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枫叶红》 第六章兵临于府 在河的两岸,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前挤后拥矗立着无穷无尽娇艳妩媚的柳树,长长的柳枝像俏姑娘 的飘发,飘荡在充满泥土芳香的田野边,飘荡在静静地河面上。此时,横行霸道耍着流氓无赖的暴雨, 也臭不要脸地肆虐着温柔羞涩的柳树姑娘,这些平日里柔情的柳树姑娘们,被暴雨弄得面目全非,狼 狈不堪,柳树姑娘们被丧心病狂的大风摁着头,撕扯着原本秀丽的头发,使劲摇晃着柳树姑娘们一排 排一行行数不尽的美丽树冠,雨水顺着密密的柳枝汇成了汩汩流淌的水柱,细细的水柱又争前恐后地 汇成了更大的水柱 , 咆哮着冲刷着泥泞的道路 ,形成浓浓发黄的巨大洪流冲向原本清澈的祊( fang, 也叫崩 beng)河 ,连接着沂水河。 吃尽了苦头的这支清兵部队经过几天的行军 ,终于进了临沂城。 “祥德” “标下在” “歇息一宿 , 明一早带上你的人去日兆吧 ,别让革命党跑了 ,我随后就到!” “标下遵命!” 安祥德单膝跪地,望着提携自己的参领,双手抱拳应答的声音简短洪亮有力,他以这种举动向上 司表明他已经做好准备,他按下有些激动的心情,暂且藏起焦虑的思乡之念,更不能急匆匆显示出迫 不及待的杀气 。他撩起宽大的军袍 ,起身抱拳朝参领作揖行礼 ,道一声“标下告退” ,参领点头示意, 安祥德便转身朝自己的营地走去。 安祥德回到营地 , 吩咐手下: “你去把尚古道和刘麻子叫来 ,我有事交代 。” “ 嗻!” 随扈应声便冲进了大雨中 。不一会尚古道和刘麻子两个人便来到安祥德的宿地。 “在下参见军门!” “坐下吧 。” “谢军门!” 安祥德看了看这两位部属 ,尚古道是山西人,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眯缝着丹凤眼,粗粗的鼻梁,厚 嘴唇,脸上有一道疤痕,透着一股浓浓的蛮气,能看得出是在战场上拼过命的人,在死人堆里打过滚 的人 。他比安祥德的年龄大八九岁,个子也比安祥德高了可不少,从军也比安德祥时间长 。安德祥刚 参加清兵时曾经跟他打过几架 ,五大三粗的尚古道总是被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安祥德打得鼻青脸肿。 他输给安祥德一是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二是所谓武功只是靠着蛮力撑着门面并不 会武功;三是洋枪的枪法很差,与安祥德不在一个水平上;四是打仗根本不会用脑子,只会砍砍杀杀, 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洋枪不如大砍刀使着顺手。但是他仗义,他也是穷人出身没染上抽大烟耍钱 的坏毛病 ,从来没有祸害老百姓 ,而且他没有野心 , 叫干嘛就干嘛。 刘麻子,江苏人,大号叫刘娃子,三十冒头,其实他脸上没有麻子,只是他的名字与麻子有点谐 音 ,所以大伙干脆叫他刘麻子 ,他也满不在乎 ,反正他脸上也根本没有麻子 。刘麻子以前干过土匪, 早年他偷偷溜到镇上闲逛,想捞点什么,不承想被官军给抓了壮丁,脱离了土匪窝从了军 。刘麻子中 等个头 , 比安祥德略高一点 ,黑瘦的 ,瘦长的脸显得颧( quan 全) 骨特别突出 ,青灰色的大额头衬 托着突出的眉骨,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一双小眼睛,黑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薄薄的嘴唇却遮盖不 住嘴里探出的一颗黄牙 。这个人小时候上过私塾,念过几年书,脑子好使,人倒鬼机灵,懂得观察周 边的事物,会爬墙上树,有得一手好枪法 ,当土匪时,从来没吃过亏,他号称会施展十八般武艺,其 实他什么功夫也不会,所以也领教过安祥德那三脚猫功夫的厉害,虽然年龄大于安祥德,但对安祥德 那是服服帖帖 ,当然也是打架打出来的朋友。 “奶( 你)两锅( 个)歇息地左( 咋)样楼?( 注:你两个休息得咋样了? )”安祥德操着一口的 日兆口音。 “ 回军门 ,歇息好了 ,不碍事 ,弟兄们也都在歇息着 。” “那好 ,我要你俩带上六个兄弟叫上赖五子 ,今夜后半晌你们就走 ,直奔两城安家村找于府 。那 个地方赖五子知道 ,他是两城人认识路 ,他领着你们错不了事 ,知道吗?” “禀军门 ,你尽管吩咐 ,我等弟兄遵命便是 。”刘麻子讨好地应答着。 “到了地方 ,你先观察好于府的大门有几个 , 岗哨岗楼在哪里 ,府院有多大 ,连着哪些道路 ,之 间的距离能有多远 ,府院外还有其他防护设施等等 ,你按照平日操练的章程 ,都给它弄得明明白白, 懂吗?” “ 回禀军门 ,标下切记在心 ,万不敢误事!”刘麻子回应着。 “你还得搞清楚 ,他府里有多少人 ,有多少条枪 ,懂吗?”“禀军门 ,标下明白!” 刘麻子土匪出身 ,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干脆利落地应答着安祥德。 “ 临沂城距离两城镇有三百三十多里地 ,你两天能赶到吗?” “禀军门,标下和弟兄们脚底下有风,心中有军门,何惧三百里,军令在此,标下愿拿脑袋担保, 两日内赶到两城镇!” 尚古道也不甘示弱 ,信心满满地向安祥德表忠心。 安祥德点点头: “你们赶到后等着我 ,我随后就到!”“禀军门 ,标下明白” “辛苦弟兄们 ,你们准备好粮草 、银两抓紧上路吧!” “谢军门 ,标下告退!” 两个人双拳胸前一抱 ,辞别安祥德 ,转身冲向还在下着雨的黑夜中。 两天过去了,安家村经过暴风雨的冲刷,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天空,竟然那么的蓝,蓝的像宝石 一样晶莹,蓝的没有丁点儿的瑕疵,蓝的好像是童话世界,蓝的让人的心情是那么的舒畅,蓝的好像 人世间只有善良而没有邪恶。徐徐吹拂的大海海风,轻轻地抚在渔民的脸上,抚在男男女女的心灵里, 抚在一望无际的波涛大海上,抚在翠绿的山崖上,抚在金黄的沙滩上,雨后的海风是那么的轻柔,是 那么的凉爽 ,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是那么的淡淡忧伤。 在大海的深处,一条条帆船像活泼调皮的小星星点缀在海面,像天上仙女撒下的一颗又一颗诱人 的珍珠,零零散散地飘荡在悄然涌动的海面上。村子里成排成行的柳树羞羞答答地任凭微风轻柔地戏 弄着长长地下垂的柳枝,高高大大的杨树也被清爽的海风吹得像古人秀才那样悠然自得,洋洋得意地 摇晃着它那硕大的脑袋自我感觉无比惬意 ,绿绿的杨树叶被风吹得唰作响 ,像是在吟唱着乡间小调, 仿佛早已忘记它被狂风大雨戏谑时曾经无助的惨叫声呼救声哀鸣声 。一行行柳树 、杨树 ,还有青山, 大海 ,帆船,沙滩,渔网 ,映衬着那一座座有些斑驳破旧的茅草房 ,映衬着海滩边,道路旁 ,晾晒的 一张渔网一坨坨鱼篓 ,映衬着这个海边小渔村好似水墨画般的古朴 、优雅 、宁静 、温馨。 刘麻子他们白天在距两城镇较远的荒野驻扎,晚上再摸到安家村排查,按照事先的谋划,把安家 村、于府周边的沟沟坎坎等地方查得清清楚楚,于府的人可能在什么地方逃跑,哪里最容易攻入于府, 都了然于心中 ,只等大部队陆续到来 ,再一鼓作气杀进于府。 安祥德带领的队伍到了两城镇,为了谨慎,他们没有驻扎在两城镇里,也没有进安家村,而是找 了一个僻静的山坳里安营扎寨 ,为的是不要打草惊蛇。 其实,于登海早已得到消息,做好了防范准备,只是这几天迟迟没有清兵的消息,于府里上上下 下又都有些松懈,甚至对那个吓人的消息有点半信半疑,而且村子里的人早已经下海打鱼去了,大街 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在村子周边观察于府,与往常确实有些不一样,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情 形不见了,大门紧闭,甚至都没有人在府邸四周值守巡视 。孩子们女眷们和佣人们都去了胶澳(现为 青岛市),于府里较往常明显少了很多人。 “奏禀安军门 ,标下已经将于府的情况完全打探清楚 ,他府邸位于安家村东北方向 ,坐北朝南 , 占地有三十余亩,周边没有相邻的宅邸,共有八个炮楼,有宅院大门一个,北端后门有两个,分别对 着一个家眷便道,一个车马便道,旁门两个,东西各有一个门,南大门东侧有侧门一个对着车马便道。 这是属下的札文 ,我把于府的内部兵力部署 ,位置等情况写在札文上 ,请军门过目 。” 随扈接过刘麻子手里的札文放到安祥德的案桌上,后退一步站立。安祥德拿过札文仔细看了一遍, 微微点了点头 ,顺手整了一下衣领: “你们辛苦了 , 咱们干完这差事 ,本将军要为你们论功请赏 。” “谢军门 ,标下理应效犬马之劳!” “俺自小在那个地方长大 ,他于府啥个样 ,俺很有数 ,你们掌握的情况很准。此事不宜再拖 , 咱 今天夜里就动手 。于府里铜钱银两少不了 ,咱分给弟兄们犒赏犒赏 , 日兆老烧酒 、海鲜 ,吃个痛快也 喝个痛快!” 第七章 血洗于府 安祥德跟几个领头的校官,分析了于府地形和它大概的兵力部署,分析了于登海手下的人,于登海的人没有一个人当过兵 ,只不过是一些鱼肉百姓 ,耍横乡亲的混混 ,再加上几个干活的伙计长工, 分析了行动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制定了行动方案和应对措施,他们都觉得今夜的行动能成功的把 握非常大 ,安祥德心里非常高兴 ,他那几个手下也觉得是小菜一碟。 “禀军门 ,你只管吩咐便是 ,弟兄们手都痒痒了!” “好 , 尚古道听令!” “标下在!” “你带领一哨人马在于府院外最北侧后门等候不必强攻 ,如果有人打开北侧后门 ,定是于府的人 想要脱逃,你必须阻止他们,你便率领属下杀将进去,诛杀之,不留活口 。重点清剿藏匿在后院的家 丁等人 ,仆人家眷等也一并诛杀之 ,不得有误!” “标下得令!” “杨仲和听令!” “标下在!” “你带领一哨人马在于府东侧隐蔽等候 ,待到东侧门打开 ,你便率领属下杀将进去 ,重点清剿东 厢房 ,逢于府家奴必杀之 ,无论柴房寝室一律严查 ,不留活口!” “标下得令!” “刘娃子听令!” “标下在!” “你带领一哨人马在于府西侧隐蔽等候 ,待到西侧门打开 ,你便率领属下杀将进去 ,重点清剿各 个厢房 ,尤其是于家男丁 ,于家老爷 ,于家随扈等 ,必杀之 ,无论柴房寝室一律严查 ,不留活口!” “标下得令!” “傅茶根听令!” “标下在!” “你带领一哨人马等候在于府南大门,与本军门一起见机行事,杀进于府即可控制住于府的正堂, 南大门,控制住东西两侧大门,打开大门让弟兄们杀进于府控制于府的各个要害部位,防止有人脱逃, 清缴于府的细软等 ,不得有误!” “ 标下得令! ” “赖五子听令!” “标下在!” “你带领一哨人马即刻赶到于登海大牢 ,待到晚上 ,于府这边动手 ,你便杀入大牢 ,救出我爹, 其余人犯就地释放 ,家丁护院一律诛杀 ,不得有误!” “标下得令!” “众弟兄 ,此次行动是铲除此地革命党的行动 ,我大清对革命党就地正法绝不手软 ,各统领衙门 还在等着我们众弟兄的捷报,捷报奏明朝廷,朝廷必然会犒赏我等众弟兄 。还有一点要注意,不能使 用火攻,他于府上下要归我大清 ,归本军门安祥德 。当然,犒劳奖赏绝不会亏待众弟兄们,不能让众 弟兄白忙一场 ,本军校一定会论功行赏 ,也会大力提携众弟兄! 听明白没有!” “ 明白!” 清兵们声嘶力竭地吼着。 “谢军门 ,我等弟兄听命军门 ,决不让革命党漏网一个 ,弟兄们拿革命党的人头祭天!” 安祥德威风凛凛,布置得有板有眼,他的眼睛里已经充斥着即将大开杀戒的血丝,紧握着的拳头 也鼓着一道道青筋。 安祥德按照他们商量好的方案,向他的部属下达了行动命令。清兵们按部就班地原地活动,吃饭 然后休息 ,只等黑夜的来临。 天太热,于登海敞着怀,眯缝着有些松弛的眼皮,手摇着扇子,独自一个人坐在正堂屋里喝着闷 酒,汗珠还在不时地渗出额头,刀疤隔断了参差不齐的皱纹,显得他更加凶悍 。家里的内眷基本都打 发走了,家丁和伙计们也都安排到位。但是紧张和不安的情绪依然徘徊在他的心头,他从来都是杀人 不眨眼,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抢占土地 、霸占女人 、打垮对手 、扳倒官吏,对他来讲那是家常 便饭,易如反掌的小事 。可是今天,不知为何,他反倒是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 。县衙的人为何没有报 信?外面什么情况了?真纳闷!他烦躁地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不停地冒出的汗,咂了一口酒,又叹了 口气,却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使劲扇了扇蒲扇 ,暗自嘲笑自己什么时候怂过?端起酒杯又使劲咂 了一口酒 ,边摇扇子边摇着头 , 哼起了小曲儿。 三伏的天,天真的好长,下午已经七点多了,太阳还是死皮赖脸地挂在天上,磨磨唧唧地不愿意 下山,它无非就是想蹭点清新凉爽的海风给自己浑身上下吹一吹凉快凉快,只等凉快够了它才心不甘 情不愿地找地儿一边儿歇着去了。 太阳终于懒洋洋地走了,天色暗了下来,安祥德手下的兵几步就来到于府门前悄悄干掉两个家丁, 傅茶根站在门前使劲敲打铜环。 “ 嘭嘭嘭” 粗大的铜环敲击着厚重的木门。 “揍毛地?( 干嘛的)” “散要地( 县衙的),散太爷杰信的( 县太爷给送信的)” “奶等找( 你等着)” , 能有人给予府里送个准信也是巴不得的事。 不一会儿,只听见门闩哗啦哗啦响,沉重的厚门吱呦呦发着刺耳的声音缓缓打开,里面的家丁还 没看清来人是谁,便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刷地杵到面前 ,家丁吓得尖叫: “杀人啦!杀人啦!” , 扭头 就往回跑,可是刀尖已经插进脖子,家丁一摇晃,扑通就栽倒地上,脑袋便离开了脖子 ,骨碌碌滚到 一边去。 紧接着,拿枪的家丁“邦 ,邦”放了几枪 ,于府顿时一片慌乱,洋枪火统好一阵乱响,清兵们一拥 而上 。他们按照事先的部署,迅速冲进各处楼宇堂屋厢房 ,占领各个角楼垛口墩台,有的家丁枪栓还 没来得及拉开,清兵的大刀已经砍掉家丁的胳膊,哎哟声还没落下,大刀又插进家丁的肚子里 。有的 家丁哆哆嗦嗦端着枪不知要瞄准哪个清兵,便被清兵的洋枪打飞了半个脑袋,红的白的黏糊糊的鲜血 脑浆一下子喷了一墙,喷了一地。不一会儿,前院便有七八个家丁倒在了血泊中,前院正院东院西院, 到处都是黏稠的鲜血顺着墙壁,顺着门窗,顺着房屋立柱一滩一滩地往下淌着,窗户上还挂着不知哪 个家丁的一条残臂在荡悠着。 清兵们穿过几个院子,来到西侧的跨院院子,清兵冲进西跨院,看见院内一个老妇人抱着个孩子, 清兵们不由分说 ,“邦 ,邦”几枪,老人家头上和孩子胸前汩汩地涌出了鲜血 。安祥德掐着腰站在正院 庭院的中间 ,看着这一切 ,心中涌出无数的快感 ,这青砖绿瓦要改姓安啦。 于登海正在后院小楼二楼喝着酒 ,忽听前院有枪响 ,心里一紧 ,心想 ,该来的还是来了: “驴棒槌!驴棒槌!快顶住,朗跌兄们( 让弟兄们)紧勤地( 赶紧的),沉住气,看准了勺( 杀)!” 驴棒槌连忙扯着公鸭嗓子吼着: “跌兄们( 弟兄们)勺( 杀)!” 于登海腰间里插着把毛瑟手枪,手里抡着把毛瑟手枪,一溜小跑来到楼下的西耳房,里面押着安 邦伦,于登海进门一脚踢翻小茶几,上面摆着的饭菜哗地撒了一地,箭步上前抓着安邦伦的衣领就往 门外拖拽 ,家丁也伸手拽起安邦伦往楼上冲。 “禀军门 ,再往里的院子 ,有个老头咋呼着要见你 ,他还绑着另一个老头!” 安祥德一愣: “走 ,去看看!” 安祥德手扶着腰间的刀,被清兵们簇拥着向后院走去。这个院子距离大门还隔着好几个院子,院 子里北面是栋两层小木楼,于登海站在小楼上面的栅栏边上,手里掐着被绳子五花大绑地捆着一个憔 悴的老头 ,那正是安祥德的父亲安邦伦。 安祥德虽然多年没见到父亲,可是他一眼便认出那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是他挂念的亲爹,小时候他 爹把安祥德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百般溺爱。他看见父亲今天竟然被于登海五花大绑地捆着,心里忽然 涌出一阵酸痛。 “爹!” 安祥德带着哭腔死命地冲着安邦伦喊了一声 。老头子并没有反应 ,这老头子几经于登海的折磨, 已经是陷入一种半死的状态。 于登海眼看着家里的家丁爷们被杀的被杀,被砍的被砍,家丁们又是那么饭桶无用,院子里尸横 遍地,连墙上立柱上都挂着血,家丁们的头汩汩冒着血,有的还缺胳膊少腿也不全乎了,心中顿时充 满无尽的悲愤。于登海紧紧拉着安祥德半死的爹,手里攥着把毛瑟短枪反而有些莫名的镇定,他抓住 安邦伦的长头发往上提了提 ,想让安祥德看清楚: “祥德兄跌 ,奶看看这是谁 ,俺跟奶爹商量好了 ,俺的家产奶拿一半 ,房子 , 田 、渔船 、奶色随 便挑 , 明个俺请你在了( liao)层镇次大席 ,安?” (注:祥德兄弟,你看看这是谁,俺跟你爹商量好了,俺的家产你拿一半,房子 、田 、渔船,你 是随便挑 , 明天俺请你在两城镇吃大席 ,行不行?) 第八章 儿时同窗玩伴 清兵们手里的火把烧得通亮,院子里看得清清楚楚,傅茶根看着安祥德眼睛里冒火便急忙吩咐手下: “王草垛 ,你绕到楼上干掉那家伙 ,别伤了老爷子!” “得令!” , 王草垛带了几个清兵便向小洋楼摸过去。 “姓于跌( 的),你放了俺爹,俺给你留条活路 ,奶( 你)于登海私通高命刀( 革命党),奶( 你) 是朝廷死罪要犯,朝廷要缉拿奶(你),只要奶(你)放了俺爹,俺保证奶(你)的活路,俺让奶(你) 往胶澳( 现: 青岛),往烟台跑 ,随便奶( 你)跑!” 于登海一听这话那个来气呀 ,俺啥时候变成革命党了?这不是胡说八道乱扣屎盆子吗?! “祥德兄跌( 兄弟)” , 于登海压着火: “俺先放了奶( 你)爹,有话明个咱找个年儿( 地方)好好 絮叨絮叨 ,奶( 你)是俺看着长大的 ,乡里乡亲有丝儿( 事) 商量着说 ,安?( 行不)” “处奶跌( 的),奶( 你) 睁开狗眼看看楼砸( 老子),楼砸( 老子) 现在是军校 ,甭跟俺絮叨, 奶( 你) 赶快放了俺爹!”( 注: 去你的 ,你睁开狗眼看看老子 ,老子现在是军校 ,甭跟俺絮叨 ,你 快放了俺爹!) “小兔崽砸( 子),俺字到( 知道)奶( 你)是谁 ,奶( 你) 不要奶( 你)爹啦? !”于登海嘴还真硬 ,这家伙也是刀尖上拼杀过的 ,还是个真不怕死的人。 安祥德还在跟于登海对骂着,王草垛悄然摸上了小洋楼,突然,从房间里冲出一个大汉,举刀要 砍向王草垛 ,王草垛握着毛瑟短枪,抬手给了那家伙一枪 ,“砰”的一声枪响 ,正中那家伙的脑门 ,瞬 时 ,那黏糊糊的脑浆带血喷了王草垛一脸 ,于登海拔枪要打王草垛 ,只见后面跟着的清兵手疾眼快, 没等于登海顺过手来,红缨枪已经插进于登海的侧身,于登海哎哟一声,手里的毛瑟短枪掉在地板上, 安邦伦也扑通摔倒在楼道上 ,几个清兵一拥而上把于登海上下捆了个结实。 “禀军门 ,整个宅院已经被弟兄们拿下!” “禀军门 , 留了几个活口 ,其余革命党被正法!” “禀军门 ,大牢已经被清理 ,人犯遣散!” “禀军门 ,于三府已经被拿下 ,革命党被正法!”, 于登海三叔的宅子也被清兵控制。 “禀军门 ,没有抓到女眷!” “禀军门 ,没有搜到银两 ,没有抓到账房!” 真是活见鬼了,于登海那么有钱,正房偏房小妾五六个,怎么会抓不到人?搜不着人? 安祥德心中怒 火中烧 。不过他还是先顾着他爹,他爹伤得很重,身体虚弱有危险 。反正于登海已经在手上,跑不了 他 , 回头再收拾他也不迟。 “赖沃砸( 五子)!” 安祥德喊了一声, “标下在!” 赖五子应声答道。 “套锅(个)大车,把楼爷砸(老爷子)送到了(liao)层(两城)安郎中药铺,紧勤地(抓紧地)!”。 两城镇有个郎中,非常年轻,却远近闻名 ,郎中安郁玟,字仲玉,两城镇安家村人,在两城镇开 了一家药铺经营中草药 ,同时给四里八乡的乡亲们看病抓药,他自幼学医,聪明伶俐,又曾拜中医名 师学习医道 。多年的行医,救治了许许多多百姓官吏 , 日兆县城衙门的官爷 、夫人家眷 、船老大 、码 头帮会大哥及眷属都闻其大名,跑到两城镇找安郎中瞧病,更有甚者,连青岛烟台及临沂潍坊的人都 远道来两城镇向安郎中求医问药,药铺整天门庭若市,不管是疑难杂症,还是头痛脑热,安郎中都亲 自把脉下方诊治,药房伙计们也是忙里忙外,有抓药的也有煎药的,有针灸的也有拔罐的,把卖药的 中药铺经营得活脱脱像个医院。 一挂马车带着风,卷着尘土,急急地朝着安郎中的药铺飞奔过去,一队清兵也一溜小跑地跟在马 车后面跑,马车上载着的正是安祥德的父亲安邦伦 。刚到药铺门口,安祥德没等马停好,便一个箭步 跳下来 ,踉踉跄跄地冲着药铺里大声呼喊着: “九叔 ,九叔 ,快救救我爹!” 原来,安祥德与安郎中是同宗同族的亲戚,安郎中在同辈里排行第九,是安祥德的叔辈九叔 。药 铺里跑出来几个伙计 ,七手八脚地把安邦伦抬到药铺里, 安郎中轻轻拂了拂安邦伦满是污泥的额头,顺势翻开他松弛的眼皮看了看,又握着他的手腕号着 脉 。紧接着又掀开衣服在他身上摸了摸 ,紧皱着眉头 ,对安祥德说: “六哥怎的了?全身发热上火 ,肋条也断了几根!” 安祥德闻听郎中这么说 ,顿时怒不可遏: “于登海你这个狗杂种 ,老子非劈了你!” “快 ,准备灸针!