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完美结局从拯救奥姑开始》 第一章 剖取腑脏的凶手 “看见。” 画面定格,威严石雕下,一沾满血污的女子奄奄一息,曲折修长的玉腿下,是一条触目惊心的殷红,南北延伸而望不见尽头。 眼中的执着,与当初围困狼群中的小女孩如出一辙。 “我靠!两年磨一剑,最后端上来的就是这么一坨?” “为什么要给奥姑加上弑父、毒杀族人的凶残人设?” “我知道要给雪儿让路,但是这一刀直接砍断了rs这么多年半死不活积累的好口碑。” 百里倾空直接将手机甩出,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从小看到大的乖乖女,去外边的“原谅”企业进修后成了酗酒滥交抽烟泡吧的小太妹。 “我靠!” 这一声谩骂并不是对动漫的恨铁不成钢,而是对不知怎么反弹而来的手机的一声惊呼。 ...... 黑云压空,阴雨连绵,不时闪过的几道怒雷将林间照的如同白昼。 借着雷光,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挡在林间小路中央,闪烁寒光的暗甲与铁面让人心中一凛,肃杀之气愈发凝重。 百里倾空抚着扁塌的腹部,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穿越了? 脑中碎散的记忆逐渐清晰。 前身本是突率部前来参加四月会的勇士,可在这偏僻小路上遭遇到了铁面人的阻拦,仅仅一招就丢掉了性命,五脏六腑皆数被夺去。 突率部,四月会,还有这凶残的杀人手段。 百里倾空确信无疑,他穿越到了不良人的世界中。 而矗立面前的那道身影,正是漠北的大萨满,王后述里朵的女儿,耶律质舞,又名奥姑。 阵阵尖锐的剧痛从腹部传来,让百里倾空有些精神恍惚。 如果只是这样,活着都难,更遑论拯救奥姑。 “失血过多,这怎么都给我整出幻觉来了。” 只见眼前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个面板,黑字却清清楚楚的映在眼中。 【姓名:百里倾空】 【身份:冥主灵徒(重阳体)】 【灵感来源:由于蓝星的你在死后执念过重,于重阳之日许下灵愿,誓要改变动漫结局。】 【功力:五重山,金木水火终不散】 【能力:重阳之气于每夜子时交迭,可清空一切负面状态与伤势,即在一日内的任意时间复活一次】 面板缓缓消散,百里倾空残破的身体也随之变化,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变成了灰烬,在呼啸的阴风下渐渐消弭。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骤起,地上的水洼泛起圈圈涟漪。 奥姑的身影再次难以捉摸,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十余名突率部的勇士。 “你到底是何人!” “手段如此凶残,今日,我们突率部的勇士将以你的项上人头血祭苍天!” 健壮彪悍的勇士们大吼一声,健硕的肌肉将衣服撑起,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 为首的一名勇士奋力挥出一拳,却被他面前那道相较瘦削的身影轻而易举挡下,白皙的手掌仅一握。 嘎嘣! 清脆的骨裂声格外清楚,那名勇士的脸因剧痛瞬间紧皱,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云霄。 “啊!放手!” 这一嗓子也将其余勇士的动作生生止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已经是压抑不住的怯意。 那名勇士此刻已经半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眸子中,一只如九幽之下探出的骨爪在他的眼中愈发放大,离自己柔软的腹腔越来越近。 就在尖锐的指甲即将划破绒衣的一刹那,一根长木从林间疾速飞来,轨迹的终点正是奥姑。 尖锐的破空声自然被奥姑听的真切,一脚踹在勇士的胸膛,借着反力轻松避开长木的攻击。 回眸看去,绵绵雨幕下,一道身影不紧不慢而来。 “哼,故弄玄虚。” 奥姑冷哼一声,脚猛踏地面,层层叠叠的气浪自脚下向四周奔涌,只是三息的功夫就来到了百里倾空的面前,修长的鞭腿凌厉地扫向了他的腰腹。 百里倾空先前的伤势完美痊愈,只感觉奥姑的动作在自己眼里竟然慢了几分,而自己对于肢体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身随意动流畅至极。 只是侧身,靴尖贴着衣服快速掠过。 这就是五重山的功力吗?果真不凡。 有这一身好本事,百里倾空心中的烦忧轻了些许。 此时的奥姑已经不复第六季那样的傻白甜形象。 被不良帅击垮在坍塌的营帐之后,她心中围着温暖建立起的高墙便轰然倒塌。 狠辣偏执,只为了王后的一点关爱,只为了那一句漠北第一,只为了满足心中被人需要的感觉。 毒药弑父,残杀同胞,此诸多罪名已经注定了她不尽人意的结局。 残阳下,石雕旁,血痕边,那一双执着的光明终将被沉重的眼皮合上。 绝不会让这样的结局在我面前再度出现! 百里倾空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奥姑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眼下她还未对更多的族人痛下杀手,一切还有反转的可能。 含泪屠狼的少女,为什么不能靠在洁白羊群的身上微笑呢? “喝!” 又是一记摆腿袭来,百里倾空回过神来迅速躲开,并向密林深处快速逃窜,这里人多眼杂,贸然劝导恐怕会将奥姑的身份暴露,尽管那机智过人的王后已经知晓,但漠北人民尚不得知。 “勇士,我们助你!” 突率部的勇士为先前的怯懦自愧万分,脸庞涨红,作势就要跟上。 百里倾空暗道麻烦,颇有一种憨人好心干坏事的感觉。 “勇士且慢!我一人坚持不了太久,劳烦各位勇士速速前往王后营帐请求援兵!” “还请尽快!” 一众勇士咬了咬牙,无奈叹气离去,那速度快到几息过后只剩下一堆黑点。 见突率部的勇士已然离去,周围又不见人影,奔袭的百里倾空将脚下的速度放慢了些,让身后紧追不舍的奥姑成功赶了上来。 见百里倾空站直身子一动不动,奥姑心中难以镇定。 漠北何时出现了此等高手? 若放任他参加四月会夺得魁首,取下圣物,漠北第一的名号...... 不行! 漠北第一的名号只能是我的! 我要做漠北第一! 谁拦!谁死! 念及此处,奥姑的心中已被无穷的杀欲蒙上,双目中血丝分明,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的鞭腿狠狠向百里倾空甩去。 嘭! 第二章 只希望你能活着 “轰!” 两道极快的身影纠缠又分离,蓄力后又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起伏的气浪自两人交手的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地上的水花被层层掀起。 已经交手了不下百回,那铁面下的清俏面容很难再保持平静。 这人的武功路数简直罕见,不像是漠北大开大合的招式。 奥姑挥出一拳再次将百里倾空逼退,欺身而上,拳、肘、膝、腿每一处都化作了锐利的武器,暴雨狂风般向百里倾空淋洒而去。 可那张面孔依旧云淡风轻,在凌厉密集的攻势下辗转腾挪,好似汹涌江面上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却未曾倾覆。 尽管少有了解中原的功法,可眼前这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杂乱无章,就好像是胡乱的挥打一气。 奥姑的心难以安定,手上的劲儿却没有一丝削减。 正如奥姑猜想的那样,百里倾空压根不会江湖上的功法招式,完全是胡打,依仗着远超常人的速度和深厚的内力应付。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咚!” 又是一次凶狠的对拳。 百里倾空趁着两人的距离拉近,伏在了奥姑的耳边。 “漠北第一的名号真的那么重要吗?” “耶律质舞。” 毫无音调且平淡的两句话,却引发了奥姑的瞳孔地震,手上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他为何会知道我的身份?蒙面暗衣都是在我营帐中更换,出行之际无人察觉,难道说他是在试探我? 奥姑并未回话,拳脚交加,攻击频次也快了起来。 不论他是否识得我的真实身份,他都得死,没有人能夺走漠北第一! 见奥姑沉默不言,只是一味的加重拳脚,百里倾空轻叹一口气,继续开始言语劝阻。 “哎。” “你觉得王后真的在意四月会吗?” “真的在意预言中的圣物吗?” “她真的在乎你......是不是她的漠北第一吗?” 连续三个疑问成了敲碎奥姑伪装的最后一记重锤。 奥姑入魔了一般,一双眼睛瞪地如同受伤的小兽,招式已然畸形。 百里倾空自然注意到了奥姑招式之间的破绽,横掌轻推在后者的蛮腰将她送了出去。 奥姑落在地上,眼中尽显癫狂之色。 “我们已经说好了!” 踏踏!势大力沉的重脚猛踏地面。 “她做她的应天王后,我做她的漠北第一!” 看着奥姑情绪激动举止疯狂的样子,百里倾空只为她感到不值。 述里朵没有称王的心思,甚至连王后的位置都不要了,你是不是漠北第一还重要吗? 纵观过程,王后这位铁血政客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四月会的结果,也没有在意过阴山魃阾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儿子耶律尧光顺利继承王位。 举办四月会,放出魁首可获得圣物的消息,只为了吸引各个部落骁勇善战的勇士,还有那散布天下不见首尾的不良人。 不良人自然不会坐看漠北勇士摘下魃阾石,养精蓄锐后举兵攻打中原,必定会在其中阻挠,正如了王后的心意,解决掉拔里神肃两兄弟这一隐患,顺势解决掉各部族的顶尖高手。 即便没有奥姑与李存礼的驱狼吞虎之计,王后也会寻人暗地联系不良人。 毕竟耶律尧光想要顺利继位,各部族就不能有极强的战力和兵力存在,中原混乱的藩镇兵权已经是鲜明的例子。 炸掉阴山,旨在毁掉漠北的宗教,若是能将魃阾石与多阔霍一同葬送再好不过,只为了让人民心中的唯一信仰放在漠北王上。 借着毁掉阴山一事,朝中异己的声音会格外强烈,也会引出对王位虎视眈眈的东丹王,借不良人之手给东丹王扣上通敌反叛的帽子,再让耶律尧光严惩自己,朝中逆耳的声音彻底安静,此后,政、武再没有能威胁到耶律尧光的存在。 可以说从头到尾,奥姑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也不会犯错,在一旁静观事变即可。 “轰!” 百里倾空硬生生接了奥姑一记重脚,双脚插地卸力,在地上犁出了的深深的长沟壑,手臂阵阵发麻。 “王后不再是王后,你也可以不再是漠北第一!” “你别再执着了!” 两句话像是丢进熊熊火堆的木柴,让那团怒火更加猛烈了一些。 “闭嘴!” 奥姑再度奔袭而来,招招皆指致命部位。 屡番劝解都当做耳旁风,百里倾空的心中自然也升起了一股子火气。 好好跟你讲道理不听是吧,非得拖着残躯从阴山爬到王后面前吗? 身份高贵的大萨满,非得饱受一路上子民的冷眼与嘲讽吗? 百里倾空不再避让,那将空气都撕裂开来的长腿被他紧紧夹在大腿中间,一只大手将奥姑的两个纤细手腕死死攥住,另一只手扶住那圆润的肩头,将奥姑的身子钳制在粗壮的树木上。 “夫武,定功戢兵,故止戈为武。” 百里倾空冷声喝道。 “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奥姑挣扎的动作幅度小了下来,似乎也是知道了不敌百里倾空,眸子中的色彩逐渐黯淡。 “你赢了。” 百里倾空终于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劲儿也缓缓撤下,看来嘴上说不明白,还得动用硬的啊。 “你杀了我吧。” 一句不高不低的话瞬间将百里倾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百里倾空歪着脑袋,不确认道。 “你刚才说什么?” 奥姑现在俨然一副不活的样子。 “漠北第一是你的了,母后不再需要儿臣了,你......杀了我吧。” 百里倾空只觉得一阵头大,只恨自己为什么穿越的这么迟,让述里朵那冷酷的女人给奥姑PUA成这样。 “哎。” 百里倾空放开了奥姑,向后礼貌的退了几步,此番举动惹的奥姑心生疑惑。 “你不杀了我?” 你是大萨满,杀了你一堆麻烦跟在身后,更何况我的目的是救你。 百里倾空正要解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一个绝佳的点子涌上心头。 “耶律质舞,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奥姑的眸子依旧死寂,不起光彩。 百里倾空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我会参加四月会,夺得魁首,届时你再将我轻松打败,这样一来漠北第一的名号还是你的。” “更何况四月会一定会吸引那位不良帅前来,我会站在你的身边。” 奥姑的眸子终于闪过精光,胸膛起伏不止,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百里倾空闻言,只是盯着奥姑的眼睛淡淡一笑。 “我只希望你能活着。” “然后笑着老死。” 第三章 还是一点没变啊,李星云 晶莹雨露自墨绿叶尖滚落,淋落的几滴轻轻点在水洼中。 雨,停了。 可奥姑却感觉视线依旧模糊。 “怎么样,你意下如何啊?” 百里倾空将身上浸透的衣服揪起抖了抖,黏糊糊的感觉着实不适。 “怀疑是很正常的,毕竟咱俩也是初次相识,这样吧。” 百里倾空冲着奥姑竖起了四根手指。 “距离四月会的举行还剩下四天,应该足够你仔细思考了。” 奥姑垂首,仍然不言不语。 好好的姑娘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呢? “我等不住四天,三天后我就要在这里见到你。” “你若不来,我就去你营帐。” 百里倾空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三日后奥姑同意这个交易一切都好说,可要还是那一副倔驴的样子,那可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即便是把她永远囚在身边,百里倾空也不愿意曾经高傲的女子,如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在那些人鄙夷的目光下,在地上一寸寸爬行。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当然,如果你在此期间依旧对参加四月会的勇士们出手,我绝不饶你。” 自己拯救奥姑的一切手段,皆以她不残害族人为前提,若滥杀无辜,他不介意亲手送她一程,相较而言,起码走的体面。 百里倾空转身,脚下如轻风相携,几个动作就已经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奥姑抬眸,见眼中的那道背影快速缩小,终于没能耐得住心中的急切,高声呼喊。 “你......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倾空止步,半侧面庞,刀削般的面部线条在月光下偏偏多了几分柔和,夜风吹拂,黑发在空中潇洒摇曳。 “我姓百里,单名杉,字倾空。” “叫我百里倾空吧。” 话音裹挟在风声中,于林间久久回荡,那抹身影已然不见。 奥姑摘下黑铁面具,嘴中轻声呢喃。 “百里倾空。” ...... 百里倾空抽身离开并非是为了耍帅,确实是有事情需要处理。 按照剧情线的推动,此时李星云应是率领手下不良人赶赴阴山,若是自己能赶在他们之前,兴许能阻止他们一行人遭受此劫。 借着前身的记忆,阴山的路线清清楚楚印在脑海,毕竟是漠北圣山,对于突率部的高层以及勇士而言并不是秘密。 在林间奔跑的途中,前世剧情中的种种谜团开始浮现。 九垓大门之后,真的是可供人们安居乐业、和平欢歌的圣地吗? 多阔霍找人取下魃阾石,难道为的只是同上任不良帅一样,求死吗? 还有最让百里倾空疑惑的点,在凤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姬如雪一路辛酸来到阴山夺取魃阾石。 这些事情恐怕只有见到了正主,才能一步步揭晓答案。 不知不觉,高耸入云的阴山已经出现在百里倾城的眼帘,皎洁月光被山峰截断,只留下乌压压的黑暗。 “阴山,到了。” 百里倾空刚迈出步伐,就发觉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细密的沙砾开始上下颠簸,震耳欲聋的落石声从山中传出。 不好!还是来迟一步! 李星云他们已经进入了阴山。 ...... “大帅快撤!” 原本规整的不良人团体此刻宛如一盘散沙,皆因那铺天盖地又密密麻麻的巨石砸落,有些功夫不错的不良人灵巧闪避,另外那些轻功稍显逊色的不良人只能硬着头皮与巨石硬碰。 “噗啊!” 哀嚎声此起彼伏,转眼的功夫就有不少不良人吐血倒地。 李星云眸子微缩,食指与中指并点,一股白色气浪呼啸,将一块即将砸中不良人的巨石轰开。 可面前陡然出现几块巨石,互相之间似乎有配合,更好像是受人操控,根本没有给李星云躲闪的机会。 “喝啊!” 李星云双手抱怀,掌心之间黑气缭绕,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自周身环绕,俨然是九幽玄天神功产生的护体罡气。 双掌已被黑色气息吞没,结结实实地与巨石相接。 巨石轰然碎裂,破碎的石块之中能够隐约感受到透明的内力丝线在其中牵绕。 “这石中......有内力!” 李星云的脸色有些凝重,冷静的发号施令。 “不可硬挡,大家快撤!” 在滚落的石海与逃窜的人潮中,李星云却逆流而上,将一众不良人护于身后,手中的气经频频发出,震碎一块又一块巨石。 专注其他方向,自然而然疏忽了自己,一块巨石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疾射而来。 “不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星云却感觉周围的事物一阵天旋地转,耳边肆虐的风声险些将他的耳膜击穿。 等他感觉双脚终于稳稳落在地上,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阴山的范围。 “啧,还是一点没变啊,李星云。” “嗷不对,是不良帅。” 李星云抬头,眼前这个俊逸的男人十分面生,手掌悄然落在了唐刀的刀柄上。 一系列细微的小动作自然被百里倾空收入眼中,轻咳了两声。 “咳咳,不必紧张,我若是有害你的心思,怎么会出手相救呢?” 李星云看似释然笑了几声,可那只手却没有从刀柄上拿下来的意思。 “多谢出手相助。” “我自然清楚阁下没有想害我的心思,但是一定有所图谋的心思吧。” 百里倾空啧舌,面前的天子早已不是那个闲云野鹤的潇洒少年郎了,几经波折,在数不清的得与失下,那副凶神面具戴上正合适。 “图谋的心思犯不上,相反,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关于魃阾石的线索,以及取下魃阾石的方法。” “作为交换,我只是想从你这里打听一些消息,虽然说与不说是你的自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如实告答。” “因为我要打听的事情,与她有关。” 百里倾空一指点在了那套漆黑甲衣的凸起部位,回顾前世动漫中的画面,那个镶嵌蓝玉的发簪就在这个位置。 “哦?” 李星云将手从刀柄上放下,饶有趣味的看着百里倾空。 “说来听听。” 百里倾空并没有直接回复,看向了林间深处。 “路上与你细说。” 话音未落,百里倾空已经窜出了好远。 李星云顿了顿,略微思考后,匆匆交代了身边的不良人几句,然后跟上了百里倾空。 “我们要去哪里?” 百里倾空的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 “古董羹店。” “去见一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第四章 暗流涌动 葱郁林间,两道身影并行,速度之快留下了道道残影。 “所以说,想要取下那阴山圣物魃阾石,必须要将九幽玄天神功炼至大成。” “将臣尸祖所为的心中事,就是取下魃阾石,打开九垓的大门。” 百里倾空点了点头,看着李星云那只手时不时抚在胸膛,想来先前那一堆落石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势,但总比动漫要来的轻一些。 这多阔霍下手真重啊。 念及此处,百里倾空的大脑开始发散。 多阔霍乃阴山圣者,天生能感应五运六气,经受那位蒙面戴斗笠的中原人指点,每时每刻都可以吸收天地灵气。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脖颈被插上华阳针不断散去内力,漠北八大能人的骸骨更是让她的境遇雪上加霜,无奈来到阴山这个囚笼。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被一群身着黑衣脸戴面具的人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数百余年,其中艰苦辛酸几人能体会。 多年之后的一天夜里,又来了一群不良人,甚至你还能感受到当年那一股熟悉的气息,换你来,你会不会炸毛,会不会卯足了劲儿折腾,会不会气急败坏的杀了他们。 