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生子:绿茶妾室好孕上位》 第一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 “住手!放开我!救命啊!” 扶姣跪在雪地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想要站起来,可旁边两个婆子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其中一个恶狠狠的拽着她,另一个手掌死死掐在她胸口处,撕拉一声将她仅有的衣物扯开。 “不要!不要!啊——” 破碎的衣服被丢在一旁,然后是里衣里裤,到了最后仅剩下肚兜和一条小短裤。 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扶姣半裸着身体跪在地上,这是一副完美的身子,前凸后翘媚态横生,肌肤甚至比周边的雪还要洁白莹润。 全身的皮肤在接触到冷空气的那一刻就被冻得通红,尤其是小腹处,扶姣觉得简直是钻心的疼。 周围有很多姜氏的丫鬟婆子,她们每个人嫉妒的目光都像刀一样落在扶姣身上。 凭什么这个狐媚子能做世子爷的妾?就是应该把她这幅勾引人的娇嫩身子毁了才大快人心! 主母姜氏坐在正堂的椅子上,穿得很厚实,手中捧着一碗热茶,看着那融入雪里也掩藏不住的冰肌玉骨更是怒火中烧。 “你知错没有?” 扶姣咬紧牙,彻骨的寒冷让她几乎失去神志,她不知道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稍微撑起身体,仰头死死盯着姜氏。 而这一张绝美的脸却更叫姜氏忍无可忍。 姜氏冷喝一声:“来人!扶姨娘在雪里待得冷了,上个炭盆子给姨娘暖暖身子!” 很快便有两个丫鬟抬着烧得滚烫的炭盆走了进来,那炭盆之中放了很多烧红的炭块,几乎溢满了整个炭盆。 砰。 炭盆被放到了扶姣面前。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不准勾引世子,既然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今天我就毁了你这张狐媚的脸和这淫贱的身子,看你拿什么去勾引男人!” 姜氏语气阴毒,两个婆子立刻心领神会,一人抓着扶姣的一边手臂将她硬生生拖到炭盆面前,手上拿着夹炭的铁夹子,从那炭盆里面挑出两个烧得最透的红炭来。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扶姣挣扎着,可她上辈子只是一个虚弱的病人,现在这个身体也是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从两个干惯粗活的婆子手中挣脱谈何容易! 很快,两个婆子便将她按倒在雪地中,将炭狠狠的按在了扶姣身上! 滚烫的炭接触到了娇嫩的肌肤,扶姣立刻发出惨叫,入骨的疼痛让她浑身发抖,她无助的喊着救命,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 姜氏心情畅快的看着扶姣被折磨,慢条斯理:“认命吧,实话告诉你,世子爷今天陪着圣上去了演武场,老夫人昨日便去寺庙上香祈福了,这个府中就剩下你我,没人能救得了你!” 她的身体不断被炭烙上伤痕,血肉模糊,手臂、腰腹、小腿、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两个婆子死抓着她不放,打定了主意要将她毁掉。 姜氏看了许久,确认扶姣的身体已经变的丑陋起来,焦急的命令道:“行了!赶紧把她的脸给我毁了!” 两个婆子变了位置,一人压在扶姣身上,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露出来,另一个则拿着炭向扶姣的脸靠近。 此时此刻的扶姣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认了命似的,婆子放松了警惕,只按着她的肩膀不许她乱动。 那炭越来越近,眼看马上就要落在扶姣脸上,扶姣却突然暴起—— 人的潜力是很可怕的,即便是已经遍体鳞伤的扶姣,用尽全身力气也能掀翻一个婆子,她不顾疼痛,竟然伸手到炭盆之中抓了一颗炭,对准了另一个婆子狠狠掷出去! 她一定要活下去! 用来伤害她的炭盆成了她的武器,扶姣不顾一切的朝前来阻拦她的人扔着炭块,动作迅速的从地上拽起破碎的衣裙披在身上,就这么一路往后退。 院子里的人都是女子,谁能不害怕炭烙,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姜氏更是被几个丫鬟护住,离扶姣远远的。 扶姣终于跑出了正院,她慌不择路,光着脚在雪中狂奔,为了折磨她,姜氏特意让府中的下人都避开了这里,此时倒方便了扶姣逃命。 血好像快要流尽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单薄的衣物摩擦在伤口上引起大面积的灼痛,抓过炭块的手焦黑一片,可扶姣不敢停下。 她要活下去,不管怎么样,她都一定要活着! 【滴!绑定目标求生欲已达标,妾室上位生子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系统? 【没错,我是妾室上位生子系统,只要你跟我绑定,我不仅可以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还能够让你成为人上人。如果宿主表现优秀,我还能让你重回现代,并治愈你的心脏病。】 扶姣看了看四周,她跑到了下人们住的地方,现在下人们都忙着干活,没有人在房间里,她忍着浑身剧痛躲进房中,与脑海中的系统说话。 “你需要我做什么?” 【宿主需要穿越到各个世界以妾室的身份为攻略目标诞育子嗣,并且爬上高位。】 “如果我不答应呢?” 系统的声音充满遗憾:【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你就只能在这个世界生活,直到被折磨死。】 扶姣低垂着头。 她已经死了,这里不是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人看,仅仅是穿越来的第一天,她就像一个物件儿一样任由人搓圆捏扁,险些又一次走向死亡。 她不甘心! 凭什么姜氏就能高高在上的折磨她、审判她。如果这注定是一个不平等的世界,那她偏要一步步的往上爬,把所有欺辱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好,我答应。” 【绑定中,检测到宿主身体健康状态为极差,新人绑定礼——特殊技能“白璧无瑕”发放中。此技能将在本世界中持续生效,无论宿主受到什么伤害都能够恢复到完美无瑕。】 随着绑定结束,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扶姣身上的伤渐渐开始恢复,疼痛感的消除让扶姣变得更清醒。 感受到系统的神奇,扶姣立刻进入了任务状态:“所以这里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世界,我的攻略目标是那位世子爷?” 系统却否认了。 【你的攻略目标是当今圣上。你必须为他生育子嗣,并且需要让皇帝带你进宫才算任务及格。进宫后,你的位分越高,任务完成度就越高,积分奖励也就越多,登上后位还会有特殊奖励。】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攻略目标距离你现在的位置不足一百米,根据定位,他正在这个宅子的正厅。】 第二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2 以国公世子小妾的身份勾引皇帝并怀上他的孩子,这个任务从身份上就已经设置了极大的障碍。 扶姣的身份是没资格入宫的,而皇帝也不可能随意出宫。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不知道何年何月皇帝才会再来陈国公府。所以扶姣必须一击必中,要制造一场让皇帝对她念念不忘的初遇。 扶姣问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系统很快应答:【金手指已经装配完毕,宿主可以在免费特质当中选择三个,来辅助你完成任务。】 特质,是妾室上位生子系统给宿主的一种作弊手段。提升美貌、改变体质、精通才艺等等,还可以自动修补其他人的记忆漏洞。 每次任务完成之后都会有奖励积分,积分除了可以用来买其他特质,还可以向系统兑换各种技能。 扶姣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她认为最有用的三个。 分别是天生媚骨、香气袭人以及好孕体质。 天生媚骨不仅能够让她的容貌变得更加妩媚动人,还能够全面的改造身体,肌肤、体态、柔软度乃至于隐秘之处,经过改造的人会成为真正的尤物。 只要体验过一次,男人就会对这种极致的快感食髓知味。 现在的身份特殊,扶姣不能轻易叫皇帝吃到嘴,但是一旦吃了,就必须叫他吃得欲罢不能,所以这个特质是必须选的。 而好孕体质更不必说,这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这个特质的厉害之处在于,只要有了房事,扶姣可以任意决定有孕的时间和孩子的性别。 这还只是低级特质而已。 系统说还有很多更高级的特质,能够改变孩子的资质。不过这就要等扶姣有积分后才能够解锁购买了。 扶姣必须在这次初遇的时候就让皇帝念念不忘,从而刺激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出宫来见她。 只要扶姣身上的香气沾染到皇帝身上,系统就能控制香气持续。 绝世容光在一眼惊艳之后可能会变得模糊,但是香气会一直刺激嗅觉,让皇帝不断回想起香气的来源,从而想起扶姣。 所以香气袭人看似普通,可眼下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至少是一道保险程序。 扶姣让系统暂时中断了白璧无瑕的效果。现在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只剩下肩头处和掌心的灼伤。 血污消失,雪白的肌肤重新泛起珍珠般的光泽,还因为特质生效变得更加莹润柔腻,但肩头的灼伤也因此更触目惊心。 【宿主,攻略目标来了。】 扶姣在房间里翻找到一件雪青色披风,撕扯几下后披在身上,再度光脚跑出了院子,失去了系统的保护,脚心还是跟方才一样刺痛,可扶姣却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翻腾。 她赌赢了。 小妾生子系统不具备预测攻略目标行动的功能,扶姣听到了御前侍卫在附近行走搜查的声音,推测皇帝准备在府上暂住一晚,一定会经过这间下人房。 果然,提心吊胆的等待了许久之后,她终于等到了皇帝。 当今天子并不是以太子身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相反,这位皇帝有着十分不堪的过去。 他是宫女所生,不受先皇喜爱,在大燕国力衰微时被送往敌国做质子十年,性情冷戾,喜怒无常且十分多疑。 对付皇帝这样的人,必须要让他觉得自己站在主导位上才能放下疑心,一场如梦似幻的偶遇比目的明确的勾引要更好。 * 大总管王晃提着灯笼走在皇帝身侧,身后跟着一大帮御前侍卫,走了几步,皇帝突然顿住脚步,其余人也随之停下。 “陛下,怎么了?” 皇帝抬起手,手指抵在唇上:“别说话。” 细弱哽咽的喘息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轻盈的踩雪声,脚步很凌乱,是个慌不择路的女子。 声音越来越近,王晃和侍卫也都听见了,侍卫拔刀向前的动作被皇帝拦下,这细细弱弱的啜泣声又娇又可怜,哭都哭得这么好听的人不多见,他突然很想知道哭声的主人长什么样子。 而扶姣提着裙摆,将头压得低低的,雪青色披风翻飞,像一只雪夜中的蝶。 这只漂亮的蝴蝶翩然落下,带着馥郁的香落在皇帝炽热滚烫的怀抱中,细白的手掌撑在坚硬的胸膛上,眼泪和掌心血迹一起弄脏了昂贵的大氅,扶姣颤着嗓子叫了一声:“唔……” 可回应她的却是手臂上传来的陌生力道,皇帝捏紧了她。 扶姣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像是被吓到了,慌乱的挣脱桎梏,可她太柔弱了,失去了男人的庇护就轻飘飘的摔倒在雪中,披风自然而然的垂落。 她在雪地里伏着,曲线毕露,男人居高临下,好像在冷眼看着。 使用了天生媚骨之后,扶姣的容貌发生了细微但足以令人惊艳的变化。 那张原本就花容月貌的脸说不清哪里变了,还是那一对桃花眼,那双樱桃唇,可就是瞧着更妩媚更娇美了,如同一朵彻底盛开的娇花,光彩夺目,动人心魂。 被婆子扯破的衣裙掩盖不住曼妙的身体,肩颈处的线条美好,一对儿鼓鼓的胸脯雪一样的白,在粉色的肚兜里挤着,压出一道柔软的沟壑。 再往下看,就是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在衣裳里晃荡荡的,细得惊人。 哪怕皇帝贵为九五之尊见惯了美人,可却没有一个能美得像扶姣这样,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妩媚的。 在皇帝看着扶姣的同时,她也用余光将这位攻略目标看得清楚。 皇帝高大挺拔,肩上披着厚重的大氅也遮盖不住一身气势,君威极重。五官深邃,一双凤眼凌厉非常,唇薄而微红,十足十的好样貌。 若换成旁人来看,第一眼很难注意到他的俊美,先会被他眼中掩藏不住的冷戾吓住。 冷得刺人的目光寸寸扫过雪白的肌肤,扶姣似乎才回过神来,一把拽起掉在地上的披风盖在身上,狼狈的站起身,眼尾都是粉的:“郎君恕罪,妾失仪了。” 皇帝垂眸看着倒在雪地中的女子,昏暗的月光下她肌肤似乎融进雪里,白的像要透光,能最大限度的勾起男人的欲望,想要在这片玉一样的肌肤上留在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喉结一滚,突然觉得嗓子很干很渴。 而扶姣把话说完,不再等皇帝有其他反应,像来时一样,慌乱的跑过,只留下一段勾人的香。 一切都好像没有痕迹,除了香味还留在大氅上。 跑得倒快。 皇帝眸光沉沉,捻动手上的扳指,往常触手莹润的玉质突然就变得没有那么跟手,比不上方才他亲眼所见的那片雪白。 皇帝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雪中摇曳的身姿,手掌抬起在扶姣腰间的位置虚空比量了一下,气息重了一瞬。 果然一掌可握,盈盈堪折。 王晃过来,见皇帝目光深沉:“陛下……” “走吧。” 陈国公世子陈仕淮与夫人姜氏伉俪情深,却因无子被迫纳了妾室,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皇帝从扶姣跑过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她是谁。 臣子之妾,哪怕再动人也终究被旁人先一步折去了。 皇帝带着这样的想法回了屋里,沾染了香气的大氅被他挂在床头。 梦中热的厉害,一阵比一阵浓郁的香萦绕在身边,硬生生被压下去的绮思在梦中无所顾忌,辗转难眠。 皇帝烦躁的睁开眼看向那件大氅,几乎有些暴躁的将它扯过来,神情难看至极。 手掌也染上了香气,皇帝将拇指上很少离身的扳指丢在一边,带着香气的手掌终究还是向下探去。 真是着了魔了。 第三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3 王晃守在屋子外头打盹儿,听见咯吱一声响的时候立马抬头看天。 月亮还在上头挂着呢。 皇帝穿着整齐,唯独没披大氅,脸色阴沉沉的:“回宫。” 王晃一头雾水,可皇帝抬脚就走,他和侍卫们也只能跟上。 他有心想问一句那大氅还要不要,可看着皇上的脸色却问不出口,只能自己回头把大氅带上了,一路到了宫中。 早知道皇上着急回宫,还在陈国公府上住什么呢?还真是天威难测。 王晃心中纳闷,可等到了早朝上他才知道什么叫真的天威难测,昨日皇上还对陈仕淮和颜悦色的,今日就彻底变了态度。 朝会上陈仕淮上奏说祭祀礼器陈旧,希望能修缮一番。 “爱卿惦记礼器倒是让朕意外,朕以为爱卿志不在此,正想调你去刑部历练。” 陈仕淮如今官拜礼部侍郎,本就掌管礼器,可皇上却当着众臣的面说他志不在此,不亚于直接斥责他玩忽职守。 吓得陈仕淮立刻跪下请罪:“皇上明鉴,臣绝不敢有渎职之心!” 皇帝面无表情:“是吗,昨日朕在爱卿府上见了些东西,还以为爱卿对审讯之道很有见地,这么看来是朕误会了。” 不阴不阳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就退了朝,礼器修缮的事务也交给了旁人去办,陈仕淮下朝后琢磨了半天,明白肯定有什么事被皇上撞见,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顿训诫。 等身边小厮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陈仕淮立刻去了正院,并吩咐人去叫扶姣。 扶姣到正院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响动,随后就是姜氏带着哭腔的大喊:“我身为主母处置妾室有什么错,值得你回来找我兴师问罪!” 碎瓷片溅了一屋子,成婚多年,陈仕淮头一次对姜氏大声:“你知不知道今日早朝陛下说了什么,他说陈国公府成了刑部大牢,说要罢了我的官,叫我去刑部审犯人!” 姜氏尖叫着:“皇上怎么会知道国公府的家事!与其质问我,你不如去问问你那妾室,肯定是那狐媚子不甘寂寞去勾引皇上,那就是个天生的浪蹄子!” “姜氏!” 陈仕淮大吼一声,姜氏泪流满面:“如今竟然连一声惠娘也不叫了,怎么,想休了我将你那妾室扶正?” 