“ 安郎中要给安邦伦针灸推拿拔罐治疗。 两城镇位于齐东省日兆县的北方偏东方向,面对大海,虽然紧邻黄海,也有许许多多渔民世代以 下海捕鱼为生,但是渔业却不是很兴旺 。由于当地土质非常适合烧制黑色陶器,因此以黑陶为主的制 陶业非常兴盛 ,大街上烧制黑陶的作坊比比皆是 。袅袅青烟沿着青石垒砌的房檐屋脊飘向四面八方, 伴随着有节奏地轰嗤轰嗤的风箱声,仿佛两城人都在演奏着古老的乐章。与其他乡镇不同的是,作为 镇,竟修筑了城墙,城外是两城河,是两城镇的天然屏障 。两城镇的路修筑得特别宽敞,青石板沿着 大街一直铺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碾压的车辙印,石板断裂的缝隙,导致路面坑坑洼洼,人来车往的很 不方便。土产杂货商铺门口堆满了各式陶器瓷器,包装陶器瓷器用的破木板,稻草绳,显得杂乱无章。 卖渔网渔具的商铺一间接一间,紧邻修船造船所用的木制构件的工匠铺,整修造船木材弄得到处都是 碎木屑,到处都是洋铁钉,到处都是破烂麻绳缆绳。那些雕刻精美图案的拴马桩上马石,那些宋代的, 元代的 ,明代的,清代的各式风格的房屋建筑,全都构成两城镇非常奇特又古朴的风格,成片的密密 麻麻的松柏树不知存活了多少年 ,每棵松柏树大多在直径一米多粗 ,三四个成年人搂抱不过来。 两城镇仿佛是佛祖圣地 ,仿佛是江南小镇 ,仿佛是“府” ,仿佛是“卫” ,仿佛是“县” ,镇上有许多 玩泥土耍斧使锯的匠人,镇上有许多扯着嗓子乱吆喝的小商小贩,镇上有许多成群结队的乞丐,镇上 有许多装模作样的读书人,镇上有许多咿呀练嗓吊嗓的戏子。镇上一天到晚响着琴声锣鼓声,镇上一 天到晚响着卖豆腐捏糖人换洋火的敲梆子声,镇上一天到晚响着卖孩子而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镇上有 风情万种的青楼小女子,镇上有饱经沧桑的船老大,镇上有光膀子纹着身的码头帮会制陶帮会粮食帮 会茶叶帮会绸布帮会等等地痞恶霸 ,镇上有衙门官爷 ,镇上有趾高气扬的洋人水兵 ,镇上有 … …。 镇上的马车驴车轿子,换了一茬又一茬,换了一代又一代,而这些老房子却一直在修修补补,纯 木制小楼越来越少 ,青砖琉璃瓦小楼越来越多 ,青石板垒砌的制陶作坊越来越多 ,在雨水的冲刷下, 层层叠叠的房屋小楼越来越破旧 ,越来越有厚重的历史积淀 ,却依旧被两城人祖祖辈辈沿用至今。 两城镇的青石路,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金色亮光,蜿蜒地消失在古老街巷的尽头 。风,轻 轻拨弄着树叶发出沙沙地奇妙声响,仿佛在驱散疲惫的人们心灵中的孤寂,仿佛在诉说两城镇那些遥 远的记忆 。风 ,带着清凉 ,带着迷茫闯进人们的梦乡里。 “ 哎 ,舵子哥 ,石磨哥 ,先生喊你们啦!“ 正在大街上呼喊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大号叫安喆,小名叫小海蜇,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脑 后面还拖着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小小的个头,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球放着灵光,水汪汪的,小小的 薄嘴唇微微上翘,粉嫩的脸颊透着天真,上衣穿横着的蓝条白条相间的短袖衫,还打着土黄色的补丁, 不伦不类,像是水兵服改的,浅灰色的土布裤子洗的泛白,磨破的裤子腿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藏在 里面的小细腿还露着肉,裤腰是挽着的,灰布绳子当做腰带 ,由于腰带太长,耷拉着布腰带头,像是 根旱烟袋杆斜插在裤腰上,他光着脚丫子,斜挎一个灰色小包包,像是个小要饭的,又像是个学生娃 娃 ,他四处张望着 ,脖子上露着青筋 ,皱着眉头 ,奶声奶气地扯着嗓子在喊。 不一会,在大街上的不远处,跑过来三个年龄都在五六岁的小孩子,其中一个是个小女孩。原来, 他们是去给镇里烧制黑陶的小作坊拉风箱去了,拉一段时间的风箱,孩子们可得一个铜板,拉一上午 的风箱,可得两个铜板,单个孩子根本拉不动风箱,两个小男孩一起拉风箱 。只见三个孩子的小脸上 抹的都是炭黑烟尘,衣服上手上也涂的都是炭黑烟尘,小手还不停地擦拭脸上的汗珠,结果抹成了包 公大花脸 。三个孩子都斜挎着土布小包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女孩跑到小海蜇身边又骄傲又挑衅 地拿着两块铜板在小海蜇的眼前晃了晃,撇着小嘴哼哼着,小海蜇立马冲着小女孩翻了翻白眼,鼻子 哼了一声 ,脑袋一甩没搭理她 ,也跟着一起朝向药铺跑去。 第九章 读书郎 药铺里里外外都在忙着 ,一群清兵腰挂着刀肩扛着枪在药铺的街面上 ,药铺的院子里杵着站着, 气氛挺吓人。孩子们都跑到药铺后院的西厢房,那里还有两男三女五个孩子,有模有样地正吃力地握 着毛笔在写字,对进来的灰头土脸的孩子,连头都不抬一下看一眼,进屋来的孩子知趣地找自己的位 子赶紧坐下 ,也抄起毛笔装模作样地写起字来 。不一会 ,一个穿着长衫挽着袖子的先生也走进屋来, 这位便是郎中安先生 。只见他瞪着眼抿着嘴 ,用眼睛扫了扫孩子们 ,用低沉的声音吼道: “你们几个站起来!” 刚进屋的孩子自然知道说的是他们,小舵子,石磨子,还有小女孩海蛎子大名叫邵百丽,乖乖走 到墙根前并排站着,低着头,噘着小嘴,耷拉着头,手指头不停地相互掐着,还偷偷拿眼睛瞅着那些 坐着的孩子 ,生怕他们看笑话。 “还有你 ,站过来!” 先生手指着小海蜇也斥责着,小海蜇不解地也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兼教书先生,怯生生地 也站在小舵子他们身边。 “你念书了吗? !” 先生看出小海蜇的心思 ,严厉地斥责着他 ,小海蜇一听便明白了 ,他刚才既没念书 ,也没写字, 一个人偷偷地捏小泥人玩。 “看看你们的脸 ,成什么样了? 干什么啦? !” 先生严厉地问着。石磨子怯生生地看着小舵子的脸,手指头还紧张地捻着搓着,小舵子微微颤抖 着 ,滴溜溜的黑眼珠子转了又转 ,把目光落在海蛎子身上 ,小海蜇幸灾乐祸地瞅着海蛎子。 “ 问你们话呐? !” 先生又厉声问道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浑身颤抖了一下,还是海蛎子有胆,把嘴一撅 ,白眼珠子 一撇: “ 哼! 干活来着!” 心想:你想咋滴? !爱咋滴咋滴! 手指头还不忘抠鼻子。 小海蜇不乐意了 ,眼睛一瞪 ,手指头指着海蛎子 ,把嘴一撅抢先发难: “你 … … !”。 还没等他说出口话 ,先生的巴掌却落在小海蜇的手上: “有你说话份? !? 疼得小海蜇眉毛拧着 ,嘴也歪了 ,哎哟一声耷拉了头。 海蛎子却高兴了: “ 哼!” 她晃晃脑袋 ,心想: 叫你多嘴! 先生抽出了戒尺 ,在孩子们的脸前晃了晃 ,孩子们一看傻眼了, 男孩子们吓得相互推搡着都往一边挤,眼睛和鼻子歪歪扭扭,流露着恐惧,而海蛎子则歪着脖子翘着 脸,眼睛和鼻子使劲挤成一坨肉疙瘩,索性咧着大嘴哇哇哭,鼻涕都流到嘴里流到衣服上,还顺势用 衣服袖子擦了一把,弄得嘴上是鼻涕,脸上是鼻涕,手上是鼻涕,袖口上是鼻涕,脸上的炭黑加上鼻 涕一搅和 ,整个是黑脸包公加李逵 ,完全没有了刚才女孩子特有的矫情劲。 “ 啪 !”先生把戒尺砸在桌子上: “ 闭嘴!!!” 惊天一声吼,真把孩子们吓坏了,立马鸦雀无声 。静了好一阵,还是她海蛎子真有种,又张开大 嘴哇哇哭,使上吃奶的劲拼命哭 ,眼泪和鼻涕比赛,看谁冒得多,鼻涕更多了,她不停地甩着脏兮兮 的小手 ,连书本字帖都沾上鼻涕了。 “ 啪! 啪! 啪 !” “ 闭嘴!!!” 先生连吼带砸 ,想压制住又调皮又无法无天的海蛎子 ,而海蛎子根本不吃这一套 ,哭 ,就是哭, 还是不停地嚎啕大哭 ,那可是她整治大人的绝招 。先生真的受不了孩子的哭闹 ,涨红着脸连连说道: “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 夹起戒尺气呼呼地走了 。其他被罚站的孩子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傻傻地站着,正在学习的孩 子,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低着头,颤抖的手在宣纸上干脆是跳舞,看上去像是写字,运起笔 来又像是描画幼儿画,其实就是装装样子别挨先生的板子罢了。只有海蛎子还在奶声奶气地哭着嚎着, 呼哧呼哧捯饬着粗气,那眼泪哈喇子,黏糊糊的鼻涕放肆地淌,没有人搭理她,没有人出声,海蛎子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抽泣老半天,忽然感觉“观众”没了,她斜歪着小脑袋,翘着下巴仰着脸 ,呲着奶 牙,掉了的奶牙在嘴里形成一个个小黑窟窿,她一脸的纳闷 ,眯缝着眼,悄悄观察周边情况 。咦!人 呢?她立马停止了抽泣 ,想看看先生的动静。 震天雷般的哭声忽然消失了,满屋子的孩子反倒吃惊地全都看着海蛎子,小舵子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把脸凑到海蛎子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看看是否是喇叭口堵了?还是喇叭口掉零件了?海蛎子也瞪 起牛眼睛般的大眼,恶狠狠地跟着小舵子的脸转圈,两手掐腰,噘着嘴,跟小舵子斗脸 。小海蜇带头 起哄连蹦带跳, “ 嗷! 嗷! 嗷! 嗷!” 坐在板凳上的孩子也跟着叫唤: “ 嗷! 嗷! 嗷! 嗷!” 海蛎子她也左看看右看看 ,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干脆也跟着“ 嗷! 嗷!”起哄,仿佛孩子们不 是起哄她 而是起哄先生。 谁知,在前面的庭院里,在药铺的柜台门铺里,在大街上,不知怎的,也嗷嗷地呼喊个不停,这 可把孩子们吓到了,竖着耳朵听远处这莫名其妙的叫喊声,傻呆呆着不敢动,还是海蛎子这丫头的胆 子贼大,直接跑到前面药铺柜台探个究竟。只见安郎中跟几个伙计被清兵摔在柜台前的药铺档口,发 疯似的清兵们高喊着“杀革命党!杀革命党!”全都冲向大街 ,冲向镇外 。原来 ,虽然经过安郎中这几 天的抢救 ,安祥德的爹还是死了 ,作恶一生 ,却终究被恶害死 ,安祥德暴怒 ,带领清兵杀向安家村, 他要宰了于登海 ,为他爹报仇。 安祥德暴怒要杀人的举动却吓坏了安郎中,因为于登海先前把三个孩子托付给他,在药铺念书学 艺 。于登海安排家人奔赴胶澳(现:青岛)避难,由于夜间下着瓢泼大雨,要走的人又太多,车辆少, 实在无法安排,所以才把其中三个孩子暂时仍留在安郎中的药铺,再者,也没人知道他的孩子仍在两 城镇。 安郎中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瞅了瞅大街左右,确定那些清兵们跟着安祥德都走了,便赶紧往后院 跑去。 在两城镇,总共也就有两三家中药铺子,都是只卖中药的药铺,而且也不给人号脉瞧病,唯独安 氏药铺不仅卖中药 ,也卖西药 ,还给人瞧病。 安氏药铺门脸不大,四根枣红色的立柱有些斑驳掉漆,暗红色的门板在两侧竖着,还有几棵高高 大大的杨树矗立在药铺两侧,平添了药铺的几分庄重几分高深莫测。走进宽大的药铺,有些陈旧的药 橱布满四周,密密麻麻的抽屉写着药名,旁边还有放西药的白色药柜 。房梁上吊着两盏灯笼,八仙桌 后的条桌供奉着扁鹊 、华佗 、李时珍的画像,还摆放着两根粗大的蜡烛,在大堂西侧,还摆放着长方 形的八仙桌和太师椅长板凳,那是安郎中给人瞧病开药方的地方,病人可以坐长条板凳,助手和学徒 伙计都不能坐在那个位置。 东侧货架上摆放着拔罐的器皿,摆放着针灸油灯,摆放着刮痧牛角,还摆放着小木槌小棉槌等治 病工具。屋北墙有个木制镂花的门,平时挂着个布门帘,挑开布帘便是前院,前面院子的西侧有大小 两个灶房,大灶房是做饭的,小灶房是熬制中药的,前院堂屋也供奉着中医中药的圣祖先辈扁鹊 、华 佗 、李时珍 ,在堂屋的两侧房间安置的是留置病号的病床 ,东屋作为病房安邦伦就安排在这里诊治。 小院子有口水井,打扫得干干净净。穿过侧面的小巷再往后走就是药铺的后院,西北东都是两层青砖 木制混合小楼,西厢房下层是娃娃们读书的地方,上层是男娃娃学徒伙计们睡觉的地方,正北厢房上 下小楼都是安郎中居住的地方,东厢房的下层是女娃娃们的寝室,上层是藏书屋。整个小药铺在蓝天 白云的映衬下 ,显得小院子格外宁静淳朴 ,散发着草药沁人心扉的清香。 孩子们还在书房里嬉戏打闹,忽听先生急促的脚步声,赶紧稀里哗啦地又跑回自己的座位,抓起 毛笔来便装蒜,罚站的孩子还是乖乖原地站着,惊恐地等着先生发落 。先生看着孩子们狼狈地掩饰着 自己 ,尤其是看到涂成大花脸的孩子们顽皮天真萌萌的神态 ,心中的怒气便烟消云散: “安喆 ,领他们去洗洗脸 ,快回来念书!” “知道啦!” 小海蜇拽着石磨子小舵子他们跑出书房到前院的水井洗脸。 “你们都放下手里的毛笔 ,我有话要说 。” 正在写字的孩子放下手里的毛笔 ,规规矩矩地坐着 ,看着先生凝重的神情 ,不知所措。 先生又吩咐: “邵百丽 ,董海香 ,你们两个到伙房烧点开水送过来 。” 两个小女孩放下毛笔也赶紧跑了出去。 第十章 于府变安宅 “于戈娇 ,于戈鲁 ,于戈山 ,你们听好了 ,打今儿个起 ,你们都不要再回家了 ,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念书写字 。你们的爹和娘都出远门了,等你们把书念好,你们的爹和娘就来接你们回家 。另外,你 们的爹有可能跟那些洋学生党有瓜葛 ,你们要想活命不受连累 ,就对谁也不要提起你们的爹娘是谁, 知道吗?” 三个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先生没有回答 “ 听到了吗? !” 先生压低声音呵斥孩子们。 “ 听到了!” 孩子们略带恐慌怯生生地答应着 ,先生点了点头 ,看着这些稚嫩的孩子 ,心里有些酸楚。 “好孩子 ,你们放心在我这里住着 ,好生读书 ,长大了做个好人 ,堂堂正正地做个好人 。如果有 人打你欺负你 ,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 孩子们齐声回答。 “生气吗?” “生气!” “所以 ,孔圣人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自己不愿意受人欺辱 ,就不要像你爹那样老是欺辱乡亲 们和百姓 ,人家也不愿意受欺辱 ,人家也会生气的 ,他那样做会遭报应的 ,知道吗?” 孩子们好像听懂了 ,使劲点着头 ,奶声奶气地回答: “知道啦!”。 于戈鲁举起手想要说话 ,先生微微一笑点点头: “ 师父,俺娘说了,要听师父的话,好好写字念书 ,当好人 ,不欺负人 ,长大了挣钱买洋馍馍吃, 也给师父买 。” 先生开心地一笑: “真是个乖孩子 ,有志向 。” 不一会儿 ,孩子们都回书房了 ,先生让他们都在自己的座位坐好。 先生也正襟坐好 ,清了清嗓子: “ 学子们 ,念书写字是汝等( 你们) 人生的启蒙 ,世上 ,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大事 ,才能做国家的 栋梁,唯此为大 。孔圣人是吾辈所有读书人的圣先祖,圣人的宅邸离吾辈不甚远,如果有机会为师则 会带汝等( 你们) 去祭拜 ,去感受学识的浩然之气也 。在座的有些学子 ,今日没能遵循好师道学规, 幼稚贪耍而不习文,为师亦未能尽师责尽师表,故,为师须誊写药书医书,汝等誊写三字经,须以示 惩戒 。” 先生语重心长地教诲着年幼的学子们,你仔细听,书房有细细的研磨声,有轻柔的翻书声,有小 心折叠宣纸的沙沙声 。先生和他的学子们 ,沉浸在读书写字的愉悦中。 许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两城镇的喧闹声沉寂下来,懒散的太阳扭扭屁股不情愿地躲在郁郁葱 葱的五莲山身后,只露出半张羞涩的脸庞,通红通红的光芒,悄悄把天空中,原来雪白的云彩染成血 红色,把翠绿的松柏树染成血红色,把金黄的沙滩染成血红色,把蔚蓝的层层波浪染成血红色,把涨 得鼓鼓的船帆染成血红色,把晾晒的一张渔网染成血红色,把袅袅的炊烟染成血红色 。多情又撩人的 海风吹拂着有些疲倦的两城镇 ,在炎热的夏季 ,给辛劳的人们带来令人惬意的凉爽。 躲在黑黑的角落里憋了一天不敢露脸的蛐蛐儿借着暮色偷偷溜达出来透风纳纳凉,它环顾四周见 没有人打搅,没有天敌窥探,才壮着胆子在草丛中墙缝里探出头 ,吃力地拉长它那粗短的脖子,挥舞 着细细的两根长须,感觉没有异常后,动情地使劲抖动着薄纱般的黑翅膀,给它那热恋着的蛐蛐儿伴 侣发出谈情说爱的时间到了的信号 ,给劳累一天有些疲惫的人们带来一声声清脆悦耳令人陶醉的曜 ( di 迪)鸣声,此起彼伏的叫声像是舒伯特的钢琴小夜曲,像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蛐蛐儿们所不 知道的是 ,几个调皮顽劣的小宝宝 ,正顺着鸣叫的声音悄悄地靠近它们。 “海蜇 ,这里有个大将军!” 于戈娇使劲压着嗓门捏着鼻子招呼小海蜇,小海蜇弓着腰正往前摸索着探路,他回过头把一根手 指压在嘴中间: “ 嘘 … … !” 制止戈娇发声。 蹑手蹑脚地跟着戈娇走,海蛎子手里拿着几根草苗,几只宣纸做的小袋子,跟在小海蜇身后,其 他孩子一个个也都拿着捉蛐蛐儿工具悄悄跟在后面,生怕弄出响声惊跑了蛐蛐儿。海蜇仔细听着蟋蟀 的叫声,判断着蟋蟀准确的藏身位置,他循着鸣叫声轻轻拨开碍事的草,又搬动一块碎陶片,还没等 松手,蟋蟀忽然不叫了,小海蜇手里捏着陶片一动不动,屏住呼吸,等着傻蟋蟀再一次鸣叫暴露其准 确位置。 果不其然,蟋蟀以为刚才是刮的海风弄得响声,让它虚惊一场,为了爱,大将军的尊严都弃置不 管不顾 ,不停地抖动长长的两根须 ,苦苦哀求呼唤小心肝老半天了 ,可那心上蛐还是迟迟没有现身, 真让大将军着急上火,你脸蛋够漂亮了,还捯饬什么? 它无奈地擦了擦不停地往下淌的臭汗,为了早 一点见到心上人 ,它又可劲叫起来 。谁知 ,大将军祸从天降 ,小海蜇手疾眼快 ,“噗!? , 高傲的大将 军落在小海蜇的手里,没等大将军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它已经被装进纸袋子里,连点基本军事常识都 没有的风流大将军乖乖地做了俘虏。 “抓住啦!” 戈娇兴奋地跳起来,后面的董海香闻听急忙朝前冲,想看看大将军,不料一下子撞到于戈山身上, 小山子没站稳又踩了海蛎子的脚丫子 ,这下可麻烦了 ,海蛎子又亮起了大喇叭嗓子: “ 哎! 哎! 哎! 哇 … … !” 哭声震天响 。手里的抓蛐蛐儿的袋子却紧紧攥着。 “又咋啦?!” 传来先生的吼声 ,小海蜇一看惊动先生 ,大事不好 ,赶紧把手里的大将军塞给海蛎子: “大将军给你!给你!” 海蛎子拿到蟋蟀,立马收声偃旗息鼓了 。哈喇子鼻涕都冒出来看热闹,大嘴巴里外是鼻涕,她拿 袖子一抹 ,看着手里的大将军 ,咧嘴笑了 。孩子们有了胜利战果便回到药铺。 女孩子们在自己的睡房欣赏着大将军 ,看着大将军的威武的样子商量着: “找谁家斗蛐蛐儿? 咱的大将军能把他们通通干死!”。 海蛎子及于戈娇和董海香趴在海蛎子的床头上仔细欣赏着大将军的英姿,有点按捺不住看蛐蛐儿 决斗的冲动 ,海蛎子把嘴一撅神气地说: “ 哼 ,镇上没有能打得过咱大将军的!” “有!”戈娇顶了一句。 “谁家? !” 海蛎子不乐意了 ,鼻子一歪眼一瞪。 “杜老虎家!”戈娇回了一句。 海蛎子一听耷拉头蔫了,因为她亲眼看见过杜老虎在码头上砍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脑袋就像皮 球一样飞了出去,红乎乎的血喷的有一丈多远,那杀人场景非常恐怖 ,自此,海蛎子看见杜老虎家的 每一个人都非常害怕 。妞妞们也都心有余悸不敢再说话 ,海蛎子“ 噗”的一口吹灭了油灯: “都睡吧!” 睡房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安祥德灭了于登海,这在两城镇可是天大的事情,于登海是革命党?镇上的老百姓没人相信,明 明是个恶霸,怎么会是革命党?那些有头有脸有权势的主,也是一头雾水。可是官府的告示明确指于 登海是十恶不赦的革命党 ,也就是说 ,甭管你信还是不信 ,革命党这个大帽子于登海是铁定戴上了。 这事跟老百姓没啥关系 ,可是对镇上的帮会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于登海是镇里码头帮的帮主会长, 他控制着两城的海运,所有的货物流通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茶叶帮会里是大股东兼副会长,在制陶 帮会里也是大股东兼副会长,在其他帮会也有他的黑手 。两城内外,甚至在胶澳( 现:青岛市)都有 他的印记,连日兆县 、临沂市大小山头的响马( 土匪)也有他的拜把兄弟酒肉朋友,包括官府衙门在 内,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所以,于登海在安家村跺跺脚,两城镇就闹地震,是名副其实呼风唤雨的人 物。