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宿敌的白月光替身五百年》 第1章 替身第一天 日暮西沉,山脚下镇子口的灯一盏盏亮起,夜市的小玩意、点心纷纷摆了出来,这是清水镇每晚必有的热闹。 “小昭,来来来,拿点心!”卖桂糕的大婶乐呵呵地招呼着迎面走来的苏雪昭。 苏雪昭穿着件淡粉襦裙,装饰得很朴素,头上一根树枝簪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眸子清亮如水。她走到商铺前,对大婶笑:“是呀,我之前说的让大婶做三分糖的桂糕,大婶这么快就做好啦?“ “那当然!咱们小昭要的桂糕,怎么也得先做。”大婶爽快地拿出一个纸包,塞苏雪昭手里,笑着打趣道,“真不容易哩——糖要三分,水只能五分,控火也要小火慢炖,还得守着等水滚了冒雾气……你这么专着拜托我做,是自己嘴挑吗?” “不是。是给夫君做的。”苏雪昭面上泛着微粉,略微有点羞赧地说,“上次看夫君吃您这的桂糕,似是嫌甜了点,我尝着您做的是四分糖,所以让您减一分……至于控水火,我跟着夫君平日的口味,试了半月才琢磨出一点法子出来。” “小昭的夫君真的好福气!”大婶惊叹道,“有你这般细致的照料着。你手上提着的这些是……” 苏雪昭提了提手上的木风车和小人偶,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是给我儿子的。” “你儿子?”大婶瞪大了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苏雪昭片刻,“你才多大啊!就有儿子了?” “是继子。”苏雪昭说到这,从钱囊里摸出几颗灵石,硬塞给大婶,“您拿着,就当是您帮我另做一份桂糕的报酬。” “这怎么能收!”大婶急道,“上次咱家着火,是你跑火里把俺闺女抱出来……我怎么敢收你的钱?” “您如果不收,下次我就不敢来您这买桂糕了。”苏雪昭坚持说。 大婶拗不过苏雪昭,只收了她给的钱,看着苏雪昭纤细的背影,喃喃道:“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嫁给个带儿子的寡夫呢?还死心塌地的……” “嗨,你刚来这的吧?”旁边有好事者指了指苏雪昭,笑道,“你大约不知道,这姑娘嫁着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来来回回山上山下这么多遭,每每都专门来着给她夫君和继子带东西去,每回都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想着是她夫君也不怎么宠她的。” “这怎行!”大娘急了,“苏娘子这么好的人……” “咱都知道她好,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劝她,要么对他夫君避而不提,要么就说劳什子‘他很好,你们不明白’……嗨,各自各自的命咯……” 大娘听着也连连叹息,转而把之前苏雪昭给她的钱收好,塞囊里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惯常的铜钱,而是灵石,修真之人才能得的稀罕物,就这零星几颗,能抵她半辈子摆摊赚的钱的! 大娘惊呆了,她愣了好一会,猛一回头,看向苏雪昭去的方向—— 清水镇的灯零零星星散落到壮丽的昆仑虚脚下,远处高耸的山峦隐约可见人烟居住的灯火,再往上是云缭雾霭,是人间仙境。 ——那是仙人住的地方,而苏雪昭的样子,她的夫君,大约也不是一位普通人。 — 从昆仑墟顶到清水镇山脚下,足足半日的脚程。 苏雪昭是凡人,顶多是被喂过一点丹药续过命,其实身子还是凡人的身子,她一步步带着桂糕和木风车,以及她印象中夫君喜欢的花卉种子,走到昆仑墟山门时已是清晨,脚也走得发热发疼。 苏雪昭抬起头,看着初生的晨曦,闭了闭眼,仔细掐算了一会时间。 