我一起吗？" 月光下，祁咎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周停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让祁咎眼睛一亮。他猛地将周停云扑倒在沙滩上，兴奋地亲了亲他的鼻尖："说好了，不许反悔！" "重死了！"周停云推他，却被抱得更紧。 夜风拂过相拥的两人，带着海水的咸涩。周停云望着头顶的星空，突然觉得，未来似乎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回程的路上，周停云紧紧抱着祁咎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机车穿过夜色，城市的灯火渐渐明亮起来。早该明白，等待他们的还有无数阻碍，祁咎的父亲，学业压力，异国... 但他只想相信这个载着他飞驰的少年。 周停云坐在祁咎的机车后座，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将他的校服吹得猎猎作响。祁咎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在这微凉的秋夜里感到一丝暖意。 "冷吗？"祁咎微微侧头问道，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 周停云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祁咎看不见，便稍稍前倾，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不冷。" 他感觉到祁咎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微微一僵，随即机车突然加速，吓得他不得不更用力地抱紧祁咎的腰。 "你故意的！"周停云在他耳边控诉。 祁咎的笑声随风飘来："谁让你撩我。" 机车最终停在了周停云家楼下。祁咎熄了火，却迟迟没有下车的意思。周停云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正要跨下车，却被一把拉住。 "等等。"祁咎转过身，在昏暗的路灯下凝视着他，"明天我要跟父亲去香港，三天后才能回来。" 周停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机车坐垫："...哦。" "不高兴了？"祁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没有。"周停云别过脸，"你去就是了。" 祁咎低笑一声，突然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又亲一下，"会想你的。"再一下，"不许跟别人约会。" 周停云被这一连串的亲吻弄得晕头转向，红着脸推开他："谁要约会...你快走吧。" 祁咎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却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再陪我一分钟。" 路灯下，两人静静对视。周停云注意到祁咎眼下淡淡的青色，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你最近好像都没休息好。" 祁咎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想你想的。" "油嘴滑舌。"周停云抽回手，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快回去吧，很晚了。" "遵命，我的停停。"祁咎终于发动机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喊道，"记得想我！" 周停云站在原地，看着祁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上楼。刚进门，就看见姑姑坐在客厅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回来了？"姑姑微笑着问，"玩得开心吗？" "嗯。"周停云低头换鞋，试图掩饰发烫的脸颊。 姑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个男生送你回来的？" 周停云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让周停云抬起头。姑姑的眼神温柔而关切，没有一丝责备。他突然有种倾诉的冲动："...很好。" "那就好。"姑姑抿了一口茶，"快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浴室里，周停云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他想起今晚在海边，祁咎说要带他一起去英国时的眼神，那么坚定，那么明亮。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烫，却又带着隐隐的不安——他真的能跟上祁咎的脚步吗？ 躺在床上，手机震动了一下。祁咎发来消息：“到家了。想你了。” 明明才分开不到半小时。周停云咬着嘴唇回复：“肉麻。” “只对你肉麻。”祁咎秒回，“记得梦到我。” 周停云把手机放在胸口，闭上眼睛。明天开始的三天，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第二天清晨，周停云被闹钟吵醒。他下意识摸向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祁咎凌晨发来的消息：“登机了。见不到你，连天空都是灰色的。” 周停云忍不住笑了，回复道：“好好开会，别总玩手机。” 发完才意识到祁咎可能在飞机上收不到，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多此一举。整个上午，他都心不在焉，时不时查看手机，却始终没有新消息。 直到午休时间，手机才终于震动起来。是一张香港机场的照片，配文：“到了。这里好热，想念你的降温服务。” 周停云红着脸回复：“空调。” “想听你的声音。”祁咎回道，“能视频吗？” 周停云看了看嘈杂的食堂，回复：“不方便。” “那语音？就一分钟。” 拗不过他的坚持，周停云只好戴上耳机，走到校园僻静处，接通了语音通话。 "停停。"祁咎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带着电流的质感，却依然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想我没？" "...才半天。"周停云靠在树干上，脚尖无意识地划着地面。 "可我想你了。"祁咎的声音低了下去，"这里的点心很好吃，有时间我想带你来。" 周停云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的嘈杂声，想象祁咎站在陌生的街头，拿着手机跟他通话的样子。这个画面让他心头一软："...专心开会。" "遵命。"祁咎轻笑，"对了，我给你寄了礼物，应该明天到。" "什么礼物？" "秘密。"祁咎顿了顿，"我得挂了，父亲在叫我。晚上再联系。" 通话结束，周停云摘下耳机，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上扬。