他的消失留下的可都是大金山大肥肉大肥缺,会有多少人觊觎?有多少人眼红?有多少人开始摩 拳擦掌? 于登海唯一致命的软肋是没有枪杆子,没有一支他能控制的军队。安祥德恰恰有一支能够掌 控的军队 ,使他能轻而易举地把于登海掀翻在地 ,那些看起来固若金汤的财富被轻易地更换了主人。 于府堂而皇之地变成安府,那些田地 、渔船 、店铺 、宅邸 、作坊 、安祥德祖辈产业被于登海霸占 的各类财产等等统统都归到安祥德的名下,在日兆县衙老爷的主持下,安祥德继承了于登海担任的码 头帮会的会长 。由于安祥德是带兵的军爷,随时有可能开拔,安祥德安排他的姐夫担当于登海在其他 帮会担任的副会长之职,也就是说安祥德不驻扎在两城镇的情况下由其姐夫全面掌控安祥德名下的一 切权利。 安祥德处理完于登海,给他爹办完丧事后 ,由清兵参领( 相当于现在的部队团长)做后台 ,由日 照县衙出头操办,他顺利成为两城镇新的霸主 。不管你是哪个帮会,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在两城镇都要认安祥德为大哥 ,拜安祥德的姐夫庞志林为帮主 ,在两城镇说一不二。 第十一章 各路霸主聚会 庞志林,三十几岁出头,看上去人很干练,早年在日兆县城学了几年武功,打得一手好拳,干过 镖局 ,护过场子 。后来又在县衙里弄了一个民团队小队长的官当当 ,老岳父出事后 ,他怕丢了饭碗, 只好忍气吞声当了缩头乌龟 ,由于离着于登海比较远,又很低调,于登海早把他给忘了,所以才能混 到今天,没想到,小舅子给了他出人头地的机会 。为了便于掌控这份家业,又把庞志林自日兆县调到 两城镇当民团队的团总 ,这样 ,庞志林背靠安祥德在两城镇威风八面无人能敌。 庞志林确实是风光了,可他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威望人脉全然没有,要不是安祥德的枪杆 子杵在那里,他想打谁打谁,在两城镇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地头蛇们怎么可能服气?只是清兵和衙门都 在安祥德一边 ,他们毫无办法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若有机会也会兴风作浪 ,至少也会让他鸡犬不宁。 两城镇的帮主有:码头帮主庞志林,制陶帮帮主杜老虎杜明凯,茶叶帮帮主安吾道人称刀爷,粮食帮 帮主安吾台人称刀二爷 ,绸布帮帮主诸葛文轩 , 由于他纹着身 ,其姓氏中又有个文 ,所以人称文爷。 两城镇有家饭店 ,叫望海楼,是镇上最大的酒店,酒店周边种满了各种花草,尤其是红黄蓝绿的 荷兰郁金香是很多人未曾见过的花卉,乡亲们都说那是天上王母娘娘的鲜花,是七仙女下凡时种下的, 小楼上下有三层,典型的欧式风格 ,曾经是洋人的船员俱乐部,洋人都去青岛了,留下这座小洋楼成 为两城镇的标志性建筑。其实这座小楼平时很少有人光顾,只有镇上有重大事由,才临时在附近小饭 馆或者在日兆县城请厨师来操刀主厨 。由于人气不旺,又传说它有洋神洋鬼作祟,各帮主对它都不感 兴趣 , 它是唯一由官府管辖的建筑。 这天,天气格外的好,瓦蓝瓦蓝的天一丝云彩都没有,炎热的夏天,海风吹得让人感觉非常凉爽 愉悦,真是名副其实的避暑胜地 。这里沉寂多日今天难得又热闹起来,挂灯笼的,挂彩旗的,送菜送 水的,送鱼送肉的,敲锣打鼓得像是过节 。一队队清兵站岗的站岗,列队的列队,人来车往 ,引得镇 上的大人孩子都来看热闹。 海蜇他们都来看热闹了 ,小海香指着郁金香叫喊: “真漂亮呀!” 于戈鲁瞟了海香一眼 ,嘴一翘 ,一个箭步冲进院子里 ,伸手扯了几朵郁金香 ,他被清兵看见了: “ 出去!” 清兵见状大吼。 没等清兵前来驱赶,小戈鲁已经逃出了酒店的院子,他把摘下来的郁金香分给妞妞们,欢天喜地 的妞妞们甭提多高兴了 ,把花插在头上 ,相互嬉戏着打闹着。 “快看 ,谁来了?” 邵百丽尖叫了一声 。大人孩子都扭头望去,只见一顶小轿一颤一颤有节奏地进到酒店院子里,身 后还跟着一队衙役,轿子不走了但仍在原地一颤一颤地颠着好像是在表演,稍许,轿子停稳并往前一 倾斜,衙役伸手挑开轿帘,探头弯腰走下来一个头戴顶戴花翎,身穿蓝色补服官袍的人,他轻轻抬脚 迈过轿杆 ,挺直站好 ,抬头打量一番酒店的周边 。还是于戈鲁眼尖: “县太爷!” 看那个架势那个气场,人们也能猜出那是本县的县太爷。不一会儿,一匹大白马出现在人们的视 线中,马上骑着一个头戴花翎身着蓝色补服官袍,腰间斜挎宝剑的官老爷,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骑着枣 红马头戴花翎身着浅蓝色官袍的官爷,再在官爷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清兵,每个兵都肩扛着洋枪, 腰挂着大砍刀,那气场大的真叫令人震撼。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清兵。只听锣 鼓喧天鞭炮齐鸣 ,唢呐 、洋号吹得震耳欲聋,尤其是鞭炮礼花炮满天飞 。五只大鼓并排一溜“ 咚! 咚! 咚!” , 五只大钹(bo 勃)五只大锣齐刷刷跟在大鼓的后面,按照鼓点的节奏发出强烈的金属撞击声。 “快看!” 董海香叫着。 顺着海香手指的方向,一个胖墩墩的大汉,上身穿着黑色短褂,下身穿着黑色缎面大裤衩,手臂 纹着不知什么图,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走来,手里还牵着一条吐着舌头的大狼狗,大胖子身后跟 着一群人 ,也是摇晃着走路 ,虽然都没挎刀扛枪 ,但那气场仍令人胆寒唯恐躲之不及。 “杜老虎!”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叫起来 ,来人正是陶帮帮主杜明凯。 一会儿,又一拨人走进酒店,他们身着打扮都很普通,穿着倒很一致,像是街头耍棍卖艺的,都 不知是哪路神仙 ,没有人认识他们 ,看热闹的人好生奇怪 ,他们是谁?也敢来这地方凑热闹?其实, 这拨人领头的是庞志林 ,由于都是官府衙役身份,都身着官家便装,所以穿戴一致 。日兆县的老百姓都还不知道,其实这拨人是日兆县城最大的帮会,新码头帮 。紧接着,绸布帮帮主诸葛文轩,茶帮帮 主安吾道人称刀爷,粮帮帮主安吾台人称刀二爷,也耀武扬威悉数登场。这一拨一拨的来客是日兆县 城的老百姓再熟悉不过的名人了,他们是日兆县的天,是日兆县的地 ,日兆县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 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没有被他们认可的任何事情,别说想有什么动作,就是有个想入非非的念头 那都会招来横祸血灾。 酒店内部已经被整理得非常富丽堂皇,显得那么高贵,那么庄重,一楼大堂实际上是个巨大的大 议会厅,正北的方向是个舞台,在两侧是深红色丝绒幕布,上上下下布满了粗大的已经点燃的白色蜡 烛,烛光随着微风跳动着,舞台上摆放着数张桌子都用红丝布盖着,数把太师椅也分别用红丝布裹着, 景泰蓝的大茶壶、茶具,各色水果花生瓜子等等码放得整整齐齐。舞台的大厅摆放了六十几个大圆桌 全用红丝布盖着,同样摆放着景泰蓝大茶壶茶具,各色水果花生瓜子等,在靠近舞台的右侧还摆放了 一个小方台上面什么都没有 ,舞台的顶棚吊着十几个纸灯笼没有光亮 ,看来是没有插蜡烛的空灯笼, 也不知道有何用途。尊贵的客人都在休息室装模作样地寒暄。各自的手下人以及受邀商贾等,都围坐 在圆桌 ,清兵们则席地而坐在议事厅的两侧 ,其余的清兵都在酒店周边帐篷里等着。 司仪站在舞台中央大声地喊: “ 时辰到!敬请各位贵宾入席!” 大厅里立马响起一片叫好声(注:清代没有鼓掌习俗),日兆知县老爷第一个由上场门走向舞台, 紧跟着的是日兆县的名医郎中安郁玟、清兵参领官爷,随后是清兵军校安祥德,再后跟着的是庞志林, 依次是杜明凯 、安吾道 、安吾台 、诸葛文轩 。(注: 清代不设立乡镇一级政权 ,行政官务等事宜由当 地威望最高的人代理 ,叫乡绅,不是官方任命,也没有官方资助 。安郎中是各个帮主最敬重的人,也 是帮主们有关生老病死事宜最需要的人 ,且跟帮主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所以被推举为乡绅。)会场 上说话寒暄的嘈杂声,端茶倒水吆喝声,座椅推来拖去声,孩子哭闹声,零星的鞭炮声,乱糟糟的声 音充斥在会议厅内外 。忽然,一阵大堂鼓和铜锣急急地敲响起来,只见两个衙役身披红绸带,一个衙 役在猛烈地敲击大堂鼓,另一个衙役随着鼓点敲击着铜锣“ 咚咚咚咚!? ,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压住议事 厅所有的嘈杂声 。衙役们足足敲击了一分多钟才停了下来,这时,会议厅已经鸦雀无声,众人们知道 要开会了。 司仪咳了两声 ,清了清嗓门: “ 乡亲们 , 咱两城镇今天要开个重要的会 ,县太爷也来参加 ,还有咱大清的军爷也来捧场助威, 是咱镇上的大喜事 ,现在请知县大人给小的们训话!” 说完便带头叫好 ,台下跟着一片叫好声: “好!好!好!”。 知县拿起惊堂木“ 啪 !”砸在桌子上: “两城镇的乡亲们,本县许久许久未到此地,甚是想念。今日得见甚喜甚慰也有堪忧。为何堪忧? 因为本县竟然出现革命党! 以孙贼为代表的逆贼革命党乱我大清乱我朝纲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讲到这里他又拿起惊堂木“ 啪!”的一声又砸在桌子上,脸上的肥肉全都歪到耳朵上去了,汗珠子 顺着官帽往眼里、嘴里淌,抓起丝巾手帕往脸上擦。台下的人看得一愣一愣地犯迷糊不知他讲的什么? 也不知道革命党是什么?知县喝了口水,扫了台下一眼,见大伙都吃惊地看着他,他很得意,乡巴佬 土包子什么都不懂 ,顿时觉得自己真要好好嘚瑟嘚瑟 ,让乡巴佬们也长长见识: “革命党就是反贼 , 吃着朝廷俸禄干着忤逆朝廷的勾当 , 岂有不杀之理?你们两城镇就出了一个 革命党大大的反贼于登海!” 知县又拿起惊堂木砸了桌子,他扫了一眼台下,台下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知县,县太爷 心里那个舒服 ,那个爽 。他继续嘚瑟: “幸好我大清有参领有安军校这样的国家栋梁 ,才让反贼知道大清的刀是无敌的 ,是不好惹的, 是吃肉的! 哪个敢忤逆朝廷 ,忤逆祖训 ,都没有好下场!” 他歪头看了看参领和安军校。参领和安军校朝台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台下的众人才知道台上 两位军爷是个什么官。 第十二章 比武立新帮主 知县擦擦汗接着说: “两位军爷奉朝廷旨意 ,清除了革命党 ,为国建功 ,为百姓除害 ,实属我日兆县的大恩人 ,两城 镇的大恩人 。我们日兆人要知恩图报 。我来向大伙介绍安军校 ,安军校是两城安家村人!” 台下的人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两城镇没有人认识安祥德 ,这也难怪 ,他离家出走多年, 走时他是个孩子 ,现在他是个成年人 ,变化很大 ,所以没人认识他 。知县接着说: “安军校年纪轻轻 ,却官至军校 ,有才干 ,有功德 ,是咱们两城人的骄傲 ,前程无量 。本知县公 宣,两城镇码头帮会的会主,在座各位所有事务均由安军校安会主裁决,原来属于逆贼于登海的所有 事权全部归安军校裁决 ,这是本县公文 ,即日张贴告示!” 知县向台下以及坐在台上的其他帮会帮主展示盖有县衙公章和知县名章的布告。台下响起零零星 星的叫好声( 相当于现在的掌声),分明带着不情不愿的情绪 ,知县喝了一口水 ,擦了一把汗: “鉴于安军校有军务在身 ,行事多有不便 ,经与安军校商议 ,在安军校执行军务之时 , 由庞志林 代为节制( 管理)。” 台下的人更加吃惊,眼睛瞪得大大的,喘气都短了,连台上的各个帮主都左看看右看看你看我看 你 ,微微起身想站起来 ,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台下人见状便有些骚动 ,知县绷着脸低声吼: “坐下!” 台下的人又都坐下 ,继续听知县训话。 “庞志林 ,你到前面来 ,让乡亲们认识认识 。” 随着知县的召唤 , 自台下“ 嗖!”蹦到台上一个年轻人 ,身手非常矫健,他双手抱拳 ,向在台上就 座的各位贵宾行抱拳礼 ,转身又向台下行抱拳礼。 “ 敝人 ,庞志林 ,见过各位大人 ,见过各位乡亲!” 这个庞志林是安祥德的姐夫,其实也是知县的外甥,他虽然在舅舅的手下谋差,但始终没有得到 舅舅的提携,被压抑多年 。原因只有一个:“钱” 。知县手里的官缺是用来挣钱的 ,谁给知县送钱 ,谁 就能得到一个官位,外甥不给舅舅送钱 ,自然就没有官位 。这次于登海被掀翻,真是天大的机遇,庞 志林是肥缺不二的人选,知县舅舅也挽回点面子,两城镇人没有认识他的,自然也就不了解这层关系。 台上的各帮主有些怒了,有知县和清兵在场,也不便发作,便都在给底下人使眼神,意思是叫他 们闹场 。率先出头的是杜老虎的人 ,一个纹身的壮汉站起来大声喝道: “这位好汉是谁? 老少爷们都不认识 ,凭什么接手于贼的差事? 于贼的差事也是俺们爷们帮着打 下的,也有俺们兄弟的辛苦,外人插手,不公平!他有甚本事? 敢跟俺们兄弟过招吗?敢比试比试吗? 能让俺们兄弟服气还则罢了 ,否则滚出两城!” 随后便有人起哄: “好!好!好!” “ 嗷! 嗷! 嗷!” 场内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在场内席地而坐的清兵也站了起来,台上的参领两手朝大厅两侧轻轻摆 了摆 ,清兵们又席地坐下了 。清兵不管? 闹事的人更来劲了: “打他!打他!打他!打他!打他!” 知县举起左手 ,衙役又敲起大堂鼓 ,喧闹声静了下来。 “庞志林 ,你敢签生死状吗?”知县问。 “敢签生死状!” 庞志林立马答道。 “这位好汉敢签生死状吗?” 还没等壮汉回答 ,杜老虎接上茬儿了: “敢签 ,我的所有弟兄都敢签 ,我替他们签 ,绝不反悔!” “好! 一言为定!” 衙门师爷当场写好生死状,衙役敬上笔墨,杜老虎搭眼看了看,纸上意思是生死由天,互不追究。 “ 哼 ,谁怕谁呀!” 杜老虎一脸霸气地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庞志林也签下名字。庞志林知道是背水一战,打输了命 没了 ,打赢了就能在两城镇站住脚。 知县问:“先比什么?” 庞志林抢先答: “ 写书!” 杜老虎愣了: “ 写书?” “对 ,打天下靠的是武 ,治天下靠的是文 ,治理两城镇靠的是文 ,所以比文写书!” 庞志林将了 杜老虎一军。 “对 , 比文!” 知县马上补了一句 ,等于是官方立的规矩 ,不能变。 “好!你 、你 、你们谁写书?” 杜老虎无奈,只好问手下人。他这群有四肢无头脑的打手个个是文盲,哪里写过书? 能见过毛笔 就不错了,所以都纷纷摇头叹气。杜老虎心里知道他手下这拨人有几斤几两,他瞅着庞志林的体态长 相,瘦瘦的个头,虽说挺利索,可显得弱不禁风,但也不像是读书人,浑身上下根本没有读书人的儒 雅气质。 “你来写书 ,在座诸位大人如果都能认可你的字 ,我就算你赢 ,如果官府大人们不认可你的字, 那就算你输? !怎样?” “好! 笔墨伺候!” 庞志林立马答应。 庞志林提笔写下“惊涛骇浪” 四个大字 ,刚劲有力的笔锋刚刚向众人展示,立刻得到众人的喝彩声 “好!” 杜老虎他虽然不会写字,但是他见过很多书法,他这种闯荡江湖的人 ,非常喜欢豪气又刚劲 的草书 ,见到庞志林的字笔锋带着霸气 ,不禁也叫好 。没得说 ,这一局他服输 ,他是寄希望于“武”, 他的人个个能打能摔 ,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所以他非常有信心。 杜老虎说: “第二局比拳!”。 话刚落 ,衙门捕头高喊: “上拳台!” 衙役们赶紧把大堂中央的地片清理出来,几个人搬出早已准备好的拳台摆放到中央位置,刚开会 时第一个跳出来发飙的壮汉迫不及待地蹿了上去,粗大的辫子缠绕在棕色额头上,摇晃着长满肌腱疙 瘩的双臂,来回揉搓着铁锤般的拳头,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蔑视的笑容,一般人都不用跟他过招,单 是看一看他那副凶神恶煞般的装扮就能给吓个半死,别说过招了。他晃着膀子走着马步,嘴里不住地 哼哼着没人能听懂地调,那架势,那派头,他自称是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杜老虎全倚仗他们 到处欺负老百姓 ,到处招摇撞骗呢。 片刻,庞志林也是一个箭步跳到拳台上,他挥舞双臂向看客们致敬,瘦瘦的体型惹得看客哈哈大 笑。坐在舞台上的安祥德也是替庞志林捏了一把汗,他要是输了下一步该怎么安排? 真需要有个后手 才对,安祥德看了一眼知县,知县倒是摇着扇子也跟着哈哈笑,知县不怕庞志林输? 众人正在看笑话, 壮汉一个铁拳砸向庞志林,这是趁人不备的突袭,众人立马静下来 。庞志林一个侧身,躲过铁拳,其 实他常年练武早就有心理准备或者叫条件反射,壮汉第二波铁拳又跟过来,擦着头皮抡过去,庞志林 的头皮掉下一块,鲜血冒了出来,众人把嗓子眼提到心上,都担心庞志林,杜老虎的跟班们则一片叫 好声。 壮汉伸腿猛踢庞志林的腿 ,庞志林一个鹞子翻身 ,又躲了过去 ,众人为庞志林叫好。 “好!” 庞志林在躲腿的同时,照着壮汉的下巴打了一拳,居然把壮汉的牙齿打掉一颗,壮汉的嘴上出血 了,壮汉抹了一把血,又抡拳朝庞志林鼻子打来,庞志林一躬身,躲过铁拳,顺势一拳打在壮汉的下 身,壮汉哎哟一声用手捂住下身本能的下蹲,庞志林借势用膝盖狠狠顶在壮汉的鼻子上,鼻子顿时血 流满,庞志林抓住壮汉的辫子往右侧用力一拽,壮汉的屁股露了出来,庞志林飞起一脚,把壮汉踹下 拳台 ,壮汉“扑通”一声栽倒在拳台下 ,脑袋正好撞在长条凳上开了花 ,不省人事了。 众人全都看傻了,眼看弱不禁风的庞志林就要被壮汉捏了蚂蚁,谁曾想蚂蚁竟吃了大象。好一会 儿,众人才缓过神儿来,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舞台上的知县和安祥德露出了舒心的笑脸,而杜老虎的 脸色凝重发黑,双眉紧皱,其他帮主也都耷拉着脸没了笑容,他们隐约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想瓜分 于登海的势力范围的想法恐怕是做不到了 。壮汉被人抬了下去 ,庞志林高举双手向众人示意他胜了。 又有一个年轻人高喊着 “ 啊 … …!” 跳上拳台朝庞志林扑来要他打个措手不及 。庞志林轻轻一躲闪, 顺势抓住那个年轻人的腰带,稍一使劲,就把年轻人扔下拳台 。知县马上示意衙役停止,衙役敲响大 锣鸣金收兵,衙役们撤下拳台,舞台下又静了下来 。知县发话:开始比洋枪手艺!两个衙役立刻端上 用红布盖着的盘子 ,知县又问台下坐着的各帮会: “你们谁出战?” “在下愿意出战!” 第十三章立新帮主郎中带娃 应答的是茶帮的人,来人身着黑色上衣,前胸后背都有个大大的茶字,这些人常年与洋人打交道, 会使洋枪,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是枪法在当地算是神枪手,知县早就料到,所以才安排枪法的 比试。 来人跳上舞台 , 向贵宾及台下众人行抱拳礼: “各位大人 ,各位乡亲 ,小人张青石愿与这位壮士比试枪法!” 庞志林同样行抱拳礼: “在下愿意奉陪!” “好!” 台上台下一片叫好声 。衙役喊: “枪打灯笼!” 原来 ,房梁上吊着几十只没点亮的灯笼是为比赛设立的。 “青石兄弟请!” 庞志林让他先打枪 ,张青石抱拳: “谢壮士!” 话音刚落,张青石掀开红布,两个盘子分别放置四支崭新的毛瑟枪,他双手抄起枪,眨眼便打飞 四只大灯笼 ,众人一片叫好 , 叫好声还未落 ,手起枪响又打飞四只小灯笼 ,紧接着换枪。 “砰!砰!砰!砰!” 大小灯笼全部打飞。全场叫好声压住了枪声。衙役又摆上一排点燃的蜡烛,又被张青石全部打灭, 叫好声更大了,衙役甚至敲起了大堂鼓,气氛非常热烈 。紧接着,衙役又放飞四只鸽子,鸽子吓得满 屋飞,张青石接连放了数枪,一只鸽子也没打中 ,叫好声变小了 。庞志林抄起枪甩手就打 ,四只鸽子 应声落地,衙役又放了数只麻雀,满屋麻雀飞得更快叫得更响,庞志林两手生风 ,随着枪响,转眼间 麻雀消失了,又是众人的叫好声 。庞志林环视四周,朝侧面挥了挥手,接着上来十位黑衣男子,摆开 架势整齐划一的练起了成套的少林拳,矫健的动作灵敏的步伐,叫人大开眼界。他们又抄起哨棒练起 棍术,带着风声的木棍上下飞舞,众人们看得如痴如醉 ,叫好声大堂鼓声震耳欲聋,声音甚至传遍两 城镇。练毕又齐刷刷坐在原来的位置。这番棍术表演是庞志林向地头蛇们显示,他不是一个人来两城 镇 ,请不要小瞧了他! “静一静! 静一静!诸位静一静!” 知县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 , 叫好声才停下 ,大厅这才静下来。 “打今儿起 ,码头帮主是庞志林庞爷!剩下的事 … … 喝酒!” 知县话音刚落又响起一片叫好声,众人正兴奋欢呼,衙役们迅速重新整理了议事厅,重新摆放了 水果瓜子茶水,早就等急了的店小二们小跑似的上菜上酒,各个帮主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先喝他个 痛快。 