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 “……归墟祭典还有七日就开始了,打扫都给我仔细点!到时候全修真界的门派都是要来观礼的千万别出岔子——”穿着昆仑宗首席弟子服的少年孤光眉头紧拧,看向角落慢慢挪动的身影,快步走过去,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出的昆仑?” 苏雪昭看着围过来的弟子,匆匆在怀里掏着糕点,轻道:“我出门去给夫君买一点吃的,还有给阿蔷的礼物……” “昆仑墟上什么没有,昆仑山掌门玄暮神君早已辟谷,要你什么吃的。”孤光双手抱胸,冷然道,“我记得掌门说过,不许你下山。” “是,可我是想着山下才能弄到点合他口味的……” “无令牌私自下山,按门规当罚。”孤光吩咐身边弟子道,“送去戒律堂。” 几个弟子得令,上前就要把苏雪昭架起来,去拉她的肩膀。苏雪昭狠狠一甩,厉声道:“——放开我!” 毕竟是名义上的掌门夫人,尽管再不堪、再不被重视,几个弟子也不敢上前了。 苏雪昭愤愤地盯着孤光,说:“……我自己走。” 孤光冷笑一声。 苏雪昭深吸一口气,走过孤光身边时,听他轻蔑地道:“真以为学着那位前辈,弄一些虚头巴脑的小玩意,神君就会爱上你?” 苏雪昭当没听见,加快脚步,孤光在她身后大声嘲讽说:“五百年了,还在做梦呢。换个傻子都看清了,玄暮神君心里只有他那位已逝的道侣,而你只是运气好,凑巧长得和她像一点而已,这才让神君娶你这‘凡人’上昆仑!” 苏雪昭气得浑身发抖,她猛一回头,就见周围的那些弟子纷纷僵住,对身后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掌门。” 玄暮神君的岁数已与天齐,但面上十分年轻,看着似清隽冷淡的少年,只是那双沉静如幽潭的眸子,能寻见岁月的沉淀。 似青山,似鹤,似云雾,或其他什么,看着令人晃神,又捉摸不透。 雪白的衣袂拂过长阶,玄暮身形颀长,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上,神情淡淡,仿佛什么也未曾听闻。倒是他身边跟着个穿着战甲意气风发的少年紧紧皱着眉,一双桃花眼不善地对上苏雪昭的眼睛,脸色发黑。 孤光脸刷一下白了。玄暮常年闭关,时常几年都不出一趟门,更况论在昆仑上撞见。孤光万万没想到没控制住情绪喊的一句话能这么凑巧,就被掌门玄暮本人听去了。 虽然传闻是说这位“掌门”对他娶回来和道侣有几分相似的凡人继室十分冷淡,但夫人毕竟是夫人。 苏雪昭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玄暮,脸上露出了未曾设想的讶异和惊喜,她略有些慌张地紧了紧怀里的桂糕,压着裙摆小步往玄暮跑去,按捺不住地露出笑:“你回来啦,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桂——” 玄暮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从苏雪昭的身侧走过。 “……桂糕。”苏雪昭定在原地,怔怔地说完了这句话,下意识扯住玄暮的衣摆,却被他毫无阻力地扯拽了一下。 苏雪昭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怀里的糕点、风车、种子,花花绿绿哗啦啦撒了一地。 实在丢人。 玄暮身后跟着的少年脸色非常难看,他显然没有玄暮这么淡定,就站着看苏雪昭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阿蔷。”苏雪昭看到身前立着的俊俏少年郎,面上也是十分欢喜的,她从地上拾起了个风车,捧给他,“你看,阿娘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阿娘记得你喜欢的,上次下山玩的时候还看了好几眼——” 阿蔷脸色发黑,孤光那边松了口气,看起来掌门比他想象的甚至更厌恶这个继室,带着点嘲弄地居高临下瞧着苏雪昭,对阿蔷调侃说:“看,你娘亲。” 