这么一想,心怀无边执念与恨意的姬如雪单枪匹马通过阴山,这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是多阔霍猜测的预言之人,两者之间无冤无仇,甚至各有所需。 而对于多阔霍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致使被囚禁于此,百里倾空心里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章五郎吞服不死药是借助多阔霍的秘法,献祭兄弟才得以大成,还有那拔里神肃兄弟所掌握的黑暗萨满术,不难想这阴山盛产疯子,酷爱献祭族人。 多阔霍也极有可能是心术不正之人,无限的灵气让她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念头,所以才会久待此地。 “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吗,速度快一些,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 劲风飒飒,道路两旁的古树与青草如流水一般快速向后流过,百里倾空与李星云的速度依旧迅捷。 李星云的声音夹在风中,有些模糊。 “你......究竟是何人。”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百里倾空的面容并无波澜,和煦笑道。 “我姓百里,名杉,字倾空。” “叫我百里倾空吧。” “至于目的吗,李星云,你有你的天下人,我有我的心中事。” “我们之间并无对错,至少,我们不会是敌人。” 很快,一个有些破旧的食肆映入眼中,昏黄的灯光从破了洞的窗子还有屋顶倾泻而出,模模糊糊能听到孩童的嬉闹声与成人无奈的叹息声。 百里倾空脚下的动作慢了下来,背靠一棵古木。 “接下来轮到我了。” 问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李星云现在内力翻滚,显然是强撑着,毕竟在生人面前不能露出破绽,正好借着机会让他歇息歇息。 “我想知道中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让姬如雪赶赴幻音坊,究竟所为何事。” 李星云停下了脚步,眼中的怀疑更甚了几分。 “告诉我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理由。” 啧,说到底还是没有信任啊。 不过百里倾空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有一个杀手锏。 “我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比如......” 百里倾空贴近了李星云的耳边,低声道。 “你吃过尿泡饭。” 话音刚落,李星云就暴喝一声,刚才好不容易平息的内力再度紊乱,就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 “这件事情......请百里兄一定为我保密。” “那是自然。” 百里倾空心底一阵感慨,谁家主角从小是吃尿泡饭长大的啊。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答案了吗?” 李星云摘下了面具,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挪移,飘向了中原的方向。 “张子凡代替李嗣原坐于朝堂明处,不良人在暗,互相配合,本能稳定天下。” “可现在中原暗流涌动,李嗣原之子,秦王李从荣残暴擅杀,与诸臣不和,似有反意,张兄已经吩咐人手暗中观察。” 提到张子凡,李星云的眉头稍稍舒缓,想来这位足智多谋的兄弟为他担负了不少。 但接下来的一番话,那舒展的眉头再度紧皱。 “楚地大乱,楚王马殷去世,长子马希钺被人从地牢中劫出,与次子马希声争夺王位。” “马希声为人慈善,不好斗争,自然势单力薄,不敌马希钺,无奈之下只能前往蜀地求蜀王相助。”(会在结尾解释) “可在赶往蜀地途中遭遇埋伏,身边护卫十不存三,在护卫的拼死守护下终于抵达岐国凤翔。” “据三千院传来的消息,追杀的人中有殇的影子,想来通文馆也参与了此事。” “此次漠北一行,雪儿本与我一同调查四月会的事宜,但凤翔发生此事,我心难安,便让雪儿先回凤翔。” 百里倾空有些困惑,姬如雪的实力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与那几名已知的九天玄姬不分上下,多她一个少她一个,恐怕并不会有多大的战力变化吧? 似乎看穿了百里倾空的心思,李星云直起了腰杆,言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 “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雪儿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我通读乙巳占,观星位,勘地脉,晓阴阳,为雪儿寻了一处深幽清寒宝地。” “一日运功可胜得了十日苦修,寻常的江湖高手已经奈何不了雪儿了。” 一边说着,李星云一边冲着百里倾空努了努嘴,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李星云在那深幽清寒的宝地苦修数月。 原来如此,难怪取下魃阾石后姬如雪的战力飙升,合着老李你这家伙偷偷给自己老婆好处啊。 “行了,到地方了,先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吧。” 李星云咧嘴微笑,刚要将面具重新戴上,却被百里倾空单手阻止。 “不用戴。” “都是熟人,他们可清楚你的底细,要真细细说来,其中的部分还是你的长辈。” 李星云闻言思索几秒,随后豁然开朗。 “原来是他们。” “嗯,就是他们,进去吧。” 两人刚靠近食肆的大门,大门瞬间打开,一位小女童抱着账本,大声欢呼。 “欢迎来到古董羹店!” ...... (第三季,朱雀门相争,因楚王病重,马希钺与李嗣原勾结,为假李助阵,而马希声与张子凡关系颇近,为李星云阵营。) (东丹王投奔后唐的时间段,恰楚王离世,其子乱政,多子争夺王位。) (一切都是个人脑洞猜测) 第五章 古董羹店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将臣手捧花篮,粉红色花瓣俏皮地从指缝溜出,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只是看清来人后,脸上的兴致一扫而光,慵懒的靠坐在长椅上。 “原来是你啊,李星云。” “还以为今天能开张呢。” 阿姐抱着账本,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仰天痛哭。 “啊,额滴店......到底啥时候才能挣到钱嘛!” “么有钱,连屋顶都补不了。” “本本分分的挣钱也太难咧!” 李星云干笑两声,礼貌的拱手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各位尸祖。” “我的卦象又准了几分,今日果然有熟人相遇。” 侯卿将在空中翻转的三枚卦钱攥于手心,红色六六六之下,纤细眉毛轻轻一挑,手中的骨笛点向了李星云的身旁。 “嗯不错,范儿挺正,面相尚佳,难得一见。” 百里倾空心里有些火热,他终于见到了不良人世界中的真仙人,大名有品哥,小名侯咩咩。 利索的摆手,将腰间垂下的衣摆向一旁拂去,衣襟猎猎作响,每一个动作之间彰显儒雅气质,却不失潇洒豪迈之气。 “我姓百里,名杉,字倾空。” “叫我百里倾空吧。” 侯卿眼神一亮,脚下的花瓣刹那间被一股气浪震的翻飞,再看侯卿已然瞬移在百里倾空的面前。 “百里兄,屋内有请。” 百里倾空也不失礼节。 “请。” 只留下一旁的两大一小互相瞪了瞪眼。 “他们之前从未见过面吧?” “没有。” “那怎么感觉他们很熟悉的样子。” ...... 五人已经围坐在方桌上,桌上摆放着热气滚滚的火锅,每一个气泡都饱含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可除了阿姐疯狂的暴风卷入外,其余四人都没有动筷子。 李星云和将臣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两人都各怀鬼胎。 将臣前来漠北,最终目的还是寻一个能将九幽玄天神功炼至大成的人,然后取下阴山魃阾石打开九垓的大门。 而李星云已经从百里倾空这里知晓了将臣的目的,于情,将臣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理应出手相助。 可于理,身处漠北,不论是谁获得阴山魃阾石,都将会助长漠北的士气,成为述里朵对中原出手的契机,所以这个四月会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挠。 至于王后更深一层的谋略,百里倾空并未告诉李星云,以他的才思,自会妥当处理。 因为两人的想法应是一致,如果非要从述里朵和耶律尧光两人之中选一人作为棋局的对手,百里倾空更倾向于耶律尧光。 述里朵的军事谋略并不逊色,甚至在狠辣阴险方面较耶律尧光更甚几分,毕竟是自断一手的狠人,她的下台是百里倾空愿意接受的结局。 “放心,李星云,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将臣灌了一口烈酒,醉眼朦胧。 “你为你的天下人,我为我的心中事。” 这熟悉的言辞让李星云朝百里倾空的方向看了几眼。 此时,百里倾空已经和侯卿聊的火热,颇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重逢。 “喂喂喂,你俩这才见上了一面,怎么关系就这么近了?” 百里倾空与侯卿相视一笑。 “知己,一面足矣。” 将臣盯着百里倾空若有所思,几个大步便来到了他的身边,手搭在了百里倾空的脉搏上。 “嘶,好生怪异的体质,常人只有一股阳气一股阴气,首尾相衔,阴阳平衡。” “而你竟然有两股阳气!” 百里倾空心中一惊,感叹残尸败蜕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我观你骨骼惊奇,恰好我手中有绝世神功,要不要练一练啊?” 百里倾空干咳几声,尴尬的将那只手挪开。 “咳咳,我还是不练较好,男人还是阳刚一些,我喜欢阳气过盛的身体。” 他可万万不能修炼九幽玄天神功,此至阴至邪的功法会在丹田中催生出一股阴寒之气,会与自己体内多出来的一股阳气互相平衡,到时候自己可没有了完美复活这一绝技了。 见将臣依旧在自己的身边转悠,那眼神就好比野狼贪婪的盯着小绵羊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你生吞活剥。 “咳咳,将臣尸祖,方才李兄去了阴山,被那落石击中,直到现在依旧内力紊乱,还请尸祖出手相助。” 将臣用筷子夹住了李星云的手腕,思索片刻。 “嗯,不错,你中了萨满之术,服药、扎针都不好使。” “啊?还请尸祖出手相助。” 将臣点了点头,在怀中摸索了一阵。 “囔,这个拿好。” 一个形状奇怪的铁东西被将臣随意扔了出来,李星云稳稳接住。 “这是什么东西?” “药轮。” 将臣语重心长的解释。 “药轮可以召唤符合你个人体质的灵胤,而灵胤可以解开你体内的萨满巫术。” “就这么一个铁疙瘩,有这么悬乎?” 李星云有些怀疑,但看到百里倾空也冲着将臣索要药轮,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百里倾空对于药轮也有几分好奇,技多不压身,他还想从侯卿那里学一些以音驭蛊的手段,如果有机会,还要向李星云学习气经,毕竟这一门内功可是实打实的装叉神技啊。 “我去补屋顶了。” 阿姐抱起一堆木头走出了门。 “我去外边溜达一圈。” 将臣背着一个小包袱也出了门,只有百里倾城知道那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一把骨笛,一柄唐刀,还有一堆破烂。 百里倾空难免绷不住笑意,只是刚笑了几声就生生止住,按照故事的推移,用不了多久,奥姑就会率领世里奇香等人来到古董羹店。 前些时间才和奥姑说叨半天,现在却和她的敌人把酒言欢,这不是妥妥的在火堆里跳舞吗? “咳咳,侯卿老兄,李兄,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接着聊。” 甚至等不及两人的回话,百里倾空就已经窜出了门外,脚步声急促,几息的功夫就再没了声响。 “什么事情,怎么这么着急?” 李星云心中的疑问才刚刚浮现,便听到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门外响起。 “哗啦!” 木门再次被狠狠推开。 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百里倾空。 百里倾空直接躲在了李星云与侯卿的身后,把脑袋死死埋在李星云的肩下,活脱脱的一只鸵鸟。 “叮铃!叮铃!” 店外,阵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声音愈来愈大。 第六章 你也是个萨满,他也是个萨满 银铃的声音已经贴近木门,侯卿与李星云有些坐不住,毕竟店开在偏僻之地,鲜有人至,听这动静,想来客人不少。 李星云成功接替了旱魃的位置,是古董羹店唯一的厨师。 “欢迎光临古董羹店。” “几位客官想要......” 李星云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了旱魃的面具,刚想躲在侯卿的身后,却发现口鼻处一凉。 自己的面具竟然被百里倾空这小子给夺去了,还戴在了他的脸上。 大哥!你戴走了,我戴啥啊! 李星云只想赶快将那面具夺回来,可身后的一行人已经踏进了店面,遥辇将军粗犷的声音将他的动作打断,不得已只能背过身去。 “听说你们是从中原赶来做买卖的。” “前些日子,我手下的弟兄们在你们这里吃了五脏锅。” “恰好最近不太平,有歹人伤了一名突率部的勇士,还残忍掏去他的脏腑。” 百里倾空悄悄言语,还不忘把身后的李星云遮挡的严实一些。 “侯卿老兄,帮我们打打掩护,最好能将眼前的这些人打发走。” 李星云也在一旁焦急道。 “尸祖,就全部拜托给你了。” 侯卿抛出三枚卦钱,掐着手势。 “嗯,是要将他们打发走。” 一旁的遥辇将军看这三人鬼鬼祟祟的,一定心中有鬼。 “你们三人嘀咕什么呢!快快出来,我们有话要问!” 百里倾空已经熟知这段经历,果然如他所料,侯卿再度掐了几个手诀,然后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幸亏百里倾空反应迅速,站起身子将李星云挡在身后,只是就算来个傻子,也能知道在他身后蹲了个人。 奥姑转过身子,面具的两个孔洞下,是格外清澈的双眼。 看来只要不执着于漠北第一,奥姑还是那个崇武单纯的傻白甜。 世里奇香迈上一步,站在了奥姑的身旁。 “躲在他身后的那个,你转过来。” 李星云果断回绝。 “我不转!” “嘶~嘶~” 长刀从刀鞘中缓缓抽出,闪烁的刀芒有些扎眼,世里奇香的话语之中泛着冷意。 “转过来!” “不转!” 李星云依旧不敢转过身子,手心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低声骂道。 “我靠。” “你把面具戴走了,我该怎么办。” 百里倾空尴尬的笑了两声,凑在李星云的身边。 “那个......你不是有骗姬如雪的人皮面具吗,拿出来戴上。” 李星云气笑了,言语里已经带着粗气儿。 “你以为我不想啊,那人皮面具被雪儿扯了个稀巴烂,那还能戴吗?” 百里倾空已经有了点子,毕竟奥姑此时的智商与在岐国那时应该别无二致,简单言语敷衍过去即可。 “没事,你听我安排,赶快戴上。” 李星云埋怨的嘟囔了几嘴。 “你这回可把我给害惨了,万一我的身份被识破......” “放心放心。” 百里倾空打断李星云的抱怨,往前走了几步,故作伤感。 “各位大人,真是抱歉,我身后是我的胞弟,他自幼面容丑陋,脸上疤痕交错,实在有些污了大人们的眼睛,着实无法见人。” “长成这样不是他的错,但要是惊吓到别人,那这锅他可赖不了。” “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他发言,还请各位大人谅解。” “啊!” 话刚说完,百里倾空嗷的一嗓子,护着大腿,冲着李星云狠狠瞪了几眼。 李星云一张脸已经涨的通红,显然刚才百里倾空的一番话语将他气了个半死,只能用气经狠狠教育一下他。 世里奇香显然不吃百里倾空这一套,厉声喝道。 “废话少说,让他转过来,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就是逃窜在外的那位歹人!” “再不转过来,我就帮他一把,只不过,我只能帮他做到头转身不转的姿势。” 百里倾空见李星云已经快速戴上了人皮面具,讪笑道。 “咳咳,不劳大人费心,胞弟已做好准备。” 李星云缓缓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子,脸上的面具有些破烂,疤痕下白皙的皮肤与旁边暗黄的面具格外分明。 “嗯......长的确实丑,还是转过去吧。” 遥辇将军心直口快,蒲扇般的手掌厌弃的挥了挥,仿佛面前的是让人生厌的苍蝇。 李星云松了口气,刚准备转过身时,却被冷淡的声音阻止。 “等一下,我觉得你们二人,很眼熟,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百里倾空只感觉周围的环境格外浓稠压抑,仿佛能拧出一滩水来。 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百里倾空率先作出了回答。 “不错,我确实见过,这位应该是漠北的大萨满——奥姑吧。” “想必奥姑也看出来了,我不仅是个漠北人,而且还是一名萨满。” 李星云听的一愣一愣,冲着百里倾空的方向瞪大了双眼。 等一下!等一下!他说的全是我心中想好的词儿啊! 奥姑平静的看着百里倾空,眼神里没有一点异色。 百里倾空将戏演的更足,嘴里开始嘀咕他也不懂的萨满咒语。 “散咯哩呱啦鸡你太美......” 一通胡乱的鸟语把在扬的漠北士兵听的愣神,旋即将目光集中在了李星云的身上。 李星云嘿嘿笑着,本就难看的脸在笑容的牵扯下更让人难以直视。 “我也是一名萨满。” “啊我哩呱啦嘶哈咯啦......” 奥姑清目微眯,这从未听过的咒语让她有些困惑。 “这不是萨满语,我从未听过诸如此类的咒语。” 百里倾空果断回应,不给奥姑留下一丁点儿的反应时间,万一这单核处理器般的脑袋突然转弯,那处境可有些不妙。 “这当然是萨满语,而且这是我们青青草原部落早已失传的古萨满语,现在的年轻人心浮气躁,没有听过很正常。” 奥姑的视线瞥向了李星云。 李星云同样理直气壮的回复。 “当然,我与我哥是青青草部落唯二的幸存者,除了我们能听懂,其他人再难理解其中含义。” 李星云与百里倾空四目相对,嘴里叽里呱啦半天,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彼此说了些什么话,但是交织的眼神拉了丝,俨然是完全理解的样子。 世里奇香已经不想再听这两个人在这里胡言乱语,手中的长刀直指百里倾空的胸膛。 “满嘴胡话,大萨满,下命令吧,将这几个中原人擒住,我怀疑他们其中定有那名歹人!” 遥辇将军大手一挥,手下的士兵纷纷亮出武器,只等奥姑的命令。 “你们二人如何证明?” 闻言,百里倾空悄悄擦了把汗。 幸好,这傻姑娘对这古萨满术产生了好奇。 “我自然有办法证明。” 百里倾空拿出药轮,可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 “这是漠北每一位萨满都有的药轮。” 遥辇将军早就被百里倾空的拉扯磨没了耐心。 “把你的灵胤唤出来。” “若召唤不出来,你只有......” “死路一条。” 第七章 李存礼 “咳咳,当然有啊,诸位请看。” 百里倾空拽着李星云背过身子,趁机低声道。 “李兄,召唤灵胤需心平气和,头顶上苍,脚踏土气,可眼下锋芒在即,根本无心沟通自然。” “我需要你的配合。” 李星云向百里倾空的方向凑了凑。 “百里兄你说。” “一会儿以药轮为号,咱们吹响药轮之时,你将手背于身后,使用气经,动静能搞多大就搞多大。” “而我趁着他们合目遮挡风沙之时,赶快去外边儿搞只动物来。” 李星云眼神一亮,点了点头。 “那好,准备开始。” 百里倾空将药轮放在唇边,下一秒,不怎么悦耳的声音骤然传出。 与此同时,李星云将一只手背于身后,一大股白色气浪呼啸而去,古董羹店内瞬间灰尘飞扬,锅碗瓢盆裹挟其中,竹筷铁铲凌乱其内。 “真是该死!召唤个灵胤这么大动静吗?” 许多漠北士兵已经被风沙吹迷了眼,两手在面前胡乱挥舞,不断拨开吹袭而来的杂物。 “难道说这真是古老萨满语?” 就连一旁的世里奇香都不禁发出疑惑。 就是现在! 百里倾空猛踏地面,身形瞬间暴走,沿路只留下一连串的残影,落地无声,只是一息的功夫就窜出了古董羹店。 “动物!动物在哪!” 时间紧迫,李星云现在使出的气经只能迷惑一时,并无伤害,一旦那些人逐渐适应风沙,待视野清楚后,可没有好的办法糊弄了。 百里倾空的步伐越发迅捷,很快就到了莹勾饲养牲口的笼圈。 目光下意识就锁定在了不远处雄赳赳的两爪生物。 Kun哥,救我! 抓起一只鸡,卷起一地沙。 视线一转,百里倾空已经出现在了李星云的身边。 李星云原本缓和的脸瞬间变黑,声音都粗了些。 “大哥,我的呢!” 百里倾空揪下一根羽毛,弹指射出,羽毛如离弦之箭,直接将那将断不断的蛛丝割断,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落在了李星云的手心。 “你的也有了。” “是蜘蛛。” “我靠!” 李星云暗骂一声,将手收回,店内瞬间风止,只留下一地凌乱。 “这就是我们的灵胤。” 百里倾空提着鸡脖子,手中使着暗劲,将雄鸡镇住无法动弹。 