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网红到刑侦界大拿他经历了什么》 第1章 这个帅哥是谁? 贵州的山,总是雾蒙蒙的,雨水顺着黑瓦往下淌,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井家低矮的土屋里,弥漫着柴火烟和潮湿泥土的味道。 早饭桌上,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苞谷糊糊,配一小碟咸萝卜干。唯一的水煮蛋,被母亲剥好,稳稳放在了弟弟井小宝的碗里。 十岁的井小宝吃得满嘴油光,八岁的大妹井招娣和六岁的小妹井来娣眼巴巴看着,咽着口水,低头小口喝着糊糊。 十四岁的井汀寒坐在门槛上,捧着自己那碗糊糊,眼睛却黏在堂屋角落那张瘸腿破桌子上。 那上面摊着一本厚厚的书,封面卷了边,印着一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警察侧影。 如果你合上书,就会发现这本书,书名是《刑侦档案揭秘》,而这本让井汀寒魂牵梦萦的书,是昨天班里新来的转校生,说话像城里人一样好听的洛染看他好看,送给他看的。 他还记得洛染走到他旁边坐下,看到他第一眼就在说:“我的天在这里还能看到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啊。” 井汀寒被夸的莫名其妙,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弯腰说了声谢谢。 他其实一直是老师心中公认的好学生,但当洛染下课从书包里掏出这本刑侦的书时,他还是没忍住和她一起看了起来,也是在那天,这本书到了他手上。 他看得入了迷,书里抽丝剥茧寻找真相的故事,那些为了正义无畏的身影,像一颗火种,掉进了他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活法,不是为了把好东西都让给弟弟,而是为了守护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阿寒,发啥子呆,快吃,吃完去喂猪,别忘了劈柴,”父亲井大山的吆喝声带着疲惫,把他拽回现实,“你弟弟没洗澡的柴火了。” “晓得了,爸。”井汀寒赶紧扒拉完碗里糊糊,咸萝卜干留给了妹妹。 他走到桌边,手指珍惜地拂过书封面,才小心合上,塞进洗得发白的旧书包。 这书,他想多看几遍。 此后的日子,这本书成了他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放牛的山坡,砍柴的树林,借着灶膛微弱的火光,他贪婪地读着,书里的世界让他暂时忘记饥饿,忘记弟弟碗里的鸡蛋,忘记爸爸妈妈摸向弟弟头顶的手。 他梦想着有一天,也能穿上那身笔挺的制服,目光如炬,洞悉真相。 然而,现实是沉重的磨盘。 他初中刚念完,家里的担子压弯了父亲的腰。 弟弟小宝要上好小学,妹妹们也要花钱,油灯昏暗的晚上,父亲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背佝偻得像座小山。 “阿寒...你这名字还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读过书的人起的呢,”父亲的声音干涩,“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条件,家里...供不起了。” 井汀寒看着父亲,想要说话,喉咙却像是含了块秤砣,一句话都说不来。 最终井父叹了口气,还是说了那句:“你大,是大哥得帮家里扛担子,学,咱们就不上了吧...” 井汀寒的心猛地一颤,浑身上下像掉进冰窟窿。 身后传来母亲的哭泣声,在这样混沌的时刻,他脑子里想的不是辍学后要怎么办,而是为什么明明有他了,还要生弟弟,可他问不出口。 他看着父亲沟壑纵横的脸,母亲偷偷抹泪的样子,弟弟懵懂的眼睛和妹妹们瘦小的身影,喉咙像被堵住。 书里那些警察的身影,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最终的最终,他默默点头,把翻得起毛边的《刑侦档案揭秘》,用一块干净破布仔细包好,藏在了床铺底下最深的稻草里。 几天后,他背着小行囊,里面只有两件换洗衣服和母亲塞的几个煮鸡蛋,跟着同村远房表叔,坐上了气味混杂的长途汽车,离开了困住他的大山,一头扎进繁华冰冷的H市。 H市的天空,灰蒙蒙的。 井汀寒的第一份工,在嘈杂喧闹的电子厂流水线上,像个机器人重复同一个动作,一站十几个小时。震耳欲聋的机器声刺得耳朵疼,焊锡和塑料味熏得人头晕。 他住的地方,是城中村木板隔出的小单间,月租七百。房间小得只放得下单人床和破柜子。厨房是过道里落满油污的小煤炉,厕所是公用的,又小又破,门关不严,还老是停水停电。 夏天闷热像蒸笼,冬天冷风飕飕钻进来,也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夏暖冬凉了。 他每个月拼死拼活,能拿到五千块左右的工钱,发薪日,是他最忙的时候。 跑到邮局,填好汇款单,小心翼翼点出四千块,汇回老家,剩下的一千块,是他在H市一个月的活命钱。 交房租水电,吃饭,买最便宜的牙膏肥皂。中午啃冷馒头,晚上煮清水挂面,滴点酱油,拌点老干妈,但就这么攒,他有了钱买手机,有了钱买电话卡。 他努力跟着电视新闻学普通话,一张嘴还是常惹工友哄笑,让他更沉默。 夜深人静,躺在硬板床上,听着隔壁咳嗽和巷子里的狗叫,他才偷偷拿出手机,翻看存下的警察图片,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轻轻跳动。 日子像生锈的齿轮,沉重而缓慢。直到一天,下工早的工友拉他去个地方开眼。 一个灯光昏暗的直播间里,一个染黄头发的年轻人又唱又跳,打赏礼物刷得飞起。 “看到没,这比厂里拧螺丝强!唱唱歌跳跳舞就能挣钱!”工友指着屏幕:“你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试试?” 井汀寒看着滚动的打赏数字,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他嗓子好,山里放牛时唱山歌能传老远,或许....这也是条路? 他用省下的钱,买了最便宜的手机支架和二手麦克风。 没声卡,没补光灯,就在转不开身的小出租屋里,用手机开了播。 甚至就连网名都是土到不行的:山里娃阿寒。 第一次直播,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对着镜头话说不利索,口音浓重。 