看着姜氏,陈仕淮觉得这个在他记忆中一向温婉贤淑的女子变得面目全非,自从扶姣进了门,姜氏找到机会就要闹一场,他跟扶姣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可姜氏还是不依不饶。 平时倒也罢了,可昨日姜氏竟然动用私刑,无怪皇上今日早朝对他不假辞色。 这分明是觉得他治家不严。 “罢了,既然你如此疑心,今日就将一切都说个明白,我已经派人去叫扶氏,谁是谁非一问便知。” 扶姣听到这里心中冷笑,姜氏恶毒残忍,陈仕淮也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皇帝出手,陈仕淮只会佯装不知,由着姜氏将她折磨致死。 不过皇帝竟然在朝堂上敲打了陈仕淮,证明昨日自己的勾引已经起了效果,这倒是一件好事。 她抬脚跨过门槛,虚弱无力的走上前:“请世子爷安,请夫人安。” 几步之间,走得那叫一个窈窕怜人,婀娜多姿,叫姜氏恨得眼都红了。 陈仕淮的目光在扶姣身上扫过,总觉得他这妾室似乎与往日不同,没有那么木讷,平添了几分娇弱,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你别怕,今日叫你来是我想问问你,昨日夫人用热炭伤人是否属实?” 扶姣轻轻跪了下来:“世子,你千万不要怪夫人,都是妾身的错,夫人略施惩戒也是应该的。” 陈仕淮闭了闭眼,将扶姣扶起来:“你身上的伤无碍吧?” 扶姣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善解人意的摇头:“没有什么大碍,世子不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呢。” 美人梨花带雨,陈仕淮再硬的心肠也软了:“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还想着我,委屈你了。” 扶姣压着心中恶心,靠在陈仕淮肩头:“世子,妾有您这句话就心满意足了,只要您还记得妾,妾无论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这样的场面刺痛了姜氏的心,她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片,面色狰狞的拽住扶姣,冲着脸就要划下去: “你这个狐狸精,当着我的面就敢勾引世子,上次让你跑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陈仕淮大惊,条件反射的抬手,扶姣迅速将脸埋在陈仕淮怀中,片刻后,她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 姜氏哆嗦着扔开瓷片,而陈仕淮面色阴沉,放在身侧的左臂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血。 “姜氏,你实在放肆!” 天上一道惊雷闪过,白光倒映出姜氏惊恐的脸。 身为妻室,用利器划伤了夫君,不论有意无意都是大错。 姜氏慌了,她有心解释,但想起陈仕淮是为了保护扶姣而受伤,她便怨愤交加,一句软话都说不出来。 “都、都是这贱人,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划伤你!” 陈仕淮闭了闭眼,对姜氏的不知悔改而感到失望,再开口时语气平淡但不容置疑: “姜氏,你善妒心狠,不敬夫君,就罚你禁足三月,一切吃穿用度减半,府中事务你也不必再管,就在正院反省!” 话一说完转身就走,扶姣自然跟上。 回头时看着姜氏瘫软着倒在地上,扶姣唇角轻勾,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四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4 清月院是扶姣住所,陈仕淮从正院一路走到这里,看着院中荒芜冷寂,连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这三年来,委屈你了。”陈仕淮长叹了一口气。 扶姣柔柔弱弱的福身,表现得很高兴:“世子惦记妾,这就够了。” 陈仕淮刚在姜氏那受了刺激,此时最是需要温柔对待。 扶姣昨夜仔细想过,这次任务要想圆满完成,关键在于跟皇帝之间的感情拉扯,不能让皇帝太轻易的得到她,如果早早叫皇帝吃到嘴里进了宫,倒容易泯然众人了。 在这一点上,臣子妾室的身份反而有好处,能够名正言顺的延长拉扯的过程。 所以扶姣不仅要暗戳戳的勾引皇上,同样还要得到陈仕淮的欣赏。 一来能利用身份维持禁忌感;二来,多了陈仕淮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皇帝才能感受到嫉妒、愤怒、爱而不得的新奇情绪,从而对她欲罢不能。 果然,扶姣的话让陈仕淮的自尊心得到了很好的抚慰:“你很懂事,要是我没记错,你出身金陵扶氏吧。” 原身的家族上数四代也是辉煌过的,曾在太祖时出过一品礼部尚书,虽然后代凋零没落,沦落到送女儿入大族世家为妾的地步,可也算是书香之家。 扶姣点点头:“正是,妾幼时祖母还曾说,日后要教导妾学习诗书礼乐,只可惜祖母去的早,妾也只学到些皮毛。” “皮毛也足够应付这几日了,”陈仕淮闻言很是满意:“你先管着家中事,只要不出大乱子就行,剩下的等母亲回家再说。” 管家之权就这么落到扶姣头上,她表现得并不大在意,只是轻声应下,越是这般越让陈仕淮觉得扶姣对自己情根深种。 原本就有的几分怜惜上又多添了愧疚,至于旁的,陈仕淮不敢深究,他答应过姜氏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现在姜氏有错,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想起姜氏,陈仕淮心中郁结。 扶姣看得出来,她也没想回避这个问题。 陈仕淮与姜氏再如何也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现在陈仕淮看起来是对姜氏失望至极,可实际上心中还念着旧情。 想要把姜氏彻底打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世子,您若是担心夫人,不如我去劝劝夫人吧,您对夫人一片真心,现在夫人因为妾而误会您,妾实在不忍心看您在中间为难。” 陈仕淮有些烦躁:“这些事我都跟她讲过无数次,她要是真能听进去,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扶姣站起身,缓步走到陈仕淮身边蹲了下来,仰着一张绝色的脸望着他:“世子,我与夫人都是女子,最是知道夫君宠爱旁人的苦涩滋味,夫人与我只是缺少一次交心的机会。” 说到“夫君”二字时,扶姣面色泛粉,娇媚万千,陈仕淮许久没能移开眼。 这样的女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妾,他竟然还要恪守男女之防。 想到这里,陈仕淮被烫了似的别开眼,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抬腿往外走:“既然如此,那你便去见吧,多带几个人。” 扶姣用帕子掩着嘴笑了两声,楚楚动人:“世子放心,妾知晓的。” 陈仕淮脚步凌乱的走了,扶姣面上的笑意立刻消失,转身回了卧房。 国公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拜高踩低,听闻主母被禁足,世子来了清月院,晚上送来的晚膳都变得精致许多。 等扶姣用完膳,管家便带着几个管事的来了。 管家陈茂是国公府的老人了,他是直接效忠于老国公的,奉陈仕淮的命令来跟扶姣报告府中事务。 扶姣听了一耳朵,姜氏不愧是名门出身,管家的多年没出过大错,但疑心太重只喜欢用旧人,年轻些的根本没有出头之处。 老夫人回府至少还要一个月,扶姣要趁着这次管家的机会笼络培养几个自己的人手,方便办事。 她叫众人按照平常的样子做事,却给几个年轻聪明的丫头安排进了要紧的事务中,随后定下了评比制度,告知这些人,只要做得好,就有赏银,做得更好的,还会提拔。 当下就有几个心思活络的暗暗冲扶姣表忠心了,人总是想出头的,在姜氏手底下没有机会,当然要另投明主。 说完这些事,扶姣又从人堆里挑出了明春与显玉近身伺候。 等众人散去,扶姣带着她二人一路去了正院。 正院门口有两个丫头在点灯笼,她们看见扶姣来了,慌忙行礼。 “扶姨娘。” 扶姣仔细看了看这两个丫头的脸,确认就在昨日上午她们都还面目可憎的看着自己受罚,现在却又恭敬起来。 “世子叫我来看望夫人,你们让开。” 二人面面相觑,一人站出来道:“扶姨娘,还是由我们进去禀报一声吧。” 显玉与明春对视一眼,立刻回嘴:“这就是两位姐姐的不是了,我们姨娘是听了世子的吩咐才来的,你这个时候进去禀告夫人,若是夫人不让进,你们是不是还要违抗世子的命令阻拦?” 姜氏的性子,伺候她的人再清楚不过,是肯定不会让扶姣进去的。到时候世子真的怪罪下来,她们可就惨了。 一咬牙,一跺脚,两人让开了路:“扶姨娘请进。” 扶姣搭着显玉的手走进了正院。 院子里黑沉沉的,只有姜氏的屋子窗户上透出一点光,扶姣走近,听见里头传来声音。 第五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5 “我的夫人啊,您就吃一点吧,这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这是用炭烙她的那婆子。 随后便是姜氏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没胃口!你没看到今日那狐媚子是怎么气我的?世子竟然还向着她,连管家权都给了!” “夫人别急,世子跟您青梅竹马,感情绝对不是那扶氏能比的。至于管家权的事,您掌家多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撼动的。” 刘嬷嬷劝道:“只要世子没碰过那狐狸精,别叫她有了身孕,那就都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姜氏的情绪平稳了些:“你说,世子真的能放着扶氏不碰吗?” 平心而论,自己若是男子,肯定是舍不得放着扶姣那样的美人让她守活寡的。 姜氏每每想到这里,就更是觉得如鲠在喉,对扶姣的恨意一日比一日深。 “夫人啊,你快别瞎想了,要说以前那老奴不清楚,但就昨日,咱们都把她身上烫成那样了,就算好了也肯定都是疤痕,世子怎么能瞧得上呢。” 姜氏笑起来。 “她可再没办法凭借那狐媚子功夫勾引世子了,只可惜那日她跑了,若不是皇上突然来府上,我肯定会把她抓回来,连脸都给她弄花!” 刘嬷嬷谄媚附和:“还是夫人有远见,这次那扶氏可算是完了,失了美貌,她一个妾室,等您禁足期满了,那管家权还不是要老实奉还?” 说到这里,刘嬷嬷话音一转:“但是依老奴看,咱们还是得斩草除根。” “你以为我不想?但如今被禁足困在这儿,还能有什么办法?” 刘嬷嬷早就想好了计策,立刻献计: “夫人,再过几日就是陛下寿诞,朝中重臣都要携家眷入宫赴宴,按理说扶氏是没资格入宫的,但若是丽妃出手,此事也未必不能通融。” 姜氏若有所思:“到时候扶氏身在宫中,就算出了点意外人没了,老夫人跟夫君也说不出我的不对。” 姜氏出身京中大族,伯父在朝为内阁次辅,位高权重,堂姐在后宫之中已坐上二品妃位,被当今圣上赐封号丽,也算素有恩宠,求个恩典不算什么大事。 扶姣眸光闪烁,片刻后唇角微勾,本想着来刺激一下姜氏,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她正想着该找什么机会接近皇帝,眼下就有了办法。 推开门,扶姣看到了姜氏跟刘嬷嬷诧异的目光。 “下贱东西,谁准你来我这儿!” 扶姣不理会她的谩骂,叫明春跟显玉都守在外头,只要有声响就立刻闯进来,她关上门,独自一人面对姜氏跟刘嬷嬷。 “夫人还是这样中气十足,只可惜,不是谁的嗓门大谁就是赢家。” 刘嬷嬷护在姜氏身前:“扶姨娘也太没规矩了,即便我们夫人如今禁足,正院也不是你说来就来的!” 扶姣轻笑一声,抚了抚衣袖:“我今日来,是奉了世子之名。就连门口的下人都知道要迎我进来,嬷嬷却不懂?” 姜氏恨恨:“那两个贱婢,待我腾出手来,定要将她们活活打死!” “那就是夫人自己的事儿了,”扶姣笑意盈盈:“我来,是要感谢夫人的。” “你什么意思!” “曾经夫人日日夜夜防着世子来我院中,世子碍于你而不能与我亲近,可现如今,”扶姣眸光流转:“我还真要感谢夫人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您放心,我肯定会尽快怀上世子的孩子的。” 姜氏最不能听的就是这话,她这辈子顺风顺水,嫁给陈仕淮之后唯二的隐痛就是扶姣入府和自己多年无所出,扶姣这话正戳痛处,叫她怒火中烧。 她在房中左右扫视,拿起最沉重的花瓶就向扶姣摔过去:“痴心妄想!” 她打量着扶姣,轻蔑道:“别忘了你现在的样子,世子若是看了你的身子,那些丑陋的伤疤怕是会叫世子当场吐出来!” 扶姣笑着把披风脱下来,轻声细语:“夫人还真是心肠歹毒,不过要叫你失望了,我身上好得很呢。” 袖口被一寸寸挽起来,洁白无瑕的一节手臂暴露在姜氏面前,欣赏够了姜氏跟刘嬷嬷惊恐地目光,扶姣才把衣袖整理好。 “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刘嬷嬷去扶站不稳的姜氏,她自己也哆嗦着,那些炭块是她亲手烙在扶姣身上的,现在见扶姣竟然恢复如初,只会比姜氏更害怕。 扶姣笑着:“我是什么东西?不是夫人自己说的吗,我是个狐狸精,狐媚子,生来就是勾引男人的,怎么可能放任自己身上留下疤痕呢?” 刘嬷嬷吓得一手撑在茶桌上,茶盏被扫落,叮铃咣当一阵响。 明春跟显玉听见声响立刻闯了进来,扶姣达到了目的转身就走。都没出正院大门口,就听见姜氏崩溃的咒骂和刘嬷嬷的安慰之语。 希望姜氏抓紧派人去宫里,可别浪费了她这一番功夫。 扶姣走后,姜氏又打砸了许多东西,直到筋疲力尽了才停手。 刘嬷嬷也是胆战心惊。 “老奴可是下了死手,这绝无可能恢复得完好如初啊!难道……难道真像是她自己说的,她是个狐狸成了精?夫人啊,要不咱们告诉世子吧!” “不行!”姜氏立刻否认:“当今圣上最恨怪力乱神之说,连带着夫君也不喜欢。难道你要去跟世子坦白,是你拿着炭块去伤扶氏的吗!” 陈仕淮上午追究此事,为了保下刘嬷嬷,姜氏已经推了几个丫头当替罪羊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刘嬷嬷收拾着地面上的碎瓷片,越想越觉得害怕:“夫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咱们还是去找丽妃吧,扶氏如此古怪,咱们若是不能尽快除掉她,怕是会节外生枝啊!” 姜氏生性骄傲,闺中时常常与几个姐妹们一争高下,所以她不到万不得已时不愿意向丽妃开口的。 一阵沉默过后,刘嬷嬷已经不抱希望时。 “你说得对,”姜氏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她的神色:“跟丽妃低头算得了什么,让扶氏这个贱人爬到我头上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从桌案上抽出一张信纸来,姜氏写好了家书,上写丽妃娘娘亲启。 第六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6 紫禁城,昭阳殿。 丽妃正看着棋谱,外头进来个小太监,递过来一封信:“娘娘,这是宫外陈国公府上传过来的家书。” “真稀奇,”丽妃抚了抚鬓发:“惠娘竟然还能想起本宫这个堂姐来。” 打开信扫了一眼,丽妃眉头渐渐皱起来:“真是个有出息的,连个没背景的妾室都压不住,弄得自己被禁足,简直丢尽了我们姜氏的脸。” “娘娘,这是怎么了?” 丽妃的贴身侍婢白芷上前。 “还能有什么,本宫那不争气的妹妹,被一个妾室压了一头,叫本宫给她找回来呢。” 白芷不明所以:“是陈世子夫人?奴婢听闻,陈世子与夫人伉俪情深,虽有一房妾室,却不怎么受宠,怎么如今倒是夫人被禁了足?” 丽妃叹了口气。 “此事也算她倒霉,惩治一个贱妾罢了,却恰巧被皇上碰见了,陈世子因为这事被当朝斥责了一顿,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惠娘想让本宫把那贱妾弄进宫来处置了,”丽妃轻描淡写,一条人命在她口中比羽毛还轻巧些:“举手之劳罢了,本宫就帮帮她。” 丽妃话音刚落,皇帝便进了昭阳宫:“帮谁?” 一大帮人呼啦一下跪下请安,丽妃福身,脸上带了笑:“陛下金安,臣妾方才收到了陈世子夫人的家书,正有事想跟陛下商量。” 皇帝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丽妃跟上前,想伺候他脱了大氅,只是刚靠近,就闻到大氅上一阵暖香,十分好闻。 一双手还没等碰上大氅,便被皇帝拦下:“不必,你不是有事?” 丽妃迟疑了一下,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这带着香气的大氅有些古怪,可却又抓不住思路,只好先说正事。 “陛下,惠娘做事的确没有分寸,如今她被陈世子禁足,也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心中有愧。她在信中说,想起再过几日便是陛下寿辰,百官携家眷入宫赴宴,陈世子若是没人陪同不免难看……” 听见有关陈国公府的事,皇帝覆在大氅上的手轻轻一顿。 这大氅是王晃拿回来的,他本想丢了,可不知为何,竟然又洗干净了穿在身上。 “朕会下旨,准许陈仕淮带妾室入宫。” 丽妃喜出望外:“多谢陛下!” 皇帝随手拿过茶盏,热茶的氤氲气模糊了视线,大氅上洗也洗不掉的暖香,梦中的那双手和那张脸好像犹在眼前。 他不愿深究自己准了这事的原因。是为着丽妃开口求了他,还是为了他自己心里的那点痒? 终归是对不久之后的宫宴多了几分期待。 扶姣,你狼狈的样子朕见过了,若是盛装打扮,又该是何种模样呢。 * 扶姣奉圣旨陪同陈仕淮入宫赴宴,刚一入宫门,就有一小太监过来说丽妃召见。 