阿蔷一脚踢飞了苏雪昭手中的风车,倨傲地对孤光厉声道:“我没有什么娘亲!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嘴巴割下来!” 木风车喀嚓一声落地,在不远处摔得四分五裂。 周围弟子瞅了,纷纷面露不忍。 从昆仑墟往下,来来回回也要走上一日,凡人之躯弄到这风车看起来小,实际也是不容易的。 其中一个弟子忍不住开口:“到底是夫人的心意,你这样过分了吧?”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阿蔷凌厉的一眼扫过去,那弟子瞬间后退一步,却被阿蔷揪着衣领,“我父亲是神界的神君,母亲是神界的尊神素法尊者,我父亲的夫人自始至终只有素法尊者一位,这丢人现眼的凡人算是什么东西?” 阿蔷一手揪着那弟子衣领,另一只手指着苏雪昭。 玄暮原都走远了,听着后头动静,定住脚步。 苏雪昭酝酿了好一会,一直等到玄暮看过来了,才猛一抬头,怔怔地看着阿蔷,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声音颤抖:“我自认五百年来从未负你,你为何说出这种话!” 阿蔷看她哭成这样也有点慌神,却还是觉得耻辱和尴尬,硬着头说:“你没对我怎么样,占着掌门夫人的位置便是错的!” “阿蔷。”玄暮不轻不重提了句,阿蔷瞬间闭上嘴,低头后退一步。 玄暮走到苏雪昭跟前,低头看她,平静问道:“闹够了么?” 苏雪昭泪痕未干,难以置信地道:“你的儿子辱我,说我只是你前妻的替身,你不反驳他,反而问我闹够没有?” 玄暮道:“他也是你儿子。若你不满,自己管教。” 苏雪昭惨笑道:“好好好,枉我五百年来对你们掏心掏肺,是我苏雪昭不值得!倘若再来一回,我决不嫁到昆仑墟。” 这一嗓子嚎得四周弟子都看了过来,更远处的修士、长老也若有若无往这方向投下目光,来围观自家掌门后院着火。 阿蔷看周围人越来越多,本来就好面子的他脸色更难看了。 玄暮看着苏雪昭哭得泫然欲泣,停了会,轻声问:“满意了?” 苏雪昭仍看着他,脸上都是恨意:“我就不该嫁给你。你放我和离吧。” 玄暮已读不回,只是平缓道:“闹够了,就先回去。我刚出关,和昆仑墟内长老商议完事后,晚点寻你。” 不待苏雪昭开口说出更惊天骇地的言论,玄暮就抬手,轻轻摸了摸苏雪昭头顶,道:“回去吧。” 一道光闪过,苏雪昭瞬间无影无踪。 被传送走了。 玄暮略过满地的狼藉,静静看了会周围想说又不敢说看热闹的昆仑墟弟子,难得露出点倦色,往昆仑墟主殿走去。 阿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咬着牙跟着玄暮走,快到殿门的时候,玄暮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而看向阿蔷:“之前,夫人送了你一个木风车。” “是,”阿蔷正在气头上,愤怒地道,“我摔碎了,那咋了?” 玄暮点头,道:“把碎片找回来,粘好,收起来。” 阿蔷:? “若两日内没修好,我便将你关入水牢。”玄暮想了会,又道,“寻个没人的时间去,别被人看见了。” 阿蔷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玄暮,急道:“父君,我——” “她是你的母亲。”玄暮平静道。 阿蔷浑身一颤,终是没说什么,垂下头,颤声轻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昆仑墟的泡泡茶壶。 玄暮看了垂头丧气的阿蔷一会,冷笑一声,径自进了主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替身第一天 第2章 替身第二天 昆仑墟主殿点着线香,缭绕间似云蒸霞蔚,让殿内坐着的大长老隐于雾间,若隐若现。 大长老的声音幽静且深邃:“神君,见汝出关,吾甚是欣慰。” 