稀稀拉拉几个观众,因为主播名字好奇地点进来。 -我是一朵孤独的玫瑰:主播说话好逗! -孤独的伤:主播长得好好看啊,主播会干什么啊?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几个人羞涩的笑:“我会唱歌,你们听吗?” -孤独的伤:来两句听听 井汀寒咽了口口水,开嗓时有些走调,但顺利的开了口,唱了首老家的山歌,他的歌声清亮质朴,穿透劣质麦克风。 弹幕静了一下,然后有人刷: -孤独的伤:哇!声音好听! -念北:再来一首! 慢慢地,人多了。 越来越多人关注他,大家喜欢听他唱歌,喜欢他笨拙的真诚。 有次直播,有人起哄。 -小猫还乱跑吗?:主播跳个舞呗! 井汀寒脸涨红,他哪会跳舞,但看到屏幕上有人刷了小礼物,心一横,豁出去了。 他站起来,在小屋可怜的空地上,僵硬地摆动手脚,动作笨拙得四肢像刚安上去的,同手同脚。 那滑稽又认真的样子,被观众截图录屏发到了网上。 谁也没想到,这段“四肢僵硬的山里娃跳舞”切片,配上他天籁般的歌声,竟然爆词条了。 从此,“山里娃阿寒”的直播间开播就有几万人在线观看。 她们一边刷“哈哈哈笑死”,一边惊叹“这嗓子被天使吻过吧?”,一边疯狂刷礼物,帮井汀寒在打PK时获胜。 井汀寒看着后台想都不敢想的收入,手都在抖。 他不再是流水线上沉默的“小井”,是几万粉丝的主播“阿寒”。 他搬出又小又破还爱停水停电的出租屋,租了有独立卫生间,带小阳台的一居室,干净明亮,有真正的厨房。 他给家里寄的钱更多了,土坯房翻新成砖瓦房,弟弟上了县里最好初中,妹妹们有了新书包,父母电话里的声音,第一次充满扬眉吐气的喜悦。 生活似乎好了。 他唱歌越来越好,跳舞依旧不协调,粉丝就爱看他“努力营业”的笨拙样,戏称“四肢僵硬的人性音响”。 直播间礼物不断,PK胜率高,井汀寒也努力学标准普通话互动,但是一激动,口音还是会无意识蹦出来。 每次一说方言,弹幕就一片“哈哈哈阿寒可爱!”。 然而,高强度的直播,昼夜颠倒,为维持人气拼命,像看不见的蛀虫啃噬健康。直播前常随便扒拉几口外卖或不吃,睡眠不足,黑眼圈重,嗓子经常不舒服,抽屉里常备润喉糖。 这天晚上,他感觉特别糟。 下午开始,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干疼,咽口水像刀割,脑袋昏沉,像灌了铅。 他摸了摸额头,有点烫,他想下午取快递淋了点雨,可能着凉了。 超管提醒他开播了,他打开直播看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粉丝催促弹幕: -孤独的伤:阿寒!开播啦! -小堡:等你的天籁之音! -孤独的根号三:今天PK谁?干翻他们! 还有不断刷新的礼物提示。 他知道请假肯定是不行,今天有重要PK,对手强,粉丝期待很久。 停播一天,人气掉,收入少,家里前几天打电话,弟弟想报补习班.... 他咬牙,拧开冰水灌下去,喉咙刺痛带来片刻麻木,对着麦克风,强挤出笑容,声音沙哑:“咳...家人们,不好意思,有点小感冒,不过没事!咱们开始!今晚,必须拿下!” PK战鼓音效响起。 对手是跳舞厉害的女主播,粉丝基数大,两边礼物刷得飞起,弹幕眼花缭乱,井汀寒感觉心脏在胸腔狂跳,不是因为激动,是莫名的慌乱和憋闷。 嗓子越来越疼,像火烧,他强撑着唱歌,一首接一首,高音部分吃力,带着破音。 -孤独的根号三:阿寒嗓子不舒服就别唱高音了! -抱抱猫猫:心疼阿寒,休息吧? -恋寒:不行,对面追上来了!家人们礼物刷起来!守护阿寒! 看着关心鼓励的弹幕,看着对面攀升的血条,井汀寒倔劲儿上来,他想,不能辜负粉丝,不能输!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肺里拉扯着疼。 “最后一首歌!拼了!”他哑着嗓子吼,点开激烈舞曲,“赢了...咳咳...赢了主播给大家跳新学的舞!” 音乐炸响,他猛地站起。 眩晕感袭来,眼前发黑,他伸手扶住桌子才没倒,他甩甩头,想把眩晕甩出去。 直播间炫目灯光刺眼,滚动的弹幕模糊成晃动的色块,井汀寒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着节拍扭动。 四肢僵硬不听使唤,像生锈的机器关节,每个动作无比沉重,抬手牵扯酸痛的肌肉和闷痛的胸口。 汗水像开闸洪水涌出,浸透单薄T恤,黏糊糊贴在背上胸前,他大口喘气,喉咙拉风箱似的嗬嗬响,每次呼吸带着灼痛。 视野边缘闪烁白点,心跳声在耳朵里轰鸣,盖过震耳音乐。 跳到一半,井汀寒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灯光、弹幕、声音,被无形大手抽走,变成无边黑暗死寂。 他忽然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搞...搞哪样...” 意识消失前,似乎听到喉咙挤出模糊音节,还有视线里他的手胡乱挥舞想抓桌沿。 “哐当——” 是塑料水杯被带倒摔到地上的声音。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紧接着,是身体砸在冰冷水泥地上,像湿透沙包从高处坠落。他蜷缩着,无意识抽搐几下,喉咙挤出最后微弱如叹息的嗬嗬声,彻底没了动静。 电脑屏幕上,绚烂礼物特效不知疲倦炸开,胜利的金色横幅展开。 粉丝弹幕疯狂滚动: -孤独的根号三:赢了!我们赢了! -抱抱猫猫:阿寒牛逼! -玫瑰:舞呢?阿寒快跳! -性感**母蟑螂:主播怎么了?画面不动了? -爱寒:阿寒?别吓我们! 跳跃光影,滚动的欢呼疑问,在他失去焦距而空洞放大的瞳孔里无声闪烁熄灭。 方寸屏幕外,这间不再狭小破旧,有独立卫浴阳台的出租屋,空调无声送冷风。 窗外,H市霓虹闪烁流淌,屋内,水杯里的水散落水泥地,反射屏幕幽光,一片死寂。 ————————————————————————————————————————————————————————————————————— 意识像是从最深的海底缓慢上浮。 沉重,无边无际的沉重包裹着他,不仅是身体,连思维都像是被冻住了,凝滞在冰冷的黑暗里。 没有梦,没有光,也没有清晰的“自我”存在感,只有一种模糊的,深沉的疲惫感,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 突然一点微弱的知觉,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轻轻漾开。 先是冷,一种不刺骨但无处不在的凉意,从身下传来,穿透了衣料。 然后是光,眼皮外面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片朦胧没有温度的白色。 