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渣A后靠傲娇攻略白切黑》 1、第一章 “当”,很轻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城郊,阴暗的街道,潮湿的泥土味,一辆疾驰过来的没开车灯的汽车…… 头痛。 悠悠转醒的季夏紧锁着眉,昏迷前的记忆在苏醒后瞬间涌入了脑海,恍惚中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经历了一场车祸,万幸的是她还活着。 不过,这场车祸是意外吗? 也许不是。 下着雨的夜晚,四周没有路灯,当时的她只好开着手机的照明功能在四周寻找点了她家外卖的买家。 在听到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后,她下意识把亮光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因此得以在被撞之前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数字与字母的组合很熟悉,不会有错,那是她商业对家送货用的面包车。 一年前对方家的新店和她家的同时开张,本以为能和和气气做邻居,结果对方没两个月快倒闭了,还上门指责是她家抢了生意,并且在后面的半年里在社交平台上给她家安了许多子虚乌有的罪名。 季夏发现后与他沟通许久无果,明白对方就是个想拉垫背的混蛋。 她心想法治社会岂能惯着那货?便以损害商业名誉罪将其告上了法庭。 季夏自觉还留了情面,看在那人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的份上只让他交罚金好好反省,不然以她家全球知名品牌的名气,加上老总还有后台,这事如果深究,那人轻则身败名裂重则进去几年,只是对方还真是不领情啊。 当然她也有些不小心,作为分店长,她怎么能为了两百小费大晚上孤身一人到郊区送外卖呢? 唔,不过对方也没指定是谁,就当她是帮员工们挡了次劫吧,反正她也没死。 饶是这样想,季夏还是郁闷得很。 怎么这些疯子偏偏让她遇上了呢?难道她是特殊的招邪体质?哎,晦气晦气。 季夏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她觉得自己的肋骨四分五裂了。 脏话。 季夏不敢再有其他行动,不过她有点不解,自己这是在医院吗?谁送她来的? 既然那人已经选择了郊区又没有隐藏自己的车牌,那他估计是做好了把自己撞死抛尸的准备,怎么还留了她一口气? 不可能是良心发现,也不可能是事到临头才意识到杀人犯法…… 季夏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身上的疼痛也在她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真实了起来。 她赶紧调动感官——听,听不到声音;闻,这里的空气好陌生,陌生的舒服,似乎有故乡栀子花淡淡的清香;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用指尖磨蹭有种毛绒玩偶的感觉,不像是医院会用的那种床单。 季夏有些迷糊,她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危险,是因为大难不死松懈了吗? 不行,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睁开眼睛观察下四周应该没事吧,她直觉自己周围没有人。 季夏稍微掀起了一边眼皮,确认自己的直觉无误以及房门是关闭的后她才把两只眼一起睁开了。 挂在墙上的明星海报,放着化妆盒的浅色书桌,定制衣柜里裙子的一角,床头柜上粉色的小台灯……这里绝不是医院,也不是酒店! 这里好像是女性的房间,而且很可能是位年轻女性。 季夏呼吸有点不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家居服,试图坐起来。 意外的是姿势调整很轻松,身上没有一点不适感。更确切的说,她、现在的她,并没有受伤。 明白这一点后,季夏愣了两秒,在这两秒内她迅速复习了一下自己多年来看过的小说,也许可能大概,哪怕不能妄下决断,穿越或者重生也是唯二能解释她现在情况的理由。 那她刚刚的疼痛感是怎么回事?心理作用吗? 季夏扶着额头,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这个情况算不上坏但也绝对不能说好。 总之,先去看看别的地方吧。 季夏下了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落地窗往外望去。 这里的视野出乎意料的好,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如洗碧空。 不过视野好不是因为她所处的二楼有多高,而是因为这四周的建筑都比较矮。 别墅,别墅群。 不是乡村那种平房,是确确实实的别墅。两层、三层、四层,或许还有地下室。外墙风格或简约或奢华,但都带了一个小花园,而且如果她没有看错,每家每户似乎都还有个游泳池。 啊这……模拟游戏照进了现实? 季夏有些激动却担心不减,毕竟天上掉馅饼的能有什么好事? 也许还有一种情况——她还在现实,也的确遭遇了一场车祸,但是被有钱人捡了且花钱治好了,所以她现在才没感受到疼痛。 如果是这种就更加不妙了,比起玄乎的东西,旁人的有意为之才是最恐怖的。 她从前没种过什么善因,理所当然不会结什么善果。 季夏自嘲地笑了声,她跺了跺脚后跟,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去房间外查看。 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可能是因为家太大,但她的耳朵还是很灵的,也许屋子里面没有人? 犹豫了许久,季夏咬咬牙还是决定不能傻站在原地。 可是就在她为了绕过床而移椅子的时候,椅子上突然滚下来了一个东西,又是“当”的一声,一支钢笔落在了没铺地毯的木地板上。 季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苏醒时听到的声响应该就是这支笔从桌面滚到椅子上的声音。 这一点声响不可能影响到什么,至少不可能传到一楼,但是周围太过安静,季夏又过分紧张,于是这一点声音就在她心中回响出了数道有形的音波。 季夏僵直地站了许久才慢慢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想把钢笔捡起来。 然而她刚一低头,眼角的余光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窗外环境的变化。 有个人出现在了大门口! 季夏脑内空白了一瞬,难道房里她看不到的地方有监控或者监控器?!后者的可能性很大,不然怎么笔一掉地上就有人回呢?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季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贴在了落地窗上。 她紧张地凝视着正在开门的人,有铁门的遮挡,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能确认对方是个年轻女生,短头发齐刘海,背着书包或许还是学生。看身材,对方很瘦还有点佝偻,不像是练过的人。 季夏微微放心了些,但是她又觉得这女生的长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更让她感觉到危险的是,空气里栀子花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已经不能说是香气。 季夏暂时找不到正常形容词描述那种味道,不过如果允许她中二一点直白一点,那么“能勾起人心底最不堪欲望的恶臭”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季夏担心下面的人能从落地窗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把窗帘拉过来了点。不过,也不只是为了这个。 那人不知怎么还没打开门,她便趁这个时间把自己宽松的家居裤拉起来了一点。 季夏咽了咽唾沫,她没看到那里多出来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但是那种“站立起来”的感觉就更无法解释了。 季夏心跳有些不紊,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又看回了庭院里。 对方已经打开了门,那么,就让我一睹你的芳容吧。 季夏是这么想的,脸上甚至因为激素激增的兴奋而出现了笑容。 可,在看清那人的脸后,她的笑容以及那点身不由己的欲望就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是她…… 为什么会是她?! 季夏的双瞳骤然猛缩,不可思议与难以抑制的怒火逐渐充斥了她的大脑,心中的理性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要么拼要么死的冲动。 好在她的身体比脑子更懂活着,季夏数回起身都没有成功。 在这个过程中,她顺利地把身体移到了没有地毯的地方,隔着一层薄衣,冰凉的感觉那么明显,长久没喝水的口干舌燥让季夏物理冷静了下来。 呆坐半晌后,她又气又恼地捶起了地板。 这个女人……就是个变态。 如果今天见到她的事和车祸能在季夏一辈子二十五年的倒霉事里排列第二,那么第一必是她们初见那天发生的事。 季夏不知道她的名字,今天之前也只和她见过那一面。 一面的记忆能保存多久取决于它的意义,季夏现在能想到的足以让人铭记一生的只有一见钟情、凶杀现场和名人会面,而这个女人是意外。 季夏低垂着蕴满怒火的眼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那天能被她记这么久还有一个原因,九年前与这个女人初见的那天也是她高考结束的那天。 她是个孤儿,未满一岁就被抛弃到了深山的孤儿院,她幼时生活在贫瘠的村子里,读中学后孤身一人来到城市,住在一个月租金两百但是只有一张床的出租屋里。 出租屋的附近有个公园,她高考完去那里闲逛,然后在那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叫出了名字。 季夏瞧她眼熟,一开始以为这个人是她的同学或者老师,但是对方看起来二十出头,并不符合年纪。 对方上来便问她高考怎么样,季夏虽然知道不该轻易和陌生人聊天,但由于她知道她的名字,季夏猜测这人也许是某个大她许多届的学姐,或者是与她出身同一个村子的熟人,不自觉就打开了话匣。 与女人聊了一会儿后,季夏发现两人很投缘,不过天要黑了她得离开,于是她提出和女人交换电话号码。对方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而是邀请她去树林里走走。季夏难得遇到亲近她的人,没有多想就同意了下来。 可谁知树林里对方带路,她们走着走着她却发现其他行人都不见了,并且周边环境也如蒙上了一层雾般变得不真实。 季夏这时察觉不对想要离开,那人却突然拉住了她并且劈头盖脸来了一顿表白。 什么“爱你”、“喜欢你”、“离不开你”,怎么肉麻怎么来。 季夏懵逼了半天才拒绝,然后对方的态度就急转直下,说的话变成了怎么恶心怎么来。 什么“留下”,什么“占有”,还有不惜触碰法律的手段。 季夏惊恐万分又不敢逃跑怕激怒她,结果往下听她就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那个女人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人。 她直白地、毫不掩瞒地说:“我手上沾满罪恶的鲜血,踩着无数人的尸体攀至顶峰……” 季夏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或者是中二病晚期,可她也的确无法把一个笑容温和、眼神卑微的年轻女子和杀人魔联系到一起。博览群书的她猜测对方可能是有什么心结或者心病,她怜悯她,想开解她,然…… 在之前和那人的交流中,她不小心透露出了自己还有一个特殊的特别亲近的“姐姐”。 对方说到最后眼神变得无比冷漠,竟然说:“你们约定高考后见面么,现在那个约定取消。你,不必再挂念她了。” 一个对她怀有变态爱意的杀人魔说出这样的话,季夏怎能不想到最坏的结果——杀人魔因为占有欲作祟要杀了她身边所有重要的人。 季夏恍惚着回到出租屋后赶紧联系了姐姐,可是电话没有打通就算了,给对方发的邮件也没有收到回信就不对劲了。 明明以往回信的时间不会超过当日十一点五十九,最迟第二天零点一分钟,明明是睡前必做工作,为什么……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一个月,大一,大四,研究生毕业…… 明明说好毕业后让她去公司上班,为什么邮箱里只剩下未读邮件两千封? 季夏一直坚持一天问候姐姐一次,直到在热搜上看到了某著名企业家慈善家离世的“新闻”。 其实并不是新闻了,姐姐在三年前就离世了,这个消息是被压了三年,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出。这次被爆出是因为姐姐收养的继承者败光了家业,有人回顾这家公司的创业史,因此才查出了公司创始人的死讯。 早在心中想过了千百回的事被盖章定论成事实,季夏已经没有眼泪去伤感了。 可是即使费尽心思,她还是既找不到姐姐的墓地也找不到姐姐的死因,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履行当初的承诺,在被收购才得以延续的二十年老店里做着最简单的事,一日复一日守着这里,一日复一日期待与那个“杀手”重逢。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季夏不想冤枉无辜,但是如果确认她是犯人无误,那么哪怕要复出一命换一命的代价,她也要还了姐姐的恩情。 季夏坚定了目光。 她再次看向庭院里,意外的是,那女人竟然还在原地,不过她现在蹲了下来。 不管别的,单是自己被言语冒犯都让季夏不想关心她,可是无论如何还是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把脸贴回了玻璃上,毫无形象地趴着像偷窥狂一样仔细观察那个女人。 5.1顶级视力之下,方圆二十米任何人的小动作小表情都无所遁形,除了有不可透视的东西遮挡,包括头发。 那女人一直低着头,季夏属实无计可施,只有在女人抬头换气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她通红的脸色。 季夏疑惑,这是病了吗?可是刚才这人还好好的。不会是什么急性病吧?怎么办,要去救吗? 不知怎么的,空气中的花香又浓郁了。 季夏一放松,那莫名其妙的欲望就又涌了上来。 难道这是那女人弄的什么迷香?有可能。 难道她现在的样子是装的吗,为的是吸引她自爆身份,以此取乐?有可能。 可是她呼吸变得好急促啊,不知道是哮喘还是也被空气影响了?啊,她试图站起来了!哎,没成功。 嗯?等等,怎么这就倒下去了?! 季夏心莫名揪了起来,这个人还不能死,至少要她亲口承认罪名再死。 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撞了椅子的疼痛冲到了楼下。 别墅大门是敞开的,下了楼梯一眼就能看见门外坐在瓷砖路上的女人。 季夏匆匆在门口找了双拖鞋穿上,不过刚一出门她的脚步便又放慢了下来。 2、第二章 女人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她,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微抬起头和她对视了瞬间却又低了下去。 季夏此刻的心情很微妙,她已经凭直觉明白了空气中栀子花的气息是从哪来的了。 不是院子里那一株,而是她眼前的这个人。 没错,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着那种“迷香”,不过将其称为“信息素”应该更为官方。 她好像真的穿越了…… 为什么突然确定了?因为某个部位真的发生了变化。 季夏在心底平静地说道:草,长了出来。 季夏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不会比那女人好,那女人脸上的潮红很“纯净”,而她却复杂多了。也许有红色,也许有白色,不过主色调绝对是便秘黑。 呐喊。 究竟要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能超越世界名画? 艺术来源于生活,大抵就是她这种的吧。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季夏强忍着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如跨越了刀山火海般艰难地走到了女人身边。 女人没有看她,她双臂紧紧搂着自己瘦削的肩膀,单薄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颤抖收缩——这是恐惧之下才会有的表现。 季夏从刚才对视那一眼里已经看出了她的震惊和畏缩,她的神态和体态都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忧郁淡然相去甚远。 她怕我,季夏想。 我现在长得很恐怖吗?还是她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总不会是读了我的心,知道我心里演排了无数种她的死法吧? 这些问题是问不出口的,季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这个女人交流。 在心里鼓气了半天,最终还是颤抖了许久的手先一步跨过心理沟壑落到了女人的肩膀上。 也不知是不是她现在还掌握了什么大力神通,女人紧绷的肩膀直接耷拉了下去,身体也没再颤抖了。 明明是隔着衣物接触,季夏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异样感,就好像她真的触碰到了这人柔软的皮肤,并且想要更大面积的贴近。 出现这种想法后,季夏心里的恶心又盖了过来——她怎么能对这个危险变态的女人产生这种想法呢?不对,哪怕是对随便哪个陌生人,她都不该产生这种想法的好吧!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季夏咬着后槽牙狠狠甩了几下头,把杂念通通甩走后,她想按照abo的设定,能散发信息素的应该只有alpha和omega吧? 身体上来看,她自己肯定不可能是o,但是能嗅到信息素味并且被影响,她就只可能是alpha。而凭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概念来看,虽然很不愿这样想,但是这个女人应该就是omega了。 所以她现在是处在那啥期吗?发情期这个词放在人类身上还真是有点微妙啊。 可是在abo的世界,omega发情期应该就相当于女性的生理期吧,这种事情也不是人为可控的,她就暂时理解为不是这女人故意勾引她的吧。 在季夏的了解中,如果不加以管控,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能吸引大范围alpha,在□□本能下他们必定会对这个omega展开争夺。 现在如果把她晾在这里不管肯定是要出大事的,季夏也不想看到一个人被卷进欲望风波。 女人一直不愿看她,季夏只好半蹲下来去看她的脸。不过实在抱歉,对着这张脸她实在是说不出话。 季夏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等女人看向她,她就往屋子里瞟了一眼,意思是让女人赶紧进去。 这家伙只要不傻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而且就算不在生理期,只是单纯的身体不适,干坐在院子里也无济于事。 女人的眼神还是躲躲闪闪的,不过她也理解了季夏的用意。 她开始起身,行动却十分的困难,季夏只能不情不愿将胳膊借给她使力。 女人站起来后因为腿软差点摔倒,季夏不得已搂住了她的肩膀,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踉跄了几步,把膝盖磕在了鹅卵石路上。没办法,季夏只好做起了山大王,蹲下去将这个毫无反抗的人横抱了起来。 咦,嫌弃。 季夏只有这一个想法。 也只有这样不断催眠自己,她才能忍住欲望,脚踏实地把人抱进去放在了沙发上,不然就她现在踩在浮云上的状态,定然只能得到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不过,现在又该做什么呢?直接问这个人不太可能,那就上网查查吧。 季夏下意识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摸索,然后什么都没找到。 忘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该死…… 时间紧急,心理建设做的也够多了,季夏没继续矫情下去。 她坐在l形沙发另一边微垂下头,清了清嗓子询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语气不算好,不是询问,只是要求,要求必须给她个解决方法。 女人没有回答,应该说自从季夏出现在她目光中,她就没有再发出一声声响,即使是喘气也没有。 季夏不耐烦地想,没死你就说句话啊。 她表面还是和善了一点:“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想引发麻烦的话就赶紧告诉我该怎么办。” 说完季夏又懊恼,这句话的语气又太善良了,万一被这个变态误会就不好了。 她冷哼了一声,补充道:“我可不是关心你,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女人的表情和表现都没有变化。 季夏把她平放在沙发上,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半天。 要不把她丢在这里算了吧?把门锁好,我自己出去避难。 可是,万一出事了,她……我会不会被认为是嫌犯? 季夏鼻子喷气,耐着性子打算再问一边。 不过她还没说话,女人终于开口缓缓地问道:“不想惹麻烦吗?” 季夏:“?” “我很麻烦的吧……” 为什么说这种话? 季夏见过很多人很多的表情,但是她从未接近过他们,因此从来都不了解。轻微社恐,轻微自闭,这样的性格近距离接近他人是不太可能的。 而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了她眼前。 女人还在说着什么,季夏却听不清她的话。是因为没有力气,还是单纯不想让她听到的自言自语?还是,她自己听不到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在了她的头上,季夏无法自抑地弯下了腰。她俯身与女人只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这样她的耳朵应该能听见了。但是,还不够。 贴上去,紧贴上去。很想,很想和她……很想和她在一起…… 季夏自动过滤了中间少儿不宜的部分,可是她知道那些想法真实出现了,是她逃避不了的。 为什么?是谁在控制她? 季夏还没想明白,女人的话又给了她上中下三个部位来了顿狠狠的暴击。 “标记我吧。” ……嗯?嗯嗯?“标记我吧”?! 等等等等等等! 标标标标记?! 这可是你要求的哦…… 什么见鬼的想法,滚出我的大脑! 季夏惊慌失措地原地扑腾了一下,她脑袋撞上了墙,脚撞上了茶几,内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刚才她没听到的部分有什么特殊的吗?! 季夏瞪大了双眼,她看向女人,很想揍她一顿,如果警察问起就说是性骚扰正当防卫! 但是这一次她们目光相接,季夏没在这人眼中看到恐惧或者其它,女人的眼里只有冷漠,没有情绪也没有□□的冷漠。 …… 季夏突然觉得很可悲,不知道是谁可悲。 她自己来到这很可悲,遇到这个人很可悲。这个人这副表情,联系她之前的恐惧,好像她曾被深深伤害过,所以对生活提不起一点希望,好可悲。 季夏现在很清醒,她是在没被控制的状态下萌生出的这种想法,仅基于这一个表情的想法。 怎么会…… 不能动摇! 季夏倏地起身,她转身背对女人,面向敞开的大门恶声恶气地说道:“一上来就攀关系,你有病吧?自己不爱惜自己,还想把我拉着跟你一起堕落?想得美!” 她攥紧了拳头,可惜没留指甲完全无法造成刺激。 季夏咬住自己的舌头,咬了半天等感受不到疼才松口。 她回头用余光瞥了女人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赶紧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你这个状态,快点,别浪费我的耐心。” 女人在她的注视下过了许久才答话,声音还是无波无澜:“抑制剂在各种药店都有卖的,但是发情期抑制药需要去医院领药,麻烦你陪我去医院一趟。” “哦。” 但是要让这种状态的她直接出门吗? 季夏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女人扶着沙发扶手坐了起来,她靠在靠背上,一手还搭在扶手上。如果不是脸色潮红不对劲,这大概会是一个冷酷的御姐吧。 刚这么想,女人就用搭在扶手上的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从她皱起的眉头看,刚才那段连贯平稳的话应该耗尽了她的力气吧,连伪装都困难了。 季夏又好气又好笑,逞什么强啊?活该! 当然这种情绪不能流露到面上。 她没有催女人,就故作冷淡地看着热闹。 女人的胸膛大幅起伏,她喘了会儿气后低声地问道:“能,临时标记我吗?” 是咬腺体那种吧?不会有人身威胁,比完全标记能让她接受,但季夏还是不愿意用这种亲密方式助人为乐。 她皱着眉问:“没有其它方法暂时抑制了吗,比如什么抑制喷雾抑制贴之类的?” 女人摇了摇头:“这些只在平时有效,发情期期间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嗯,其实也能理解。信息素味道这么浓,喷雾掩盖不住很正常。发情会发热,女人脸上挂着汗珠,身上也不会少,抑制贴可能贴不住。 季夏还想挣扎一下,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她越往下想可能越会退缩。 季夏冲女人点了点头,坐回了之前坐的地方。 女人可能是想方便她,盘起腿用后背对着她。 季夏知道腺体应该是在颈部,不过她也不确定是哪个地方,该怎么下手。直到女人自己把齐肩发掀了起来,她看着那个明显肿胀的凸起才懂。 女人低着头说道:“咬破这里,把你的信息素注入进去。” 季夏表情扭曲,“咬破”这个词听起来好恐怖啊。 女人的下颌线是绷紧的,她应该也很害怕吧。 但是现在别无选择了。 咬! ……可问题咬是咬了,怎么注入信息素啊? 季夏跟个傻子一样保持这个姿势许久,女人都忍不住催她了:“好了,我感觉好多了。你松口吧。” 好了?哦,哦。 季夏精神恍惚地动了动牙齿,但是第一时间没有松开。 等她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不妥,女人已经轻呼出声:“痒……” 季夏不禁想:我这是在腺体上磨牙了吗? 她赶紧松口,想说一声抱歉,女人却回过头埋怨地质问她:“你是故意的吗?戏弄我?” 季夏:“……哈?” 狗咬吕洞宾?以怨报德? 她站起来用袖子快速擦了好几下嘴和牙,确保自己嘴里没有味道,她才讽刺地说道:“戏弄你?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还犯了贱地戏弄你?要不是因为不放心你,我早就一走了之了。你居然这么诋毁我的好意?真让我恶心。” 女人抿着唇凝视她。 季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 她是脑子一热说的这些话,虽然不后悔,但是在这种陌生地方激怒一个变态是真的不理智啊。 季夏身体僵直站在原地,忐忑不安地与那眼神愈发疑惑的女人对峙。 最后,是女人先移开眼说了声抱歉。 空气中的花香因为分子运动散了些,季夏确认自己的作为有用后就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她想,那女人之前也不是在质问她,那句话只是普通的疑问罢了,是她自己太暴躁太不稳重了。不过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还不是那个女人先说了很多恶心的话,还说自己是杀人魔什么的……所以,怎么误会她都是情有可原的吧? 这栋别墅不止两层,季夏坐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闭着眼沉思了半天。 好想现在就找她问清楚,只要她不是真的杀人犯,只要她说明姐姐的死与她无关,她就去给她道歉,真诚地道歉。 可是,可是…… 现在问的话,如果她是,我的安全又该怎么办?不到绝境绝不能放弃自己,即使是为了拯救他人——这是至亲教她的。如果姐姐还活着,应该也不想看到她一直满怀期待的孩子做出那种失去理智的行为吧。 季夏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她朝楼上看了一眼,决定还是趁这里没有旁人的时候把周围探查一边。 至于那个女人,暂时没事就搁那放着吧。 3、第三章 没有听到脚步声并不代表楼上一定没人,但是没有被浓郁的信息素味影响,那人除非不在家,不然就一定是个beta。 肉身搏击的话,alpha在设定上肯定比beta强,季夏自己也有一些经验和技巧。只要这个房子里没有特殊机关,那她就能如入无人之境般在这里探索。 到了三楼,季夏首先确定了这里没有通往四楼的楼梯,然后她环顾四周,确定了这一层只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关闭,另一个敞开的里面挂满了衣服。 衣帽间吗? 季夏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就进去逛了一圈。 有点意外,这里全都是女性礼服、高跟鞋和包包,没有属于男性的东西。 父母都是女性吗?季夏这么猜又觉得不太可能。 一家人住一起的话,屋子里多多少少应该会有照片。不过她刚在一楼大略看过,各种架子和墙上只放了酒或挂着风景画。而且这里的鞋子尺码都是一样的,衣服也是。 她和那个女人身材有明显差距,她本人有接近一米七七的身高,骨架较大,这里的衣服正好适合她。 可惜她本身是个宅女,除了练一些“武功秘籍”外就没参加什么体育运动,因此没有什么肌肉。 不过这具身体的肌肉倒是十分明显,想来应该是练过的,但她的肌肉也不夸张,微微使力可以显现出来,不单薄也不粗壮,优美的线条呈现在健康的皮肤上,十分接近季夏想象中的力量与柔美相结合的女性alpha。 话说那女人的身高应该也在一米七以上,和高中时候的她差不多。不过她刚刚抱过那女人,季夏感觉她还是要比自己娇小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ao性别产生的差异。 总之,也许住在这里的只有她和那女人,不过这房间里没有东西能证明这一点。 季夏从这里退了出去,她走到正对面关闭的房间前压了压门把手,但是门没有打开。 她这才发现长方形把手上有个小屏幕,屏幕上有圆形指纹键。 好家伙,指纹锁。 季夏心慌了一下,如果错了,会不会真的触发什么机关? 她紧张地凝视了屏幕两秒,心一横眼一闭把大拇指放了上去。 “咔”,门解锁了。 季夏松了口气。 房间里是什么呢? 季夏推开门,门没有发出声音,可能因为是高级货吧。 她从打开的缝隙里看到了床尾,确认这是卧室后她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要比她醒来所处的那间大上许多,果然是主卧的格局。进门直面的是阳台落地窗,床尾正对的隔间应该是书房,里面摆放了书柜和书桌,床的侧边还有一个隔间是卫生间。 