奥姑手持权杖,缓步上前,瞅了瞅李星云手中的蜘蛛,又看了看百里倾空提着的雄鸡。 “嗯,不错,是灵胤。” 果然,这姑娘依旧傻的可爱。 百里倾空松了口气,总算给她们敷衍过去了。 送走了奥姑等人,李星云骂骂咧咧的收拾着杂乱的古董羹店,毕竟堂堂不良帅干这些零碎的小事儿,心有不满很正常。 当然不会因为百里倾空先偷面具后给蜘蛛这种不足挂齿的事情生怨。 百里倾空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咳咳,李兄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地叨扰了。” 李星云大马金刀坐在长椅上,脸上的怨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 “哦?不知百里兄所谓的要事究竟是什么。” 百里倾空半侧过身,冲着李星云打着哈哈。 “也不是什么大事,硬要说的话就是......嗯......救个傻女人。” “再生个傻小子哈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是百里倾空胡编乱造的,只是说出来却格外顺口。 “走了。” 百里倾空洒脱的挥了挥手,下一瞬就消失在了古董羹店门前。 李星云的目光挪向远方,久久不语,随后轻笑了几声。 “真是古怪。” 旋即在看向手心,这才发现刚才一阵忙活,竟然把蜘蛛给丢了。 “侯卿尸祖,你见我灵胤没有?” ...... 百里倾空悄悄跟上了奥姑一行人,按照故事走向,奥姑在四月会报名扬地注意到了将臣尸祖,并且会在将臣尸祖返回古董羹店的途中下杀手。 一番争斗之后负伤不敌,无奈返回营帐。 而这屡次的失败将会大大打击奥姑本就脆弱的内心,对于魃阾石的渴望会更加强烈,那无法抹去的执着会促使她一步步走向疯狂,最终倒在那几缕残阳光芒下。 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看看奥姑会不会遵守两人当初的约定,如果奥姑对将臣下手,背弃了与自己的承诺。 百里倾空的手攥紧了几分,他不介意亲手送奥姑一程,他从始至终,一直想要挽回的是那个尚武单纯的姑娘,而不是弑父滥杀的魔头。 尽管远远跟着,百里倾空也能看到奥姑的犹豫。 奥姑几次三番向一旁的世里奇香看去,想来是要找个借口脱离大部队,可最后还是垂下了头。 直到视线中漠北的营帐逐渐清晰,百里倾空这才稍微缓了一口气,奥姑终究没有违背两人的约定,自己也不会强硬着心让双手沾上她的殷红。 百里倾空并没有就此离去,反而一双眼睛仔细的在漠北的营帐周围巡视。 他要找到那披着银发的男子,通文馆礼字门门主——李存礼,网友戏称的老六。 该说不说,李存礼的命可是真大,惊鸿一出,有死无伤,可李存礼竟然能负着伤势不远万里逃到漠北。 如今通文馆还有仁、智、信三位门主未曾露面,李存礼能活下来应是三人中的一位出手相救。 随着视线的移动,终于在奥姑的帐外发现了李存礼的身影。 现在人多眼杂,百里倾空没有办法当着一众漠北士兵的面将李存礼强行掳去,只能找一个适当的机会,暗中下手。 这老六怎么一直围着奥姑身边转悠呢? 百里倾空不断回想看过的画面,发现李存礼自打与王后碰面之后,便一直伴在奥姑身边,最终还帮助奥姑将九幽玄天神功炼至大成。 换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自从开始筹备四月会以来,唯一一个帮助奥姑完成执念的人就是李存礼,是什么让他顶着压力出手相助呢? 在漠北活下来这个理由不假,但是还不足够,若真是以活命为目的,大可找到当初易容为李嗣原的门主换副皮囊即可,何苦千里迢迢来到漠北,这一路上还被一批伪装成漠北士兵的人追杀。 想到这里,百里倾空只觉一阵头大,索性不再去想,事情背后的真相,只要抓住李存礼,便可知晓一二。 百里倾空依旧站在营帐顶端,将身体潜伏在夜色下,一动不动,只等待李存礼落单之时。 第八章 你图奥姑什么 李存礼脚步虚浮,行走的方向却格外明确。 “奥姑的营帐就在前方。” 嘴角牵起微扬的弧度,一路走来,已经听够了关于这位漠北大萨满的嘲讽与不满。 “漠北第一竟然败在了那不良帅的手下!” “她若不败,我大漠北又怎会败北?” “败了,她就不再是漠北第一了!” 晚风拂过,李存礼将身上的衣襟紧了紧,这漠北的风寒丝毫不亚于中原。 细细想来,自己与那奥姑竟然有多处相似的地方,多年筹划的谋略,多年苦修的武艺,皆数被不良帅摧毁。 自己身负重伤,如一条丧家之犬,东奔西窜,再难安宁。 而那奥姑尽管地位仍在,可每天生活在无尽的嘲讽与怨言之中,于她而言,他人的看法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如此一来,她的心境早已不安。 此时,相同的处境,同是可怜人,将会更容易拉近关系。 “嗖!” 不知道从哪里袭来的阴风将好几根火把倏忽熄灭,周围的黑暗如潮水一般奔涌而至。 李存礼心中一凛,双手握拳,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有人在附近! 我现在重伤未愈,根本无法聚气,得赶快跑到漠北士兵驻扎的地方! 就在李存礼刚要迈开步伐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嗒。” 随后,耳边传来如梦魇一般幽幽的声音。 “别动,想活,你只能跟我走。” 那只大手仿佛是钢铁烧铸而成,根本无法挣脱,李存礼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后颈似被重石砸中,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还是晕过去带走省事儿。” 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正是百里倾空。 “可算是让我给逮到机会了。” 百里倾空并没有耽搁时间,将李存礼的身体扛在肩膀上,过于常人的速度让他很快就离开了漠北大营。 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百里倾空将李存礼绑在树上,一巴掌就呼了过去,李存礼又惊又吓的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啊!” 李存礼吃痛大叫了一声,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呼吸都变得粗沉。 “你是何人?带我来此有什么目的!” 百里倾空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微眯着眼睛。 “李存礼,通文馆礼字门门主,什么时候落魄到向漠北俯首了呢?” 李存礼冷哼一声,眼神黯淡了几分。 “西宫一战,你本应陪着你大哥死在那里,可是你却活了下来。” “是谁救了你,是仁、智、信三位门主呢,还是另有其人?” 百里倾空口念仁智信时,刻意放缓了语速,仔细盯着李存礼的面庞,不放过一丝微小表情,只可惜,这李存礼的面色如寻常一样,就好像刚才不同他说话一般。 百里倾空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嘴里继续道出问题。 “不远万里来到漠北,总不能是来参加四月会凑凑热闹吧?” “他让你来漠北的目的是什么?” “取下魃阾石?还是说勾结漠北,将战火再度引向中原。” 李存礼依旧是那副死人脸,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百里倾空了解李存礼这人的秉性,当初与应天王后合作时,在燕云十六州的事情上分毫不退,寻常的肉体折磨根本不能让他屈服。 “一直在奥姑的营帐外绕圈子,你总不会是对她一见钟情吧?为了在临死前见到中意的女人,所以跋山涉水来到这里。” 李存礼的嘴角一抽,将脸偏至一侧,不想再看眼前这人。 看到这一幕的百里倾空顿时心中一喜,这面瘫脸总算是有了反应,就在这个方向上加大火力! “她身上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你呢?” 百里倾空一边说着,一边拉近两人的距离,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是那张清纯干净的面庞?” “还是她那修长白皙的双腿。” “李大人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道道的了。” 李存礼已经压抑不住嘴角的颤抖,不论视线怎么绕过面前的人,他总会凑上来,索性合上双眼。 “反正你肯定是有所图谋,否则怎么会频繁出现在奥姑附近呢?” 李存礼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这一细节自然逃不过百里倾空的眼睛。 果然,李存礼来到漠北的目的就是奥姑,自从离开王后的营帐,就一直陪在奥姑的身边。 一见钟情,男情女爱这种词汇根本不会出现在李存礼的字典里,身处江湖之中,数不尽的风雨早就将这种感情磨灭。 那么李存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百里倾空轻轻按摩着眉心,总感觉事情繁杂如乱了的线团,可那根线头忽远忽近,撩拨人的心弦,欲罢不能。 奥姑身为漠北的大萨满,虽然地位崇高,可手中并无兵力,李存礼若是真想与漠北合作,借兵回中原,应该与应天王后拉近关系才对,或者同那位漠北的兵马大元帅耶律尧光商谋。 不图面容,不图身材,不图地位,不图兵力,那奥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李存礼图谋的地方呢? 总不能让奥姑手把手教他练武,教他习得萨满术吧。 等等! 百里倾空眸中迸射出精光,终于揪住了那根线头,一直萦绕在脑海的那团迷云被阳光拨开。 多阔霍交给章五郎的秘法,还有拔里神肃兄弟二人研习的黑萨满术,无一不是强大的秘术,只可惜习成之后,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行事风格几乎与常人不沾边。 而药轮则可召唤出符合主人的灵胤,可以解除黑萨满术产生的负面效果,大萨满奥姑掌握的萨满术更为高深,这或许就是李存礼接近奥姑的目的。 百里倾空的脑洞愈发发散,中原发生的事情似乎生出透明的钩索,与漠北的诸多事件开始关联。 中原岐王战力无双,四大尸祖均在漠北,李星云与张子凡又与岐王为伍,现如今应该没有高手能够击败岐王。 可按照原本故事的走向,岐地凤翔,入眼皆是猩红,破败的墙壁,交错的剑痕,阳炎天掉落的双锤,妙成天破裂的纸伞,广目天断了弦的古琴,岐王与这几位圣姬恐怕凶多吉少。 只有一种说法可以解释这些,追杀马希声的人掌握了黑萨满术,类似于兵神怪坛那般,以秘法大幅度提升自身实力,这种怪物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 尽管岐王与九天圣姬极力抵抗,仍旧不敌,逼不得已才让姬如雪带着岐王剑与虎符去外寻求帮助。 姬如雪没有前往洛阳寻求张子凡的帮助,有两种可能,一是张子凡因李从荣谋反之事自顾不暇,二是岐国并未遭受到军事上的打击,仅仅是因为不敌修行秘术的怪物。 再或者,这两种可能全部发生。 虎符仅在张子凡前往娆疆之前出现过,旨在护人周全,往后,即便岐国在漠北与李嗣原的双重压力下而沦陷时,女帝也未曾交出虎符。 由此可见,岐国并没有被大军镇压,女帝应是与那群怪物纠缠,或被囚禁,只希望姬如雪能够带着救局之法平安归来。 对于支撑姬如雪走出九天玄野,逃出去地五亿万里的恨意,只怕是发生了人活着比死还要绝望生恨的情况。 这也恰恰可以解释,为什么姬如雪听到魃阾石可以提高战力后,毫不犹豫的修炼九幽玄天神功取下魃阾石,随后不带一兵一卒返回岐国,因为在那群怪物面前,寻常实力的江湖能人根本无法插手。 至于李存礼,恐怕其身后之人想要借着灵胤,让这些修了秘法的怪物恢复神智,毕竟敌我不分的人属实难以控制。 念及此处,百里倾空缓步上前,手掌已经按在了李存礼的脖子上。 “这还真是有些棘手呢。” 第九章 你意欲何为,我偏不如你愿 李存礼脸色发黑,不光是因为没有月光的缘故,更因为在面前这人的大力下,已经呼吸困难。 百里倾空见李存礼快要坚持不住,这才松开了手。 李存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有些潮湿的空气,如同刚走出荒漠来到绿洲的行人,贪婪的吞咽着清泉。 “我说了......咳咳......不管你使出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告诉你。” 李存礼吞了口唾沫,艰难开口。 “有本事就杀了我。” 百里倾空摊开双手,随意道。 “我刚才可没有想杀你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替朋友们出口气罢了,你这条命还有用处,我审不出来,有的是人能审出来,比如说那手段频出的不良人。” 看着李存礼依旧坚定的双眼,百里倾空叹了口气,嘴角却勾勒出上扬的弧度。 “放心,我已经知道了你此行的目的,还有你身后之人的意图。” 李存礼目露嘲讽,戏谑道。 “是吗?” 百里倾空在怀中摸索了半天,终于将那个铁物件儿掏了出来,还冲着李存礼扬了扬,嘴边的笑意更甚。 “见过这玩意儿没有,听说这药轮可以召唤符合自己特性的灵胤,可是个好宝贝呢。” 李存礼的眸子缩如针芒,又在一瞬间恢复如初,但他并不确定眼前这人是否看出了自己的破绽。 “我没见过。” 百里倾空并没有理会李存礼,反而自顾自的走到大树下,慵懒的靠在树上,将药轮放在了唇边。 “der~~der~der~” 声音不尽人意,更加难以形容,百里倾空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他也没有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但他却看到了李存礼如同便秘了一般的表情,哪怕只维持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怎么样,此曲可还中听?” “要不要再来几曲啊?” 李存礼费力的平息着心中起伏翻涌的波澜,为了避免泄露更多的秘密,他选择闭口不言。 可实际上,他自认为一丁点儿信息都没有透露出去啊?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可为什么眼前这人,总给他一种可以看穿一切的感觉。 此人不简单! 百里倾空将药轮塞回口袋,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冷冷道。 “事到如今,你已经栽到了我的手上,我自然不会让你继续完成你的计划。” “你意欲何为,我偏不如你愿。” “你的计划完不成了,我会将你交给不良人,至于你是死是活,且看你的骨头是软是硬了。” 话说完,百里倾空一记手刀送李存礼一扬大觉,至于这梦是好是坏,百里倾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 古董羹店。 “你去哪?” 莹勾冲着鬼鬼祟祟溜到门口的将臣大声喊道。 将臣被吓的一哆嗦,讪笑着向后缩了缩身子。 “咳咳,睡不着觉,出去溜溜。” 莹勾直接冲到了将臣的面前,踩上货物,让自己的视线略高于将臣。 “我看你是又偷了我们的东西拿出去卖了吧?” “把东西交出来,一件一件全部交出来!” 莹勾还要逼问,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命运揪住了后脖颈。 侯卿提着莹勾,对将臣点了点头。 “天黑路远,多加小心。” 将臣得意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旋即迈开步伐,转眼间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李星云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尽管已经知晓了将臣所为何事,但是还想要陪在一旁,避免出什么意外。 “李兄!李兄!” 两声高呼打断了李星云的思路,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百里倾空扛着一个人快步跑来。 “百里兄,你肩膀上扛着的人是?” 百里倾空将还在昏迷的李存礼扔在了李星云的脚下。 “你应该很熟悉,通文馆礼字门门主,李存礼。” 李星云皱紧眉头,蹲下身,将食指贴在李存礼的脖颈上。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倾空搂住了李星云的肩膀,一手将李存礼提起走进了古董羹店。 壶口已经不见茶的热气,碗中的茶水已然饮尽。 “你是说,凤翔恐有事变?” 百里倾空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女帝等人所遇之敌已无法用人来形容,但眼下你我二人皆在漠北,四大尸祖也没有功夫抽身离开。” “即便是你我其中一人驾马赶回中原,恐怕也来不及。” 李星云攥着茶碗的手紧绷,手背上青筋如蚯蚓般隆起。 “百里兄,你可有对策?” 百里倾空一时间也难以想出可以应对的方法。 使用药轮只能召唤符合自身的灵胤,那些修炼秘法的怪物哪里能清醒的吹响药轮召唤灵胤,除非有人能够使用自己的灵胤,来消除他人修炼黑萨满巫术产生的负面效果。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习得萨满术,这样一来,如果时机巧妙手段合适,那些怪物也可以为己方所用。 “李兄你先别急,眼下漠北事态复杂,你不能放下不管。” 按照原本故事走向,姬如雪身上只要还带着虎符,那么女帝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存礼身后之人应是想要除掉马希声,拥护马希钺成为楚王,再挟持岐王交出虎符,如此,岐国与楚国完全脱离了张子凡的掌控。 届时,外有岐国、楚国,内有李从荣,彼此里应外合,完全可以将张子凡从那张王位上拖下来。 那人知道这段时间李星云不在中原,这才敢施展拳脚,应该是与那应天王后达成了协议。 应天王后借着四月会的机会将李星云吸引至漠北,方便那人执行计划。 当真是好谋略啊。 百里倾空轻轻拍了拍李星云的肩膀,宽慰道。 “身处乱世,世事无常,李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李星云释然一笑:“多谢。” “有件事情还要麻烦李兄。” “李存礼身上应该还有许多秘密,希望你手下的不良人可以好好审问一番,顺便将他严密看守。” 李星云点头,手放嘴边发出哨声,一只信鸽闻声而来。 行事如此果断,你与他真是越来越像了啊。 百里倾空心中感慨,但嘴上的功夫没有半分停歇。 “只要李存礼一时不回中原,那边的人就会多一时忧虑,可能会再派出一些人手前来漠北。” “只要他出手,就一定会留下尾巴。” “如今敌暗我明,被咱们揪住尾巴,他们可就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所以还希望你能让不良人在漠北与中原边境设下关卡,严查来往行人。”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先行一步,对了,你不用再去阴山了,他们不会有事。” 百里倾空站起身挥手告别,身形一闪而过,屋内已没了他的身影。 李星云站起身,向远方大声呼喊。 “这么晚了,何不留下过夜!” 远方传来回荡许久的声音。 “我去见个傻姑娘!” 第十章 本来你们可以多活一会儿 百里倾空打了个哈欠,一路疾行,拍打在身上的冷风仿佛要往骨头缝里钻,高深的功力加上重阳体,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这种症状,想来一定是有姑娘在想着自己。 想到这里自己都有些绷不住笑,摇了摇头,虽然说挺期盼那种被人捧在心上、悉心关怀的感觉,但是一切都讲究一个缘字。 视线中,燃起几团篝火的营帐逐渐清晰,几支漠北士兵小队在附近巡逻,夜深时分,一个个都精神萎靡,感觉给个支撑,仿佛都能靠着墙睡过去。 如此松懈的防守,凭借百里倾空现在的速度,悄悄咪咪地溜进去简直易如反掌。 一会儿哪怕奥姑已经进入梦乡也要给她拉起来,百里倾空已经等不住约定的时间,今夜将臣几人就会赶赴阴山,而王后则会提前举行四月会。 为了避免这傻姑娘犯错,只能将计划提前,希望她能心平气和的好好商讨,否则可就要吃一些皮肉之苦了。 “嗯?” 就在百里倾空即将溜进营地时,发现有一支漠北小队竟然精神抖擞,一行十七人,每一双眼睛都瞪得浑圆,时刻注意着四周,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这也让百里倾空止住了脚步,匆匆躲在一块巨石之后。 好巧不巧,这群家伙竟然堵在了门口,颇有默契的东张西望。 百里倾空心中暗骂,能挣多少银两啊,这么卖命。 就在他暗自抱怨之时,一些格外违和的感觉充斥在心间。 漠北士兵平日喜食牛羊,饮羊奶,再加上部族崇武,几乎都是身强力壮之人,身上的肌肉块要更加隆起一些,即便有衣服遮挡也能看到大概轮廓。 而这一支小队普遍身形匀称,松松垮垮的衣服被系紧,其中一人相较旁人则显得更加瘦小,就好像是个女子。 百里倾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位瘦小士兵的身上,尽管衣服将身体遮盖的严实,可兽皮手套与袖口终究还是留出了地方,白皙的肌肤被暗色的皮革衬托的格外明显。 不对! 他们不是漠北人,漠北士兵皮肤大多粗糙,因平日里训练,受日晒缘故略微发黄,根本不可能如此白皙。 他们就是当初追杀李存礼的那一批人,想必是通文馆留下专门用来传递书信、协助接应。 百里倾空心中一乐,你们如果与其他士兵一样懒懒散散,我倒也不会对你们上心,你们一群假冒的怎么这么负责任? 