知县又发话: “列位乡亲 ,列位好汉 ,今儿是剿灭革命党的庆功酒 ,也是本县提携能人志士的慧眼伯乐酒 。你 们也知道,这酒是咱日兆县祖传的老头烧锅酒 。老,酒是咱日兆百年传承的老酒,头,是头曲,绵柔 爽口 ,锅 ,是百年发酵焖锅 ,济南省府衙门都督拿它给皇上进贡 ,是咱日兆的荣耀 ,来 ,干!” “干!” 众人齐声高喊 。舞台上 ,知县 、军爷 、郎中 、帮主一同推杯换盏 ,庆祝两城又开始了新的一页。 两城的帮派们正在忙着争权夺利画地为牢的游戏,而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已经 孕育多年的争取改朝换代的大革命就要爆发了,首先在湖北武昌,革命党人在聚集最大的力量向国人 发出暴烈的声音,向朝廷展示暴烈的行动。积贫积弱的中国已经有很多以孙中山为代表的仁人志士需 要发动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革命推翻清政府,推翻帝制建立共和 。齐东已经感受到暴风骤雨即将来临的 前兆,济南青岛已经有工人罢工,学生罢课的运动出现 。两城镇实在太小,还没有感受到外面的变化 对两城镇的影响,但是也出现一些辛亥革命运动的迹象 ,比如,安祥德他们原本要去胶澳 ,队伍却向 北开拔去了济南,码头上装卸的货物忽然多了洋枪大刀之类的东西,外地人来找安郎中看枪伤刀伤得 多了,两城镇很多人忽然喜欢打听外地消息,传说革命党人输了,没死的都逃到倭国去了,又传说革 命党人赢了 ,反正没人知道这些消息是真是假 ,后来才知道 ,这场风暴就是辛亥革命。 辛亥革命给两城镇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带来的影响主要是:剪辫子,念洋书,放小脚,使银圆,改年号 。官府老爷衙役带头剪辫子,虽然老百姓对扎了几百年的辫子非要剪掉有抵触,但是现在连皇上 及皇亲国戚都剪了辫子,所以没用几年,男人们头上的辫子都消失了。念洋书,学子们除了念八股文, 也开始学习数学 、地理 、化学 、物理等,读私塾的少了,上洋学得多了 。放小脚,那时妇女们没有任 何权利,祖祖辈辈的女人都裹小脚,虽然是共和了,但是真的放小脚的女人没几个,可是给民间老百 姓女孩子缠小脚的明显减少了很多 。用银圆,市面上出现了冤大头的银圆,让商人们兴奋不已 ,因为 它比铜板值钱,生意人做生意很方便 。改年号,宣统不叫宣统叫总统,大清不叫大清叫民国,知县不 叫知县叫县长甚至连官袍都不穿了。 可问题是省与省之间不知为什么老是开枪放炮,老百姓们根本不知道到底谁打谁,皇上的脑袋都 能被人顶着枪 ,他老人家怕吃枪子儿 ,也撂挑子不干了。 这些变化是古老的中国逐渐脱离封建社会的里程碑,但是,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并没有触及到中 国社会灾难深重的根源,两城镇的老百姓依然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依然被地主恶霸欺负 压榨着 。一年年过得真快,几年工夫都过去了,孩子们都一个个长高长大了,在安郎中的努力下,孩 子们学习成绩都很好,小舵子石磨子兄弟俩家境贫寒,父亲在于府里被清兵打死,母亲跟着于登海的 妻妾们去了胶澳( 现:青岛市)没有下落 。其他孩子也上不起学,安郎中全力资助孩子们考入两城公 学,先生无论如何也要让孩子们学习洋学问,让他们走与其父辈完全不同的道路,实现郎中多年来读 书救国的梦想。 1919 年春 ,冬天不知不觉过去了 ,两城人刚从寒冬中缓过来 ,但是冬天的严寒依旧展示着它的 威力 。孩子们继续自己的学业 。两城公学的教师大多数来自胶澳市,他们有的原来是洋人海员,有的 原来是在外地念书的学生,理科文科艺术体育的人才都有,各科门类齐全,师资力量完全不逊于日兆 县城的教学水平。在这几个孩子当中,年龄最小的是安喆,学习最好的也是安喆,最有主意的还是安 喆,他常常给小哥哥小姐姐们辅导学业,他们也总是围绕着安喆在一起戏耍 。学校中有很多顽劣的学 生,倚仗家里是某帮会的,经常欺负同学,海蛎子很调皮有男孩子的性格 ,因此经常受他们欺负,安 喆他们商量着要教训几个最坏的。 一个叫赵德平的学生最能欺负海蛎子 、董海香 、于戈娇她们,他总是往女孩子书包里放沙子,放 臭鱼,还让女孩子们亲他,甚至逼女孩子替他写作业 。安喆决定拿他开刀,他让于戈鲁 、于戈山悄悄 地摸清赵德平住在哪里,他有没有哥哥,他家里是做什么的,还不能让他发现 。戈鲁 、戈山也烦透了 赵德平,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两个人不动声色,观察他每天都是几点放学回家,家在哪里,做些什 么 ,几天工夫就把他的情况搞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家是黑陶世家 ,臣服于杜老虎 ,当杜老虎的小跟班和打手,家就住在镇的西头,周边都 是制陶作坊,数口烧窑,堆满了煤炭稻草陶坯,藏几个孩子根本发现不了。回学校后,大伙一起商量, 盘算着晚上到他家堵他家的烟囱,堵烟囱男孩子去干,女孩子在学校里等 。女孩子们全都不乐意,非 要一起去。 海蛎子又耍起小性子,无奈,海蜇叮嘱大家:一是腿脚要快,堵上烟囱马上跑,学校里见,二是 万一被抓住,打死不能出卖朋友,三是女孩子放哨,看着赵德平家里人,有情况就大声叫报警,喊“脚 疼 。”四是回学校对谁都不能说。 “好! 听你的 ,海蜇!” 孩子们都扎好裤腰,拴好鞋带,是为逃跑做准备 。整理好后,趁着天黑,几个孩子直奔赵德平家 的方向去。 天,早早地黑了下来,无精打采的月亮倒映在海面上,借着月光还能隐约看到仍旧在海面上摇曳 的帆船 ,满天的星星跟着月亮姐姐 ,像羞涩的小姑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着心仪的情哥哥。 赵德平父亲赵玉固原本是个黑陶制作工匠,会做雕龙画凤的黑陶,会做水浒传人物的黑陶,质量 好 ,寓意深刻,所以卖得很好,给东家挣了不少钱 。他的东家虽然很器重他,可是给的工钱太少,便 心生怨恨。在杜老虎的唆使下,想方设法把东家的家业搞到手,也就自此成为杜老虎的手下 。他一家 人正在吃晚饭,伙计们在工棚吃饭,小妾们在灶间吃饭,赵玉固跟正妻和孩子们在大堂吃饭 。他们谈 论着现如今世道很乱,没人购买黑陶,要买煤要买土,要给杜老虎交份子钱,孩子们念书要交钱,今 后日子怎么过? “老爷,你别愁 ,家家都一样,都是命不好,熬着吧 ,咱家孩子能识文断字的,将来肯定有出息, 再说 , 咱还有粮吃 ,还有点家底啥的 ,能挺过去 。” 赵玉固跟他的妻妾们正聊着。 第十四章 整蛊学渣有麻烦 小海蜇他们悄悄靠近赵德平家,看见工棚里有人吃饭,家里人也在吃饭聊天,窑炉上没有人,海 蜇吩咐: “海香 ,你就守在这里 ,只要看见他家有人去窑炉 ,你就喊脚疼 ,记住了吗?” “记住了 。”海香答应着。 “ 戈山 、戈鲁 、海蛎子 ,你们去窑炉的那头 ,烟囱口上盖陶片 ,盖好后马上就走 ,别等我 ,戈娇 石磨子你们去后墙 。我跟小舵子去东边 ,盖好赶紧走听到吗?” “知道了!” “那好 ,开始!” 几个孩子像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散开 。不知是哪个孩子脚踩陶片 ,咯吱吱一阵响。 “谁?” 工棚里有人叫喊 , 随着有几个伙计朝窑炉走去 ,海香一看不好 ,赶紧叫喊: “ 哎哟 ,脚疼!脚疼!脚疼!” 还真的把伙计们引到海香这边来。 “ 哎吆 ,脚疼 。” 海香故意扭着脸,好像疼得走不了了,窑炉伙计们借着月光围着海香看了看走了,谁知,赵德平 和他哥哥也来看一看刚才是什么事 ,赵德平认出董海香 “她是我同窗!” 他的哥哥满脸坏笑,提着海香的衣服使劲就往家里拽。海蜇跑到半路上发现海香没跟上来,知道 有麻烦了,便与戈山戈鲁又返回赵德平家 。老远看见有个人正拉扯董海香,小海香吓得哇哇大哭 。海 蜇一看大事不好,一边告诉戈山快去找他爸安郎中,一边冲了过去,海蜇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赵德平 哥哥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哎哟一声放开了海香,小海香抱着海蜇大哭,赵德平的哥哥照着海蜇 的屁股踹了一脚,两个孩子扑通摔倒在地上,小戈鲁见状拿起地上的扫把就打赵德平的哥哥,也被这 个人抓住摔倒在地上 。这时 ,赵德平的爸爸赵玉固也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声质问: “怎么回事?” 赵德平对他爹说: “他们是我同窗 ,董海香喊着脚疼 ,我哥把她往家里拽!” 赵玉固一听,抬手给了赵德平哥哥一巴掌又踹了一脚 。这时,安郎中也赶了过来,连忙告诉赵玉 固: “他们是我的学子晚上出来耍 ,跑你这里来了 。” “安郎中 ,也惊动你了 ,多有得罪! 多有得罪! ” 赵玉固倒是很客气 ,看了看孩子们也没什么事: “散了吧 ,散了吧 。” 孩子们又都回到学校歇息去了。 两城镇从睡梦中醒来,月亮姐姐赶快领着说不够悄悄话的星星妹妹慌慌张张地躲进大山里,它们 非常害怕见到泼辣的太阳妹妹 。可是那些喜鹊呀,麻雀呀,还有成群结队的海鸥,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在蓝蓝的天上飞翔 ,隐隐的海浪声时大时小也有节奏地飘荡在天空中 。 “当 !当 !当 !当!” 学校里 上课的钟敲响了 ,学生们都涌进教室 ,不一会儿就响起学生们喃喃的读书声。 赵德平家也开工了 ,伙计们发现炉灶里往外冒黑烟 ,灶火也不死不活像是还没有睡醒似的 , “咋回事? ” 伙计们赶紧四处找原因 ,他们很快发现窑炉的烟囱口都被破陶片盖上不通风了 ,难怪炉灶 全都不阴不阳地打蔫儿。 “谁干的?找死吗!” 赵玉固气得骂大街,赵德平的哥哥也凑过来看热闹,他特别讨厌那种烟熏火燎的味道,所以撇撇 嘴 ,哼着小曲儿走了 。赵德平的哥哥叫赵德贵,二十出头,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只不过做些帮他 爹跑跑客户的差事。他昨天晚上不知怎的,对弟弟的同窗只看了一眼便挂在心上竟有点魂不守舍,他 离开家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路边是家陶器店 ,很厌恶 ,又是一家茶叶店 , 瞥了一眼见有个老头坐在柜台边打瞌睡 ,没兴趣, 又是一家陶器店,讨厌!一家木工厂 ,叮叮当当,正在砍木头,没兴趣,一个剃头挑子停在路边,他摸摸脑袋想理发可摸摸口袋没钱,便躲过去走了 。他走到一处高坡上,找块石头坐下靠在树上,眼睛 直勾勾地盯着远方,有些困意了,他闭上眼睛,耳朵听着隐隐的海浪声,凉凉的海风吹在脸上,我这 辈子能干些什么?脑子里又浮现昨晚小女孩儿的脸,看上去稍微有些女人的模样,但还是有股孩子气, 她哭的那一刻,让他心里软软的,他不由自主地拉她拽她,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也想把她扯回家,反 正心里怪怪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看见学校楼的房顶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房顶的边边角角雪在融化,房 檐露出红红的色彩,像是绽放在皑皑白雪中的红花。在两城镇,最洋气的房子在学校,多年前他曾经 也想去那里上学 ,可惜没能考上 ,他起身拍拍屁股 ,慢慢地朝海边走去。 有个老师正在给学生们讲时事: “ 自辛亥革命算起 ,到今天 , 民国创建也有七八年了 ,却连年打仗 ,搞得百姓生灵涂炭 ,不知何 时休 。十万八千里外的欧洲也没闲着,俄国 、德意志帝国 、法兰西国等诸多欧洲国家也在厮杀 ,哪里 还有百姓的活路?东洋浪人在胶澳( 现:青岛)天天找茬闹事 ,阻止民国官员管事,驱赶德意志国的 洋大人,让咱民国百姓吃瘪倒霉,搞得民国乌烟瘴气 。你们还能坐在这里读书,真是三生有幸,那也 幸亏是两城镇山高皇帝远 ,芝麻粒大的地方没人搭理罢了 。” 老师伤感又深沉的情绪感染着在座的每一位学子,虽然年龄小,可是对两城镇日渐困苦衰败的日 子也深有体会 ,心里沉甸甸的 。不知不觉要放学了。 “海蜇 ,为什么东洋人要赖在胶澳不走?”海香不解地问。 “不知道 ,反正提起东洋人就恶心!” 海香快走了几步摆摆手告诉海蜇他们: “没粮了 ,我回家拿粮 ,先回家了 。” “走吧!”, 海蜇应着。 几个孩子说着话在后面走 ,嘴里还念叨着刚学的内容 。忽然海香哭着又跑回来。 “ 咋啦?” 孩子们吃惊地问 ,海香哭泣着用手指着学校门口 ,只见有四个人嬉皮笑脸地掐着腰往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赵德平的哥哥赵德贵 ,他一脸坏笑: “董海香奶白跑 ,跟南交缺 ,南交有北面饽饽次! ” 。(注: 董海香你别跑 ,跟俺家去 ,俺家有白面馍馍吃!) “海香 , 回教室 ,把老师叫来!” 海蜇压低声音说。 戈山等几个男孩子瞪大眼睛狠盯着赵德贵。 “怎的?奶拐散丝儿( 你管闲事儿) ?安( 是吗) ?” 赵德贵下巴来回晃着,说着还亮出鸡蛋大小的拳头,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小混混 ,围着海蜇 、戈山 等几个孩子转圈。 “老子就是管了 ,咋地? !” 海蜇也翘起嘴巴眼睛一瞪,戈山 、戈鲁 、石磨子 、小舵子也一起冲着赵德贵歪嘴瞪眼,鼻子还哼 哼地挑衅着 。别看他们只有十三四岁,从小就干活的他们真有把力气,真打起来未必吃亏,赵德贵见 状便有点儿怂 。海蛎子她们带着老师也赶来了,老师怒斥着赵德贵,赵德贵自小淘气偷懒不读书,没 少挨打 ,被老师的戒尺打怕了 ,见了老师立马露出猥琐样 ,招呼他的小混混们溜了。 海蜇他们几个陪着董海香,把她送回家 。海香的家在两城镇里,家里人都在茶厂干活 。小海香姐 妹俩人,妹妹还很小,爹在茶厂炒茶,娘在茶山养茶采茶 。如果不是安郎中当年在给她爹看病时极力 要求小海香读书 ,海香早就到茶山跟她娘干活去了。 海香的爹娘看到海蜇把小海香护送回家,心里很是感激,看着小海蜇一举一动像个小大人,根本 不像是才十三四岁的孩子,海蜇他们把海香平安送到家便告辞走了。小海香把刚才在学校发生的事一 五一十告诉爹娘,爹娘一听傻眼了,那个赵德贵可不是好惹的,闺女小海香以后会有麻烦,怎么办呢? 爹娘唉声叹气 ,没了主意。 “买( 嫚)逃( 她) 大( 爹),紧勤地( 赶快)给海香找个主包( 吧)! “ “屋里的 ,买( 嫚) 忒修( 太小)。” “修( 小)?十四喽( 了),不修喽( 小了)。” 海香娘应了一句。 海香爹摇了摇头: “谁家好? 要不就是赵德贵?逃( 他) 家比咱家叶砸( 日子)过得好 。” 董海香听见爹娘的唠叨不乐意了 ,冲出来说:“不凶( 行),奶( 你们) 要逼南( 俺),南( 俺) 就去死!” 海香娘赶紧劝道: “奶( 你)说谁凶( 行)?” “海蜇凶( 行)!” 海香的回答让她爹娘大吃一惊: “海蜇比奶( 你)还小一岁来!” “南( 俺)说凶( 行),就是凶( 行)!” 海香说完转身跑屋里睡觉去了 。海香爹娘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第十五章提亲不成要强娶 那蓬莱仙王斩了现在。封神台对他的影响就降低下来。这也是仙王手段。 与此同时在这件屋子的后门出,另一支队伍的领队证熟练地指挥自己的队友,往其中一扇动静最大的房门前面投掷这瓦罐。 三人到了以后,简短的话语没说完就是直接展开了灭杀。根本不给杨天任何机会。 突然,巴雷特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眯起眼睛的他立刻就发现,‘鹫羽’兵团战线后方出现了些许混乱。那人头攒动一般的景象,如果出现在交易日的确称得上是好事情,可是放在这儿的话绝对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都是些封帝初期、封帝中期的普通魔龙,唯一稍微麻烦点的,也就是一条封帝后期的老魔龙,算不上是什么大麻烦。”夏儒不在意的说道。 风行术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元素魔法,能让一百多人飞行已经是逐日者联盟的极限了,此时整个天空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王陌。 而玩家们即将面对的多头酸蛇蜥可以说是以往并没有出现过的品种。不仅仅喷射的是极为麻烦的酸液,更重要的是不清楚这家伙的弱点是否和他们的同类们一样。这太多的未知让玩家们感到不安。 这雷霆,竟然瞬时凝聚出了一座威力无匹的雷域,狂暴的向杨天绞杀过来。 那高傲的玉峰。美丽得让人炫目,让人不禁有一种想要捏一捏的冲动。 王陌嘴角掀起一丝微笑,这家伙还是死性不改,一个急性子做什么事都口无遮拦,如果是在谈筹码的话,他这种急切的样子恐怕会让对法一下就牢牢地占据到主动。 魔兽的警觉性告诉它们不能轻易进去,万一陈锋不和它们合作,最后反倒利用战争迷雾来对付它们那该如何是好? 鲨皇等人张大嘴巴,心想我们都满口答应给你拿钱了,等我们回去之后再派人送来不就得了?我们身为海族中最强的几个部落,难道还会因为这点钱耍赖不成? 随着时间的推移,胆子越大,只要过了六点半不见人出来,就敲门。 因为卢子涵心中,总会浮现在自己生日时,那一株神奇绽放的绿芽。 正打算修炼的时候,忽然,远方的云雾之中,走过来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的男孩。 陈锋完全没料到这个星海蝠王竟然还隐藏着实力,全力爆发之下那气息竟然与他现在不相上下了,难怪有如此底气。 而且这十来年还是照着每日每夜,赶着进度三班倒的模式来造,才有一丝可能造出一艘来。 而就在此时,房中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随后紧接着,白桦的声音传入房中,萧炎招呼一声,后者便推门而入。 他虽然把【唱歌】技能砸到了lv13,那也只是说明他的唱歌技巧,对于音乐的感觉,已经十分接近歌神了。 不能再这样子继续下去了,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温情岂不是要操纵着自己活生生的磕死在这里? 暂定每晚八点两章一起发。三个月后均订过五百,能拿全勤就会写下去。 据中军那些人说花木兰简直就是个疯子,现在一瞧,似乎是不尽如是。 宋染“刺啦”一声撕开胶带,动作利落的一圈一圈的往她手腕上缠,缠好之后掀开毛巾,一巴掌扇了过去。 何雨柱推出那辆崭新的自行车,顺手将屋里放了两只捕鼠夹防鼠,锁上门,推车送妹妹去学校。 话音刚落,他右手一挥,一团熊熊烈火顿时朝那护卫统领扑去。那护卫统领急忙以寒冰抵御,可那团火焰竟然丝毫不减反而愈演愈烈,瞬间便将他包围。 姜筱很想反驳自己哪里就冒失了,虽然说之前因为各种事端已经跟人干了许多架,可那也是一直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好不? “火长!是我呀!”袁纥南对花木兰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花木兰一脸惊恐,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将自己头发撩上去,找了一块布把自己的鼻血给擦了干净。 “或者也可以排队领个东西。”阮兰兰说着,把一份福利礼品递给她。 上次见到刘岚时,她满脸皱纹,头发斑白,已然老态龙钟,正在校门口接孙子放学的情景历历在目。 琼妈四人组不疾不徐地穿过层层树林,他们的目光,对着周边疯狂地扫视着,哪怕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也是逃不过四人的眼睛。 “我是说你,居然还能把这个说得头头是道,你也不是胸大无脑嘛!”白河抬起爪子,想按一下塞娜的脑袋,伸量了一下距离,又悻悻地作罢。 磅礴的剑意中,归藏剑气一闪而过,下一刻,强如血狱阴魔分身也崩散开来,而此时消耗的大半威能归藏剑气却是一转身,追杀无忧公子而去。 第十六章搬救兵 小舵子和石磨子跟茶帮帮主安吾道只是族内的亲戚,按辈分管安吾道叫八叔,茶帮成员有事,帮 主自然会出头的,老师做好部署后,海蜇他们立刻分头行动 。海蜇心急如焚地赶到家,只见伙计们正 在给病人看病的看病抓药的抓药,唯不见安郎中,小海蜇急忙问一个伙计安郎中到哪里去了,伙计告 诉他,一大早杜老虎就派人把郎中叫走了,说是给杜老虎的娘看病 。海蜇转身又朝杜老虎家奔去 。小 海蜇的爹正忙着给杜老虎的娘看病 ,见海蜇来了就有点生气: “你不上学来这里干什么?” 海蜇忙说:“董海香的爹娘被赵玉固的人抓走了 ,老师让我来叫你去救她爹娘!” “ 因为什么事抓她爹娘?” “不知道为什么事 ,赵玉固是在茶厂抓的人 ,茶帮刀爷也去了赵玉固家 。” “什么? 刀爷去了赵玉固家?” “爹 ,海香爹娘都给抓了,去你赶快去看看吧!” 海蜇真是心急火燎的。 杜老虎一听不乐意了: “他刀爷去干什么?这不是给添乱吗?要干架怎的?走 ,去看看!” 杜老虎带上几个随从跟安郎中一起去赵玉固家 。刚到赵玉固家 ,只见老董光着上身被绑在树上, 冻得老董浑身发红,老董的女人跪在老董旁边,披头散发浑身沾满黑泥,不停地哭泣 。