而单看“卧室”,这里的家具少的可怜,竟然只有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 季夏在书房和浴室转了一圈,没人。床底是封闭的,也没人。 确定这里安全后,她开始在房里搜查起来。床头柜里只放了生活用品,书房里书桌左右加上中间一共七个抽屉也只放了些书本和修理工具。 一面墙的书柜上肉眼可见的书太多,季夏短时间看不过来,只大致确定都是些经济学、医学和法律的书。书柜底部的柜门被锁起来了,这一回是钥匙锁,她暂时也打不开。 总结,一无所获。 季夏坐到椅子上捶了捶桌子,很想捶出来个天崩地裂。 捶了一会儿手疼了,她就交叠双臂当枕头用,可是还没等她躺上去,寂静的房间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季夏被吓了一跳,差点心肌梗塞当场去世。 铃声源头不在书房,季夏出去后在床上的豆腐块被子下摸出了一个手机,手机上的来电人显示为“笨蛋”两字。 季夏不合时宜地笑了下,这称呼让她莫名联想到了霸总文。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这个电话,电话却因为时间到了自动挂断了。她又屏息凝神地等了一会儿,对方却没有打来第二回。 季夏松了口气,心想就当无人接通吧。 不过这个手机是谁的呢? 在床头柜里看到的alpha用抑制贴说明这个房间的主人应该是alpha。 排除了那个女人的可能,季夏打开了手机的相册,不出意料,她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与她的气质相似,页面上的“季夏”似乎全是一副板着脸不会笑的样子——这不是不怒自威的那种,而是一个倔小孩不情不愿上台表演的表现。 往下翻,季夏发现有自己这张脸的照片里都不是她在自拍,摄影师应该另有其人。而且她没有和其他人的合影,出现在风景照中的人应该都只是普通路人。 相册里没有收获,季夏又打开了手机上的社交软件,然后她得以确认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可是最终结果当真令她大开眼界——她竟然是出身a国的全球富豪榜第七十二名、c国沙弗市市长、著名□□大佬、全球医学研究会会长季豪雄的独生女?! 为什么a国人能在c国当市长?好吧好像也可以……但是这个□□还有医学会长的两个身份放在同一人身上就? 这个信息应该不会有误,因为季夏是从“自己”对“父亲”的备注中得知的。 她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好几回,要问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回答是除了震惊就只有不真实。 手机里与“父亲”的聊天记录是一片空白,季夏从这里找不到别的线索,她就退出去迅速用手机浏览器查询。 季豪雄,house豪氏国投房地产公司董事。 网络上没有写他其它的身份,季夏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退了出去。 在同一个软件上她的联系人还有二十多个,季夏没在里面找到母亲或者妈妈,但是她看到了一个名称为“笨蛋”的,应该和刚刚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吧? 季夏有点担心那个人是与这里的她熟知的人,她现在本来就面临巨大麻烦,其实不应该得罪其他人,所以还是发个消息解释下比较好。 季夏这样想着,结果点进去就看到了自己发过去的五连真人表情包和自己“这才是你吧”的发言。 不,不能说是表情包,应该说是恶作剧照片,因为上面有各种涂鸦和恶语标注。但是该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被涂鸦的那个人的长相。 那、个、女、人! “笨蛋”竟然是她?! 季夏脸部肌肉抽搐,亏她刚刚还以为是那种剧情…… 不过那女人打电话过来干嘛? 季夏粗暴地在屏幕上狂点一通,把电话打回去后她就站在了窗边往院子里看。 她本来只是想看看绿色缓解下情绪,谁知却在门口看到了那女人的背影。 季夏睁大了眼睛,因为她这么长时间没下去,这人就打算自己去医院吗?虽然她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背挺直了,站着稳多了,但是她刚刚那么虚弱了,现在就出去真的没问题吗?如果已经有附近的alpha被信息素吸引过来,现在就守在门外,她这样出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同为女性,季夏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那种事发生。而且如果这人趁出门买药的时候准备点什么武器,她不就危险了吗? 楼下的女人好像已经听到了铃声,她开始找手机。电话一通,季夏就抢在她之前不容拒绝地说了句“等我”。 说完她就挂了,没给对方一点开口的机会。 季夏赌气般瞪了楼下那个身影一眼,对方也迅速反应过来她在看自己,同时抬头看向了她的方向。 季夏转身去找衣服,女人也慢慢移走了目光。 衣帽间里便装收在抽屉里,季夏随手抓了几件符合三月末天气的换上了,她去浴室里洗了下脸,把抑制贴贴上后哒哒哒地下了楼。 她还没找到钱包和证件,身上唯一的身外之物只有一部现代人必不可少的手机,到医院后要怎么做只能看那个女人或者随机应变了。 到了一楼将要出门时,季夏才发现自己没有换鞋,她只好在鞋架上找了找,还好这里的鞋分了两种尺码,而且还是分层放置的,她很顺利找到了一双应该是自己穿的运动鞋,不过有点懊恼的是,她之前随意穿的那双拖鞋应该是那个女人的。 换鞋的时候季夏坐在了沙发沿上,她感受到了一块不平的地方,起身一看发现是那女人之前背着的书包。 女人在瘫坐在地的时候把书包丢在了地上,刚情况紧急,她也没注意到,现在应该是那人自己捡回来放着了吧。 季夏盯着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帆布包迅速做了个决定——她要找到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随意动别人的财物不好,但是她现在需要这么做。 万一又发生了什么情况,她知道名字也能再次找到这个人,就不用再如大海捞针一般苦寻这么多年。 那个人出门时把大门关上了,但也不排除她会突然进门的可能。动作要快,不能再犹豫了! 季夏飞快拉开拉链,从包里取出来一本课本翻到扉页。 没有让她失望,这一页上有人用黑色中性笔端端正正地写了名字。 “姜弱羽。” 在心里默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季夏没有如想象中的怒火翻腾,反而生出了一种怀念感。 她不知这是为何,只能赶紧把课本放了回去,把拉链原封不动恢复了位置。 她打开门走出了别墅,名为“姜弱羽”的人就站在这里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尽头等她。 季夏把手插在衣兜里,在姜弱羽侧身让位时先一步踏出了院门。 姜弱羽在她身后锁上了院门,季夏趁这个时间快速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侧脸。 姜弱羽,姜弱羽…… 名美如叹息,但愿心不似蛇蝎。 4、第四章 别墅都建立在郊区,百科上这么写的,季夏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她还以为城市里的别墅会很少,毕竟土地资源珍贵,可是当她用网络地图搜索了一下后,她才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锦绣小区竟然是位于a国首都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小区。 周围的别墅是真的,远处的高层住宅楼也是真的……好吧,在知道自己是个富豪女儿后,这些也不是那么令人震惊了。 而她想象中的“疯狂动物城”景象也没有出现,这附近好像只有她家一个住户,连人都没有的地方哪来什么失控的alpha? 出于好奇,季夏去搜了下房价,十秒钟后她又默默回到了地图。 二十几万一平,且别墅更贵,价格直接往亿上头飚。 抱歉打扰了。 季夏老老实实找起了医院,免得被一个又一个源源不断的“惊喜”砸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找到了距离最近的药房后她就没过脑子地说道:“去这家仁爱药店能买到药吗?” 问完她才想起姜弱羽说过发情期的药需要去医院领药。 她担心姜弱羽看出她的不对,不过姜弱羽只是冷静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解释。 季夏不喜欢她跟在自己后面,这种敌暗我明的状态很危险。 她停下脚步,回头对姜弱羽说道:“你到我前面走去,我要看手机。” 姜弱羽愣了一下,随后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 不过恢复行动后季夏又看不惯这人写着无辜的背影,她不好直接发泄,只能吐槽医院:“为什么要让已经发情的人去医院取药?不怕引发骚动吗?” 走到了前面的姜弱羽回答:“发情期抑制药的种类分为很多种。第一omega的体质特殊,发情期状态受本身年龄和分化时间长短影响,发情期用药必须谨慎。第二,有些抑制药中有一种与alpha信息素类似的成分,如果随意用药可能会起到反作用,不仅无法抑制发情还可能催生激素。为了防止有心人用药害人,一些防范措施还是有必要的。” 懂了,就和安眠药一样。 季夏又问:“除了本人到场,就没有其它的证明方法吗?” “有。” “那你……” “在医院因为这件事就诊会留下记录,omega发情期在不受怀孕影响下每月基本是固定的,所以只要拿着病人的证件在之前上报的日期去柜台开药是可行的。”姜弱羽顿了顿,“不过我之前从未因这件事去过医院,所以医院里应该没有我的记录。以前我都有按时打抑制剂避免发情期,就算有几次没有躲过也能靠临时标记勉强度过那个时段,只有这一次是意外。” 季夏被打断说话很不爽,姜弱羽在说完后回头看她,她也没给她好脸色:“看我干嘛?” 姜弱羽眼睫轻轻颤动了下,她似乎是在纠结,好一会儿才说话:“那个,让你睡在我的房间,对不起。” “哦。”季夏冷漠地应道。 那是姜弱羽的房间并不意外。她手机里那些恶作剧照片的背景是这栋别墅里的场景,姜弱羽又有别墅钥匙,她很可能住在这。 至于房间,季夏没在二楼多待,但是她上下楼梯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每个敞开的门看过了它们的内里,大概是书房、卫生间、游戏房、空房和卧室。 一楼的话她虽没有看到各个房间,但能从客厅一眼看见的有两个,她猜是厨房和卫生间。而且与二楼的面积对比,稍微在脑内想象一下,季夏就知道一楼应该还有两个房间,其中也许有一间客房,可二楼那个房间的装修让她觉得那间房就是属于姜弱羽的。 那难道以后真的要和这个人住一起了吗?季夏万分不愿。 姜弱羽在得到她的回应后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似乎是意外。 季夏觉得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性格,她才不会为这种事做那种恶搞照片羞辱人。 没等到事情发生的姜弱羽把头转回去目视前方,她的语气比刚才放松了点:“两天前你昏迷在了楼梯上,正好在我的房间门口。我打不开你房间的门,只能先把你安置在我的房间。你的私人医生来看过,他说你没有生病,只是睡着了,在家里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我就没有送你去医院。” 季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昏迷,她猜那应该是自己穿越过来强占人身体造成的吧,不过这话说不出口,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姜弱羽没得到她的回应,又问她:“你要不要趁这次去医院也检查一下?” 这次她的语气变得拘谨了。 这是在小心翼翼地示好吗?季夏想。 她撇了撇嘴,闷声说道:“你自己都顾不上还关心我干嘛?我不会领情。” 待在危险分子身边静观其变是一种风险收益五五开的行为,她愿意一试却也抱有不满。 这一句冷了场,姜弱羽再没有说话,直到拦出租车前季夏问她这么做会不会不妥,她才回了声没事。 坐了十多分钟的车到达了市中心医院,姜弱羽给她指了下特殊药房的方向就独自一人过去了。 季夏坐在大厅空座上等她,正好也能趁这个时间再找一下她手机里的情报。 社交软件基本都看过了,主要联系人除了“父亲”和“笨蛋”就只有名姓俱全的同龄人,大多也是父亲商业合伙人的孩子——这些在备注里都有注明。 再看手机上其它软件,要么是手机自带的无法卸载软件,要么就是线上支付用的软件,连个能打发时间的消星星都没有。 季夏把手机放了回去,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抖腿玩。抖着抖着,她的目光就不自觉落在了双腿中间的地方,不过还不等她对那“生草”的地方做出评价,她的脑内突然灵光一闪,再次拿出手机打开了设置。 分身!手机系统分身! 如果这里的她用了那个功能,说不定她还能找到什么。 有了,就是这个。 设定了指纹和密码锁,季夏不知道密码,切换成指纹锁后她先按自己的习惯试了下右手食指。 没开,那就试左手的食指和小拇指。 结果还是没开。 看着一行红色的“您还有两次尝试机会,失败后自动销毁系统”,季夏不敢再随意乱试了。 事实是这个手机的主人不是她,她并不了解这个手机的主人。 而且万一是脚趾怎么办? 季夏叹气,好不容易以为看到了希望,结果又只是白高兴一场。 算了,就当是尊重别人的隐私吧。 季夏再次把手机放了回去。 她漫无目的看向四周,因为时间是正午,医院大厅的人很少,不过几个科室里还不断有人在进进出出。 人可能会因各种原由忽略自身,天灾却不会为你的是非善恶做出判断。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或者天罚,赐予她一次重生是恩赏她一生碌碌无为吗?若是如此,小女子还想贪婪地向您祈祷,请您帮忙惩罚那些个杀人放火的歹徒吧。 …… 哈哈,都是骗人的! 季夏托着脸冷笑了一下,她才不信这个世界上有救苦救难的神呢,与其祈祷,诅咒坏人没好报或许更为有用。 周围没坐什么人,季夏确保不会打扰到别人就轻声哼起了歌,不过她还没有哼多久,一道诡异的声响就打破了她努力假装的平静。 “砰!” 枪、枪声?! 从前只在特殊视频和影视剧里听到过这声音,如果必须再找个相似的那就是楼下小孩玩具枪上膛发射的声音。 季夏本能地往最坏的方向想,而一个房间里流出的一片鲜红证实她的想法。 那里怎么了? 季夏站起来想看清标牌上的字,但是不知是低血糖还是昏迷了两日的饥饿感,她大脑突然短路了一瞬,眼前变得一片空白。 “季夏,季夏?”有人在叫她。 季夏扶着额下意识回答了一声:“嗯?” 回过神后,她发现是姜弱羽正满眼担忧地搀着她,看出她不舒服,姜弱羽就想扶她坐下。 肢体接触的感觉让季夏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用力拍开了姜弱羽的手,大喊道:“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站了一会儿她也缓过来了,虽然还有点晕,但是可不能在这人面前示弱。 季夏松开了撑在前排座椅的手,她把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看着那个正在流血的房间。 姜弱羽表情有瞬间的落寞,不过她也没强求。 与季夏一同看向那个方向后,她微皱起眉说道:“出事了,刚才那响声果然是枪发出的。” 这种肯定的语气,季夏意外又不意外。她紧抿着唇没有看姜弱羽,半晌才问道:“你就这么确认?” “嗯。”姜弱羽冷静地道,“我在季先生的靶场上听过,不会有错。” 季先生指的是她那个□□父亲吧? 姜弱羽和那个所谓父亲认识…… 如果不是身体的变化无法忽视,季夏大概还是会认为自己身处现实,因为这一条件下,其它的事情都能解释通顺——姜弱羽是被曾抛弃她的大佬父亲指派来接近她的,她经历车祸后身体却无事也能用她最初想到的拿钱消灾来解释。 她想这些的时候,姜弱羽压低声音问她:“直接离开吗,还是再看看情况?” 季夏无声地吸了口气,长久盯着那片红色看,她都有点晕血了。 记不清这是第几回拿手机了,虽然不确定,她还是拨打了那个熟悉的让人有安全感的号码。 姜弱羽温和地问道:“报警吗?” 季夏瞪了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以姜弱羽的音量,大厅内的其他人肯定也是听不到的。 没几秒电话就打通了,季夏十分欣喜,太好了,110果然还是有用。 她简洁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接线员表示会立刻出警并劝她赶紧离开。季夏答应了下来,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挂断电话后,季夏回头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等。” 姜弱羽面露疑惑:“你要等警察来吗?很危险的。” 季夏嫌弃地说道:“就是因为危险才不带你。不对,是因为你在我才危险。” 姜弱羽叹了口气,她似乎是妥协了:“好吧。不过你打算在医院做什么呢?不会是要去查看那个医生办公室吧?开枪的人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可能是已经从窗户逃跑了,但我还是不建议你冒险去看。” “追求刺激的前提条件是保证自身安全。”季夏露出了嘲弄的笑容,“你当我是傻子吗?无论是探险还是救人,这些都不能让我放弃自己的性命。” 姜弱羽还想说话,应该是想问她的目的吧。 季夏在那之前再次不耐烦地撵她:“别啰嗦了。如果世界上还有能让我甘愿死亡的事情,那大抵就是不想见到你吧。立刻、马上给我回去吃药,别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体在我面前碍眼。” 这样真情实感毫无演技成分的话给姜弱羽造成了重重一击,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季夏松了口气,行了,这样就能让她自己静静了吧。虽然她还是不放心让姜弱羽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是再和她待在一起,她真的会神经紧张到疯。 不料姜弱羽还不放弃,她抓住了季夏的胳膊:“你想远离我也可以去其它地方,商场购物、公园散心,哪个不比待在这里安全?如果你只是讨厌我,我……” 季夏身上与她接触的地方像是有几百万只蚂蚁在爬,她好不容易忍住没大叫出声,想听完,姜弱羽却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季夏忍无可忍地低吼:“你想说什么赶紧说。还有,撒开你的脏手!”别用沾血的手碰我! 姜弱羽听话地松开了,她看着季夏的眼睛认真道:“我可以搬出去住,不会给你添麻烦,你还是回家吧。” 季夏拍了拍袖子,并没有因为姜弱羽的好卸下防备。至于要不要同意姜弱羽搬出去住,她其实很想,但还是不能轻易做出这种决定吧。 季夏嘲讽道:“你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吧,搬出去能适应的了吗?” 姜弱羽眼神深邃:“是,有快十年了,现在一时也的确找不到房子。” “反正我一个人也寂寞,不介意施舍你一个窝。”季夏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姜弱羽就是个陪玩。 姜弱羽没生气,只轻笑了一声:“你不嫌弃我就好。” 季夏感觉姜弱羽话里有话。 她说出“嫌弃”二字的语气不是把自己的地位放低,而是有一种看穿了一切的嘲弄。 季夏有种不妙的预感,她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姜弱羽面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但是只有各种嘲讽。 姜弱羽的恐惧,记录里的恶搞照片,用骂人的词当做昵称……原主对姜弱羽的态度应该也不友善,她没有ooc吧,那是哪里出了错? 嫌弃……莫非是鞋? 季夏嗤了一声:“你,还有你的东西,我都不想碰,除非是为了我的自身安全。” 姜弱羽浅浅地笑着:“我知道,谢谢你。” 5、第五章 听到枪声的不止她们两人,在她们谈话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到了那间医生办公室的门口,有勇敢的人打开了门,但是听说嫌犯已经逃出去了。 医院广播里在请各位患者回到病房,请其他顾客安静在医院大厅等待。 姜弱羽瞥了外头一眼,她坐在季夏刚才的座位旁边说道:“这里的安保措施很好,嫌疑犯逃不出去,我们就安心在这等等吧。” 季夏被那一声“谢谢”噎住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时在想“这个人怎么被骂还能说出谢谢,果然是个变态”,一时又想“她有没有可能只是与杀人魔长得像,其实并不是杀人魔,她真的有记忆吗”。 后者很重要,季夏必须弄清这件事。 她在洗脸的时候照了镜子,这具身体的容貌是她二十岁时的样子,书房里找到的课本告诉她,她现在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 姜弱羽的脸倒是和她们初见时的没有分毫变化,依旧是那么年轻清纯,她平静时的温柔气质也和那时完全一致,并且课本表示她现在也是大四学生。 两个有纠葛的人在平行时空也有纠葛,是巧合吗? 不可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过多的巧合就是必然。 季夏认为姜弱羽和她一样是穿越来的,或者她从前遇到的姜弱羽是从这个世界穿越去的,甚至还有一种可能,这次穿越是姜弱羽为她精心打造的,目的就是要和她不死不休。 姜弱羽有可能发现她是夺舍的吗?还是已经知道了,现在就开演了? 分神时,季夏见几个人从那间办公室里抬着盖了白布的担架出来了,她想那个遭到枪击的人应该是死了吧。 是医生吗?治病救人的医生? 啊,救得了别人,救不了自己。 命没了,其它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姐姐说过,正是因此,她才想用它们创造更大的价值,做慈善、建学校…… 为了姐姐,她一定要把事情真相找出来!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要紧! 季夏内心安定了下来。 她抬脚走了,姜弱羽在后面喊她:“你去哪?杀人犯就在外面呢。” 身后有脚步声,她应该跟上来了。 季夏脚步飞快地出了大厅,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抓捕现场看看,我很好奇是谁以什么心态杀害了一位医生。” 姜弱羽追到了她的身旁:“杀人就是杀人,都要负法律责任,心态和理由什么的重要吗?我们回家吧,别去给警方添乱了。” “就站在远处看看,不会添乱。”季夏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姜弱羽的表情,她看准她无奈叹气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弱羽吃了一惊,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之后就任由季夏拉着了。 季夏不想表现出不自然,她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杀人也不全是坏的吧,法律的正义执行和面对歹徒的正当防卫,这两种情况下杀人是需要以命换命的吗?” “那也太愚昧了。”姜弱羽顺着她道。 “因自己的不顺心迁怒旁人,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他人的这些呢?” 姜弱羽没有回答。 她的表情还是带着点浅笑的,季夏凭此认为她是不在乎,或者也可理解为答案显然易见。 她没有追问姜弱羽,放慢了脚步朝着远处人流汇集的方向走去。 看那边的骚动,似乎已经抓到凶手了。 来不及看了吗?算了,反正她的目地也不在此。 又走了一会儿,走到距离那边近了点的地方,季夏觉得时机到了,她忽然扭头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因为什么杀害一个医生?” 距离控制得很好,姜弱羽任何表情变化都无所遁形。但是她十分平静,眼神都没有闪躲:“如果是我?我不会杀人。” …… 季夏:“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她心想,很好的回答,如果是真心话就更好了。 姜弱羽见她脚步停下了,十分自然地接过主导权反扣住她:“走吧,那边好热闹啊。” 的确很热闹,因为警察还没有过来控场,是一群普通人将无路可逃的持枪犯围堵了起来。 怕死的人都已经逃走了,还留在这里的不是保安就是乐子人,不是乐子人就是有大无畏精神的英雄主义者。 姜弱羽带着她挤进了人群内围,再往前十多米,那个嫌疑犯就坐在草坪上。 那是个三十多岁,满脸胡茬衣衫破旧的瘦削beta男性。□□放在他盘着的腿上,他一只手搭在上面,应该是为了防止被人夺枪。 当然,穿了防弹背心上去抢还是有希望的,前提是能保证这个嫌疑犯身侧那个小孩子的安全。 “为什么会有儿童在这?” “大概是被绑来当人质的吧。” “哇,真是个人渣!” 耳边的讨论声和辱骂声此起彼伏,季夏忽视了他们。这里唯二值得在意的是那个小孩子的安全和姜弱羽的表现,保安已经在为前者试图与嫌犯交涉了,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好好关心后者。 姜弱羽是微皱着眉一直盯着嫌疑犯那边的,察觉到季夏的目光,她小声说道:“那个男人身上没有危险气息,我刚才看他从衣服里面拿了个糖盒子给了那个小朋友。” 小朋友应该是上小学的年纪,抱着个洋娃娃,应该是个女孩子。但是她身上穿着病号服,而且还剃掉了头发,病情可能并不普通。 季夏见那孩子被姜弱羽口中的“糖盒”哄得很开心,那个嫌疑犯也笑了,不过他的笑容很憔悴,带着浓浓的忧伤。 接下来,他拍了拍小孩子的肩膀,然后指了指旁边跟他交涉的保安,小孩子便听话地和保安离开了。 这就是传说中治愈人心的天使疗法吗? 小朋友都是小天使,熊孩子除外。 季夏从这个情景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这是错误的,因为那个嫌疑犯拿着枪站了起来。 他抬起了手! 要射击了吗?要射谁?谁要死了? ——这些都没有发生。 在男人抬手的一瞬间,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子从他侧面冲了出来,一脚踹到了他的手上。 男人吃痛,枪脱了手,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落到了季夏左手边隔了几个人的地方。 季夏和姜弱羽都扒着警戒线关心地看了过去,但是季夏还没有看到什么,她左手边就以一个人为中心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地上的枪不见了,转而出现在了那个人的手上。 这一次是个初高中生年纪的少女,戴着口罩看不见长相,只能看到她的头发是不一般的长——长到了膝弯。 少女捡到枪似乎有点懵,她握着枪柄,食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她不知危险似的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意识到危险后又四处乱指了一通。 季夏被枪口对准的时候差点举手投降。 有人跑了过来,有人大吼让这个女生放下枪,还有姜弱羽波澜不惊地喊着“哇”。 季夏很想和那群把热闹看到自己头上的人一起跑,但是对这个嫌疑犯动机强烈的好奇锢住了她的双腿。 不过周围真的好吵啊…… “砰!” 季夏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卧、卧槽,谁开的枪?!” 她看向了这里唯一一个她认识的人问,姜弱羽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她的左边。 是刚才那个少女! 枪走火了吗?就说这么危险的东西小孩子干嘛要碰啊! 季夏怨气冲冲地看过去,然而当看到那个女生高举着的持枪的手,她又觉得这不可能是单纯的走火。 “按住他!” 嫌疑犯那边传来的声音把季夏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刚才大家可能都被枪的事情影响了心神,现在才有保安把那个嫌疑犯控制住了。 “咔”的一声,手铐铐在了嫌疑犯的手腕上,是那个英勇踹枪的女人的作为。 她是便衣警察吗? 季夏确定那个人没有危险了就又看向了左手边,不过那个女生把枪交给保安后就离开了,她只看到了一个乌黑的背影。 姜弱羽拉了拉她的手,季夏这才发现原来她们的手刚才一直拉着,这可把她恶心坏了! 拼命抽出来后,季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后冷漠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姜弱羽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不过她憋住了。 她轻咳了一声,严肃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还是趁这个机会过去打听一下?你很关心他杀人的原因吧,但我建议你不要深入调查。” “为什么?”季夏疑惑。 姜弱羽眼神柔和:“如果是善意的理由,你会感到可惜;如果是恶意的理由,你会感到可恨。何必徒增烦恼?” 季夏沉默。 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叹了口气:“回去吧。” “好……” “你不要以为我是怕烦恼啊,我只是不想你这个模样继续待在我身边!”季夏暴躁地打断姜弱羽,因为这个女人的温柔体贴让她现在浑身都不自在。 姜弱羽对她的突然发火一脸莫名其妙。 季夏自言自语:“我可不是关心你,但是临时标记能管多久,你要是在外面又那啥了,我怕自己要面临围殴。” 姜弱羽小声说道:“临时标记能管一天,而且我的信息素不会吸引别人。” “只会吸引我是吗?”季夏不信。她不想在这聊下去了:“走吧走吧。” 姜弱羽没有异议。 季夏转身了,然后跟便衣警察打了个照面。 身边猝不及防多了个陌生人,季夏下意识后退一步,正好靠到了姜弱羽身上。 她一个激灵立刻分开,紧张地观察起面前的女人。这是个二十五六左右的alpha,长相标志身形修长,身量比她略高,高马尾和扑面而来的青草香衬得人青春清爽。 女人微笑着对她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落筱,落下的落。”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脚步声没有?是因为周围太嘈杂了吗? 不过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这么紧张干嘛? 季夏稳住心态和女人握了握手:“你好,我叫季夏。” 女人看向她身后问:“两位是一起的吗?” 姜弱羽回答:“是啊,警官好。我叫姜弱羽,姜片的姜。您找我们有事吗?” 落筱歉意地说道:“啊,我是为刚才的事情向你们说抱歉的。”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季夏还懵着,姜弱羽已经想到了:“是指那把枪吗?您也是为了卸下罪犯的武器,谁能料到会有人捡到走火呢。我们也没有受伤,您不必自责。” 季夏后知后觉说道:“是啊,我们没事。” 落筱舒了口气:“那就好。” 姜弱羽自来熟般问道:“落警官的姓是落下的落?这个姓氏真好听,但是也很少见吧?” 落筱笑道:“是啊,当警察的话这个姓氏很引人注意,所以我身份证上的姓氏改成了洛水的洛。