进昭阳宫时丽妃捧着一盏茶在饮。 小太监打千行礼:“娘娘,扶姨娘来了。” 扶姣一举一动都格外谨慎,挑不出一丝错来:“妾身扶氏,拜见丽妃娘娘,娘娘万安。” 丽妃没喊起,就这么打量着扶姣。 从扶姣进门起,丽妃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从身段到样貌,丽妃甚至可以用胆战心惊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姜氏信中提到扶姣美貌非常,可丽妃却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姜氏言辞夸张。毕竟丽妃身在后宫,见过的貌美者不知凡几。 但今日一见,扶姣之美貌却令丽妃感觉到难堪。 丽妃是最知道美貌的杀伤力的,家族中有那么多女孩,为何只有她自幼受到最好的教导,入宫后得到整个家族的全力支持? 就是因为她是姐妹之中容貌最为出挑者,最有可能得到皇帝的宠爱。 丽妃一向自得于美貌,今日却被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给比了下去,这叫她杀心立起。 “扶姨娘果然生得一副好样貌,就连本宫都自叹弗如,怪不得叫本宫那妹妹输得一塌糊涂。” “娘娘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个侍妾罢了,不能与娘娘相提并论,更没有与夫人一较高下的本事。” “哼,”丽妃轻哼一声:“口齿倒伶俐,你过来。” 丽妃没叫起,扶姣就不能起身,只能跪着膝行,这样的姿势叫她感觉到万分屈辱。 好像又回到了被姜氏折辱的那一日,在位高权重者面前,她只是蝼蚁。 丽妃很满意扶姣的卑微,将手中的茶放在一旁,又重新拿了个杯子。 她身边的白芷心领神会,立刻将滚烫的热茶倒进杯中。 白芷用托盘托着茶杯递到扶姣面前:“扶姨娘,娘娘赐茶,趁热喝了吧。” 何止是趁热,这分明就是滚烫的茶水,若是一口喝下去,嗓子肯定废了。 扶姣没动,丽妃脸上的笑就没了:“怎么,这是瞧不上本宫的茶吗!”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叫扶姣喝了。 虽然她喝下去也会被白璧无瑕的技能治好,但痛苦却避免不了,扶姣咬着牙:“回娘娘,妾身伤病未愈,大夫说是不宜饮茶。” 白芷笑盈盈的,说出来的话却狠毒:“一群庸医的话,姨娘不必相信,您只管饮茶,若是出了问题,自然有御医来看。” 她托着茶盏一步步凑近,眼看那滚烫的茶就要扑到扶姣脸上,外面突然传来声响。 “皇上驾到!”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丽妃面上立刻出现仓惶之色,白芷也将托盘放在地上叩头行礼。 “陛下万安,”丽妃笑得有点勉强:“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臣妾也没有准备。” 扶姣看见绣着金龙的玄色袍摆凑从她身边掠过,缓缓抬起头来,皇帝已经在茶桌旁坐下。她仰面望着那双狭长的凤眼,假装愣住,满目惊讶。 “你、你是……”那日的郎君? 未尽的话被吞入口中,扶姣此时面白如纸,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惶之色,乌压压的一头长发有些凌乱了,银钗斜斜的定在上头。 或许是因为知晓了他的身份,美人粉唇微张,露出一点粉舌,皇帝离她最近,那股叫人意乱情迷的暖香不要命的扑上来围着他。 又美又香,上天叫这样一个女子降生,就是来媚惑君王的。 皇帝的眼神冷得像冰,心里却烫得吓人。 每次见到扶姣,她都像个掉进陷阱的雀儿,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等着他来拯救。 既然如此,凭什么是陈仕淮来做她夫君呢。 那银钗配不上她,陈仕淮也配不上。 皇帝的眼睛从扶姣身上移开,也不再看谁,只说: “朕口渴了,正巧有茶,呈上来给朕。” 白芷手已经抖得拿不住托盘了,丽妃更是不知所措:“这……陛下,这茶水……” “怎么,”皇帝似笑非笑,一双凤眼直视丽妃:“朕喝不得?” 第七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7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说是一杯茶,天下间的任何东西,只要皇帝想要就被没有得不到的。 丽妃面色苍白,她入宫多年,自然知道皇帝的脾气。 眼看这茶是无论如何都要奉上,丽妃只能狠下心,说道:“白芷,还不给陛下上茶。” 白芷手抖得厉害,茶水溢出来,从扶姣的角度都能看到蒸腾而起的热气。 皇帝凤眼微眯,一身凌厉气势显露无余。 茶水被捧到面前,他伸出手,还没等碰到茶盏,就听砰的一声,托盘被放在地上,而白芷跪着不断磕头,几下就见了血。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奴婢办事不力,竟然将滚烫的茶水当作是温茶,险些害了扶姨娘,请皇上恕罪!” 白芷跟随丽妃多年,眼看着情势不妙,只能先自行请罪。虽然承认要害扶姣也难逃惩罚,可总比伤害龙体的罪轻。 这盏茶要是真被皇上碰了,白芷今日必死无疑。 见白芷认下了罪过,丽妃也松了一口气,勉强牵出一丝笑容,凑到皇帝跟前:“陛下,白芷实在是粗心,这种事都能出现疏漏,差点叫本宫与扶姨娘生出误会。” 皇帝垂眸看向丽妃,眼底幽深,而丽妃脸上的笑越发僵硬,恐惧的情绪在心中升腾:“陛、陛下,您怎么这样看着臣妾?” “依你之见,”皇帝拂开丽妃拽住他龙袍的手,随意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这样不中用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丽妃被拂开,神情黯淡些许:“回陛下,白芷犯下大错,本该重罚,可念在她伺候臣妾多年,臣妾也不愿要了她的性命,不如就将她送进浣衣局,日后做些洗衣的苦差,也算全了我们多年的主仆情分。” 浣衣局的差事辛苦,这样的惩罚的确不算轻。 但扶姣心中却冷然笑道,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日后想要寻个理由将人调回来,不也就是这位丽妃娘娘一句话的事吗。 扶姣也看向皇帝。 几乎是扶姣看过去的一瞬间,皇帝便转过头来,两双眼撞上,似是一潭死水融进了春意,竟碰撞出几分柔情来。 “扶氏,你认为如何?” 扶姣先是一愣,随后面上泛起粉来,眼神飘忽着,似乎为跟君王对视而感到羞怯:“回陛下,妾身初次入宫,不知宫中规矩,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声音也有些颤,可怜兮兮的,叫皇帝心中痒意更甚。 看一眼就羞成这样,若是日后…… 想起梦中的活色生香,皇帝轻笑一声,也不再为难扶姣。 就是个小雀儿似的,要人护着捧着才能好,总之一切有他做主。 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十分合皇帝心意,能够完全掌控的柔弱女子远比世家贵女更让他放心。 皇帝站起身,看都没看磕头磕得满脸血的白芷,轻飘飘一句话就结了一条人命:“白芷,杖杀。” 丽妃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的背影,她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就要了白芷的命,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这般处置她的贴身宫女,日后谁还敢向她效忠? “陛下!”丽妃凑上前:“陛下,今日是您的寿辰,何必为着一个奴婢见血呢,臣妾……” 皇帝回头,轻瞥了丽妃一眼,眼神冷而厉:“怎么,丽妃是想用你的血来替她?” 丽妃立刻就闭了嘴,惨白着脸,任凭王晃叫人将白芷捂着嘴拖了出去,不过片刻就有人来回禀,说白芷已死。 殿内静的厉害,经历了刚才那一场,没人再敢说话,还是王晃上前一步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该去紫宸殿了。” 天子寿宴就设在紫宸殿,如今大臣后妃们基本上都到齐了。 皇帝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扶姣,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得皱起眉。 他本意是想为她出气,却忘了这是个胆小的,怕是吓着了。 皇帝心里有些燥,不知道是气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没再说话,踏出了昭阳殿。 一路上都十分安静,丽妃的轿子跟在皇帝御驾后头,只有扶姣身份低微,只能一步步跟着走。 宫中的奴才都是经过特训的,脚步轻而稳,只有扶姣一深一浅的走得蟋蟋嗦嗦。 皇帝的眉头越皱越深。 啪嗒。 王晃惊愕的抬手,方才有什么东西砸在他头上,反射性的伸手接了,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皇帝陛下的红玉扳指,立刻凑上前抬手奉上:“陛下。” 皇帝看都没看一眼,摆摆手:“弄个小轿来,别叫她误了时辰。” 王晃先是一愣,这丽妃自己本就有轿辇,奴才们更是不敢耽误,还有谁呢? 他回头一看,正巧看见扶姣翻飞的斗篷,猛地想起近些天皇上的反常,脑子灵光起来:“奴才遵旨!” 可是不得了了。 不过片刻,扶姣就坐上了小轿,两个小太监抬着她,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竟然真没什么人注意到。 紫宸殿中,王公大臣们已经尽数落座,后宫妃嫔们更是翘首以盼。 “皇上驾到!丽妃娘娘驾到!” 一声传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扶姣跟在皇帝和丽妃身后,将妃嫔们看得一清二楚。 皇帝忙于朝政,妃子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圣驾是常有的事,所以今日寿宴就成了她们争奇斗艳的竞技场,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 站在最前面的是娴妃,与丽妃的张扬明艳不同,娴妃只穿着一身月白的袄裙,身上佩戴的饰品多为玉石翡翠,在一众穿红着绿的妃嫔之中显得尤为清丽可人。 她也是宫中除了丽妃之外最受宠的妃子。 其次便是娴妃身后的明昭仪,单论起容貌,明昭仪还要更胜丽妃半分,气质有些冷傲,看起来是个冰美人。 还没等扶姣再去看其他人,前方就突然窜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这女童穿金戴玉,面上神情骄矜,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她直接越过妃嫔们来到皇帝面前,行礼的姿势标准,可却不是大礼,可见她身份尊贵,深得帝心。 女童脆生生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第八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8 这竟然是皇帝的女儿。 扶姣仔细观察着这位公主,系统冒了出来。 【这是安宁公主,为皇后所出,是皇帝现在唯一的孩子。】 当今圣上登基时是二十岁,如今也登基近九年。 九年之中,这么多的妃嫔,竟然只有皇后一个人生下了孩子,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而提起皇后,她正是母凭子贵,因为生下了皇帝唯一的孩子,所以被册封为皇后。不过皇后生产时落下了病根,身子极差百病缠身,平日里鲜少踏出宫门,就连今日皇帝寿宴她都没能来参加。 这样的一位皇后手中毫无权柄,实际上宫中的事务都是丽妃与娴妃协理。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安宁公主在,皇后的地位就稳如泰山。除非能再出现一个妃嫔为皇帝生下皇子,才能稳压皇后和安宁公主一头。 扶姣若有所思。 这种情况对于她而言反而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若是皇帝子嗣众多,她还当真没有把握只靠着有孕入宫。毕竟她是臣子之妾,朝中文官指不定要上多少折子,骂她是个红颜祸水。 这种情形,难保皇帝不会为了安抚朝臣而放弃带她入宫,而只是当个外室养着。 但现在却不同。 只要她有了身孕,那就是最大的筹码,哪怕不能让皇帝爱上她,可也有九成的把握入宫。 不说皇帝会为了孩子排除万难,就说臣子,他们为了江山社稷,也会希望一个健康的皇子出生,从而不那么反对扶姣入宫。 扶姣低着头思索,却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原本以为是丽妃,扶姣抬头看去,却意外撞上了安宁公主的眼神。 安宁公主抬起手,毫不客气的指着扶姣,因为扶姣站在丽妃身后,她也就对着丽妃问:“她是谁!本公主怎么从没见过她!” 语气可算不上好。 可因为皇帝纵容,哪怕丽妃名义上是安宁公主的庶母,同样也只能忍气吞声:“公主当然没见过,她是陈国公世子的妾室,今日得了恩典前来赴宴的。” 扶姣敏锐的察觉到,随着丽妃的解释,安宁公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由警惕转为不屑,那种阴冷的恶意也消失了。 她冷哼一声:“一个妾室也配来我父皇的寿宴,真是抬举她了。” 方才安宁公主指着丽妃时皇帝还面无表情,可见安宁公主针对扶姣,他眉心微缩。 安宁是个女孩,又是他唯一的孩子,皇帝平时的确并不大管束她,可今日之举,却让皇帝觉得太过纵容安宁不是好事。 至少从日后考虑,皇帝不愿意看见扶姣与安宁起冲突。 到底是疼爱了七年的独女,皇帝轻轻扶了安宁公主一把:“安宁,不得无礼。” 扶姣看着这一幕,这算不上训斥的训斥也着实太轻了,丽妃的脸都青了。 原来这位疑心极重的皇帝竟然这么疼爱孩子? 她唇角轻勾。 扶姣半点儿都不在意安宁公主对她的不屑与嘲弄,她只知道,现在皇帝有多疼爱安宁,日后就也会这么疼爱她的孩儿。 比起以后的锦绣前程,安宁公主的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 被皇帝阻止之后,安宁公主也没了再看扶姣的兴趣。 她之所以对扶姣发难,是因为见扶姣跟在丽妃身后,身上的服饰并非宫女穿戴的,但又不符合王公大臣妻子的规格,误以为扶姣是丽妃找来进宫争宠的帮手。 安宁公主最是讨厌宫中妃嫔,这群身份卑贱的妾室,根本比不上她母后。 随着皇帝带安宁公主落座,一切风波暂时停息,扶姣也瞧见了陈仕淮,在他身边坐下。 陈仕淮亲眼目睹了方才的事,有心安慰扶姣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扶姣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为他斟酒: “世子放心,妾知晓你的难处。” 陈仕淮很是欣慰,见扶姣如此端庄知礼,不免又想起姜氏。 曾经姜氏陪他来宫中赴宴,几次三番的抱怨说宫中妃嫔们各个高高在上,可她身为正妻,比起今日扶姣来待遇不知好了多少。 以前的心疼体恤逐渐转变为对姜氏不懂事的埋怨,陈仕淮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 可现在扶姣却没心思去管陈仕淮的心理变化,因为她发现,刚刚还跟在丽妃身后的白素不见了。 虽然刚才在昭阳殿中,丽妃因为皇帝到来而未能得逞,但扶姣并不认为她没有后手,所以一直都在观察着丽妃跟她身边的人。 果不其然,白素一开始还在丽妃身边伺候,现在却不知所踪。 宴席已经过半,殿中大臣及女眷们已经开始走动,扶姣余光看向皇帝所在之处,他已经喝了不少酒,看起来却依然神色清明,目光冷淡的看着殿内众人。 扶姣故意动了动身子,看起来像是醉了,有些坐不稳。 皇帝的目光果然投在了她身上。 而丽妃见扶姣有醉酒之态,立即用眼神示意身旁宫女,那宫女便走到扶姣身边:“扶姨娘,丽妃娘娘叫您过去呢。” 扶姣略有些摇晃着站起身,看见宫女还端着她的酒杯,猜测丽妃应该要在酒中动手脚,等她到了丽妃面前,丽妃果然笑着道: “扶姨娘,今日在本宫那儿叫你受了委屈,本宫也是十分愧疚,好在你平安无事,为表歉意,本宫敬你一杯。”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宫女立刻就给扶姣递上了酒盏。 系统立刻说:【酒里没什么东西,但是这酒不是你方才喝的果酒,是极容易醉人的烈酒。】 “娘娘赐酒,妾自然不敢推辞。” 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一直流连于自己身上,即便丽妃不来,扶姣自己也是要弄出些动静,好叫皇帝跟她之间产生更深的牵绊。 既然酒中无毒,那她就喝,让她保持清醒这点小事,系统还是能做到的。 见扶姣将酒喝了,丽妃唇角带笑,不过片刻,扶姣就面色微红,扶着额角靠在了身后的宫女身上。 “娘娘,”扶姣呢喃着:“妾不胜酒力,已经有些醉了……” 丽妃便轻声说:“无妨,本宫自然会叫人照料你。” 她一个眼神,宫女就托着扶姣往外走,隆冬夜色深沉,冷风扑面而来,不知走了多久,那宫女才停了下来。 扶姣听到白素的声音。 “人已经醉过去了?” 小宫女称是。 白素便咬牙切齿:“白芷因这个贱人而死,今日将她丢在千鲤池中,也算报了仇!” 扶姣眯着眼看着周围,假山林立,下面有个小湖,原本是结了冰的,但现在有一处却冰面开裂,露出下面的活水。 若是真被丢下去,即便侥幸没能被淹死,也会因为醉酒而无法起身,活活冻死在冰面上。 丽妃果然阴狠更胜姜氏。 【宿主,皇帝来了,马上就要到假山后面。】 在昭阳殿皇帝杖杀白芷时,扶姣就确认皇帝对她已经起了兴趣,丽妃的人带着醉倒的她出来,皇帝在殿中却并没有阻止,扶姣猜测,他或许是想跟着过来,再来一场英雄救美。 