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百里倾空三步并作两步,悄悄将一名正在解手的漠北士兵击晕过去,换上了他的衣服。 随后大大方方的就出现在了门外,站在了那一支小队面前。 小队为首的男人目露疑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百里倾空压低的声音。 “李大人正在秘处研习萨满术,特吩咐我在此接应,诸位请随我来。” 说完,百里倾空也不理会这些士兵们的反应,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看着百里倾空离去的背影,站在队伍前方的几人彼此交换视线,默默跟上了他。 百里倾空带着这支小队向着偏僻的地方走去,已经说了秘处,自然要隐秘一些,更何况一会儿难免会产生打斗,得离漠北营帐远一些。 赶路途中自然不能忘了从这群人口中撬出一些信息来。 简单的交谈,百里倾空已经知道了这支小队队长的名字,霍起。 百里倾空脚下的步伐依旧均匀,声音平淡。 “通文馆门主为了计划能够稳妥进行,前些日子又安排了一些人马,不知他们何时能够抵达?” 霍起眨了眨眼,下意识朝队伍中央那名瘦小士兵看去,在知晓其传递意思后,对百里倾空回复道。 “门主的具体安排我并不知晓,信中也没有提到增援一事。” 百里倾空挑了挑眉,看来漠北只有这一支通文馆的人马。 “那可能是信字门门主传来的消息,我一时记混了。” 霍起闻言更是心中疑惑,音调都有些高。 “信字门门主尚不得知其下落,又怎么会安排馆中事宜?” “这次漠北计划分明是智字门门主一手......” 正当霍起还要继续解释下去时,被冷漠的女声打断。 “住嘴!” 那名瘦小的士兵将面前的人一一扒开,站在了霍起的前方,一对淡绿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我是狼青,请阁下道出接头暗语。” “十万苍原十万湖。” 冷冽寒风仍在呼啸,将一行人身上的衣襟吹的飒飒作响。 百里倾空哪里知道什么接头暗语,就这迟疑的片刻功夫,面前那位自称为是狼青的女人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存礼门主现在到底在何处!” 狼青脚尖点地,贫瘠的土地上瞬间遍布蛛网般的裂痕,狼青的身子也拉开了极大的距离,腰间长刀出鞘,刀柄上还拴着泛动着银光的锁链。 随着狼青的动作,周围的士兵们也纷纷亮出长刀,颇有默契的将百里倾空围在中央,一手握刀,另外一只手抓着锁链。 百里倾空看着这群士兵所站的方位,感觉像极了当初殇组织围困李星云时的战阵,试探性问道。 “你们就是殇吗?” 狼青没有说话,手中的长刀直指百里倾空的胸膛。 “杀了他!” 周围的士兵瞬间展开动作,有的将长刀飞掷,有的则将手中的锁链扔向百里倾空,先有三道,其余几道则从各个方向袭来,没有很好的默契根本完成不了如此攻势。 百里倾空轻蔑一笑,双手环胸,只是脚下步伐轻盈,侧身、腾挪、跳跃,几个简单的动作就逃出了殇围成的战阵。 虽然自己已经有了独步天下的功夫,但殇若是只有这般武艺,怎么可能会将马希声的护卫队击垮? “有什么隐藏的招式就尽管使出来吧。” “我给你们准备的时间。” 百里倾空挥手拂去身下的衣摆,潇洒大方的坐在地上,还冲着狼青吹了吹口哨。 狼青并没有因为百里倾空目中无人的态度而影响心态,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的指挥殇再次组成战阵。 战阵形成,可狼青依旧悬着心。 不知为何,在眼前这人的身上,她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百里倾空轻叹一口气。 “如果你别这么聪明就好了,多聊聊不好吗?” “本来你们可以多活一会儿。” 第十一章 黑萨满术 狼青冷哼一声,自己也加入到战阵中去。 殇组织原本是由李存忍监督并训练,单纯以身法灵活、杀招凌厉为特点,现如今在李存智的研发下,与兵阵融合,整体实力强了不止一线。 不论是西宫决战还是剿杀马希声,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眼前之人固然强大,但自己已经与小队融为一体,杀阵之志可吞天下。 两名士兵挥出长刀,刀柄拴着的锁链攥在手中,通过抖动锁链来控制刀尖刺的方向,所指目标正是百里倾空的双眼。 另有六名士兵彼此拿着锁链,以来回交叉之步,想要凭借手中锁链将百里倾空束缚在原地。 剩下的几名士兵手持长刀,步伐迅速,几乎弹指的功夫就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周围,闪烁着寒光的刀刃,距离百里倾空的肌肤已经不足一拳。 而狼青则从怀中掏出了几枚晋星刺,趁着百里倾空被束缚之际,将晋星刺弹射出去,每一枚晋星刺都对准了要穴,一旦被击中,即便没有毒,光是受伤就足以让百里倾空无法聚气,再没有还手的能力。 先是以刀封锁视野,再用锁链囚禁身体,长刀四面围剿,长刀与锁链之间,还有淬了毒药的晋星刺,这杀阵只能说滴水不漏,寻常江湖高手只能含恨在此。 可惜,百里倾空看着这支殇小队使出的狠辣招式,嘴角上扬。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迎面袭来的两把长刀被他用手指弹开,顺势抓住刀柄的锁链,奋力一扯,那两名士兵就在大力牵拉之下摔了个狗啃泥。 与此同时,百里倾空的动作行云流水,摆腿抡圆,直接将周围的士兵扫飞了出去,那即将束缚在身上的锁链也被一同扯开。 手中稳稳接过疾射而来的晋星刺,摊开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六根。 百里倾空拿着这十六枚晋星刺,闲庭信步,仿佛刚才一系列的凌厉招式都是小孩子打闹,将晋星刺一枚一枚的插进士兵们的脖颈。 无奈百里倾空的速度异于常人,在他的视角,这十六名士兵仿佛被冻结在了此处空间,一动不能动,像是等待大人分发甜点的小孩,乖巧的站在原地,只不过对于殇而言,这甜点不甜,甚至取人性命。 而在狼青的眼里,百里倾空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楚,远远不足一息的功夫,本来完美的围剿战阵瞬间分崩离析。 与战阵一同粉碎的,还有数年磨练铸造的心态与信仰。 “怎么会这样?” 十六名士兵已经倒地不起,皮肤之下,黑色的脉络逐渐显现,即便没有脖子上致命的伤势,那毒药也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百里倾空将手上的血迹擦在身下之人的衣服上,冲着狼青道。 “放心,我不会杀你,你不是一心想要去见李存礼吗?我会送你一程。” 看似霍起是这支殇小队的队长,但实际上每一道指令全是狼青主导,想来一定知道一些秘密,将她交给不良人审问,没准儿会有很好的效果。 按照上一世的说法,那个专属名词似乎是叫做囚徒困境。 “殇,可亡,不可降!” 百里倾空耸了耸肩膀,根本没有把她刚才的狠话放在心上,只想赶快将她打昏带走。 就在他即将出手之时,却发现狼青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东西,呜哇呜哇的,让人心烦意乱。 狼青口中依旧低吟咒语,从腰间抽出长刀,利索地抖了几个刀花。 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阵仗,百里倾空索性不去打断施法,静静看着狼青的表演。 后者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脚下的尘土无风飞扬,空气之中凭空多出几缕黑色气息,彼此纠缠缭绕,而那一对淡绿色的眸子发出瘆人的幽光。 百里倾空瞬间明悟,这就是黑萨满巫术,没想到殇中的小小一员也能施展此法。 “我倒要看看你这巫术到底有几分强度。” 百里倾空斗志昂扬,乌黑的眸子愈发深邃,潇洒黑发随风摇曳。 “嘶~哈~嘶~哈!” 狼青佝偻着身子,呼吸变得急促,可以看到白色的雾气透过面纱,从唇边溢出,身上噼啪作响,关节清脆的弹响声夹在其中,无形的气浪在周身翻涌。 这情景,就好像打街机的小BOSS疯八,在黑萨满巫术的加持下,狼青的实力成倍增加。 原本应与陆林轩相差无几,现在看来,恐怕只有这个江湖的大天位来,才能应付得了她。 百里倾空皱紧眉头,一个小小的殇都会增幅至此功力,原本就是极高内力的人研习萨满巫术,那还了得? 想起了之前发生在娆疆的兵神怪坛,那铺天盖地如蝗虫一般的人形兵器,百里倾空就感觉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通文馆手下的殇组织人人习得此萨满巫术,娆疆当初发生的一切,有将会在中原重演。 中原现在的情况,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好吗? 就在百里倾空思索之时,狼青已经施法成功,幽绿色的纹路在眼眶周围蔓延,白皙肌肤下,血管被青绿色的脉络替代,股股浓稠的黑气萦绕身边,竟然形成了护体罡气。 “嗖!” 狼青如入了魔的野兽一般咆哮而来,移动的速度远远胜过先前,甚至在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虚影,寻常人根本捕捉不到,那伸长的尖锐指甲向百里倾空的喉咙快速抓过。 百里倾空侧身,尽管狼青此时的实力大幅增长,但在他眼中,狼青的动作依旧缓慢,轻松躲开这致命一击,反手拍在了狼青的胸膛。 “咚!” 在手掌与胸脯接触的瞬间,狼青的背后涌出剧烈的气浪,这猛烈的一击直接将狼青整个身子击飞。 这一掌百里倾空并未留有余力,足以将狼青的五脏六腑震的粉碎,全身上下的骨骼尽数碎裂。 狼青倒在血泊之中,嘴角不断溢出殷红,气儿只出不进,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葬身在这荒漠之中。 百里倾空甩了甩手,将手上缠绕的黑色气息一甩干净,这些黑色气体仿佛有自我意识,只要沾上,它们就想透过皮肤毛孔钻入体内,从而影响神智。 “真是有些邪门儿。” “嘎嘣~嘎嘣~” 骨头复位清脆的声响自身后传出,百里倾空回过身去,却发现那理应死去的狼青竟然站了起来,断掉的骨头重新接上,而在腹部丹田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插上了一柄长刀。 百里倾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重。 “有些难缠啊。” 第十二章 生生不息 “咚!” “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大地上的沙砾时而卷起,时而陷落,唯一不变的,是圈圈荡漾而出的气浪。 百里倾空双手拦截住狼青直奔心口的爪击,顺势欺身而上,一记势大力沉的肘击轰打在狼青的胸膛。 狼青的胸膛可以肉眼看到明显的凹陷,整个人仿佛被炮击了一般,直勾勾的飞了出去,深深镶嵌进不远处那早已风蚀过的巨石中。 百里倾空并没有因为杀招得手而放松警惕,依旧摆好战斗姿态,蓄势待发。 “嘎嘣!” “嘎嘣!” 狼青挣扎着从巨石中挣脱出来,扭曲的胳膊周折几番便恢复如初,胸口的凹陷也逐渐丰满,先前所造成的伤势没用多久的功夫,就全部恢复。 百里倾空掰着手指,嘴中喃喃。 “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一、两、二、三......十,第十次了啊。” “怎么拆都拆不坏,活脱脱一个怪物。” “你也要生生不息吗?” 百里倾空不再与狼青近身搏斗,拉出一段身位,保持恒定的距离观察。 仔细感受狼青的气息,百里倾空这才发现了其中变化。 在狼青腹部还未插入长刀时,周身攀附着浓郁的黑气,此气息将她的负面情绪完全调动,大大激发隐藏在深处的狂野兽性,无感伤痛,不畏死亡,如同冷漠的杀人兵器。 而插入长刀后,下腹丹田被搅碎,按理来说无法聚气凝气,应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一般,可现在狼青每招每式都都内劲儿十足,内力源源不断,打斗这么久根本没有力竭的趋势。 百里倾空抽身躲避狼青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只是偶尔试探性的反攻,似乎在验证着什么。 几息过后,百里倾空的双眸闪过一丝精光,嘴角不经意间上扬。 原来如此,难怪狼青此时的气息变化如此熟悉。 现如今,狼青仿佛一个人形吞纳器,可以感受到天地之间的五运六气,并且不断吸入身体之中。 五运对应金、木、水、火、土,六气则指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少阳相火、太阴湿土、阳明燥金、太阳寒水,五脏之运与六经之气内外相通,大自然中的五运六气自然可以影响人体的五脏六经。 天予正,地为主,人为事,自然天地之气滚滚涌入体内。 提到五运六气,百里倾空下意识就联想到了那位漠北圣者——多阔霍,此人生来就能感受到五运六气,而这狼青应是摒弃丹田,无中生有,破而后立才可后天感受到这五运六气。 丹田被毁,天地之间的五运六气出入通畅,人已与天地直接联系,自然会有使不完的内力,并且也不会出现因体内五运六气过多而爆体身亡的结果。 当真是妙法啊,想来必是这位通文馆门主前去阴山,与那多阔霍达成合作,取得此等奇妙的萨满巫术。 想到这里百里倾空一阵头大,面对一个以天地运气为储备的人形怪物,怎么打都会恢复原样,并且还会以完整的状态击出招式。 这不是妥妥的无赖吗? 百里倾空沉下心思,脑中思绪翻涌,不断思索着应对之策。 运气出入顺畅,是因为不论吸收还是释放,都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如果将这平衡打破,出大于入,再或者入大于出,对应的结果可能是精气散尽或者体爆身亡。 只可惜自己不会那萨满术,也不会针对经络的华阳针法,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又是一记大脚将扑上来的狼青踹了出去,后者歇息几息,再度嗷嗷冲了上来。 要不挖一个坑直接给她埋了? 不行不行,万一哪天从坑里爬出来,那不是祸害其他人吗? “算了算了,麻烦归麻烦,凶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百里倾空已经有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费些力气,熬些时间。 既然狼青现在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只需要打破即可,维修向来不是百里倾空的长处,搞破坏才是拿手的绝活。 如果你连完整的身体都没了,你吸的那一点五运六气,远远不够泄露! ...... 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撕碎黑暗的晨曦照亮一方世界。 百里倾空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稍微有些气喘,身上血污结痂(当然没有一滴是自己的),靠在大树上短暂休息,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狼藉,无奈苦笑。 凭借自己现在的功夫,横行天下不是吹牛,却被一个怪物从半夜折腾到破晓,如果是寻常高手,只怕早就被生生耗死。 “第一次这么拆零件,确实有些手生。” “漠北不能久待了,中原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处理完傻姑娘,了却心结,就得抓紧些奔赴中原了。” “但在此之前......” 百里倾空站起身,目光深远,高耸入云的阴山映入眼中。 “先要去阴山,找多阔霍说叨说叨,那通文馆到底许下了什么好处,可以换来如此强悍的秘法。” ...... 阴山。 “思玉丹,你来了。” 一个身材妖娆,面容精致的女子款步上前,鲜艳的头发格外吸睛,红唇轻启。 “是啊,我来了。” 将臣将手中的鼓鞭钉入墙中,倚靠其上,目中隐有愠色。 “漠北王后举办四月会,获得魁首可前往阴山取下魃阾石,这可是你的意思?” 多阔霍沉寂片刻,缓缓开口。 “不错,你我要寻之人,会因四月会而出现。” 将臣冷哼一声,将一本古书扔在了多阔霍的面前。 “我要寻找的人,会因为我而出现。” “功法成了,你说的预言就要实现了。” 多阔霍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有了几分色彩,可惜长达百年的封禁,让她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一天终将会到来,思玉丹,恭喜你。” 将臣歪着脑袋,手上把玩着发丝。 “你我同喜才对。” 多阔霍轻轻点头,刚欲发言,整个石洞开始剧烈震颤起来,落石之中夹杂着枯树干,如大雨一般倾盆而下,沉寂已久的灰尘也趁此机会纷纷扬扬。 将臣双手紧紧攥住鼓鞭,这才让身体保持平衡,慌忙开口。 “多阔霍,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阴山,莫不是要塌了?” 多阔霍拄着拐杖坐在藤椅上,合目感受,干枯的手掌上白色光晕跳动,脸色有些难看。 “有人擅闯阴山,我的落石阵奈何不了他。” “他,很强。” 第十三章 不说,我会逼到你说为止 “好大的动静,你能否感受到那人的气息?” 将臣脸色凝重,能将阴山搅得天翻地覆,这人的实力可真是高深莫测,如果让他来修炼这九幽玄天神功,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将臣的面色稍有好转,一双颇具魅惑的眸子盯着入口处。 多阔霍掌心的白色光晕震荡不已,时长时短,时圆时扁,最后似乎难以支持,竟然如浮出水面脆弱的泡沫一般,悄然碎裂。 “落石,拦不住他。” 多阔霍声音低沉,让人琢磨不清她的心思。 脚下的地面依旧颤抖,但是较之先前,幅度已经小了许多。 “那群小家伙,也拦不住他。” “此人的身影飘忽不定,招式杂乱无章,不像是江湖中规矩的门路。” “嘶......” 多阔霍如镜面一般平静的面庞终于有了几分异色,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惊奇。 “此人骨骼清奇,体内竟然有两股阳气彼此交织,阴阳失调,均衡被打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完多阔霍的话,将臣脸上的兴致瞬间消散,眼底的那抹期盼也消失不见。 整了半天,竟然是他啊,白白浪费我的心思,才在心里准备了大量蛊惑人心的说辞,这下毫无用武之处。 多阔霍自然注意到了将臣的表情。 “看样子,你应是认识他。” 将臣伸了伸不足一握的腰肢,慵懒开口。 “是啊,一面之缘,不熟,但应该是个好人。” “你哪里惹到他了?” 将臣有些想不明白,通过落石也不用这么大的力气吧?再用些力,只怕这阴山都要塌了。 多阔霍拄着拐杖站起身子,眸子微缩,看向了入口。 “他,来了。” 与此同时,一道修长的影子被刚出天际的晨光拖的长长,身上衣襟飘扬,只是影子就有极强的震慑力。 百里倾空的脚步不紧不慢,进入山洞后并没有四处环视,直接迎上了那对目光。 若是寻常高手,进入陌生且幽谧的环境,首先就会环顾四周,寻找可能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危险。 而百里倾空则一脸云淡风轻,不怒自威。 “多阔霍,我来这里,是有事要问你。” 将臣闻言,漂亮的眼睛睁得浑圆,两手置于脸侧,无声鼓掌。 好小子,就冲这胆气,已经是人间少有。 多阔霍回到了藤椅上,眉宇之间并无慌张。 “你说吧,年轻人。” 百里倾空自然将问题全部抛出,并且逐渐靠前。 “我方才与一名通文馆手下交手,此人通晓黑萨满术,并可在破坏丹田之后沟通天地之间的五运六气。” “这萨满巫术,可是出自你手?” 多阔霍并没有否认。 “不错,我将此秘法传授给了那中原人,通文馆智字门门主。” 百里倾空活动活动手腕,噼啪的弹响声在石洞之中久久回荡。 这可将一旁的将臣惊到了,白皙细腻的玉手堵上了红唇。 好家伙,你这是要对多阔霍出手吗? “若是人人皆习得此秘术,必将会惹的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届时,民不聊生,饿殍满道,你可知此举所造成的危害?” 话语之中已经充满了浓郁的火药味,多阔霍听后轻叹了口气。 “想要精通并掌握此等秘术,并没有你说的那般简单,其中门槛皆非常人能及。” “想要沟通天地之间的五运六气,五脏六经之气缺一不可,完全之人本就万里挑一,缺一者也难以求得。” “你所遇到的只是极少个例罢了。” 百里倾空冷冷一笑。 “即便如此,丹田未破,那萦绕黑气缠身也会让功力成倍提升,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而是嗜血贪杀的怪物。” “告诉我破解之法。” 多阔霍闭上双眼,已有拒绝之意。 做出这种选择自然在百里倾空的预料之中,只见他将腰间悬着的长刀插在地上,随后奋力一划,深深的沟壑横在多阔霍与入口之间。 “不说,我会逼到你说为止。” 声音不大,却回荡在石洞中的每一个角落。 将臣抽出鼓鞭,脸色难看,她已经猜到了百里倾空要干什么。 “囚禁在这里数百年,其中滋味儿不好受吧?” “现如今取得魃阾石的功法已经完善,只等待那大成之人前来取石,你便可以完成你的目的。” “但如果,那大成之人到不了你面前呢?” 百里倾空用脚尖轻点面前长而深的沟壑,嘴角挂上了狰狞的笑容。 “我会一直守在这里,只要有人敢跨过这条线......” “不论是谁,来者尽杀!” 将臣面色一变,如果百里倾空真如他话中说的那样,将修炼功法大成的人尽数诛杀在此,那自己永远也打不开九垓的大门。 “百里倾空,你冷静一些,破解之法我可以帮你寻找!” 将臣的话百里倾空充耳不闻。 她何尝不是一个被执念缠身之人呢?