不过我想着既然是来道歉的,那还是要有诚意一点。” 不过一上来就说明一下是不是太特意了?季夏在心里吐槽。 姜弱羽问:“落警官穿的是便服,您来医院是检查身体的吗?” “这个……”落筱没有说下去。 季夏猜测应该是工作原因吧。 姜弱羽也猜到了:“抱歉是我多嘴了。” “没事。” 再没人说话了,落筱道:“我先告辞了。” 这时季夏感受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腰,姜弱羽是想让她趁这个时候问吧。 明明是她劝我的……算了,不听她的。 季夏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她叫住了落筱:“那个,落警官,我能冒昧地向您打听一件事吗?” 落筱转向她,没有直接答应:“啊,这得看您打听的是什么事了。” 季夏往草坪上瞥了一眼:“我想问那个人杀人的动机,或者您能告诉我他刚刚为什么要绑那个小孩子吗?” “这,倒是可以。”虽然有点为难,落筱还是说道:“发生在首都的枪杀案一定会引起轰动,到时候警方一定会发通告说明情况。” 落筱说到这顿了一下,季夏见她的表情有些不安,心想难道那时会发生什么吗? 落筱牵了牵嘴角,恢复了微笑说道:“当然我也无法预知未来,不过这件事的详情在医院打听下应该就能查清,所以告诉你们也无妨。” 她缓缓说起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那个男人叫顾清恢,是个还未毕业的研究生。 季夏没想到他还这么年轻,落筱解释说他那么憔悴是因为他的单亲母亲几日前因脑瘤去世了。 顾清恢家中贫寒,成绩也并非能获得奖学金的水平,能读到研究生是靠母亲的支持和平时打零工赚钱。因为性格内向,他也没什么朋友,母亲是他唯一的家人和精神支柱。 母亲得病后,顾清恢搁置学业往返于打工地点和医院,在网络救助平台的帮助下零零散散凑到了十万元,足以支付第一次开颅手术的费用。 手术之后他母亲的情况不见好转,顾清恢心急如焚时主治医生向他推荐了国外研发的一种特效药品,国内外患者对它一致好评,但此药有一个不好——太贵,一瓶就卖到十万以上。 顾清恢无法负担这种价格,可他母亲的情况又每况愈下。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他的小姨也就是他母亲妹妹的家人找上了门,愿意资助他购买特效药。 不缺钱的情况下,长期服用特效药之后,他母亲的情况明显好转了起来,然而没过多久,她的病情却突然急转直下。 顾清恢思考后认为是药有问题,他求助了学校老师和同学,几经波折后查明这个药里有一种成分是国外一个特殊组织正在研究的“再生素”。它在一定剂量下可以促进细胞再生,但是把握不好就可能引发癌症等等。 这种东西本不该现在就投入药物生产,但是总有赚黑心钱的人存在,比如那个主治医生。 告诉顾清恢药中问题的是他一个贵族学弟,学弟知道圈子中的乱象,告诉顾清恢他母亲的主治医生就是通过走后门才成为了肿瘤科主任,并且他的家族在医学界有很高的发言权。 顾清恢没有听学弟的劝告,他拿着药去质问了这个主治医生,却反被其威胁要停止为他母亲治疗。 顾清恢去报警,但是圈子里的人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警局里也有他们的人手。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主治医生那里,他毫无底线地真的断了顾清恢母亲的药物,并且派人在顾清恢打工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试图杀人灭口。 后来不知顾清恢是如何逃离的,他在今天火化了离世的母亲,来到医院实施了他的报仇计划。 6、第六章 听完后,季夏沉默了许久。 各种心酸遗憾和愤怒的情绪交织在她的胸膛里,堵的她喘不过气。 姜弱羽问了一个问题:“他的枪是怎么来的?” 落筱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可能是他在警局偷的,可能是他亲戚家给的,又或许还有什么警方不知道的组织在帮他。” “是吗。” “至于那个孩子,顾清恢母亲还未去世前与她住在同一个病房,顾清恢和她是熟识。刚才我带那孩子在这边散步,一不留神这孩子就摔了一跤,顾清恢从窗户那边看到就翻过来把这孩子扶了起来,我因为了解他的情况就没有第一时间阻止,是我的失职。” 原来这旁边就是那个医生办公室啊。 季夏闻言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不过那里只有空荡荡一个房间。 落筱又说道:“他告诉我,在杀了那个医生后,他的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那是他要用来自杀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更好。我们会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尽力为他争取减刑。” 是啊,最后一发子弹没有泯灭他的希望,它只是在这座城市的天空打出了响亮的一声。阳光会贯穿云层落下,那些肮脏、恶臭、见不得光的东西只能抱头鼠窜,最后它们的结局必定是死亡。 姜弱羽很官方地说道:“辛苦你了。” 她话音刚落,一句声音特别可爱的“接电话嘛”就从落筱身上传来了。 季夏:嗯?什么鬼? 她才刚慷慨激昂没一会儿呢! 那应该是落筱的电话铃声,虽然只有一句,但是一句循环播放的效果更好。 季夏听得无比尴尬,落筱倒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样子,她笑着跟她们摆摆手:“上司打来了,我先走了啊。” 姜弱羽道:“好,再见。” 季夏也赶紧说:“您去忙吧。” 落筱走远了才接电话和人交流。 再留在这也得不到什么了,季夏看向姜弱羽打算拉她回去,但是看过去她发现这人不知怎么的满脸通红了,额头上也出现了一些汗珠。 临时标记失效了吗? 季夏难得温和了一点:“你没事吧?要不要在医院……” “咳,不、不用,我没事。”说这话的时候姜弱羽笑了一下。 所以应该是憋笑憋的吧。 季夏无语。 她走之后姜弱羽自然跟了上来:“现在就回去吗,还是找个地方散心?” “回去。”季夏有些生无可恋地道,“出趟门就遇上这样的事,我宁愿被锁在家里。” 姜弱羽知道她心情不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回别墅之后季夏看着她吃完药就跑进厨房觅食了,姜弱羽提出自己来做饭的建议被她拒绝了。 季夏担心她搁菜里下毒,明面上她还是不能说的这么直接。 打听消息的第一步是拉近关系,姜弱羽对落筱是这样的,她当然不能落后于她。可是那根刺还横在她心头,要她怎么温和得下来啊? 季夏第三次摸到装着开水的玻璃瓶时被姜弱羽看到了,她吸了一口凉气,姜弱羽关心地抓着她的手放在冷水下冲洗,嘴里絮絮叨叨:“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吧。我做惯了这些,身体也没事,让我来吧。” 刚洗完澡的她换上了一条丝绸睡裙,脸色也还很红润,季夏本来就在出神,一看身边突然多了个姑娘,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等她回神想拒绝,姜弱羽又补充道:“你平时也不擅长这些,等会儿把房子烧着了怎么办?” 见姜弱羽是以调笑的神态说出这句话的,季夏觉得委屈,她堂堂大厨级别的厨艺竟然会被人质疑能烧着房子?! 气煞我也! 不过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季夏就一边默念不能ooc一边离开了厨房。但是离开了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假借喝水的名义守在厨房门口盯着姜弱羽做饭。 对方的表情透露出了疑惑,但还是任由她守在这里观看。 谁都没有说话,客厅的电视也没被打开,厨房里只有切菜声在努力缓和有些紧张的气氛。 最后还是季夏拉下脸先说了话:“那个,你发情期要持续多少天啊?” 这涉及隐私了吧,但是只能从这上面切进话题了。 姜弱羽一边洗菜一边回答:“从前是五六天的样子吧,这一次吃了药时间可能会缩短。” “影不影响去学校?” “还好吧,本来这几天也没什么课。如果要出去,我会先吃药保证自己不出意外,你不用费心。” “哦……” 你非要这样直接终结话题吗? 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季夏也找不到留在这里的借口了。姜弱羽丝毫没有要挽留她的样子,这也正常,自己忙活的时候怎么会想被一个大闲人时不时打扰呢。 她把纸杯丢进了垃圾桶里,姜弱羽听到动静后回头对她说道:“你不是总嫌纸杯有肮脏的工厂味吗?你是没找到自己的杯子吗?” 季夏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洁癖,她只能矜持地嗯了一声。 姜弱羽从顶柜里找出了一个玻璃杯,它应该和玻璃瓶是配套的,外表上没什么特殊。 她一边洗杯子一边说道:“这两天我看你没有醒就把它收在这里了。” 季夏之前注意到姜弱羽喝药时用的杯子是印了个天使图案的马克杯,她不禁想怎么自己作为睡在主卧的主人,用的杯子竟然是这么廉价普通的吗? 就在她思考这个的时候,姜弱羽那边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姜弱羽的吸气声。 季夏看过去发现是那个玻璃杯摔在了地上,而姜弱羽左腿的小腿上被碎片划伤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她皱着眉过去扶了姜弱羽一把:“没事吧?” “没,嘶。”姜弱羽试图离开玻璃渣中心,但是她一动腿,眼里就冒出了泪花。 季夏拒绝再抱一次她,不过周围都是碎玻璃也的确不好让她回去。季夏抽了几张纸给姜弱羽止血,然后拿来扫把和垃圾桶,她先把大的碎片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再把其它的碎渣扫起来倒进去。 确保收拾干净了,她对一直在旁边等着的姜弱羽说道:“你自己走回去或者单脚跳回去吧。” 姜弱羽唇角动了一下,似乎很想让她有点绅士风度。但是她最后也没说什么,坚持用两只脚走到了沙发边上。 姜弱羽坐下后,季夏把放在一旁柜子上的急救箱拿了过来,她示意姜弱羽把腿抬到沙发上放着。伤口不是很深,血也已经止住了,接下来只用消毒和包扎就行。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其实她心里有一个猜测。 滑溜的杯子脱手和碎片划伤腿部是很正常的,但是关于这个杯子的主人,姜弱羽有没有撒谎?如果有,那她就是故意借此试探我的。至于这个伤,也是她故意制造出来博取我的同情,或者是为了享受我的伺候。 季夏看了一眼姜弱羽,她演得很好,这个时候眼里还噙着泪呢。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本事,以她现在这副模样——清纯的面容、楚楚可怜的眼神、小鸟依人的坐姿,自己大概真的会对她心生爱怜吧? 季夏冷漠地说了句“好了”,她转身背对姜弱羽收拾从急救箱里拿出来的物品,心中想道,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既然你都已经开始试探了,那我就当这是你的宣战。 在哪不是生存?在哪不是勾心斗角?既如此,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姜弱羽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她一脸抱歉地说道:“这出了点意外,只能麻烦你准备午餐了,可以吗?” 季夏抬着下巴对她挑了挑眉:“娇气。” 姜弱羽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季夏进了厨房。 可能是环境问题,走到灶台边上后季夏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方才的那股志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额,填饱肚子才是生存第一大事。 食材都已经洗好了,电饭煲也冒着蒸腾的热气,饭应该会在菜炒好后正好蒸熟。 季夏看着那些已经分配好的东西想出了个馊主意,既然她别的不能做主,那就好好扮演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厨房杀手吧。 盐使劲撒!醋使劲倒!水使劲加!其它的也通通满上! 最后几盘散发着诡异气体的不明浓稠物被端上桌的时候,姜弱羽问她:“这是汤吗?” 眼睛没事吗?不对,祝你的胃没事。 季夏微笑:“是吧。” “那……” “不用客气,吃吧。” 姜弱羽吃了。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硬要说的话,她的眼神流露出了一种感动的情绪。 季夏瞳孔微微放大,这这这,这不能说是心理扭曲了吧?她应该是失去了常人所拥有的一切感情和味觉了吧?! 姜弱羽把菜和饭——重点是菜,她塞了一嘴,满满当当的。艰难地咽了下去后,喝了一口季夏看不下去递过来的水,她笑着开口说道:“味道真的很感人,不过这是我自妈妈死后第一次尝到别人亲手做的菜。” “……”是因为这个吗?季夏心脏被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妈妈”触动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无论是浪费食物还是这样折磨一个人。 姜弱羽又吃了一口,继续说道:“记得上一次你是在给妈妈送饭的时候做的饭,现在已经很多年了吧?好像有九年了吧。” 季夏的耳朵对“九年”十分敏感,九年义务教育、九年寻亲、九年寻仇……以这具身体的年龄来看,九年前她应该是十一二岁,应该在上小学吧?她的妈妈是那时候去世的吗?真可怜。 她许久没有说话,抬头时发现姜弱羽在看着她,她没好气地回瞪一眼:“看什么看?你……食不言寝不语懂不?好吃就赶紧吃,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其实她想说“你也把这顿当你最后一顿吃”,但是稍微想想,这种话揭的是原主的伤疤,也会把她跟姜弱羽的距离越推越远,所以还是理智点吧。 姜弱羽答应了一声再没说话。季夏也埋头吃着这些黑暗料理,但也许是心不在焉,她竟然有些食不知味。 姜弱羽吃完一碗饭后又去添了一碗,而她这个饿了两天理应感到饿的人却连一碗都是勉强吃完。 等到最后姜弱羽差不多了,她说道:“明天去商场转转吧,那里离我们家也不远。” 季夏在坐车来回的时候有看到,商场就在小区对面再过一次马路的地方,走路去的话需要大概十分钟。 她对出去散心没有异议,但是姜弱羽的目的是这么简单的吗? 季夏问道:“你要去商场买东西吗?” 姜弱羽很快地回答:“嗯,我想去买些生活必需品,牙刷毛巾这些都用久了,该换换了。” 只是这样啊,季夏无话。 姜弱羽又看着她笑了下:“我学习用的工具也缺了,那支钢笔的笔尖摔坏了。” “……”这已经是明指了吧,季夏瘪着嘴,纠结了半天后低声说道:“对不起。” “嗯?”姜弱羽像没听清一样疑惑。 季夏用正常音量说了一遍:“钢笔的事,对不起。” 姜弱羽得了便宜还卖乖似的问道:“怎么了?那是你做的吗?” 季夏耐心地说道:“是我不小心把它碰掉的,我明天买支一样的还你,可以吗?” 姜弱羽坏事得逞一般笑了:“啊,当然可以,那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 季夏避开了她的眼神:“我去洗碗,你休息去吧。” “好,那我回房间了。” “嗯。” 季夏把碗收拾到了厨房里,听到外面姜弱羽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她没有用洗碗机,只自己慢慢享受着这点生活气。 与姜弱羽那些家常的对话竟让她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7、第七章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里,季夏要么是待在主卧里找解开手机密码的线索,要么就是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黄昏的时候,睡了个午觉的姜弱羽下来准备晚餐,问她要吃什么,她表示自己不饿。 其实季夏很想把自己关在主卧里与世隔绝,但是她宅的确是宅,不想被□□却也是真的不想被□□。 在她想象的自己该有的生活中,她应该是个有不错学历并且已经获得了稳定工作的二次元丧气美女,虽然有时候可能会因为阴晴不定的老板和天气而发愁,但是只要每日都能安全往返工作场合和家,偶尔能匀出钱买袋猫粮喂喂小区的橘猫,她就对活着这件事心满意足了。 不过想到这里,季夏不免回想起了姐姐说过的话。 姐姐曾告诫她“不要对生活怀有恨意”,因为“恨”往往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听姐姐说,她老师的老师是这么告诉她老师的,然后代代相传就传到了她这里。但是姐姐却又叮嘱她,无论如何,哪怕是要恨,要带着誓不罢休永坠地狱永不超生的恨,也要活下去。 活着是大于一切的,这大概是她的意思。 哪怕生不如死都要活下去,因为活着总会有盼头。 季夏不是一个好学生,学不来有些上一辈的忍。又或许这是遗传自她亲生父母的基因,毕竟他们应该也是忍不了她才会抛弃她的吧。 不,他们只会抛弃自己以外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像他们呢? 也是这种要与血脉抗衡的执念一直提醒着季夏,提醒她不能抛弃一切与自己有关的人事物,而这里面最为重要的就是她的姐姐。 所以,她不能放下仇恨,就当是为了生存,她也不能放下。 季夏回到了主卧,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她进入了梦乡。 说来,梦乡为什么会有一个“乡”字?家乡,故乡…… 唔,梦是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吧? 季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来到了一个很有科技感的正正方方的空间。梦里的她不是“她”,她回到了自己十六岁那年的样子,更具体点,穿着夏季的校服还背着个崭新的挎包,这是她高考那天的打扮。 梦里的意识不是很清醒,季夏只是对这副装扮印象深刻而已,因为那个恶魔曾一度在她的梦境里肆意屠杀这般穿着的她。 这个斜挎包她只在高考那几天背过几次,按理来说碰过它的人很少,如果能提出指纹,分析出来嫌疑人的几率会很大。 可是那天她太有防备了,不管聊的有多高兴,她都没有和对方肢体接触过。 为什么要那么小心?为什么要那么谨慎?明明你一条命可以救很多人,你为什么不能放弃自己? 恶魔是这样说的,梦境的最后都是它上来把她撕碎的。 心已经麻木了,如果不是姜弱羽表现的太像个正常人,她大概还是会条件反射地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吧? 梦,也是起保护作用的。 季夏这样想着,她虚浮的身体如一片飘落的叶子缓缓坠地。 后背触碰到了虚拟空间地面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然后……马上又睁开了。 因为在强光的照射下,眼皮那点微弱的遮光能力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季夏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下出现了万千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鱼,它们游向了四周的墙壁,接着顺着墙壁往上,最后一齐游进了一个蓝色的椭圆图形里。 季夏坐起来挪到了旁边,她惊讶地看着刚才被她挡住了的那些鱼的出生点,那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圆形小口,直径怎么也不过十厘米。 她懵逼了,唯一的想法是“为什么我梦到的不是电子羊”。 接下来一个东西的出现解答了她的疑惑——出生点慢慢地没有再诞生新的鱼,在吞噬完剩下的鱼之后,天花板上的椭圆图形也慢慢缩小成了一个圆形。它的中心慢慢的凸起,一个球体出现后没在第一时间跟天花板分开,维持着水滴状左右晃荡了几下,它才真正脱离了“妈妈”的怀抱。 幽蓝色的球体掉下来之后,本应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季夏身体不由自主地移动了。 她扑过去,下巴着地的同时用双手接住了那个球。 心中痛骂对方先辈祖宗的季夏下一刻就要把这个球砸了。好家伙,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敢欺负她了?! 不过最后没有成功,季夏在扔之前还是要搞懂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的,可当她抬头却惊奇地发现那个球不知怎么的竟然变成了一只猫! 还是只一两个月大的幼猫,和她某次心血来潮去宠物市场看到的那种小猫差不多大小。但是它显然不是普通活物,它通体蓝色,而且和那些鱼一样散发着幽光。 季夏的两只手并在一起摊开,这个空间足够一只乖巧的幼猫坐着。 她就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和它面面相觑,但是连大眼瞪小眼都算不上,因为这只猫根本就没有眼睛。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猫先说话了:“喵,欢迎来到虚拟空间。转生计划313号实验体,高级人工智能小满向您报到!宿主大大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它没有嘴巴,稚嫩如幼童的电子音是从腹部发出的,倒也符合它自称的“人工智能”。 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以获取更多信息肯定是比不知所措的慌张有用,季夏捕捉到了一个一听就很重要的名称:“转生计划?那是什么?” “喵,是尊承现实已逝之人的意愿,将他们的思想和人格复制到虚拟人物身上的计划。” 也就是在虚拟世界中克隆出一个曾经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不过不只是外貌身材相似,他们就连性格和记忆都是完全复制粘贴的。 季夏跟自称“小满”的人工智能确认了一下,对方表示她的理解完全准确。 这样看来,现在的她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样的克隆体,其实真实世界的她已经死在了车祸当中? 小满看出了她的想法,它摇了摇头说道:“宿主大大不是克隆体哦,您是真实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季夏的精神。” “是吗?这种不可思议的事……那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季夏一边问一边盘腿坐好。 小满认真地跟她解释道:“您在现实世界中出了车祸对吧?” 季夏愣了下,心想它怎么会知道这个?但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家伙都说过能复制人的记忆了,那它就肯定是可以读取记忆的。 瞒也瞒不过,季夏冷静地点了点头:“我是在嘉南城郊出了车祸,怎么了?” “小满的主人找到了您受重伤的身体。” “什么?”季夏皱眉。 没等她产生不好的猜想,小满就解释道:“主人当时路过,见您失血过多,就把您的身体带到了实验室。我们这儿有世界顶配医疗设施和精通各种疑难杂症的医生,最终成功救回了您的性命。不过主人说不能白救您,于是就邀请您加入了我们的9106号失忆计划。” 季夏听完后表情平静地把小满放在了地上,她伸出了三根手指:“三个问题。” “大大请问,小满会尽心为您解答。” “第一,为什么不拨打120把我送到医院?如果是失血过多来不及送到医院,为什么去实验室又可以救活我?这个问题,如果你们的实验室就在城郊,那就能解释通了。”季夏眼神锐利,她加快了语速:“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的主人要在意我的死活?明明就算120救不回我也不关他事,明明我死之后还方便他克隆个我参与你们的计划,为什么他还是要救我?第三个问题,失忆计划,失忆的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是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在她眼神和语气的双重压迫,心理压力怎么说也会增大吧。 于是这时候人工智能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小满慢条斯理口齿清晰地回答道:“涉及隐私,小满不方便回答您的一二两个问题。对于第三个问题,小满并不是参与了这个计划的ai,很多事情无权得知。小满所知的唯一情报是,您与一位名叫姜弱羽的女士是9106号计划的核心人物。” 姜弱羽…… 失忆计划…… 如果是要恢复记忆,为什么要取名一个意思相反的“失忆”呢? 季夏觉得自己想多了,但她的直觉却直指这一处疑问。 她知道的太少了,可是再问小满,它却紧咬牙关表示它也不清楚。 季夏只好换了个方向询问:“你的主人希望我在这个计划中起什么作用?” 高级人工智能装傻:“很抱歉,小满不明白您的意思。” 季夏在面对初姜弱羽外的任何事物都能保持平和的心态,她换了一个说法:“希望我做什么?” 如果它再听不懂,她还可以分别以“想要”和“要求”为开头再问一遍,或者再换其它说法。 小满没给她这个机会,它答道:“只要您参与进来,这个计划就算完整了。计划成功完成后,您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回到您原来的生活当中。” 季夏冷笑了一声:“你们这是强买强卖,但是我应该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吧?” 小满:“抱歉。” “算了,事实上来看,我还能活下去是托了你主人的福。只要最后能平安无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 小满会心说道:“只要是小满能帮到忙的地方,您尽管要求。” 它都这么说了,季夏自然不会跟它客气:“涉及你们实验和你主人的是隐私,但是有关别人的,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我的隐私也被你们肆意窥探了。” 小满垂着猫猫头,它用乖巧的语气说道:“喵呜,我们是灰色地带的探索者。” “呵,不敢苟同。” 小满说的有些事情似乎能给死者的家属一些慰藉,季夏对这种并不反感,但是他们做在她身上的人体实验就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她一个成年人都能被他们未经同意地利用,那么其他更小更弱的孩子呢? 也许在她刚刚提出的问题答案中,她是特殊的,但是只要这种可能存在,它背后可能会涉及买卖人口等许多黑色事情,必会使得社会动荡不安。而且,他们还和自称杀人魔的姜弱羽有所往来…… 如果可以,季夏想通过这次机会揪出姜弱羽身后所有的邪恶组织。 可是,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读心的能力,如果她这些想法一直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那她也真是天大的笑话。 季夏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她回到之前的想法,对小满说道:“把姜弱羽有关的事里你能说的部分通通告诉我,我需要足够的情报以及足够的心理安慰。你既然读过我的记忆,就该知道我不可能与她和谐共处。万一哪天我精神崩溃自杀,应该会对你们的计划造成影响吧?” 小满歪了歪头。 季夏最后一句纯属猜测,但她现在必须拿出掌握了主导权的气势:“当然,这个abo世界应该也是你们创造的虚拟世界,你们有绝对的控制权。但是,你既然说过我是我的精神,我就不会受你们掌控。精神出了疾病就和电脑有了病毒一样,如果有必须的那一天,也许我会跟你们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小满再次垂下了头,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和外界的人联系,最终它答应了:“喵,如果您的要求只是这个,小满乐意为您提供。不过在那之前小满还是要提醒您,您目前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您自愿选择的结果。” 这情况,不自愿也会被迫自愿吧。 季夏心中冷笑,不跟它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行了,赶紧告诉我,姜弱羽到底是什么人?” “喵。目前官方记载姜弱羽出生于1980年,出生日期不明,性别女,父母不明,户口地址不明,学历不明,婚姻状态不明。如果您执意想调查清楚,那么小满需要一点时间。” “嗯。”季夏当然愿意给它时间,可是……她问道:“除了出生年份,你就没有提供一点有意义的情报。还有,出生80年的人今年该四十五了吧,她九年前也该三十六了。我和她九年前认识的,可当时她的外貌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根本不像年近四十的人,是不是你弄错了?” 小满声音无辜:“没错啊,这就是小满数据库里的记载。您所认识的姜弱羽就是虚拟abo世界里目前住在别墅的那位吧?她的指纹和dna与我们数据库中的完全一致,这是不可能出错的。” 那就只能说明这个女人身上的确有秘密。 季夏不想听它说一堆无关紧要且没有意义的话,她问道:“姜弱羽跟你们是什么关系?别说无关更不许说不明。” “喵,是家人哦。”小满带着明显的笑意说出了这句话。 季夏愣住了:“家人?” 说出这两个字后,她眼神蓦地一暗。 连自己都没有拥有过家人,为什么杀人魔却能跟灰色组织这样惺惺相惜?还是说就是按照表面理解,姜弱羽和这个组织的成员有血缘关系? 她还待追问,小满却昂起了头看向了天花板:“看来时间到了哦。” 季夏也抬头看,发现这个空间竟然从顶部开始慢慢分解成了蓝色的碎片。碎片散入了外面黑暗的虚空当中,而她的手脚也慢慢流向了那个方向。 身体变得支离破碎,最后消失的是眼睛和耳朵。 季夏最后看到的是小满毫发无损地坐在虚空中吃着虚拟鱼,她听到它说:“吃饱喝足,喵生常乐。希望大大也能和姐姐快乐生活,我们下次再见!” 梦,醒了…… 8、第八章 只是梦中梦醒了而已。 季夏惊醒后看到的还是雪白的陌生天花板,她现在无比想念自己出租屋那些上了年纪的裂缝。 从床上坐起后大口大口喘了许久的气,季夏的肢体才终于摆脱了那种被鬼压床一般的绵软无力感。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25年3月30日星期六,上午7点31分。 呆坐了几分钟,季夏下床叠好了被子然后去洗漱,洗完后她去衣帽间换衣服准备出门。 衣帽间鞋柜里都是高跟鞋,她并不喜欢穿高跟鞋,鞋子到门口再换吧。只是去买个早餐而已,也不需要穿的太漂亮。对了,钱包和钥匙找到了,是昨天睡觉前找到的,它们和手机一样被压在了被子下面。 收拾好了后季夏下了楼,和往常一样出门去溜达两圈顺带买点早餐——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她大概是要这么做的。 姜弱羽叫住了从楼梯上下来打算溜到门口的季夏,她微笑着说道:“你醒了啊,来吃早餐吧。白菜清汤面可以吗?我刚才烧了水,你要吃的话我就去多下点面,不吃的话,你看看你要吃什么?家里有吐司面包和昨天剩下的一点饭,想做三明治或者蛋炒饭都行。” “我……”季夏想说自己想出去买早餐,但是她想了想,她昨天好像没看到这附近有什么早餐店。 