所以扶姣才将计就计,借丽妃的手完成这一场戏。 即便判断失误,有系统相助,只要出其不意,扶姣也有办法脱身。 不过好在,皇帝真的来了。 眼看皇帝就要过来,而白素和那宫女还没动手,扶姣趁二人不备,反手推开小宫女,向千鲤池一跃而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素和小宫女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下一秒就看见皇帝出现在眼前,吓得当场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而皇帝满眼都是扶姣坠入千鲤池中的画面。 冰面开裂,有着绝色容颜的女子如一只坠落的蝶,恰好摔在最脆弱的冰层之上,水花飞溅。 他立刻飞身跃上湖面,一把环住扶姣的肩膀将人抱上来,遭逢大难的女子已经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之中紧紧依偎在他怀中。 皇帝低头去看扶姣的脸,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池水将她整个人都打湿,一头乌发散落着,鬓边几缕发丝贴在雪白的脸颊上。 雪肤,乌发,粉唇。 美得惊心动魄。 皇帝恍惚之中觉得自己是从池水中摘了一朵含苞待放得芙蓉。 “夫君……” 已经昏迷了的女子轻轻啜泣着,喊了一声夫君。 皇帝知道她说的不是自己,可还是压着嗓子应了声。 他第一次觉得后悔,若是能再快一步,怀中人便不必受这般苦楚。 将扶姣湿透了的披风丢开,皇帝用自己的大氅将扶姣拢得严实,抱着怀中娇躯,皇帝甚至用上了轻功。 听见动静赶来的侍卫们捉拿了白素等人,他们只来得及看见皇帝的背影,和一点绣着鸳鸯的鞋尖。 侍卫们以为是哪个宫妃,可假山之后,一双眼睛溢满了愤怒。 安宁公主的声音尖细,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贱人,竟然敢骗我……” 第九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9 皇帝小心翼翼的抱着扶姣,怀中的女子轻盈而柔软,他步履极快,就近绕到千鲤池旁的一处茶室,抬脚便踹开门。 扶姣伏在皇帝胸膛前,不时发出不舒服的呢喃声,皇帝低头看她时恰好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紧闭着,泪水氤氲,像一条断了线的珍珠。 这是委屈了。 方才在殿中,皇帝看出了丽妃的心思,他有私心,没有当场阻止,而是想借着丽妃的手制造更多的牵绊,来一步步蚕食扶姣心中那层碍于世俗的屏障。 可他却迟了一步,白白叫怀中人受这般苦楚。 初见时产生的惊艳,梦中缠绵滋生出欲望,此时此刻又再添上三分怜惜,皇帝心中的感受无人能知晓。 他将扶姣抱进内室放在小榻上,腾出手来去脱扶姣身上已经湿冷的衣物。 扶姣佯装神志不清,可细白的手掌还是无力的推拒着,力道很轻。 皇帝不为所动,强硬的环着人,将披风和外袍都丢在一旁。 “衣裳湿了,若是不脱下来,你会发热。” 他给扶姣解释。 自从登基为帝,皇帝已经许久没跟人解释过什么了,但扶姣却不领情。 “不要……不要碰我……” 她像是醉晕了,也像是被冷得太难受,眼睛里总是水盈盈的看不清人,只知道用手去推去碰,就是不许旁人给她脱衣裳。 皇帝冷眼看着:“为什么不许碰。” 他明知道扶姣是有夫之妇,还问出这种话来,自讨苦吃。 扶姣果然小声:“因为、因为只有夫君才可以碰……” “呵,”皇帝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你夫君?若是他来了,我就不碰你,可是他在哪儿呢?”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扶姣呜咽一声。 醉了之后的她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了,皇帝瞧着,原本柔弱清冷的美人变得娇媚了些,哼哼呜呜的像在撒娇。 冷硬的心软了些,他再度抬手,去碰扶姣的腰封。 “你乖点,我不碰你里衣。” 扶姣像是听进去了,乖乖的叫人拆掉了腰封,皇帝心情好了些,可他再伸手去碰,扶姣却又挣扎起来。 这次皇帝是真的来了火气。 他一把扣住扶姣的细腰,往自己怀中一压,扶姣生得纤弱,这么一抱完全挣脱不开,双臂也被牢牢困住,只有手还能动。 扶姣呜呜的哭,皇帝拽着她的身后束带时,她手掌乱碰。 “呃。” 不知碰到了何处,皇帝喉间溢出闷哼,胸膛滚烫。 他拢着扶姣后颈,将她的头抬起来,眼神幽深:“再乱碰,我可没耐性守承诺了。” 扶姣与他对视,被那种看猎物一样的目光吓到,像是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呜咽着说难受:“夫君……夫君救救我。” 话音刚落,身体便软绵绵的倒在皇帝怀中。 皇帝抬手去碰她面颊,倒没发热,应该是醉酒导致的。 扶姣醉倒,方便了皇帝动作,他极快的除去扶姣身上的衣物,的确没碰扶姣的里衣。可皇帝从未伺候过女子更衣,一番动作下来,扶姣身上的衣裳凌乱不堪,里衣被扯得松散。 皇帝喉结滚动,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陛下!陛下您在里面吗?” 皇帝离席的时间也过了许久,千鲤池的动静不小,王晃询问了侍卫,挨个宫殿的寻过来。 动作一顿,皇帝拿踏上的小毯将扶姣裹得严严实实:“进来。” 王晃便一个人进了茶室,在外间候着。 皇帝很快便出来,吩咐道:“去打一桶热水来。 不过片刻,便有一桶热水送来,皇帝打横抱起扶姣,将人放进浴水中。 热水蒸腾出雾气,茶室空间小,很快便满室都是扶姣身上的暖香。 泡在水中的扶姣睁开眼睛,半醉半醒,隔着雾气看见皇帝的身影,想也没想的就抬手去寻,拽着龙袍大袖:“夫君……” 又认错了。 皇帝不动声色,由着扶姣拽他,顺着那点力道靠近:“做什么?” 扶姣装得辛苦,可为了日后谋算,她不得不如此。 皇帝靠得越来越近,扶姣便亲昵的拽着他袖口,直到人来到她身边,便将湿漉漉的脸颊贴在皇帝手掌上,轻柔的蹭蹭,柔嫩的脸颊肉贴合在掌心,皇帝一怔。 他惊喜于扶姣的亲近,可又愤怒于这一切都是因为醉酒错认。 扶姣的动作越来越过分,她手指往上摸着,在光袍大袖之下,手掌贴合着皇帝结实的小臂游移,手指像小鱼,不经意似的戳戳碰碰,惹起皇帝一身的火气。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扶姣便柔柔一笑,眼睛都是迷离的:“夫君。” 皇帝怒极反笑:“撒娇做什么?” 扶姣就皱起眉:“里面有点滑。” 宫中的浴桶做得精致,有一个小小的实木层可以坐着,但扶姣身子骨软,总滑下去。 皇帝知晓这是醉酒的结果。 但今日的君子也做够了。 他盯着扶姣的眼睛,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处处长得都合心意,浴桶中的水打湿了他的龙袍,皇帝的手掌比水还热,稳稳的伸进水中扶住扶姣的腰肢,细腻柔润的一片。 “夫君帮你扶着。” 腰肢细软又敏感,扶姣一抖,本就湿润的眼睛更添了一层水雾,而皇帝眼底深沉如渊。 他俯下身,一手扶着扶姣腰身,另一手还空着,便托着她面颊,强硬的逼着扶姣抬头,薄唇落在扶姣唇间,轻而易举便撬开了香馥的唇齿,攻城略地。 这点叫他惦记了不知道几个晚上的暖香终于落在口中,皇帝叹了一声,吻得很深很重。 是比他梦中还要更好的滋味。 直到感觉到手底下的腰肢细微的颤抖,皇帝才终于松开些,叫扶姣有了喘息的机会。 扶姣喘得又轻又急,丰润的粉唇被吻得泛红,人却好像清醒了些,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皇帝,似乎在辨认眼前人。 皇帝由着她看,可眼前的小女子却突然抿了一下被吻得湿红的唇。 “不对,”扶姣眼睛里还噙着泪水:“你不是夫君,夫君才不会这样待我……” 皇帝狐疑:“不会待你怎样?” 扶姣却不再回答了。 皇帝看着扶姣,从这张还泛着醉意的美人面上看出了委屈。 为什么她这样笃定自己不是陈仕淮?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吻? 是陈仕淮从未这样吻过她,还是甚至根本没有碰她? 不,不可能。 皇帝瞬间否认了这个堪称荒谬的想法。 扶姣入陈国公府已经有三年之久,陈仕淮怎么可能对扶姣这样的女子视若无睹? 大概传闻是真,陈仕淮与夫人伉俪情深,是被逼无奈才纳了扶姣为妾室,所以少去她房中,更不会用这些个手段。 可即便如此,想起方才那般美好的滋味,皇帝竟然庆幸起陈仕淮是个迂腐文人,倒叫他后来居上。 越是想,皇帝心头的情绪便越是复杂,看着扶姣懵然的样子,心中欲火更盛。 方才那一吻叫他尝了滋味,竟是越发心火燎原,控制不得。 皇帝再低下头,与扶姣鼻尖相贴,两人的唇近在咫尺,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即将吻下去时,在外间等候却许久未听见声音的王晃突然开口: “陛下,奴才看您的大氅也湿了,龙体要紧,您还是召请太医来瞧一眼吧。” 第十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0 皇帝为了跟着扶姣,出大殿时身边没带任何人,因此王晃找来时已经是事情结束之后了。 他是瞧见了侍卫们押着白素,上前一问,才找到了皇帝所在的茶室。 那些侍卫只是在宫中巡查,平日里是没机会见着妃嫔的,哪怕偶有遇见也是尽快避开,宫中妃子如云,根本人不全,所以跟王晃说的时候也只把扶姣说成了妃嫔。 王晃自然没有怀疑,他以为方才的热水是送进去给皇帝沐浴用的,听了好久都没有动静,以为皇帝身体不适,所以毫不避讳的说起召请太医的事。 皇帝立刻捂住扶姣的耳朵,他还没把握让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并不想此时暴露身份,可经过刚才那一吻,他的确情难自禁。 思索片刻,皇帝下令:“叫太医开一副防风寒的药,你亲自煎了送来,另外再找几个嘴严的婢女进来伺候。” 王晃应是,皇帝又说道:“再抬一桶水来,不必太热。” 茶室中有一展屏风,上头绣着四大美人,皇帝亲自将屏风推过来放好,确保不会有人瞧见扶姣后便在屏风之外。 很快就有两个宫婢进来。 皇帝道:“进去,用不着做什么,只看着她别溺进水里。旁的话一句也不要说,朕不想听到任何一点流言蜚语。” 宫女立即应是,走进屏风后。 二人瞧见扶姣时满目震惊,可想起皇帝的话,什么也不敢多说,只守在扶姣身边,偶尔眼神望过去,看到水中人一身的冰肌玉骨,心中啧啧称奇。 不怪陛下起了心思,这般美人,谁又能把持得住呢。 隔着一道屏风,扶姣这边用着热水,皇帝却里衣未除,坐在泛冷的水中闭着眼,硬生生靠冷水压住下腹的一团火。 一点点的水声听在皇帝耳中都是不小的折磨,他仿佛能看见屏风之后的美人细手拨弄着水面,他刚刚还亲手碰过的雪肩凝着水珠,顺着胸前饱满的弧度滑下去…… “真是疯了。” 皇帝气急败坏似的斥了一声。 暧昧的气息散在冷水中,与空气中氤氲的暖香融合,门外已初见天光,没了皇帝在场,寿宴早已散了。 * “姨娘,您醒啦!” 扶姣拉开床帐,露出一张海棠初开般娇艳的面容,显玉被惊艳到,许久才说:“姨娘今日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呢。” 昨夜扶姣与皇帝纠缠许久,直到天色微微亮起,皇帝才穿好衣裳离开,而她被两个小宫女伺候着喝了王晃亲自煎的补药,气色自然好了。 扶姣坐在床上,问:“你和明春是怎么找到我的?” 宴席之上,臣子家的奴婢是不被允许上殿伺候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扶姣才会那么顺利的就被丽妃的人带走。 而现在,显玉却一副全不知情的样子。 显玉道:“昨夜宴席,好几个夫人都喝醉了,陛下开恩,特许大家住在宫中,我跟明春被带过来的时候,姨娘你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是一个宫女姐姐跟奴婢说的。” 好几个夫人,看来此事是皇帝的手笔了,为了不叫她被人怀疑,有意安排了几个人混淆视听。 扶姣嗯了一声,站起身:“如今天色大亮,咱们也不好在宫中久留,替我更衣吧,收拾收拾便走。” 显玉却笑着说:“姨娘不必着急,陛下有令,说夫人们都用了早膳再走,明春已经去了御膳房了。” 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如何会下这种令,扶姣轻勾唇角,看来昨夜于皇帝而言,实在是一场难忘的体验。 既然如此,扶姣索性也不急了,她问显玉: “昨夜我醉酒,宫中可发生什么事了?” 千鲤池旁可以说是人赃并获,白素被扣押,丽妃无法狡赖,就算白素忠心耿耿,愿意像白芷那样替丽妃顶罪,难保那小宫女也是如此。 照理来说,丽妃那儿不会太平。 显玉正要开口,明春便拎着食盒进来了,那食盒足有五层厚,就算明春比旁的女子高挑,把食盒放在桌上的动作也有些吃力。 她一边将食盒中的膳食摆出来,一边回答扶姣的话:“姨娘,奴婢晨起去御膳房取膳,听见路上的宫女姐姐们都在议论,说是丽妃触怒皇上,昨晚上就被下旨褫夺封号,如今已经是姜妃了。” 褫夺封号,这屈辱对于宫妃而言不亚于当众掌嘴,比降位还要更丢人。 一般只有彻底失了圣心的妃嫔才会受到如此惩处。 尤其对于丽妃。 当今圣上鲜少赐下封号,宫中除了潜堤出身的娴妃,就只有她,她对此是深以为荣。也正是因为这封号,她与娴妃二人才能分庭抗衡共掌宫务,现在没了封号,明摆着失了宠,丽妃日后还拿什么跟资历更深的娴妃比? 扶姣用了一口刚被明春拿出来的杏仁酪,没说旁的,显玉却与明春相视而笑。 她们不知其中内情,只是因为跟着扶姣,与主母姜氏立场不同,见姜氏的靠山丽妃受到如此惩罚,心里便轻快。 显玉连忙给扶姣布菜。 “这宫中的吃食就是不一样,在府中时姨娘按份例只有四道菜,可现在有足足十六道呢!” 明春猜测:“许是御厨知晓咱们姨娘是世子爷府上的,所以有意孝敬?” 按照宫规,宫里正七品的妃嫔也只有八道菜而已,她们姨娘却有十六道之多。 扶姣没忍住笑了,若是叫皇帝知道,他的有意安排被安在了陈仕淮身上,指不定有多生气呢。 明春显玉不明所以,可见扶姣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直到扶姣吃完,她指了指自己根本没动过的几道菜:“宫中规矩严,我不能叫你们直接与我同桌,这几道菜你们拿到内室去吃,无碍的。” 二人喜滋滋的应了,正要将菜拿进去,外头突然传出声音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女子声音清亮,开口就带着三分笑:“妹妹真是个好性子的,对底下人也体恤,现在宫门处挤着不少丫鬟婆子的,妹妹不如等等再走吧?” 第十一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1 扶姣望向门口,那儿走来个女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 这夫人身量颇高,生的珠圆玉润,大眼浓眉,面若银盘,是个很有福气的面相,虽然算不上如何美貌,但却叫人看了心中舒畅,不自觉的就放下防备,想要与之亲近。 显玉和明春放下手中的盘子,连忙行礼:“给宁远侯夫人请安。” 昨夜她们被带来找扶姣时,是跟宁远侯夫人打过照面的,当下便记在了心中,现在也提醒了扶姣。 扶姣面上带笑,听系统说起这位宁远侯夫人。 当今圣上是大燕的第三代皇帝,开国太祖登基时曾亲封八位功臣为侯,长住京中世袭罔替,老宁远侯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八位侯爷中的三位被贬迁往京外,两位因后继无人被撤爵,还有两位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地位水涨船高,只有宁远侯府如今不上不下地位尴尬。 盖因老宁远侯独子早亡,对唯一的孙子难免骄纵,小侯爷从小便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 直到前几年老宁远侯去了,小侯爷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守着空壳子爵位,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没有实权,京中官员也就不拿这个侯府当回事,眼看着宁远侯府就这么衰败了下来。 宁远侯认了,但宁远侯夫人却不是等闲之辈。 这位宁远侯夫人孙氏出身不凡,她外祖母是太祖皇帝的同胞姐姐,真论起辈分,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当年她母亲河阳郡主尚在世时,宁远候夫人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只是扶姣却想不通,宁远侯夫人就算想要帮助夫家东山再起,也犯不上与她一个世子妾室攀交情啊。 除非…… 扶姣眸光一闪,难道宁远侯夫人发现了什么? 她没表现出异样,只是客客气气的行礼:“妾身见过夫人。” 孙氏立刻侧身避开了扶姣的半礼,眼光一错不错的打量扶姣,啧啧称奇道:“何必多礼呢,想我这小半辈子过来,美人见的多了,可今日一瞧妹妹通身气度,往日见过的女子便都成了胭脂俗粉了。” 扶姣抿唇一笑:“夫人这样说,妾实在受不起。旁的暂且不论,就说昨夜宫宴之上的娘娘们,便是各个花容月貌,叫妾看了自惭形秽。” 说着,扶姣看向孙氏。 她有意提起宫中妃嫔,就是想试探孙氏。若是孙氏昨夜当真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听见这话或许会露出破绽。 孙氏也是一愣,但回过神来,她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桌上还没被撤走的螃蟹。 “我自幼就爱琢磨吃食,尤其喜爱蟹,”说着,她看着扶姣,笑的意味深长:“今日晨起时我便闻到了蟹香,在殿中转了许久才找到妹妹这儿来。” 