自离开雪山之巅后,她何时像过自己?公主思玉丹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她的骨髓。 为了打开九垓的大门,她可以牺牲一切,也可以失去一切。 “那虚无缥缈的九垓,真是你想的那样吗?” 将臣俏脸布满霜寒,一只脚跨过了长刀划过的沟壑。 “没有人能阻止我打开九垓的大门,除非,你杀了我。” 这头铁的姑娘! 百里倾空心中一阵犯难,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被她中途拦下,自己先前的一切不都付诸东流了吗?他可不愿意看到天下大乱,谁不喜欢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 抱歉了,将臣,一会儿可能需要你睡一扬美觉了。 百里倾空心意已决,轻吸口气,整个人如绷紧的弹簧,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将臣的面前,疾风掠过,将臣耳边的长发被吹的飞扬。 好快! 根本来不及反应! 将臣心中苦涩,没有想到百里倾空的实力竟然如此高深,自己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下来,早知道就提前把魃阾石握在手中了,起码不会这么被动。 也怪自己,竟然会傻傻认为百里倾空只是放个狠话,压根不会对自己出手,没想到这大猪蹄子竟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百里倾空的手刀距离将臣的脖子不足三指的距离,多阔霍并不知晓两人关系,而在她的视角,此记手刀若中,将臣必死无疑。 “住手!” “我告诉你破解之法!” 第十四章 一本正经耍无赖 多阔霍稍显急躁的声音适时出现,而百里倾空的手刀恰好停留在了将臣的脖侧。 将臣愣了愣,好看的眸子中,倒映着百里倾空那已经抽搐不止的嘴角,看起来似乎是在费力忍耐着什么。 随他的嘴唇开合,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但将臣对着口型知道了百里倾空的意思。 “抱歉。” 好啊,原来你方才是在演戏! 将臣那欺霜赛雪的肌肤隐隐浮上些许红晕,脸颊微微鼓起,红唇嘟起,给百里倾空回以生气的白眼。 这精灵古怪的样子,让百里倾空好不容易才绷紧的表情险些露了马脚。 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吧? 公主的一句九垓,给当年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披上了戎装,虽抵御风寒,却也遮盖了本来的色彩。 百里倾空回过身,从地上抽出了那一柄长刀,手腕轻微抖动,长刀便嗡鸣不止,白色气浪翻卷而起,掀起了层层沙土,直至将那深长的沟壑填平。 “说吧,破解之法。” 多阔霍并没有说什么,掌心摊开,周边的树枝开始飞速生长,其中一根断裂开来,稳稳落在了多阔霍的手心。 别人看不清楚,百里倾空可是能分辨的出,多阔霍使用运气促进周围树木的生长,原本枯黄的树叶也开始翻绿。 那根断裂的树枝通体雪白,手感丝滑,上好的绸缎恐怕也不及它。 “只要用这根树枝捅那些习得秘术的人,萨满巫术就会解除?” “还是说磨成粉给他们兑水喝下去,这么一根恐怕有些不太够。” “总不能是外用吧,摸一下就能解除?” 多阔霍的嘴唇颤抖不已。 “不是。” “都不是。” 百里倾空只感觉一团烈火在胸腔中噌噌燃烧,身上的温度都高了几分。 “这根树枝会指引你找到解除秘法之人。” 百里倾空嗤笑一声,直接将手中的树枝撇了出去,长刀对准那张没有表情的僵尸脸。 “这树枝你曾交给过通文馆的人吧?” “不错。” “它名青木。” 得到了预料中的回复,百里倾空自然知道需要找的人是谁,这些信息早在抓到李存礼时就已经猜了个大概。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否则,我还会做与刚才同样的事情!” 将臣此时也对多阔霍的一番操作产生不满,埋怨道。 “刚才你亲口说要交给他破解之法,现在又拐弯抹角,这做派真让人难堪啊。” 多阔霍幽幽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几分无奈。 “我曾经答应过那个中原人,再也不会施展此秘法。” 百里倾空仿佛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冷笑道。 “可李存智还是学会了秘术,并且使用此法在中原掀起了腥风血雨,你还是违背了与他的誓言。” 多阔霍摇了摇头。 “说是传授,倒不如说是引导,我并没有直接将咒语告诉给他,而是让他受青木指引前往北幽之地感受浊气,再去无瑕冰脉承载六气,可以说此秘法完全是他自行悟到。” “而破解之法,我同样不会直接表明,需要你们自行摸索。” “这并没有违反约定。” 百里倾空哼了一声,戏谑道。 “看样子你真是被他给吓到了,他都已经死了,你依旧畏畏缩缩。” 多阔霍并没有因为百里倾空的挑衅而产生情绪波动。 “纵使他死了,可他布下的棋局依旧存在,我若违反,等待我的,只有死。” 目前为止,只有这一句是百里倾空听到最没有异议的话语。 “我很好奇,通文馆到底给你许下了什么好处,你愿意这样帮助他们。” 多阔霍似乎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拷问,如此难缠的人还是头一回遇到。 “我不会告诉你,如果你非要在这里阻挠那些预言之子前来取魃阾石,我也不会拦你。” “你不过百载光阴,我睁眼闭眼的功夫就能度过去,这点时间不过尔尔,而你却要搭上自己的生命,来陪我一个独活几百年的老妇。” “我觉得并不值,更何况你性情古怪,我不会与你交谈,所以你只能一直孤独寂寞下去,孤独到死。” 好好好,破罐子破摔是吧。 百里倾空对于这种一本正经耍无赖的人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算了,百里倾空,她若不说,你就算把这阴山给劈了,也休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字。” 将臣看似规劝,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这么多年过去,她实在有些等不及了,距离心中的目标只差临门一脚,当然越快越好。 百里倾空只能顺着将臣给的台阶下,随着将臣一路走出山洞,阳光温暖,身上的潮气一扫而空,几分倦意爬上了眼皮。 “看你这样子,几个晚上没有睡觉吧?” 将臣看着哈欠连天的百里倾空,忍不住打趣。 “要不要练一练九幽玄天神功啊,没准儿你能睡个好觉。” 百里倾空同样回给了将臣几个白眼。 玄天九野,去地五亿万里,若没有极大恨意,会永困此间。 这一觉当然可以睡得香,能一直睡到死。 “不知道将臣尸祖的古董羹店是否可以住宿,赏我一扬清梦。” 将臣嘴角牵起,声音充满妩媚。 “自然可以,但是得收钱,我们好久没有开张了。” 百里倾空确实好久都没有合眼,此时的状态恐怕沾上枕头就能入眠。 养好精神头再去找那个傻姑娘吧,按照故事的走向,应天王后会提前举行四月会,那如同疯子一样的拔里神肃兄弟也会出现,不知道他们能挡的住自己几招呢? 应天王后安顿期间,还会对奥姑一顿言语说教,想要劝她放下心中的执念,并揭去了她脸上的面具。 只是帝王相臣之血皆是冰冷,言辞没有半点温度,那一番话只会让傻姑娘心中的执念越来越深,直到走上了危险的边缘,而被摘下的面具,则是最后一缕推在她背后的风。 若不是李存礼相救,傻姑娘恐怕早早就下线了,也没有后续那样的惨象。 等等! 李存礼前些天被自己亲手交给了不良人,那么现在奥姑的营帐中,只有她一人,若是她...... 百里倾空的眸子微缩,只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绞痛之余,倍感窒息。 不行,得赶快前往营帐,一定要赶在她做傻事之前! 第十五章 这个面具该换人戴了 “既然圣者说过,你并没有资格能取下那魃阾石,你又何必苦苦执着于此?” 奥姑双目无神,母后先前说过的话语依旧在耳边徘徊。 自从成为漠北萨满之后,很少能够听到母后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但为什么!为什么! 温柔的话语却仿佛尖锐的刀子一样,在心脏上来回抽插,割的生疼,痛到窒息。 “他们,在看什么?” 奥姑余光瞥见了周围的士兵,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对自己恭敬行礼,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视线开始逐渐模糊,模糊到看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捶胸行礼,还是在捧腹嘲笑。 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清晰,可母后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响亮。 “漠北第一这个名号,对于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奥姑只感觉自己突然悬在了陡峭的崖边,一根欲断不断的绳子在风中摇曳,而自己拽着绳子一同晃荡着。 母后,我们明明说好了啊,你做你的漠北王后,我做你的漠北第一。 你不需要我了吗? 现在,你还是漠北尊贵的王后,我也还是你心念的漠北第一啊! 只是下一秒,那悬着的绳子瞬间断裂,即便自己再怎么攥紧,甚至将绳子全部揽在胸前,也无济于事,无尽的黑暗好像要将自己吞没,呼啸的风声中,母后的声音隐隐约约。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不是漠北第一,也不是能够助漠北繁荣昌盛之人。”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眼泪,早已泛滥,风也不想独自品尝泪的味道,奥姑舔了舔嘴角,咸,苦。 笑到沙哑,哭到无声…… 上一次尝泪的味道,还是在小时候,视线模糊,模糊之中好像看到了握着匕首的小手,因为一只手难以握牢,只能两只手合拢,身边是一群眼冒绿光的苍狼,那眼神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模糊的世界一明一暗,眼皮合拢挤掉了在眼里打转的泪珠,身边没有苍狼了,但是还有一群士兵,他们的眼神,为什么比苍狼还要......让人心悸。 只因为上一次我输给不良帅了吗? 只因为上一次讨伐中原失败了吗? 只因为我,不再是漠北第一了吗? 奥姑终于走到了自己的营帐前面,伸手掀开了帐帘,温馨小窝的扬景一晃而过,母后的手在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面前的束缚彻底消失。 “你的这副面具早就已经碎了。” “这个面具该换人戴了。” 奥姑失神落魄地走到了木桌旁,手指轻轻拂过匕首的纹路,随后抽出匕首,缓缓抬起,明晃晃的刀刃上映彻出自己泛红的眼眸。 “放下你该放下的。” ...... 应天王后营帐。 世里奇香沉着脸,右手从来没有离开过刀柄,警惕地观察着拔里神肃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额头已经爬满了细密的汗珠。 “带他进去。” 周围有八名漠北士兵,各自手中都拽着碗口粗的锁链,锁链分别拴着拔里神肃的四肢,在锁链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涓涓血流不断溢出。 拔里神肃脚步蹒跚,在一众士兵的束缚下走进了应天王后的营帐,目露凶光,肆意地在王后的身体上流转。 “拔里神肃。” 冷淡的声音不乏高贵之气,但在拔里神肃看来,王后与她说的话都是一坨......让人生厌,让人愤怒。 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扯成七块八块,最后再把那高傲的头颅给拧下来,让她的眼中,全是自己狰狞的表情。 可在看到那系着铃铛的碧玉之后,眼底的狠厉如潮水一般褪去,空留几分无奈。 应天王后很满意拔里神肃现在的反应,从一名漠北士兵的手中夺取其中一根锁链,猛地一拽,拔里神肃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趴倒在王后面前。 “我需要你准备一下,助我拿到阴山圣物——魃阾石。” 见拔里神肃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眼底却又有着桀骜之色,述里朵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带他下去吧。” 世里奇香点头,刚准备出去,却被述里朵的声音留了下来。 “奇香,你留下来,有件事情需要你特殊处理。” 世里奇香闻言,止住脚步,单膝跪在应天王后身前。 “还请应天王后吩咐。” 话音刚落,一张信纸呈递在世里奇香的面前,字迹工整隽秀,一笔一划之间颇有帝王般的傲世风采。 仔细看,正是四月会提前一事。 “我需要你将这封信上的内容扩散出去,最好大肆声张。” 一座愁山压在世里奇香的眉间,困惑问道。 “四月会提前一事属下已经派人传递消息,为何还要再次宣传?” 述里朵将头顶的帽子摘下,一日奔波,面颊上已有些许疲乏。 “散布的还不够广,我要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的牛鬼蛇神知道这个消息后,全部现身。” 世里奇香还要说什么,却被述里朵的眼神制止。 “不错,正是你刚才想要说的,那些散布天下的不良人。” 世里奇香更加难以捉摸王后的心思,索性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古之渔翁,恰遇鹬蚌相争,方可得利。” “如今我们手中不仅有网,还有让世人眼红的鱼饵,可坐渔翁之利,使鹬入网,刀取蚌肉。” 世里奇香的脸上瞬间欣喜万分,连连赞叹。 “王后高明!” 述里朵神色不变。 “我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世里奇香沉声回应。 “炸药一事皆准备妥当,其数量足以将大山倾覆,只是不知......王后需要这些炸药所用何处?” 述里朵脸上的疲倦更甚了几分,不耐烦的摆手。 “下去吧,我累了,有什么事情随时禀告。” “是!” 述里朵目送世里奇香的身影,直至那卷帐帘落下,可述里朵的视线并未挪开,似乎越过了帐帘,飘至远方。 一声长叹从帐中传出。 ...... “嗖!嗖嗖!” 荒野小路上,残阳余晖洒落,道边沙砾被风不断卷起,随后在道道残影后飘扬洒落。 快!再快一些! 百里倾空脚下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周旁的景物如湍急的河水不断向后奔流,眼中,那燃起篝火的营帐逐渐清晰。 ...... 第十六章 因为,我需要你 百里倾空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周围,所幸巡逻士兵数量较少,无法巡视整片营地,正给了百里倾空钻空子的机会。 身影闪烁,便已经来到了奥姑的营帐外。 此时情况紧急,百里倾空已经顾不及古代严苛的规矩,什么闺房是女子禁地,什么男女有别,只要能救下奥姑,再闯十个闺房又如何? 双手掀开帐帘,眼前的一幕险些让百里倾空两眼发黑,只见奥姑反握匕首,那点点寒光的刃尖就快要刺入兽皮缝制的衣袍。 我靠! 确实急了...... 刹那间,一股汹涌内力随着百里倾空的情绪一起爆发,从丹田中喷薄而出,令人沸腾的热流向四肢蔓延而去,身随念动,运动的轨迹竟然比平日巅峰状态还要快上几分。 如果有一面铜镜可供百里倾空看,便会发现,此时他的双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白被墨色浸染,原本深邃的黑眸却遮上了一层血一般的猩红。 百里倾空的身影倏忽而至,原本该插向奥姑心窝的匕首直接贯穿百里倾空的手掌,断了线的血珠滴答在奥姑的胸襟。 奥姑双目茫然,胸口除了一阵温热,并没有尖锐的刺痛感传来。 难道说,自己已经死了吗,竟然连痛都感受不到了。 人之将死,过往片段会如走马灯般回映,只是,为什么自己眼中看到的,只有一个男人,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百里倾空见那匕首并未伤到奥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尖锐的刺痛感不断袭击大脑,语气难免有些激动。 “傻姑娘,松手啊!” 奥姑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随后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几步并作一步跳至一旁,目中带有思索之意。 “我们之间的约定似乎还不到时间吧,你怎么突然来了?” 百里倾空忍着痛楚将匕首抽出,血如喷泉一般,只能匆匆用一旁的丝巾将伤口紧紧包扎,几个呼吸的功夫,血就将丝巾浸透。 “我若不来,你都没命了。” 奥姑眸色黯淡,再度恢复了刚才的神情,脸上写满了死意。 看着她一副生无可恋却又让人生怜的模样,百里倾空原本温柔宽慰的话语,直接转变成了火爆愤怒的输出。 “你这一辈子,是不是只为了那漠北第一四个字而活着!” “你的眼中,就必须要看到别人对你的仰慕,对你的认可,对你的畏惧吗?” “你可曾看到过朋友真挚的关怀,姐妹欢心的玩耍,伴侣忠贞的相守相望!” 奥姑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逐渐放到了百里倾空的身上,那因愤怒而涨红的面庞,为自己焦急的神色,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只是一个被执念操控的傀儡,生活在被别人语言操控的怪坛里,永远躲在水面之下,面具之后!” 奥姑怔怔站在原地,胸膛起伏不止,原以为眼眶干涸,却没成想,两行清泪再度垂落而下。 “你......为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百里倾空抬手打断。 “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只希望你能活着,然后笑着老死。” 百里倾空一步步靠近奥姑,眼角余光发现,怀中从多阔霍那里取的青木开始释放淡淡的白光。 与自己预料的分毫不差,奥姑正是那可以破除秘法之人。 心念已了,只要将漠北事宜处理完毕,就可以起身前往中原。 奥姑现在尽管泪流满面,可那张清俏脸庞依旧有几分倔强。 “世人所求皆随利,我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的接近我。” 百里倾空耸了耸肩膀,看似无所谓的态度,一双眼睛却格外真挚。 “因为,我需要你。” 一句简短的话语,却化为千斤万斤重石,在奥姑的心湖中掀起了百丈波澜。 那一对澄澈的眼眸开始散发精光,炯炯有神形容的恰到好处。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百里倾空刚想要将自己接近她的所有意图全部抖落出去,并且认真研习萨满术,却发现自己这般行为,与那王后等人有何区别? 这也太大猪蹄子了,慢慢来吧,只要在离开漠北之前掌握秘术便可,不急于一时。 百里倾空摆出了自认为和煦的笑容,声音也温柔的可怕。 “我需要你先好好活下去,以耶律质舞的名字,而不是所谓的大萨满,还有那漠北第一。” “另外,我希望有一天,能在你的脸上,看到发自肺腑的开心的笑容。” 奥姑此刻完全化身为那个单纯的傻白甜,歪着脑袋仔细思索着这句并不难理解的话。 “笑?就这么简单?” 开心的笑,真的简单吗? 百里倾空长长出了口气,两世为人,虽然时间并不长,也没有积累多么丰富的人生经验,却也让他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 世间不如意之事常有,若拼命执着,便越是苦,不如静下心来,看看该看的风景,享受微小的乐趣。 “四月会已经提前举行,现在应该有各部勇士赶往废弃荒村。” “废弃荒村?” 奥姑惊讶开口,目中皆是迷惑。 “四月会为何会在那种阴气肆虐的地方举行,若不小心被至阴之气侵袭,轻则功力退步,重则身寒而亡。” “我要立刻禀告母后......” 奥姑正要离开,却被百里倾空抓住了胳膊。 “这就是你母后的意思,谁劝阻都是无用之功,我今晚就去那荒村一趟。” 奥姑短暂思索后,扬起了脸。 “我陪你一起去,彼此有个照应,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那拔里神肃的阵法十分诡异,可以吸食人之精血补给自身,并且那盛开的成千上万朵异色鸢尾会释放紫色毒雾,侵及肺腑,寻常能人根本无法运功抵挡。 “放心,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不敌,也没人能拦得住我。” 嘴上这么说着,百里倾空心里可不这么谦虚,只要他想,给整个漠北兵营掀了都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 见奥姑彻底从执着之中走出,百里倾空总算将一桩心愿了结,也算是给上一世的自己一个交代。 第十七章 把你弟叫出来,我赶时间 而那数十对目光的聚集之处,正是奥姑的营帐。 只见皓月撒下的淡淡清光如薄纱一般披在那修长身姿上,平日里恐怖陌生的面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灵无暇的面庞,往日那个高不可攀冷酷无情的萨满,此刻竟如寻常女子一般平易近人,她甚至......