果然姜弱羽下一句就是:“你现在就换衣服了,要出门吗?吃了早餐再走吧,你之前几天没吃,昨天也就吃了那么一点,身体会撑不住的。外面有早餐店的地方离我们这有点距离,你也一直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抱歉啊,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干净”餐厅的店长而且一日三餐都能吃泡面和外卖的人,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不过,不能ooc啊! 季夏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她翘着二郎腿打开了电视,黑着个脸边看边说:“就吃面吧,我想吃清淡点的东西。” “好。”姜弱羽回到了厨房,没继续打扰她。 季夏悄悄看了她背影一眼就收回来了。现在她脑子里的信息杂乱,唯一清晰直白的就只有关于这个人年龄的信息。 1980年…… 她自己出生在2000年,如果姜弱羽出生年份属实,她们俩都差了辈了。在这个前提下,季夏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看上自己。 说实话她有个猜测,在被虚拟世界的存在刷新了认知的情况下,玄学同样存在的可能性在她心里就直线飙升。 难道我是姜弱羽的前世恋人? 季夏这样想,然后很快就否决了。 虚拟世界好歹可以用科学解释,玄学又是什么玩意?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它合理的可能。 如果尝试跳出爱情呢?比如其实姜弱羽和她是前世仇敌,今生是来寻仇的?有可能! 季夏这样想,最后再次失望否认。理由和上一个的一样,而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判断太主观了。 如果不以她们俩的感情为前提,只从姜弱羽这单个人身上下手,可能性就多了起来。 一,创造了这个虚拟世界和小满的灰色组织在计算机和医学上都有深入研究,他们不是没有可能制造出一种不老药,作为他们家庭中一员的姜弱羽享用了不老药的效果。 二,姜弱羽本身就有不老的能力,季夏不认为做出大型组织的人会特别重视血缘,他们关注的应该是能力,而姜弱羽这种不老的能力使得她能加入了这个组织。 三,姜弱羽在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死了,自己之前见到的她其实是她的鬼魂,自己现在见到的她只是虚拟世界她的克隆人。 第三种的几率较小,第一种其次,因为研究药物和大脑克隆的技术不太可能出现在二十多年前,姜弱羽吃的只可能是返老还童药,但这种药在这个时代也是闻所未闻。可是第二种也是赤裸裸的玄学,世界上不可能有人长生不老,除非保养得好,但是就算保养好,上了年纪还是会被人看出岁月痕迹的。 季夏想不明白。 姜弱羽那边已经做好了,她正招手喊她过去。 季夏把电视调到首都的新闻频道后走到了餐桌边坐下,她接过筷子,关心了一下姜弱羽腿伤的情况。 姜弱羽提了下睡裙的裙摆,她看着那道痕迹苦着脸道:“已经开始结痂了,不过我是疤痕体质,伤好之后可能还会留下痕迹。” 季夏的视角看不到什么,她淡定地说道:“那也没办法嘛。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万一以后出现两个你,我还可以凭借这个痕迹把你给揪出来。” 听她这么说,姜弱羽笑着把裙子放下了:“这么说挺不错的,我以后穿袜子把这里遮一下,别人看不见,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 季夏嚼着嘴里的食物没接话,她喝了口汤,问道:“过几天就清明了吧,有什么安排?” 话题转的有些突然,姜弱羽笑容凝固了一下。她低下头也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我没什么可祭拜的人,其它的……具体安排要看季先生,也许需要去廖家一趟。” “廖家?”季夏疑惑。 廖这个姓氏的人在她通讯录里有两个,一个叫廖成功,一个叫廖可。前者备注写的是“新腾公司老总”,后者写的是“心疼千金,麻烦的女人”。 新腾公司是这个国家知名的互联网科技公司,主要研发智能手机、智能家居以及线上社交平台。 也不知廖可备注里的“心疼”是不是故意写错的,季夏通过网络查到廖可是廖成功的独生女。 清明节要去廖家拜访,看来季家和廖家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啊。 季夏假装不关心地问:“哦,为什么?” 姜弱羽不知怎么竟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难道其中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隐情? 季夏默默地观察着,姜弱羽翘了两下筷子,似乎想用沉默来逃避这个问题。 她当然不能放弃,用指甲敲了敲桌子,一字一顿重复:“为什么?” 姜弱羽眉头皱紧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松开,同时她也松了口:“也没什么,毕竟季先生那你们俩的事相当于已经定下了,重要的节日要见个面拜访一下是应该的。” 季夏没听明白:“什么事?” 姜弱羽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结婚啊。” “……”季夏石化了。 “半年前季先生领着我去见了廖叔叔和姐姐一面,当时你知道他想干嘛,决意不去,所以不在场,其实季先生已经当众说了愿与廖叔叔结秦晋之好。廖叔叔同意了,廖可姐姐也没有拒绝。” 季夏抓着筷子的手在抖:“可是我应该没有同意吧?怎么能……” 姜弱羽的笑有些苦涩:“你也知道你父亲独断专权。我当时劝过了,廖姐姐也不是很愿意,可是只要他和廖叔叔同意,这件事就没有人可以阻止。” 季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打听一下姜弱羽还有没有亲人在世,结果竟然扯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婚姻岂是儿戏?她怎么能在一个陌生世界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女人结婚呢?而且连这个身体的原主都不同意这件事。 不行!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成。”季夏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既然对她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什么年代了还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吗?包办婚姻早就被淘汰了,现在可是自由恋爱的时代!” 然而季夏说完却发现,应该在意她对婚姻态度的姜弱羽竟然满脸不赞同,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太天真了,真像个幼稚的小孩”。 季夏不满:“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你希望我的人生被他人随意左右吗?” 姜弱羽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胜算。” “为什么?” “你没有独立的经济条件。” 啊……一阵见血啊。 在读大学生没有工作也算是常事,不过季夏心中不快,她心想我明天就去外面找工作。 姜弱羽却又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季先生为了一直把你我掌控在他的手中事费了不少心,他虽然同意我们住在妈妈留下的房子里,但是你我的人际交往和行踪足迹无时无刻不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管家临终前告诉过我,之前你提出的实习被他否决之后,他就加大了对我们的管控。你可以出去试试,但是应该连发传单的工作都接不到吧。” 什么变态控制狂父亲?而且…… 季夏皱紧了眉:“管家他……” “嗯,是被季先生灭口了。”姜弱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毫无波澜,就像已经见惯了这种事一样。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可还是□□大佬啊。 季夏一边可怜那位管家一边想,可惜她是被吓大的。山野猛兽、都市怪谈、潜逃嫌犯,这种变态威胁她可不是第一次面对。 在和小满的聊天中她已经知道这世界不过就是个虚拟世界,既然一切都是虚构的,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姜弱羽看出了她的心事:“由我这么说,你应该很生气,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我现在的平静生活是长辈们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无论如何,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他之前,你我都不能拿自己去涉险。” 长辈以生命为代价是什么意思? 姜弱羽说这话的时候还压低了音量,仿佛周围被安上了监听器一样。 季夏惊了一惊,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慢慢地攥了起来。 要自己作为核心人物参与进这个计划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现在来看,她在这里得知的所有事都是从前与她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 那个组织到底想干嘛? 在姜弱羽坚定又无奈还带着点祈求的眼神下,季夏只好先答应下来不会冒险行事。她想向姜弱羽打听“母亲”,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姜弱羽把汤喝完后说道:“我去洗碗,等会儿商场开门我们就去买东西吧。” “嗯。”季夏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先看会儿电视吧,也不知道昨天那件事的报道今天会不会出来。” “肯定不会吧,那件事涉及的人员众多,在没有找到完美能平息舆论的措辞和方法前,应该没有人能把它报道出来吧。”季夏漫不经心地回答姜弱羽。 她打开浏览器再次输入了自己“父亲”的姓名“季豪雄”,网页上的圈转了一轮后出了结果。 她昨天没有细看,而今日仔细看完他的百科介绍后,她不禁感慨“季夏”对这人的总结真的是完美浓缩了精华。 不过“季夏”怎么就没写一下那个人的性格爱好呢?哪怕是恰巧能总结他做过恶事的辱骂也好啊。毕竟网上能查到的还是太少了…… 叹了口气后,季夏把目光投到了季豪雄的配偶栏那一行,上面写的是一个女性名称“夏美宁”。 季夏注意到“季夏”这个名字是取自父亲和母亲的姓氏,算是有特殊意义,不像她,从不清楚自己叫这个名字是何原因。 孤儿院的院长说,她被抛弃时穿的小衣服袖口上绣着这两个字,当时在“季夏”和“夏季”里纠结了一下,觉得是“季夏”比较好听于是就这么叫了。 想起老院长慈祥的面孔,季夏牵了牵嘴角,心想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又出了会儿神,季夏一拍大腿——不想这些了!接下来就查查夏美宁身上发生的事吧! 9、第九章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夏美宁居然有十分完整的百科资料,因为她不仅仅是季豪雄的妻子,她还是一位国家一级女演员,国际知名歌星,参与了上世纪很多经典电影电视剧的拍摄和指导,曾获得过国际最佳女演员奖。 据百科上写到的她的性格和为人处世,季夏觉得如果她还活着,这里的“季夏”应该会拥有一个勇敢大胆,甚至还可以说有点狂野的母亲。 那个年代omega的地位还不像现在一样和alpha平齐,当时虽然已经提倡了许久ao平等,但部分人还有落后思想,认为omega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反倒浓妆艳抹跑到公众目光下搔首弄姿是一种极其浪荡的行为。 夏美宁在她名气鼎盛的时期曾被各种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有各种不怀好意的人盯着她,妄图在击倒她之后瓜分她的身体与荣誉。 为此夏美宁女士做过几次公众演讲,她论的不是道德法律,而是实力高低。在她的言语刺激下,现场被戳中痛处的人露出了摘下了面具欲袭击她,夏美宁顺水推舟开始正当防卫。最后这件事以在场十三名危害公共安全者被成功射杀收场,且其中有四名是夏女士的成绩。 据悉夏美宁和季豪雄就是因为这件事认识的,当时还是刚刚继承家业的季豪雄动用了家族的力量帮夏美宁摆平了后患。 季夏在意的是,这件事再往后过了十余年,夏美宁才和季豪雄奉子成的婚。 隔了这么多年,也许是夏美宁不想搁置工作,也许是季豪雄觉得三十多岁的女人魅力正盛,但季夏却认为这很可能是夏美宁知道季豪雄的本性,在与他暗中周旋多年却还是得无奈妥协的结果。 之所以会得出这个结论,是基于她对夏美宁的了解以及“奉子成婚”本身的特殊性。还有一点,是看似与季豪雄没什么关联的夏美宁的家庭——她的母亲嗜赌,她的父亲嗜毒。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理由,一个聪明有能力还吃苦耐劳的女人应该是不会冒着豪赌的风险与危险分子做交易的,因为她要付出的不只是嫁入豪门的代价。 季夏继续往下翻,但是夏美宁在嫁给季豪雄之后就退出演艺圈了,网上对他们这对中年夫妇生活的记载也近乎没有。于是直到六年前,也就是夏美宁离世的前一年,网上的记录都只有季豪雄那边她作为妻子陪伴出行各种活动的记载。 相对的是,这一年她不顾老艺术家的身价和地位复出,刚一复出就接了大大小小的商业广告,频繁程度使众多网民纷纷表态称“童年滤镜碎了”“吃相太难看了”。 而一年后,当夏美宁因车祸不治身亡,舆论又一边倒的变成了回忆和怀念,大家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夏美宁是遭了报应”。 季夏凝视着屏幕上的“车祸”二字,很难不怀疑其中是否有认为人为因素,可是再怎么搜索,网上对这场车祸的描述都只是“醉驾带来的不幸”。 她在这里看完了这些,姜弱羽正好从厨房里出来了。 姜弱羽抬头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才八点多,商场还没开门呢。” 季夏没有搭理她。 姜弱羽又看向了电视:“诶,好像接下来要讲昨天发生的事了,你要过来看吗?” 季夏不信警方处理得这么快,而且她手机上也没关于这件事的推送。不过姜弱羽说了,她就起身走过去看了眼电视。 电视上主持人正在播报几个月前在市区打架闹事的混混们的定刑,只有底部滚动的一轮小字报道儿昨天的情况:我市中心医院遭遇一名持枪反社会分子袭击,一名医生不幸遇害。 季夏小声嗤了一下,姜弱羽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季夏不想看这些糟心的,她看回手机想再搜一下关于季豪雄的事,但是下一秒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季夏和听到动静的姜弱羽对视一眼后接了起来:“哪位?” 对方的声音温和:“是我,落筱。” 刚才看过了通告,现在就接到了与那事相关的警察的电话,季夏不免有些忧心,她压低声音问:“落警官?您找我是为了昨天的事吗?” “是。”落筱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麻烦您和姜小姐来市局走一趟,关于昨天的事,我们还有些情况想向您二位了解一下。” 不会是要灭口吧…… 季夏甩了甩头,问:“是录笔录吗?” “嗯。” 季夏不安地应道:“好,我们马上过去。” 她挂断了电话,姜弱羽微笑着问她:“是落警官为昨天的事找我们吗?” 季夏点头。 姜弱羽没什么危险意识似的:“那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季夏不理解她的淡定:“诶,这件事可是关乎你性命的,你能不能在意一点?” 姜弱羽笑了一声:“不会有事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季夏知道她什么意思,不就是指季豪雄会帮她们吗? 她瞪着她,狠狠地说道:“我才不想一边讨厌别人一边利用别人。这样安于现状过下去,我们永远不可能摆脱他的控制。” “嗯,那我就仰仗你了。” 姜弱羽撂下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上楼了,徒留季夏一个人对着沙发无能狂怒。 季夏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在说大话,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实力去解决实质性的问题。 可是她其实是想,如果姜弱羽愿意和她一起合作,分享她现在掌握的关于季豪雄的情报,自己再多动脑子多出力搜集一些有用的证据,在法律和人民的力量下,她们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把季豪雄送进去。虽然他现在还改了国籍,还在外国当市长,并且还非常自大的把“□□”刻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但是只要坚持不放弃,她总能获得成功的吧? ……好吧,其实她心里也没谱。 季夏不过是在知道自己死不了的情况下敢做这种大胆设想,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里,只要季豪雄没有威胁到她在意的人,她狗狗怂怂地活在庇护下也没什么不可的。 英雄梦,那是只有本身就是英雄的人才能实现的。 而且季夏心知自己有个很大的弱点——她根本就不愿意与姜弱羽在跟现实无关的事情上多聊,她怎么可能为了些与自己无关的人低声下气去请教敌人呢?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好不好! 但是这里的人事物真的与她无关吗?失忆计划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她只要按照这个计划好好走下去,她就能获得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的答案? 季夏心里纠结得要死,姜弱羽已经换好衣服下来了,她说道:“走吧。” 季夏“哦”了一声,拿起钱包和钥匙跟上了她的脚步。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姜弱羽脚步一拐走向了地下车库入口的方向。 季夏问:“要开车去吗?” “嗯,市局离我们这比较远,打出租车去的话要花二十元。” “你带钥匙了。” “带了。” 季夏对方便出行的方法不挑,不过二十元钱对她而言是有点贵的,但是对姜弱羽而言应该不值一提吧。 她觉得其中有猫腻,停下脚步不走了:“你又不缺钱,还是搭车去吧,开车等会儿找不到地方停怎么办。” 说到停车,她之前也是因为这个事考了驾照却没买车,平时来往工作地点和家里的话靠骑单车和电瓶就行。但是在自己经历了车祸以及看到了步行的夏美宁经历车祸后,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买辆车了,遇到事的话哪怕要玩碰碰车都还能有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姜弱羽对季夏的顾虑解释道:“不会的,那边会有停车位。” “你怎么能确定?” “我去过的。” 季夏疑惑,但是看着姜弱羽走远了,她还是跟了上去。 姜弱羽说道:“妈妈刚出事那会儿,季先生叮嘱我要好好配合警方的调查。我当时去过不下二十次吧,次次都看到警局有位置停车。” 季夏本来就只是找个借口,她也去过警察局,自然知道警局有方便群众办事的停车位,再不济也可以在周围找找,总能找到的。 不过姜弱羽这句话有点奇怪,季夏想,她口中的“妈妈”指的是她自己的妈妈吗?她都称呼季豪雄为季先生了,总不可能是这样称呼我的母亲吧? 正想着,姜弱羽突然回头问她:“你应该也不希望被八卦的人问起去警局的原因吧?” 季夏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开车去就开车去吧。” 姜弱羽顿时喜笑颜开:“那就辛苦你了。” “?”季夏脚步再次一停,“怎么你要我开车啊?” 姜弱羽眨了眨眼睛:“交规有规定,发情期的omega身体情况不稳定,不适宜开车。” 季夏:“……我只听过对孕妇有这种建议。” 姜弱羽微微瘪了瘪嘴:“好吧,那我来开。” 这就不高兴了?她肯定是故意的! 虽然这么想,季夏抹了把脸还是说道:“我来!你个腿脚不健全的,我也不放心把人身安全交给你。” “好的。” 姜弱羽喜笑颜开把车钥匙递给了她,季夏找到车开了锁之后,她就自然地坐进了副驾驶。 季夏很想把她赶到后座去,但是那样的话她总觉得自己就变成了富贵小姐的司机。可坐在副驾驶的话,她依旧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妥协了一大步一样。 思来想去,季夏还是看在她都坐下来了的份上没说什么。 汽车起步后,姜弱羽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其实开车还有个好处,等会儿我们买的东西要是太多了,车可以方便我们带回来。” 内心正处于新手上路阶段的季夏根本不敢和她聊天。 在早高峰堵车的加持下煎熬了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到达了外表端庄威严的市公安局。 把车停好下车后,季夏看了眼楼顶沐浴在阳光下的警徽,然后和姜弱羽一起走向了站在楼前迎接她们的落筱。奇怪的是,这位今天穿的竟然还是便装,与其他路过的蓝衣警察格格不入。 落筱注意到她在观察自己的装束,解释说:“我今天还有别的任务要做,这样比较方便。” 季夏做了个“哦”的口型,她点了下头,又和落筱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方明白她的意图,眼里没有紧张和不安,说明今天应该只是例行询问。但下一秒落筱又做了个欲言又止的口型,似乎还有话要跟她单独聊聊。 她们的眼神交流瞒不过姜弱羽,不过落筱对她没有什么表示,姜弱羽就默默地缓和气氛:“您今天的打扮好像比多天精致了不少,今天的工作应该很重要吧?” 相比昨天随意的一套黑色运动服,今天的落筱一件青色马甲搭配白色百褶长裙和马丁靴就显得有些用心了,烫过的半扎马尾时尚又减龄,虽然没有化妆,但是她本身的高鼻梁和丹凤眼已经很有美感了,干净的外表整体也很符合她温婉的气质。 季夏有了一个猜测,看向落筱的眼神也变得八卦起来。 落筱的笑容带上了被看穿了的羞涩,她低下头拉了拉自己的主教袖,眼神甜蜜地说道:“其实约会也是工作中的一环。” 姜弱羽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问:“和嫌疑犯吗?” 落筱没有任何恼怒的样子:“算是吧。” 原本觉得姜弱羽不妥的季夏目瞪口呆:感情您自己乐在其中呢。 身边又有警察经过,落筱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与她们在此处闲聊了:“走吧,该处理正事了。” 她如此说,季夏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跟着落筱在人来人往的警局内走了几分钟后,她们来到了一间会议室。 在跟季夏告别了一句后,姜弱羽就和两个警察一起走了进去。 门关上后,季夏小声问道:“我等会儿也要进去吗?” 她曾经也接受过警察问询,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她有些紧张,落筱却摇了摇头:“你不用。” “啊?” “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他想见你一面。” 10、第十章 这个“他”指的是顾清恢。 落筱告诉季夏,顾清恢会在今天被送去看守所羁押,但是在那之前他想见一见知晓他犯罪隐情的两位姑娘。 “为什么?” “想看看希望吧,哪怕只有一眼。” 有规定无关人员不能进入审讯室,所以落筱只打算让顾清恢从她进门的时候看一眼季夏。 季夏问她,难道自己不能等顾清恢安顿下来后再去探监吗? 落筱隐晦地暗示她,被冠上杀人罪、走私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和其它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后,顾清恢很可能被判处死刑。而且就算他能活下来,他没有其他的直系亲属,那些人更不会允许和他无关的人员随意探监。 知道这可能是顾清恢最后的愿望,季夏不希望他留有遗憾,答应了会配合落筱的计划。 落筱叮嘱她:“等会儿我进去之后,季小姐就自己顺原路回来。等姜小姐处理好事情,你们就可以回去了。之后再有什么事我都会提前联系你们,今天给你打电话的号码就是我自己的手机号,你回去之后也可以再加我这个号的好友。” “嗯。”季夏点点头,她又担心地看向了远处的摄像头:“我们这么聊天不会被人听到吗?” 落筱摊了摊手:“肯定会的吧,不过我们也没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顾清恢拜托我这件事的时候也有其他人在场听着呢。” 季夏被她说的心慌:“他怎么称呼我和姜弱羽的?” “顾先生只是说想见一见大学同学。” 季夏疑惑了:“这种关系应该不能乱扯吧?” 落筱道:“他当时信誓旦旦说的,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是同学呢?” 季夏想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说道:“其实也有这个可能吧。” 或许顾清恢真的和“季夏”认识,又或者他认识姜弱羽,不过姜弱羽昨天并没表现出她认识顾清恢。 落筱没有追问,她招招手示意季夏跟上她。 接下来计划进行十分顺利,通往审讯室的路上,她们连一个危险的关卡都没遇到。 在落筱进门的那一刻,季夏与审讯室里的顾清恢四目相对,她清楚地感知到了他寄托到自己身上的对正义的疯狂渴望。 刚刚经过单向玻璃的时候,季夏已经近距离看到了他疲惫不堪的形象,但也许是为了自己最后的尊严和气概,顾清恢一直是挺直了腰杆坐在审讯椅上沉静且没有生气地注视着前方。 直到开门的这一刻,季夏才终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种顽强意志,可这也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担起希望之名吗? 很快门就关上了,在听到咔嚓声的时候,季夏才恍然惊觉自己退缩懦弱的姿态应该被顾清恢尽收眼底了吧。 他会失望吗? 季夏有点茫然。 怀揣着这点茫然和一丝莫名的畏惧,她没敢在审讯室前多待,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回到了那个关着姜弱羽的房间门口。 她背靠着墙站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和后仰,试图通过撞墙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般无果后,季夏又一边扣嘴皮一边想,这里不就是个幻境吗?这里一切不都是与她无关的吗?为什么还要在意,为什么还会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心情?既然觉得自己没用就努力去改变啊,可是都已经努力那么多年了,她不还是一事无成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选择放弃呢?放弃了,就能好好享受荣华富贵,不缺钱花的日子是多么轻松如意啊,为什么还要不惜浪费生命去改变呢? 别人的期望关她什么事?无论是被她占据了身体的季夏,陌生的“母亲”夏美宁,还是与她有相同遭遇的顾清恢,这些人都是假的,帮他们有什么意义? 对了,我还在这里等什么呢?这里有谁啊,哦,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魔啊。我等她干嘛呢?这种人就该让她自己花钱或者爬回去,为什么还要当她的司机陪她到处转悠?还去商场买东西,真当自己是好好过日子的大学生了? 可是,就算不在意这些…… 姐姐……那个捐助了他们孤儿院的慈善家,那个在他们乡村搭建学校的慈善家,那个资助她完成学业的慈善家,那个日日陪她聊天谈心的慈善家……她呢? 人不能越活越回去啊,季夏。 人活着不能忘本啊,季夏! 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季夏知道是自己不好的习惯遭到了报应。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保持着正常的姿态继续等待姜弱羽。 没多久,姜弱羽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她面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季夏知道自己不用被审讯就想赶紧离开。她冲姜弱羽使了个眼色,转过身刚要抬脚,姜弱羽就拉住了她的手。 季夏不明所以挣扎了两下,姜弱羽解释道:“别动,我帮你拍拍。你背上都是墙灰,这样出去丢人。” 季夏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的确白了一片。 可能是刚才在墙上蹭的吧。 季夏没有说话,姜弱羽就当她是默许自己来帮忙。 感受到自己头发和后背传来的触感,季夏忽然觉得自己的境地竟很有古早小说的女主卖身救父那味,可惜不会有各类天才萌宝帮她攻略“呵,有趣”的总裁。 话说,不该我才是总裁吗?! ……算了。 忍着羞耻(?)和难堪(?)被占有(?)了自己的总裁(?)清理(?)干净后,嫁入(?)豪门的灰姑娘忍辱负重故作乖巧地询问她的丈夫(?):“亲爱的,我现在就能去你名下那座全球独一无二的,能买到手榴弹冲锋枪原子弹核武器的全球第一富豪才能拥有的商场了吗?好兴奋好兴奋!” ——以上一段皆为想象。 实际上,出了警局后季夏就把车停在了警局附近一个能看到警局大门的地方,然后她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看。 在路上从她那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姜弱羽无奈提醒她:“我们这种行为的很可能被误以为是危险分子啊。而且顾先生肯定会在警局里上车,他看不到我们,我们也看不到他。”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觉得必须要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季夏心知这是不可能的,她长吁一声:“走……” “等等。”姜弱羽看着她的脸注意到了什么,“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季夏想说是自己刚刚又撕破的,不用一会儿就会好了。但姜弱羽不等她说就已经开始边找纸巾边啰嗦了:“护手霜,湿纸巾,口红……抽纸去哪了?你这是自己撕的吧?嘴唇干裂可能是脱水或者经常舔嘴唇造成的,你口渴了吗?啊,找到了。” 季夏盯着她的动作,心想如果她敢碰自己的嘴,自己怎么说也不会再和她待一起了。还好姜弱羽只是把纸递给了她,并没有其它逾矩的行为。 不过季夏在接过纸巾的时候看到了她手上还有残留的墙灰,怎么看怎么肮脏。 