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心想自己真是没救了。 下午的课堂上，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学校将举办秋季运动会，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周停云本来没在意，直到听见"3000米长跑"几个字。他想起祁咎曾经说过，他父亲很看重体育成绩。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取得名次... 放学后，他找到了体育委员："我想报名3000米。" 体育委员推了推眼镜，一脸惊讶："周同学？你确定吗？这个项目很累的。" "嗯。"周停云点点头，"帮我报上吧。" 回到家，他开始查阅长跑训练的方法。姑姑见他翻看运动杂志，好奇地问："怎么突然对跑步感兴趣了？" "学校运动会。"周停云简短地回答，"我报了3000米。" 姑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为了那个男生？" 周停云的手指僵在书页上，耳根悄悄红了："...不是。" 姑姑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说："注意安全，别受伤。" 第二天中午，周停云收到了祁咎说的礼物，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块做工考究的运动手表。卡片上写着：“记录你跑步的样子，等我回来一起训练。想你。” 周停云戴上手表的动作有些笨拙，金属表带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他拍了张照片发给祁咎：“谢谢。” “喜欢吗？”祁咎秒回。 “嗯。”周停云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报了运动会的3000米。” “真的？”祁咎发来一连串惊叹号，“我回来陪你训练！”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周停云仿佛能看见祁咎兴奋的表情。他轻轻摸了摸手表，开始期待三天后的见面。 第三天傍晚，周停云正在厨房帮姑姑准备晚餐，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周停云先生吗？"一个陌生的男声，"我是祁家的司机。祁少爷让我来接您去机场。" 周停云愣住了："现在？" "是的。少爷说想第一时间见到您。" 周停云看向姑姑，后者已经放下了锅铲："去吧，注意安全。"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周停云坐在后座，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运动手表的表盘。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美得不像话。 机场到达大厅人流如织。周停云站在接机口，心跳快得不像话。广播里响起航班抵达的通知，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人群开始涌出。周停云踮起脚尖张望，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祁咎穿着深灰色风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却在看到周停云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停停！" 祁咎大步走来，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把将周停云搂进怀里。熟悉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周停云的脸埋在祁咎肩头，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想死你了。"祁咎在他耳边低语，呼吸温热。 周停云轻轻回抱了一下，随即推开他："...很多人看着呢。" 祁咎不情愿地松开手，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让我好好看看你。"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周停云的脸，"瘦了啊。" "才三天。"周停云无奈道。 "度日如年。"祁咎夸张地叹气，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银色胸针，云朵的形状，和之前祁咎送他的领带夹看起来是一套的。 "看到它就想到你。"祁咎小心地别在他校服领口，"喜欢吗？" 周停云低头看着胸针，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嗯。" 回程的车上，祁咎一直握着周停云的手不放，滔滔不绝地讲着香港的见闻。周停云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两人交握的手。 "对了，"祁咎突然想起什么，"父亲同意我留在国内读大学了。" 周停云猛地抬头："真的？" "嗯。"祁咎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我说服他了。所以..."他凑近周停云耳边，压低声音，"我们可以一起上大学了，男朋友。" 这个好消息让周停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祁咎近在咫尺的笑脸，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吻他。但碍于前排的司机，他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祁咎的手："...太好了。" 夜色渐深，车窗外霓虹闪烁。周停云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车窗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未来，真的触手可及了。 周末的清晨，周停云被手机震动惊醒。窗外天刚蒙蒙亮，他眯着眼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祁咎发来的消息：“起床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周停云猛地坐起身，拉开窗帘——楼下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机车，祁咎靠在车边，正仰头望着他的窗口。晨光中，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运动裤，头发还有些凌乱，却掩不住那股张扬的少年气。 周停云匆忙洗漱，轻手轻脚地出门，生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姑姑。刚下楼，就被祁咎一把抱住。 "想死你了。"祁咎把脸埋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三天不见，如隔三秋。" 周停云红着脸推开他："才周五早上...我们周四晚上才在机场见过。" "那也整整十二个小时了。"