扶姣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燕京都位于中原,如今正是隆冬,虾蟹难得。如今宫中的虾蟹大多只供给皇帝和高位妃嫔,像是扶姣这般身份地位,如果没有上位者的吩咐,是绝无可能得到的。 其余留宿宫中的夫人当然也不会有。 可孙氏贵为侯夫人,也不至于为了一口蟹肉失了体面,眼巴巴的跑到她这儿来要。 孙氏此言是以螃蟹代指帝心,她看出了扶姣这桌菜的古怪,似乎也知晓了扶姣跟皇帝之间的古怪。 其实这也并不值得惊讶。 昨夜千鲤池之事动静不小,宫宴中外出的不止她一个,扶姣早就做好了被人看见的准备。 她并不害怕这一点。 皇帝连理由都没说就夺了丽妃封号,证明他不想这么早的就在扶姣面前暴露心思。既然是皇帝有心隐瞒,那么不管是谁撞见了昨夜之事,消息都不会泄露一星半点。 只是扶姣没想到,孙氏是个聪明人,明明也猜到了皇帝的意图,却还是冒着风险来找她。 看来宁远侯府的衰败的确令孙氏心焦。 但扶姣并不全然信任她。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一个不小心,扶姣就会满盘皆输,她必须完成任务,所以她不能去赌人心。 对于孙氏的有意结交,扶姣只能表现得故作不知,全当方才的试探是无心之言。 “原来是这样,”扶姣恍然大悟般,随后难为情的说:“妾也不知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到了妾这儿,许是弄错了,早知道夫人喜欢,便送去给夫人用。” 孙氏一皱眉,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扶姣站起身。 “夫人,妾身看天色大亮,现在宫门处的人应该不多了,妾身就先告退了。” 显玉跟明春跟着扶姣,主仆三人向宫门行去,孙氏思索片刻后也起身跟上。 她身边的丫鬟不解:“夫人,这扶姨娘不过是陈世子的妾室罢了,您为何要主动与她结交呢?” 孙氏脚步不慢,只说:“你懂什么,这位扶姨娘才是真正的贵人,若是能……何愁日后不能助我侯府东山再起。” 昨夜席间,她与别的侯夫人坐在一处,明里暗里受了点挤兑,便借口醉酒出了紫宸殿,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就到了千鲤池后。 看着千鲤池,想起夏日时这里锦鲤游跃,而如今却惨败不堪,联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境遇,不免心头郁郁,就在千鲤池待久了点。 正要走时,却听见白素的声音,于是便躲在假山后,机缘巧合间,目睹了扶姣落水的全过程。 当时夜色太深,她没看清扶姣是自己跳的千鲤池,但却看清楚了救人的人是皇帝。 那种焦急震怒的神情,孙氏从未见过。 * 扶姣不知孙氏跟着她也一道走了,一边走一边谋算着未来的事。 如今丽妃被褫夺封号,姜氏被禁足,局面对她来说还算有利,但却不能掉以轻心。 要彻底毁掉陈仕淮对姜氏的情谊,还要趁老夫人没回府前收拢人心,更要找机会推进任务进程,桩桩件件都不容易。 扶姣正思索着,前方却突然传来破空之声,她一惊,反应极快的避开,明春下意识挡在她身前,手臂立刻泛起血痕。 扶姣心中一凉,若这一鞭打在她脸上,皮开肉绽是少不了的。 身上的伤她可以瞒天过海,可要是在宫中毁了面容,日后却又完好无损,她一定会被当成妖物。 扶姣眼神锐利,抬头看向鞭子抽来的方向。 有一驾六鸾金车停在眼前,这车不是宫中妃嫔用人抬的轿撵,而是四匹健壮的马儿拉着,金车前后簇拥着宫人,而安宁公主站在车上,手中持着马鞭,趾高气扬: “贱婢,谁准你挡本公主的路!” 第十二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2 昨夜安宁公主见皇帝离开宴席,想趁着机会多跟父皇亲近亲近,也好劝劝父皇多到母后宫中看看,便跟了上去。 却没想到竟然目睹了皇帝与扶姣的一番纠葛。 想起之前还没将扶姣放在眼里,安宁公主便心头火起,只觉得扶姣果然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一个有夫之妇竟然也妄想爬上龙床来分她母后的宠! 听闻父皇还下令允许扶姣住在宫中,于是她便早早在宫门口等着,一见到扶姣过来便命人驾车。 安宁公主趾高气扬,她生来就是皇帝唯一的女儿,皇后更是母凭女贵,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对待安宁公主都是极其宠爱纵容,养成了她霸道专横的性子。 别说扶姣只是陈仕淮的妾室,就算她是世子妃,安宁公主也照打不误。 “真是可惜了,”安宁公主横眉立马,本该清澈的童音十分尖锐刺耳:“竟然没打到你的脸。” “你!”显玉又怕又气,没忍住上前一步,被明春拦下来。 明春捂着受伤的手臂,冲显玉摇头。这是安宁公主,她们得罪不起。 扶姣敛起眼中冷意,她人微言轻,就算皇帝对她起了心思,可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比不上安宁公主,如今之计也只有忍耐。 “妾不知何处惹了公主殿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扶姣福身行礼,见状安宁公主冷哼一声,满是对扶姣的轻蔑。 果然是个下贱胚子,就只是一鞭子罢了,就吓得跟什么似的。 “算你识相,”明春显玉才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安宁公主话音一转:“可本公主就是看你不顺眼,你碍了本公主的眼,就是大罪,本公主可以饶你不死,但活罪难逃。” 实在太不讲道理! 显玉气得眼睛都红了,扶姣何尝不是咬牙在忍。 从主母姜氏开始,她就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只有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伤害,才能掌控主动权。 安宁公主,好一个皇帝独女。 她身份尊贵,而自己却出身低微为人妾室,在宫中,姜妃尚且能三番五次害她,何况是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要想惩罚她,甚至都不必找理由,随随便便一句碍眼就能让她置身地狱。 扶姣低着头,浓云般的黑发垂在两侧,挡住了她的脸。 而明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公主殿下饶了扶姨娘吧,奴婢愿替姨娘受过!” “滚开!” 显玉挣扎着被人按在地上,明春则被安宁公主身边的侍卫架在一旁,如今扶姣可谓是孤立无援。 安宁公主走下金车,一个女童,身量不高,却能凭借着身份居高临下,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她用鞭子挑起扶姣的下巴,看清那张绝色的脸。 “这鞭子是父皇亲自赐下的,父皇曾说过,无论是谁,只要惹了本公主不快,这鞭子就可以先打后奏。自从得到它,本公主还没用过,你很荣幸,即将成为第一个。” 安宁公主举起手。 后宫妃嫔已经很多了,她不想再看见任何人进宫来与她母后争夺,所以这张脸还是毁了最好! 猎猎风声在脸颊边响起,扶姣违抗着身体本能,看着那鞭子抽下来,抬手便要去挡。 她绝不能在所有人面前毁了容貌,否则即便因为白玉无瑕的技能恢复了,日后也难以解释。 “啪!” 鞭子被扶姣攥在手中,摩擦得她掌心鲜血淋漓。 安宁公主先是一惊,后气急败坏:“贱婢,你竟然敢反抗,找死吗!快给本公主放手!” 八个侍卫将扶姣围起来,只等安宁公主一声令下,就能将扶姣拿下。 今日之事不在扶姣意料之中,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一搏,赌皇帝会舍不得她,派人过来看一眼。若不成,就只能多拖延些时间,等宁远候夫人过来,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扶姣知道,安宁公主什么都不怕,仗着皇帝的宠爱,哪怕在宫道上都能随意打骂人。 所以她只能拿皇帝本人来说事。 “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贵,是陛下唯一的骨肉血脉,今日罚妾,妾自然应该认罚。” 安宁公主一向自得身份,她是皇帝唯一的孩子,按照母后平日说的,日后这江山大统即便不能由她继承,少说也能封个镇国公主摄理朝政,新任帝王都要讨好她,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扶姣这话,她扬眉:“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抵挡!” 她毕竟是个孩子,经不住恭维,好奇扶姣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但扶姣接下来的话却完全不是安宁公主想听的。 虽然跪在地上,可扶姣腰背挺直,寒风之中依然风姿绰约,引人心动,周围的侍卫一晃神。 “妾昨夜初见公主,并不了解公主性情,可妾夫君身为人臣,却知晓当今圣上之英明神武,”扶姣直视安宁公主,道:“自陛下龙御九州,一向以律法治理天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桩桩件件不曾错漏。” “妾本以为,公主与陛下血脉相连,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如此。可现在,公主所作所为全然不顾皇室声誉,不顾陛下声威,在宫门口如此欺辱于妾,实在叫妾为陛下感到心寒!” 安宁公主震怒:“你放肆!你竟然敢说本公主不像父皇!还说我有辱皇室声名!” 她从小便仰慕崇拜父皇,说她不像皇帝,比让她死还要难受。 “来人!给本公主将她拿下,就地处死!” 侍卫们虽然惋惜如此美人,可却不敢违抗安宁公主的命令,刚要动手—— “都住手!” 扶姣回头,宁远候夫人与王晃正向此处走来,二人神色惶惶,见扶姣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情况比扶姣预想的还要更好,皇帝派的人来了,宁远侯夫人也来了。 王晃是大内总管,皇帝内臣,比起普通官员更受皇帝信任,在宫中,没人敢不卖他面子。 就算是安宁公主,也得听王晃一句话。 王晃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公主殿下,陛下有旨,您请接旨吧。” 第十三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3 “父皇有旨?” 在这节骨眼上,父皇突然降下旨意,甚至让王晃亲自来传,安宁公主心中生出些不妙的感觉。 难道父皇是有意想要护着这个狐狸精吗? 即便安宁公主备受宠爱,但皇权就是皇权,圣旨一下,她也要下跪接旨。 在场众人皆下跪叩头。 王晃一拱手:“奉陛下口谕,传安宁公主即刻前往御书房觐见,不得有误。” 话说完,王晃客客气气:“公主殿下,陛下传召,您还是快些去吧。” 安宁公主咬牙。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刚要为难扶姣,父皇就叫王晃过来传召,还下了命令让她不得有误! 这个时间点上,能有什么要紧事?根本就是想要护着扶姣! 安宁公主不甘心就此作罢,对王晃道:“王晃!刚才这个贱婢的狂悖之语你也听见了,本公主怎能容忍!不如先严惩此人,再跟你一同去见父皇不迟!” “来人啊!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怎么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这……”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王晃面色不变,拂尘一挥,叫侍卫们都退下:“公主殿下,陛下告诫奴才,务必叫奴才带着公主殿下立刻前往御书房,奴才不敢抗旨啊。” 安宁冷笑一声:“好一个王大总管,既然如此,本公主也不为难你,现在便跟你走,只是等我走了,侍卫该办的事也得办!” 这就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放过扶姣的意思了。 扶姣冷眼看着,皇帝给安宁公主留了脸面,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说她心肠恶毒,可安宁公主却宁愿抗旨不尊,也要除掉自己。 王晃却不买账。 他与旁人不同,宫中其他人或许会忌惮安宁公主,但王晃此生却只忠心于皇帝一人。 皇帝对安宁公主疼爱,他就也忠心于公主,但若是公主违逆了皇帝的命令,那王晃只会选择执行皇帝的旨意。 王晃能当上大内总管,也是人精中的人精,昨夜皇帝突然下旨令命妇们住在宫中,完全不像皇帝平日行事风格,他怎么会瞧不出端倪? 再加上方才宁远侯夫人匆匆忙忙的求见,皇帝直接就下了圣旨让他将公主带回来,就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诧异过后,王晃懂了皇帝的意思,他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扶姣平安。 “公主殿下,宫中侍卫只管大内安定,怎能随便动用私刑?您还是快些请吧。” 侍卫们听了王晃的话,立刻便退开了。 他们奉诏保护公主,但归根结底还是皇帝的人,自然是听王晃的。 “你们!” 安宁公主气急败坏,可如今大势已去,时机不对,她也只能就此作罢。 广袖一挥,安宁公主冷哼一声,冲扶姣发狠:“今日算你走运,若是再不长眼犯到本公主手上,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活!” 随即头也不回的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连身后的金车也不要了。 王晃对扶姣微微低头,也跟着走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群人就这么散了,明春显玉赶紧跑过来扶起扶姣,宁远侯夫人也走过来。 “没事吧?怪我脚程慢了,否则你也不用吃这苦头。” 她捧着扶姣的手,如此说道。 这一番话说出来,等同于坐实了她知道皇帝与扶姣之间的缘分,还去求了恩旨。既表露出交好的意愿,也是在跟扶姣表态,自己不仅不会对扶姣不利,反而还能为扶姣提供帮助。 扶姣看她表情,倒还真有几分懊恼之色。 便也笑了:“夫人不要说这话,今日之事,妾还要多谢夫人。” 真心不真心的又有什么关系,既然宁远侯夫人铁了心了想要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那就代表着自己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利益,远比真心来得更加稳固。 多一个盟友,也未必是坏事。 只是扶姣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她只需要宁远侯夫人偶尔做些事情来帮她完成任务,至于她与皇帝之间到底是谁算计着谁,旁人就不用知晓了。 于是等孙氏喜出望外的说扶姣有福气时,扶姣只是疑惑:“夫人这话又从何说起呢,妾人微言轻,哪里是有福之人……” 只留孙氏心中万分不解。 方才去求见圣上,皇帝可没有半分避讳,立刻叫王晃过来阻拦安宁公主,让她误以为二人早已是捅破了窗户纸,这才没了顾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可现在扶姣这反应…… 孙氏一惊,难不成,扶姣根本还不知道皇帝的心意,是圣上剃头挑子一头热,在这儿哄人呢?哄的对象还是有夫之妇! 这……这! 简直是闻所未闻! 孙氏用惊疑的眼光看扶姣,将她浑身打量个遍,等看完了,却又不觉得奇怪了。 如此美人,什么英雄也得栽倒在她身上! 想到这,孙氏收敛了些,也不再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只说:“我瞧着姨娘格外有眼缘,日后姨娘若是闲来无事,你我不如相约着喝茶听曲儿,也解解闷。” 扶姣见她果然误会,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若是夫人不嫌弃,妾身自然乐意。” 二人没再多交谈,毕竟是宫廷大内,口头上订了约,不一会儿便各自上轿回了自家府邸。 这一路扶姣想了不少,觉得古话有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夜之事,无论是姜妃、她还是皇帝,都没抱着被人发现的心思,可却还是叫安宁公主跟宁远侯夫人知晓了。 安宁公主虽然麻烦,但好在宁远侯夫人是个助力,日后行事可要再谨慎些。 “姨娘,到了,您请下轿吧。” 如今主母姜氏正在禁足,她又掌管家事,进出府方便了许多,就这么一路坐轿回了清月院,扶姣从抽屉里翻出一瓶金创药。 半月前她刚刚穿越到这里时,被姜氏虐打受伤,陈仕淮让人送来了许多药,只是她有技能傍身,也没有用多少,如今明春为了保护她受伤,于情于理她都不该不管。 将药拿给显玉,扶姣道:“这药拿去,给明春用上,好好的姑娘,别在身上留下疤痕。” 显玉眼泪汪汪的应了,回屋里给明春涂药,而这边扶姣才刚刚坐下,陈仕淮便来了。 第十四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4 一进门,陈仕淮便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扶姣。 目光立刻便柔和了下来。 这半个月以来,每次他过来清月院,都能看见一道倩影柔柔的立在那儿等候,这种被惦念记挂的感觉没有男人能抗拒。 “昨日宴上我忙着与各位大人交际,忽略了你的处境,还是陛下说你喝醉了酒,跟几个夫人都留在了宫中。” 扶姣自然不会生气,就如陈仕淮期望的那样,依旧语气轻柔绵软:“世子不要这样说,您是天子近臣,忙些是好事,妾虽然未曾读过什么圣贤书,却也知道先国后家的道理,世子如此做,正是大丈夫所为。” 