季夏用纸巾按了两下伤口,然后只用嘴唇抿着它止血。她在储物盒里翻出了湿纸巾,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递给了姜弱羽。 想着这样就算礼尚往来了,但是姜弱羽对她的行为半天没有反应,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 季夏等不下去,抓着她的手不甚温柔地擦了两下:“自己弄干净行吗,别弄脏了车,等会儿去商场买东西也不太好。” “啊,嗯。”被数落后姜弱羽这才回魂般惊醒了过来。 她接过季夏手里的湿纸巾,但依旧是凝视了半天没有反应。 季夏把嘴唇上的纸撕了下来,二次伤害的痛苦让她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怎么了,赶紧擦干净啊。” 听到她的声音,姜弱羽勾了勾唇角:“好。” 等她弄干净了,季夏下车把车里的垃圾都丢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回来后她注意到姜弱羽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纯当是错觉,并没有放在心上。 返程的路没有怎么堵车,但是用的时间却比她们来时的更多,因为季夏这次绕了个远路。 就当是为了散心,她载着姜弱羽往这座城市的边缘,富家小姐永远不会造访的贫民窟驶去了。 导航是开着的,姜弱羽知道季夏的目的地是哪,不过她没有问也没有反抗,乖巧地噙着一抹笑意目视前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富丽堂皇的世界慢慢褪色,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一路上都保持一个姿势的姜弱羽终于动了动,她扭过头从打开的车窗更清晰地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略显狭窄的双向两车道,外形普通的路灯,随处可见的报社便利店,外墙经过翻修的低矮建筑…… 季夏抿着唇一言不发,脑内记忆却汹涌澎湃。她曾经就住在与这里相似的地方,虽然上大学之后她再没有回过就读初高中的城市,但是在那里住了六年,她的记忆十分深刻,对那里环境的印象没有一点模糊。 季夏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自己像记忆里那般走入某个老旧小区,她就能看到自己居住了整整六年的破旧出租屋,和善的房东夫妇和他们的天才女儿都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欢迎她这个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归来。 姜弱羽突然疑惑地“咦”了一声。 正陷入幻想无法自拔的季夏回过神来,一边讨厌她煞风景,一边庆幸还好没撞上前面的交通锥。 舒了口气后,她问姜弱羽:“你咦什么啊?” 姜弱羽有些迟疑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感慨这里的变化真大。从前这里还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现在居然都铺上沥青了。而且我记得之前这里建筑的墙皮很多都掉了,里面红砖大面积暴露出来,很像血的颜色。” 该说不说,季夏对她最后一句深有同感。 但姜弱羽的描述这么真切,难道她之前来过这?也是,她们初见不就是在她出租屋附近吗。 这样可以解释,不过季夏觉得没这么简单。她还不知道姜弱羽为什么会和自己住一起,她之前以为那肯定是小满身后的人的安排,但只要跳出先入为主的约束,这个世界应该有它完整的一套故事,也许姜弱羽在这里的身份还有隐情。 季夏琢磨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记得这里啊。” 姜弱羽应了一声,抬起手想伸出去触摸什么,但是又知道这样危险,最终只能把手轻轻搭在车窗沿上。 季夏把话筒递给了她,无论姜弱羽想说什么说了什么,她都只当个听众。 姜弱羽好像也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一样,她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季夏快要绕出了这一条街,她才睁开眼睛苦笑着说道:“自从被季先生带走抚养,我已经有十六年没有见过这条街了。我本以为随着城市的发展,这片落后地区会消失在这座城市里,但是目前来看,它正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存活下去,只是这里再也不会有我的家了。” 11、第十一章 “我的……爸爸和妈妈都已经离世了,在我三岁那年。之后我在福利院居住了一年,季先生找到了我,以远房亲戚的名义把我带到了他的家里抚养。”说这段话的时候,姜弱羽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看来对于她来说,三岁那年的记忆的确很不美好。 姜弱羽把车窗上的手放回了腿上,她低垂着头语气落寞:“季先生对我来说并不是亲生父亲,一直接受他善意的我无法忘恩负义做出违背他的事情。可是我也心知他是在利用养育之恩同时束缚你和我,我是没关系的,但是因他的欲望才会来到这个世间的你还是有权利去反抗和寻找自己未来的。” 原本打定主意不说话的季夏接到了从她那里抛回来的话筒,她一时被姜弱羽与自己高度相似的观点震惊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慌张之下季夏再度把话语权交到了姜弱羽手上:“你凭什么这样替我做决定?” 说吧,说你是怎么定义我的。 然而姜弱羽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在替你做决定,我只是说出了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童年的事情、我的来历,我们以前关系不好,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些事。你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我回了一次家,我很高兴也很满足。因为每年我都无法去到我父母的坟前祭奠他们,但是如果他们的亡魂还守在故土,在接近清明阴气旺盛的时候,他们如果看到了我今天回来,应该也会心满意足地安息吧。那样的话,我也能放心地完成美宁妈妈的遗愿了,专心地守着你,不让你受到季先生的伤害。” 季夏被她的话深深触动了,她竟然觉得姜弱羽是真心实意这样为每个人打算的。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季夏就萌生了背叛的罪恶感。 前方是红绿灯,季夏猛踩刹车把车停在了黄灯亮起的那一刻。 两人的身体都因惯性前倾了一刹,恢复平稳之后,季夏冷冷地说道:“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有大义灭亲的资格?” 姜弱羽别在耳后的头发因为刚才的事情变得有些凌乱。她一边重新把头发理到耳后,一边扭着头认真地看着季夏:“因为你是亲属啊。季夏,你不要怪我说的无情,其实我一直认为,父母对孩子没有恩情,孩子也不需要报答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从法律上来讲,父母抚养孩子直至成年是责任和义务,孩子赡养父母也是责任和义务。如果父母能随意主宰孩子的生死,或者孩子能不管父母的死活,法律中也就不会遗弃罪存在了。” 又是和自己观点一样的答案…… 季夏不想承认自己和她有相似之处,但是对抛弃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恨意使得她完全无法认同“孩子天生就是要回报父母恩情的”这一观点。 “你并不亏欠季先生什么,等他老了之后,你就算要支付抚养费也可以只按最低标准来出。他给你的钱,你转到你自己的账户上,他如果随意冻结你名下的财产,那也是犯法的行为。可是我不同,季夏,季先生对我的是可以被称为恩情的资助。” 季夏当然懂。就像她无法对姐姐收养的孩子们败光她家产的行为产生任何怨言,但却能对自己不能报答姐姐恩情而感到深深痛恨,这就是最普通的“血缘者亲,此外皆客”的道理。 姜弱羽抚摸着自己裤子上的花纹,季夏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按照杀人魔的角度,她现在的表现应该只是演技吧,毕竟她说的话听起来都太无私太伪善了,就算自己被放到同样的位置也会产生同样的想法,这也是不该出现在冷血无情的杀人魔身上的情感。 可,失忆计划……不先入为主的话,失忆的人如果没有邪恶的经历,以一个正常人的心态,她产生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吧? 季夏心中十分纠结,她好想左右开弓给自己几巴掌啊。 “绿灯了。”姜弱羽说。 季夏踩下了油门。 这样行驶了一会儿,姜弱羽又轻声道:“季夏,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顾清恢想见你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你的身份,这个在学校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想请你利用你的身份帮助他曝光真相,你可能犹豫了片刻,但是刚刚在那里等了那么长时间,你的心里应该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说对了。 季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加紧,她还未松口:“你自以为很了解我?” 姜弱羽笑道:“这么说你可能会生气,但,是的,你是一个很好懂的人。况且,与你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对你如果还是一无所知,我大概也活不到现在吧。” 搞不懂她的意思到底是在说我好懂,还是在说我和“季夏”一样…… 季夏不甘心就这样承认,她对姜弱羽最后一句表达了嘲讽:“哦,为什么只有了解我才能活到现在?你也没别的本事了吗?” 意想不到的是,姜弱羽嘲讽回来了:“是啊,毕竟你之前的表现,你做过的事情,在普通人的眼里应该都是坏人才会有的吧。如果不是了解你的为人,被你排挤诋毁了这么多年的我应该会支撑不住自杀吧?” “……” 季夏还以为她会一直装作温和冷静呢,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怼人。还有,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到底做过什么啊?排挤和诋毁是什么意思?季夏很后悔没有跟小满了解一下这里的世界观。 姜弱羽见她答不上话了,得意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嗔道:“坏人。” 季夏心里苦:明明你才是坏人好伐?!坏蛋!披着羊皮的大坏蛋! 可一无所知的她现在丧失了所有主动权,不仅无法诱导姜弱羽说出事实,就连反驳的理由和借口都找不到。 季夏哑口无言,姜弱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过她适时收敛住了,说的话回归了顾清恢和季豪雄的事情上:“季先生的祖上就是京城的豪绅,权势和地位长期积累,根基难以动摇。他在商界和政界都树敌颇多,可即使如此这么多年也无人能把他拉下神坛。顾清恢选择你也是看中了你父亲这一点,有些事由你来调查,即使幕后黑手知道你的存在,他也会顾忌你的父亲不敢伤害你,前提是你与你的父亲一条心。而且就算你想收集季豪雄胡作非为的证据,你也得先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 姜弱羽要是一直用“坏人”取乐,季夏可能会恼羞成怒跟她翻脸,但是她这么长串冷静分析下来,季夏的目光不得不回到正事上,也就不得不承认姜弱羽在这一方面说的很对。 她不是在打击我,忍耐和顺从是获取胜利最保险的方法,就算对她也是一样。 导航显示她们已经很接近商场了,季夏趁着这个时间冷静了下来,等到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她才面无表情地对姜弱羽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坏人呢?” 解开了安全带的姜弱羽体态更加舒展,她很轻松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或者说,我有把你当成好人来相处的勇气。” 季夏感觉这句话十分耳熟,好像在很久之前,她也对人说过这样的话。 是对谁说的呢?季夏暂时想不起来。 “走吧。”姜弱羽下车了。 季夏只好先把记忆搁置了。 坐着电梯直通生活用品楼层,姜弱羽以胜利者的姿态使唤她推起了购物车,季夏无权拒绝,只能瞪着个眼睛看着见姜弱羽把一对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车子里放。 “毛巾、牙刷我能理解,为什么洗口杯也要换?喝水的杯子也要买?好吧,不过为什么你要和我买同款的?纸巾家里不缺吗?地下室有,行吧。等等,怎么筷子你都要买新的?败家……” 季夏边吐槽边挑自己看上眼的漂亮玩意拿,冰棒模具好诶,饼干模具好诶,裱花工具好诶。 姜弱羽看了眼她的东西:“你喜欢做饭吗?” 季夏回想起了昨天不堪入目的那些东西,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不该做的,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怎么,国家宝藏级原始风味料理大厨,不允许我找到工具大施拳脚?” 姜弱羽被她逗笑:“不不不,我很期待。” 生活区大胜利,开始转战美食区。 这回季夏也不跟姜弱羽客气,她拿饼干我拿面包,她拿果冻我拿瓜子,她拿酸奶我拿饮料——为什么不拿酒?因为熟知故事套路所以不给机会。 顺带一提,季夏没在这里看到卫生巾类的东西,也没有找到现实中一些熟知的外国品牌的食品,她猜这些不同可能会成为以后试探姜弱羽的方法,虽然今天她也试过了但没有成功。 她们俩拿的东西由姜弱羽统一付费,姜弱羽称这是为了感激季夏为她跑腿。单纯的季夏以为她说的跑腿指的是自己送她来商场,直到她默许这个交易完成,姜弱羽才告诉她,希望她能去帮忙购买钢笔。 季夏已经忘记了还有钢笔这回事,考虑到起因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她答应了下来。 “不过你呢?你现在就拎着这堆东西回车上吗?” 姜弱羽摇头:“嗯,我陪你一起去吧,你来帮我挑下牌子就行,我自己付钱。” 她都这么说了,季夏只能拎着个大袋子跟着她。 购买钢笔的柜台就在附近,各种外表看着就档次高的钢笔被整齐罗列在玻璃展台里。 店员见她们衣着品牌不凡,热情地取出了最贵的几支放在台面上任她们挑选。 五百、九百、一千……学校里抢钱的奸商定价最高也就二十! 季夏看着店员展示的笔尖镀金的笔,十分怀疑用它写字就能写得好看吗? 她分不清好坏也看不出美丑,只能对姜弱羽道:“你自己选吧,这么昂贵的钢笔用起来一定都很顺手,你就挑个自己觉得好看的买吧。” 店员把推销对象转向了姜弱羽,季夏假装没有看到她无奈的目光,把眼睛移向了别处。 这一看,她看到了落筱的身影。 落筱和分别时没什么两样,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为了她的约会工作吧。她正站在靠楼道的地方往里观望,应该是在等人。 她没有注意到季夏,而季夏正考虑要不要过去跟她打个招呼的空隙却听到店员说了一句“恋人”。 季夏有点懵,片刻没听这是扯到哪去了?扭头一看,店员和姜弱羽两双黑溜的眼珠子正盯着她看呢。 季夏:“……你们干嘛?” 姜弱羽无奈地对店员说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店员大妈自信眼神明亮:“这位alpha小姐都没拒绝,您又何必害羞呢。我注意到您刚刚一直看着这位小姐,应该是很想让她选一支钢笔来送您吧?” “没有……我只是选择困难而已。”姜弱羽边说边用手肘撞季夏的胳膊。 季夏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解释:“我和她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都没有啊,我们充其量只是大学舍友而已!” 店员大妈很八卦地把眼睛笑成一条缝了:“姑娘你的脸都红啦,不要这么害羞嘛。” 姜弱羽听大妈这样说也好奇地看向了季夏的表情。 季夏脸的确是在发烫,但这真的是气的啊!想她活了一世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人误会过她是谁谁谁的女朋友,季夏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被人拿来打趣是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而且还是和她最最讨厌的姜弱羽! 她是真的生气啊! 姜弱羽见她的确是满脸通红,眼神中满是疑惑。等季夏察觉到瞪过来,她的表情中又带上了点事不关己的揶揄。 大妈稳定输出:“哎呀,哪对恋人不是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呢,两位要是有心,可一定要试试我们这款恋人主题钢笔啊。不为别的,您看这笔头上的爱心小孔,与笔尖这一条缝隙合成是不是像极了爱神之箭?笔帽上极具设计感的镀金弯弓是不是爱神之弓?已经箭在弦上啦,用这支笔写下的情书一定能俘获那个名字的芳心!而且两位这来的时间也挑的巧啊,这支笔折扣价正好是五百二十元,同主题的礼盒折扣价正好是一三一四,现在购买送给您的心爱之人,那就是一生……” 季夏忍无可忍道:“过清明节你打折扣?” “这个……”大妈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季夏从桌子上其它几支钢笔里随手拿了一支:“别的都不好看,就这个吧。” 大妈没有继续说什么,可能是因为季夏手上的这支比礼盒还贵吧。 她看向姜弱羽:“这支,我挑的,可以吗?” 姜弱羽还在揶揄地笑:“唔。” 12、第十二章 这支笔最后是季夏付钱买下的,刷了她一张卡里二十四张红票子。 大妈把这支笔配套的礼盒送了过来,季夏盯着她咬牙切齿地思考这人是什么时候把这么贵的一支混进来的。 姜弱羽为了平衡她的心态没有再笑,她接过来季夏转交给她的礼盒淡淡道:“我那支笔是季先生送的外国货,价值一万多人民币吧。” 虽然是不劳而获的钱,季夏的心也还是在滴血:“怎么,你要嫌我买的太土太挫,你就把它退了,回去修你的高级货啊。” 姜弱羽摇头:“不了,这支挺好的。” 她提出要看一下礼盒,手上拎着的袋子被放在了地上。 季夏一刻也不愿在这多待,虽然很遗憾无法跟落筱拉进关系,现在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她了。 季夏主动拎起姜弱羽放在地上的那袋零食往电梯走去:“走走走,有多好你都回家再看!” “哦。” 季夏脚步飞快,不想给姜弱羽再找事的机会。 然而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特别的人,但由于速度太快她未能及时停下,就这样与那人匆匆擦肩而过了。 带着满心的震惊和疑惑,季夏惯性又向前行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 她停下脚步时险些因为地板太光滑而摔倒,可现在无暇顾及这个。季夏难以置信地回头,然后看见了那个长发及膝的背影。 “怎么了?”注意到她不动了的姜弱羽这样问道。 季夏嘴唇微微张开,无意识地接了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姜弱羽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背影:“那好像是当时捡枪的姑娘,竟然和我们同时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季夏心想,不只是和我们,还有落警官。难道落筱说的工作和约会的对象是她吗?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她本人…… 没有戴口罩,精致的五官、显眼的长发和鲜红的衣服,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 季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的脸,不会有错,就是那个人,她房东的天才女儿。 姜弱羽不知道季夏在想什么,还以为季夏是在对被枪指的事耿耿于怀:“那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她现在也没拿枪,你别怕了。” 季夏一脸有苦难言,她很想上去追问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是当年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都疑点重重,现在在公共场合问也会太过显眼,她考虑之下还是决定暂时放弃。 不过这个问题绝对不会到此结束,就算以后从落筱那得不到什么,但是还有个一定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季夏慢慢看向姜弱羽,对,就是她。 虽然她还在假装无辜,说着什么“……生气……退款”的话,但是那人的出现就让她有了足够的证据断定姜弱羽必定与那件案子脱不了干系。 九年前,在她们初见之后的第二天,嘉南发生了一件一家四口离奇失踪的案子,而且这件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官方结果。 有人通过警方对现场满是血迹的通报,分析这一家四口是被残忍分尸在了家中,找不到尸体是因为对他们满怀恨意的凶手将他们的尸块都拿去喂了狗。 也有人说这一家人只不过是去外地旅游了,满屋血迹不过是其它生物的,因为警方不是在花坛里挖出了其它动物的尸骨吗,有小猫小狗鸭子兔子的?至于他们怎么一直没有回家,可能是因为他们家的女儿考到了外地,所以一家四口都搬去其它城市住了吧。 这两种猜测中的后者更广为人知,也有更多人更相信后者这一种。因为如果是前者,杀人犯现在都没有落网,人心惶惶不说,警方也定会在民众的压力下给出一个说法,而后者却有一个独特的好处——这是那一家四口的亲戚在面对地方媒体的采访时一口咬定的答案。 当时也有媒体电话采访了季夏,警方也给季夏打电话问过话,季夏对现场找到的动物尸体以及那一家四口的关系给出了详细的说明。 一家四口分别是爸爸妈妈姐姐弟弟,爸爸常年在外地打工,妈妈是商场的售货员,姐姐是当年正在读初三的学生,弟弟则是一年级的学生。 姐姐是个聪明又漂亮的人,很受周围人的喜欢。她小学曾连跳两级,得过许多作文比赛和数学竞赛的奖,中考时才十三岁,中考成绩出来后是当年的全区第一,而且这还是在她英语作文没写的情况下。 相比姐姐,弟弟要愚笨一些,学校考试和补习班测验从没得过满分,爸爸妈妈时常会因为这事在电话里产生争吵,有时甚至会闹得整个小区都不得安宁。可是即使如此,爸爸每次从外地回来都会给弟弟带玩具,妈妈对弟弟的要求也比对姐姐的放开许多。 对此,姐姐一直都没表现出任何不满,但这是因为她和一家人的感情都很淡薄,在很多同龄人包括年长她的季夏眼里,她都是一个冰冷的学习机器。 不过,这种冰冷只是对人,在对待小动物和一些二次元人物时,姐姐都会释放天性般表现出强烈的喜爱或者是厌恶。比如对待毛绒绒的生物和至善至恶的人物时,她会十分大方地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省吃俭用的钱去购买与之相关的玩偶或周边,而在对待无脊椎动物以及某些中立的人物时,她又会表现出极度的厌恶或者无感。 这个人的名字叫顾时悟,在对她的判断里,季夏和警方的想法有很大出入——警方认为姐姐可能出于心理扭曲虐杀动物,但是不至于会杀害自己的家人,季夏却认为顾时悟不是会按常理出牌的人,她应该是那种会因为反抗而杀人放火,也不会无故残忍杀害亲近她的小动物的人。 这些想法季夏并没有告诉过警方,一来她有一点私心,不希望顾时悟被警方列为嫌疑犯,二来,她这也只是无端猜测,警方必须是靠证据来断案的。 不过季夏还是把“动物不是姐姐杀害的”这一事实告诉了警方,她对此很清楚,小鸭子是时悟的父亲徒手捏死的,小兔子是被他从五楼扔下去摔死的,小狗是被转卖给旁人后出车祸撞死的,小猫是时悟救回来的小奶猫,因为家中争吵声太大被吓死的,就在中考前一天。 这些悲剧的发生,其实大都是爸爸妈妈不希望它们耽误顾时悟和她弟弟的学习,就和学校老师担心学生早恋,因此不准许女生穿裙子一样。而且时悟尤为可怜的一点是,由于她曾被同校高年级学生追求闹出事过,所以老师让她将留了许多年的长发剪了。 看着眼前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赤色与白色布料层层交叠的裙摆,发亮的黑色皮鞋,精致的猫猫头挎包,还有乌黑丝滑如锦缎的长发……其实只有看脸的时候,季夏才能认出她的确就是时悟。 虽然年纪接近十五六岁,比最后见到她的时候要大上二三岁,但是正因她的变化太大,所以季夏才认为她有可能是自己找到真相的突破点。 就算不是这样,如果这里的顾时悟也是复制粘贴的人,那么她的聪明才智说不定也能给自己带来帮助,总比只把希望寄托在姜弱羽身上强。 季夏不禁在心里满怀期待地想,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 姜弱羽看她半天没反应,轻声地唤道:“季夏?” 季夏“嗯”了一声,默默地把这种强烈的情感收回了心底。 姜弱羽见她没什么异常,打趣道:“你看的这么入神,我还以为你对她一见钟情了呢。季夏,你喜欢危险的女人吗?” 季夏对她冷笑:“我犯贱啊。” 有了另一种可能,她也不必再压抑自己了吧? 季夏毫无顾忌地心想,是你这么以为的对吧?是你因此而谋害了他们的,对吧? 当年她与顾时悟见的最后一面是在与姜弱羽分离回到出租屋时,当时还在准备中考的顾时悟替她妈妈找季夏商量这个月房租的事。 顾时悟妈妈答应她中考完,她弟弟期末考试完,他们一家就一起去首都旅游,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个星期不在家。 季夏是打算报考姐姐所在的嘉南市的大学,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提前一两个月去熟悉环境,到时候就不租这里的房子了。 顾时悟说她愿意提前交房租也行,要到月底交房租也行,如果月底他们不在家,季夏把租金和门钥匙放在自己的屋内就好。 季夏当时因姜弱羽的事精神恍惚,答应的是月底交租。顾时悟当时看出她不对了,和她一起进屋聊了一会儿。 季夏想,如果当时姜弱羽跟在她身后来了出租屋这,她有可能会看到这件事,然后就像她刚自己说的一样产生误会。 当然如果仅是因为误会就怀疑姜弱羽也很无理,所以她才说顾时悟出现在了这里是证据。 姜弱羽被季夏这么冲的语气整得也笑不出来了,她垂着眼皮想了想,最后只沉默地接过了季夏递过来的购物袋。 保持着紧张的气氛,她们回了别墅,分好了吃的和用的后季夏就上楼了。 之后几天季夏去学校上了几次课,由于原主读的专业与她大学时的相同,所以季夏很快摸清了学习进度,也大致了解了原主在学校的人缘关系,不过有关顾清恢和他母亲的事并没有得到进展。 学校外的时间,季夏开着车在市区转了转,午餐和晚餐都是在外面吃或者点外卖。 她在尽量避免和姜弱羽独处以及交流,这一点姜弱羽感受到了,所以她顺从季夏,除了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也许会碰到正好出门的季夏外,她们俩绝对不会在别墅里碰面。因为一听到对方的动静,她们俩的其中一个就会找到个房间把自己隔开来,这也是姜弱羽先主动的。 在一人独处时慢慢冷静下来的季夏终于又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了后悔。 她本以为无论自己怎么做,姜弱羽都不会主动远离她,毕竟那是“爱”她到疯狂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她的演技真的很好,也真的能忍住。 季夏路过姜弱羽房间的时候偶尔会想,不是你说要把我囚禁起来,用重逾千斤的锁链束缚住我手脚的吗?不是你说只允许你能看见我,无论别的什么人,只要敢觊觎我,你都会毫不留情除掉他们的吗?可为什么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能忍住不和我说一句话,而且连一次“不小心”的接触也没有?你还在学校里跟我假装陌生人,看着那些陌生的同学和我搂搂抱抱肆意嬉戏也不会有任何关心…… 开始自责自己太幼稚的季夏也开始想要相信,相信姜弱羽是真的失忆,真的不记得她了。 从前在噩梦中演练过百万次的场景都没有发生,现实不过是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穿越者与一个被夺舍者的“仇敌”在相看两厌。 她也没有再梦到小满,没有再偶遇谁谁,加上落筱的好友后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她打探顾时悟的信息。 季夏没有想到自己自信满满的“掌控全局”一开场就栽了个跟头,每一件事的前进方向都被泥石流挡住了去路。 日复一日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的她心想,我能重开吗?就像游戏里的二周目三周目一样? 季夏产生过这种想法后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只会遂了小满主人的意。 必须得像自己说的那样拿出鱼死网破殊死一搏的心态去对抗他们,他们才是现在最明确的危险。 在被姜弱羽的态度无形鞭策数天的季夏终于实实在在地明白了,无论要逃离这个地方还是要在这里活下去,她都必须要跟姜弱羽合作,因为姜弱羽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可能向着自己的人。 就像攻略一个npc一样,拉拢她,套取她的情报。 季夏这样决定了。 13、第十三章 清明放假的前一天夜里,季豪雄的社交账号有了动静。 “明天和廖可一起去祭拜你爷爷奶奶还有廖可的母亲。捯饬下你的打扮,二十多岁了别跟小孩一样打扮得花里胡哨,必须得知道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记住,不要丢我的脸。” 季夏对他命令的语气嗤之以鼻,并且觉得最后一句才是季豪雄唯一真心的。 这个人只字不提夏美宁,季夏很想问问他对夏女士有什么安排,但几番思虑之下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退出和他的聊天后,季夏点进了标着“笨蛋”的花枝头像。她撇了撇嘴开始打字,但是没打几个就又删除干净。 为什么那个人就在楼下,她却要用这种方式通知那个人明天的行程。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躲着她的人应该是姜弱羽才对!是她怕我! 季夏鬼鬼祟祟地打开房门下了楼,楼下已经熄灯了,而姜弱羽房里的灯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证明她一定在里面。 季夏挺直了腰板,先在心里过了一遍等会儿要说的话:“明天起早点,我们去祭拜完了爷爷奶奶就回,争取不跟其他人碰面。对了,你发情期结束了吧?明天你开车,今晚好好休息。” 不出意料的话,姜弱羽会对她第一句表达礼貌,然后再对她最后一句漫不经心表现出的关怀表示诧异。如果如她所想,季夏就打算以后都用这种公事中带一点关怀的方式和姜弱羽相处,这样无论是发展成同事还是朋友,至少她们都不会是极端的关系。 