学校老师激愤 地与赵玉固申辩: “赵爷 ,你就用绑架的办法给你儿说媳妇吗?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 嘿 ,王法? 民国没有皇上 ,没有王 ,哪里来的王法? 我就是王法! 怎么地吧? 要不是看你是教 书先生,我一样把你绑了,让你多管闲事!他老董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敢跟我较劲! 你别看嫚是他老董家的,但是她嫁给谁那是我说了算!我儿子能看上她,那是他老董家的福分,他老 董给脸不要 ,我把他绑在树上就是看他要不要脸!” 赵玉固掐着腰在雪地里来回走着,两只小眼睛挤在一起,露着大黄牙,黑瘦的脸上布满皱纹,留 着山羊胡子,黑色大棉袄用一根破布条扎在腰上,还别着根旱烟袋,打着裹腿,脚穿黑色棉鞋 ,白色 袜子沾着许多黑泥 。海蜇他们赶到赵玉固家时,刀爷他们前脚也刚到,刀爷一看老董被绑在树上,立 马瞪眼了: “老赵 ,你要干吗?还懂不懂规矩? 国有国法 ,帮有帮规 ,你是谁呀? 老董他是我们茶帮的 ,他 不对也是按我们茶帮帮规办理 ,有你什么事?” 赵玉固没想到刀爷真的插手管这事 ,心里立马有些发怵 , 口气马上放缓: “刀爷 ,我没想管茶帮的事 ,我跟老董是为了儿女亲家的事犯冲 ,心里急 ,所以绑了他 ,我这就 放了他 ,放了他!”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应着刀爷,一边挥挥手让手下人把老董解了绑。老董扑通瘫倒在地下,茶帮的 人赶紧扶他起来,顺便披上棉袄,又把老董两口子扶进西厢房里 。但是刀爷依旧怒气未消,用手指着 赵玉固: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找修理 ,对吧!” 说着抄起木棍就走向前想打赵玉固,现场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双方的手下人也都拿着木棍砍刀向 前凑 ,安郎中大喝一声: “住手!” 双方一看是安郎中,都往后退了一步。杜老虎也出现在众人面前,赵玉固的手下见到杜老虎都把心态放轻松了 。刀爷一见杜老虎 ,双手施抱拳礼: “杜爷!” 杜老虎也冲刀爷施抱拳礼: “刀爷!” 杜老虎问赵玉固: “老赵 , 因为何事惹刀爷生气?” 赵玉固扑通给杜老虎跪下了: “杜爷 ,是为儿女亲家的事惊动了刀爷 。” “儿女亲家?好事啊 ,干吗绑人? 闹什么闹?起来说话!”。 赵玉固赶紧把众人请进堂屋都依次坐下 ,命人端上茶水 ,递上洋烟( 卷烟)。 “老赵你说吧 ,怎么回事?” 杜老虎也想听个明白,赵玉固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在座的人都 听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一个小姑娘。 “你把小嫚请进来吧!” 杜老虎吩咐赵玉固,赵家人都左顾右盼的,他们也不知道小姑娘在哪里,还是赵玉固的小儿子赵 德平在西厢房把正在跟父母在一起的海香拽到堂屋来 。小海香站在堂屋中间被人围着感到不知所措, 心里有些害怕 ,看见她的恩师安郎中 ,心里平静下来。 “嫚 ,你叫什么?”杜老虎问。 “董海香” 杜老虎上下打量着海香,海香高挑的个头,穿着一身学生服,齐眉的刘海,虽说还是个孩子,但 也有了挺挺的前胸 , 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煞是好看 ,杜老虎真没想到两城镇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杜老虎和刀爷不约而同地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小海香,看得海香打心底里害怕。杜老虎看着海 香 ,又问赵玉固: “她爹娘不同意你这门亲事?” “是 ,是 ,是 !” 赵玉固低三下四小心地回答着。 “你就绑了她爹娘?” “是 ,是 ,是 !” “你过来 。” 赵玉固很是疑惑地慢慢走到杜老虎跟前 ,“啪 !”一声大嘴巴子抽到赵玉固的脸上 ,杜老虎吼道: “我抽死你个王八蛋 ,她明明是个孩子 ,你竟然敢对孩子下手? 要脸不?” 赵玉固被打懵了: “杜爷 ,我 … … ”。 赵玉固不知说什么,也不知道杜老虎为何发火 。其实,杜老虎忽然动了想要海香的念头,抽赵玉固嘴巴子是下意识地讨好海香,也是给刀爷一个台阶下,更主要的是他想保护海香,看谁还敢动海香, 他自己找个机会给老董提亲 ,让海香成为他的女人 。杜老虎命令赵玉固: “你去给老董两口子换件衣服 ,再让他们吃口热饭 ,送他们回家 。打今个儿起 ,不准你再打这个 嫚的主意 , 听到没! 两城有这么多女子 ,你儿子怎么会找不到媳妇?” 杜老虎回头看了看刀爷 ,笑了笑: “刀爷 ,我家老赵不懂事,坏了规矩 ,回头我教训他,你别生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让他赔个礼, 再摆一桌酒席 ,你看行不?”。 杜老虎唱得这一出戏,刀爷没反应过来,他原本以为杜老虎肯定要为他的人出头,说不定要约架 打一场 ,没想到三下五除二 ,事情了结了。 “杜爷 ,你真是爽快人 ,是对是错你辨得一清二楚 ,赏罚分明 ,我由衷地佩服 ,改日我请你到我 府上去 ,咱兄弟们得好好聊聊,在咱两城镇,你我兄弟那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咱相互照应,有吃有 喝 ,那咱就是皇上 ,就是神仙 ,杜爷 , 咱后会有期!” 杜老虎主动给我找台阶下,是什么意思?他怕我茶帮? 算啦,下台阶就下台阶吧 。而杜老虎没想 到在自家帮会里,竟然会有这么让人心动的嫚,家里的那几个黄脸婆早就看着心烦,找个时间跟老董聊 聊,看看能不能那个那个!哪个?又有一头潜在的恶狼在偷窥着新发现的猎物。 安郎中和学校的老师对这样一个结局感到欣慰,虽然存有一丝丝的疑惑,但毕竟危险暂时过去了,学校老师及小海蜇和他 的伙伴们都回学校去了,两位地头蛇带着喽啰们也都各自回家该干嘛干嘛,谁都没料到,一场风波竟 这样轻松过去了。 这天,两城镇公学突然骚动起来,很多老师和学生嘁嘁喳喳议论着什么。有个老师跳上校园的高 台尽全力大声喊着: “ 先生们 ,学子们 , 咱们的民国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日本东洋人要霸占胶澳( 现: 青岛市) 啦,北洋政府段祺瑞曹汝霖等人,要把胶澳送给小日本,国际上的帝国列强欺负咱们多灾多难的中国。 东洋倭寇在二十五年前侵占我威海卫,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满清政府跟强盗倭寇签订了可耻的马关条 约 ,倭寇侵略我们 ,而我们反倒要向倭寇割地赔款。 十八年前,又跟帝国列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让我们向倭寇及其他帝国赔款,让我们向 倭寇及其他帝国列强道歉,让我们屈辱地同意帝国列强派兵占领我们的疆土。我们大中华是唐僧肉? 我们大中华是倭寇帝国的兵营?现在,倭寇又想来霸占我们的胶澳,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华儿女怎么会 忍得下去?绝不能再让倭寇帝国列强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 。你们看现在,北京城的,武昌的,广 东的 ,临沂的,济南府的,南方的,北方的,全国各地各省市的学子们 、工友农友们全都动员行动起 来 ,阻止卑鄙无耻的北洋政府北洋军阀卖国 。咱们两城镇虽然小 , 日兆县也不大,但是 ,咱祖祖辈辈 都是有良心的中国人,都有一颗爱国心,咱们人人都要尽一份爱国力量!在此我宣布:明天就开始报 名 ,咱们学校的老师学生要出发到济南府去 ,向省府督军张树元请命请愿,让他派兵杀进胶澳,赶走 倭寇 。济南路途遥远 ,同学们需要自带干粮 ,自带行李,老师和同学们自愿参加,请大家到学校礼堂 报名!” 第十七章 计划去济南 台下师生们议论纷纷 ,海蜇他们也一时拿不准主意到底去还是不去。 “ 回校舍再说 。” 孩子们都回到宿舍 。刚才听牟老师的一番激情演讲,让学子们感到世态的炎凉,爹娘自己都吃不 上饭,也还是要供孩子们读书识字,我们读书为了什么? 能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 学子们在议论时心 中充满苍凉悲愤,充满惆怅忧郁,感受到积贫积弱的中华还要受帝国列强的欺凌,感受到了牟老师传 递给学子们呐喊的力量。 海蛎子问:“济南请愿 ,我们去不去?” 于戈山问:“我们去不去?” 石磨子问:“我们去不去?” 海香也问:“我们去不去?” 海蜇知道同窗们信任自己 ,期盼自己给同窗们亮一亮他的心境 ,他静静地想了想说: “十四五岁也应该算是青年人了 ,我们一个一个都长大了 ,懂事了 ,无忧无虑已经远离了我们 。 我们以前不知道我们这个社会 、这个国家竟然如此破败,如此贫穷,如此让人践踏 。牟老师的演讲深 深触动了我,懂得了我们也有责任捍卫我们疆土的道理。可是,连缚鸡之力都没有的我们能够与倭寇 拼杀吗? 当然不能,但是我们能够走路,能够呐喊,能够游行,能够向霸道无能的军阀衙门政府表达 我们的心声。 所以,我愿意跟随学校老师们到济南府向省府衙门游行请愿,也愿意了解省城里的学友们求知的 历程,当我们毕业后,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我们需要改变什么? 我们才不会愧对 我们的父辈 ,才不会愧对我们脚下的这片热土!” “好!好!海蜇讲得好!” 海蛎子喊着叫着 ,竟跳起来拥抱海蜇 ,弄得海蜇满脸通红 ,董海香不乐意了 ,急忙大声喊: “不能抱海蜇 ,你是个女的 ,你不守规矩!” 同学们都哈哈大笑,又嗷嗷起哄,于戈娇也上前帮忙生拉硬拽地分开海蛎子,把她摁在板凳上不 让她动 ,同学们一看笑得更厉害了 。男生们纷纷举手也要报名去济南,女生们不甘示弱,也要报名去 济南请愿 。海蜇说: “这次去济南需要盘缠 ,我跟我爹说 ,让他出钱 , 出我们大家的钱 。” “先生如果不愿意呢?” 戈鲁担心地问。 “我会说我们到济南能替他买药材回来 ,他肯定同意 。” “ 嗷 ,太好啦!” 同学们又高兴起来。 大家正说着笑着 ,忽然有人喊: “于戈山 ,有人找你!” “ 哎 ,知道啦!海蜇 ,我去去就来 。” “去吧!” 戈山跑出去了。 石磨子不放心地问: “我们怎么走呢?” “是啊 ,总不能走着去济南吧?” “等老师们安排吧 ,大人们会想办法的 ,我觉得应该是先到枣庄 ,再坐火车去济南吧 。” “ 嗯 ,差不多是这么走 ,多带些干粮啥的 ,也带点钱 ,你们女娃子小嫚可不许哭鼻子听到没?” “你才会哭鼻子 ,那天小舵子给你书包里放了条臭鱼 ,你还给吓哭了呢对吧? !” “你胡说 ,才没呢!”。 戈娇问:“济南什么模样?有大海吗?” “有!” “能打鱼吗?” “能!” “ 咱们坐船去济南 。” “不 ,火车是啥样没见过 ,我要坐火车去济南 ,你坐船去济南 ,看谁先到!” “ 当然是船先到济南 ,我坐过冒烟的轮船 ,洋人开的 ,跑得好快!” “济南它在咱北边 ,为什么叫济南?” “不知道 ,先生应该知道 。” 不一会儿 ,戈山回来了 ,他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 同窗们好奇怪: “谁欺负你了?” 戈山摇摇头没说话。 “丢东西了?” 戈山还是摇摇头。 “ 山子,你倒是说话呀!” 大伙都有点儿着急 , 山子坐在炕沿上 ,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好 大一会儿 ,戈山才缓缓地说: “ 刚才胶澳( 青岛市的原名)来人了,让我们跟他去胶澳,俺娘找我们三个 ,我不想跟他去胶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真的? 咱们去胶澳找娘吧?” 戈娇迫不及待地说 ,戈鲁也要戈山带他去胶澳。 “来人说 ,戈娇的娘 ,戈鲁的娘 ,还有我娘都分家了 ,戈娇的娘跟一个警察走了 ,戈鲁的娘和我 娘住在一起 。” 戈鲁 、戈娇一听傻眼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小舵子说: “还是找先生问问吧 ,让先生拿个主意 。” “那行 ,让先生给个主意 。” “好 , 咱们去找先生说说 ,去济南的事也说说 。” 孩子们相互簇拥着 ,朝安郎中的药铺走去。 两城镇大街上,路边光秃秃的大杨树的树枝上冒出翠绿的嫩芽,喜鹊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 叫个不停 ,路上的行人低着头 ,两手插在露着破棉絮的袖子里急匆匆地赶着路 。你听: “可怜可怜吧 ,给口吃的” 叫花子的乞讨声; “ 呼哒 , 呼哒”小作坊里炉灶风箱的推拉声; “ 呲 , 呲 ,呲”木匠铺里有节奏地锯木头声; “ 吱纽 , 吱纽 ,吱纽” ,木轮车碾压青石板路吃力的行走声; 两城镇满大街发出的噪声全都像断了弦跑了调的胡琴发出异常刺耳的声音相互交织在一起。各家 商铺门口都贴着五颜六色的小广告,没见有多少客人来往,唯有安郎中的药铺还能看见有人进进出出。 安郎中正在给病人号着脉查看病人的脸色舌苔,在案桌上提起毛笔书写着药方。孩子们急匆匆地跑进药铺 ,安郎中吃惊地看着安喆他们几个孩子: “你们怎么回来了?” “爹 ,戈山他们要去胶澳( 青岛市的原名), 回来给你说一声 。” “什么? 去胶澳?” “ 嗯!” 郎中看了一下病人都在痛苦地等郎中看病 ,还是看病要紧 ,只好先把孩子们撵到后院去: “你们都到后院去 ,我给人家看完病开好方再去找你们 。” “行 ,走吧!” 孩子们都去了后院堂屋。安夫人正在堂屋跟老太太海蜇的奶奶说着话,海蜇进屋拜见母亲和祖母, 夫人和老太太看着海蜇像个小大人的样子心里格外喜欢,其他孩子也都拜见夫人和老太太,他们都是 先生的学生,夫人和老太太也很喜欢,招呼他们坐下询问着读书识字以及生活上的一些事情,挺大的 房间人一多显得有些拥挤,孩子们自小在这里读书上私塾,所以无拘无束,你一言我一语向夫人和老 太太述说着自己在学校的趣事 ,让夫人和老太太笑个不停。 一会儿,先生也来了,夫人和老太太忙叫人给先生端上茶便上楼说话去了,孩子们见到先生反而 有些拘谨不知说些什么 ,先生看着孩子们高兴 ,笑了笑: “来 ,都喝杯茶吧 。” 孩子们也都不客气 ,端起茶杯喝起来。 “ 哎哟 ,烫我嘴了 。” 海蛎子捂着嘴叫了一声。 这下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先生说: “ 咱日兆绿只爽嘴不烫嘴 ,哈 。” 拘谨的气氛一下子没了。 “说吧 ,你们回来是怎么回事?”先生问。 海蜇看了看戈山兄妹她们三人 ,眼睛里透着的无奈和迷茫及忧伤的神情 ,便告诉先生: “爹 ,戈山他们家从胶澳( 青岛市的原名) 来人了 ,要把他们三个都带到胶澳去 ,他们去还是不 去?” 先生看着于家三个孩子: “ 啊? 我听胶澳来的朋友说 ,你们于家散了 ,家没了 ,都各奔东西 。你们的那个三爷爷都七十几 岁的人了,竟卷着你爹的钱跑了,真是个老混蛋。你们三个如果去了胶澳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吃饭安 身的地方,孤儿寡母的没人照顾会很苦,好在你们的娘还在,应该能有些积蓄,找你们去胶澳想必是 有落脚的地方 。亲生骨肉哪能不想不挂念?那就去胶澳吧( 现: 青岛市)。如今的世道混乱不堪 ,说 不定会出什么事,家人团聚才是上策,不过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两城,你们自己想不想去胶澳呢?”。 第十八章 听先生这样说,兄妹三人抱在一起呜呜地低声哭泣,小舵子和海蛎子他们也跟着一起掉眼泪,他 们舍不得离开自小长大的两城镇,舍不得离开自小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舍不得离开像父亲一样看着自己长大的先生 ,舍不得离开留在这里的童年记忆 ,大家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许久。 先生看了看孩子们说: “好啦 ,别难过 。戈山 ,三个里面你最大,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在胶澳( 现:青岛),我也有不 少熟人,我会让他们照应你们 ,日子苦点没关系,你们都结结实实地活着才是你们的福分,你们如果 在胶澳混不下去 ,那就再回两城 ,这里才是你们的根知道吗 。” 先生的一番话让孩子们心情更加沉重。 “爹 ,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 “什么事?” “学校的老师要组织我们学生去济南府,要向济南府那边的政府请愿,为的是胶澳要被倭寇占了。” “这事我知道了 ,今天我碰见你们的校长 ,他跟我提起这事 ,我支持你们 ,小鬼子太可恶 ,政府 太无能 , 自从鸦片战争开始 , 咱们中国就不断受帝国列强的欺负 ,尤其是小鬼子倭寇更是混账透顶, 到现在还在想霸占咱们的胶澳,要不是我实在无法脱身,我也会跟老师一起去济南。你们从小就胸怀 大志,心里装着国家,装着老百姓,我真为你们高兴,有老师带队,我也放心,教书先生们的爱国热 情教育了你们,让你们懂得哪些事是对的哪些事是错的,念好书做好人是你们学子们一辈子都要坚持的底线。戈娇,你是女孩子,遇事要跟哥哥们商量,尤其是不能让坏人欺负,戈山戈鲁你们要保护好妹妹, 千万不要做你爹那样的人,你们要有正义感,既不能让别人欺负,也不能祸害别人,更要知道明辨是非主张正义做个好人 善良人,知道吗?” “ 先生你放心 ,我们都长大了 ,知道对错 ,我们心里一辈子都装着你 ,将来我们出息了 ,再来孝 敬你!” “可别说孝敬不孝敬的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你们将来能为国家效力就是对 我的孝敬 。” 戈山眼里含着泪珠说: “先生 ,你就是我们的爹 ,我们就是要孝敬你!” “我的好孩子!” 先生一把抱住他们三个 ,心里的酸楚一下涌上心头 ,忍不住哽咽了 ,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泪水滴在孩子们的头发上,淌在孩子们的脸上,冲击着孩子们的心灵。其他孩子也都跟戈山他们紧紧 地抱在一起 ,一起流眼泪 ,一起抽泣 ,一起宣泄 ,低低的哭泣声感染着每一个人。 是啊,有多少年了,风风雨雨,他们在一起读书,在一起玩耍,在一起淘气使坏,在一起下海凫水捞鱼 ,在一起爬树逮知了 ,在一起玩鞭子抽老牛 ,在一起偷吃人家的玉米 ,在一起堵人家的烟囱, 在一起挨先生那把令人生畏的戒尺抽打。 谁曾想,说分离就分离,大家的那份不舍,那份眷恋,那份心痛,那份茫然,都包含在止不住的 泪水中,都尽情地哭吧,先生也哭,孩子们也哭 。谁也不知道在遥远的前方正在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 什么,极端贫瘠的土地,社会黑暗又险恶,受苦人的愚昧贫穷,权势人物的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小小 年纪的他们已经深深感受到人生的艰辛和苦难 ,哭吧!哭吧! 谁说春风和煦清爽宜人? 日兆县的春风可谓是迅猛又刚烈 。听,那风声分明是在怒吼,那风力分 明是在暴躁,刚露出嫩芽的大杨树被风虐得无法挺直腰杆,门板和窗棂被风吹的哗啦哗啦直响 。除了 春风犀利的呼啸声,除了海浪撞击礁石的隆隆声,除了低沉哽咽的嘤嘤声,屋内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虽然屋里的钟摆嘀嗒嘀嗒有节奏响着,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的孩子们 总算平静下来 ,红红的眼睛说明孩子们还沉浸在忧伤之中。 先生问道: “戈山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戈山擦了擦眼泪: “大概就这几天吧 ,那个狗剩叔还在等我们 。” “ 嗷 ,是那个胖子 , 临走时别忘给你爹坟前 ,烧炷香磕个头 ,还有石磨子小舵子 ,你们也给你爹 上坟烧炷香,他是为了于家的事搭上一条命的,真可怜!你娘跟着于家去了胶澳( 现:青岛市)也没 有个音信 ,大概是她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了 。” “知道了 ,先生 ,我们都听你的 。” 石磨子 ,小舵子哭得红红的眼睛 ,泪花还挂在眼眶里 。 先生说:“我让账房给你们准备些盘缠带 着路上用,你们都回学校打好行李带上书,到胶澳见你娘也别耽误念书 。海蜇,你们也都回学校打点 一下行李,准备参加学校的活动。你们第一次出远门参加社会活动,老师会叮嘱你们应该注意哪些事 项 ,老师们肯定会考虑得更周到细致 。” 