这话是说在陈仕淮心坎上了。 他不禁觉得懊悔,怎么以前就从未发现扶姣是这般温柔识大体的女子呢,比起他青梅竹马的正妻更像一个大家闺秀。 正这样想着,门口却突然传出吵嚷声,扶姣听见显玉的声音,这丫头压低了嗓子骂人: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我们姨娘好不容易才等来世子,你却哭哭啼啼的来截胡!” 另一人的声音同样耳熟,一开口就是尖酸刻薄的调子,不是姜氏身边的刘嬷嬷还能是谁? 她哭嚎:“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但我们夫人重病,病中还喊着世子的名字啊!请世子去瞧一瞧吧!” 重病? 扶姣跟陈仕淮同时一愣,随后扶姣反应过来。 姜氏这是想明白了,想着装病,重新把陈仕淮的心收回去,最好是还能把禁足给解了。 她看向陈仕淮。 女子的这点手段,谁又能看不明白呢。 可陈仕淮对姜氏终究还是有感情的,姜氏突然示弱,他心中有些动摇。 “姜氏病了?” 陈仕淮低语,可却注视着扶姣。 这是心里想去,可又不想落下埋怨,想让扶姣“识大体”呢。 扶姣自然不能让他失望,但想走可以,这一趟也不能白来。 “既然夫人身体不舒服,世子便去看一看吧,”扶姣眼底都是苦涩,叫陈仕淮看出来她分明就知道这病是假的:“妾能偷来这些日子,已经很高兴了,只要世子别忘了妾就好。” 陈仕淮被刺了似的挪开眼,心中更是愧疚。 想起自己曾冷落了扶姣三年,直到今日都未曾与她圆房,而姜氏犯了大错,只是被禁足三月都要大肆张扬委屈。这两者对比,高下立见。 刚软下的心硬了三分,陈仕淮动作生疏的拍了拍扶姣的手:“你放心,我只去看看。” 扶姣点头,望着陈仕淮离去的背影,陈仕淮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巧与扶姣对视,顿了一会,终究还是往正院去了。 显玉跑过来,咬牙切齿:“夫人真是太过分了!” 过分吗?扶姣若有所思,她还希望姜氏能再过分一点。 转身回了内室,扶姣知道,陈仕淮这一去,今日是不会再回来了,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 明春提着食盒进门时,显玉正烧着炭盆,如今扶姣掌家已有快两个月,提拔上来的年轻一代都渐渐投诚,有了这帮人的孝敬,吃的用的都是上乘,清月院再不是曾经萧条的样子了。 一见明春进来,显玉便翻了个白眼:“次次都来叫世子,我看这几天来了没有八回也有五次!世子爷就去了一回,她也好意思厚着脸皮再来!” 明春这般沉稳的人都被这一次次的折腾弄出了火气,更别说显玉了。 “世子爷去得少了,我瞧着,像是不耐烦了。” 显玉得意起来:“那当然了!咱们主子生的这么美,世子爷又不是个瞎了眼的,还能看不见吗?谁愿意成天对着个装病的药罐子。” 明春也心烦,没反驳她这大逆不道的话,两人端着食盒进了内室,伺候着扶姣用饭。 这一个月以来,姜氏越来越沉不住气,眼看禁足之期将近,她频频动作起来。 “今日正院那儿有什么动静?” 扶姣问道。 明春便说:“奴婢方才去厨房,瞧见几个和尚从侧门那儿进来了,看方向似乎是往正院去的。” 不必说,肯定是姜氏找来的人。 当今圣上不屑于鬼神之说,臣子们也上行下效,这几个和尚能进门,纯粹是姜氏求来的。姜氏说怀疑自己中了邪,病总是不好,想叫几个高僧来府中为她祈福。 姜氏倒也聪明一回,说是老夫人也笃信佛法,她这才想到这个办法,陈仕淮碍于孝道,总不能说自己亲娘愚昧,就也答应下来了。 不过扶姣有预感,这次的事,姜氏就是冲着她来的。 所以用过了饭,她却没动,只慢悠悠的饮茶,果不其然,还没有半个时辰,正院那边就来人了,就是老熟人刘嬷嬷。 这些时日见惯了刘嬷嬷哭天抢地,猛然看见她恢复往日狐假虎威的样子,扶姣还有些不习惯了。 她放下茶盏:"刘嬷嬷来这儿,是有事?” 刘嬷嬷鼻孔看人:"自然有事!世子传唤,姨娘跟老奴走一趟吧!” 该来的总要来,扶姣起身,跟在刘嬷嬷身后走。 一路上刘嬷嬷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等进了正院,便看见陈仕淮坐东正对门口处的茶案旁,手抵着额头,看不清神色。而他身旁站着几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相貌慈蔼,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气度。 扶姣抬脚踏入门中,还只迈了一只脚,便听屋中传来姜氏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像是病情突然就加重了似的。 几个和尚立刻就向扶姣看来。 陈仕淮也抬起头,神情疲惫,这些时日姜氏不停的闹,朝堂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顺利,让他身心俱疲。 他禁不住想,难道当真是有什么东西挡了运势,才让他这些时日霉运加身? 回想起这些日子,好像就是从他与扶姣关系缓和之后,才有了种种事端。 陈仕淮面色古怪:“几位高僧,这便是我府中的女眷,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几个和尚远远看着扶姣,良久,念一声佛号: “请施主快做决断吧。” 第十五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5 扶姣眼看着陈仕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倒没死心,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那和尚长叹一口气:“这位女施主倒并非命煞,只是世间缘法如此,也是巧合了。” 扶姣似笑非笑的看着满屋子“高僧”,不过是些滥竽充数的小人,她倒是想看看,姜氏憋了这两个月,到底憋出了什么高明的招数。 姜氏忙着装病,陈仕淮半信半疑,扶姣不能自辩,这个时候自然就轮到刘嬷嬷出场做戏。 她扑上来,跪在和尚面前:“高僧啊,请您快给指一条明路吧,我们夫人病了月余,眼看着病情越来越重,如今……如今……” 便哭出声来。 陈仕淮面色尴尬。 他一开始觉得,姜氏纯粹就是在装病,可后来日子一久,姜氏每天都是汤药不断,便有些动摇了。 若是装的,一天三碗药就这么喝下去,是药三分毒,假病也要成真的了。 可想起这些时日来扶姣的小意温柔,陈仕淮便左右为难。 如果真是因为扶姣,他到底是选青梅竹马的发妻,还是越来越合他心意的妾侍? 气氛烘托到这里已经足够,和尚故弄玄虚,先是皱眉,后又似禁不住哀求,沉声道:“贫僧本不该泄露天机,可施主苦苦哀求,贫僧若见死不救,也实在枉学佛法。” 他将原因道来。 “这位女施主八字倒没什么古怪,与世子也算是相辅相成,本应是一桩良缘,可奈何女施主与尊夫人却命格相克,此消彼长之间容易惹出祸端,长此以往,不仅尊夫人要长卧病榻,贵府运势怕也要受到牵连。” 此时躺在床上装病的姜氏握紧拳头,她本想借着此次直接将扶姣打成克夫命,只可惜老夫人相信佛缘,早在扶姣入府之前就找人算过,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只说扶姣与她相克,稍往大了说扶姣影响府中运势。 也不知能不能说动世子。 姜氏跟刘嬷嬷想了许久,这次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她们知道陈仕淮不信神鬼,可这些时日以来,眼看着扶姣渐渐把控住了府中事物,与世子也日渐亲密起来,姜氏心中不是不慌张。再加上丽妃被褫夺封号,姜氏联想到扶姣身上的古怪,更是惴惴不安。 种种事情加在一块,她只能听从刘嬷嬷的建议,想要借着命数相克一说将扶姣赶出府中,至少不能再放任陈仕淮与之亲近。 “咳咳……世子……我、我好难受……” 姜氏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药,但实际上都是从娘家送来的养身药,是有助于女子怀孕的,如今她看起来面色惨白形容憔悴,纯粹是脸上多涂了些铅粉,只不过陈仕淮一个男人看不出来这点伎俩罢了。 陈仕淮怔愣,他倒是听说过男女之间命格相冲的话,但这正妻与妾室相克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这么看来,难道近日来他在朝中连番不顺,也是被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影响了? 陈仕淮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而扶姣将陈仕淮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冷笑。 姜氏这次倒也是歪打正着了。 这些时日她被禁足在家,扶姣有意限制正院人进出,她不知道陈仕淮的近况。但扶姣这些时候几乎日日陪着陈仕淮说话,他在朝中又受了什么气,扶姣一清二楚。 许是宫中那一晚的亲昵叫皇帝食髓知味,他好像越发忍耐不得了,最近找不到什么由头出宫,便对陈仕淮百般看不顺眼。 陈仕淮此人自私伪善,答应姜氏请和尚来,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眼下这位被姜氏收买了的高僧说出这番话来,本来只是想夸大一番,却不曾想,正中陈仕淮下怀。 陈仕淮看着屋中两个女人,又想起前些日子皇帝对他严加斥责,左右权衡之下,问那和尚:“若当真如此,高僧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二位夫人分隔开来,最好请扶姨娘暂居别处,等过一段时间时机扭转,再迁回府中,便能万世太平了。” 说得好听,过一段时间,可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时机扭转?还不都是这和尚一句话的事。 他受姜氏指示,扶姣一旦搬出府中,恐怕一辈子都等不到那个所谓时机。 扶姣心中盘算着,事已至此,她陷入被动,但不能坐以待毙,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 想到这里,扶姣退后一步,就站在门外:“敢问高僧,您可是来自宝华寺?” 宝华寺是京中最负盛名的寺庙,坐落在保宁山上,备受各家夫人的推崇。陈国公府的老夫人每年都要去寺庙祈福,最常去的就是宝华寺,更是每过一段时日就要在寺庙中小住。 宝华寺中僧人之多远胜寻常寺庙,为防止冲撞寺中香客,每位僧人都要挂上宝华寺的香牌。扶姣在这个和尚身上就看见了一模一样的香牌。 和尚回答:“正是。” 想到现在老夫人正住在宝华寺中,扶姣有了主意。 她道:“既然高僧说妾身与夫人命数相冲,还会影响世子运势,那妾身自然要为世子考虑。” “你这是要搬出府中?”陈仕淮倒有几分犹豫:“高僧也未必没有别的办法,你一个柔弱女子,独身在外该如何过活?” 不是陈仕淮瞎操心,若是换做旁人,他多给几个仆从护卫,打发到庄子上也就是了,可扶姣实在貌美非常,若不在府中,寻常地方恐怕也护不住她。 扶姣心中实在不耐烦陈仕淮这样子,既担心她影响他运势,却又贪图她带来的美好情绪,令人作呕。若是她苦苦哀求不想走,陈仕淮说不定还要叫人将她押出去,这时候倒装上好人了。 和尚看了姜氏眼色,立刻否认:“世子,贫僧已提出了解决之法,若世子实在不舍,恐怕日后会酿成大祸。” 刘嬷嬷也帮腔:“世子,扶姨娘不过是出府住一段时间,可我们夫人若是再不好,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啊!” 陈仕淮沉默着。 扶姣站在门外,用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眼中似有千般情意,叫陈仕淮不敢再看。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倾斜,这些时日以来,朝中种种不顺已经让他筋疲力尽,若有解决之法,他肯定是要做的。 但清高自傲的性格,却又让他说不出来将扶姣迁出府中的话来。 每到这种时候,扶姣都不会让陈仕淮失望。 她主动站出来,语气坚定:“妾为了世子,什么都愿意做,更不愿叫世子为难,如今妾思来想去,唯有一个方法妥当。此法既不会让国公府丢了颜面,也可解当前危困。” 屋中人都看向扶姣,陈仕淮问:“什么办法?” “让妾身随高僧前往宝华寺。” 第十六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6 “宝华寺?” 此话一出,人人吃惊。 扶姣却气定神闲:“没错,让妾去宝华寺。” “一来,宝华寺高僧云集,定然能更快化解命数之劫,”扶姣解释道:“二来,妾身无故出府,难免会被旁人议论,当今圣上不信鬼神,若是有人以此为把柄弹劾世子,那就不好了。如今老夫人正在宝华寺中,对外便说妾是代替世子前去侍奉,便能顺理成章。” 一番话有理有据,陈仕淮脸色立马好了起来。 他方才犹豫不决之事,都叫扶姣这个办法给解决了,自然高兴,心中更觉得扶姣实在是聪慧美丽又善解人意,竟然无一处不好。 “正该如此,”陈仕淮抚掌:“如此一来,便万事稳妥。” 他看向扶姣的目光重新柔和起来,二人相视而笑,在姜氏看来竟然如神仙眷侣一般无比契合,当下便是心头一痛。 原来她好一番筹谋,最后竟然还是给这狐狸精做了嫁衣裳!现下她人走了,却落下个好名声,日后世子心里哪还能忘了! 姜氏撑着身体的手一松,直愣愣的倒回床上,连绵不绝的咳嗽声立刻停了,刘嬷嬷扑上去一看,姜氏竟然当真晕了过去。 陈仕淮看了一眼,心里竟然没什么触动,只叫大夫给好生诊治。 倒是扶姣见了这一幕,主动提起早日启程。 陈仕淮心中大动,握了握扶姣的手:“委屈你了。” 这话陈仕淮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扶姣不以为意,却装得十分感动:“世子说得哪里话呢,只要是对世子好的事情,妾都愿意去做,只是妾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世子既要忙于朝中事务,又要照看夫人,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惦念我……” 陈仕淮扯下腰间玉佩递给扶姣:“你放心,等此间事了,我一定亲自去宝华寺接你,这玉佩是我幼年时祖父给的,如今赠予你,等母亲见到,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扶姣接过玉佩,爱惜的摸了摸,妥善放好,又面带羞涩的给出一枚绣工精巧的香囊:“世子,这香囊……” 陈仕淮了然,开怀地笑了:“这是你绣给我的?” “世子若是不嫌弃,便带上吧。”扶姣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似乎受不得羞意,几步走开了,只到了转角处回了头,正好瞧见陈仕淮将香囊系在腰间。 她勾唇浅笑,似乎格外高兴,看得陈仕淮心中酸软,竟有些年少时才有的悸动,越发不舍扶姣离开了。 过了转角,扶姣还笑着,她当然高兴,陈仕淮系着这香囊上朝,皇帝肯定会留意,那上头可是有她留下的体香呢。 这一次姜氏弄巧成拙,反倒给了扶姣机会,她早就想着如何才能再见皇帝一面了,现如今她即将前往宝华寺,皇帝找不到理由来国公府,还找不到理由去宝华寺吗? 等回了清月院,显玉和明春都哭丧着脸,看扶姣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明春都忍不住了:“姨娘,您若是心中难受,在奴婢们面前也不用遮掩什么的。” 她们当真以为扶姣对陈仕淮是一片真心,看扶姣不仅不哭,还笑着回来,只认为她是在强颜欢笑。 扶姣也不解释,只交代她们两个抽空去一趟宁远侯府:“告诉宁远侯夫人,就说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宝华寺了,最近不能跟她相约听戏,若是有事,可以书信联络。” 显玉领命去了,扶姣便回了内室,把玩着玲珑棋子。 为防止陈仕淮不带香囊上朝,还是再告诉宁远侯夫人一声比较保险。 想起这些时日以来,宁远侯夫人每次跟她出去都要暗戳戳的夸赞一番皇帝,扶姣便觉得有趣。 宁远侯夫人上次在皇帝面前漏了底,想也知道频频约她出门是皇帝授意,这次她去宝华寺的事,借由她的口告诉皇帝也好。 事不过三,这次在宝华寺里,也该成事了。 * 次日一早,扶姣收拾好行囊,赶在陈仕淮上早朝前跟着几个和尚启程了。 宝华寺路途并不远,半日就可到达,扶姣跟明春显玉坐着马车,在车上补眠。 陈仕淮送扶姣出了门,神情便有些恍惚,这种恍惚一直持续到上朝,被这几日盯着他找茬的皇帝一眼看出。 早朝上皇帝按下不发,等退朝后,就将陈仕淮叫到御书房中。 皇帝打量着陈仕淮,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腰间挂着的香囊。 大殿之上距离远还没闻到,可如今御书房中只有他们二人,皇帝瞬间就捕捉到了陈仕淮身上那一股暖香,面色立刻阴沉下来,抬手就将一道折子丢在陈仕淮面前。 “陈仕淮,朕一向视你为肱骨之臣,可近日来你频频出错,今日更是神思不宁,你如何解释!” 陈仕淮大惊失色,额头瞬间沁出汗珠:“臣有罪!请皇上开恩!臣日后定然更加谨慎,不负天恩!” 皇帝冷哼一声。 其实哪是陈仕淮有什么大错,只是他今日想那女子想得厉害,做梦都是那晚的暖香,寻个由头来对她的正牌夫君发难罢了。 如今火气也发了,皇帝看着那香囊,终归还是没忍住明知故问:“朕听闻你夫人姜氏病重,还给你做了香囊?” 陈仕淮有点懵,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跑到这上面来,但也老实回答:“这并非臣的夫人所做,是府中妾室临行前送给臣的。” 临行? 皇帝捕捉到这个词,难道她出了府? 心中有了念想,皇帝懒得再跟陈仕淮周旋,只最后想着,这香囊早晚有一天带在自己身上,不耐烦的打发陈仕淮走了。 “王晃。” 