玄暮顿了会,把窗户打开。 风呼一下把主殿的香烟全刮跑了。 “哎哎,我花了很久调的香盘啊……”大长老惨叫一声,手忙脚乱跳起来就想去关窗户,手被玄暮一扇子拍下去。 玄暮:“透透气。” “……透气好啊,透气。”大长老讪讪笑着,坐回原位。 玄暮捏了捏眉心,坐上主位,见大殿空荡荡只有大长老一人,问:“其他人呢?” 大长老有点不自然:“刚才有事,出去了还没来得及回来……” 那就是出去看玄暮和苏雪昭热闹去了。 玄暮眉心抽了抽。 大长老为玄暮斟茶,一边叹道:“您啊,也容我多劝一句,素法尊者毕竟已经是过去式了,还是珍惜眼前人。你看人小姑娘多好多善良,被你……啧啧啧……” “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玄暮淡道,“我此次出关,为的是归墟祭典一事。” “自然已是办好了。”大长老正色道,从书架上抱下一叠卷轴,放玄暮桌前,见他慢慢翻着,“归墟祭典事关昆仑墟六十二道封印中的‘死印’,此次祭典中汇聚八方灵气,加固阵法,我们知道此事关键,不敢有任何含糊。” 玄暮看了下,阵法确无问题,颔首。 “只是您这次任祭典大祭司,灵力上……”长老停了下,试探道,“您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玄暮淡淡摇头。 大长老重重一叹:“这伤必然难治。星落剑是上古神剑,您又是被当年全盛时期的素法尊者亲自贯穿心口,紧接着又压在归墟海这种地方数年……” 玄暮道:“无碍。” “无论怎么说,虽然您对当年的素法尊者一往情深,但她刺了您一剑差点杀了您啊!而那苏雪昭人多好,这次亲自偷跑下山,来回走了一天的路程,就是因为您喜欢……”大长老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劝。 玄暮听得头疼,侧着头,闭眼轻嘲道:“人好?这次我方疗伤出关,就掐着我回宗的时间,给我演了这一出戏。后头指不定还有多少事等着折腾。” 玄暮这话说完,抿了口茶,抬眼,对上大长老怜悯的目光。 玄暮:? “您这是糊涂了啊。”大长老苦口婆心地道,“苏雪昭是和素法尊者眉目间生得有几分相似,但她确实是凡人,不是素法尊者啊……她怎会,怎会算到您出关呢?” 玄暮冷静道:“她是。” 大长老怜悯地看着玄暮:“她不是。” 玄暮:…… 恰好这时有童子送来瓜果,大长老招呼童子:“来给神君上个果盘。唉,神君什么都好,就是道侣死后有点疯疯癫癫的,总觉得人还在……只苦了昭昭姑娘了,唉,你也给人家送一点果子去……” 玄暮听着头疼。 “这次归墟祭典的封印仪式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保证它顺利进行。”玄暮打断了大长老的絮叨,道。 大长老也知道此事不是玩笑,端端正正对玄暮一揖,正色道:”自然。” “倘若出了岔子,有人蓄意破坏……”玄暮寻思一会,停了下,“先放弃此次封印的加固仪式,保证封印完整。” 大长老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清楚为什么玄暮会说会有人蓄意破坏,还是应了下来。 ———————— 那边苏雪昭刚被玄暮送回去,就激动地打了个响指,看着一只粉红色的猫从她的发簪里窜了出来,跳到桌上。 “怎么样小桃花,我演的还行吧?”苏雪昭对粉色的猫兴奋地说。 “演得超棒!”小桃花在桌子上跳了两下,扑到苏雪昭怀里,“哭戏满分!情绪感拉满!绝对没有任何漏洞。” “唉,真难啊,设计一出戏,还要控制情绪……”苏雪昭一边撸猫,一边苦恼地说,不过很快眼神里出现了希望,“但很快就要结束了!五百年啊,我整整熬了五百年,现在胜利就要在眼前了,就等这次归墟祭典上的‘死印’破了……” 苏雪昭顿了顿,把小桃花搂紧了,脸搁它软乎乎的肚皮上使劲蹭了蹭,闷闷地道:“我就快能真的见到你啦。” “嗯!”小桃花喵喵叫着,豆豆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苏雪昭,“我相信主人。” 