井汀寒感觉很奇怪,这不像他出租屋里那盏光线发黄的旧吸顶灯。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很沉,像灌了铅,但确实能感觉到指尖的存在,以及它们划过身下某种光滑冰凉的触感。 冰冷的触感,像块没化透的冰,死死贴着后背,他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清晰。 头顶是晃得人眼晕的白炽灯管,四周是冷冰冰泛着金属光泽的墙壁和架子。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反而像是一个大号冰柜。 “你醒了!” 一个压抑着巨大激动的声音猛地砸进他混沌的脑子,吓了井汀寒一跳,他艰难地扭过头。 床边站着个男人,很高,穿着深色的衣服,像是制服,但井汀寒的目光瞬间被那张脸抓住了——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得过分,下颌线清晰利落,组合出一种硬朗又极其英俊的轮廓。 此刻,那双浅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涌着井汀寒完全看不懂的浓烈情绪,有点像父亲问弟弟考试考了多少分的那个眼神。 更让他懵的是,这男人一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搭在冰冷金属边沿的手,那手很大,掌心干燥,带着一种几乎能灼伤人的热度。他小心翼翼地扶自己起来,边扶边问: “感觉怎么样?”男人的声音紧绷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井汀寒彻底傻了,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你是谁?林寒又是谁?”他脑子乱成一锅浆糊,下意识地报出本名。 “我叫井汀寒。” 男人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冻结,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里的光芒,被瞬间掐灭。 他握着井汀寒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井汀寒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说什么?”男人的声音沉了下去,却又带着颤抖,就在这时,“嘀嘀”两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那声音来自井汀寒自己的左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戴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腕带。井汀寒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腕带,腕带侧面一个小小的指示灯闪烁着稳定的蓝光。 他刚想细看,腕带光滑的黑色表面突然亮起一行清晰的白色小字: 【林警官新港城区港口,命案,速来!】 井汀寒心里咯噔一下,林警官是叫自己?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莫名其妙的任务,眼前毫无征兆地一闪,凭空浮现出一片淡蓝色的光悬浮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像一块半透明的屏幕,边缘微微波动。 光屏上,一行鲜红,仿佛由凝固血液写成的字迹,冷酷地刺入他的视线: 【身份冲突,高暴露风险,生存模式启动:倒计时 59分47秒】 下面还有一行稍小的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 【指令:立刻前往新港城港口,拒绝执行将在倒计时结束后死亡!】 井汀寒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幻觉还是撞邪了? 这破腕带上的消息是给“林警官”的,但是这要命的光屏是催他去死?! 各位好,欢迎大家来到新港城,这里是任何梦想起航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这个帅哥是谁? 第2章 沉浸式剧本杀是吧 几乎同时,“嘀嘀嘀!” 男人手腕上一个同样款式的黑色腕带也急促地响了起来,江淮眉头瞬间拧紧,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沉稳地在腕带上点了一下。 一道微弱的白光信息投射出来,他目光如鹰隼般飞速扫过,内容显然比井汀寒腕带上那行字更详细。 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眼神越来越冷,一股冰冷的紧迫感和沉重的压力无声地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港口,凶案现场。”江淮的声音比之前低沉多了,他的目光扫过井汀寒惨白如纸的脸和因极度惊恐而瞪大的眼睛,最后落在他身下那冰冷毫无生气的金属停尸台上。 井汀寒无意识地跟着他看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躺着的,是一张停尸台。井汀寒下意识的抬了一下屁股,毕竟任谁看到自己在停尸台上都膈应。 江淮浅色瞳孔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里有惊涛骇浪在翻涌,但这一切复杂的情绪,只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却无比坚决的决心,眼神重新凝聚,变得异常沉稳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硬。 “长话短说。”他松开井汀寒的手腕,动作快而稳,一手精准地钳住井汀寒的胳膊肘,力道坚定得不容丝毫挣脱,另一手已经做好了带他离开的准备,“你现在是‘林寒’,是新港市刑侦支队队长,跟我走!” “什么林寒我不认识!我不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井汀寒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拼命想往后缩,但那光溜溜的停尸台让他无处借力。 