想好之后,季夏深吸了口气准备敲门,可是手抬起来之后又被她放下了。 季夏不可控制地想,万一姜弱羽把自己对廖可的态度和商场那个大妈的话联系到了一起怎么办?自己特意跟她提这个,姜弱羽会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怕她误会?尤其自己还要提到发情期这个敏感话题…… 还有,“呜呜呜,人家发情期的时候你天天冷着个脸,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家的心情,怎么等人家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你又觍着个脸跑上来献殷勤?老渣女了,哼!” 完了完了,情况万一向两个极端发展怎么办?! 季夏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她想,要不还是算了? 大不了明天一早她再过来把姜弱羽薅起来?那时候反正会是正事要紧,姜弱羽大概不会很生她气吧?不过生气又怎样,我现在扮演的不就是一个排挤她、诋毁她的坏人吗?就该这样演下去,她才不会ooc好吧。可是真要这样的话,她俩的关系又会越推越远。 季夏咬着牙钳制住了自己的胳膊,“咚咚咚”,她敲响了姜弱羽的房门。 季夏双手贴着裤缝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但是屋内并没有传来人行走的动静。 不会吧,这么早就睡了?灯还亮着呢,难道是在洗澡吗?不对,她房里也没有淋浴间。 季夏不安地继续等着,突然她听到周围出现了其他人的呼吸声。 她是没有开二楼走廊灯光的,因为她想着自己说两句话就上去了,谁承想她又站人门口纠结了半天。 别墅内不会有其他人,院子里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好,季夏检查过了。她和姜弱羽也没带别人回来,那这个呼吸声不是鬼,就是…… “你在我房间门口干嘛?” 季夏很想骂人,再不济也要瞪上一眼。可最后她只是哀怨地看过去,幽幽地说道:“你吓到我了。” 姜弱羽双手扶着栏杆,正靠着栏杆痴笑:“呵,这不是害怕会吓到你,我才一直没有说话嘛。不过,唔,现在看来还是把你吓到了。” 她的语气很飘,跟喝了酒一样,但是她们之前又没买酒,空气里也没有酒精的味道,季夏很确定这点,她就是为了避免发生醉酒闹事才那样做的。 为了看清姜弱羽的模样,她把手电筒打开照了过去。 姜弱羽被手电的强光刺激到了,她迅速抬手遮挡,季夏却已经明白了她的不对。 “你,刚刚哭过了?”季夏不确定地问。 姜弱羽身体僵了一下,没被遮挡的下半张脸露出了笑容:“被看出来了,果然瞒不过你。嗯,不过明天要见的话,你迟早都会发现吧,我这么丑陋的样子。” 季夏把手机放下来照着腿部,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安慰了姜弱羽两句:“没事,不丑,找个冰袋敷一敷就能消肿。我去帮你拿,你先把手放下来吧。” “真的?”姜弱羽迟疑。 “嗯。”季夏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温和的语气给了姜弱羽鼓励,她慢慢地把手臂放了下来。 现在没有光源直接对着她的脸,姜弱羽的眼睛自然地一眨一眨。 季夏退后两步,靠着墙更容易看到她的全貌。 姜弱羽在她的打量下不自然地缩了缩肩膀,很没有自信地看着地面问:“我这样的确算不上好看吧?” 季夏握住了她房门把手假装不在乎地说道:“嗯,就像涂了某个品牌颜色好质地差的眼影一样,底子再好,晕染不开也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姜弱羽轻笑:“我没听明白,你这是在夸我皮肤好,还是在骂我眼光差。” “……” “谢谢你的关心。” “谁关心你了……” 季夏下意识接了一句,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不过姜弱羽没有在意,她见季夏似乎要开门,摇了摇头说道:“你找我有话要说吧?就在这里聊行吗,我不想见光。” 季夏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她淡淡地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姜弱羽沉默了一会儿:“嗯,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总不过是旧事重演,你愿意听的话我就说吧,只要你愿意。” 她越说声音越小,想来还是不愿多提。 季夏会考虑她的心情,也不会放弃拉拢她的机会:“只要不是被鬼电影吓哭的无聊故事就行,别的不管是家庭矛盾还是啪啪扇脸我都爱听。刚好之前听过的都忘了,反正下次还会有新情节层出不穷。” “当个看客也挺好的。”姜弱羽喃喃了一句。 她阖了阖眼,再睁眼时说道:“好吧,告诉你也好。毕竟,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这样谈心的机会了。” 季夏惊讶:“为什么?” 姜弱羽苦笑:“我得搬出去了。还有,恭喜你,马上要结婚了。” 季夏眼皮跳了一下:“为什么还要扯到这个?我不结婚的话,你就能一直住在这了吗?” 听了这句话,姜弱羽抬起头凝视着她的双眼。 季夏果断避开她的眼睛:“我们又没有什么,就算别人这么以为,你也不要给我说成你的去留跟我的婚姻息息相关,行吗?这么刻意的行为,不就是在给别人挑刺的理由吗?” 她这么说了,但她也心里明白,现实世界中不会有新人愿意住在有对方男女闺蜜长期居住的房子里。 可是,季夏道:“而且我也不会和谁结婚,你要是过意不去不想在这白吃白住就随便交点租金意思意思,反正我不差钱,总比你去外面找房子方便吧。” 姜弱羽摇了摇头,眼神中带有一种下了决心的坚定:“还是不了吧,你我都是成年人了,不再像孩子一样离开谁就活不了。你我以后都会组建各自的家庭,迟早要各奔东西,哪怕不是现在,也要趁早做好准备。” 季夏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阴郁的表情一定道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姜弱羽满脸歉意和纠结:“对不起,但,廖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之前,我不想我们大家再产生其它矛盾。” 季夏明白了:“是廖可跟你打了电话。” “嗯。” “她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不是我和她的事吗?”季夏努力保持语气平稳,“她不敢跟我商量,你也就这么听话地让她欺负?” 她试图激起姜弱羽的反抗意识,姜弱羽却说了句让她云里雾里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不要装糊涂了好不好?虽然那些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但是既然延续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就应该理智地去解决。你不是也一直在找寻那个方法吗?” 季夏满心说的啥啊?脸上只能保持阴郁不变。 姜弱羽见她这样也没说清:“不过时候应该还未到吧,那我们现在就更该和和气气的相处了。廖姐姐有廖叔叔的家庭在背后支撑,如果能利用好和她的关系,你以后的行动也许能更方便。” 季夏心情复杂,她嘴唇嚅动半晌才不满地说道:“不是你说过要完成我妈的遗愿吗?为什么,还要离开?” 她当然不是想让姜弱羽留下,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这个人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随意抽身? 姜弱羽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恶劣,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遗憾地说道:“是啊,是我说过的。可是现在的我只能给你精神层面的支持,你曾经对我说过,只要现实中做不到的,在心里不管怎么想都没有用。季夏,只有廖可能给你实打实的帮助,只要你愿意对她温和一点,再有我的关系在,廖可一定能和我们同仇敌忾。” 说到这里,姜弱羽又低下头压低了下巴,眼睛自下往上地与季夏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季夏的心理作用,这样的姜弱羽像极了纪录片中紧盯猎物的野兽,在当下阴暗的环境里看起来极度危险。 姜弱羽放低了音量说道:“而且,廖叔叔时日无多了。” 季夏心里久违的不详感出现了。 姜弱羽往她这边走来,在将手放在门把上后,她侧过身说道:“作为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虽然可能要和那些私生子们争论一番,廖家的绝大多数财产大都还是会去到廖可手上。与她建立起法律上的关系,这会给你们的合作增加一层稳固性。” 她说完就打算开门进去,积压了一肚子气的季夏死死扼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 不能问正经的事,除了告诉她廖成功命不久矣外,姜弱羽并没有给她出任何染血的主意。 可是,为什么你能毫不留情地说出这种建议? “为什么……” 不能问廖可的事,除了知道她们仨的关系不大好,知道她们有上一辈的恩怨在,廖可可能也跟季豪雄有仇外,她对廖可本人一无所知。 可是,为什么你能面不改色提出要利用感情? “为什么……” 不能问姜弱羽的过去,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记忆,万一主动提出的自己中了她的计谋就麻烦了。 可是,为什么你能一身轻松地决定来去? “为什么……” 思来想去,只能这样开口了。 季夏红着脸,咬牙切齿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般吼道:“为什么你那天,那天要让我标记你?!你,你不可能不知道标记对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吧?而、而且,你当时也知道我和廖可有婚约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能恬不知耻的让我标记你?!” 姜弱羽的瞳孔被她的连问惊得猛然放大。 季夏紧抓着她的手举了起来:“你又不是一只动物,凭什么要因为一个设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你是为了□□而生的吗,还是为了繁殖而生的,嗯?应该都不是吧?姜弱羽,你告诉我,为什么当时你要我标记你?” 深深陷入皮肤的指甲仿佛预示着她们已经有了不可分割的连接,姜弱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泛白的地方,慢慢的,一行清泪覆上了她脸上那道还未消的泪痕。 好像一直都在故作坚强的姜弱羽又恢复成了季夏在阳台上看见的那副佝偻模样,她塌下了肩,双手慢慢地举起。 季夏在她要抱住自己之前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姜弱羽绵软无力的身体最后倾向了她的怀中。 “我也,不想的……都是因为你,都怪你。” 14、第十四章 哽咽着说了这一句之后,姜弱羽蛮不讲理地对她的后背展开了猛烈攻击。 敲一敲,抓一抓……它们的存在感还不如姜弱羽拿下巴磕她的锁骨呢,毕竟后者还会发出牙齿咬合的声音。 季夏哭笑不得放任她拿自己出气。 说来这事也奇,先前的九年她从未得到过姜弱羽的消息,几天前刚重逢时她对姜弱羽的印象和态度都差到了极致。可是在经历过短暂相处后,她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也只有四五日没有见面,她却能慢慢地在心里不断补足对姜弱羽的印象分,不仅开始期待与她的相处,而且还能容忍她对自己无理取闹。 季夏很想把自己的变化归咎于对生活的不得不妥协,但是事实上,这就是因为她对姜弱羽这个人的看法发生了转变。 姜弱羽慢慢地没了动静,就这么静静地靠在她身上。 季夏心想自己暂时就把姜弱羽当做真失忆的二十岁普通……也不普通的年轻女性来看吧。 她僵垂在身侧的双手动了动,轻轻拉了拉姜弱羽腰部的衣服:“行了行了,别抱了。” 姜弱羽没有动。 季夏只能继续拉着她的衣服,无奈地说道:“怎么就都怪我了?我之前在商场的态度是不咋样,但那也是因为我、我不喜欢被人误会。我,那个,大妈误会你和我也就算了,但是你干嘛要误会我和那个额,那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她才读初中吧?我在你眼里就是三年起步的人吗?” 这些话说的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季夏也不知道哪奇怪。 姜弱羽闷声闷气地道:“你不像三年起步,也是要遭受道德谴责的。” 季夏:“是吗?长得好看也是我的错了?”嘿嘿,自夸一下。 姜弱羽把身体从她身上移开了,她靠到自己的房门上皱着眉说道:“廖可联系我,是因为当天在商场里有知道她和我们关系的人。那个人拍摄到了你和我买钢笔被店员误会的情况,也拍摄到了你看那个姑娘时的表情。” 忽然就聊到正题,季夏也赶紧正色:“所以呢?” “你……”姜弱羽眼神不自然地飘向了别处,“你平时不是一向喜欢拈花惹草吗?大妈和拍照的人也许都只是看热闹,但是认识你的廖可却真的这样以为了。” 季夏没想到这里的自己竟然是这种设定,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姜弱羽怕她不认账,掰着指头边数边说:“秦家大小姐、贺家千金、乔家小公子还有张家的混混等等,你不是和他们都很要好吗?说到底,我于你而言也和他们一样,只是个性别为omega的玩物罢了。” 季夏对她说的几个姓都有浅浅的印象,只是暂时也想不起他们的全名和长相。不过她记得手机聊天里,她好像是和一两个人用暧昧的语气聊过天,之前她只以为这是关系亲密的一种表现,但是现在看来…… 小满说过的话在她脑海中放映,季夏气恼地想,不是说克隆来的外貌性格都一样吗,怎么这里的她不仅是对敌人性格恶劣,她竟然是个脚踏多条船的渣女吗?就算是妈妈的离开对她造成了影响,她也不能扭头自甘堕落啊。亏得自己之前还找理由为她的性格解释过,季夏真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知道这些后,季夏理解了在这初见面时姜弱羽对自己的恐惧和心如死灰。而且“玩物”两个字也对应上了她发过的那些恶搞照片,现在想想,那些话真的是侮辱性十足,容貌攻击、身材攻击……难怪姜弱羽会自卑自己丑。 季夏既然接过了这个烂摊子就会负起该尽的责任,虽然因为不是自己的过失而向姜弱羽道歉会让她有点不好受,但是现在就让步一次吧。 季夏无声地吸了口气,慢吞吞说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那样做了。” 她偷偷觑了下姜弱羽的脸,果不其然,那家伙睁大眼睛呆愣地跟座雕像一样。 季夏心想,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又没有做什么特别丢人的事。 为了壮胆以及提醒自己没丢人,她提高了音量说道:“呵,你要不想让我欺负你,你就努力提升自己,让我欺负不了你呗。总在这装可怜,我也是不会迁就你第二次的。” 完了,好像又说多了。 季夏赶紧补了一句“我才没迁就你”,但是这太刻意,姜弱羽的表情都变得更疑惑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 还没等季夏想到办法,姜弱羽已经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唔,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准备工作的事,我……咳,我会努力追平我们之间的贫富差距的,以后不会再自轻自贱的,咳,嗯。” 她一边说一边笑,有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笑个半天才能说完。 季夏已经脸红到耳朵根了,她从未想过与一个普通人交涉竟然会这么难!相比跟姜弱羽的交涉,考试面试啥的简直是不值一提。 在姜弱羽笑意满满的注视下,她喊了声“我去拿冰袋”就仓皇逃下了楼。 自己拿冰袋冷静了一会儿,季夏重新回到二楼后,姜弱羽已经进房间关上了门。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禁闭的房门,不知道姜弱羽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季夏冷着脸敲了敲门,打算等会儿好好挽尊,但是她现在格外敏锐的嗅觉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空气中怎么又有栀子花的味道了?! 她是二十九号穿来的,那天姜弱羽发情期开始,到了今天已经是第六天。按照生理期来算,这个时间应该是尾期了,怎么说信息素的味道都不该这么明显。 季夏仔细分辨后感觉这次的栀子花信息素相较之前姜弱羽身上的更清淡也更猛烈,它并不属于omega,而是属于alpha。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获得了这种能力,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个信息素是从她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季夏的脸再次发烫起来,不过没等她多思考,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半张脸的大小。 姜弱羽从门后露出了半张脸,她脸上还有笑容,可刚要开口她的鼻子就耸了一下。随即姜弱羽脸色一变,捂着鼻子把门合上了一点。 季夏回过神来从她留的那道小缝里把冰袋递了进去,感受到有人接住了,她就松手打算把手抽回来,然而这时她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慌张之下只能凭直觉抓住了门框。 寂静,无言。 过了许久,姜弱羽小声地问道:“大晚上来敲门,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缓过来的季夏满脑子问号,先不管信息素的事了,姜弱羽你这又是唱哪出?装作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虽然不明所以,季夏还是陪演起来:“啊,是明天的安排。明天起早点,我们去给那谁……哦,是爷爷奶奶还有妈妈扫完墓就回,就不去廖家了。你,身体没事了吧?没事的话,明天就你来开车啊,我忘了那地方怎么走了。” 姜弱羽轻声道:“好。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明天还想去看一下我的父母。” 季夏记得她曾说过“每年无法去坟前祭拜”,自己之前以为是季豪雄不允许,但她现在又这么说了? 犹豫了一下,季夏答应了:“当然可以。” “那我们就返程的时候去吧。” “好。” “……” “……” 季夏感觉到有人触碰了自己的手指,她这才想起来把手从门缝抽了出来。 下一秒,白桦木门被轻轻关上了。 季夏听到了上锁的声音,心不自然地跟着一跳。 姜弱羽的声音响起,她还站在房门附近:“那个,谢谢你。” “嗯?” “还有,注意身体。” 季夏:“……嗯?!” 房间里传来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之后任凭季夏怎么说“你又误会了”,姜弱羽也没再回应她。 回到房间后,季夏发出了悲愤的不似人的哀嚎。 冷静下来后,她上网搜索了一下alpha散发信息素的情况,结果和之前她了解的omega情况差不多,动情、omega/alpha信息素诱引。这一次,草没有长出来,季夏想都不想就排除了这两个可能,那么剩下的真相只有一个——面对敌方挑衅而释放信息素应战。 ……怎么想都不对吧?!但其实也可以解释,虽然alpha的敌人一般只是同性,可是在面对威胁时,任何人都会变成敌人。 那么,她刚刚面对威胁了吗? 季夏:放弃思考。 翌日,五更天,姜弱羽久违地向季夏发出了共进早餐的邀请。 当事人一个问:“愿意来一份两片面包夹火腿的饱腹三明治吗?” 一个答:“我才没有在半夜两点咔咔用门缝开核桃呢。” 驴唇不对马嘴。 上路之后,姜弱羽通过后视镜看着阖眼补觉的季夏问:“你真的没有事吗?” 季夏猛摇头:“我脑子没被门夹。”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饿吗?” 季夏烦躁地说:“不饿不饿。” “那现在……” “先去给你爸妈扫墓吧。” 这是临时改变的决定,因为季夏早起时看到了季豪雄的安排。他和廖成功定下两家人先一起去祭奠葬在首都公墓的人,之后廖可和他会回他们的老家祭祖。 他们定的时间跟季夏定的撞上了,由于姜弱羽父母所葬的公墓在城东,与另一个所在的城西方向相反,所以季夏就和姜弱羽商量着跟他们错开。 定得好好的,姜弱羽开着车却突然叹了一声。 季夏眼皮一跳:“你干嘛突然叹气?” “不知怎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15、第十五章 到了临近墓地的地方,季夏明白了她的“不好”源于什么。 听姜弱羽说,她爸妈走的时候她还很小,妈妈是在爸爸过世后离世的,所以爸爸被她葬在这个地方。但是妈妈离世后,并没有什么亲戚为她打理后事,早早去到了福利院的姜弱羽也是在后来从季豪雄那里听说,他帮忙把妈妈安葬在了她爸爸身边。 季夏询问她地址的时候,她很笃定。可是提起是季豪雄说的这话时,她还一副有所怀疑的样子。 面对季夏的疑问,姜弱羽支支吾吾没有解释。 城西是去商场那天季夏带姜弱羽来过的地方,也就是说姜弱羽的父母其实是葬在他们老家附近的。不过说是公墓,这一片其实更像是村子里的祖坟,因为是位于田野深处的土包,而且很多人家连碑都没有立。 清明时节雨纷纷,昨日和今早都下了一些小雨。田间的泥土路不太好走,还好姜弱羽和季夏都有一些经验,相互提醒带上了胶鞋。 首都的各个公墓都已经禁止烧纸和放鞭炮了,但是像这样的“野坟”少有人管,姜弱羽就从路边的小贩手上买了香和纸。 季夏一手拎着这些东西,一手拿着手机照亮。她小心翼翼走在前人铺平的“路”上,而前人正艰难地开辟着前方未知的领域。 她踩在姜弱羽的鞋印上,步伐相对要轻松一些。只是此刻,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季夏凝视着姜弱羽摇摇晃晃的背影,心中回想到了幼时随乡里的村民一起去扫墓的场景。最初的时候她不懂对已逝亲人会怀有什么样的感情,听着那些与她毫无血缘的人哭着诉说对家人的思念,唠叨且无用地祈求先祖保佑,她的心中都是无波无澜。就算等到过了些年,村子里的一些看着她长大的人开始离去,学了知识,知晓人都会生老病死的她,心里也只是有了一点遗憾和感慨。 对于季夏而言,世上的亲人只有福利院的老院长以及在各方面支持着她的慈善家姐姐而已。老院长听说年轻时候参过军,所以身体一直硬朗,今年就要过九十大寿了,季夏有点遗憾可能无法回去为他庆生。而姐姐…… 季夏本人在情感上和顾时悟一样都是很淡薄的,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被很多东西教导了在现代社会谈感情是一件会吃亏的事,所以季夏一直不去尝试了解没有主动发生在她身上的情感,包括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和爱情。 姜弱羽抱着束从自家花园里摘的白玫瑰手舞足蹈,她这样可能是为了保持平衡,但是季夏却也能看出她此刻内心的激动。 啊,真是奇妙,连我也被带着有点激动了啊,真想快点去看一看夏美宁妈妈的墓呢。 季夏低下头小幅地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很快就放下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提醒道:“小心别这么急,等会儿摔个狗啃泥可就丢死人了。” “没事!”姜弱羽满不在乎,“只要没遇到蛇就好。” 原本当是来踏青的季夏一个激灵:“蛇蛇蛇蛇蛇?” 我去,几年没回村,竟然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姜弱羽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放心,我们这不是穿了胶鞋嘛。” 季夏见她又看到了自己的窘态,心里又隐隐有些生气。 她不动声色把这股气压了下去,催问道:“我们还要多久到啊?” “已经到了,前面就是。接下来只要找到……” 姜弱羽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 季夏已经加快速度走到她身边了,见姜弱羽盯着前方暗沉了脸色,她也看了过去。 在大小相差不多的坟包中,为数不多立了碑的坟包要更显眼些。且天还未亮,会在此时就来这扫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季夏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微弱火光边的身影,从长发和裙子,她判断这是个女子。她这个角度看不清这人的脸,姜弱羽也一样,但是姜弱羽的表情却说明她一定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季夏心中有个猜测,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来这里。 在这里傻站着也没有意义,她低声对姜弱羽说道:“走吧。” 姜弱羽沉默了几秒,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吧。” 黑暗中任何光亮都会特别明显,何况她们刚才还用手电在一群坟包上照了一圈,站在那边的女子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们。 廖可身穿白衬衫和黑色包臀裙,侧着身子缓慢将目光从火堆移到迎面走来的两人身上。在看到姜弱羽的脸时,她露出了嘲讽的神色,而在越过姜弱羽看到季夏时,她又表现出了深深的厌恶。 姜弱羽脚步停在了距她一米远的地方,不过就算不停,前面也有一个火堆能隔出个安全距离。 廖可看着她停下后玩味地笑了。 季夏直觉现在的廖可很危险,烈性的红酒味信息素在空气中缓缓扩散,其中的敌意和攻击性都让廖可比起omega更像个alpha。 季夏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的目光随着廖可的行动而行动,注视着廖可将手上的一束白菊放在了墓碑边靠着。 季夏快速扫了一眼墓碑上的字:故,父郑学斌,母姜颖月,生卒1980-2008年,女廖可、姜弱羽敬立。 1980年,姜弱羽真实世界的出生年就是1980,她和“姜颖月”的姓相同,在这个世界应该是母女,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呢……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为什么女儿的名字中还有一个“廖可”,廖可和姜弱羽都是郑学斌和姜颖月的女儿吗?可是,廖可不是廖成功的女儿吗?季豪雄发过来的消息中也提到过廖可的母亲,难道她和姜弱羽同母异父或者是同父异母? 季夏还注意到了一点不对,在墓碑边上靠着的不止有廖可放上去的白菊,墓碑另一边还摆放了几支看起来是刚摘的栀子花。 昨晚的事在前,季夏对这花也快ptsd了,更奇怪的是这应该不是廖可带来的花,那难道还有人在她们之前祭奠过吗? 在她思考的时候,廖可已经起身绕过了火堆。感受到来者不善的姜弱羽往后退了退,正好靠在了没有动作的季夏身上。 这样接触肯定会被误会吧。 季夏知道这一点,但是在步步紧逼的廖可注视下,她一时竟有些无法动弹。 “冤家路窄啊。”廖可冷笑着说道。 一步,两步,她抬起了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季夏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廖可要做什么,身体就已经迅速行动抓住了廖可将要扇到姜弱羽脸上的右手。 廖可使劲想把手腕抽出来:“你!放开我,放开!” 明白了情况的季夏怎么可能给她继续造次的机会,她没有松手,阴沉着脸把刚刚闭上了眼的姜弱羽往身后拉了拉,示意她到自己后面躲起来。 姜弱羽发现自己没事,缓缓睁眼,却对季夏摇了摇头。 季夏读懂了她的意思,她是要自己别插手。 姜弱羽对她笑了笑:“我来就行。” 季夏皱着眉:“她都要打你了。” “没事。” 在姜弱羽的眼神恳求下,季夏想着自己已经尽了义务,于是松了手站到旁边去了。 alpha的生理优势摆在这,同为女性,季夏也不想对上来就打人的廖可怎么怜香惜玉,所以她刚刚还狠扭了廖可的手腕,纵使廖可现在还想再扇巴掌,姜弱羽自己也能把她轻松拿捏。 在把廖可的手甩开之后,姜弱羽用满是失落的语气唤了声“姐姐”。 季夏之前以为这只是她对年长者的称呼,但是现在看来,她们的确是有血缘关系在的亲姐妹。 廖可握着自己受伤的手腕死死盯着她:“别这么叫我,你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 姜弱羽没有说话,微垂着头一幅任她骂的样子。 廖可便使劲拿她撒气:“你几百年没来祭拜过妈妈,一来还把这个玩意儿带来了。你俩要做不知廉耻的事情也得偷偷摸摸做吧?老鼠都知道自己上街人人喊打呢!你倒好,和她的龌龊事摆到我面前还不算,你还把她带到妈妈这来,是想让妈妈认下她这么个好女婿吗?!” 季夏眉毛抽动了一下,忍无可忍地说道:“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那商场的大妈纯粹就是为了推销不择手段。你开骂也选个有确实证据的方向行吗?” 姜弱羽回头给了她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意思还是让她闭嘴。 季夏嘟了嘟嘴:我凭什么听你的?被骂的也不止你一个。 姜弱羽无奈地牵了牵嘴角。 廖可没看到她俩的互动,但她也因为季夏的话笑疯了:“啊哈哈哈哈,我都挑了你做的烂事里最微不足道的说了,你竟然还自己要求把其它的都摆到明面上?哈哈哈哈,真不知道你父亲看到你这幅找死的模样会露出什么表情,哈哈哈,他大概会为你感到欣慰吧!你可是把他的狂妄自大学了十成九呢哈哈!” 季夏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指的是什么,考虑到这个,她才没有把廖可当成疯婆子。 姜弱羽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她伸过去想要拉一下廖可:“姐姐,这件事并不能怪季夏,你先冷静一点,我……” 廖可狠狠地把她的手拍开,极其厌恶地说道:“都说不许这样叫我。你要是再帮她说话,就不要怪我以后不顾及你我的血缘之情了。” 姜弱羽张了张嘴。 廖可又抢在她之前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你本来也不在意我这个姐姐吧?在季豪雄那,你吃饱喝足生活无忧,享受的可是比我这个集团千金还要好的公主待遇呢。你怎么可能还记得是谁害得你娘跳河自杀呢?” 姜弱羽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季夏也被惊了一下。 廖可只字不提“父亲”,看来她和姜弱羽的血缘关系是基于母亲。上一辈的恩怨,难道指的是季豪雄害死了姜颖月吗? 然而,廖可下一句竟说道:“你父亲那个贱人为了钱在妈妈刚生产不久的时候就出轨,你身后那个人,她的父母一个勾搭有妇之夫,一个面对丈夫出轨却无动于衷。有这样的父母在,她又会是什么好货色呢?” 季夏心里:什、什、什么?! 她没听错的话,郑学斌是在姜颖月生下姜弱羽后出轨,而且是出轨了季豪雄,而夏美宁知道这件事却什么都没说。 等等等下!