苏雪昭抱着粉色猫咪,摊开一卷纸,盯着上边密密麻麻的字思忖了会,轻道:“孤光这个人,修为天赋平平,却惯了会拍马屁,硬是给自己抬到首席弟子的位置……他看我不爽许久了,这次抓着我把柄,肯定会起事。” “既然要他和我结下梁子,神君那边不责罚他,我们就得加一把火。”苏雪昭想了很久,附在小桃花耳边,轻轻道,“小桃花,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昂,你听好了……” …… 苏雪昭仔细把这次破坏归墟祭典的计划列了又列,很满意地推论了两三次,确认万无一失后,抱着猫,靠着榻睡了一会,就听外边有动静,是大长老送果子来了。 苏雪昭给桃花吃了几个,自己也吃了几个,忽然耳朵动了下,迅速把果子处理好,吹熄了烛灯。 做完这一切后,苏雪昭缩到床头,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做着怔怔的神情,微仰起头看窗棂外漏进来的月光。 玄暮推门进来时,见的就是这一幕。苏雪昭身形纤细,月光下似乎被轻轻一吹就会飞走,她似乎是听见玄暮的声音了,猝然回头,先是很神经质地慌乱了下,旋即苍白的脸上攒出笑意,对玄暮细声细气地说:“你回来了……真好,我这边给你准备了桂糕……” 玄暮立在门边,一动不动。 他逆着月光,颀长的身型似乎是嵌在黑夜里,苏雪昭只能依稀见他飞扬起的几缕发丝透着月光,银亮银亮,看不清他的神情。 演戏速来是要全套的,苏雪昭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步,故意让自己被被褥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玄暮仍是不动,垂眸看她。 苏雪昭纤细的手指灵巧撕开桂糕的牛皮纸,捻出一块细白的花糕,干桂花上还沾着糖粒,闻着都有桂花的清甜。 苏雪昭赤着足,轻巧地走到玄暮面前,抬起手,把桂糕凑近他淡色的唇边,声音轻柔地道:“喏,糖要三分,水只能五分,控火也要小火慢炖,还得守着等水滚了冒雾气……你赏个脸,尝一口?” 见玄暮一动不动,苏雪昭眼里蓄满了泪,放轻了嗓子央求:“就一口……我好不容易做的,走了两天的路——啊!” 玄暮猛地握紧苏雪昭的手腕,桂糕啪嗒一声落地四分五裂,他就这这个姿势推着她往屋里走,压在榻上,急促地喘着气。 玄暮的呼吸沉沉,落在苏雪昭耳边,她伸出手去挡他,手不偏不倚按在他的心口上—— 玄暮闷哼一声。 苏雪昭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玄暮是在疼,因为她刺的旧伤疼。 星落剑是上古神剑,每逢月圆之夜星辰之力的吸收达到顶峰,所有的星力爆发出来,被它所刺伤的伤口就会特别疼。 一般这时,玄暮就会去闭关。但这回不一样,苏雪昭特意设计让昆仑墟的封印松动,归墟祭典提前,逼他出关。 现在玄暮的灵力恢复的只有他全盛时期的三成不到,全盛时期的他尚难以解开星落剑的星力,更何况虚弱状态下的他。 这种疼,只能硬忍着。 虽然被压在床上的是自己,但苏雪昭借着月光看他疼得脸色发白,心里爽快,面上还是得装一下,故作慌乱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压到你旧伤了吗?我不是故意——唔。” 玄暮咬住了苏雪昭的嘴唇。 几乎是立刻苏雪昭的嘴唇就被咬出了血,疼得她一哆嗦,想推又推不开,推搡了半天的结果就是双手被玄暮按上了头顶,身子被揉进床榻,更深更稳地亲着。 苏雪昭睁着眼,很清晰地看见玄暮因剑伤疼得闭眼,心口的伤处还泛着星光,苏雪昭含着泪,很尽职尽责地演了最后一出戏,悲哀地说:“你……又把我当成她了?” 玄暮睁开眼,眼里罕见的有红血丝,他定定看着苏雪昭,看她柔弱地抚上他的侧脸,然后—— “啪!” 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你看我的时候,想着的到底是谁?”