眼前那血红色的倒计时冷酷地跳动:59分31秒...30秒..29秒...死亡的恐惧像冰冷的铁箍,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 “不去?”江淮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 “除了我没人知道林寒死了,所以,你没得选。” 井汀寒对上那双眼睛,里面没有半点戏谑,只有冰冷的现实和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再看那鲜红的不断缩减的数字,每一秒的跳动都像重锤砸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知道他必须活下去,这是他大脑在恐惧中发出的唯一尖叫。 “我、我”井汀寒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本能彻底压倒了理智,“我...我去!”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方言尾音,“搞哪样名堂嘛,就算只是我想当警察也不能这么玩啊....” 江淮听到他那句带着明显地域特征的尾音,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双臂稳定发力,像提起一件重要的证物,将井汀寒稳稳地从冰冷的停尸台上带了下来。 “哎!”井汀寒双脚虚软地踩到冰凉的水泥地面,趔趄了一下,光着的脚底传来的寒意直达头皮。 江淮一手牢牢扶住他的胳膊,稳定住他摇晃的身体,另一手已经带着他沉稳而迅捷地向外走去。 他的力道很大,但很稳,既不容他挣脱,又确保他不会摔倒。 “慢点,我腿软,我还没穿鞋!”井汀寒被他带着走,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冻得他直哆嗦。 江淮充耳不闻,脚步稳健有力,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停尸房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外面稍显明亮的走廊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看到他们,脸上都露出惊愕的表情,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只穿着单薄白袍,还光着脚一脸惊惶的井汀寒身上。 “林、林警官?”一个年轻医生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句,眼神在井汀寒身上反复打量,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探究。 江淮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沉稳而短促的嗯作为回应,手上力道稍紧,带着还在试图缩起脚趾的井汀寒,径直穿过人群。 井汀寒听到“林警官”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宽大不合身还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白袍子,再看看江淮紧绷却异常沉稳侧脸,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清晰地冒出来。 这不是幻觉,这帅哥现在是真的要他当那个叫“林寒”的警察,而且按照光屏的意思,不当他还真的就得死。 他被这个认知惊得暂时忘了挣扎,也忘了脚底的冰冷,甚至连那催命的倒计时都模糊了一瞬,直到被江淮几乎是半护半推进一辆停在医院后门巷子里的黑色越野车副驾驶座。 “砰!”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带着铁锈和淡淡污水气味的风。 车内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有点刻板的冷硬,中控台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通讯器和一个固定在支架上的警灯控制器,车窗玻璃似乎比普通的要厚实,隔绝了大部分外界噪音。 井汀寒瞥了一眼窗外,巷子狭窄,墙壁斑驳,贴着各种褪色的小广告,远处能看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横亘在低矮破旧的楼房之间,有点像原来那个世界自己之前住的房子。 江淮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动作流畅地系上安全带,扣上安全带的那一刻,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轰鸣,随即平稳地运转起来。 井汀寒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随机一个沉稳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系好安全带。”江淮目光直视前方拥堵的巷口,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挂挡,松手刹轻踩油门,车子平稳而有力地驶出小巷,汇入外面稍显宽阔但同样破旧的主路。 “呃!”推背感把毫无准备的井汀寒按在椅背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摸身侧的安全带扣,“请问一下能、能开稳点吗?”他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句,目光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坑洼的路面,挂着歪斜霓虹灯牌的低矮店铺,步履匆匆神情麻木的行人...这一切都真实极了。 他看向眼前,那该死的淡蓝色光屏还在。 鲜红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48分15秒、14秒、13秒... 