“自己”的生日和姜弱羽的生日隔了四个月,郑学斌出轨的时候应该正是夏美宁临产的时候,她可能并不知道季豪雄出轨的事。 姜弱羽也用微弱的音量说道:“美宁……阿姨是无辜的,我查过了,她当时正在医院。” “生这个玩意对吧?我当然知道了。”廖可狠笑,“我说的是,你父亲和她父亲,这两个人你可没法洗吧?” 姜弱羽没有说话,看来廖可说的的确是事实。 但是在安静思考了一会儿后,姜弱羽说道:“我父亲那样做是有理由的。” “哦?”廖可显然不信,她把碎发往耳后一拢:“那你倒是说说,我也想听听,你到底能编出什么花了。” 姜弱羽却对她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廖可瞪了她一眼:“要说赶紧说,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姜弱羽便说了:“妈妈当时是在洗完标记后的一年生下的我。” 廖可还没反应过来:“那又怎样?” 季夏已经明白了姜弱羽的意思。 之前查omega的生理知识时,她查到omega一次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相当于领了一次没有法律效应的结婚证,如果这个omega想要与另一个alpha建立有法律效应的夫妻关系,那么他必须保证自己一没有与其他人结婚,二没有被其他人标记。 在这个世界的古代,omega因为这个限制一生只能嫁一个人,就算丈夫死亡,被冠上他人印记的他们也无法重获自由。不过到了医学发达的现代,omega已经能通过医学手段洗去标记,但是目前存在的方法都会对他们造成损害,而且就像是怀孕生子对孕妇造成的伤害一样,洗标记对omega的损害也分为身体上和心理上的两种。 找个比较合适的比喻就是,在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中被爱人剥皮抽筋。 在二十年前,洗标记的风险肯定是比现在大得多,愿意在二十年前冒这种危险洗标记的人一定是下定决心的。 “姐姐”,廖可的年纪比姜弱羽大,姜颖月应该是在认识郑学斌前认识的廖成功。 网络上廖成功的介绍里,他是一个alpha,所以姜颖月洗的一定是他的标记。 16、第十六章 姜弱羽道:“姐姐,当年廖叔叔和妈妈离了婚,妈妈去洗了标记才使得身体孱弱。生下我之后,妈妈的身体和精神就更不好了,她无法下地更无法参加工作,每月还需要支付昂贵的精神药费,我家里的负担都落在我父亲一个人肩上,他是无可奈何才会希望从季豪雄身上获得一点希望。” 廖可情绪激动:“你的意思是,是我父亲害死了妈妈吗?!你爸要找工作不能找正经的吗?他就非要找这种一旦揭发就会闹得满城皆知万劫不复的工作是吗?!” 姜弱羽又安静了。 季夏能理解姜弱羽幼时那个年代的困难,面对廖可蛮横的指责,她忍无可忍开口道:“在为了生存的情况下做出什么都是情理之中,郑先生为了妻女肩负一家重担还是尽了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责任,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的家事?要是为了母亲而气恼我能理解,可是你根本就没有好好体谅过你妹妹的难处。照你所说,她在仇人家里寄人篱下,时时刻刻要看人脸色过日子是公主的生活?古代这样的都是当质子当人质呢!” 廖可的呼吸急促,但应该是知道季夏的话有几分道理,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这样就完了,她也不甘心。 在用眼神和季夏对峙了一会儿后,廖可冷笑道:“也对,不过质子在敌国与敌人产生爱情纠葛的事,也不少吧?虽然我也不想这么以为,但是以你季大小姐目中无人的性子,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你会为了别的什么人违背你父亲的命令。” 季夏最讨厌别人侮辱她会屈服于旁人的淫威,廖可这句话虽然基于她还是“季夏”,但是也让她打心底感受到了不适。 出于礼貌和对姜弱羽亲人的忍让,她没有直接开战,只是说道:“在意的人?我的朋友,不止我的爱人,甚至还有我的敌人,我都可以为了他们去做任何与外力相悖的事。比如对你,我就永远不会同意他定下来的婚事!” 姜弱羽拉了拉季夏的袖子,满脸担忧地对她摇了摇头。 季夏明白姜弱羽这是怕廖可告状,她本想放过廖可,但是这人竟然冷笑了一声,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态度实在可恶! 她便笑容灿烂地又讥讽了一句:“我本来也不是哪家的乖乖女,为了渣滓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幸福可是一种美德,可惜我学不来。” “你——” 季夏把她当做空气,把姜弱羽的身体掰过来面朝自己。她整理了一下姜弱羽的衣领,温和地笑道:“你一定继承了郑先生和你母亲身上的美好基因,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温柔体贴、善良大方的美人,没亏了你母亲这么好听的姓氏。” 姜弱羽一脸惊恐。 季夏冲她挤眉弄眼:我昨天晚上都陪你演了,今天你必须得陪我演! 姜弱羽的反应绝对算得上配合,她已经努力到脖子上的肌肉和锁骨都异常明显了。 其实季夏也有点后悔为了气人而这么做,可是谁让她憋太久了,廖可正好撞枪口上了呢。 还好廖可已经看不下去了,她气的整个人都在抖:“好,好啊,你俩,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季夏目视她远去,有些遗憾没有看到廖可摔个狗吃屎。 她手边又有了动静,是姜弱羽抢走了她手上提着的纸钱。 “我们好像忘记买打火机了,幸好廖可的纸还没有烧完,正好能借个火。”姜弱羽小声地转移话题。 季夏的心跳还有点快,面对姜弱羽的逃避,她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刚才就是单纯为了气廖可,别的什么都没有啊。不过要说有的话,我对你父亲的称赞是发自真心的。” 姜弱羽先把火续上了,她把花放在墓碑边靠着,也看到了另一边可疑的栀子花:“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我知道你没有讽刺我父亲的意思,可是这件事,我父亲的确也有不妥。” 天空中再次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弱羽好似没有察觉,蹲在地上靠火堆点香。 季夏从廖可的话里隐隐听出了这件事还有隐情,她不便多问,打着伞安静地等姜弱羽说下去。 姜弱羽看着墓碑苦笑了一下,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碑上的名字:“我父亲他……他曾经是我妈妈的出轨对象。我妈妈还是廖叔叔妻子的时候,是他强行与我妈妈发生了不正当关系,所以才……” 季夏:“……是这样吗?” 她刚刚对廖可的态度好像是有点过分了,哎算了,反正廖可的确也不该拿姜弱羽撒气。 沉默了一会儿,姜弱羽却抬起眼皮看着她问:“你相信这种事吗?” 季夏有点懵,然后她背部攀升了一阵寒意,怎么姜弱羽竟是编来试探她的吗? 她没敢说话,但很快姜弱羽的下一句让她放心了:“其实我也只是听说了这件事,从廖可那……我也像你想的那样幻想我的父亲,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坚定的、负责任的好人。廖可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我也十分不敢相信,可是我没有办法去调查在我们长辈们身上发生的这些密事。季夏……” 她没有说完,眼神中似有期待。 季夏却不敢多言。 姜弱羽眼中的光芒慢慢暗了下去。 看着她失落地继续低头烧纸,季夏终于不忍地说道:“你的身上带着他的基因,身为他至亲女儿的你应该是这世上最像他也了解他的人。” 姜弱羽没有说话。 季夏怕她软弱的性子会开始自卑,假装嫌弃地说道:“反正,如果让我想,你父亲顶多就是个软弱怕事的主,但是这种人也不会主动做什么违反道德的事。我刚刚也说过了,生存是人的本能,只有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才可能会放下道德……好像越描越黑了。哎呀,就是说你也要相信你妈啊!你妈宁愿洗标记也要和你爸在一起应该是深思熟虑过的,何况这些豪门的八卦本来也可能是谋利者编造出来欺骗世人的。” 姜弱羽并没有被她安慰到。 季夏脑子急转:“对了,你知道廖可的后妈是什么时候嫁给廖成功的吗?” 姜弱羽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诶。” “善用搜索!” 半分钟后,季夏说道:“查到了,廖成功的第二任妻子邹玉兰!他们是10年结婚的,但是邹玉兰自称她嫁的是追求了七年的初恋。诶,你妈与廖成功离婚的那一年应该是03年或04年吧?这样看来,廖成功和邹玉兰倒是有些情况啊。” 姜弱羽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但是她看了看四周,又把表情压了下去:“这种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说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某个猜测,过去的事也过去这么久了,真相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这些肯定不是她的真正想法。 季夏决定回去后再好好查查,以人们对豪门八卦的热忱,当年要是在首都发生了广为人知的事,网上一定还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很快姜弱羽买的纸就烧完了,姜弱羽跪在塑料袋上磕了个头,与季夏一起等到所有的火星都熄灭了才离开。 季夏把垃圾带去丢了,她留意了一下她们停车的地方,说道:“之前这里没有停别的车吧?廖可是怎么来这的?” 略显疲惫的姜弱羽坐在副驾驶上等她:“我也不清楚,之前过清明的时候她都是从老家回来后再问我要不要一起来看妈妈,今天的话,她可能是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才提前过来看了。” “也就是说,她可能是偷偷出来的吧?” “嗯,她和廖叔叔住一起,自己开车应该会惊动她家里的人。她也许是坐出租车来的。” 季夏看了看蒙蒙亮的天:“不过现在在这边不太能拦的到车吧?希望待会儿我们不会遇到她。” 有句话怎么说的呢,怕啥来啥。 在季夏跟着破导航绕了两遍还没出这条街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吵架声。 廖可在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一边躲雨一边打电话,季夏见她对着手机高声怒吼:“我说了不去不去!她一个小三上位的人,生前我对她和和气气就算了,死后凭什么还要我年年为她诵经祷告?哈啊,爸,我妈在这躺着呢!你要跟哪个女人生同衾死同穴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剥夺我探望亲生母亲的自由!总之,你要是肯来接我就来接,不肯来,我自己走回去也会回去。行了,您就在医院好好养病,季夏……季夏?!” 在姜弱羽的劝说下,季夏下了车,不情不愿地淋着雨朝她走了过去。 季夏不想给她好脸色,望向一边却瞥见了一抹雪白。 她愣了愣,回过神指着自己的车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上去上去。” 和廖可通话的应该是廖成功,但是在看到季夏走来后廖可就毫不犹豫把电话挂了。 她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双手环胸显然还想吵架,可是被她动静惊来的杂货店老板直接把她俩轰到了店外。 被无差别骂了一顿的季夏和廖家大小姐都安分了下来,季夏在询问了老板两句后就拉着大小姐一起回了车上。虽然在抢驾驶座的时候她俩又发生了争执,但是在姜弱羽的调解下,她俩还是乖乖地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被迫开车的姜弱羽和副驾驶的廖可气氛僵硬,因为不小心透露了迷路而被骂作“路痴”的季夏也在自己生闷气。 气了半天,季夏看向窗外开始思考。 刚才在两元店里她看到了被放在水杯里的新鲜栀子花,在被赶出来之前她问了下老板,老板说这是不久前一个小姑娘送给他的。 老板当时的语气和神态透露出他是认识那个小姑娘的,但是季夏刚要打听,人就很防范地把她赶走了。 特意在这么早送花,送的还是和姜弱羽信息素味道一样的栀子花,那个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随着天空渐渐晴朗明亮,车中的廖可哼了一声。 她道:“怎么你还想着商场遇到的那个漂亮姑娘吗?我的傻妹妹,你可不能被这个花心的女人蒙了心智啊。” 季夏愣了下,廖可这话好像是冲姜弱羽说的。 姜弱羽语气有点虚:“我没有。” 廖可哼了一声:“你短短几分钟里通过后视镜看了她几次啊,还没有?” 姜弱羽淡定还道:“姐姐也一直注意着我吗?” 廖可无言:“……” 季夏差点噗嗤笑了出来。 廖可下一秒就把敌意转到了她身上:“你很在意送花的那个女人吗?我知道她是谁,我来的时候遇到她了。虽然对她的脸我并不熟悉,但是那么长的头发很难不让人记住,我可以确定她就是你在商场里一定盯着看的那个人。” 季夏心里一惊,怎么又是顾时悟?三次重要的场合里都有她,这未免也太巧了吧,难道是小满身后人的故意安排? 没人理的廖可又哼了一声:“你说不出话了对吧。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只有我这个傻妹妹才会被你的一时兴起欺骗。” 姜弱羽无奈叹气。 季夏冷漠还击:“我也只是看人家的头发,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把其他人代入自己。” 被一致对外的廖可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强烈要求下了车:“我不想跟你俩在一起多待一、秒、钟!” 17、第十七章 季夏和姜弱羽当时都没有拦她,而回去之后,她俩又默契地“忘记”了要去给季豪雄的父母扫墓。 季夏查过了,季豪雄父母都在他结婚之前离世了,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不太可能对他们拥有什么感情。至于姜弱羽那边,她亲口说出了许多不堪的事,和廖可的争吵也消耗了她的精神和力气,所以在季夏没有提醒她的情况下,她把车开回了小区,希望能先去休息一下。 不知从哪得知她们没去扫墓的季豪雄在当日正午发来了质问,季夏称是姜弱羽生病耽误了,想要看看季豪雄对姜弱羽到底是什么态度,出乎意料的是季豪雄竟然让她好好照顾姜弱羽,扫墓这种事心意到了就好。 季夏感觉他的态度很奇怪。 在她还没有了解太多的时候,姜弱羽说的是季豪雄对她并无不好。季夏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程度的“好”,也不知道季豪雄对郑学斌又是个什么感情,她只是凭直觉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甚至觉得以季豪雄这个人的多重身份,哪怕他真的爱过郑学斌,也不可能对他和别人的异姓女儿这么好。 季豪雄这边没事,季夏就在空余的时间静下心投入了对廖成功邹玉兰事情的调查,因为查姜颖月的时候,网上并没有对她想找的那个人的记载,只有一些名称相似的小说女主。唯一一个真人姜颖月还是完全不可能跟姜弱羽之母扯上关系的拐卖人口犯罪者,保险起见,季夏也了解了一下她,不过目前看来没什么用。 廖成功的网络介绍中没有提到他的父母辈,只说了廖成功是白手起家,但是他的婚姻史上并没有完全抹去对他第一次婚姻的记载,虽然季夏也只是从媒体对他的采访中找到了一点他对那件事的感想。 廖成功说“那是一场用爱情换成长的交易”,他很失望前妻的背叛,但是他能拥有现在的财富和一位美艳体贴的太太也是托了他前妻的福,这么多年他对前妻没有怨恨只有感激。 季夏看视频的时候差点看吐,幸好采访的精彩部分已经经过了网友的妙手,不然她真得恶心死在那些几个多小时的虚情假意里。 而邹玉兰怎么说,季夏认为她是一个很卑鄙却又很大胆的女人。网上传说她曾在一家酒吧里当过脱衣舞娘,仗着beta的身份无拘无束游走于各色各样的男女之间,天生的热情和广博的见识给她身上添了一层疯狂。 邹玉兰有一本自传,季夏从网上买了,在清明节最后一天上午收到了。 书中的回忆里,邹玉兰写到自己与廖成功相识是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光鲜亮丽的男人外表下暗藏的懦弱和野心,她很难忍住不去拿捏他、欺凌他、臣服他。邹玉兰隐晦地写到他们的第一夜,她凭借自己高超的技巧激起了廖成功身上所有部位的快感。当时还是个小白脸的廖成功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第二日就向她表示以后再也离不开她。 季夏被她那种开放的描写整得有些脸红,但是一想到老了之后的廖成功那地中海啤酒肚的样子,她完全想象不出他年轻时的油面小生形象。 这些也不是十分重要的情报,重要的是邹玉兰书中还提到了廖成功向她分享了一个大计划,廖成功称那个计划如果能成功,他们就可以获得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 季夏在意这是个什么计划,可是在市场能买到的书里是绝对不可能有对它具体描写的,不过这回她也不是一无所获。 网上传说有一本精编版的最后,邹玉兰似乎写到“老娘这一生什么都尝试过了,唯独警察的枪子,遗憾不能享用。作恶多端的人需要给自己留条活路,但是我是个疯子,疯子只会追求自由。若老娘死于百岁之前,身后必有一本写满我一生传奇的日记流传世间,有心人可寻来一观,无论是do爱技巧、奇观异闻,还是你们最最喜欢的黑色交易、世家恩怨,我都会在里面一一讲述。” 季夏买的书里没有这一段,但是邹玉兰在这里提到过有人在研究能让人长命百岁的药物,也许那一段就是邹玉兰在变相逼这些人把长生的利益给她。 季夏在网络上查到的邹玉兰是死于度假别墅失火,这种常用于毁尸灭迹的手段很难不让人想到他们想在杀死邹玉兰的同时销毁那一本日记,但是那所度假别墅虽然是邹玉兰每年必去的,她也未必会将日记藏匿在那。动手的人应该有点把握才会这样做,季夏思考了一下之后要不要去那调查。 她倒是不担心日记已经被毁了,这里正在进行的剧情都是外面的人有心安排的吧,他们想看故事进行下去,必定会留下线索给她提示。 所以,试试也无妨。 季夏放下书,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来她已经坐在这里看了三天信息了,姜弱羽却天天优哉游哉地待在楼下。 季夏不认为自己是在为她忙碌,但是她做的事怎么说都和姜弱羽有点关联吧?这家伙竟然也不关心关心她,问都不问一句她最近在做什么。 季夏不快地踢了踢桌子腿。 还有,手机的密码她不敢轻易尝试就算了,但是怎么她找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找到能开这些柜子屉子锁的钥匙?季夏啊季夏,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啊,总不会是一些花边新闻杂志吧? 季夏吐了口气,走到书房的开放式阳台边上看着远方调整心情,这时楼下院子里的姜弱羽突然喊了她一声。 季夏把脖子伸出去看她,拿着水壶刚浇完花的姜弱羽笑眯眯地问她:“这么好的天气就别在房间里憋着了,下来转转吧!诶,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啊?” 刚想你一点表示都没有,关心就来了? 季夏:必定有诈! 她冷漠地回答:“与你无关。” 姜弱羽笑意不减:“哦,那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季夏扭头看向别处:“说。” “帮忙去地下室找一下晾衣架,我现在腾不出手!” 不行,她大声说话拉长的尾音好好笑。 季夏咳了一声,把头收了回去。她等了两秒,等姜弱羽差不多要露出失望表情的时候,她才伸出一只手到窗外摇了摇,不耐烦地喊道:“知道了!” 姜弱羽大声:“谢谢!” 季夏笑了笑,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了嘴。 她离开了房间,路上顺便去冰箱顺了瓶姜弱羽的酸奶,看着所剩无几的物资,她想差不多要去商场补下货了。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在卫生间旁边,季夏之前下来看过几次,但是里面空旷的地方都布满了灰尘,堆满杂物的地方放的又是些大型物品,她有想过“季夏”把钥匙藏在了这里的某个地方,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有之前的印象在,季夏很快就找到了靠在墙边的姜弱羽要的折叠衣架。 离开地下室前,她站在楼梯口看着房间思考了一下。 季夏用普通人的思维想过,钥匙可能被放在抽屉里,但结果是没有找到。 她也用正常人的思维想过,也许地下室的地板或墙面下藏有暗格,但是这里除了行走的痕迹外,其它地方要么被遮挡了,要么灰尘都是平整的,顺着这个思路找下去要废许多功夫。 当然她还用机关师的思维想过,这个地下室的哪面墙或许可以移动,但这个思路和上一个一样,它目前没有明显的破绽,找起来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季夏”费心思藏起来的东西只是一把小小的钥匙,她要用书柜的时候肯定会希望能快速且安静地找到。 住在这个别墅里的只有她和姜弱羽,频繁出入落满灰尘的地下室一定会引起姜弱羽的注意,但只要对方和她没有共同思维,那她就无法轻易找到那把钥匙。 季夏闭上眼想了想,突然想起了顾时悟曾说过的话。 “家里踢脚线底下是空的,我废了点功夫把它拆开,把手机藏在了里面。会被人发现?呵,我拆的就是客厅里最显眼的那个,只要保证里面的重物靠不到外壳上,每次放东西拿东西后再用胶把它粘好就行。灯下黑嘛,谁没事会注意那个地方有什么变化。再说,要是怕别人发现,就找一块与那片踢脚线大小相同的木板把藏的东西隔开来,那样别人即使看到了也只会当这里面还有一层底。” 她的家人不允许她拥有自己的手机,她就自己用奖学金偷偷买了一部。因为有一点精神洁癖,顾时悟从不喜欢别人触碰她的东西,因此就算季夏能帮她藏,她也只是自己想办法和家里人斗智斗勇。不过也不知她这种方法到底管用不管用,顾时悟说完这话没几天就自己把手机砸了,听说原因是游戏队友太坑。 季夏吸了口气,把大笑的念头憋了回去,打算之后再按这种思路下来找找。 上去后把晾衣架撑好,再按姜弱羽说的细细擦了一遍,季夏又被她使唤帮忙去牵被子的另一边。 看着这床不是姜弱羽换下来的东西,她疑惑不解道:“怎么突然洗起了这个?最近有人要来家里住吗?” 别看别墅这么大,其实连一间客房都没有。不过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是平时不存在。 季夏之前猜的一楼还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较为狭窄的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还有一间比较大的是纯粹的空房间,而之前她看过的二楼空房里其实摆放了一个配了伸拉床的定制衣柜。 季夏旁敲侧击从姜弱羽那边打听过了,平时家里没什么客人,偶尔季夏带朋友回来就会让对方睡在二楼。至于一楼这个空房间,姜弱羽说她的朋友有时会把猫放在她这里寄养,“季夏”虽然嫌麻烦但还是为它单独空出了一个房间。 姜弱羽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倒也没有,不过你都安静这么久了,应该也要热闹下吧?” 热闹是什么意思? 见季夏满脸不解,姜弱羽解释道:“这不是看假期要过完了吗?上学之后就要开始忙毕业的事了,以前你同学压力大的时候都会来我们家开派对,有喝多了或者不想走的人留在我们家睡一晚也是寻常事。这里是你的房子,你想要怎么支配都可以。” 季夏感觉她话中有话,抿着唇没有接话。 姜弱羽已经晾晒完了洗的东西,她和季夏无事可做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无奈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不和廖可,你的选择还有很多,但是也是时候安定下来吧?总得找个正经的理由把季先生那边搪塞过去啊。” 季夏微微眯眼:“季豪雄找你说什么了吗?” 姜弱羽摇了摇头。 季夏继续凝视她。 姜弱羽还不肯松口。 季夏不高兴地瘪嘴。 姜弱羽叹气:“他说你告诉他我病了,要我好好休息,还说你会照顾我。” 季夏问:“就说了这些?这又怎样?” “你照顾我了吗?” 季夏被这话问得莫名有点慌张,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她嗫嚅道:“你又没真病……” 姜弱羽没有任何想责怪她的意思,但她语气还是有一丝不悦:“我知道,可是季先生也知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病了呢?” 季夏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着姜弱羽莫名悲伤的神情,她抓紧了自己的衣摆,可手上不知是有水还是有汗,她竟产生了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季夏心慌了一瞬,想告诉姜弱羽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我只是觉得你是得了心病,去那种地方会让你的病情加重,不如在家里修养。” 18、第十八章 心病什么的说出口,太容易被误解成是关心了…… 季夏没有看姜弱羽,可她能感受到自己现在愈发活跃的心跳。 她既怕姜弱羽认为她关心她,又怕姜弱羽认为她不关心她。 关心意味着她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不关心则是默认她们会慢慢远离,都是错的。 季夏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初见她时的心情,以及……出事之后的心情。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姜弱羽?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季夏? 不安地等了半晌,姜弱羽对她的话作出了回应:“我,我的病不要紧。我现在过得很好,在这种惬意的环境里,我照看着这些花花草草,看到它们一枝枝抽芽开花,我……我认为我们的未来也能慢慢出现转机。” 季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草地上有人移动的声音,是姜弱羽朝她走了过来。 拎起了方才装被褥的桶后,姜弱羽又向她这边走了两步,然后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了下来。 姜弱羽恢复了温和的语气:“总之以后要更加小心了,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不该做的事不能做。我会按照之前的惯例每个月月初进行一次大扫除,你就放心地把那些喜欢这里生活的伙伴邀请过来玩吧。” 这说的很温馨,但她的眼神却是和语气截然不同的深沉。 季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季先生也知道”“搪塞过去”,难道……有眼线? 虽然可能是她想多了,但姜弱羽的话稍微翻译一下就是——不要说一些有的没的让季豪雄误会我们的关系。他会知道你我的行动是因为房子里暗藏监控,监控可能是“季夏”的酒肉朋友带进来的,或者只有他们来的时候会录下别墅里的情况发给季豪雄。这些是惯例,可能是每月月初就要做的事,你至今没有行动,季豪雄已经开始怀疑了。 感觉她态度不对的季夏也没想到自己一通分析竟然会得出这些。她紧张地接过姜弱羽递来的消息,心中怒骂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季夏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太对劲的事,虽然姜弱羽已经暗示她房子里有监控的几率很小。 没想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后,季夏点了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我就是嫌他们吵而已。” 姜弱羽松了口气:“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姜弱羽把桶里的水倒在草地上之后就进了屋,季夏等她走了许久才转动了僵硬的身体看向了她离去的方向。 怎么说,她心里又产生一个奇怪的、细思极恐的猜测。 上一个月末到这一个月初是姜弱羽的发情期时段,季豪雄为什么偏偏要定在月初让他的眼线进来查看情况?还是说,是“季夏”这样定的? 她有些不敢往下想,可是逃避也没有用。 季夏忍着强烈的排斥感得出了一个答案,季豪雄就是在让人窥探她和姜弱羽的关系。姜弱羽说之前她都是靠临时标记度过发情期的,难道是“季夏”故意在眼线面前这样做的吗?不对,说不通啊,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季夏”花心,只要调查她身边的人就能知道,“季夏”怎么可能在强势的父亲面前伪装出多么深情?再说,她伪装的意义又是什么,只是为了恶心姜弱羽吗?甚至不惜拿姜弱羽的清白和名誉…… 找钥匙的事被她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耽搁了,而季夏再一次恢复理性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季豪雄打电话来了,而且还是视频电话。 季夏还不清楚自己在他面前时用的是什么态度,她只能从这对父女关系不好出发摆出张没有表情的脸。 手机对面的那个男人保养得宜,年过半百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皱纹,深邃的眼窝、高高挺立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是亚洲人五官中的极品,“季夏”也继承了这种优秀。 季豪雄似乎在他的书房里看着窗外的夜景,身后是一座摆满了名贵瓷器的书架。他一手拿着酒杯,另一手搭在这边的胳膊上,有人帮他举着手机,确保能捕捉到他的上半身。 夏美宁的事以及姜弱羽父母的事在前,季夏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也不屑看他装腔作势。 她冷淡又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然后闭上嘴等着季豪雄自己说明他的意思。 季豪雄听到她的称呼,淡淡地应了一声,应完他浅酌了一口,继续看着窗外的夜色问道:“听管家说你最近乖了一些,没怎么胡闹了。” 管家?季夏想起了姜弱羽说过的管家之死,心想季豪雄这是换了个人服侍他吧。而他说的胡闹,指的应该是姜弱羽提醒过她的事。 季夏冷静地故作随意答道:“女儿已经长大了,自然不会像孩子一样总招人来家里闲住。再者,前几日家里有病患不方便,这几天日子又特殊,病患的病也没好全,女儿可不敢给您丢脸,也不能拿别人的身体开玩笑。” 季豪雄又淡淡地应了一声,看来她学的应该没错。 季豪雄道:“你有这份心就行。弱羽的身子差,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好好调养,等到忙完手上的事,我也是时候要为她寻一个好的归宿。你既然长大了,就别再像以前那样和她打打闹闹没个分寸。为父远在千里之外,无法亲自教导你为人处世,你能自学成才,为父很是欣慰。