王晃进来:“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朕查查,她到哪儿去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王晃自然知晓,于是应下出去,刚一到门口,底下徒弟递上来一封书信,上头写着宁远侯府。 王晃知道宁远侯夫人的用处,立刻又进去,将信件呈上:“陛下,宁远侯府来信了。” 第十七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7 日头最大的时候,扶姣等人到了宝华寺。 山门之外人头攒动,装饰奢华的小轿数都数不清,足以见得此处香火繁盛。 几个跟扶姣一块回来的和尚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只是宝华寺的外门弟子,这次收了姜氏的好处到国公府办事,结果事情没办成,还把扶姣给带回来了,若是让方丈知晓,肯定逃不了一顿责罚。 “施主,近日来我们方丈闭关参禅,你若无事就不要打扰了。” 和尚怕扶姣泄露此事,只能先哄骗她。 扶姣自然看出他的意图,不过无妨,反正她本来也不想这么快洗脱罪名,不多在这待几天,怎么能等来该来的人呢。 “妾身知晓,高僧放心。” 和尚领着扶姣到了禅房:“此处便是给施主准备的禅房,离陈老夫人禅房不远,贫僧还有要事在身,施主自便吧。” 显玉跟明春都一起来了,在禅房中收拾了一下,心中十分不满。 “那和尚分明是故意的!” 这禅房积了不少灰,房梁墙角处甚至还有蛛网,木头床又硬又小,上头只有薄薄一层棉被垫着,与国公府比起来实在算得上环境恶劣。 宝华寺每日香火不断,往来香客多是达官显贵,禅房又怎么会如此简陋呢,可见那和尚是得了姜氏授意,有意为难扶姣。 扶姣环视房中,光线昏暗,陈设破旧,的确不是个好地方。 “无妨,先随我去拜见老夫人。” 陈老夫人每年都来宝华寺,因此寺中有她固定的禅房,的确距离扶姣不远,走了片刻便到了。 门口守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见扶姣来,迎上前来:“姨娘请进吧,老夫人已经知晓了。” 于是扶姣便走进去,显玉跟明春却被拦住了。 一进室内,满是佛家香火气,木鱼声响起,竟然有些佛钟鸣奏之感,看来陈老夫人的确潜心此道。 再往前走,扶姣看见个老妇人的背影,半白头发被一根木簪挽着,但却是千金难买的小叶紫檀,听见脚步声,陈老夫人回头。 “你来了。” 扶姣下跪行礼:“妾扶氏,拜见老夫人。” “起来吧,”老夫人回头,她保养得宜,脸上虽有些风霜痕迹,看着却还精神:“府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待一段时日,有些事情并非你的过错,寻个机会,我便把你送回去,只是有一点你要牢记。” 扶姣与老夫人视线相接,对方眼光锐利,全然不似方才礼佛时恬淡。 “妾谨遵老夫人教诲。” 陈老夫人便垂头看扶姣,瞧见她腰间那一枚玉佩时,神情恍惚一瞬:“当初我接你入府,只为了叫你给府上传宗接代,如今三年过去,本以为你是个不成器的,却不想你又叫仕淮另眼相看,还得了这玉佩,既然如此,我少不得帮你一把。” “但你记住了,这一次我可等不了第二个三年。” 这是在告诉扶姣,她能给扶姣回去的机会,就能再扶持旁人。 说完这番话,老夫人不再搭理扶姣,在她心中,扶姣只不过是代替姜氏生育孩子的工具罢了,就算扶姣不成器,她还能再找第二个第三个妾室给陈仕淮生孩子,只是看在扶姣现在还算受宠,所以才愿意跟她说几句话。 实际上还是没把扶姣这个地位卑微的妾室放在眼里,十足傲慢。 扶姣最厌恶这般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派,陈老夫人自认为恩威并施,也的确是比姜氏高明许多,只可惜碰上了扶姣这样的反骨之人。 她的确即将有孕,要怀的却不是他们陈家的孩子。 扶姣退出禅房,显玉迎上来:“姨娘,宁远侯夫人也来寺中了,现在就在梅园,说是等你过去赏景呢。” 宝华寺后山有一大片梅花,冬日时积雪覆盖,白雪红梅很是好看,被往来香客称为梅园。梅园之中有一处小亭,扶姣到时,宁远侯夫人孙氏已经在亭中等候了。 “孙姐姐,妹妹来迟了。” 自从宫宴之后,扶姣便与孙氏姐妹相称。 孙氏回过头来,手中正端着一壶酒,见扶姣来,送了送手:“妹妹快些过来,我温了酒,你我姐妹二人饮酒赏梅,岂不妙哉?” 扶姣落座,有些犹豫:“姐姐知晓,我不胜酒力,那日宫中醉酒就险些误了事。” 孙氏想起宫中夜宴,神情有些微妙,心中想还好你不胜酒力,否则今日我也没有这般造化了。 她前来宝华寺,正是得了皇帝授意。 “不妨事,”孙氏笑道:“我特意准备的果酒,小酌几杯。” 扶姣才接过了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的确是果酒,入口微甜回甘。 放下酒杯,扶姣眉头轻皱,愁容难掩,引得孙氏发问。 几杯果酒下了肚,扶姣便将昨日和尚入府说她与姜氏命数对冲之事和盘托出。 孙氏果然追问:“那陈世子就没为你说几句话?” 受皇帝所托,孙氏找到机会便要说些陈仕淮的坏话。 扶姣半伏在桌案上,面色泛粉,眼中水雾微浓:“世子……世子他也为难的。” “我呸,”孙氏性情爽利,直言道:“什么为难不为难的,那姜氏分明是胡诌,叫一群贼和尚去陷害你!” 泪水划过脸颊,扶姣之姿态,十足我见犹怜,看得孙氏装出来的火气都有了七分真,她拍拍扶姣肩头:“我的好妹妹,你跟我说说,这陈世子待你这么绝情,你又何苦对他掏心掏肺呢?” 难不成真是情根深种吗? 孙氏盯着扶姣的眼睛。 听了这一问,扶姣却目光茫然,似乎极为不解孙氏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粉唇微张,犹豫良久方才说:“可是,可是我已经嫁给了世子,便是世子的人了,自然要对他千般万般好啊。” 孙氏一怔,她想过扶姣是真心爱慕陈仕淮,却未曾料到竟是这样的理由。 身为女子,虽然从小熟读女则女训,知晓三从四德,在外提起便是满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若论起心中真正的想法,又有几个女子是真的出于这个理由对丈夫千依百顺? 不过都是出于利益考量罢了。 就如孙氏自己,若说她如今百般谋划是为了宁远侯府不假,可这其中七分为了她自己,三分为了她儿子,宁远侯本人可完全不在她考虑当中啊。 孙氏真有些怒其不争了:“你个傻姑娘,哪有因为这就委屈自己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 第十八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8 “你若真心爱慕一个男子,便是出于本心的对他好,而不是一味依照三从四德。” “仔细想想,你见到世子,会不会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若是世子只惦记姜氏,你心中有没有嫉妒?” 孙氏妙语连珠,几句话问得扶姣思索起来,片刻过后,茫然回答: “似乎……并没有。” 扶姣有些难为情,可借着几分酒意,还是说了真话:“但女子不可善妒,我这样,难道不是对的吗?” 孙氏手指轻点扶姣雪白的额头:“你呀,你这是还没开情窍呢!” 说到此处,孙氏哪里还不明白,她认定了扶姣是还没尝到情之一字的滋味,心中是高兴非常。 原本还担心,皇帝眼看着是铁了心了想要扶姣,若是扶姣当真对陈世子情根深种,事情就难办了。 可现在知道扶姣只是恪守女德,对陈仕淮只是出于世俗规矩,孙氏如何能不高兴呢。 只要皇帝得偿所愿,她今日所作所为,都会得到极大的回报。 想到这,孙氏掩住笑意,声音轻快:“妹妹,夜深了,我叫人送你回房,可千万记得姐姐这几句话,若是遇见什么事,便想一想,说不定你心中便会有了答案。” 扶姣装醉,被显玉跟明春搀扶回了禅房,而孙氏在扶姣回禅房后,也急匆匆的回了屋,借着烛光将今日扶姣所说尽数写在书信当中快马送回京城。 皇帝派她来探扶姣口风,如今她该做的都做了,想来这结果也会让皇帝满意。 梅园一会,扶姣与孙氏二人皆得偿所愿,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时,扶姣还未用完素斋,便听外头一片忙乱,一个小沙弥敲了敲门:“女施主,贫僧打扰了,寺门外有圣旨到,所有寺中人都要去外头领旨,女施主请快些。” 是皇帝有动作了? 扶姣立刻动身前往宝华寺大门,找到陈老夫人,跪在她身后。 前来传旨的竟然是王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夜梦万民,感如今天下多有恶事,遂于三日后入宝华寺,为万民供灯,钦此!” 宝华寺方丈受宠若惊,恭恭敬敬的接了旨意:“贫僧领旨谢恩!” 扶姣感觉到王晃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看了几瞬后才移开,若无其事的与方丈交谈。 三日后,扶姣低着头,听陈老夫人喃喃自语:“陛下不是从不信这些,怎么又要供灯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浅笑。 该想个什么办法,叫皇帝与她做了该做之事呢? 自从圣旨下来,宝华寺中就有了大动作,三日之中将一些平常香客送回,只剩下几处禅房,住着一些达官显贵,譬如陈老夫人、扶姣与孙氏等人。 皇帝入寺当日,扶姣接到陈老夫人传话,说是叫她不要外出,免得冲撞圣驾。扶姣倒无所谓,只是皇帝显然不大乐意,中午时就有小沙弥过来说让她们自由行动不要拘束,并指明是皇帝的意思。 扶姣觉得好笑,皇帝莫非以为她是故意躲着? 当天下午,扶姣还是没有出门,孙氏便找来了。 孙氏身边的丫鬟灵秀进门,又约了扶姣去梅园,扶姣应了,回到禅房,在行囊中翻找出一身她早就准备好的素衣换上。 明春看了一愣,显玉也是啧啧称奇:“奴婢以往是看不上这些连个花样子都没有的白衣裳的,如今看姨娘穿才发现,女要俏一身孝的道理实在不假。” 扶姣穿着雪白的素衣,只在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绸带,将胸前柔软弧度与一节细腰勾勒的淋漓尽致,外边套上宽大的披风,便这样出去了。 到梅园时,孙氏还是如上次一般,桌上煮着酒。 扶姣正要上前,系统却突然出声: 【检测到酒中有不明药物,正在分析中——】 【分析完毕,药物为引情药,宿主请自行决定是否需要系统为您化解药性。】 引情药其实就是春药,能引动男女情潮,可是孙氏怎么会给她用这种药呢? 扶姣怀疑一瞬,立刻便打消了念头。 孙氏此人虽然精于算计看重利益,但她出身高贵,并不屑这种腌臜手段,此事她大抵不知情。 难道是皇帝? 扶姣压下心中疑惑,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孙氏看见她来,面上笑意越发浓重:“你来了,今日你可有口福了,你看看这酒。” 见孙氏如此坦荡,扶姣更加确信此事非她所谓,顺着她手指看向酒壶:“这酒壶倒特别,与前几日的不同。” 孙氏笑道:“正是,这酒是寺中的梅花酿,是用雪水酿造,再埋入梅花树下封存。我曾喝过一次,这酒中梅花香气经久不散,饮用可滋阴养颜,更不会醉人,很是难得。方才我来时恰好见一小和尚在挖酒坛,就向他讨了一壶,你来尝尝?” 扶姣心中叫系统,问它皇上是不是在周围。 系统却给了否定的答案。 若是皇帝的手笔,那他必然会等在附近,既然皇帝不在,那么此事就非他所为。 不是孙氏,也不是皇帝,陈老夫人虽在寺中近水楼台,可她怎么会对自己儿子的妾室做这种事? 想来想去,竟然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姜氏本意想让扶姣黯淡退场,从此再回不去陈国公府,可扶姣却四两拨千斤将她如意算盘打破,来了宝华寺。 早知道姜氏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竟然在佛寺之中用这等药,还正好挑在皇帝在时,摆明了是想让扶姣身败名裂。 但任凭姜氏如何算计也想不到,扶姣与皇帝之间竟然有着非同一般的牵绊。 扶姣感叹,真不知道该说姜氏什么,对她百般算计是真,无数次弄巧成拙让她从中获利也是真,正想着怎么不着痕迹的与皇帝成事,这就来了现成的理由了。 当真是祸福相依。 扶姣看着那壶酒,抬手便饮尽满满一杯,笑对孙氏:“姐姐说的是,这的确是好酒,我很是喜爱。” 第十九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19 灵秀步履匆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皇帝所在的禅房之外。 方才她家夫人正与扶姨娘在梅园饮酒,可扶姨娘喝得急了些,几杯下去,还不等她家夫人饮用,扶姨娘就出了异状,吓得夫人匆忙派她来禀告圣上。 可天子居所,自然有侍卫把守,她被持刀护卫拦在大门外,只能焦急请求:“劳驾您通报一声,我是宁远侯夫人身边丫鬟,有急事求见陛下!” 侍卫不为所动:“可有御旨在身?” 九五之尊,岂是想见就能见的,别说今日在这的是丫鬟灵秀,即便是宁远侯本人在场,那也要有圣旨传召才能觐见。 灵秀更是着急,她当然没有圣旨,之前她们夫人能将信件送往宫中,全靠王晃这个大内总管从中疏通。 “我是真的有要紧事,”灵秀满脸是汗:“你若是不信,告知王总管一声,他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这些侍卫不敢直接通传,但若是只告诉王晃,他们还是能做主的,见灵秀衣着打扮体面,的确出身大家,又不见心虚,便有一人回身入内,去叫了王晃。 不过片刻,王晃行色匆匆而来,那侍卫紧随其后,显然也没想到一个丫鬟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叫王晃这么看重,心中庆幸,好在他们没将人完全拒之门外。 王晃当然着急。 作为皇帝的身边近侍,若说宫中除了那日亲眼目睹一切的安宁公主外,还有谁察觉到了皇帝对扶姣的格外关照,那就只有他了。 皇帝此次出宫为了什么,他不说全然知晓,也猜中了七八分,宁远侯夫人与皇帝有信件往来之事还是王晃行的方便。 如今夜色已经深,寺中多数人已经入睡,灵秀却突然跑来,肯定是扶姣那出了事。 王晃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灵秀面前:“出了什么事?此刻陛下正处理政务,还能不能等?” 灵秀咬着嘴唇,使劲摇头:“不行,一刻都不能迟了。” 王晃立断即刻挥退侍卫,亲自领着灵秀到了皇帝门外,大声回禀:“陛下,宁远侯侍女灵秀有急事求见!” 御批朱笔一顿,皇帝正在案前批阅从京城送来的奏章,见奏疏之上谈及即将年节,外域诸小国来京城朝见之事,心中不快。 这些年来他杀伐果断,也征战了不少地方,异族小国为保住部族,只能对大燕俯首称臣,年年纳贡。 但他们部族势弱,却唯有一点更胜过大燕。就是无论何方小国部族,王室子息都极为繁盛。 每当他们的王族王子扎堆的入宫觐见,皇帝心中就无比烦躁暴戾。 思绪被截断,皇帝沉声:“进来。” 那封诸国来朝的奏疏被搁置一旁,灵秀跌跌撞撞进门,刚一触及皇帝目光,立刻屈膝跪在地上:“陛下,我们夫人说,请陛下移步梅园,扶姨娘身体有异状,或许是中了毒!” 砰的一声,皇帝身下梨花木椅的扶手四分五裂,灵秀只觉得身边一阵风掠过,皇帝转瞬就不见了。 皇帝武功盖世,运起内功来不过片刻便到了梅园,他还未靠近,寒风便送来一缕浓重的香气,叫皇帝眉心一跳。 这香气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初遇时被她留在大氅上,叫他魂牵梦萦不知多少日夜,后来却在别的男人身上,让他气脉不顺,而如今,似乎连风都知道这暖香该属于谁,被送来他的鼻端。 皇帝神情恍惚了一瞬,但很快便察觉不对。 她身上的香气一直都淡淡的,只有靠得近了,才能有幸浸染几分余香,可今日,他甚至都还没到扶姣身边,便有这样浓重的香,像是能凝结成雪一样的精华,然后挂在他身上。 皇帝龙行虎步,见小亭中宁远侯夫人神色惊惶的搀扶着扶姣,似乎想将她从桌案上拽起来,可扶姣失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逮到什么都要去贴,面色泛起潮红,这么冷的天,额头上却香汗淋漓,浓云般的发簇拥着一张小脸。 可谓活色生香。 这般情态,哪怕是那日她醉酒时都不曾显露。 几乎是瞬间,皇帝就明白了扶姣身上中了什么“毒”。 宁远侯夫人听见动静,匆忙回过头:“陛下,扶姣她……” 皇帝制止了她的未尽之语,抬手从她怀中将扶姣抱过来。 他手掌滚烫,抚过扶姣脸蛋时却依然觉得她面颊温热,可见药性强烈。 少时入敌国为质子,皇帝见过的龌龊手段数都数不清,只看扶姣情态便知道,这药已深入血脉,非阴阳交合不能解。 宁远侯夫人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扶姣是中了情药,她本想带着扶姣回禅房,可路上要途径许多地方,宝华寺佛门重地,但凡扶姣发出一星半点的动静被人知道,今日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所以无奈之下,她只好让灵秀去通知皇帝。 扶姣此时意识清醒,她让系统隔绝了大部分的药效,虽然身体上的反应很严重,但她的精神却能独立于外思考。 知道自己被皇帝抱进怀中,扶姣便将自己贴上去,近乎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空隙。 “好热,好难受……” 她扯了扯领口,原本外面套着的披风被刚才的拉扯蹭掉一半,如今她与皇帝挨得如此近,皇帝只微微垂眸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宁远侯夫人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皇帝看向她:“交给朕,你退下。” 虽然把人单独交到皇帝手中有些不妥,可宁远侯夫人也知道,此时此刻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既然皇帝看中了扶姣,那总有一日她会属于皇帝,如今这般,倒也不是全然不好。 更何况,宁远侯夫人离开亭子,功成身退,她也不能抗旨不是? 