苏雪昭看玄暮的脸被他扇到一边,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玄暮转过头,这一巴掌的疼和心口的旧伤比不值一提。 玄暮捉起苏雪昭的一只手,手背贴着他冰凉的唇,眼睛却紧紧盯着苏雪昭,声音缓缓:“我想着的是谁,你不清楚?” 苏雪昭的眼神变了,从泫然欲泣,变得泛出了一丝笑意,清雅又妩媚,像雨后的荷花。 “疼吗?”苏雪昭不装了,她放松身子,躺在玄暮身下,歪了歪头,不等玄暮回答,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疼得你要死!疼死你好啊,疼死你,我就开心了!” 玄暮深深地看了苏雪昭一眼,低头咬了下去。 本来就单薄的里裳很快从领口撕开,粗粝的指腹重重地摩挲着颤抖的肌肤,苏雪昭话都说不稳了,还带着放肆的笑,下巴抵在玄暮肩膀上,愉悦地断断续续道:“你……不管怎样……都比我疼多了……只能无能……狂怒……” 玄暮停了一会,低低笑了一声。 被气的。 — 翌日晨起,小桃花迎着第一缕晨曦,轻巧地跳上花梨木窗棂,越过花架,落在丝缎的床脚,喵喵道:“主人,我找到了……呀!” 苏雪昭撑着床沿起身,身子早被清洗干净,穿着藕荷色的吊带,但从肩颈到手臂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红痕,锁骨上还有泛着血色的牙印。 这模样看得小桃花眼睛泪弯弯的,苏雪昭倒是很淡定,从床边扯下丝绸的透粉色外裳披上,站起身:“正常的,想达到目的,必须放弃点什么。” 五百年前,苏雪昭设计让玄暮迎娶自己的时候,就没想着瞒他任何事。 玄暮因为五百年前的那一战被自己打得半身不遂,从神界下凡来养伤,兼职了个昆仑墟的掌门,守昆仑墟守山封印;而苏雪昭原身被玄暮封到了归墟海底,花了几年的时间魂魄才逃了出来,转世成凡间的公主。 这对他们彼此而言都不是秘密,老宿敌了都。 后来苏雪昭嫁到昆仑墟,白日里兢兢业业做宿敌的白月光替身,晚上和玄暮该吵架吵架,该打架打架。左右对玄暮而言,他需要养伤,趁早回神界,将苏雪昭放他眼皮底下到底比让她乱跑好;苏雪昭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 于是两个把对方打到半废的宿敌就这样当着夫妻,维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五百年。 五百年啊,这可太久了,再不结束这种让人无语的日子苏雪昭该疯了。 苏雪昭想到这,叹了口气,对小桃花招了招手,笑道:“没事啦没事啦,快过来——我要你查孤光,你查到什么了?” 第3章 替身第三天 孤光正在修炼。 昆仑墟的后山云雾缭绕,顺着墟口往里走二十里路,可见无数大大小小的山洞分散在深山之中。 孤光一人占了灵气最充沛的那处,淡青色的天地灵气缭绕着他的周身,孤光眉头紧锁,努力引导灵气入丹田,成功率却不足三成。 灵光收束的瞬间,孤光呕出一口血,跪在地上连连咳嗽。 ……失败了。 孤光的天赋平平,能成为昆仑墟的首席纯粹是凭的他那长袖善舞的做人本事——整个昆仑墟的长老上上下下,除了最难接近、几年不出一次门的掌门玄暮,没有不对他交口称赞的。 要弄清楚每个人的喜好投其所好,做得让所有人喜欢,这是件多少累的事,但孤光成功了——随便哪个长老赏的灵药都能把他的根基提一层,日积月累,硬生生把他从天赋中下的底子,揠苗助长到首席的位置。 但也仅限于此了。 宗门弟子敬他、畏他,但是孤光再过两年就必须出师,而这次,他的修为不可能再用外力去助长……而且按着岁数算,孤光最多只能再活五十年。 而那个被无数灵丹妙药堆着续命,靠着一张脸就轻轻松松活了五百年的“掌门夫人”…… 嫉妒。 孤光想到这事,眼睛泛红,一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渗出血来。 