井汀寒笨拙地扣好安全带,金属卡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忍不住侧过身,对着江淮急急说道:“那个,这位帅哥”他咽了口口水,“港口、港口到底怎么回事,是凶案吗?我去了能做什么?我..我不是警察啊,虽然我想是,我,”他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尾音又带上了点家乡的腔调,“我其实就是个搞网络直播的,唱唱歌跳跳舞...” 江淮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骨节分明,他专注地看着前方因为一辆抛锚的旧卡车而拥堵起来的车流,眉头微锁。 听到井汀寒的话,尤其是那句“搞网络直播的”和那声无助的尾音,他下颌线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但开口时,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你做不到。” “但现在,情况特殊,你必须到场,”他顿了顿,补充道,“到了现场,少说多看,这是他的习惯。” 江淮依旧目视前方,他抬起右手,用手掌有力地在方向盘中间的喇叭上敲了一下,发出“嘟”的一声清响,催促着前方堵塞的车流。 井汀寒被他那句“我知道你做不到”震得有些发懵,随即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茫然像潮水般涌了上来:“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啊,我没学过啊!” “我莫名其妙跑到这鬼地方,躺在那冻死人的铁板上,一睁眼就要被吓死,还要被你拖着去凶案现场,我...我,”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微微发颤,“我没上过多少学,我就看了几本刑侦的书,我没实践过我不会啊...而且我爸爸妈妈还需要我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和对那个虽然辛苦,但至少熟悉可控的过去,深深留恋。 至少在那个世界没有悬浮在眼前的死亡倒计时和停尸台。 江淮听着他带着哭腔的询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着白,他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井汀寒一眼。 那眼神极其复杂,像一本合拢的书,里面有审视,有深重到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疲惫,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井汀寒,落在了某个遥不可及的身影上。 就在这时,江淮放在中控台上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声,打破了车内压抑的气氛,紧接着,一个焦急的男声传了出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 “林队,港口现场情况有变发现第二个受害者了,死状非常惨烈,像是被大型机械绞过,而且我们在第一个受害者身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标记,像某种蚀刻的电路板图案?照片已经传给您了,您到哪了?请求支援!” 江淮的眼神瞬间变了,他一把抓过通讯器,声音清晰地盖过了背景的杂音:“收到,保护好现场,我们很快就到,保持联络,随时报告情况!”他放下通讯器,脚下油门稍深,车子在缓慢蠕动的车流中平稳而迅捷地寻找着缝隙向前移动, “听着,井汀寒。”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车厢内回荡。 “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现在你这条命,和我们即将面对的现场,绑在一起了。”他侧头快速的看了井汀寒一眼,浅色的瞳孔在霓虹灯下像琥珀,“想活命,就请记住现在你是林寒,是新港市刑侦支队队长,到了港口,跟紧我。” “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的我们,需要你,还有,后座上有套警服,你换上。” 井汀寒回头,伸手拽过后座上的警服,他展开,警服的左胸口有一个徽章,像是一种禽类,下面有一串数字。 井汀寒的指尖放在了那串数字上抚摸,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巨大的恐惧和对活下去的渴望像两股激流在他胸中猛烈冲撞。 他望着江淮那张在车窗外晦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冷静的侧脸,那沉稳如山的气势,成了这绝望漩涡中唯一的锚点。 他下意识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车子终于艰难地冲出了拥堵的路段,引擎发出一声低吼,朝着港口方向平稳加速。 窗外,巨大港口吊机的轮廓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一股咸腥冰冷的海风里夹杂着一种像是烧焦橡胶的某种难以形容的气味,顽强地从车窗缝隙里钻了进来。 井汀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他看了一眼身边沉稳如山江淮,又看了一眼眼前那如同催命符般悬浮的光屏。 不管用了就当是在沉浸式剧本杀了,先活下去再说。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车子碾过坑洼不平的地面,最终在港口深处一片巨大阴影的笼罩下停稳。 眼前是两处被刺眼的黄色警戒线粗暴圈出的区域,警灯无声地旋转着,冰冷的光斑在扭曲的钢铁支架和斑驳龟裂的水泥地上反复扫过。 这里远离码头作业区,巨大的废弃仓库沉默地匍匐着,像一头耗尽生命的钢铁巨兽,旁边几台锈迹斑斑的港口吊机如同垂死的骨架,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江淮推门下车,动作利落,绕到车后,从驾驶座后的座位底下拿出了勘察箱。 