公元 1919 年 4 月底的济南 ,虽说入春已经有些日子 ,谷雨都到了 ,天气还是那么寒冷 ,街道上 的大槐树上早已冒出树叶嫩芽,可是,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依旧穿着裸露着棉絮的黑灰色破棉衣急匆 匆走着 ,洋车车夫们依旧两手交叉揣在棉袖里 ,蹲着的站着的 ,聚在一起闲聊等着搭洋车的客人。 自日兆来济南的学子们有几十人之多 ,还有来自其他县市的学子们也陆陆续续抵达济南火车站, 没想到省城的火车站这么热闹。好大的站台熙熙攘攘挤满了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火车虽然停下来, 可还在嗤地喷着白气,铁道上,仍旧有过路的火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咣当声驶过,站台上有小贩子推着 木轮车 ,声嘶力竭地叫卖着窝头煎饼之类的食品。 海蜇他们紧跟着带队的老师向前挤着走着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也顾不上看热闹了, 生怕掉队迷路 。老师们也不断地吆喝着,叮嘱只顾说话的学子们快跟上队伍,千万不能走散了 。海蜇 他们随着人流 ,好不容易走出火车站。 他们来到站前的广场,这里的人来人往的更多,有小商小贩们售卖五花八门东西的,有排队买火车票的 ,有乞讨要饭的 ,有洋车夫吆喝招揽客人的 ,有花枝招展的女人卖弄风骚不知道想干什么的, 有腰扎铜扣板带横鼻子竖眼,牵着狗四处打量人的,有人拿着小旗子,指挥着一队队刚下火车的学子 们到广场出口集结 。有几十个身着黑色警察制服,肩上斜挎着洋枪看热闹,脑袋上歪戴着警帽,浪里浪荡无精打采地杵在路边,既没坐像,也没站像,窝窝囊囊警察混混 。海蛎子头一回进大城市,愣把 自己看呆傻了 ,心底里有些恐慌不知所措 ,她轻轻拽了拽小海蜇的衣角: “海蜇 ,这里的人比咱日兆县的人可多了去了!” 海蜇看了看海蛎子那傻乎乎的样子怪可笑 ,笑了笑没吱声。 海香忽然叫了起来: “快看 ,那个圆顶是什么?旁边那个塔的塔尖上 ,还有几个大钟!” 石磨子擦了一把鼻涕赶紧显摆自己见多识广: “老师说过 ,那圆顶是欧洲哥特式建筑 , 比咱两城公学堂要更洋气 ,更大 ,像教堂!” 小舵子也跳着叫着: “我也知道 ,我也知道!” 孩子们正在兴奋地看着周边的新鲜事,且信誓旦旦地发表自己的高见,但是都抵不过领队老师的 一声吼: “快点 ,你们别只顾瞎扯 ,快上汽车吧!” 领队老师催促他们坐的汽车是济南的公交车,在他们眼里,公交车像是一间带轮子会自己走路的 大房子,在两城镇从来没见过这种车,那种新奇感,那种恐惧感,让他们觉得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奇妙。 海蛎子抓着车门把手刚要上车,身后忽然被拉住,回头一看,是个比自己矮的小孩子,长长的头发非 常脏乱,脸上被一层黑泥覆盖着,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的油亮的棉衣袖口外翻着棉絮,伸着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对海蛎子怯生生地哀求道: “好姐姐 ,我饿!” 海蛎子顺手掏出一枚铜钱,赶紧塞到小孩子的手里,顾不得心里的酸楚,跳上汽车找个车座位坐 下,再探头往车窗外面四下一看,好家伙,车下竟有七八个小乞丐,都在向路人讨要,还有几十个脏 兮兮的成年乞丐叫花子也在乞讨。这一幕给每一位日兆来的学子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原本以为只 有他们的日兆县城,才会有无处不在的乞丐,没承想,堂堂的省城济南竟然乞丐会更多 。一路上,学 子们原本兴奋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变得心情沉重无心聊天而鸦雀无声,任凭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把他们 带向前方。 “ 咣当 ,咣当” ,浑身叮当乱响的公交车不知走了多久 ,带队老师忽然急急地招呼学子们: “学子们到站啦快下车!” 海蜇他们鱼贯而下 ,向四周望望,在道路的南侧,竖着一座崭新的牌坊,只见上面书写着四个鎏 金大字“齐鲁学院”,海蜇他们听先生提起过这座医科大学,今天他们竟像做梦一样,就活生生地站在 这所大学的门口 。他们跟着行进的队伍进入齐鲁学院的校园内。 第十九章参加五四运动 哇!一对眼睛不够用的了,高大神秘的楼房,既像洋楼又像宫殿,说它像是洋楼,可是屋顶上镶 着神兽麒麟,说它像是宫殿,可是墙壁的门窗,安装的是德国式的外带双开式窗棂的上推下拉的玻璃 窗户 。校园真的好大,竟然还有雕像有画廊有路边椅有操场,好像比两城镇还大,到处种植着奇异的 花草树木 ,到处有鸟儿在鸣叫 ,弯弯曲曲的小路 ,神秘地消失在树荫下。 “走 ,体育场集合!” 领队催促着 。越过一座座教学楼 ,穿过一片片树林 ,很多空地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木料 、砖瓦, 学校里还有些楼房没有建设完成,体育场是一座能承载万人的田径运动场,也仍在建设中,队伍走到 体育场才看见 ,体育场内外人山人海 ,体育场的跑道及竞技赛场都布满帐篷。 各种旗帜在飘扬:红色的旗帜,白色的旗帜,五色的旗帜,黄龙旗以及各种横幅插满体育场内外, 白色横幅上面写着:誓死力争 ,还我青岛( 注:五四时期青岛名称为胶澳 ,直到 1930 年正式改名称 为青岛),打倒卖国贼 ,收回齐东权利 ,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废除二十一条 ,抵制日货 ,宁肯玉 碎,勿为瓦全,外争主权 ,内除国贼,取消二十一条,反对在对德“合约”上签字,惩办卖国贼曹汝霖。 场内外的空地上挤满很多人,每组人群中都站着一个慷慨激昂的青年演讲人,用着各自的方言,在讲 述着悲惨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受人欺躏的种种遭遇 ,列强们掠夺着中国的资源 ,强占着中国的土地, 甚至连弹丸之国小日本都肆无忌惮地骑在中国人民的脖子上,竟想强占咱们的青岛 。而清政府,北洋政府又都是腐败无能的政府,作为有良心的中国普通百姓,应不应该进行抗争?演讲者有男有女,他 们所讲的道理,打动着每一位听众的心灵,他们所表现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位听众的情怀 。尽管听众 们在来到齐鲁学院之前 , 已经了解到青岛事件的来龙去脉 ,但是 ,他们仍然被演讲者感动着激励着! 来自日兆县的学子们被安顿在跑道上扎着的帐篷里,到签名处领取旗帜、横幅标语,然后是休息、 等待 ,组委会是在等待北京方面的消息和指令 。期间 ,学生们可以自由活动 。海蜇他们最想做的事, 就是要把整个齐鲁学院看个够,在领队的带领下,他们徜徉在这所充满梦想的医科大学里,毕竟,他 们跟着先生读了很多中医方面的书籍 ,打小就有立志从医的梦想。 几天过去了,校园依旧没有进一步行动的迹象。海蜇他们向学校大门走去,想看一看学校外面的 景象 ,走在前面的领队牟老师 ,在路上 ,碰见一个熟人。 “这不是牟老师吗?” 那个人上前跟牟老师打招呼。 牟老师赶忙说: “是我 ,是我 ,你是丁老师吧? !” 那人笑着连忙说: “是我 ,是我 。” 牟老师在异地偶然遇见熟人 ,格外高兴: “ 咱们是只见书信不见尊容!” 他向日兆的学子们介绍丁老师。丁老师白净净的脸上架着一副圆圆的大眼镜,脸型略显长了一点, 梳着小背头,没留胡子 ,嘴角有些上翘,身上穿着蓝色长衫,脚上穿着亮晶晶的皮鞋,孩子们还从来 没见过皮鞋是什么样子 ,他人老是笑眯眯的 ,整个人显得很精干 ,略带帅气。 “他是丁老师 ,老家在咱们日兆岚山镇 ,在北京大学念书 ,毕业后 ,来到济南一中当教书先生。 这次能遇见丁老师真是缘分 。我从小跟丁老师在一起长大,丁老师的学问比我高,所以这辈子我只能 窝在两城镇 。” 丁老师听他这么一介绍 ,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摇摇头: “过奖了 ,牟老师也很优秀!” “ 学子们看到了吗 ,丁老师很谦虚 ,我跟他是发小 , 了解他的为人 。如果你们打算今后在济南读 书,丁老师就是你们的读书引路人!告诉你们,丁老师是这次活动的联系人,是他联系 、鼓动我们日 照的学子们来济南声援爱国运动,现在请丁老师为我们大家讲一讲当前的局势,讲一讲我们参加这次 爱国活动 ,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 ,大家欢迎丁老师讲话!” 掌声过后,丁老师把青岛事件发生的起因详细叙说着,又把活动的路线、范围以及可能发生的意 外并如何进行自我保护,也都做了详尽的介绍 。学子们听后心情很激动,他们要向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们发声:老百姓也有意愿爱国! 要向只会跟老百姓耍威风的军阀们展示力量:老百姓也有能力护国! 由于济南的学子,鲁西的学子,鲁南的学子,鲁东的学子都集中在这个区域,甚至有很多济南的 工人 、店员 、各行各业的市民们,也加入到其中,整个齐鲁学院都处在群情激奋当中,锣鼓喧天 , 口 号声此起彼伏。 终于有人在校园高喊着: “北京行动啦!北京行动啦!” 原来,北京在昨天五月四日,开始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抗议北洋政府的卖国行为,我们齐东还 等什么呢? !我们济南还等什么呢? !我们每一个人还等什么呢?! 出发! 出发! 出发!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挥舞着各色旗帜,打着数不清的横幅 ,呐喊着,愤怒 着,队伍洪水般地涌向大街。齐鲁学院位于济南老城墙的外墙南侧偏西方向,也就是说学校不在城区 内 。游行队伍出了学校南门,沿着文化西路往东走,坑坑洼洼的砂石路碾压着许多车辙印,前挤后拥 的人群,相互之间磕磕碰碰,扬起呛人的沙尘,人们依旧坚定地走着,有节奏地高喊着抗议口号,经 过广智院,再到山水沟大街,还要再往东走很长一段,到达朝山街后,再向北走一段路,经过西青龙 大街( 现:泺源大街),不远就是济南的城墙南大门。 南门城门楼下,聚集着游行者 、小商贩,脏兮兮的乞丐 、打闹嬉戏的流浪汉 、马车 、地排车 、洋 车 、市民,小山似的垃圾堆 、警察等,垃圾尘土飞扬很是脏乱,不知为何,警察只是游手闲逛,并没 有阻止游行队伍的行进,然而偌大的南城门此时显得非常矮小,进出城门的人走得都非常缓慢。领队 牟老师非常担心,叮嘱着日兆学子们,在队伍中前后跑着,观察学子们的行动,要求学子们如果遇到骚乱或警察驱赶 ,一定要跟着丁老师走 ,万不能擅自离队。 海蜇他们跟随游行队伍,好不容易进入南城门,来到天地坛大街,你能想象得到吗?这里的大街 小巷,这里的牌坊,这里的商铺,这里的民宅,这里的柳树,这里的泉水,这里的一切,都好像仍处 在明清两个朝代而没有变化 ,甚至还保留着宋代的府郡 。遗憾的是 ,虽然楼堂还是那么的典雅古朴, 而人文已然没有了古人的那种浓浓的韵味,可怜的济南百姓们已经衣衫槛楼,面黄肌瘦,全然没有了 留在世人印象中 , 齐东大汉的那种粗犷的体魄和憨厚的形象。 刚才还在缓慢行进的游行队伍,不知为何忽然停止了前进,呼喊的口号也停了下来 。大家疑惑不 解,稍一会儿 ,丁老师跑过来告诉大家,原来,济南内城的主干道分为:西门大街 、院西大街 、院东 大街 、府西大街以及府东大街( 现在统称为:泉城路), 已经布满了游行的示威队伍 ,大约有近五万 人,包围了省府衙门,市府衙门等所有的政府衙门,整个济南内城被游行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 ,已经 无法行进了,但并没有冲击政府衙门,组织者派代表向两级政府送达抗议书信,并要求政府官员限期 答复,如若不答复或者答复不满意,游行队伍将占领两级政府衙门 。当前,要求大家继续高呼反帝口 号 ,挥舞旗帜 ,敲锣打鼓 。不要离开队伍 ,不要干扰市民 , 听从游行组委会的统一指挥。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周边的老百姓纷纷提着水桶,拿着煎饼之类的吃食,递给正在高呼口号的学 子们 ,当地老百姓不嫌弃道路堵塞 ,不嫌弃噪声喧闹 ,不嫌弃游行带来的困扰 ,用自己微薄的力量, 支持着来自省内各地的同胞乡亲,甚至有市民也加入到游行队伍中,使得游行队伍在无形中壮大。可 见,老百姓虽然生活贫穷潦倒,但是那份由衷的爱国情怀,深深感动着学子们,激励着学子们 。不知 怎的,远处的游行队伍纷纷坐在路边上,喧闹嘈杂声也降低了许多,像是蝴蝶效应,后面跟着的队伍 也席地而坐。 “ 啪 !啪 !啪 !啪!” , 远处传来像是爆竹的声音 , 由于喧闹声太大 ,遮盖住啪啪声 ,海蜇他们并 没有在意,可是啪啪声有些密集了,领队牟老师站了起来,发现远处的游行队伍都纷纷站立起来,都 在四处打听观望,正当大家疑惑之际 ,啪啪声更密集了,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啪啪声是枪声,看来官府出兵镇压游行人群了。 “别慌 , 同窗们都跟着丁老师走 ,千万别走丢了 ,快!快!跟上!” 牟老师急切地呼唤着大家。 幸运的是 ,日兆学子们刚进内城时,由于拥堵而无法前行,一部分游行队伍被堵在距离南门不远 处 。在丁老师的带领下 , 日兆学子们顺利冲出南大门,城外人少,很宽敞 ,队伍迅速向齐鲁学院方向 撤退 。刚出城门跑过护城河 ,不知从哪里跑出一队警察 ,对着游行队伍便开枪。 “低下头跑 ,别停下!快!” 牟老师指挥着大家跑。 第二十章被政府镇压 “ 啪! 啪! 啪! 啪 !” , 一阵密集的枪声打向正在跑的队伍。 “ 哎吆!”牟老师忽然大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只见牟老师的长衫下面涌出红红的鲜血,牟老师中 枪了 。海蜇他们着急地叫着: “牟老师! 牟老师!” 毕竟是学习过中医治疗,海蛎子迅速递到海蜇手里一团纱布,海蜇迅速解开牟老师的衣服,撒了 一把药粉面 ,把纱布敷在伤口上 ,再绑扎住腰部 ,暂时止住血 , “快 ,送医院!” 七八个学子抬起牟 老师继续向前跑 ,而警察站在原地也没追过来 ,也没再朝向游行队伍放枪。 日兆的学子们沿着西青龙大街飞快地向西奔去,沿途看见一所医院,便赶紧把牟老师送进去。看 着牟老师蜡黄的脸上冒着冷汗,还不停地**着,女生们都忍不住哭了 。医院的大夫赶过来,竟然是 个洋人,穿着白大褂,蓝眼睛高鼻梁,高个子瘦瘦的 ,留着络腮胡子,微微发红的皮肤,海蜇他们在 日兆的学校有洋人老师教学,所以并不好奇外国人。洋大夫抄起剪子,咔地把牟老师的衣服给剪开了, 这倒让海蜇以及海香等人大吃一惊,因为他们还从没见过先生给人看病时,二话不说先把病人的衣服 给剪开 。 “thats amazing!” 洋大夫嘟噜了一声,海蜇他们能听懂,洋大夫说好神奇!原来,洋大夫 看到海蜇在伤口上撒的药粉止住了血,问题是这有什么可神奇的呢?在日兆,给受刀伤枪伤的人都这 么治疗 。海香回了洋大夫一句:“we have the ability to deal with gunshot wounds.” ,(我们会处理枪 伤!)。 洋大夫倒是很惊奇:“你们是大夫吗?” 这个洋大夫能够讲中国话?海蜇忙给洋大夫解释说: “不是 ,我们是学生不是医生 ,我们正在学习中医 。” 洋大夫点点头:“i see”( 原来如此)。 洋大夫把牟老师的伤口消毒缝合上药再包扎,不一会儿又把他送回病房,医院外面还是很乱,偶 尔还能听到枪声 ,很多人拖着旗帜横幅还在向齐鲁学院的方向跑。 洋大夫明白这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正在做什么 ,洋大夫告诉他们: “你们沿着西青龙大街继续往西方向跑 ,距离这里很近 ,在路南有条胡同叫东双龙街 ,沿着这条 胡同跑到南头就是齐鲁学院,这位先生的体内没有子弹,只是擦伤,他伤势不严重,在我这里再住一 天 , 明天他伤势肯定会有好转 ,就可以找你们去汇合 ,能明白吗?” 海蜇看着牟老师痛苦的样子 ,他伤成这样不忍心离去 ,可是医院内外都是在焦急等待的同窗们, 只见牟老师忍着伤口的疼痛 ,微微欠身想坐起来 ,女生们赶紧扶住牟老师 ,劝他别起床。 牟老师又慢慢躺下 ,疼痛让他很吃力地对海蜇说: “有大夫看着呢放心吧,你们不用管我,你赶快把同窗们带到齐鲁学院,看看有没有走丢的学生, 有没有受伤的,带好行李随时撤回日兆 。你联系丁老师,联系咱们学校的其他老师,他们带的队伍现 在在哪里?再看看那些警察们还有什么行动?组委会下一步还要怎么办? 听他们安排,但是一定要注 意安全 ,不能再出事 。” 海蜇有些犹豫。 “你快走吧!你的这些同窗们比我重要!” 海蜇只好告别牟老师,带领游行队伍返回齐鲁学院。这个时候的齐鲁学院,要比游行队伍刚出发 时安静得多了,悲愤情绪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济南的天空灰蒙蒙的,跟日兆湛蓝的天空相比,济 南的天给人一种压抑感 。风也跟日兆很不一样,济南的风 ,吹到人的嘴里 、鼻子里 、耳朵里,都会带 进细细的沙土,刚才还是轻柔的扬沙风,忽然之间变得有些狂躁,满地的碎纸屑,满地的废弃荷叶(济 南的食品包装均为荷叶),破烂布头随风飘向天空 。一条灰色的布条 ,在地上翻滚着 ,滚着滚着 ,被 石块挡住去路,狂躁的风沙认为它故意跟风大爷作对,怒气油然而生,便稍加蛮力,石块就被吹得吐 了血,连滚带摔地变成了碎石块滚得更远,恐高的灰布条想留在地面不想在天上飞,死命地缠住石块 求救,已经吓晕了的石块兄弟,根本也不顾及同为多年垃圾的好友情谊,使出吃奶的力气摆脱了灰布 条的纠缠 ,可怜的灰布条 ,只好乖乖上了天 ,怨恨透了石块的灰布条 ,声嘶力竭地叫喊: “妈呀你等着 ,老子早晚会掉下来的 ,非削扁你个臭石头不可!”。 所以你看,树枝上,房檐上,挂满了纸屑荷叶垃圾布条,原本是灰色的天空,渐渐变得昏暗发黄, 济南人变黄了,柳树槐树变黄了,原本漂亮的教学楼变黄了,驴车牛车变黄了,坑洼的路变黄了 。海 蜇他们的帐篷被吹得东倒西歪 ,石磨子死死拽住帐篷的一角还歪着嘴巴嚷: “拉!拉!拉住那边的角!” 海蜇和小舵子他们,眼看着控制不住就要飞上天的帐篷,被它那不听劝的蛮劲吓坏了,死命扯着 帐篷里的扣眼,急急地用麻绳绕着支撑木桩捆着绑着。可是原本方方正正的帐篷鼓成一个大圆球,拼 死命也要挣脱绳索的束缚,臭不要脸的风大爷故意来捣乱,偏要往已经快要胀裂的帐篷里挤,哼,小 样! 不把你顶上天 ,老子就不是你大爷! “ 哎呀 ,坏啦!” 帐篷外有人大叫,原来,还真有帐篷被流氓风吹倒,一坨瘫在地上的帐篷痛苦地在地上不停地翻 滚着,行李也跟着到处翻滚着跳跃着,众人放弃被风蹂躏的帐篷,先去追回趁机四处撒野的行李 。不 知什么原因 ,耍尽流氓无赖的它风大爷忽然鸣金收兵 ,撒丫子要撤退 , 它倒是耍够了 ,倒是玩滋了, 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了 ,可是漂亮的体育场被它折腾得一片狼藉。 日兆领队高老师和李老师,跑过来查看情况,有许多人帮忙整理乱糟糟的帐篷、行李,倒是没有 损失 ,可是人都个个变成叫花子模样惨不忍睹 ,高老师问海蜇: “见到牟老师了吗?” “牟老师受伤了 ,我们送他去医院治疗 ,大夫说伤得不严重 , 明天就能回来 ,他还让打听丁老师 的情况 。” “你说什么? !牟老师受伤了? !” 高老师和李老师大吃一惊: “在哪个医院?快 ,带我们去看看!” 海蜇转身问石磨子小舵子: “你们还能找到那个医院吗?” 小舵子赶紧点点头回答说: “能找到 ,能找到 。” “那好,你们两个带着老师赶快去医院看望牟老师 。” 海蜇嘱咐他俩 。石磨子他们带着老师急匆 匆地赶往医院。 街道上也是一片混乱 ,尘土飞扬垃圾遍地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三转两拐便到了医院。 这个医院自外观看 ,也就是比诊所稍大点 ,顺着台阶走进医院 ,木质地板擦得锃亮 ,雪白的墙, 正面是楼梯 ,石磨子把老师带到二楼上 ,走廊的两边是病房 ,病房门关着。 小舵子轻轻推开一点房门,顺着门缝往里瞅,只见牟老师床头上挂着药瓶打吊针,旁边没有人陪 伴,小舵子轻轻叫了一声牟老师,牟老师吃力地欠起身抬头看,高老师和李老师赶快上前扶住牟老师: “别起来 ,快躺下 ,伤势怎么样了?” “不碍事 ,子弹蹭了我的肚皮 ,划破了道口子它就跑了 ,大概是嫌弃我肚子臭吧 。大夫缝了针, 摸了药 ,很快就会好 。学子们怎么样了?外面什么情况?” “别提了 ,很多参加游行的人都被捕了 , 咱日兆的人没被抓 ,只是丁老师被抓起来了 。” “什么? !丁老师他怎么会被抓?” “丁老师为了救学生 ,还有那些市民 ,跟警察搏斗才被抓了 。” 牟老师着急地问: “组委会那边呢?有什么打算?” “组委会事先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早已经跟有关方面联系好 ,到明天组织济南市的民众大罢 工,罢市,上街游行,声援来自全省的学子们,被捕的人进行绝食斗争,把衙门府和官员的家宅给他 端了,要求惩办对老百姓开枪抓人的凶手 。