剩下的日子,你就好好照顾弱羽,再别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拉扯不清了。” 他的意思是要把姜弱羽嫁出去吗?季夏的脸不自觉冷了下来,她好不容易决定要好好相处的人,怎么谁都想来妨碍她?季豪雄也就最后一句还有听进去的意义,他这是说她不必再把他的眼线弄到家里去了吧。 季夏道:“我知道了,会好好看着她不让她有事的,父亲放心,没事就挂了吧。” 季豪雄却做了个手势让她先别动,他依旧看着窗外:“听说你和廖可已经见过了?” 突然说到具体的事,季夏有点不好的感觉,她谨慎了一点:“嗯。” “对她的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如果傲慢和蛮横情有可原,那她的就和“季夏”的一样,认为廖可是个麻烦的女人。 她半天没有说话,季豪雄便也明了:“看来她还是一点进步没有啊。” 季夏被“进步”两字整得有点无语,关键是季豪雄凭什么这么指责因他产生的受害者。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让她进门也会拉低我季家的门楣。但是,”季豪雄话锋一转,“商人的财富只来源利益上的权衡。感情这种被淘汰的废品,我舍弃了,你也不需要有。” 呵,终于不拐弯抹角了。 季夏微笑着作出了答复:“是。” 季豪雄这时才向她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嗯,的确是要比前几年见你的时候成长了不少。” 季夏需要从廖可那里打听邹玉兰的情报,为了真相她可以暂时忍让廖可的臭脾气。 她乖巧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您说。” “今晚七点廖家在金香苑设宴,你和弱羽一起去。记住,今天不要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廖成功病重,你就当是为他冲冲喜。” “嗯。” 季豪雄那边把电话挂了。 季夏收起了轻松的神色,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这一回算是过关了,但是季豪雄不怀好意的安排暴露在她眼前,她必须得选择要不要成为季豪雄的帮凶。 “自己”以前是怎么选择的?她是真正长在这里几十年的人,不会不知道季豪雄让她和廖可结婚的目的,她的反抗是因为感情上的不喜还是因为对这件事的厌恶? 无论如何,选择了顺从的自己都在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这样真的不会被看出ooc吗?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更重要的一个是,季豪雄在提到与姜弱羽相关的事情时好像真的表情和语气都要更温柔些。如果这是对一个听话养女的慈父情怀,她无话可说。可是季豪雄的权利地位摆在这,如果他不喜欢一个亲生女儿,为什么不去再生一个?收养和亲生就差在了血缘关系上,难道是季豪雄不重视血缘?或者,他没有再生育的能力?又或者,对姜弱羽的态度其实是他对郑学斌的感情寄托? 可能性太多,无法确定啊。 季夏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六点了,她荒废了一天时光也没从邹玉兰的自传里再找到什么。 季夏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起身去换了件西装。 换完后她去楼下找了圈,没看到姜弱羽,那么她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发情期的时候,季夏观察到姜弱羽每日下午固定有两到三小时的午睡时间用来补足精力,不过昨天和前天她都是在一楼优哉游哉地看电视,今天她没有出来应该又是在睡觉吧。 季夏敲了敲她的房门:“起床,出去吃饭啦!” 里面无人回应。 季夏又重复了两遍,里面还是没有应答。 姜弱羽不太可能出了门,她家这个铁门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声响,三楼也能听到动静,姜弱羽不在家的时候也会把房门打开通风透气。 季夏并没有听到声响,房门也是关着的,也就是说姜弱羽还在房间里,只是在熟睡未醒。 季夏知道现在最妥帖的方法是打个电话进去用铃声把姜弱羽唤醒,但是她觉得这种方法未免小题大做。 不就是叫人起床吗?想当年她大学宿舍里的舍友都睡得跟猪一样,还不是被她一个个打醒的?姜弱羽现在和她们没什么不同,不过要加好感的话就不能那么粗暴了。 季夏小心翼翼地扭动了把手——等下!她的首要目的不是把人叫醒吗?加好感是次要的,她可不能主次颠倒。 想明白这点,季夏用平常的力道开了门,她快速扫了眼里面的景象,窗帘拉上了,床上有个鼓包,好,人在这!她随即大步流星走到了床边。 床上鼓起的被子里隐约能看到一只洁白的手腕和一个柔软的发顶,姜弱羽侧身躺着,把整张脸都缩在了被子里,纯靠被手臂支撑起来的空间呼吸空气。 房间里虽说听不到呼吸声,但是通过鼓包规律的起伏,季夏也能知道她睡得很安稳。 她蓦然回想到了姜弱羽早上说的那番话,突然有点不想叫醒她了。 心里犹豫了一下,季夏还是把手撑在床上,弯腰把被子拉下了一点。 姜弱羽的脸露了出来,恬静但是微皱着眉。 看起来睡得不太好啊…… 季夏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副画面,好像在很久之前,她也这样唤醒过一个与姜弱羽长相相似的姑娘。可,拥有和现在相差不多身量的只有大学时的她,但那时能让她叫醒的只有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季夏清楚记得她们每人的长相,更清楚记得姜弱羽的长相,她断然不会脸盲。 那,这也许是她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床上的姜弱羽敏感地感受到了寒冷,她缩了缩身子,季夏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甩走了。 然而记忆中一些感觉奇妙地保留了下来,季夏被它们驱使着起了点坏心,轻轻地捏了捏姜弱羽的鼻头。 很柔软的皮肤,没有起油…… 我在想什么啊?! 季夏倏地收回手站直了。 姜弱羽有所感知地小声喃喃了句什么。 在说梦话?不会是和小满有关的吧? 季夏狐疑地蹲下身凑过去听了听,姜弱羽似乎有些不舒服,她的语气有些埋怨又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不止能用鼻子呼吸啊。” 季夏觉得有趣,轻轻戳了戳她的后颈。 这次姜弱羽的反应强烈了一点,说的是:“不要掐我……” 季夏一惊,姜弱羽这是梦到了什么啊? 她连忙收起心思,大力摇了摇姜弱羽的身体:“起床起床!再不起我就要被你害得饿死了!” 没两下姜弱羽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季夏的脸,她第一个反应是往后躲避然后不出意外撞到了头,第二个反应则是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季夏想问她怎么了,但是姜弱羽似乎有点排斥她,她的话不好说出口。 姜弱羽捂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声地说道:“等我洗下脸。” 季夏想了想还是关心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 姜弱羽含糊了一句,季夏听出了分泌物三个字。 好吧,原来是姑娘要注意形象啊。 19、第十九章 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尴尬的事,季夏跟姜弱羽说了今晚要做什么就先一步去了停车场。 等了十分钟左右,换上了一条黑白渐变吊带纱裙的姜弱羽蹬着高跟鞋赶来了。 季夏看着她的打扮流下了羡慕的泪水:我也好想穿漂亮的裙子啊,可是人生中难得能穿一次高定西装呜呜。 姜弱羽坐在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之后她就拿了个小镜子开始涂口红。 季夏等她弄好之后还是没忍住打听了一下她梦到了什么。 姜弱羽正在整理裙面上的几层薄纱,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对季夏的问题,她不甚在意地回答道:“只是做了个少女怀春的梦而已。” 被掐也是春梦的内容?!季夏大大的震惊了。 不过用这样的密事来回答,姜弱羽显然不想她再追问下去。无可奈何,季夏只好专心开车。 听姜弱羽说,廖可上学的时候住在金香苑酒店对面的小区,现在她毕业了,廖成功又重病,她平时就搬到了她家在郊区的别墅陪父亲。 季夏问道:“廖成功的病怎么样了?” “肺癌晚期,医生说如果能撑过去春寒,活过今年应该就不成问题。” 季夏对癌症不太了解,但是也知道大都会做些化疗抑制病情恶化。她疑惑地问:“廖成功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自己跑回老家祭祖?” 姜弱羽摇头:“我不太清楚,廖可只是在廖叔叔病情恶化的时候会找我商量。不过我之前听季先生说过,廖叔叔家里有点封建思想,他从前做过坏事,必须每年都到老宅的祠堂求祖宗保佑才会没事。” “封建思想?他这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吧。”季夏冷冷嘲笑,她又问:“说到封建思想,我还以为像季豪雄这样只顾功名利禄的人是不会相信因果报应的。而且廖成功不是到海外留学过的博士生吗,竟然还会信这个?” 说完后她仔细观察起了姜弱羽的表情,姜弱羽没有什么变化,淡笑着说道:“信仰这种事情应该只和人心有关吧。听说季先生年轻时参加过战争,手上真的沾过人血,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可以理解。廖叔叔年轻时候我不太了解,不过我听说他祖辈是书香门第,应该没做过什么染血的事吧。” “也对。” 问她这些,季夏是想打探廖成功父母辈是什么人,不过她还有另一个目的,她想知道姜弱羽对玄学的态度。 从姜弱羽的回答,她把迷信说成是信仰以及心理安慰,季夏听不出来什么。 很快就到了金香苑酒店,不过通往停车场的路段在修路,她们花了些时间寻找停车位。 姜弱羽从前台那得知廖成功包下了整个九楼设宴。季夏了解到这里是酒店宾馆一体,三的倍数是酒席厅,其它楼层则是住房。 两人一起坐电梯上了九楼,电梯门一开,她们就看到了穿着艳丽却满脸不屑的廖可。 她不会还在为两天前的事耿耿于怀吧? 季夏心里嘀咕了一句,出去后却端起了笑容:“廖小姐好啊。” 廖可微侧着身体翻了个白眼。 季夏用胳膊肘戳了戳姜弱羽,姜弱羽有些紧张地说道:“姐姐好。” 廖可继续翻白眼。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咳嗽声,廖可迅速表演了一个换脸,扬起灿烂的笑容伸出了右手:“季夏,你好。” 季夏不是很想握手,但是姜弱羽已经在她身后提醒了一句:“廖叔叔在旁边。” 那边老人的咳嗽声也再次响起。 季夏不情不愿伸出了手:“你好。” 果不其然,廖可开始在那偷偷使劲。 季夏不想跟这个幼稚鬼计较,她转身看向别处寻找廖成功的身影,然后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他应该就是廖成功了吧,比视频里看到的苍老许,多但是相比寻常的癌症病人和老人,他的面色都是很正常的甚至很健康的白里透红,除了头发斑白,腰也有些坨了,他身上没有什么上了年纪的痕迹。 不对,季夏忘了,他其实并不是老人,生下廖可的时候廖成功才二十多岁刚从外国回来,现在顶多也就四十几,如果没有得癌症,他应该还算是个壮年人。 得了肺癌么?果然吸烟有害健康。 廖可见她要跟自己父亲说话,不甘心地松开了手。 季夏走了过去,靠近后却并没有闻到廖成功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她短暂疑惑了一下,不敢呆愣太久,用晚辈的身份对廖成功浅浅鞠了个躬,职业微笑着说道:“廖先生的气色挺好啊,午饭一定进了不少吧。” 廖成功对她笑得很慈祥,抬起右手拉着季夏的手拍了拍:“好好好,季夏会跟长辈打招呼了,的确像你父亲说的比以前成长了不少啊。” 季夏:“……”卧槽,我就打个招呼而已就ooc了! 这样一说,她之前对季豪雄的态度会不会也? 季夏额上冒出了点冷汗,没敢多说话了。 姜弱羽和廖可在那边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廖成功对廖可招了招手,她们俩才走了过来。 季豪雄伸出左手把廖可的手拉了过来,下一步在季夏意料之中,廖成功把她们俩的手叠在了一起。 他对季夏说道:“以后我的女儿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像对待弱羽一样好好待她。” 季夏没做声。 廖成功又对廖可道:“以后嫁了人要好好顾家,不能再娇蛮任性耍小孩子脾气了。” 廖可不乐意:“爸……” 廖成功沉下脸:“听话。” 季夏默默在心里想,原来这就是被父母硬凑对的感觉吗? 廖可的脸色阴沉了点,但也许是考虑到这人是自己父亲,今天又是为他冲喜,她才磨磨蹭蹭地答应了下来。 廖成功看着她俩牵在一起十分正常的手笑得十分开心:“诶,这就好了。” 廖可只能无奈陪笑。 季夏:你还能笑得出来,我呢?别特么掐我手指了好不好!来个人救场啊! 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姜弱羽跟她心有灵犀似的终于站了出来,她眺望四周,问道:“乔森呢,怎么今天没有陪在叔叔身边啊?” 一听到姜弱羽的声音,廖成功就两眼放光地把季夏和廖可都抛到身后了,他招呼姜弱羽到他身边去,笑得法令纹都出来了。 “你弟弟啊,刚在那边确认今晚的安排呢,你要是想找他玩就去吧。弱羽啊,你又长高了,不过啊变瘦了。是不是最近吃的不好?今晚啊叔叔点了你爱吃的凉拌鹅肝还有红枣银耳汤,你要吃别的现在就去加,也陪叔叔走走吧。” 鹅肝? 季夏望着姜弱羽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在她身边的人里爱吃动物内脏的还挺少见,不过作为在食品行业工作的人,她对鹅肝的功效也有点了解,鹅肝可以美容养颜和补血,贫血患者适用。 正想着,姜弱羽已经转到了廖成功身后推轮椅。等廖成功转过去后,她对季夏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去其它地方活动活动。 廖成功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季夏和廖可身上了,他刚才说的话暂时没听出什么不妥,纵使季夏觉得他对姜弱羽的好也有些刻意,但是目前并没有什么能证明她的猜测。 廖可一直钳着她手背皮肉的指甲松开了,季夏倒吸了一口凉气扭头瞪她,然而廖可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笑容扭曲,又把季夏吓了一跳。 季夏后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防备地说道:“你想干嘛?” 廖可歪着头撩了下自己精致的波浪卷发:“不干嘛。” “……我走了。” “等等。”廖可叫住了她。 季夏不耐烦地停下。 廖可的笑容收敛了,此刻她像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为妹妹担心未来的人:“你喜欢弱羽吗?” 季夏感觉廖可是真的严肃了下来,她也不开玩笑了,坦荡地说道:“怎么可能。” “那就好。”廖可哼了一声,“如果乔森不是omega,父亲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弱羽和他撮合到一起,毕竟他们俩才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而我,只能当二十年他的女儿,其余的时间,我要么是谁的妻子,要么就是谁的妈妈。” 季夏看了她一眼,廖可的脸上没有脆弱,只是有一些不甘。 察觉到她的目光,廖可静静地与她对视,下一秒,她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我也会好好扮演妻子的角色。不过你依旧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无论是□□还是养情人——除姜弱羽以外的人!我,都不会妨碍你。当然,有个前提是,我父亲离世后你就得和我结束这种关系,在这期间你不许碰我。” 季夏果断:“不要!” 廖可似乎已经知道她会是这个答案:“哦,知道了,我本来也没抱有期待。” 九楼只有一个大大的舞台和围绕着这舞台的一圈桌子,没什么好逛的。不过季夏粗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服务生们,男男女女都是长相端正的beta或omega,只能说廖成功还真是费心挑选了。 廖可在前台拿了两个酒杯和一瓶葡萄酒,与季夏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 她翘着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季夏虽然已经对高级酒垂涎欲滴,但是考虑到她还要开车便只能作罢。 独自饮了一会儿,廖可觉得没什么乐趣,她又转向季夏说道:“你父亲想要的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想要获得我家里的财富,但是他恐怕不知,现在的新腾公司早已是金玉其外,它的内里已经烂成了泡水的腐木。税务局的人年前来查过,父亲当时收买了许多人,所以交不起税的事情没有败露出去,但是当时在他身边的我已经了解到了账务的亏空都有多少。” 季夏没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个。 她赶紧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问道:“钱是悄无声息没的吗?” 这些大公司的年收入基本处于曝光状态,按新腾公司控股的软件收益,除非是员工纰漏,不然应该是不会出现连税都交不起的情况。 但是廖可摇了摇头,她眼神坚定:“不,我知道那些钱都去了哪。” 季夏睁大了眼睛。 廖可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在找到远方一个陌生的男士背影后,她盯着那个人说道:“喏,都被我父亲转到了他最爱的私生子名下。” 季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个流着微长头发的西装男,而且姜弱羽和廖成功正在他身边跟他有说有笑。 乔森。 “乔森。” 季夏的心里和廖可嘴里同时念出了这个名字。 季夏还想到了之前姜弱羽提到过她和一个也是姓乔的公子有很要好的关系,难道就是乔森吗? 廖可好像不知道她和乔森认识,她道:“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吧?就当是报答你当天载我一程,我好心提醒你,你要转告给弱羽,乔森这个人,他很神秘也很危险。” 季夏还注意着乔森和姜弱羽的互动,听廖可这么说,她才看了廖可一眼,打算利用她获得乔森的信息:“怎么说?” “你应该不知道,我父亲老了之后很喜欢找刺激。” 抱歉啊,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就这么无可救药了。 季夏没说出口,只哦了一声。 廖可盯着那边,举着高脚杯的手指蓦然聚拢:“这个小鬼,他是我父亲和他公司一个下属的老婆生的。” “噗——”季夏没喝水也喷了,“你们有钱人是多喜欢出轨这件事啊?!” 廖可冷冷地瞪了她一下,像是在说“不要一概而论”。 季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夸张了,还差点把那边那群人吸引过来。 廖可发现乔森看向了她们着,她还能保持淡定地跟他招了招手。 季夏冷静下来之后问道:“乔森今年多大了?” “他比我小五六岁吧,今年读大一,和你们同一个学校。” 季夏算了算:“那你爸也不是老了之后才风流啊。” 廖可展示五指的动作表示她很想揍人,强行忍下来后,廖可纠正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他在和我妈离婚没多久之后就让我管一个新女人叫妈,我岂会不知道这个?我的意思是,他之前一直没有把自己的一堆私生子带在身边,但是在乔森长大后,他就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毫无顾忌地投入到了他的身上。日日把他带在身边,破格提升他名义上的父亲的待遇,亲自教导他管理公司,种种都如同被蛊惑一样。” 季夏道:“这样看来他的确很危险,不过也只是对你造成了威胁吧?” 姜弱羽说的和私生子竞争应该指的就是和乔森,这样看来姜弱羽是知道乔森身世的吧? 廖可没有否定她这句话。 季夏又问:“那你说的他的神秘是……” 还没等她问完,一个陌生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了。 “久仰大名,季小姐。有任何关于我的疑问,您都可以向我本人打听。” 20、第二十章 季夏身体僵了一下,她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想好如果乔森问起,自己就拿“就当是逗弄廖可”来回答。 想好了怎么应对,季夏转身打量起了这个被赋予“神秘危险”的小年轻。 十七八岁,白净清秀的男孩。他脸型柔和没有棱角,五官却立体分明不失英气。空气中随他出现了一股淡淡的泥土味,不知道是不是这个omega的信息素。 乔森与廖可在眼睛上可以看出些相似,他们都有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不同的是这两人的气质,一个代表了狐狸的野性和灵动,另一个代表的却是魅惑和狡黠。 季夏是坐着的,乔森看她需要垂下眼皮。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深沉,骤一对视还真会让人以为是误入了浓荫覆盖下的荆棘密林。 季夏下意识憋了一下气,慢慢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会窒息。 她暗暗心惊,自己虽然没从他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但是廖可说的神秘,她是看出来了。 对方没有动作,季夏不知他那句“久仰大名”是否是为了配合自己演出,因此她也不敢动作。 不过这也符合“季夏”原本的作风,至少廖可是这样以为的:“乔森?你不陪父亲,过来干嘛?想再寻一个东家?哼,你怕是要失望的,这位季小姐眼高于顶,怎会浪费时间与一个业内无名的家伙谈笑?” 一句话损两人,季夏心道果然廖可所有的好都只是装装样子。 乔森倒是不在意地看着季夏一笑:“是吗,那是我唐突了。老板那边还需要人手招呼客人,我先去帮忙了。大小姐和季小姐无事的话也去多陪陪老板吧。” 季夏矜持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 廖可表情虽然嫌弃但也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乔森转身走了,不过他去的方向是洗手间。 廖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把季夏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廖可与她对视说道:“行了,我欠你的人情还完了。但是我说的那个交易,如果你感兴趣,随时都可以来和我谈。” 季夏感激她给自己提供了一些信息,虽然那些都无关痛痒。平静地相处了这么会儿,季夏对她的印象也稍微改观了点,她不是很想瞒着廖可她对这门婚事的态度。 眼见廖可起身将要离开,季夏叫住了她:“廖可。” “嗯?”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我不会同意和你结婚。” 廖可笑了下,大概是把她当成了幼稚的小孩:“爱情换金钱的好处,你父亲没教过你?古代国家都得靠联姻获取利益,何况是你我?而且……” 廖可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我知道你父亲想操控你的心,你如果想摆脱他的控制,目前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和我合作吧?” 季夏嫌弃她往自己耳朵上喷口气,她用手示意廖可一边去,冷静地说道:“难道所有谈生意的人都得来场一夜情?逢场作戏也没有规定必须要做全套。你不过是希望你父亲生前能够安心,可是你也知道他在意的是这笔与季豪雄的交易,而不是你的终身大事。”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受到了廖可眼神射来的寒芒。 季夏淡淡道:“收敛点你的敌意,让别人看到,这场戏就演不好了。” 廖可抿了抿唇,握着皮包走到她身边背对着人群。 她低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夏轻笑:“我也有一个交易,不过要靠你自己来争取。” “说!” “我可以陪你演戏,也可以提供人脉帮你争取你应得的东西。不过,你也要无条件给我提供信息,包括你父亲私生活混乱的证据,你们财政支出的……” 旁边路过了一个服务员,廖可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制止她说下去。 待人走后,廖可生气地道:“你是想把那个秘密曝光?我告诉你,这绝对不行!” 季夏斜眼凝视她:“偷税漏税补税就行,补不上,他才是无药可救的犯法行为,到时候才真要进监狱。你一个接受了高等良好教育的公民会不知道这个?还放任你父亲一错再错?纸是包不住火的,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这件事爆出来,你父亲时日无多,一世功名毁于一旦就算了,但是你作为他公司的继承人是要和他一起负法律责任的,并且你的考公、征信等等都会受到影响。其中利害,你不会不知。” 廖可呼吸不稳,眼神飘散。 季夏知道她不是会示弱的人,像姜弱羽那样表现出期待是她做不到的事,所以她也不点出这点,就做一次比较好的坏人威胁她一下吧。 季夏勾了勾唇:“对我透露出这个情况可是你的错误,所以别怪我卑鄙。现在你没得选,必须得同意我的交易,不然我立刻爆出这件事,就当是用除掉一个商业劲敌来谋得我父亲信任。” 廖可被她气到了:“你,你!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廖家败落,你父亲会高兴?他只会怪你多事,害他失去了一个有利的商业同盟!” “呵,可他的目的不是获得新腾公司吗?他要的是董事长位置,不是现在暂时坐在那的人。” 廖可脸色一变,反应了过来。 如果公司被罚,股东和员工必会大闹,到时候公司法人定然会为了避免刑事责任到处求助弥补亏空。季豪雄只要在这事出手就能低价收购公司,新腾的技术和人手都能被他保留下来。 季夏想,季豪雄之后应该就是这样差不多的计划,他与廖成功交好,不可能不知道他公司的情况。 她能想到这一点还是要感谢生活,当年姐姐的继承者管理家业出了事,他们的公司就是这么闹了一场,最后是以被其它大公司收购结尾。 廖可身子微微颤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甘地望着身旁柱子上光滑的铁片说道:“要不是弱羽跟我提议,我才不会来找你合作。” 玫瑰金色的铁片如镜面,映出了她们二人的身影。季夏看到了自己疑惑的神情,原来刚刚姜弱羽在和廖可谈跟她合作的事吗,所以廖可才会上来就提那种方案?姜弱羽真的是多此一举啊,她不都说了……好像还没说。 季夏心道等会儿一定要跟姜弱羽讲清楚,不能再让她误会自己的人品了。 廖可坚强的表情有了一点松动,她仰起头,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缓缓地说道:“我同意了,或者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过被你抢在我前面提了出来。” 季夏好想嘲讽她,就算是那样,主动权也照样握在自己手里。 当然最后她没说出口,只安静地听着同盟的倾诉。 “我知道这些事之后也把我能想到的后果告诉了我父亲,但是他认定这样做不会有事,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实权能控制公司的资金流动,所以只能任由他把钱投入一种秘药的研发。” 秘药? 季夏被这两个字引着回想到了出现在顾清恢那件事里,被用在他母亲身上的半成品药物。 季豪雄在医学界有资格,顾清恢对自己的信任,廖成功不惜用女儿去拉拢他…… 季夏想跟廖可多了解一点,但是远处发生了点突发情况。 有一个服务员惊呼了一声,其他人也都在骚动。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血”,廖可听到动静无心跟她多说,喊着“父亲”就跑了过去。 季夏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向那边走了两步,脑子里却突然一阵剧痛。 “嘶……” 她不得不坐了回去,心想自己这是低血糖了,还是这两天用脑过度了? 季夏脑内又产生了一些幻觉——不,这次的不是幻觉。 一群人围在她床边急得团团转,老村长、乡村医生、老师都来了,就连因为改革开放而退休的老道士也在场。有人在说她这个症状是中邪,有人说她是血脉里的秘密苏醒了,但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情况。 这是季夏七岁时真正发生过的事,当时她得了一种怪病,发烧烧到了四十多度,村里的人都说救不回她了。后来是老道士用了一种“换血”的秘术,把和她血型相同的人的血换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才得以痊愈。 季夏记不清“换血”具体是个什么流程,她之前真实记忆里的情况远没有现在脑抽时回忆的清晰,至少季夏绝对不知道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说她这个情况是“中邪”,而且就连改革开放时最先响应号召的老村长都是这么说的。 季夏揉着太阳穴,强撑着先观察九楼内的情况。她在心里想,难道自己当时的病和现在在这里发生的药物有关吗?失忆计划里失忆的人是她自己吗? 姜弱羽艰难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她表情着急地在周围寻找着什么,等到看见季夏,她才松了口气跑了过来。 季夏强装淡定地问她:“是廖成功的身体出事了吗?” 姜弱羽把她手上拿着的一条帕子展示出来给季夏看,忧心忡忡地说道:“廖叔叔咳血了。” 季夏道:“癌症晚期,有这样的症状实属正常。他的命握在他自己手上,你就别再去掺和了。” 姜弱羽没有答应,她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乔森在那边吧?廖叔叔有话要跟他说,我得去找找。” 季夏下意识想说他在男厕所,但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又不分男女。 她点点头让姜弱羽去,等姜弱羽走后,她才抬手顺了顺自己的气。 休息了一会儿,廖成功那边的情况好像还没有好转,但是廖可和一堆貌美如花的小o围在那边,廖成功应该不会乐意在这种时候断气。 反正也不缺人手,季夏想起了乔森的危险,而且他这么半天都没有从卫生间出来,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她有些放心不下姜弱羽,想去卫生间看看。 然而就在季夏刚刚起身的时候,她身后人堆那里就突然传来了一声不似人能发出的怒吼声,或者说是咆哮声。 这个声音很粗犷,像是熊的叫声,但是这里、城市里怎么会有熊? 季夏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