凭什么自己呕心沥血地讨人欢心左右逢源,这女人只需要一张脸就能轻轻松松得到这么高的身份,拥有最好的资源? 又是一拳! “喂,你对着地板砸拳头,除了让你自己痛外有零个好处。” 耳边想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孤光猛一回头,就看见他嫉妒到疯、痛恨到疯的苏雪昭斜倚在洞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粉红色的小猫咪,轻柔地摸着。 “你来干什么?”孤光站起身,警惕地说。 “还能干什么,你前几天跟我说的话让我很不高兴,找你麻烦来了。”苏雪昭轻描淡写地说,内容却让孤光生起强烈的不安。 “喏,看看这个。”苏雪昭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亲切地塞给孤光,心满意足地看着孤光脸色越发惨白,悠悠地说,“你在山下放片子钱,暴力向那些凡人收取高利、逼死了好几个人这件事,我已经上报宗门了——看不出啊,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买天材地宝,给你这糟透了的灵气填补窟窿?” 苏雪昭顿了下,微笑着指了指外头的山:“那可不够啊,就你这天赋,要补成我看得上眼的样子,至少得掏空整个昆仑墟。” “你——”孤光赤红着眼咬牙,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平日里他最看不上眼的掌门夫人手上,呼哧呼哧喘着气,“你是从哪知道这些事的?” “打听到这种事,很难吗?”苏雪昭笑眯眯地轻道,悠悠长长的拉长了嗓音,“我毕竟——是掌门夫人啊。” “原来你一直都在装——”孤光气急,猛地一拳撗下去,苏雪昭却早就知道似的灵巧躲开,甚至还轻笑了声。 “首席弟子孤光在里面吗?大长老找他问话!” “都让开让开——” “是戒律堂的人,大师兄是犯了什么事,大长老整个脸都黑了……这是大长老第一次对大师兄生气吧?” “好像是在山下放片子钱,还逼死人了!” “天啊,这真的是大师兄会做出的事?” …… “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站在人群外沿的苏雪昭,大长老脸上还带着愠色,却放下审到一半的孤光,对他一拂袖子,冷哼一声,快步走到苏雪昭身边,笑吟吟地询问。 原本在看孤光热闹的弟子们纷纷向这个方向瞧了过来。 “我、我听闻夫君受伤,来山上采药。”似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苏雪昭不安地垂下眼帘,脸颊微微泛红,轻轻道,“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啦……” ”哦哦,原来如此!这次掌门确实旧伤又复发了,唉,看他那样……”大长老看着苏雪昭背着的药篓里面已经装了满当当的药草,有点心疼,“真是辛苦夫人了,凡人之身走了这么远的山路……” 孤光冷笑一声,就被戒律堂的弟子狠狠扇了个耳光,厉声呵斥道:“笑什么!犯了错,居然也好意思笑!” 苏雪昭寻声望去,对上孤光赤红的眼,触电似的分开,怯怯地看向大长老,试探式地问:“这是……” 听苏雪昭提起孤光,大长老当即黑了脸,道:“……也不是什么事,宗门内出了点丢人现眼的家伙。要不是昨日我收到一份匿名信,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不提这倒霉玩意。” 孤光抽了下嘴角,刚想说话就被戒律堂的弟子下了禁言术,按在地上。 苏雪昭若有若无地瞧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点细节,大长老凑到苏雪昭的药篓子里探了几眼,叹了口气,道:“确实是一些治伤的药草,不过效果都一般,对掌门的伤而言是杯水车薪。” 苏雪昭垂眸,轻轻道:“我也只能做成这样……” “唉,你一介凡人,能为掌门尽心如此已是不易。”