另外,北京那边也有消息说,北洋政府放话说,在巴黎合 会上中方一直抵制协议有关条款,暂时还没有签字。北京方面要求我们继续向齐东地方政府施压,绝 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一定要大造声势,让他们知道,老百姓眼睛是亮的,绝不会轻饶卖国贼!” 听罢 ,牟老师脸上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 真是个好消息 ,要想办法救出丁老师 。我明天也跟你们一起参加游行 。” 高老师说: “ 刚才咱们领队的几个人开了个小会 ,认为不能让女人跟咱们冒这个风险 , 出点事咱爷们脸上挂 不住 ,让人戳脊梁骨 ,决定让女生们都回日兆 , 由男生留在济南继续游行 。” 第二十一章摆脱狼遇见虎 牟老师说: “这意见我赞成 ,说实话 ,可真为女生担心 。” 李老师插嘴说: “我看领着女生回日兆的任务 ,你牟老师很合适 。” 牟老师一听急了: “我还要游行呢!” “你受了伤 ,激烈活动不方便了 ,再说 ,把女生毫发无损地带回日兆 ,也是非常要紧的 ,在领队 的老师中我看你合适 ,我同意李老师的意见! 回体育场后 ,大家商量后再拿个主意最后定 。” 他们几个老师在医院又聊一段时间 ,看时候不早了 ,告辞牟老师回到齐鲁学院。 体育场仍旧是乱哄哄的,帐篷虽然都重新支好,可看上去还是东倒西歪地令人担忧。尽管校园内 充满忧伤的气氛 ,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悲愤 ,可仍然有很多人在散发着传单 ,上面写着游行口号, 写着鼓舞人心的内容,写着游行注意事项等等,看起来,这场斗争远没有结束,北洋政府能否顶住帝 国列强的压力,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能否收回青岛,这一切还都难以预料,有很多人也有女生甚 至在写遗书,立誓用自己的生命保卫国土,抗争北洋政府卖国行径,抗争帝国主义强盗欺压 。日兆来 的学子们知道了他们中的女生要提前返回家乡,但是女生们却一致反对,她们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 压力 ,经历着封建社会女性不应该也从未有过的经历 ,可是她们仍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这场运动中去, 她们看到了流血,看到了暴力,看到了坚强,她们流下了眼泪,但不表示她们是懦弱的,她们也是热 血青年 ,愿意跟热血男儿战斗在一起!海蛎子大喊着: “我们不走 ,我们留下!” 所有在场女生也一起跟着喊:“我们不走! 我们留下! 我们不走! 我们留下!”。 高老师挥挥手让大家静一静: “好啦 ,大家静一静 ,静一静 。今天的游行 ,女生们的表现非常勇敢 ,首先是服从指挥 ,打旗帜 喊口号整齐划一有气势,好像是受过游行训练,其实不管男生还是女生,大家都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女生们完全不输男生令人敬佩!第二,遇见情况不慌乱,枪响,女生们没有害怕的,没有哭爹叫娘的, 没有自己乱跑的 。第三,女生跟进队伍,相互照应没有掉队的,我最害怕女生掉队,结果呢,没有一 个女生掉队 ,真让人高兴!”。 女生们受到高老师表扬心里很高兴,情绪平静下来。高老师看着学子们那一张张还带着孩子气的 脸庞,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在中国,有文化的年轻人少之又少,我的这些学子们将来肯定是国家 的栋梁 。高老师接着问大家: “如果有人受伤 ,你们救不救他?” “救!”学子们齐声回答。 “如果是老师受伤了 ,你们救不救?” “救!” 学子们还是齐声回答。 高老师问: “那好,现在牟老师受伤了,还在医院治疗,现在他要回日兆养伤,路途很远 ,需要女生的照顾, 女生们管不管?救不救?”。 “管!救!” 女生们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就谢谢女生们 ,请女生们明天把牟老师送回日兆 ,拜托了! 男生们 ,你们要团结起来 ,勇 敢起来,不惧受伤,不惧流血,继续向北洋卖国政府抗争 ,向洋人强盗抗争,保卫我们的土地,保卫 我们的家乡!”。 虽说已经是五月中旬,人们把棉衣早就脱了,可是日兆的天气还是很冷,两城镇的大街上人来人 往的够热闹 ,陶帮帮主杜老虎杜明凯,单手掐腰颠着腿,两个膀子不停地晃悠着,站在街面上,手里 拿着一根烟袋使劲嘬着,三角眼虽然眯成一条缝,却隐隐地放着凶光,脸颊的左右有两道深深的皱纹 沟 ,沿着嘴角的两边下垂 ,脖子上有明显的青筋凸起 ,衣领里露出纹身的印记 ,耳朵还镶着金耳环。 他皱着眉头,瞅着眼前十几辆有些破旧的木轮马车,马车砸满生锈的铁钉,车上面装得满满的用稻草 绳捆绑的黑陶器 ,再用木板搭建的简易包装箱围裹着。 “杜爷 ,货装好了 ,可以走啦?” 杜老虎挥挥手说: “走吧 ,我跟码头庞老板讲好了 ,你们装船要当心 ,把货碰碎了我拿你是问!? “放心吧杜爷 ,不会有事的 。” 杜老虎说的庞老板就是安祥德的姐夫庞志林,于登海死后,安祥德安排其姐夫代表他接替于登海 当了两城镇的码头帮帮会的会长。 世道尽管很糟很乱,反倒给杜老虎提供了施展拳脚的社会环境,只是买卖越来越不好干,虽说发 走这批货能挣几个钱 ,可打心里高兴不起来。 “老爷 , 回家吧 ,妾身刚给你做好的鞋 ,看合不合脚 。” 说话的女人是杜老虎娶的三姨太,原本在临沂城的茶楼卖茶叶,杜老虎在临沂城茶楼会老朋友时, 被杜老虎相中 ,想方设法娶回日兆。 杜老虎看着装黑陶器的大车走了 ,便吩咐伙计: “你们把里里外外都整理干净 ,再看看柜子里还有没有关东烟 ,再到外面买一些放好 ,这些会长 可真能给我糟践东西 ,蹭吃蹭喝没够!” 杜老虎锤了锤后腰,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又扶了扶腰间别着的烟袋, 这才带着三姨太离开他的会所兼店铺 ,慢悠悠地朝他的府邸走去。 两城镇街道的青石板路已经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 ,过往的马车牛车给青石板留下一道道车辙印, 导致路面坑洼不平,杜老虎和他的三姨太小心翼翼地走着 。不远处,有个人哎哟一声差点摔倒,杜老 虎顺着声音看去 ,原来是个年轻女子 ,她手里拿着的书也散落一地 ,只见女子爬起来收拾散落的书, 又跑了 。她是谁?杜老虎疑惑地看着 ,还是三姨太眼尖: “她是老董家的闺女 , 叫董海香 ,是个学生嫚 。” 董海香?杜老虎皱着眉头,抬头又看了看那个女子,可是她已经跑远了,董海香?杜老虎思忖着, 在哪里见过? 奥,对了,茶帮的赵玉固曾经绑过她爹娘,还是我抽了那个赵什么玩意儿一个大嘴巴子, 解救了她跟她爹娘 。杜老虎轻轻地笑了笑,瞥了三姨太一眼,嘴角诡异地翘了翘,刚才郁闷的心情这 会儿好像没了 。三姨太略抬眼睛扫了一眼杜老虎 ,自他那种不动声色的微笑中看出杜老虎的心思,心 里暗暗地懊悔 ,谁让我嘴那么贱!尽管嫉意油然而生 ,三姨太表面上也只是笑笑 ,没吱声。 杜老虎的府邸也是好大的一处宅院,宅院大门口的道路周边全是陶器店铺,陶器窑炉也是一座连 着一座,街面上也摆满了黑土陶器,青石台阶两侧各有一只小石狮,屋宇式宅门楼被烟气熏得有些发 黑 ,但仍带有大户人家的气宇 , 门柱上挂着对联 ,上联:春涵瑞霭笼仁里 ,下联: 日拥祥云护德门 。 杜老虎虽说是个粗人,他的府邸也还是带着些许的文人墨客的风格。杜老虎和三姨太径直来到了堂屋, 堂屋各角落里也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黑陶器皿,正面墙上挂着一幅落满灰尘的肖像,长条几摆放着几 尊黑陶珍品 ,粗大的蜡烛台淌着厚厚的蜡油 ,两盏八角宫灯悬挂在房梁上 ,也是落满了灰尘。 大夫人见他们进到堂屋来,赶紧吩咐下人们端上茶水,给老爷装好烟袋备好洋火,大夫人还陪着笑: “老爷妹妹 , 回来啦? 天是越来越暖和啦 , 出去走走 ,散散心 ,我让下人蒸上白面馍馍花卷 , 咱 中午吃点好的 。” “ 哎哟 ,老爷回来啦!” 一声娇滴滴地搭讪,让人起得一身鸡皮疙瘩,说话的是二姨太,她原本是临沂柳琴戏的艺人( 山 东鲁南地方剧种),为了生活有依靠 ,嫁给了杜老虎 。旁边的三姨太唯恐受冷落 ,也赶紧献媚: “老爷 ,去试试妾身做的缎面的鞋 ,看合适不?” 杜老虎有些腻歪这几位一天到晚絮絮叨叨的女人,尤其是她们整天搞钩心斗角的小把戏,还真让 杜老虎的脑仁子疼 ,他坐在八仙椅 ,跷着二郎腿 ,拿一根小棍掏着肥大的耳朵 ,撇了撇嘴: “你们都到后院忙你们的去吧 ,看看老太爷跟老太太有没有需要使唤的事儿 ,看看孩子们都在干 啥?你们都去吧!” 杜老虎对她们下了“逐客令” ,几位夫人见杜老虎不愿意搭理她们 ,也就都各自散了。 “大螃蟹 ,跟你说点事!” 杜老虎招呼他的管家。 他的管家姓刘 ,叫刘家协 ,齐东潍坊诸城人,原本是日兆县城黑陶瓷器琉璃的商贩,油嘴滑舌会 说话,能察言观色揣摩别人的心思,做事麻利,被杜老虎相中招致麾下 ,因为协蟹同音,所以杜老虎 管他叫他大螃蟹。 “老爷 ,有事你说 。” 第 二十二章郎中请茶帮救人 大螃蟹微微弓着腰,顺手端给杜老虎一杯茶,轻声地应着 。杜老虎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又盖 好杯盖,把茶杯放到八仙桌上,用手指勾了勾,表示让大螃蟹再走近点,大螃蟹又往前凑了凑,把耳 朵靠近杜老虎 。杜老虎压低声音说: “你知道茶帮有个姓董的吗?” “知道 ,知道 ,茶帮只有一个姓董的 ,炒茶手艺很好 。他在咱钱庄借了三块大洋还没还呢!” “是啊? 嗷 …… 那很好 ,那很好 。他有个嫚你知道吗?” “ 啊 , 听说过 ,那个嫚差点被咱帮里的老赵绑了做儿媳 ,搞得两城镇都知道 ,镇上的老娘们儿闲 得净嚼舌头根子 。” “那是 ,还是我出手解救的她们娘儿们儿 ,他老董也该知趣 。” “两城人都知道还是老爷积德行善 。” 杜老虎看了大螃蟹一眼 ,眼里流露出一丝尴尬 ,接着说: “你到老董家跑一趟 ,带上点吃食 ,再带点洋布 ,就说我杜爷打算让他家的嫚到杜府过生活 。” 听杜老虎这样说 ,大螃蟹吃了一惊 ,杜老虎想干什么?赶紧迎合着: “行!他老董家穷得叮当响 ,养不起他嫚 ,让他嫚到咱家过生活 ,是杜爷你的大善 ,老董给他家 的祖坟烧高香吧!” 杜老虎摆摆手: “行啦 ,快去吧 。” 刚才那个差点跌倒的女子正是董海香,她从学校借来书籍拿回家读。她正坐在自家的小院里全神 贯注地看着书,她要把去济南给耽误的课程补上。她的二岁妹妹在一边玩耍着,他娘坐在屋里缝补着衣裳 ,嘴里还哼哼着小曲 ,一只大黄狗趴卧在玉米秸秆堆里迷糊着。 “砰砰”有人敲院子的大门。 “在家吗?” 说话的人是杜老虎的管家大螃蟹。 听见说话声抬头看,海香皱着眉头看着他而不知该说什么,怎么是他?他来干什么?海香娘赶紧 从屋里走出来: “刘老爷 ,你怎么有空来啦?快屋里坐 ,海香 ,端茶去!” 大螃蟹这是第一次到茶帮人的家里,他四处打量一番:破旧的大门歪歪斜斜,看样子只能勉强掩 闭大门,正北一间房,东侧一间房,遍地垃圾,有一只老母鸡正在垃圾里啄食,两岁多的小丫头正在 挥舞着玉米秆戏耍 。董海香正俯在一个反扣着的黑陶盆上看书 ,以黑陶盆的底当书桌摆满书籍。 虽然这些窝囊肮脏的穷鬼们比比皆是 ,大螃蟹早已见怪不怪 ,可依旧打心里仍是鄙视厌恶嫌弃, 唉!老爷交代的事情办好就是了 ,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 ,他勉强挤出点笑容: “他婶 ,老董在家吗?” 说着 ,指挥着伙计们把礼品搁在院子里。 看见这些礼品盒 ,红绸扎着的布匹 ,海香她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来提亲啊?! “俺嫚她爹还在茶厂干活没回来 ,刘老爷 ,你 …你 …你这是? !” 海香她娘吓得浑身直哆嗦。 “ 嗷 ,嗷 ,那好那好 ,东西我放在这里 ,等老董回来 ,你告诉他 ,我们家杜老爷邀请你家海香姑 娘到杜府过生活,她从此以后吃穿不愁,书也随便念,也可以到济南府北京城念洋学读洋书,你们也 跟着享清福 ,知道吗?! 啊? !” 大螃蟹倒背着手来回应了几步 ,思忖片刻 ,见没法跟这老娘们沟通 , 回头走了: “别忘了告诉你家老董 ,我还会再来的!”伙计们也跟着大螃蟹回府了。” 海香她娘杵在那里目瞪口呆 。海香站在一边,她从害怕到吃惊再到愤怒,脸庞憋得通红通红,见 大螃蟹走了 ,拿起礼品就往大街上扔: “滚!滚你娘的大螃蟹大王八 ,你不得好死!” 海香娘赶紧拉住海香: “使不得!使不得!你想害死咱全家呀 。快去叫你爹回家 ,快去!” 海香爹跌跌撞撞地奔回家,进门就看见聘礼东倒西歪地躺在院子中,这哪里是聘礼,这分明是杀 人利刀 ,分明是砒霜毒药!海香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手掐着脑袋发呆 ,一句话也不说。 “嫚她爹 ,你倒是说句话呀 ,拿个主意 ,真急死人啦!” 海香爹还是一动不动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瓦片 。海香抽泣着擦了一把眼泪 ,跟她娘说: “还是找安郎中拿个主意吧 ,先生有办法 。” 海香娘和老董都看着海香,对呀,在两城镇,安郎中德高望重,没有办不成的事,他们抱起孩子 就去药铺找安郎中给拿个主意。 天空好蓝好蓝,那种沁人心扉的蓝引得许许多多漂亮的白云姑娘翩翩起舞,飘扬在天际之间,她 们仿佛知道人间的姑娘们还背负着沉重的苦难 ,白云姑娘愿化作轻柔的春风,化作绵绵的细雨,抚慰 蓝天白云之下受苦的姑娘们。 两城镇郁郁葱葱,人们在主路边小道旁栽植柳树 、杨树 、榆树 、柏树,还有无数的藤枝花草,在 春风的吹拂下,原本还嫩嫩的幼芽,不知不觉争先恐后地都长大了,长成葱翠欲滴的树叶,长成枝繁 叶茂的树冠,鸟儿们唱着情歌,穿梭于绿叶之间,忙碌地觅食,使得两城镇又展现出早春的勃勃生机。 药铺静悄悄地,抓药问诊的不知为何不见了,安郎中和他的助手们,在铺里铺外忙碌着,成麻袋 的草药摊铺在草席上晾晒 ,也有的在洗刷熬药的砂锅 ,浓浓的中药味弥漫在四周。 “先生 ,救救我!” 海香扑通跪倒在安郎中面前 ,这举动把安郎中吓了一大跳: “董海香 ,你 …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 ,海香娘抱着娃也跪倒在安郎中面前: “先生 ,快救救俺海香 ,救救她吧!” 海香娘放声哭了起来。 安郎中可真的吓坏了: “ 出什么事啦? 快起来说 ,快! 到屋里说说去 ,别在大街上哭 ,让街坊邻居看笑话。你们过来帮忙 ,把他们扶进屋去 ,快!” 助手们赶紧过来把他们都扶进屋去。到后院堂屋,老太太和夫人招呼伙计给端上茶水,海香跟她 娘还在不停地哭泣 ,老太太和夫人也在劝导着: “海香她娘 ,别哭啦 ,看伤了身子 ,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老太太给你做主!” 海香撩起衣角 ,擦擦眼泪 ,哽咽地说: “杜老虎他是个畜生!” “ 啊? !” 老太太吃了一惊,海香把刚才大螃蟹送聘礼的事说了一遍。老太太和先生都无语了,他杜老虎是 谁?杀人放火抢掠,缺德事哪一样他没有干过? 官府的人都是他的把兄弟,山里的响马都是他的常客 酒肉朋友,不用说在两城镇,就算是在日兆县城,只要提起杜老虎,大人孩子就没有不害怕的 。海香 他们见老太太和先生都不说话 ,绝望地又哭了起来。 “别哭 ,别哭 ,我一定会帮你的 ,你放心 ,天无绝人之路 。” 先生他话虽这样说,但是怎么办呢? 先生皱着眉头,手里拿着根药材梗下意识地捻着表明先生心 里的焦虑,对付杜老虎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先生看着海香爹,他龌龌龊龊地蹲在地上,一双粗糙的手 鼓着青筋,手指相互插着,厚厚的老茧显得手特别有劲,那是双长年累月炒茶磨出来的手。嗯,有了, 让刀爷去跟杜老虎掰扯掰扯兴许能行 ,刀爷他可不是吃素的主。 “老董 ,这事你跟你的刀爷说了没有?” 先生问海香她爹。 “没!” 先生两手一拍: “走 , 咱去找刀爷说道说道 ,陶帮不能欺负茶帮 ,这是老规矩 。海香跟你娘先回家 ,我跟你爹去 找刀爷,去去就回 。夫人,你拿点吃食,再拿点钱给海香娘带回家,再照看着前面柜台,我很快就回 来 。” 先生提到的刀爷,是两城镇的茶帮帮主安吾道,早年间,在南方向齐东贩卖茶叶茶具等,幼年时 曾经习过武,有一身的好枪法刀法棍术 。贩卖茶叶时,经常跟南方黑道上的人干架,甚至有几年被绑 上山当了响马小土匪,在土匪当中,他的武功要比那些混混土匪厉害得多,他作为齐东人,处事行侠 仗义,没有花花肠子小心眼,土匪大哥便拿他当贴身侍卫使唤,他可不是善茬,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 做,别人不敢杀的人他敢杀,死在他手里的人包括无辜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官府通缉他,仇人追杀 他,他都安然无恙 。后来,他听说日兆老家的田和地,要被其他恶霸抢夺,他便告辞响马山大王 ,回 到日兆两城老家,灭了仇家的家族,夺了仇家的祖业 。由于他有识茶种茶炒茶的绝活 ,日兆又是北方 唯一的茶叶种植区域 ,利润很厚 ,所以他拾起老本行 ,干起了茶叶的买卖。 第二十三章刀爷答应救人 刀爷的府邸宅院紧靠着杜老虎的府邸宅院,两家的陶器库房和茶叶库房交错设置,这是因为,这 些房屋原本是小商贩小作坊的宅基地,两位霸道爷凭借各自的实力而将其纳入囊中。刀爷的府邸更有 南方风格 , 它原本是齐东土味的大房子 ,原主人是个船老大 ,房子充满大海的颜色也充满鱼虾腥味, 茅草和卵石支撑着乡土茅屋的空间,而刀爷用人头鲜血得来的这套茅草屋,有前后院,有厢房,有花 园,有长廊,难怪刀爷要把它作为生息的府邸 。当然,刀爷又把它改造成带有南方风情的屋宇,满屋 子的茶叶点缀,各种稀奇古怪的茶具茶桌又让人误以为是到了南方人的府宅庭院,只是茅草屋顶卵石 墙壁还留有一丝齐东的乡土气息。 刀爷在院子里,手持一根木棍 ,时而阳把在握棍梢拖地 ,时而阴把坚持棍尖前戳 ,时而阴阳相把 梢棍绕颈飞舞 ,时而抡棍扫场 ,时而立圆舞花 ,时而托 、挑 、撩 、拨 ,时而又打 、揭 、劈 、盖 ,舞棍 的呼呼声,千变万化的棍术,让人见识刀爷的武术功底 。安郎中一行被刀爷的下人引到院子里,看着 刀爷的表演 ,刀爷见安郎中看他表演 ,则心中更加得意 ,似乎要把他的棍术全都展现给欣赏他的人, 他跳跃 ,他翻滚 ,他抛棍 ,刀爷表演得非常兴奋。 过了好一阵 ,刀爷终于停下来 ,双手抱拳: “见过先生 ,在下迎候先生!” “刀爷客气 ,拜会刀爷打搅刀爷!” 郎中双手抱拳回礼。 刀爷侧身说: “先生请!” 把先生一行让进堂屋 ,刀爷吩咐: “看茶!” 郎中坐在堂屋八仙桌上手右侧 ,海香她爹站在先生旁边 ,刀爷两手抱拳: “先生近来可安好?按辈分我该叫你哥!” 郎中微微点头: “还好 ,还好 ,兄弟 。我今天来麻烦刀爷 ,是想问茶帮的弟兄如果有难 ,刀爷能出手相助吗?” “ 哪里的话 ,茶帮兄弟自家人 ,怎能不帮?” 刀爷盯着海香爹问: “老董 ,你是老茶帮 ,还是炒茶的大师傅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刀爷我两肋插刀帮到底!” 郎中也看着老董 ,可是老董他 ,低着头 ,两只粗大的手不停地搓揉着衣角 ,喃喃地说: “我 ,我 … 那个我 。” 刀爷一看笑了,先生见老董说话都说不成句只好接过话题,把杜老虎下聘礼要迎娶老董的姑娘海 香的事跟刀爷讲了一遍。杜老虎?难怪老董他吞吞吐吐,这种事弄不好就会出大事,两个帮会之间肯 定会来个刀枪对决,见红见血,我倒是不怕他杜老虎,就凭他手下那几个莽汉,膀大腰圆地看着挺吓 人,其实个个都是草包怂蛋,吓唬吓唬老百姓或许还能行,真的要跟武林高手过一过招,他就露了原 形 。两家帮会只是仅仅为了一个小嫚就要掰扯出人命 ,那还值不值? “老董 ,你嫚就是前些日子被陶帮赵玉固非要强娶的?” “是 ,是 ,是 。” 老董赶忙回答。 刀爷略微欠身端起茶桌上的茶杯敬先生: “来 ,先生喝茶 。” 郎中也双手端起茶杯示意杜老虎 ,轻轻抿了一口茶。 “刀爷的茶没得说 ,好茶!” “ 呵 ,先生见笑 。我吃茶业这碗饭也有年数了 ,怎么能没有好茶。先生 ,杜老虎可不是善茬 ,不过咱茶帮那也是硬邦邦的硬骨头,不能让外帮的人欺负,先生放心,我约他杜老虎见个面,先生当个 见证人,两家帮会当面讲清楚,不要打我们茶帮人的主意,不要跟茶帮过不去,如果找不自在,那大家谁都不用过好日子!这样吧 ,明天我就在我的茶楼请杜爷一叙,先生一并出席,老董的事肯定能摆平 。” 郎中一听笑了: “还是兄弟豪气仗义 ,我替我的门生董海香谢谢刀爷! 也只有刀爷在咱两城疾恶如仇 ,侠仗义, 替天行道!” 刀爷听了先生一番夸奖 ,这高帽戴得心里美滋滋的 , 咱也是那水泊梁山的好汉。 “告辞!” 郎中两手抱拳跟海香爹离开了刀爷的家。 刀爷吩咐手下人: “拿着我的帖子 ,去请杜爷 , 明日上午到茶楼品茶 ,告诉杜爷 ,我刀爷有好茶相送!” 