坐在副驾驶的井汀寒深深吸了气,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喉咙发痒,他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冰冷潮湿,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他强迫自己挺直有些发僵的腰背,模仿着记忆中警察该有的沉稳步伐,紧跟在江淮身后半步的距离,朝着第一个被警戒线封锁的区域走去。他的每一步都跨的很大,脚下石子的触感异常明显。 警戒线外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脸色在警灯变幻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麻木。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警快步迎了上来。 “江法医!林队!”女警李楠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终于到了,里面”她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最后还是直白地说,“情况很糟。” 她对着江淮点了下头,随即转向井汀寒,眼神里带着关切和担忧,“林警官,你感觉怎么样?之前听说你状态不太好...”她的目光在井汀寒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观察他的气色。 “李楠,现场情况。”江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直接截断了李楠的话头,他的目光越过她,目光牢牢锁定在仓库那幽深黑暗的入口。 井汀寒放松面部肌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专注锐利,甚至带上一点面对惨案现场应有的沉痛,对着李楠沉稳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而有力的音节:“嗯。” 李楠得到了肯定答案,立刻切换回工作模式:“是,江法医,林队。尸体在仓库最里面的废弃控制室,发现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夜班保安巡逻时闻到强烈异味报的警。”她一边引着他们朝仓库深处走去,一边语速清晰地汇报,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初步判断,男性,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至于致命伤...”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林队你们自己看吧,言语很难形容。” 第3章 SP-1 越往里走,光线被厚重的黑暗吞噬得越多,只有临时架设的强光灯在远处投下惨白的光圈,几盏大功率的强光灯将仓库深处一个被隔出来的小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也毫无遮掩地将里面的景象**裸地摊开在眼前。 井汀寒的目光刚触及那片被灯光笼罩的区域,胃部瞬间剧烈地痉挛抽搐,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牙根都咬得发酸,才将那股汹涌到喉咙口的恶心感强行压了下去,但脸色已经不受控制地变得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景象超越了“尸体”的概念。 没有头颅,没有双臂。 只有一具穿着磨损严重的深蓝色工装裤的男性躯干,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扭曲角度瘫倒在布满黑褐色油污和厚厚灰尘的水泥地上。 尸体颈部的断口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撕裂状态,血肉模糊,边缘参差不齐,暗红色的血块和粘稠的组织液浸透了周围大片地面,断臂处的创口同样惨不忍睹,白森森的碎骨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江淮已经无声地蹲在了尸体旁,他动作流畅地从勘察箱里取出一次性橡胶手套,利落地戴上,他小心地避开了血迹最集中的区域,身体微微前倾,开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和一把小巧的金属镊子,极其仔细地检查断口的边缘,创面纹理以及躯干周围的地面痕迹。 “创口边缘撕裂伤非常严重,伴有明显的挤压和拉伸痕迹,”江淮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符合利器切割的特征,更像是被粗暴的机械力量强行撕扯分离造成的。”他微微侧过身体,用镊子尖端极其小心地拨开颈部断口附近凝结的血块和粘连的肌肉碎屑,“这里颈椎碎裂程度很高,部分皮肤和浅层肌肉组织有不自然的灼烧碳化痕迹。”他示意旁边的警员将强光灯的角度调整得更精准一些。 惨白的光束聚焦在颈部断口的最深处,靠近脊椎骨的位置。 “李楠,标记物的照片。”江淮头也没抬,伸出手。 李楠立刻递过来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着几张现场拍摄的高清照片。 江淮接过,手指快速而稳定地翻动,然后精准地停在其中一张特写照片上,他没有递给李楠,而是直接递到了站在他侧后方的井汀寒面前,语气是纯粹的陈述:“林队,重点看这里。” 井汀寒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接过照片,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地上那具残破的躯干移开,聚焦到那张冰冷的照片上。 照片清晰地捕捉到了颈部断口深处,靠近脊椎的位置那里的皮肤和一小块裸露出来,沾染着暗红污迹的骨头表面,上面刻着一个图案。 那图案线条复杂交错,边缘切割的很清晰,整体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金属质感,在周围血肉模糊的背景中,显得异常突兀,甚至一些极其细微的线条在强光照片下,似乎还反射着微弱的光。 井汀寒的瞳孔骤缩,这是通讯里提到的“奇怪标记”,这东西绝非自然形成的,杀他的人,是在挑衅吗? “身份无法确认?”