祁咎理直气壮地说，递给他一个头盔，"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机车穿过清晨空旷的街道，最终停在了市体育馆外。周停云摘下头盔，疑惑地看着祁咎："这么早来体育馆？" "特训。"祁咎神秘地眨眨眼，从机车后备箱拿出一个运动包，"你不是报了3000米吗？" 周停云这才注意到祁咎穿着一身运动装，脚上是专业跑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休闲裤和板鞋："我没带运动服..." "早准备好了。"祁咎从包里掏出一套崭新的运动装备，"试试合不合身。" 更衣室里，周停云换上那套深蓝色的运动服，意外地发现尺码刚好合适。运动鞋也是他的码数，踩上去柔软舒适。他走出更衣室，看到祁咎正在做热身运动，修长的身形在晨光中舒展如竹。 "很适合你。"祁咎上下打量他，眼神炽热，"蓝色很衬你。" 周停云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谢谢。" "来，先热身。"祁咎走到他身后，双手扶上他的肩膀，"跟着我做。" 温热的手掌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温度，周停云僵硬地跟着祁咎的动作，心跳快得不像话。尤其是当祁咎的手滑到他腰间帮他调整姿势时，他差点跳起来。 "放松点。"祁咎在他耳边低笑，"这么紧张怎么跑步？" "你离远点我就不紧张了。"周停云嘴硬道。 热身完毕，两人站在跑道上。祁咎调着手表上的计时器："今天先跑五圈试试，不用太快，找找感觉。" 清晨的跑道空旷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回荡。第一圈还好，到第三圈时周停云就开始气喘吁吁。祁咎始终保持着和他一样的速度，时不时鼓励几句。 "呼吸节奏...保持住..."祁咎的声音平稳，丝毫不像在跑步，"对，就这样..." 第五圈结束时，周停云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祁咎一把扶住他，递来水瓶："慢慢喝，别急。" 周停云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从来没觉得跑步这么累过。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累..."他断断续续地问。 祁咎笑着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我从小练的。不急，慢慢来，离运动会还有一个月呢。" 休息片刻后，祁咎带他做了拉伸。当祁咎的手握住他的脚踝帮他拉筋时，周停云差点叫出声——太疼了。 "忍一忍，"祁咎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不然明天会更疼。" 训练结束，两人坐在场边休息。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湿透的运动服上。祁咎突然凑近，在周停云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辛苦了，停停。" 周停云推开他的脸："都是汗..." "我不介意。"祁咎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两个饭团，"吃吧，补充能量。" 饭团还是温的，里面包着肉松和鸡蛋。周停云咬了一口，美味得让他眯起眼："你做的？" "嗯，早上起来做的。"祁咎得意地说，"专门给你准备的运动员套餐。" 这个认知让周停云心头一暖。他低头吃着饭团，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衣服和鞋子的尺码？" 祁咎眨眨眼："秘密。" "..." "好吧，"祁咎投降，"我问了你姑姑。" 周停云差点噎住："你什么时候有她联系方式的？" "上次送你回家要的。"祁咎理直气壮，"总得有人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周停云不知该感动还是无奈。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个角落。 接下来的几周，每个周末清晨他们都会来体育馆训练。周停云的耐力明显提升，从最初跑五圈就气喘吁吁，到现在能轻松跑完十圈。祁咎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温柔，从不缺席。 运动会当天，秋高气爽。周停云站在起跑线上，心跳如鼓。看台上人山人海，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前排的祁咎——对方正举着个夸张的应援牌，上面画着云朵和闪电的图案，写着"停停加油"。 "幼稚死了..."周停云小声嘀咕，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发令枪响，选手们如离弦之箭冲出。周停云按照祁咎教他的策略，保持在中段位置，控制呼吸节奏。跑到第五圈时，他开始加速，超过一个又一个对手。 最后一圈，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火辣辣地疼。就在这时，他听到看台上传来祁咎的喊声："停停！看这里！" 周停云转头，看到祁咎站在跑道边缘，手里举着终点线的照片——是他们第一次在海边约会时拍的，夕阳下两人的剪影。 这个画面给了他最后的力量。周停云咬紧牙关，全力冲刺，最终以第三名的成绩冲过终点线。 他瘫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气。下一秒，祁咎就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抱起："太棒了！你太棒了！" 周停云累得说不出话，只能任由祁咎抱着他转圈。周围响起阵阵起哄声，但他已经顾不上在意了。 领奖台上，周停云挂着铜牌，看着台下为他欢呼的祁咎，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幸福——有人为你骄傲，有人为你等待，有人把你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 运动会结束后，祁咎骑着机车带他去了海边。夕阳西沉，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分享一罐冰可乐。 "给。"祁咎突然递给他一个信封，"奖励。" 周停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两张机票和一所英国大学的简介。 "这是..." "寒假去英国。"祁咎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我想带你看看我原本要去的那所学校。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一起申请研究生。" 周停云的手指微微发抖。几个月前，他孤僻忧郁，没接收过几个好脸色。现在却有人把整个世界送到他面前。 "祁咎..."他声音哽咽，"我..." "嘘。"祁咎轻轻按住他的嘴唇，"不用说。我知道了。" 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周停云想，爱情就是这样吧——有人带你看到更大的世界，从不让你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