在笑? 奥姑举头望月,那个男人不经意间就出现在记忆的边缘。 “那拔里神肃乃穷凶极恶之人,当年与其兄弟拔里神玉合力,将羽灵部与拔里部屠杀殆尽,若不是属下大贺枫背叛,集众人之力都难以制服。” “单凭你一人,只怕凶多吉少。” 可那个男人好像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放心,你站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奥姑站在帐外已经有了一个时辰,即便风声呼号,也没有钻入帐内。 要站在这里,乖乖等他回来。 ...... 荒村地处阴寒,部落人民自然避而远之,中途道路杂草丛生。 尽管奥姑给了百里倾空一个大概的位置,但真走到了这里,确实让人一阵头大,四周皆是生长怪异的树木,脚下野草遍布,将道路都给遮住,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方向。 唯有那异色鸢尾妖艳盛开,一团团,一簇簇。 看到那紫色的鸢尾花,百里倾空只感觉脑中闪过一瞬明悟,那拔里神肃最擅长阵法之道,通过鸢尾花来释放有毒粉尘,使人内力阻滞,难以聚气,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既然那拔里神肃需借鸢尾花来布阵,那么只要寻着鸢尾,便能找到拔里神肃。 百里倾空嘴角牵起,正欲动作时,尖锐啸叫的鸟啼声从空中传来。 “唳!” 抬眸看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在空中盘旋飞翔,似乎也注意到了百里倾空的身影,下一秒就俯身而来,速度之快将天边的阴云都给划出整齐的裂缝。 “这是......李星云的海东青,这时找我一定有事发生。” 海东青站在了百里倾空的肩头,爪子通人性的抬了起来,向他示意。 看到这一幕,百里倾空心中感慨,不良人这个组织真的是有些变态了,人人皆忠不说,就连这飞禽都如此识人意。 打开信,匆匆扫过上面的内容。 “果然,李存礼失踪,再加上与那一支殇小队失去了联系,通文馆的人按耐不住了。” 李星云手下的不良人在漠北与中原边境发现了一批行踪可疑的人,暗地跟上,估摸脚力,最多一日便可抵达。 到时候只怕是一扬恶战,看来自己这边得解决的快一些了。 想到这里,百里倾空的速度陡然变快,一路沿着鸢尾,废弃的荒村就在眼前。 荒村大门紧闭,但能够看到门在地上拖拽出的痕迹,掘出的泥土潮湿,想来那拔里神肃也才到不久。 而在门外,漠北士兵整整齐齐的站着,敏锐的目光不断在周围扫过,不放过任何一处。 “难怪今晚漠北营帐内巡逻的士兵这么少,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给拔里神肃护法啊。” 百里倾空在光明正大闯进去和偷偷悄悄溜进去之间徘徊不定,直到看见了废弃荒村一旁紧挨着的雄伟山峰,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直跳。 他选择了光明正大的王从天降! 攀上山峰并不费力,凭借现在的身手,即便山路崎岖,山峦陡峭,也跟猿猴一般轻易上去。 站在峰顶,俯瞰山下,世间万物皆如蝼蚁,那彪悍难挡的漠北军队,那身怀禁术的拔里兄弟,也不过如此! 身体飞速而下,凌厉的劲风裹挟周身,从头到脚的畅快让百里倾空不由高声呐喊。 门外坚守的漠北士兵均听到了这一嗓子,紧绷的身体促使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其中一名士兵开口。 “村子里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要不要通知王后。” “那拔里神肃性格古怪又好杀残忍,吼一嗓子很正常的吧,这种小事情还要惊动王后,没有必要。” ...... 荒村内,拔里神肃聚精会神准备阵法,却被这一声高呼吓得一哆嗦,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黑点从天而降,随后在视野中不断放大,不断放大! 当拔里神肃终于能够看清楚这小黑点究竟是何物之时,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 “咚!” 用脸强行接下这一拳之后,拔里神肃只感觉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四处寂静无声,从来没有感受到天是如此之高。 直到他狠狠摔在了地上,接了地气后,这才回过神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快速喘息,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受伤的面颊,更觉疼痛难耐,眯着眼睛看向那在尘土飞扬之中挺立的伟岸身影。 “你......究竟是谁!” 百里倾空甩了甩手腕,淡然笑道。 “脸还挺硬,原本以为你不经打的,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把你弟喊出来,我赶时间。” 拔里神肃精通阵法,可以使用羽灵部禁术吸收精血增强自身内力,相当于一个法师,只要拉近身位,想要杀死他并不难。 棘手的是他的弟弟拔里神玉,可以操控大量树女,树女不仅可以帮助他恢复伤势,还会将消耗的内力一同补充。 而荒村距离阴山较远,百里倾空有把握在树女赶到之前将拔里神玉拆的东一块,西一块。 见拔里神肃手握权杖,又在捣鼓他引以为傲的阵法,百里倾空顿时没了耐心,只一瞬,便出现在了拔里神肃的面前,正对上那一对慌乱的眼神。 “不叫也没关系,我帮你喊他出来!” ...... “咚!” “咚咚!” 剧烈的轰击声让守在门外的漠北士兵乱作一团,先前说不用通报王后的将领此刻惊慌万分。 他刚才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拔里神肃因痛哀嚎大叫的声音,再结合现在不绝于耳的打击声,一个有些离谱却正在发生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荒村中有人正在对拔里神肃动手。 可他是从哪里进入荒村的呢?荒村周围山峰陡峭,唯一的入口还被他们重兵把守,难不成是飞进去的? 眼下已经顾不及这么多,得赶快通知王后! “来人!快来人!你们去营帐禀告王后,请求援兵,诛杀歹人!” 第十八章 憋了这么久,就这? 骏马疾驰进入营地,几名漠北士兵翻身下马,因过于慌张脚下趔趄,甚至还没有抵达王后的营帐,就已经开始放声呼喊。 此番异常的举动平日罕有,奥姑同其他漠北士兵一样,目露疑惑。 片刻功夫后,应天王后率先走出营帐,面色沉凝,在几名护卫的帮助下骑上骏马,身后的遥辇将军声音洪亮。 “所有人听令!随我一同诛杀!” “杀!” 漠北士兵听令后有序排成战列,随着遥辇将军的步伐走出大营,手中的兵器因为大力踏步而上下起伏,那翻动的刃尖仿佛汇成积蓄已久的汹涌浪涛,浩浩荡荡向远方倾泻而去。 述里朵身骑宝马,在路过奥姑营帐时停了下来,轻声开口。 “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去?” 奥姑抿着嘴巴,红唇因压迫而变得雪白,思索片刻后,艰难开口。 “儿臣在此,等待母后凯旋。” 这是她第一次违背母后的意愿,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心脏陡然提至喉间,耳中充斥着急促的心跳声。 违背母后命令,母后会怪罪下来吧...... 念及此处,奥姑垂下头,已经不敢再面对那一对眼睛。 只是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她眸子紧缩,难以置信。 “也好,下去休息吧,近些日子,你辛苦了。” 奥姑抬首,只看见母后骑着骏马离去的身影,并没有看到那冷酷面容之下,轻轻牵起的嘴角。 惊讶之余,既然身处萨满之位,对于漠北发生的事情自然要询问一番,奥姑的目光来回扫过,在士兵队伍的最后一排捕捉到了刚才回营的士兵,几步上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兴师动众。” 这名士兵似乎被吓得不轻,即便是在队伍最后一排,却还要比并排的人落后半个身位。 “回......回萨满,是荒村内发生了意外,有人要杀掉拔里神肃。” “当初布下天罗地网才勉强将拔里神肃给押进天牢,可现在有人竟然能......这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 奥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以安慰,心中却猛地一揪。 与那拔里神肃大战之人正是百里倾空,现如今母后率领军队前往荒村,纵使他本领盖世,也很难在大军剿杀之下保下一条命来。 刚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奥姑脸上尽显纠结之色。 听刚才士兵的意思,母后率兵是为了拿下百里倾空,可百里倾空两度救下自己,自己怎么能看着他深陷重围而不管不顾。 但是母后这里...... 一面是赐予自己生命的至亲,一面是拯救自己生命的恩人,奥姑的双手时而攥拳,时而松开。 “因为,我需要你。” 一句话如泉水击石般清脆,又如春风拂面般舒心。 “哗!” 帐帘因掠过的风而哗啦作响,营帐前,已经没有了那道令人遐想的身影。 ...... 荒村内,紫色烟雾升腾缭绕,异色鸢尾盛开,蓝色的柔软花瓣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箭雨,铺天盖地向面前之人遍洒而去。 百里倾空身影闪烁,那密密麻麻的花瓣竟然没有一片可以沾上他的衣角,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堪堪避过那锋利的攻击。 “怎么会这样!” 拔里神肃面色复杂,恐慌之间还夹杂着几分狰狞与不甘,并指快速点出,那纷纷扬扬的花瓣听话的随着他的意念向百里倾空攻去,脚下一刻也没有停歇,不断与百里倾空拉开距离。 大阵,就快要完成,只需再拖片刻! 面前这人的招式套路根本难以捉摸,每一个动作僵硬无比,根本就不像是习武之人能做出的动作,可偏偏就能在凌厉攻击之下分毫未伤。 难道说江湖之中又出现了高深莫测的功法?天牢待的时间太久,竟与这江湖都有些脱节。 拔里神肃舔舐着从嘴角溢出的鲜血,有些阴翳的眸子闪烁凶光,狞狠的笑容挂在脸上。 但是,任你修炼什么功法,也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在我的阵法之下,全都会沦为我的养分! “喝啊!” 拔里神肃将手中权杖狠狠插入地面,掀起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涌去,而周围密布的紫色烟雾更加浓郁了几分。 “阵成!” 拔里神肃的眼睛一直放在百里倾空的身上,他要亲眼看着百里倾空变成一副干扁的骷髅架子! 可就在这时,百里倾空却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眼神中满是惊恐之色,嘴角的笑容都未曾散去。 “憋了这么久,就这?” 语气淡漠没有一点温度,却比那寒冬呼啸的冷风还要让人心中发寒。 “你......” 话还没有说完,拔里神肃整个身子如同挨了一发重炮,接连撞断了十余棵粗壮的树木才勉强停下。 百里倾空甩手一挥,周身顷刻间掀起气浪,将围在身边的紫色烟雾吹的一干二净,身体下沉,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指拔里神肃,其速度之快竟然传出了阵阵尖锐的破空声。 “咳咳......咳咳。” 拔里神肃勉强将自己从树干里抽了出来,口鼻之处充满鲜血,手虽抖却依旧想要掐动手诀。 快!快!只要催动阵法,就可以瞬间吸干他的精血,身上所受到的伤害也会痊愈。 可惜,百里倾空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只感觉命运的大手抓住了他脆弱的后脖颈,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百里倾空抓着他的脖颈,如甩大锤一般,在地上反复锤敲,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坑洞,一边奋力锤击,一边大声呐喊。 “出来!出来!出来!” 最后一次锤击后,拔里神肃如同烂泥一般的身体被地面反弹至空中,百里倾空眨眼的功夫再度跟了上来,以腰为轴,鞭腿抡足了力道,腿上的衣物因不堪力量与空气的摩擦,直接被撕扯成片缕。 “轰!” 拔里神肃的身体如皮球一般撞开了荒村的大门,翻腾了几圈倒在了漠北大军面前,生死不知。 拔里神肃的惨状让漠北士兵身下的骏马嘶吟不止,有些骏马甚至因为恐慌过度而将身上的士兵甩了下来,头也不回扎进了密林深处。 述里朵面色不变,目光深远,静静看着那破裂大门之后,紫色烟雾之中,缓缓清晰的身影。 那身影步步走来,每走一步,就有一阵强烈的气浪从其身边扩散开来,席卷而至的气浪让人无法直视前方。 每一位漠北士兵都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一块重石仿佛压在心头,难以言说的窒息! 幽幽的声音却如霹雳雷霆般让人心中一悸。 “在我面前......” “纵使百万大军,又如何。” 第十九章 借势 百里倾空神色自若,迎上了述里朵的目光。 “你好啊,应天王后。” 述里朵闻言,心中仔细思索。 在大军面前如此镇定,况且还有方才那一番话语,不经意间,眼前之人与印象中那位头戴歪斜斗笠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你,究竟是谁?” 百里倾空依旧面不改色。 “我姓百里,单名杉,字倾空。” “百里倾空。” 应天王后目光越过百里倾空,其身后的紫色烟雾随风弥漫,这正是拔里神肃的手段之一,若是不慎吸入体内,不尽快处理,结果只有毒发身亡。 距离比较靠近的漠北士兵避让不及,已经吸入了少许,尽管以衣物捂住口鼻,但逐渐发紫的面颊上,丝缕的鲜血从口鼻处流下。 百里倾空任由紫色烟雾在周身盘旋萦绕,甚至迈步向前,他向前迈一步,漠北士兵的前沿防线就向后退去一步不止。 前方士兵退去,后方士兵难免会因为位置拥挤而身形不定,一时间,整片大军竟有些乱了阵脚! 这一情况让百里倾空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一人可逼万军退却,从古至今,此等英雄好汉又有多少!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早在他看到荒村外遍布漠北士兵时,这个计划就已经涌上心头,只是没有想到,漠北士兵会如此之多,应是那应天王后从营中调遣出来一批。 他没有那么着急的解决掉拔里神肃,自然是为了让那异色鸢尾释放的毒雾达到一定的规模,等村门破开之后,毒雾扩散,漠北士兵无一不敢退后。 自己则紧随毒雾之后,借毒雾之势逼迫漠北大军,用狐假虎威这一词来形容再好不过。 此外,将那拔里神肃如同皮球一般踹出去,让这些漠北士兵们好好看看,曾经凶名震天、让他们束手无策的狠人,在自己手中如孩童一般不堪一击,彻底将‘不可与之为敌’的思想深深扎进他们的脑海。 由此,方可凭一人之力逼退漠北大军。 拔里神肃瘫倒在地,已经被扭成麻花的腿轻微颤动,口鼻处喷出猩红血沫,“哼哧哼哧”竟慢慢爬了起来,随后脚下速度加快,开始向远方逃窜。 那漠北士兵竟然主动让出一条路来,不知是过于恐惧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缘由,拔里神肃顺利逃出漠北士兵的包围圈。 百里倾空自然不能放任拔里神肃离去,双臂挥舞,周围的紫色毒雾迎合百里倾空的动作,纷纷攀附其上,活脱脱一个行走的人形毒物。 “都让开!放他离去!” 述里朵快速发出命令,原本挡在百里倾空面前的漠北士兵,早在王后发出命令之前就已经让开了半个身位,得到命令后,身体后退的速度更快了些。 述里朵暗暗感慨,这百里倾空竟如此果断,如壁虎断尾,但那鸢尾毒雾非寻常医药可解,处理不当,丢掉的不止是尾巴,还有性命。 但不论他生也好,死也罢,只要自己的计划能稳步进行,都由着他。 “世里奇香,你带人将此荒村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入,其余人随我回营。” 述里朵牵着缰绳,正当她回身时,一阵焦急的声音传入耳朵。 “母后,百里......咳咳,那歹人擒住了吗?” 述里朵回眸,见奥姑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一定是一路奔走至此。 刚才那欲言又止的名字让述里朵挑了挑眉毛。 “你知道此人?” 奥姑双颊浮红,支支吾吾后摇了摇头。 “不认识,只是刚才听到母后与此人的交谈。” 述里朵“嗯”了一声,平和开口。 “已经不用再耗费兵力去擒那百里倾空了,此人身中鸢尾之毒,命不久矣。” 奥姑半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多次深呼吸后,强行按压住声音之中的颤抖。 “儿臣想替母后分忧,烦请母后告知儿臣那拔里神肃前往何处,儿臣定将他捉拿回来。” 述里朵将手中的缰绳攥紧,身下的宝马停下了脚步,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奥姑。 目光如同两座巨山,压的奥姑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平和的气息再度紊乱急促。 “拔里神肃去了阴山,你若执意前去,那便去吧,小心他身上的鸢尾毒雾。” 话罢,述里朵率着一众士兵踏上了归营的道路。 述里朵离开后,奥姑紧绷的身子这才松懈下来,刚才的一番话,总算是从母后口中得知拔里神肃的下落,而百里倾空一定会跟随其后,所以拔里神肃的位置,就是百里倾空的目的地。 第一次撒谎,感觉着实有些难以言表,心脏险些就从嘴里蹦出来。 可母后为何让自己小心鸢尾毒雾?难道,母后仅凭几句话就得知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奥姑不想去想,也不敢再去想,等将百里倾空救下来后,再向母后请罪吧。 ...... 前往阴山的林间小路上,一连串鲜红的血滴向前不断延伸,百里倾空沿着血液一路紧随,身上缭绕的紫色毒雾早已随着沿途卷过的风飘散而去。 “咳咳,咳咳。” 百里倾空吐出一口鲜血,血液之上漂过几点墨色。 “这鸢尾之毒力道绵柔,如温水浸肤,不痛不痒,不冷不热,不知不觉竟然已至肺腑,嘶~只叹神仙难救啊。” 幸好中毒症状并不明显,也没有太多的痛感,让百里倾空不至于过于难受。 中过毒的都知道,首先就是剧烈的胃肠反应,接下来就会头晕抽搐,体感寒冷,呼吸困难,当真是生不如死。 百里倾空嘴中喃喃,可脸上却没有一点儿慌张,随意将唇边溢出的血丝擦去,运气再度跟了上去。 自己拥有重阳之体,两股阳气互相交迭,一天有一次满血复活的机会,既然现在并不痛苦,就任由毒物侵袭,在彻底毒发毙命之前先整死拔里神肃那个疯子。 “百里倾空!等一下!” 身后传来女子的高呼声,百里倾空只觉得耳熟,回过身去,待看清楚那道人影后,歪着脑袋,疑惑道。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让你在那里乖乖等我回去。” 第二十章 我听了一会儿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呢?” “我听了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再看看一脸认真的奥姑,百里倾空彻底是憋不住笑了,抱着肚子蜷缩在大树脚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硬生生挤出了几滴。 这傻姑娘,你难道不知道你一本正经说出那句话有多么可爱,多么好笑吗? 百里倾空只感觉体内的鸢尾之毒都不如那一句话的杀伤力大,最起码毒不会让他肚子抽的生疼。 奥姑有些发愣,平日里少有人与她交流,此时更不明白百里倾空因何而笑,但直觉告诉他,百里倾空现在非常难受。 可能鸢尾之毒已深入骨髓,疼痛难忍,所以百里倾空此刻才会颤抖不已。 “你应该立刻解毒,我营帐内有解毒之物,你现在就随我回营。” 说完,奥姑就自然的抓住百里倾空的手腕,也没有听他的意愿,利索的回给百里倾空一个后脑勺。 百里倾空勉强抑制住笑意,站定身子,绷着脸道。 “没事,这毒对我而言形同虚设,不用大老远赶回营帐。” 奥姑回头,眉宇间铺满疑惑。 “鸢尾之毒寻常药物根本无法解除,若不回营,你一定会毒发身亡。” “我刚才握你手腕的同时,顺便摸脉,尽管你内力通畅,但毒已深入肺腑,此时不走,就再难有挽回的机会了。” 百里倾空挣脱了奥姑的手掌,只是挣脱了一只,另外一只又握了上来,如此来回几遍,那难以抑制的笑容火山再度喷发。 奥姑看到百里倾空捂着肚子在地上不断抽搐,美目浑圆,蹲下身子,双掌贴在他身后,开始运功缓解毒药的扩散。 好一阵子,百里倾空这才缓过劲儿来,站直身子,一旁的奥姑悄悄松了口气,还要说话,却被百里倾空的大手堵住红唇。 “我不会随你回营帐,你若真想帮我,要么现在回去乖乖等我回来,要么就陪我一同解决掉拔里神肃。” “你选择一个,只给你三息时间。” 奥姑没有犹豫,果断伸出了两根手指。 百里倾空歪着脑袋,屁股后边还是掉着一根傻的可爱的尾巴。 “很好,既然你愿意陪我一同解决拔里神肃,那么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个小队的人,我为主,你为辅,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在我的命令下执行。” “同意就点头跟着,不同意就掉头回去。” 奥姑眨了眨眼,顺从的点了点头。 