皇帝将扶姣滑落的披风裹好,将人抱了个满怀,返程路上看见王晃带着御医急匆匆迎上来,留下一句话便不再停留,一路将扶姣带回他的住处。 “叫御医回去,明日早晨门外候宣。” 王晃与不明所以的御医面面相觑,良久,轻叹一声:“造化啊。” 这位扶姨娘当真是造化加身,往后宫中怕是又要多个人物。 第二十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20 扶姣被皇帝抱着回到屋内,路上却半点都没老实过。 王晃和御医出于对皇帝的敬畏不敢多看,但凡二人抬头看一眼,就能看见皇帝衣领处已经歪歪扭扭,被一只素白小手拽着。 皇帝深深喘了一口气,他抱着扶姣坐在床上,宝华寺给皇帝准备的床比扶姣房中的好了太多,扶姣被放下时,整个人就陷入了绵软的织物之中。 寺中床榻上只有洁白,可她小脸粉白,一片纯白也压不下艳色,反而更添几分纯然。 皇帝伏身困住她乱动的身体,他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将扶姣整个儿罩住,声音嘶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扶姣却茫茫然,身体上的炽热让她不自觉的扭动着身体,手掌拽着被子,眼泪珍珠一样的往下淌:“好难受,呜,谁来……夫君救我……” “又是他,”皇帝咬牙切齿:“你倒当真对他情有独钟。” 大手一捏便掌控住扶姣脸颊,小小的下巴尖被皇帝握在掌心里,扶姣的手便抬起来,半搂着皇帝的肩。 她做出神志不清的模样,与宫宴醉酒不同,如今她确实浑身湿软,任人掌控,皇帝没忍住,捏着她的手改为略有些轻佻的抚触,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流连。 皇帝也是头一次知道,一个女子若是生的太美,连得到她都会让男人觉得不忍心。 “告诉朕,为何心悦陈仕淮?” “为什么又要问我,”扶姣带着哭腔,被逼得没有办法:“不要问了,不要问了……我心悦夫君,那是我夫君啊……” 又? 皇帝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字,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可不等他细想,药性上来,扶姣越发不老实,柔润的身体像是一条小鱼,游在皇帝身边。 扶姣小腿乱踢,脚尖绷紧,轻轻踹了一下皇帝的小腹,皇帝立刻便钳住她细瘦的脚腕。 “上一次朕便说过,再乱动,朕不会遵守承诺。” 带着扶姣回来,皇帝本就没打算再放她走。 一夜,云雨方歇。 皇帝食髓知味,竟从未有过如此畅快,他看着纯白之上的那一点红,长眉舒展,龙颜大悦,竟低笑几声:“小骗子。” 说什么心悦,明明都还没给过陈仕淮。 想到那等销魂蚀骨的滋味终究还是只有他能尝,皇帝龙颜大悦,怜惜的吻了吻扶姣粉唇。 他从不与妃嫔如此亲密,但之于扶姣,他情难自禁。 昨夜初入之时他察觉不对,可却不敢相信,今日看见这一点红,总算是得偿所愿,对扶姣的宠爱之心更胜以往,竟有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 冥冥之中,只觉得如扶姣这般美人,仿佛便是上天偏爱人皇,方才降临人间,只等帝王采摘。 皇帝给扶姣盖好锦被,这才叫了王晃。 王晃何等聪明,早就备了水,可等了一夜,水都不知道重新烧了几次,才等到皇帝出来。 帝王房中事,他不敢探听,可只看这时间便知道,皇帝对里面这位是满意的不得了的。于是更加小心谨慎,抬水都没假手于太监,硬是他自己带着四个宫女。 宫女行礼问安后便要去伺候扶姣,可还没等碰到人,就被皇帝喝止:“出去。” 他要亲自来。 等温暖的水包裹住身体时,扶姣才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一双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筋脉清晰,看着便格外有力。 这双手正撩动着水,生疏的替她擦洗暧昧痕迹。 仿若后知后觉,扶姣回过头,看到了背后拥着她的皇帝。 皇帝得偿所愿,凤目之中少了几分凌然,更添几缕春风得意,见扶姣看他,便笑道:“醒了?” 扶姣承恩泽雨露,面色原是粉融融的,可看见皇帝的刹那间就变得苍白,连唇都失了血色:“陛下!” 皇帝敛去嘴角笑意,手臂箍着扶姣腰身:“叫朕做什么?” “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同样的泪落下来,昨夜扶姣的泪水让皇帝多欢愉,现在便让他多怜惜。 皇帝去碰扶姣泛红的眼尾,轻声哄着人:“哭什么?” 扶姣却越哭越凶,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砸在皇帝的心口:“我、我……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有何不可?”皇帝扣着扶姣,逼着她睁开眼睛看自己:“你爱慕你夫君,是不是?” 君威滔天,扶姣看着皇帝的眼睛,回答:“是……” 她的确如此说。 “你夫君是谁?” 扶姣又流下泪来,几乎泣不成声:“陛下为什么要逼我!您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可皇帝却逼着她说,等扶姣压着嗓子念出陈仕淮三个字,他又绝口否认。 “不是。” 扶姣看着他,皇帝却无动于衷,硬逼着扶姣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扶姣的情绪终于崩溃,竟然动手去推皇帝,凌乱的摇着头,美人垂泪也一样美的惊心动魄:“怎么不是!是的!他就是我夫君!” 皇帝轻而易举的扣住她的手:“朕说不是,他便不是。” “他若是你夫君,为何从不向着你,将你赶来宝华寺?” “他若是你夫君,为何成婚三年不碰你?” “扶姣,”皇帝一字一句,击碎了扶姣心中一直不愿去看的遮羞布:“他根本不是你夫君,疼你护你之人才配得到你,你若要守节,也该为真正的夫君而守。” “朕不是陈仕淮,如今朕碰了你,便合该是你真正的夫君,往后种种爱意,你不必再错付他人。” 扶姣愣愣的看着皇帝,眼角残存的泪水滑落,却许久没再哭。 原本雾蒙蒙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什么,皇帝这一番话说出来,却好像将扶姣心中原本根深蒂固的东西打碎。她手掌慢慢摊平,就覆在皇帝心口,那里的心跳震得她手心发烫。 “真正的夫君……” 扶姣眼眸发亮,泪水化成淋漓妩媚的水光,她看着皇帝,抬手碰了碰他下巴,皇帝任由她动作,直到那只素白的小手越发放肆,以手指临摹着他面容骨骼。 良久以后,王晃听见屋中传来细弱吟声,带着侍卫们退避三尺之外。 日上中天。 第二十一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21 自那夜荒唐后,扶姣仿若枯木逢春,只不过短短几日,苍白的脸就时时刻刻都染着粉润的血色,一举一动之间尽是以往不曾有过的风情,常常叫皇帝把持不住,将她捉来正法。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便是一月过去。 这一月来,扶姣被皇帝带着赏月看雪,品茶对弈,若逢天气晴朗,还会带着一小队禁卫出行,宝华寺外山路平阔,扶姣便坐在他身前,被皇帝抱着随马匹颠簸。 皇帝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人,带着扶姣一起坠入世外桃源般的情网。 扶姣也不再假装怕他,而是渐渐熟悉皇帝的存在,两人越是白日不曾相见,越是夜半闹到天明。 任务进度条在扶姣的算计之中渐渐攀升,但凡事皆有尽头。 宝华寺的黄昏宁静,扶姣抱着从梅园折下来的花枝,一路小跑着到了皇帝屋外。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一到日落,王晃便自觉带着侍卫们离远些,没叫旁人见到扶姣的脸。所以那些侍卫只知道皇帝在寺中养着个格外宠爱的女人,却不知晓那人是谁。 扶姣放缓脚步,悄悄推开门,望见皇帝正端坐案前,手上御批朱笔挥毫。 皇帝高大挺拔,即使坐着也能看见他肩背宽阔,肌肉线条流畅而精壮,充斥着爆发性的力量。 他早察觉到了扶姣的呼吸声,装作不知是想引她过来,只是眉宇之间泄露出一丝柔色。 不得不说,在宝华寺这一个月,皇帝满心满眼都是扶姣,却着实感受到了岁月静好的滋味,倒也不比他征战沙场来得差。 扶姣将梅花插进花瓶里,又将花瓶搬到桌案旁,眼睛水蒙蒙的格外好看:“陛下,你是不是不高兴?” 皇帝一怔,拦腰将扶姣抱进怀中,把人放在腿上,弯腰,头懒洋洋的搭在扶姣颈窝:“何出此言?” “因为你皱眉了,”扶姣手指碰碰皇帝放在她腰间的手掌:“妾看到了的,陛下这几日总是不高兴。” 皇帝苦笑。 贵为九五之尊,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对扶姣难免多些宽容,便放下了几分警惕。 或许也的确如扶姣所说,他近日来心情不畅,露了端倪。 “再过一阵,诸国王子与部族首领会来宫中朝见纳贡,你若有什么喜欢的便挑出来,朕都给你留着。” 扶姣摇了摇头:“如果陛下不高兴,妾就算得到了千金重宝,也都不会欢喜。” 皇帝就笑了,抬手摸扶姣的脸:“被朕养得越发娇了,不怕朕了?” 刚与她在一处时,皇帝能感觉到,扶姣对他是既亲近却又敬畏,如今这敬畏少了许多,反而更合他心意。 扶姣坐在皇帝腿上转了下身子,把脸埋进皇帝怀里,不说话了。 皇帝拍了拍扶姣脊背,顺着来回抚摸,安抚意味浓重,许久才开口: “朕少时身陷敌国,韬光养晦数年方灭敌寇,又过三年,先帝驾崩,继承大统,此后御驾亲征七载,降服周围诸国,本该无所忧惧。” 挫败感直上心头,皇帝手上力气重了些:“若说时至今日有何遗憾,朕不得不承认,膝下无子,百年之后万里江山托付他人,乃是朕心头大患。” 扶姣不像他后宫的那群妃嫔,身后没有世家势力,皇帝也不防备她:“朕几年前曾想,若安宁成器,朕便动手整肃朝纲,待她成年就立为太女,以女子之身继承大统,总归有朕为她筹谋,虽有阻碍,却也未必不成。” 剩下的话不用皇帝说,扶姣也能明白。 安宁公主嚣张跋扈是小事,如今尚且年幼,好生调教自然能改,但问题在于,安宁公主绝非帝王之才,就算皇帝让她继承皇位,她也绝受不住江山社稷。 “每每诸国来朝,朕见他们子嗣繁盛,心中总有些滋味难言,久而久之,便也不爱见了。”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他接受朝见,是大燕的荣耀,也是为震慑诸国,不能轻易不见。 说到此处,皇帝一顿。 扶姣双手环抱着他肩膀,主动送上粉唇,像个不老实的小鱼在怀里乱跳,皇帝刚升起的颓然之心立消,垂眼看她。 怀中美人红着脸,声音细弱:“陛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她一向害羞,这是头一次主动,皇帝压着嗓子凑近:“姣姣心疼朕,朕也该投桃报李。” 广袖一挥,屋内烛光尽灭,又是一夜荒唐。 结束之后,扶姣枕在皇帝胸膛上,张着唇喘息,皇帝的手还环在她腰间摩挲,同样没睡。 症结未解,皇帝自然难眠。 扶姣呼叫系统,问它: “只要我意念一动,好孕体质就能发挥作用吗?” 系统答:【是的宿主,你只需要心中默念即可,好孕体质可以让你无痛孕育一到两个子嗣,宿主可以自行设置子嗣数量和性别。】 还好问了一句,扶姣倒是没想到特质的作用这么大,不仅可以无痛产子,还能选择数量性别。 扶姣心中默念,感觉到小腹轻轻烫了一下,随后便归于平静,系统滴滴叫了两声,示意她已经完成。 系统任务到现在这个时刻,才终于完成了一半,扶姣心中安定许多,不同于皇帝,她很快便陷入沉睡,再起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禅房。 显玉跟明春守在她床前,脸色复杂。 扶姣并没有刻意在她们面前掩饰过,显玉明春与陈国公府上其他的丫鬟不一样,她们不是家生子,是被买进来的,更是由扶姣一手调教扶持,若是有朝一日入宫,扶姣是想把她们一并带走的。 她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自然察觉到了古怪。可事关皇帝,她们不敢说,只能如往常般伺候着扶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是皇帝来宝华寺的第三十日,主持方丈已经带领众位僧人准备了整整九百九十九座祈福灯,明春将扶姣叫起来:“姨娘,马上便要点灯了,您要过去瞧瞧吗?” 点了祈福灯,皇帝便要回宫,扶姣起身,笑意柔和:“给我梳妆吧,就带那只白玉亭台春海棠步摇。” 女为悦己者容,这步摇是皇帝给的,扶姣自然要戴给他瞧瞧。 第二十二章 柔弱臣妾vs无子帝王22 皇帝点祈福灯,寻常人是没那个资格去看的,所以等扶姣过去的时候,整个佛殿都只有几个得道高僧,王晃并侍卫都在殿外守着。 看见扶姣来,王晃便弓着身子过去:“扶主子,您来了,陛下吩咐,说若是看见您,便叫奴才先带您去侧殿。” 侧殿与佛殿只隔着几层拢帐,扶姣若是想看,只需要躲在拢帐后面就能将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扶姣便过去,王晃还给她准备了热茶。 她在拢账后看皇帝,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祈福灯,他自然不会一一点亮,只是手持香檀木,点了火,将最大最华美的那一盏点亮即可。 过程并不复杂,只等皇帝点好了首灯,高僧们便紧随其后将其余祈福灯点亮。 祈福灯点燃后能经久不灭,高僧们念了诵经后便退下,很快,正殿就只剩下皇帝。 扶姣从拢帐后探出身来,被皇帝捉个正着。 二人面对面相望,皇帝倒不至于荒唐到在佛前对她如何,只摸了摸她头发,看着那步摇,心情甚好:“朕给了你那么多东西,倒是第一次见你戴着,很美。” 扶姣抿抿唇:“妾很喜欢陛下赏的东西,只是怕落人口实,妾如何都无碍的,只是陛下不能因为妾这些小事落人口实。” 皇帝就笑:“你当朕是陈仕淮?” 他为皇帝,皇权在握,没人敢置喙。 扶姣也笑起来:“那以后,妾要日日戴着。” “朕给了你这么多好东西,你该怎么回报?” 扶姣沉思,有些失落:“陛下坐拥天下,是什么都不缺的,妾无论送什么,好像都不算珍贵。” 皇帝却不这么认为,他对临行前从陈仕淮身上看见的那荷包耿耿于怀,眼下扶姣属于他,她做的东西自然也如此,便道:“给朕绣个荷包来,你贴身带着,等香了,朕再去取。” 扶姣立刻面泛桃粉,他这话说得风流,荷包本来就要塞香料进去的,他却不喜欢,只想要她的暖香。 扶姣从侧殿跑开了,皇帝深深看她一眼,时间来不及,他得即刻启程回宫,否则肯定要把她抓回来疼爱。 山门前上御辇,皇帝最后回了一次头,看到角落里闪过温润的玉光,是那玉台步摇,凤眸一挑,笑了。 躲也不会躲。 扶姣等皇帝御驾彻底没了踪影,才神情淡漠的回身,路上碰见四个小和尚抬着担架,拦着问了一句。 “施主,方才陛下点灯祈福,却发现有一盏灯漏了,灯光明灭很不吉利,方丈查出是这二人玩忽职守导致灯油撒漏,行了八十杖,叫我们将他二人丢出寺去。” 风一吹,扶姣看清了担架上的两个和尚,正是那日在姜氏房中污蔑她的和尚与他徒弟,被打的皮开肉绽,冬日里这样被逐出宝华寺,已经没有活路了。 * 皇帝走后三天,陈老夫人拜别方丈,带着扶姣回了陈国公府。 老妇人手捻佛珠,跟扶姣说话:“今日我带你回去,总要给姜氏一个交代,她毕竟是仕淮之妻,所以我会解了她禁足,希望你能明白这事的道理。” 扶姣低眉顺眼:“是,老夫人,妾明白。” 陈国公府外,陈仕淮早早就等候在门口,等轿子停下,他立刻上来搀扶老夫人:“娘,您可算回来了,近日在寺中可好?” 陈老夫人喜笑颜开:“好,一切都好,我儿可好?” 陈仕淮自然也说好,只是陈老夫人看出他眉宇之间一丝郁气,瞧着有些失意。 扶姣掀开车帘,显玉明春扶着她,刚一露出脸来,陈仕淮便愣在原地。 他早知扶姣貌美,可一月未见,只觉得她更姣丽许多,肤色莹白如月华加身,往日美丽也似明珠蒙尘,今日才终于得见真正华光。 皎若天上仙,艳若富贵花,其中种种,不足描绘扶姣万一。 陈老夫人将这一切收入眼中,有几分满意。 她带着扶姣回来就是想着扶姣貌美,能笼络住陈仕淮,等日后有孕生下孩子,她们陈家也算有后了。 一路往府中走去,陈仕淮手搀扶着老夫人,心却飘在后头,惦念着扶姣。 陈老夫人也看出来了,匆忙将事情都交代下去,又劝陈仕淮将姜氏解了禁足,便自己一个人回了卧房,只留陈仕淮与扶姣二人。 陈仕淮情不自禁凑上前,正要握住扶姣的手,被扶姣若无其事的避开:“世子,妾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了。” “嗯?”陈仕淮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还是第一次见扶姣这样冷淡对他:“累了?累了……那你先回房休息吧,我明日便去看你。” 扶姣淡淡行礼,带着显玉明春回了清月院。 显玉明春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们比谁都清楚,扶姣对待世子与往日大有不同了。 若是一切照旧也就算了,可今日世子一见到姨娘,便两眼冒着光似的,眼看着是起了念头,这可如何是好啊! 两个丫头愁的一夜未眠,生怕世子再来清月院,若是他提出叫姨娘伺候,姨娘又不肯,那就坏了! 显然,担心这事的不仅是她们两个,宫中那位比谁都在意。 所以等陈仕淮早朝回来,就把刚刚解了禁足的姜氏跟扶姣都叫到了正堂。 他面泛红光,昨日郁气尽数不见,见姜氏与扶姣进来,立刻说道:“今日圣上任命我为督察,奉旨督办修建林北猎场!” 林北猎场早在太祖时便有了,只是后代皇帝少有擅长骑射的,林场便渐渐荒废。 当今圣上文治武功样样奇才,每年春秋季都会带着臣子禁卫打猎,林北猎场占地广博,就有被重建的计划了,只是因为前几年国库不丰,这才耽搁至今。 所以修建林北猎场一事极为重要,陈仕淮这阵子常被训斥,没想到这样的肥差能落到自己身上,自然兴奋非常,即便督办此事会让他极忙,也浑不在意。 扶姣笑着,跟在姜氏后头福身:“恭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