井汀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带,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他甚至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衣服。 “对,林队。”李楠立刻回答,语速很快,带着一丝挫败,“头丢失了,无法直接从面部辨认,身上没有任何证件、钱包或者能证明身份的个人物品。DNA样本已经采集完毕,送回局里做紧急比对去了,我们正在调取周边所有能调到的监控录像,但这一片是废弃区域,监控覆盖本身就非常差,而且设备老旧,画面质量估计...”她摇了摇头。 “派人去找。”井汀寒打断了她的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一种命令感和基于经验的果断,他努力回忆着看过的刑侦剧里那些老练警官的神态,“扩大范围,查所有近期报备的失踪人口,重点筛查在这一带活动过的人,尤其是跟这些废弃工厂、港口大型机械维修、搬运有关系的工人,查他们的工装样式,查他们最近有没有反常行为或者突然失联!” 他一口气说完,感觉心脏在嗓子眼狂跳,手心瞬间被冷汗湿透,生怕自己的语气用词或者那点可能泄露的紧张被人识破。 李楠怔了一下,她看着井汀寒那张努力维持着严肃沉着的脸,眼神中那丝担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还是林警官思路清晰”的认同感。 她立刻点头:“是,林队!排查工作已经在进行中了,方向就是您说的这些,重点就是周边几个工地的临时工和港口的机械维修人员,还有几个零散的搬运队,我让他们再仔细筛一遍工装特征和近期动向!” 她立刻转身,对着警戒线外待命的警员做了个手势,低声交代了几句。 井汀寒无声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第一关,暂时蒙混过去了。 他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弹出来的光屏:19分48秒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飞快地流走。 突然井汀寒听到李楠大叫一声:“我真是服了张鹤,你能不能快一点啊,人江法医都自己看完了快!” 他侧头看去,一个瘦高的男生朝他们跑过来,看起来弱不经风的,那跑步的动作再快一点井汀寒都怕那个男生折在半路,忍不住冲他吼了一句:“小心脚下!” 那个男生有些震惊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林队,路上太堵了。” “第二个现场位置。”江淮已经站起身,脱掉沾了些许血污和灰尘的手套,换上一副崭新的,他的目光越过仓库残破的墙壁,投向外面那几台沉默的吊机方向,眉头锁得更紧。 通讯里提到的第二个受害者,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是,师父。”“竹竿”应了一声。 “在外面,情况比这里更严重!”李楠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失去血色,“在、在3号吊机的钩子上,我就不去了林队,你们去吧。” 井汀寒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了。 三人不再停留,快步走出了仓库,一出仓库,港口的风骤然加大,带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临时架设的强光灯的光柱,交叉打在不远处一台锈迹斑斑的巨型港口吊机上。 巨大的吊臂高高扬起,吊臂末端,巨大的钢铁钩子悬在半空中。 钩子上,挂着东西。 或者说,挂着一个人形的残骸。 井汀寒只来得及看清一眼,视觉神经传递来的冲击就让他的大脑瞬间空白,他猛地转过身,再也无法控制,双手死死抓住旁边一个冰冷坚硬的集装箱壁,身体剧烈地前倾,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太惨了,比仓库里看到的景象还要惨烈。 那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形了,那更像是一堆被投入了巨型工业绞碎机里反复碾压撕扯,蹂躏后,又被随意地挂在了钢铁钩子上的烂肉和碎骨。 无法分辨原色的衣物碎片,如同肮脏的补丁,深深嵌入暗红发黑糜烂模糊的血肉组织里,断裂的骨头茬子刺破稀烂的皮肉,白森森地支棱出来,在强光灯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整个“人”完全失去了任何可辨识的轮廓和特征,只有那勉强挂在巨大钩子上在寒风中微微晃荡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属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江淮的脚步也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几秒,随即,他猛地深吸了气,眼神瞬间变得尖锐,他没有去看井汀寒狼狈不堪的干呕状态,仿佛那并不存在,径直迈开步子,沉稳而坚定地走向吊机下方那片被灯光照亮的区域。 李楠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声音因为恶心而变得有些发飘,断断续续:“是、是挂上去的,初步看,死亡方式和仓库里那位有相似之处,但、更、更彻底。应该是是整个人被卷入了大型机械的传动结构或者齿轮组里...被反复搅过....” 井汀寒捂着嘴转身,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李楠不来了,太刺激了这场面。 江淮和张鹤已经蹲在了那片血肉狼藉组织碎块散落的地面边缘。 江淮小心地避开了最集中的血泊和明显的人体组织碎片,从勘察箱里拿出强光手电,拧亮,他的动作极其专注,在一堆烂肉里找着任何可能是证物的东西。 井汀寒手脚都在发软,死亡的倒计时弹了出来,在他眼前冰冷地跳动:12分33秒 它像一柄悬在头顶不断下落的铡刀。他必须做点什么,他绝望地看向江淮专注勘察的背影,又看向那片如同屠宰场般的中心区域,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在强压下无意识地掠过了吊机那布满锈迹的金属基座后方,那里堆满了生锈变形的废弃零件和断裂腐烂的破木板,沾满黑色油污的破布和各种垃圾,形成了一个光线几乎无法触及到的阴暗角落。 