大长老道,“这漫山遍野地采药草也不是个事,这样,二长老在昆仑虚后山有处药园子,你下次若还想为掌门寻药草,便去那边吧。若是被撞见,就说我让你去的。” 苏雪昭泫然欲泣,连连感激道:“多谢大长老!” 看着苏雪昭这模样,又想到玄暮那冷漠的样子,大长老不禁有些怜惜,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摊上个有白月光还死脑筋的家伙。 这时有弟子忍不住道:“二长老的药园子净是些灵石都买不到的宝贝,平时我们靠近了都要被扭去戒律堂——掌门究竟是受了什么伤,要那些宝贝去治?” 大长老瞪了那弟子一眼,忧心道:“那些药草也帮不上什么忙!伤掌门之人乃神界的一位神女,法号素法尊者,集灵力大成,不要说我们凡界,就连神界也少有能与她匹敌的。” 有另一弟子嘴快道:“我听说过!是掌门的道侣!” 这话一出,四周登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瞥向现任掌门夫人苏雪昭。 果不其然,苏雪昭的脸色泛白,似乎微微发抖,很难承受的模样。 大长老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嘴快的弟子背上,严肃道:“都是过去式了,素法尊者五百年前就被掌门亲自封印在了归墟海下,现在神体还在沉睡。” 停了下,大长老又安抚苏雪昭道:“你不必忧心,素法尊者既然不敌掌门被封印,就算醒了也仍是不敌掌门的,无论如何,掌门定会护你周全,不会让她找你麻烦。” 众人看苏雪昭轻轻扬起头,她身后背着的药篓子仿佛格外沉重,她神色有些茫然,顿了片刻,惨笑了下,问大长老:“夫君真的会护我吗?” 四周无声,没有人敢回答她的问题。 这五百年来玄暮对苏雪昭的冷漠众人都看在眼里,偶尔看着她也能疯疯癫癫唤着“素素”的名字,怎么看也是对白月光念念不忘,把苏雪昭看成一个可有可无替身的态度。 长老内心:唉! 所有善良的昆仑墟弟子内心:唉。 苏雪昭看众人躲着她的眼神,苦涩地笑了,摇摇头:“我……我是不在乎的,我喜欢他,他能娶我,我已经知足了。” 大长老动容,觉得这么善良的姑娘真的和自己的孽徒一个天一个地,叹道:“昭昭姑娘,这五百多年来,也是辛苦你了……这进二长老药园子的信物给你,你若进去了,别总想着掌门,也取点药草滋补滋补自己。” 苏雪昭自然乐意,千恩万谢。 随着弟子们一同下山,大多数人都在想着,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掌门不念着她的好,偏要去对一个杀过他的前妻念念不忘? 掌门真是没有心的登徒子。 就是这样。 …… 孤光是这场闹剧中最惨的那人,他先是被禁了言,塞到戒律堂就是几鞭子下去,深夜才被放出来。 孤光原本底子就不稳,挨着鞭子更是浑身发冷,踉踉跄跄趁着月光往住所的方向去,就见有一个身影莫名其妙爬在地上,鬼鬼祟祟地颤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孤光多看了一眼,震惊到了,站不稳退了半步。 那人影反应飞快,迅速站起,回头厉声道:“什么人!” 孤光躲闪不及,被他闪到身前抓了个正着,眼睛好死不死,盯着那人手里抓着的一个残缺的木风车。 ——木风车上有明显的胶水痕迹,是被用心补过的,但几个齿上仍旧残缺,看起来应该是散落的零件没照全。 这风车是苏雪昭下山买的那一只,被一脚踢碎了。 这个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补风车的,正是几日前踢碎风车的,苏雪昭的继子阿蔷。 孤光脑子宕机片刻,一瞬间脑补出几万字山下那些小妈文学的话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替身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