老董蹒跚着回到家,简单地跟海香娘儿俩说了说刀爷的表态,老两口堵在心里的疙瘩算是解开了一些 ,毕竟茶帮的规矩在那里摆着 ,刀爷不会对手下人的麻烦不管不问的。 “海香 ,海香!” 门外有人在喊 ,海香起身一看 ,是海蜇他们来了 ,海香心里好高兴 ,连忙迎出去: “你们可回来了!” “ 回来啦 ,游行的事咱们胜利啦 ,卖国合约咱们外交没有签字 ,胶澳( 现: 青岛市) 还是归咱山 东的 ,那些卖国贼被罢了官 ,被抓的人都放了 ,所以咱们胜利了!” 海香问:“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海蜇歪着头 ,眼睛瞪得老大 ,脸上露出得意的样子: “我们打算去济南考学 ,丁老师给我们安排 ,如果我能考上济南一中 , 咱们济南见!” 其他人也抢着说: “我们也去考学” 海香心里的酸楚又涌上来 ,微笑的脸上有泪珠在眼帘里打滚: “你们真好!” 海蛎子问: “ 哎对了海香 ,杜老虎盯上你了?” 海香轻轻点点头。 “杜老虎真歹毒!” 海蛎子愤愤地说。 海蜇揉了揉眼睛: “ 回家后我爸跟我说,他跟你爹去找了刀爷,刀爷已经答应帮忙,杜老虎说什么也得给我爸面子, 应该能放过你 。” “他杜老虎会遭老天报应的!” “ 官府就不能治一只可恶的杜老虎吗? !” “还有王法吗?杜老虎如果就是王法 ,那官府老爷就是废物!” 海香的同窗们恨死那个杜老虎了。 两城镇地方不大,可南来北往的人却很多,刀爷开的茶楼在两城镇里有好几处,最好的茶楼设在 距离海边不远的地方 ,站在茶楼上能眺望黄海 ,边品茶边欣赏海浪 ,别有一番情趣。 杜老虎甩开粗短的腿,迈着八字步带着他的三姨太,匪气十足地来到这茶楼的二楼,伙计们赶紧 端上茶水 ,递上外国香烟 ,杜老虎拿支烟搁在鼻子上闻了闻: “ 嗯 ,好烟!” 斜眼看了伙计一眼,伙计又递上一整盒香烟,杜老虎顺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伙计又拿两条烟装进三姨太的挎包里 ,杜老虎会心地笑了 ,拍了拍那个小伙计的肩膀: “不错年轻人 ,以后有事找我 。” 伙计赶紧点点头: “好的 ,好的 ,谢谢杜爷 。” 伙计低着头倒退着下去了 。 “杜爷 ,你来得早!” 刀爷跟安郎中及海香爹 ,一前一后双手抱拳 ,跟杜老虎打招呼。 “ 哎 ,不早了 ,不早了 ,现在都几个时辰了 ,我杜某来刀爷你这里喝喝茶 ,心里头高兴!” 刀爷侧身摆手: “杜爷你请坐 ,请上座!” 杜老虎走到八仙桌前 ,在太师椅上座坐好 ,大家也都坐好 ,刀爷吩咐下人: “上茶!” 伙计们赶紧端上景泰蓝精美的茶杯茶壶 ,把先前上的茶撤下去 ,拿着大茶壶又重新沏上龙井茶, 浓郁清香的茶香味马上遍布茶楼 ,杜老虎忍不住闭着眼深深闻了一口茶香: “好茶!” 刀爷又吩咐下人: “来呀 ,抬上来!” 伙计们抬着用红绸包裹的木箱子,放到刀爷和杜老虎中间,杜老虎看着木箱子暗暗窃喜,好!这 是送给我的?这个得收下!杜老虎有点不好意思 ,脖子稍微一挺: “刀爷 ,这怎么使得 ,又让你破费!” “ 哎 ,应该的杜爷 ,这是上好的龙井茶 , 咱日兆茶比不上它 ,你杜爷是响当当的爷 ,就应该好茶 伺候着 ,是吧杜爷 。” 第二十四章刀爷救人无果 “彼此彼此! 刀爷在日兆 ,那也是有头有脸的爷 ,没有人不敬佩! 我们这些爱喝茶的 ,全都仰仗 刀爷喝好茶呢!” 安郎中双手抱拳接话说: “杜爷在咱日兆县里那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众人敬仰!” 杜老虎见刀爷跟安郎中都给他戴高帽还送礼 ,有些疑惑不解: “刀爷 ,先生 ,二位爷 ,在下谢谢你们 ,有事你就直说吧 ,跟我不用兜圈子客气 。” 刀爷侧头看了安郎中一眼 ,那意思是: 我可挑明啦? 先生点点头微微一笑。 “杜爷 ,不瞒你说 ,还真有事跟你商量 。” “刀爷 ,你请说 ,别客气!” 刀爷清了清嗓子: “杜爷 ,你相中我们茶帮里董老弟的嫚?” “是啊 ,我相中老董他嫚 ,那是他的福分 ,怎么啦?” “老董他是茶帮的顶梁柱,茶品的好坏全在老董手里掌控着,关系整个茶帮的吃喝拉撒,没有他, 整个茶帮就都得喝西北风,作为茶帮帮主你说老董的事我能不管嘛?现在老董跟他媳妇觉得岁数上差点事,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这门亲事 。杜爷,咱日兆县的俊嫚多的是,杜爷你想娶几个老婆那就娶几个老婆 ,只是请杜爷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茶帮的海香姑娘 ,给刀爷我一个人情面子 ,杜爷意下如何?” 杜老虎愣了一下,没想到刀爷今天请我喝茶是为这事?那好吧,干脆咱就说道说道,还不错,茶是好茶 ,那我得要 ,杜老虎双手抱拳: “刀爷 ,茶真好 ,我谢谢刀爷啦!” “别客气 ,你收好 ,茶叶我应有尽有 。” “那我就抬回去啦?” “杜爷请!” 杜老虎拍拍巴掌 ,有人上得楼来 ,杜老虎吩咐道: “把茶叶抬回去 ,收好!” “是!” 几个人吃力地把茶叶抬到楼下装车运走了。杜老虎撸了撸黑缎子袖子,微笑着看了看刀爷,看了看安郎中 ,也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老董 ,把大褂提了提又弹了弹袖口 ,轻轻地问刀爷: “刀爷 ,我记得你娶了第四房姨太了吧?” “是啊 ,怎的?” “你家四姨太 ,是我陶帮的嫚吧?” “ 当然 ,她自愿嫁给我 , 明媒正娶!” “那是 ,那是 , 明媒正娶 , 明媒正娶! 可她爹娘要寻死 ,是被我救了 ,是我给他们几个盘缠 ,让他们去了江苏连云港暂时避一避 ,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 ,当然知道 ,我谢谢杜爷!” “这四姨太当年才十三岁啊 ,是个真真儿的黄毛丫头 ,是我陶帮的一枝小嫩花 ,她被你摘了去 ,我说 什么了吗? 我说半个不字了吗? 我不仅没说不字 ,我还给你送了一份厚礼 ,我图什么? 我不图什么, 我只图咱们是生死兄弟。当年我要占那几处房产,有几个不知趣的王八蛋死活不放手,还敢跟我耍横舞弄长枪大刀,是你帮兄弟我杀了几个怂人砍了几颗人头,这才拿下那几个宅院旱地还有山地渔船,你也没闲着,也拿到房产田地,两城镇里仅有的当铺我早就惦记着它,可是你手快当铺也归了你,你有恩于我,我当然要谢恩,你要娶我陶帮里的小嫚,我没二话,谁不从那都不行,谁让咱们是兄弟呢?现在我要娶这个嫚, 那是我看得起她,可她怎么敢跟我杜爷讨说法讲价钱?她是茶帮的嫚这没错,你是帮主你要管,那咱们还是两肋插刀的兄弟吗?你娶陶帮的嫚我且不管而我娶茶帮的嫚你就要插手?还有天地良心吗? 怎么? 咱们两个帮 ,为了一个小嫚 ,还真要见刀见血掉人头吗?”。 这一番话刀爷听着有道理,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词来反驳杜老虎,安郎中听了杜老虎这番强盗逻辑的絮叨 ,心里很是不安: “杜爷,今天的这事跟刀爷的事不一样,董海香是我的得意门生,她的学业尚浅 ,需要继续读书, 而不是嫁人 。俗话说 ,桥归桥路归路 ,刀爷的事属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而我的门生董海香年纪小, 唯读书才是正路,将来一定是个好郎中,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谈婚论嫁,所以请杜爷另娶他人,放过董海香 。” 杜老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从衣兜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收好手帕,撩开衣襟放下盘着的二郎腿 ,看了先生一眼 ,微微一笑 ,两手抱拳: “ 先生 ,我先给你施礼了!在两城镇的地界 ,在咱全日兆县城 ,你是我最敬重最佩服的人 , 因为先生你救过我的命,也救过我家人的命 ,以后仍要依仗先生治病救人 。所以,先生之言不敢不听 。不过在这里,我也想问问先生,刀爷他娶了陶帮十三岁的嫚叫女大当嫁,海香多大了?属兔的吧? 虚岁她今年十七岁 ,对不对老董?” 海香爹站在先生旁边 ,听着帮主的谈话腿有点哆嗦,嘴角抿了抿,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眼皮,没敢抬头 ,一句话也不说 。见老董有点怂 ,不愿搭理他 ,杜老虎接着说: “按咱日兆老规矩 ,十七岁的嫚再不嫁 ,那就没人要了 ,再说 ,女人无才便是德 ,不要再念什么书 ,即便要念书,跟着我什么书都能念,我还能让她去省城念大学堂,上洋学,那才叫风光,我能带着她北京上海见世面 ,如果她跟了穷鬼 ,那她只能窝在两城镇这个小地方待一辈子 , 吃一辈子的苦, 我说得对吗 ,先生?” 安郎中看着这个无赖,心想,平日里我还真小瞧了他,本以为他只是个头脑简单的莽汉,没想到 他竟把强取豪夺 ,欺男霸女的缺德事给摆出子丑寅卯的道理。 “杜爷 , 咱们今天是什么社会? 已经是民国了 ,提倡大同 ,提倡共和 ,提倡三民 ,提倡自由 ,提倡平等,帝制大清时代再也没有了,那种强权即真理的概念已经被世人唾弃,孙中山先生倡导的治国理念之一就有解放妇女之说,杜爷,如果你认同中山先生的治国理念,请从解放妇女开始做起,尤其是拥护妇女的婚姻嫁娶要自我做主,反对父母包办,反对纳妾,拥护社会新风尚,你作为陶帮帮主理应以身作则 ,给世人给日兆人做出榜样 ,让两城人引以杜爷而自豪才是 ,我说得对吗杜爷? ” 安郎中质问杜老虎。 对于讲大道理,他杜老虎可没兴趣,杜老虎抿了一口茶 ,盯着茶杯欣赏上面的图案,慢悠悠地说: “ 我说先生 ,我是老粗没文化 ,大道理我可不懂 ,可是让我放过海香 ,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我看上的东西,那就是我的,如果你想要,那好,有本事就来跟我明抢明夺,看看谁的能耐大 ,强者胜这样才公平! 改日见 ,夫人 , 咱们回府 。” 刀爷赶紧致意:“杜爷 ,你走好 ,记着常来品茶 。” 安郎中也抱拳相送 ,杜老虎仅挥挥手 ,就当是回个礼 ,头也不回地走了。 先生看着刀爷那副尴尬的神态,无奈地说:“多谢刀爷,这事看起来没有回旋余地了 ,即便这样, 刀爷的仗义 ,鄙人非常敬佩 , 门生董海香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 刀爷轻描淡写地说: “小事一桩 ,海香跟了杜爷未必是坏事 ,老董还能沾个光 ,先生你也尽力了 ,就随缘吧!”。 事已至此,先生也只好陪着海香她爹回到董海香的家里。海香一听茶楼会见是这种结果,又止不住地哭泣起来 ,海香她娘也跟着哭 ,好一会儿 ,稍稍稳定下来 ,先生劝解道: “ 我看这样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海香 ,你明天就去青岛吧 ,去找我一个朋友 ,他能帮你 。我 明天让人给你送些钱,再给你写张字条你拿着,到青岛避些日子,没有特殊情况你就不要回两城 。等 会儿我到码头庞老板那里走一趟,庞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能帮忙,你就从他那里上船走,另外还要保密 ,如果让杜老虎知道 ,那你就走不了了 ,知道吗?”。 海香哽咽着点点头: “知道了 ,谢谢先生相救 。” 海香她爹要送安郎中 ,先生连忙摆摆手: “ 留步 , 留步 。” 安郎中出了小院轻轻掩过大门 ,直奔码头。 天渐渐黑了,海香一家随便吃点野菜饼咸鱼之类的东西,再把屋里院内简单整理整理,便卧床休 息了 。海香心里乱睡不着,拿着书在昏暗的油灯下翻阅着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传来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海风吹得窗棂哗哗响,大街上喧闹的声音早就没有了,两城镇早早歇息步入沉寂,远处不 时传来“ 呜 ……”沉闷的轮船汽笛声。 吱吜 ,哗啦 ,哗啦 ,院子里几声开大门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海香她爹被惊醒: “谁? !” 还没等他下炕,房门被推开,进来几个人,黑黑的屋子没有光,看不清来人是谁,屋外又闯进几 个人,有人打着灯笼进屋,有了亮光看清了,为首的正是杜老虎的管家大螃蟹,海香她爹这才看清来 人是谁: “刘老爷刘老爷 ,你做什么?” “ 闭嘴!海香呢?” 大螃蟹厉声斥责着海香爹。 第二十五章杜老虎强抢民女 侧头看见坐在炕头另一边的董海香 ,大螃蟹命令手下人: “带走!” 几个人过来把董海香捆上往屋外拖 ,海香尖声叫着: “救命 ,有人绑架!” 黑衣人顺手把一块破布塞进海香嘴里 ,害得海香只能哼哼了 ,海香她爹扑通跪在地上哀求: “刘老爷别这样!” 大螃蟹一脚把海香她爹踹到屋角去,海香娘也扑上来要救海香,被大螃蟹抓着她头发把她狠狠摔 在地上,又朝肚子上猛踢了一脚,海香娘当时就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海香的两岁妹妹坐在炕上哇哇大哭 。几个人把海香装上一辆木轮车捆结实走了。 大螃蟹把海香带到杜老虎家,关在后院一间小茅草房里,便找杜老虎邀功去了。杜老虎抿着嘴挺得意: “你给她点吃食 ,再弄点水 ,找床被子给她 ,给她放盏亮一些的油灯 ,那屋挺黑别吓着她 。” 三姨太接茬说: “等会儿我去看看她 ,开导她 ,她能有这么好的福分嫁到杜家也多亏了老爷开恩 ,省得她以后再 吃苦受累 ,让她闹两天 , 自己个儿就屁颠屁颠地顺过来了 ,到时还不是跟姐姐们争风吃醋?” 杜老虎听了美滋滋地: “还是俺老三明事理 ,要不然 ,我怎会让你当半个家? 哈!” “讨厌!” 用纤细的手指头轻轻戳了杜老虎的脑袋一下 ,三姨太借机撒个娇。 海香被扔在小黑屋里,人昏沉沉地有些迷糊,虽说松了绑,可胳膊还是有些疼 。一会儿,海香的眼睛适应了黑黑的屋子,她看了看四周,原来是个放工具杂物的土房,有股潮湿难闻的鱼腥臭味,海 香还是轻轻地抽泣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惦记着爹娘被打得怎样了 。先生出的主意还能让她 逃出虎口吗? 忽听到门外有哗啦啦开锁的声音 ,海香吓了一跳 ,莫非杜老虎来了?! 只见一个伙计提着一个油灯走进屋,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的香味冲鼻子比骚尿味还难 闻 。又一个伙计在海香跟前放一个马扎,那女人坐下,借着油灯的亮光仔细打量着海香,她甩了甩手 帕,一个伙计递上一个食盒笼屉,拿一个小木凳摆在海香跟前,然后放上几块炸鱼,一盘炒菜,一个 白面馒头,一双筷子,一杯热茶,伙计放好抽身退下去 。那女人正是三姨太,海香见过她,妖里妖气 海香看见就烦 。大螃蟹在一旁发话: “海香姑娘 ,三奶奶来看你 ,你要有礼哟!” 海香一甩头不搭理他 。那娇滴滴的女人摆摆手,大螃蟹退到一边 。那女人捂着鼻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嫚是真年轻 ,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属兔十七?她看上去也只有十四五岁,我他妈真的老了吗?对大夫人二夫人我都没吃醋,看着这个嫚,心里有股酸味却油然而生,天下男人啊!谁让杜老虎有钱呢,能做个妾已经是我天大的福分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呢,当窑姐也说不定呢 ,知足吧!心里敞亮了 ,语气也温柔: “海香妹妹 ,别饿着吃吧 ,有话先吃饱了再说 ,你说是吧 。”, 海香没搭理她 ,三姨太继续絮叨: “海香妹妹 ,咱做女人的一辈子图什么?嫁汉吃饭生娃,上至皇上的三宫六院,下至百姓的婆娘, 哪一个不是如此?这就是命!海香妹妹 ,你是个读书人明事理 ,我说得有道理吗?” 海香用鼻子哼了一声,抓起馒头大口啃起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抓起一块炸鱼啃,海香那目 中无人的吃相真搞笑 ,完全没有女孩子矜持的羞羞答答的淑女样。 “别急别急 ,还有的是 ,等你嫁过来会天天吃!” 三姨太看了大螃蟹一眼: “再上盘油炸鱼 ,让海香妹妹吃够!” “是!” 大螃蟹应着 ,打发伙计再去拿炸鱼 。三姨太看海香狼吞虎咽的样子 ,觉得很有戏 ,便又来了兴致: “海香妹妹 , 咱还要为咱爹娘想一想吧?她们能沾你的大光 ,你看我 ,每月都往娘家寄钱 ,我嫁到杜家之前可完全做不到啊,你看,这不就是娘家沾光吗?海香妹妹,只要你不再闹 ,咱让算命先生给算算,挑个良辰吉日,杜府上上下下都沾你的光 ,喝喜酒吃大餐,热热闹闹,让全两城镇的人都沾沾喜气 ,让没钱的有钱 ,让有病的没病 ,全托你的福 ,我的贵人海香妹妹!” 海香吃饱了喝足了,拽着袖子使劲擦了擦嘴,又用脚踢了踢掉在地上的鱼刺,伸了伸懒腰:这骚娘们儿还有完没完啊?便故意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用手左扫扫右扫扫身上的馒头渣子,还差点碰掉木凳上的饭碗 ,三姨太赶快吩咐: “海香妹妹你可千万别动 ,你是新贵人 ,让伙计们打扫就行 , 咱姐儿俩拉拉呱!? 挥手让伙计们收拾利索。海香心里真腻歪她,骚娘儿们儿还啦什么啦?还不快滚!海香又伸懒腰张大嘴 ,胳膊也没闲着 ,颤颤巍巍地举过头顶: “ 嗨 ,我困了 , 咱改天再聊吧!” 三姨太见状连忙陪着笑: “那好吧 ,好吧 ,改天好好啦呱 ,妹妹你先歇息!”。 三姨太满心欢喜,还是老娘我的嘴皮子厉害,不管什么人,都架不住老娘这三寸不烂之舌 。她转身带着一行人离开 ,大螃蟹顺手又把屋门锁上 ,撂在木箱子上那个大大的油灯倒是把屋内照得通亮。 海香两手托着头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 听到屋门上锁声 ,才确信三姨太她们的确走了。 她闻到屋子里有茶叶香,疑惑的四处打量 ,除了木棍子,草席子,铁锹,没有茶叶啊?她搬开杂物,里面只是土墙而已,她看到土墙镶嵌的石块有的脱落了,她拿起铁锹朝土墙使劲砍了几下,茶叶香更浓了,她又接着拿铁锹砍土墙 ,哗啦一声,土墙被砍出了一个小洞,海香凑上去一看,原来土墙那边是茶帮的茶叶仓库!海香想起来了,这几间房子原本是绸布行的布料库,被陶帮茶帮两家给分别霸占当了库房,茶帮的那间库房的后身是小杨树林,通往镇外,距离船码头最近。海香的心里好高兴, 她索性撬大一点洞口,爬到茶叶库房,找准小树林的位置,把茶叶库房的土墙也撬了个洞,小树林哗啦啦的树叶声音让海香心花怒放 ,她用茶叶箱遮盖住洞口 ,又返回陶帮库房 ,再用杂物遮挡住洞口 。 她躺在地上思来想去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先生联系的码头那边怎么样了,小海蜇在哪里? 嗯,有主意了 ,想着想着 , 困意来了 ,也实在太晚了 ,那就明天再说吧 ,翻了个身 ,真的睡着了。 清晨,天空泛起一抹亮光,虽然海面仍有些暗淡,但还是能感觉到她还保持着那动人的笑容,仔 细看那平静的海面依旧在微微的抖动着 ,像是鱼儿们在追逐在竞赛 ,像是海鸟们在耕耘在播种。 太阳妹妹蛰伏在大海的深处,原本只是个黑幕下的小红点,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小亮点,刹那间 又变成极为刺眼的小光球,厚厚的云层也被改变着颜色 ,由乌黑变为暗红,又变为橘红,再变为雪一样的白云。 大公鸡站在高高耸起的探海石上响亮地鸣叫着,提醒人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在海天之间,漂浮着一艘一艘的帆船 ,在田间 ,在山坡 ,又能看到人们劳作的身影。 海香醒了,她蜷了蜷腿,翻了个身继续迷糊,被困住的她也只能躺在这里等待着。终于有人来了, 门上的铁锁又哗啦哗啦响,开门的是大螃蟹,他身后跟着一个伙计,提着食盒送饭来了 。海香捂着肚 子: “ 哎哟 ,疼 ,疼死我了!” 大螃蟹吃惊地瞪着眼赶快问海香: “怎么了 ,你是怎么了?” “肚子疼 , 哎哟疼死我了 ,快去请安郎中!” 可把大螃蟹给吓坏了: “海香 ,饭我放在这里了 ,你等着 ,我跟杜爷去禀报一声 ,别着急 。” 哗啦一声,又把门锁上了 。大螃蟹穿过好几个院子,急急忙忙来到杜老虎居住的小院,杜老虎正 在院子里打太极拳,只见他收脚抱拳,转身上步 ,弓步亮掌 。又向前抱手后脚跟半步,脚掌落地,重 心后移坐腿转腰分手,转向前方虚步亮掌,前脚脚掌虚点地面 。紧接着后座撇脚,收脚举臂,上步勾手 , 弓步推掌 ,扣脚转身 ,划步转身 。正活动着筋骨 ,他见大螃蟹慌里慌张的样子一脸的不解: “又出什么事了?” “海香她病了 ,是不是快去请安郎中吧?” “ 啊?病 …病啦?你快去请安郎中 ,快去!” 大螃蟹急急忙忙地走了 。三姨太出来问: “那嫚病了?” “是啊 ,这不 ,大螃蟹请安郎中了吗!” 三姨太埋怨: “那嫚昨天晚上饿了 , 吃得太急 ,给顶住肚子啦! 我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