就在他的目光扫过那片垃圾角落的瞬间, 眼前突然出现了悬浮的淡蓝色光屏,光屏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一阵极其尖锐刺耳但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蜂鸣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炸响。 伴随着这警报,整个光屏瞬间被刺目的红色覆盖,一个清晰无比的白色箭头出现了,疯狂地指向那个堆满废弃物的阴暗角落。 同时,一行冰冷的文字在闪烁的红光和箭头下方跳出: 【关键物证:异常接触残留 - 标记 [SP-1]-来源存疑】 来了,活下去的关键线索! 求生的本能像电流般窜遍全身,瞬间压倒了恐惧和恶心,他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不能冲动,他现在是“林寒”,一个经验丰富沉稳冷静的刑警,他不想让光屏抓到把柄,让那该死的倒计时归零。 他深吸一口气,让混乱的大脑清醒,脸上的惊惶和苍白被他强行压下。 井汀寒目光锐利地重新扫视整个现场,从吊钩上的残骸,到江淮勘察的区域,再到地面散落的碎片,最后,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个堆满垃圾的阴暗角落。 他抬起手,手臂稳定,食指精准地指向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垃圾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过观察和分析后得出的笃定结论感,清晰地传入江淮和李楠的耳中: “注意那个位置,”他的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依然稳定,“光线死角,杂物堆积严重,容易遗漏关键物证,派人过去,仔细搜查一遍,可能有东西被忽略了。” 他的语气模仿着江淮那种基于经验和现场逻辑得出结论的冷静口吻,甚至带上了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说完井汀寒就知道装到了。 江淮闻声,立刻从专注的勘察状态中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个堆满废弃物的阴暗角落,江淮的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那个角落确实足够隐蔽,堆满了各种垃圾,在初步勘查中很容易被视线忽略,成为盲点。 李楠也顺着井汀寒指的方向看去,她之前确实没太注意那个角落,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明白,林队,”她迅速转身,朝着警戒线外待命的警员打了个明确的手势,提高音量喊道:“李响,还有周进,过来搜查一下吊机基座后面那个垃圾堆,仔细点!一寸也别放过,戴好手套和物证袋!” 江淮没有说什么,但他已经站起身,脱掉沾了污迹的手套,换上一副新的,也迈步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脚步沉稳有力。 两个被点名的年轻警员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拿起强光手电和透明的物证袋,在李楠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阴暗的角落。他们开始动手,动作谨慎地拨开那些生锈变形的金属零件,挪开断裂腐朽的木板,在沾满厚厚油污的破布和垃圾堆里仔细地翻找。强光手电的光束在垃圾堆里来回扫动。 井汀寒的心跳得像密集的鼓点,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也跟着江淮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个垃圾堆深处。 光屏上那刺眼的白色箭头,依旧固执地指向那个方向。 时间在无声中飞快流逝,光屏再次跳出来,上面的数字冰冷地跳动:8分15秒。 同时翻找在紧张地进行,警员们很仔细,拨开一层层垃圾,强光在污秽中移动,除了翻动垃圾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和呼啸的风声,现场一片压抑的寂静,井汀寒感觉不到的身体了,只有心跳声在耳边响起时,才能确定自己的灵魂还在。 他克制不住的想,难道光屏错了?不,应该是东西被埋得太深或者已经被污染损毁了... 就在井汀寒感觉那鲜红的倒计时数字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视网膜,时间即将耗尽时,负责在垃圾堆较深处翻找的年轻警员周进突然动作一顿,发出一声短促带着惊讶的咦声。 他立刻放轻动作,用手小心地拨开一团沾满了黑乎乎油污的破布,然后,用镊子极其谨慎地从下面夹起了一个东西。 “江法医,林队,李姐,这里有东西!”周进的声音带着发现线索的激动,他立刻将镊子夹着的东西举高,以便在强光下看清。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束立刻交叉聚焦过去。 那是一片银色的锡纸。 皱巴巴的,边缘有些破损卷曲,上面沾满了灰尘和黑褐色的粘稠油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光泽。 看起来非常普通,像是某种便携式高热量能量棒或者巧克力棒的包装纸,被人随手丢弃在垃圾堆里。 在这充斥着血腥死亡和巨大机械的惨烈环境中,这片不起眼的垃圾,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然而,井汀寒眼前那刺目的红色光屏上,那个清晰的白色箭头,此刻正稳稳地指向那片在强光下反射着微弱污光的银色锡纸。 标记 [SP-1] 的文字在锡纸被夹起的瞬间,似乎闪烁了一下。 江淮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片锡纸上,他上前一步,没有贸然去接,而是示意周进:“放进干净物证袋,小心,别污染。”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