百里倾空颔首,伸出了一根手指,对奥姑郑重道。 “第一个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开口说话,知道了没?” 主要是害怕这傻姑娘再从嘴里蹦出一些奇怪的话来,让自己笑的无法聚气,从而影响了战斗。 奥姑再次点了点头,这一点让百里倾空十分满意,回过身的同时擦去了刚从嘴角溢出的血丝。 ...... 阴山脚下,模糊的黑影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最后倒在了湖水边。 “好疼好疼好疼!” 此刻的拔里神肃状若癫狂,手指抠进地面,强行拖着身子向湖边靠近,而在其周围,站满了神色各异的树女,皆一动不动。 “扑通。” 重物坠入水中的声音似乎是一切开始的契机,所有树女纷纷行动,一同坠入湖中,张开双臂,手上散发出白色气息。 吸收了树女身上的白色气息后,拔里神肃原本扭曲不堪的身体快速恢复,相反,树女的身体开始干枯,直至身上最后一缕白气被抽干,才陷入湖水深处。 尽管如此,后边的树女依旧飞蛾扑火,一一献祭,直到拔里神肃的身体完好如初。 “哈哈哈哈哈!” 拔里神肃跃出湖面,骄傲的欣赏着完美的身体,诡异的笑声在林间回荡,惨淡月光被茂密的枝叶阻挡,只在那张有些疯癫的面庞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就在此时,戏谑的笑声打断了拔里神肃的自我陶醉。 “看样子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准备好挨揍了吗?” “拔里神肃,嗷不对不对,该叫你拔里神玉吧。” 拔里神玉扭头,看到了那个让他心中升起无边怨恨的男人,脸上癫狂的表情更甚了几分。 “就是你,杀了我最爱的哥哥,我要......” 拔里神玉说着说着,突然合上了双眼,鼻翼翕动,似乎在空气中嗅着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可也仅仅只是片刻,下一秒那癫狂的面具再次戴上,睁开的双目中迸射出贪婪的异色。 “这个味道好诱人!你的身体我要定了,拿命来!” 百里倾空只感觉一阵恶寒,眼前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疯子属实让人恶心,手上的力气自然不会有所保留,在拔里神玉腾空的那一刻,便形同魅影一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轰!” 拔里神玉的身体从空中疾速坠落,在地上砸出深深的坑洞,蛛网状的裂缝从中心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一群树女蜂拥而至,将拔里神玉的身体埋在最下方,几息的功夫过后,一只手从尸堆中探了出来,粗沉的喘息声回荡。 “你打的人家好疼啊!” 拔里神玉揉了揉刚才被百里倾空击打过的地方,再看百里倾空在树女之间厮杀的身影,眉头皱紧。 “是拔里神玉沉睡太久了吗?怎么现在会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出现。” 百里倾空深入树女的包围圈中,看似被周围密如雨点的攻击覆盖,实际上他攻击的速度快出残影,一个接着一个树女从包围圈中倒飞出去。 几名树女在倒飞的途中还顺带给奥姑减轻了压力,让她可以安心面对目中之敌。 百里倾空一直分出部分的注意力在奥姑身上,漠北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招每一式都将奥姑身上的优点体现的淋漓尽致,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几眼。 只可惜,偏偏有人扯着嗓子,发出比驴吼还难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神玉好开心,你们是神玉遇到过最有意思的对手,等你们死后,神玉要将你们也做成树女!” “嗖!” 下一秒,百里倾空的身子出现在拔里神玉的头顶,那只手直接按在了拔里神玉的脸上,惊恐的眼睛从指缝露出,就连笑声都被生生止住。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第二十一章 别来无恙,降臣尸祖 漠北营帐内,昏黄烛火摇曳,将述里朵的脸映射的阴晴不定。 世里奇香单膝跪地,耳边尽是铃铛清脆的声响,较之先前,铃铛振动的声音更急促了些,心也跟着一起躁动不安,焦急缓缓爬上脸颊。 “王后,我们......” 世里奇香刚开口就将剩下的半句话吞入腹中,随后低下头。 在她看来,拔里神肃兄弟二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是偏偏在王后的计划当中,因为无法琢磨王后心中的答案,所以话到一半就住了口。 述里朵平静的看着桌上摆放的玉牌,但目光深幽,似乎穿过了玉牌,不知看向何处。 仅剩下的一个铃铛在桌上嗡鸣,系在铃铛上的红绳高频颤动。 下一秒,铃铛发出了最后一声清亮的脆响,随后支离破碎,碧玉也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生命,翡翠逐渐向墨绿过渡。 “奇香,传我令,四月会推迟,七日后举行,比赛地点定为阴山。” 世里奇香听后瞪大了双目,满脸惊色,支起的膝盖隐隐发软,扑通一声完全跪在地上。 “王......王后,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先前将四月会提前的消息公之于众,漠北各个部落已经妥善准备,若是贸然延后,恐怕部落中怨声四起,朝中内政也会不宁。” “请王后三思!” 述里朵听而不闻,没有一点反应,也没有给世里奇香回复。 世里奇香的脸因激动而涨的通红,眼中血丝遍布。 “四月会乃先人顺天应时而定,王后先前轻易变更日期已经引起朝中非议,若现在再行更改,恐遭群臣扣上不敬天意之罪名!” “奇香,朝中对我不满的声音一直都有,自中原战败之后,更甚。” “至少,我现在还是漠北的应天王后,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世里奇香呼吸急促,几度欲要开口,最终泄了气,瓮声道。 “是,臣遵命。” 世里奇香离开营帐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可这片段功夫,王后仿佛苍老了几分,从木桌下取出一封信,纸张皱褶,显然之前已经读过,指尖将一处皱褶轻轻捋平。 “以吾之所需,易后之所需。” “一人......易一国吗?” “等会面之时,你若轻言肆口,本后决不轻饶。” ...... 阴山,轻风撩拨着清冽湖水,泛起圈圈绕绕的涟漪,本应是享受静谧的绝佳地点,可岸边却垂下来数不清的断肢,将那氛围搅得稀碎。 百里倾空蹲在岸边,将手上沾染的血污清洗干净,对一旁坐着的姑娘干笑道。 “咳咳,没办法,拔里神玉有这么多的树女,可以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内力,我也十分无奈,只能带他做分头行动。” “你也应该知道,这种行动一向不会有什么好的下扬,就连留下一具全尸都是奢望。” “嗯,我知道。” 这干脆利索的回答,让百里倾空刚刚酝酿的千字小草稿都没了用处,但他喜欢姑娘这种直来直去的调调。 奥姑伸手过来,轻轻搭在了百里倾空的脉搏上,好看的眉毛簇在一起,随后急着站起了身。 “你不是说这鸢尾之毒对你没有任何作用吗?你现在毒邪深重,元气衰竭,五脏六腑皆败,已是死脉。” 百里倾空仰头,正对上那一对泛动着泪光的双眼。 “你......为什么要骗我。” 百里倾空知道,单凭言语根本无法给奥姑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只能眼见为实。 “如果不想我死,你先帮我一个忙。” 奥姑闻言走到了百里倾空的身边,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先把我扶起来,然后你看到那棵树没有?” 奥姑顺着百里倾空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一棵古树脚下,皎洁银辉照耀其上。 “扶我过去。” 奥姑轻轻搀起百里倾空,小心翼翼的一路行走,从来没有照顾过人,这是第一次,并不想要在百里倾空的脸上看见失落的表情。 相对于奥姑心中的坦荡,百里倾空就有些愧疚难当。 实际上,他现在还是留有几分行走的力气,但是莫名的情绪作祟,也想贪婪的享受一下别人悉心的照顾,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好。 终于靠在了大树下,百里倾空找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满脸都是惬意。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耳边传来奥姑的声音,百里倾空和煦微笑,指了指不远处。 “我需要你帮我护法,这段时间不希望有人打扰我。” “嗯好,你要怎么解毒呢?” 奥姑心中的好奇已经达到了峰值,不使用解毒之物,难道说,躺在这里就可以痊愈? “躺着,睡一觉就好。” 还真是! 得到了百里倾空的答案,奥姑似懂非懂走到了一边,盘膝坐下,那对好看的眸子没有一刻从百里倾空的身体上挪开。 随后,她便发现了百里倾空身上的秘密。 只见百里倾空的皮肤表面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焰,将皮肤灼烧成灰,亮红色的火线由一点向四处扩散开来,当火线消失的下一秒,燃烧殆尽的灰尘随风飘散,露出了百里倾空完好无损的肌肤。 百里倾空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奥姑心领神会,乖乖靠坐在了百里倾空的旁边,仔细听他慢慢解释。 聊了好一会儿,百里倾空只觉得口干舌燥。 “怎么样,是不是明白了其中奥秘。” 奥姑微微颔首,随后眨巴着眼睛。 “两股阳气交迭,那你岂不是比男人还要男人?” 百里倾空险些被这一句话给噎死,这傻姑娘怎么频频语出惊人呢? 匆匆喝令奥姑不许说话后,百里倾空的思绪飘向了李星云那里,不良人口中的可疑之人明日就会抵达,若是能从他们口中撬出一些消息来再好不过。 现在动身前往古董羹店与李星云汇合还来得及,心中有事,自然没办法在这里舒服的躺着。 “我身上还有要事,经历一夜苦战,你若是累了可以在此歇息,天亮之后回营,等我处理完事情就会去找你。” 奥姑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百里倾空看,这让百里倾空感觉后背一阵发寒。 “咳咳,你跟着我也行,但你得记住我对你说的要求,我为主,你为辅,一切行动都听我指令!” ...... 夜深时分,古董羹店竟然还亮着烛火,隐约能看到一道孤影倚在桌边。 百里倾空轻轻敲门,贸然进去总归是不太好。 木门打开,一头赤色长发格外吸睛,妩媚的面庞上,两道红色印记横在鼻梁。 不知为何,百里倾空只感觉眼底湿润,视线中雾气缭绕。 “别来无恙,将臣尸祖。” 第二十二章 是什么,让你不忘 将臣撇了撇嘴,视线绕过一脸尴尬的百里倾空,好奇的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姑娘。 “咦,小姑娘有些眼熟啊。” 百里倾空适时插话。 “尸祖,先让我们进店吧,外头怪凉的。” 将臣轻哼一声,一甩披肩长发,懒散坐在长椅上。 “没有茶水,我也不想给你沏,想喝的话自己动手,顺便给我倒一杯。” 百里倾空已经摸透了将臣的脾气,性格跳脱,尽管看过了百年风景,若不为心中执念,就是个调皮随性的“正常”姑娘。 “上次在阴山,都是为了演戏,更何况我也没有对你出手,尸祖就别揪着不放了呗。” 将臣左右摇摆着手指,扁着嘴道。 “你这事我吃一辈子,小姑娘,介绍介绍自己,长的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在大猪蹄子身边待着。” 奥姑面带为难,随后在百里倾空的眼神鼓励下回答道。 “我是耶律质舞,漠北大萨满。” “我知道你,你是参加四月会那位无名无姓、无族无部的漠北第一。” 见奥姑能够平静说出最后四个字,百里倾空稍悬着的心终于能彻底放下。 在来古董羹店的路上,百里倾空已经与奥姑约法三章,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必须保密,即便是王后问起来,也坚决不能说出去。 毕竟李星云与述里朵身处中原和漠北两个阵营,彼此阳谋阴谋你来我往,若是将消息泄露出去,后果难以想象。 奥姑犹豫了好一段路程才答应下来,百里倾空心中窃喜,想把奥姑拐到中原去,一定要将她与漠北的所有羁绊尽数斩断。 拉奥姑一起行动只是第一步,之后再徐徐图之,让她慢慢适应背离漠北的滋味儿,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全切割掉的。 而当百里倾空问起奥姑,为何会这么听自己的话时,傻姑娘的两句话,宛如滚烫的重锤轰击心脏,心跳过速的感觉到现在还会怀念。 “因为,你需要我。” “我欠你一条命,在你死之前,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百里倾空从回忆中抽出身,倒出的茶都溢出杯沿。 将臣如同凝玉一般的手指盘玩着几缕发丝,目光带有几分审视。 “百里倾空,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敢把她带过来。” 百里倾空自然明白将臣的意思,毕竟不良帅李星云就在这里。 “放心,她不会说出去。” 将茶杯慢慢推到将臣的面前,那两道红妆每每看到,都会让心脏漏跳一拍。 虚无缥缈的九垓,让曾经那个少女历经百年蹉跎,甚至甘心失去一切。 从天而降的神罚,那扬雪崩又何止是将猪狗葬送,她的魂早已跟着公主长眠。 “现在,你就是我了”,一句话铸成执念的枷锁,将她永远囚禁在幻境的深渊。 两道红妆彻底将百里倾空心中积攒的情绪爆发开来,话语直接点破。 “人这一生很短,只一纸悼文,一生又很长,朝暮长相思,不知是什么支持尸祖尝遍百年孤独。” “是什么......让你不忘。” 将臣端着茶杯的手轻晃一下,荡出杯中圈圈水痕。 “哼,百里倾空,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我很熟啊?所以什么话都敢跟我说。” 百里倾空已经听出了那藏在话语中的火药味,但还是将心中的情绪一吐为快。 “其实没有人希望你被那一句话困住百年,包括你的公主——思玉丹。” “哗啦!” 木桌顷刻间化为碎屑,鼓鞭甩出几米之长盘旋在将臣周身,好不容易修好的屋顶再度破裂,碎石横木快速落下,却没有一样能沾到将臣的衣角。 “我真是......给你脸了!” 说着,将臣便冲了过来。 一旁的奥姑脸色一凝,长腿微弓,身上内力流转,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就在她将要冲出去时,被百里倾空拦了下来。 “没事,都是自己人,打闹而已。” 将臣手执鼓鞭,将洒落而下的石块和木板一一击到百里倾空的面前,身子紧随其后,在石块与木板之间闪烁,手刀悄悄背于身后。 凭借百里倾空的身法,这些寻常的攻势自然没办法伤到他,轻松躲避后,抓起一截横木便甩了出去。 将臣俯身躲避,横木直接钉进了墙中,让整个古董羹店颤抖不已。 如此巨大的动静自然将熟睡的几人吵醒,李星云与侯卿匆匆跑了出来,面前缠斗的两人让李星云惊叫出声。 “我靠!” 阿姐此时也揉着朦胧的睡眼走出房门,不满的哼哼。 “你们这是做啥嘞,大晚上的不睡觉。” 下意识抬头,能直接看到晚上的夜空,星星好亮,月亮好圆,屋顶......好破。 “额刚修好滴屋顶啊!” 阿姐泪流不止,步颠步颠跑了过去,张开双臂,想要将那些掉下来的材料接在怀中。 可那落下的木板和石材有些比她的身子还要大,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扛不住。 百里倾空自然发现了阿姐的动作,在躲避将臣攻击之余,迅速抽身赶至阿姐的身边,手一抄就将阿姐夹在臂弯下,几个腾挪便到了店外,顺势将门带上。 将臣自然不能轻易饶过百里倾空,鼓鞭猛击地面,借着反力直接冲了出去,那刚关上的木门顷刻间化为一地碎屑。 “额滴门啊!” 古董羹店内,李星云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无奈。 “尸祖,我们一起劝架吧。” 侯卿利索回复。 “我不。” 随后侯卿将手中的三枚卦钱抛掷空中,待卦钱落于手心,侯卿轻轻颔首。 “怎样,卦象如何?” 侯卿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动作飘逸,潇洒落在店外的大树树梢。 “我们最好离开古董羹店。” 空中幽幽飘来一句话,李星云听后愣了神,为何离开?还有,这到底算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百里兄会和将臣尸祖打起架来了呢? “嗖!” 就在李星云沉思之际,迎面袭来的疾风让他瞬间回神,只见一块巨大的岩石冲撞而来,原本只容五人并行通过的大门,在巨石的冲击下,完全可以允许五辆马车并驾而过。 “我靠!” 李星云只能快速闪避,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支撑古董羹店的梁柱被这块巨石拦腰截断,古董羹店摇摇欲坠,无力呻吟几声后,就要坍塌。 李星云并指点天,气经大显威风,将坠落的房梁全部吹散,一片尘埃随风弥散后,偌大的店面已经成为一地废墟。 “额滴店啊!” 李星云轻叹一口气,打算再劝劝二人,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通的。 但就在这时,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就连时间都好像暂停,眼前闪过几丝猩红的气息,顺着气息一路寻去,只看到了被猩红气息包围的阿姐。 “完了!” 第二十三章 你的身边还有他们 擂鼓般狂烈的心跳声重重轰鸣,远处,彼此缠斗不歇的身影倏尔分开。 将臣站定身子,鼓鞭在掌心旋出漂亮的圈弧,随后顺手悬在腰间,柳眉轻挑,幸灾乐祸道。 “一会儿要不要我帮你求求情啊?这么大的人,可别被打哭了。” 百里倾空伸手拍去衣襟上沾的灰尘,脸上有了些许凝重,五重山的功力,可以让自己同空气之中的冥冥契机沟通,刚才那股深幽气浪之中充满了血腥。 冥海无岸——尸祖莹勾。 “哒,哒。” 脚踏细沙的声音愈来愈近。 仍然是阿姐那张面孔,只是那如血一般猩红的眸子,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中不宁。 “莹勾,帮我好好教训他,打到他哭为止。” 将臣冲着莹勾挤了挤眼睛,随后凌空而起,坐在了侯卿的旁边,那里正是绝佳的吃瓜看台。 莹勾瞪了将臣一眼,嘴中喃喃:“老太婆。” “你好啊,莹勾尸祖。” 耳边传来百里倾空的笑声,莹勾回过身,挥出的拳头是她对百里倾空礼貌的回应。 百里倾空迅速闪避,可面前无形的波澜让他眸子一缩,身子退却的速度快上了不止一线,落地后在惯性的趋势下不断后退,双脚在地上犁出了长长的痕迹。 这招式好怪,明明躲过了拳头,可拳头周围的罡气却险些将我生生撕裂,真不愧是尸祖中的战力天花板啊。 百里倾空终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好好应对莹勾接下来的攻击,可嘴上还是要辩解一番。 “莹勾尸祖,是将臣尸祖先拆的房子,我只是被迫还击。” “哼!” 耳边传来将臣傲娇的呼声,但百里倾空的注意力全在身前那个小小的身体上。 如果可以不打,百里倾空还是喜欢静静坐下来同这些尸祖们好好聊一聊,毕竟打架费时费力。 莹勾慢慢走来,周围的空气被罡风割裂,沉闷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我不是因为房子塌了才出来的,只是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能打的人了。” “而且,我看你招式路子奇怪的很,是你自己创造的功法吗?” 百里倾空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不会功法,也没有技巧,一切全凭数值,一力降十会。 “与我倒有些相似,娃娃,接招吧。” 莹勾凭空抓起一块巨石,巨石在罡气的不断切割下变成了成百上千块边缘锐利的碎石,掌心虚握,那锐利的碎石暴雨狂风般向百里倾空袭去。 百里倾空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风而上,身体仿佛虚幻的影子一般,左右上下来回挪移,没有一颗碎石能够伤害到他。 ...... 李星云戴好面具后才来到奥姑的身边。 “许久不见啊,大萨满。” 奥姑闻言点头,看向李星云的目光没有一丝异色,语气平平。 “你好啊,李星云。” 这一声险些给李星云整破防,干笑着摘下了面具,尴尬道。 “咳咳,没想到你识破了我的身份。” “嗯,是百里倾空告诉我的。” 百里兄!你何故坑我! 但转念一想,既然百里兄将一切都告诉给奥姑,想来后者一定不会将这些消息散布出去。 面前莹勾与百里倾空的大战两人无法插手,干坐一会儿,李星云只觉浑身不自在,然后试探性的与奥姑闲聊。 “久闻漠北大萨满的功夫深不可测,先前交手,果然名不虚传。” 奥姑也简单回了一句。 “嗯,你也很不错,上次交手差点把我给打死。” “咳咳,咳咳。” 李星云只感觉身上更不自在了,屁股下的长椅仿佛长满了针,只待了一会儿就寻了个其他地方坐下。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人之间的战斗已至白热化,从先前的互相闪避,到现在的拳拳到肉,噼啪声震耳欲聋。 “没想到,百里倾空这么能打,竟然连莹勾都奈何不了他。” 侯卿看了看手中的卦钱,随后站起身,看着架势是要去劝架。 “喂喂喂,侯卿你不要命了?” 将臣将视线挪回战扬,瞧见莹勾在与百里倾空对最后一掌时,那狠厉的双眸瞬间变得清澈呆萌,身旁旋绕的护体罡气倏忽消散。 “不好!” 现在赶去只怕来不及了! 百里倾空自然注意到了莹勾的变化,强行在空中改变自己的进攻轨迹,与大地来了一次热烈的亲密接触。 “轰!” 强悍的攻击将地上的尘土扬起,在空中翩飞,百里倾空的身影逐渐显现。 侯卿将昏睡过去的阿姐搂在怀中,见百里倾空缓步而来,微微垂首,身下衣摆随风招展。 “百里兄,许久不见。” 百里倾空双手抱拳,淡笑道。 “这么正式,所为何事。” 侯卿依旧风度翩翩,目光已飘至将臣身上。 “若不正式,不太合适。” 百里倾空已然明白侯卿的意思,显然先前与将臣的一番交谈,全被他听了进去。 “放心侯兄,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侯卿嘴角微扬,抱着酣睡的阿姐走回......废墟之中。 “大猪蹄子还真能打,我头一次见莹勾打的这么尽兴,这次就原谅你了,但你若是再敢在我的面前说出那一番话,我就掐死你。” 将臣手握鼓鞭,一下一下轻拍在手心,鼓着嘴巴,语气轻佻,显然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想必正在心里狠狠蹂躏自己吧,上一次又没有真的打到她,至于这么记仇吗? 百里倾空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那根鼓鞭,借着将臣的手敲在了额头上,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在额头上印出一道红痕。 “怎么样,这样消气没有?多记着点我的好,那种坏事就别记一辈子了。” 将臣怔了怔,有些茫然的看着百里倾空,沉默片刻后笑出了声。 “好,只能算是抵消,想我记着你的好,你可得加把劲儿呢,我什么没有见过。” 百里倾空颔首,手指却指向了侯卿的背影。 “还有他们,他们对你的好是发自肺腑的,希望你能够牢记一辈子。” “不管你干什么,要去哪,你都不要忘记,你的身边......” “还有他们。” 将臣如石像一般伫立原地,两点清泪慢慢从眼角滑落。 百里倾空已经走出了好远,冲着李星云大声呼喊。 “李兄,该出发了!” 第二十四章 跟我拼命,你凭什么? 十七名身着中原服饰的商人在小路上行走,按理来说来往漠北交易的商人都很清楚一条规矩,财不外露,不离大路。 可这一伙人走在偏僻小路,不仅用装满商品的马车开路,甚至能看到时不时被风卷起的纱帘下,那一堆夺人眼目的明珠宝物。 马车车顶,一位身姿绰约的姑娘慵懒坐着,两只白皙如玉的赤足荡来荡去,摊开五指,眼睛盯着淡紫色的甲盖。 “身后的那伙人还在跟吗?” 一脚步迅捷的手下来到了马车旁,恭敬道。 “回燕大人,不良人还在跟着。” “嗯,知道了,下去吧,继续看着他们,继续保持这个速度,别让他们跟丢了。” 燕清月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泛红,给人一种惹人怜惜的感觉,但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将这种错觉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重要的事情都要交给燕凝月来做!”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我那个傻妹妹!拳脚功夫不如我,排兵布阵不如我,谋略策划不如我,凭什么她就能得到门主大人的赏识!凭什么她执行的任务要比我的更重要!” 燕清月掌心陡然回旋起一团黑气,随着她来回拨动的手指,黑气将一名手下包围。 那名手下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跟随着黑气来到了马车旁边,结结巴巴道。 “燕......燕大人,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意为你赴汤蹈......” 黑气瞬间钻入那名手下的口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随后眼白被墨色浸染,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行列中。 “哼,怎敢说如此不敬的话语,你们的命是门主大人的,我的命也是,问个问题而已,又不是要你命。” 燕清月余光瞥见了瑟瑟发抖的手下们,不禁嗤笑连连。 “放心啦,不用怕,执行任务难免会出现差错,小心一些就是了,这次任务咱们一定会顺利完成的,我以性命保证。” “多谢燕大人相助,我等感激不尽!” 一番言语后,这伙人才渐渐放宽了心,毕竟燕大人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执行任务无一失败。 燕清月见这伙人的面色终于恢复正常,向后倾倒身子,上半身完全悬在了马车边缘,倒立看着一众人。 “但是我执行的好像是绝命任务,此次任务有去无回,所以我拿性命保证没用,你们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哈!” 跟在马车后面的属下们闻言无一不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在脸颊滚落,某些人的裤裆已经洇开一圈水渍。 就在这时,之前那位手脚利索的手下赶了过来,惊慌道。 “燕大人,在我们身后有三个身手不凡之人紧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咱们应如何应对。” 燕清月从马车顶上翻了下来,嘴角牵起夸张的弧度,就连笑声都诡异了几分。 “如何应对吗?当然是坐下来应对啊,咱们就在这里坐着,等他们追上来。” ...... 百里倾空一行三人在路上疾行,根据不良人的回信,那伙可疑之人就在前方不远,按照现在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追到。 很快,百里倾空就远远望到十几个小黑点,按理来说应该还要费一些时间才能追上,可是...... 百里倾空看着坐在地上的这伙商人,脑子里被问号的海洋淹没。 李星云走至马车旁边,掀起纱帘,随意问道。 “珠宝生意在漠北不太好做吧,如果是丝绸或者是布匹,应该更受欢迎一些。” 燕清月冷冷一笑,抓起身旁的手下就扔向了李星云,而自己则如同一只暴躁的野兽,直冲百里倾空而去。 “我等你们,等的太久了!” 百里倾空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当他看到燕清月掌心飘散而出的黑色气息时,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习得黑萨满巫术的人,又得辛苦半天执行分头行动。 “你小心一些,帮我和李兄清理一下那些杂鱼即可,这个疯女人交给我们。” 百里倾空自然不愿意让奥姑面对这种疯子,每招每式都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奥姑并没有与百里倾空在这方面来回拉扯,果断扎进人堆中。 百里倾空心中很是欣慰,随后目光一凛,冲着燕清月轻笑道。 “你这样的玩具我拆了两个了,手法不说有多娴熟,但力道一定是够的,一会儿你只需放轻松即可。” 燕清月仰天狞笑,可还没来得及垂下头来,就感觉脖子被一股大力钳制,依稀能够听到风中鬼魂般的低叹。 “头要搬家住新房了,所以才这么开心吗?” 另一边,李星云接下那名手下后,发现其身体冰凉僵硬,但口鼻处还能探到气息,只不过是一股瘆人的黑气。 那黑气似乎可以扩散,顺着李星云的手便攀上了肩膀。 “这是?” 刹那间,李星云只感觉头晕脑胀,心中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止,身上的内力很难平衡。 李星云急忙使用气经将这一小缕黑气吹散,躲过袭来的攻击后,顺势扭断了那名手下的脖子。 “你们多加小心!这些人身上的黑气有古怪!” 李星云仔细查看,发现并不是每一名属下身上都有黑气萦绕,数目只有七八个,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奥姑那里尚能应付,百里兄那边看似一边倒的情况,但是总给他隐隐不安的感觉。 李星云从那名属下的腰间抽出长刀,挥刀劈向了燕清月。 燕清月不闪不避,反手掏向了李星云的心窝,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星云只能横刀抵挡,恐怖的气浪自刀于掌心扩散开来,将两人掀出了一段距离。 百里倾空看着胸口被血污沾染的衣襟,眉头紧皱。 方才若不是有三名不畏生死的人阻挠,那燕清月早就躺在地上了。 一招没有得手,燕清月处处防备,似乎看出自己忌惮那缕黑气,便用黑气环绕周身。 即便百里倾空快速移动制造风流将那黑气驱散,这燕清月竟然口吐鲜血,那鲜血中也杂着黑色墨点,无奈之下只能避让。 燕清月口鼻之处不断渗出血迹,咯咯的怪笑声让人无比烦躁,还有那一副嚣张的嘴脸,只让人胸中的怒火噌噌燃烧。 百里倾空甩了甩手腕,清脆的弹响声不绝,身上的隐藏的气息全部释放出来。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 我有两条命,你只有一条命,跟我拼命,你凭什么? 第二十五章 中原来客 燕清月眼中的世界不断旋转,耳边风声呼啸,身体不断撞在坚硬的地方上,除了疼,只剩下疼! 再次睁开双眼,燕清月已经数不清楚自己是第多少次昏过去了,周围没有沙沙的风声,但自己快要被刺耳的耳鸣逼疯了。 为什么自己还在忍受这种折磨?抓着我腿的人到底是谁? “咚!” “咚咚!” 那个男人的面容一闪而过,却让燕清月身子止不住的哆嗦。 他......就是魔鬼! ...... 李星云看着面前正在呈现的惨象,以及那一个个深深的坑洞,忍不住吸了一口凉风。 “百里兄的战斗风格还真是彪悍啊,你们最初是怎么结识的?” 奥姑歪着脑袋,不知不觉竟然将百里倾空的小动作都学了去。 “我们是打架认识的,只不过,那一次我没打过他。” 李星云听后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突然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难道说上一次心梗的教训还不够吗? 但实在是压抑不住心中升起的好奇,再度开口。 “你差一点被他给......嗯......打死吗?” 奥姑听后还真仔细回想了一番,嘴角微微扬起。 “但是他最后救了我,我感觉他这样的打斗招式非常帅,还很潇洒,我很喜欢。” 李星云只感觉头顶突然降下一道怒雷,将自己劈的浑身掉渣,阵阵的酸麻从头到脚蔓延。 百里兄对女人,当真是好手段...... 远处的百里倾空根本不知道,此番酣畅淋漓的打斗,给堂堂不良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及不可更改的误会。 战扬中心,百里倾空将燕清月的身体当沙包一样抛飞了出去。 可怜的燕清月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沟壑,这才堪堪止住,口中不断咳出大滩的鲜血,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永远闭上双眼。 百里倾空振臂一挥,附着在身上的黑色气息尽数散去,但此时他的情况并不好,刚才的一番争斗让他吸收了不少的黑气,现在体内力量驳杂,四处乱窜,腹脏皆已负伤。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活这一条命,所以并不慌张。 李星云自然注意到了百里倾空身上的变化,手中华阳针封住几个重要穴道,可那黑气并没有沿着经脉通行,反而在脏腑之间流窜。 豆大的汗珠不断在李星云额头冒出,手中行针却分毫不乱,一路上的得与失已经让当初那个只盼闲云野鹤的少年,成长为成熟稳重的不良帅。 “华阳针没用的,放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百里倾空运功将身上的华阳针振飞,轻松的拍了拍李星云的肩膀。 “如果不信你可以问奥姑,她知道我的情况。” 李星云这下彻底相信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不愿意再问奥姑任何一个问题。 百里倾空坐在地上,正准备用长刀插入心窝,强行终结掉这一条生命时,突然想起了与多阔霍的对话。 对了!可以让奥姑使用萨满术净化自己的负面状态啊,根本不用浪费这一条命! “奥姑,此乃黑萨满术,可以大幅提升人的功力,但其副作用会将人变成疯魔的野兽,或许,只有你习得的萨满术可以解决。” 奥姑已经蹲坐在百里倾空的身边,歪着脑袋。 “你不打算睡一觉了?感觉你睡一觉就好,还能恢复恢复精力。” 没死透呢,我还有口气儿,能抢救抢救,谁还会嫌弃命太多了呢? 奥姑手中快速掐出手诀,五指上突然升起幽绿色的火苗,火苗彼此互相吸引,最终在食指上汇聚。 这种手法,还有这种火焰,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闭上双眼,屏息凝神,不要抵抗,一会儿就好了。” 百里倾空合上双眼,感到眉心一烫,身体内横冲直撞的黑气如老鼠见到了猫一般,吓的愣在原地,然后默契的排排队,一股接着一股从眉心渗出。 黑气被全部排尽,百里倾空只叹浑身一阵轻松,也感慨萨满术的奇妙。 “那疯女人又站起来了,而且她将身上的黑气全部分散给了那些属下。” 听了李星云的话,百里倾空站起身子,眼中已有了厌烦,刚才只顾着发泄,竟然忘了拆卸行动,杀人手法还是有些粗糙啊。 正当他准备动手时,李星云将他拦了下来。 “百里兄,你伤势刚恢复,在一旁待着即可,这些人交给我和奥姑,我会用华阳针将他们气脉堵住,封闭他们的行动,奥姑再使用萨满术净化他们身上的黑气。” “如此,他们就再没有手段了。” 燕清月癫狂的嘶吼声响起,其身边翻涌的黑色潮流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十六名被黑气影响的死士护在身前。 “我要你们......” “死!” ...... 漠北营帐。 应天王后坐于帐中,处理朝中事务。 遥辇将军撩起帐帘匆匆进入,闷声道。 “王后,经巡逻士兵报,营地以南十里外,一支商人小队遭受到了强盗袭击,果真与王后预料的一样。” “是否出兵相助,我愿意带头冲锋,将那贼人生擒回营!” 应天王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脸色如常。 “你不必亲自去,从营中调出一支部队即可,让他们守在那里,从现在起,不论是谁都不得入内。” “包括那支商人小队。” 遥辇将军虽然疑惑,但他并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听从王后差遣。 “还有,你亲自率领一批士兵,随我去营地北门,有中原的客人来访。” “遵命!” ...... 营地以北十里,一支漠北小队护送着一辆马车慢慢行进。 “没想到王后会派人相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世里奇香驾马行在马车前方,一只手攥着缰绳,另外一只手紧紧握着刀柄,时刻注意着道路两旁。 车内的人似乎看出了世里奇香的紧张,出言宽慰。 “不必如此慌张,那行踪不定的不良人不会在这里出现,另有他人在盛情招待他们,咱们大可加快些速度。” “想必王后已经等不及了。” 第二十六章 你为何不避? “王后有令!诸位将士奔至大营以南十里,坚守阵线,任何人不得闯入!” 漠北士兵吼声若雷。 “遵命!” 就在领头的将士准备率军离开时,被遥辇将军单独留了下来。 “一伙乱贼强盗正在强抢商物,你们在坚守阵线的同时将这伙强盗一一格杀。” 将士手锤左胸,斩钉截铁道。 “属下定会做到,还请遥辇将军放心!” 遥辇将军露出笑容,若人人都敢在漠北大营附近烧杀抢掠,置我漠北军威于何处?犯我漠北之威者,虽远必诛! 他自认为贴心的替应天王后做了一件妥当的事情,大摇大摆走回营中。 ...... 漠北大营北门,述里朵骑在高大骏马之上,目光如炬,注视着那缓缓行进的马车。 马车稳稳停在了门前,帘帐被一精铁文扇掀开,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来者虽躬身行礼,却没有半分卑感。 “通文馆智字门门主李存智,参见应天王后。” 述里朵居高临下应了一声,随后扯着缰绳先行,而李存智只能与一旁的随从们步行跟上。 一路行至营帐,李存智撑开铁扇,轻轻扇开茶碗上飘着的缕缕热气,开口道。 “久闻漠北奶茶飘香,今日一尝,果真名不虚传,中原虽有其泡制之法,但始终不得精髓,不知王后愿不愿意,使万民迁至中原,亲自传授呢?” 述里朵冷哼一声。 “李大人要说什么,想谈什么,不如开门见山,不必拐弯抹角。” 李存智闻言轻笑,铁扇合上横置胸前。 “在下前来只有一个目的,与那信中所述一致。” “想以一国,来交换王后一人。” “不知王后愿不愿意。” 述里朵深深看了李存智一眼,沉声道。 “数月前李嗣原在西宫举行祭天,登基即位,中原还有不良人隐藏暗中,你薄唇一碰,就说要以一国来换一人,你让我如何信你?” 李存智娴熟地拨动手中铁扇,似乎早有准备。 “王后可能不知,如今坐在洛阳龙椅之上的并不是李嗣原,而是那天师府的张子凡,其与那不良帅关系颇近,两人一明一暗,一黑一白,将整片朝野控制手中。” “若不是四月会将不良帅的视线挪至漠北,我还真没有办法来到王后面前,说这一纸交易。” “现如今,中原势乱,我携通文馆一同拜在秦王李从荣门下,那张子凡疲于应对,已经无暇再管其他事宜。” “楚王马殷过世,其子相争,手足相残,楚国再难太平。” “蜀地孟知祥久据蜀而有自立之心,已经不再听从朝廷召令,甚至暗中积攒兵力,隔岸观火。” (孟知祥,第三季朱雀门之争前出现,因蜀地传播瘟疫以及贵妃染病而操劳奔波,最终在李星云的帮助下解决掉疫病,朱雀门之时帮助李星云。) “乱世,只有枭雄才能笑谈风云,我一直都知晓王后心中之意,日后若再想与漠北合作,恐怕面见之人就不是王后您了。” 述里朵脸色凝重,随后淡然一笑。 “不愧是智字门门主,才谋之敏异于常人,只是不知门主愿意以哪一国作为交换。” 李存智收起了笑容,正襟危坐,眸子如一汪深潭。 “漠北上次兵败,从哪里跌倒,自然要从哪里站起,王后做不到的事,日后漠北王能做到,足以平息朝中非议。” “这就是在下的全部心意。” “不知这笔交易,王后同不同意。” ...... 漠北大营以南,一阵黄沙飞扬,隐隐绰绰能够看到三道身影在其中闪烁,频频传来沉闷的打击声。 燕清月俯下身子,勉强躲过了四根华阳针,华阳针势不可挡,竟然将其身后几人合抱不住的大树生生贯穿。 正当燕清月力道使老动作发僵之时,奥姑跻身而至,浑圆长腿横扫而过,重重抽击在燕清月的腰间。 燕清月被这猛烈的一击踹得飞身后退,在空中不断翻圈,尽管手脚并用保持平衡,却依旧无济于事,情况极为不妙,李星云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 气经、华阳针以及那裹挟阴风罡气的拳脚让她苦不堪言,只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断裂,腹腔中翻江倒海。 苦修二十载,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为何随便碰到的三个人,却都有欺负我的能耐,这片江湖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清月只能再度聚起黑气,想要靠相同的招式将身边的李星云逼退,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的确如她所愿,李星云因忌惮黑气而撤身离开。 但是那个长腿女人怎么又追了过来? 她不避吗? 燕清月嘴中挤出沙哑的喃喃声。 “你......为何不避?” 奥姑的一记直拳深深陷进了燕清月的胸脯,后者口中喷出的鲜红血液沾在了奥姑的半张脸上,如泼墨一般,优雅中饱含杀意。 “因为不怕。” 燕清月艰难俯下身子,已经半眯着的眼睛模糊看到了那只拳头上燃起的几簇幽绿色火苗,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迸射精光,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深厚内力外放,将奥姑连同周围逼至的华阳针一同掀飞了出去。 奥姑被这突然一招攻击的猝不及防,身子不停向后倒飞,直到靠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才止住。 “怎么样,还能继续吗?” 奥姑闻声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那对眼瞳,深邃若镜湖,隐隐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随后开口。 “没事,我能杀死她。” 百里倾空松开了奥姑,活动腕关节预热身体,身上噼啪作响,就连紧贴着的衣物都被迸出阵阵灰尘。 燕清月眼中的贪婪如饿极了的野狼,绿的瘆人。 “哈哈哈哈,原来门主要寻的人......是你啊。” “净世火,色幽绿,漠北的大萨满,耶律质舞。” 纤细手指指向了奥姑的方向,燕清月脸上的癫色愈加浓郁了几分,因为情绪激动,话都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一明一暗两步棋,本该是弃子的我,竟然在这里遇到了门主心心念念的东西。” “原来我才是门主最看重的人哈哈哈哈!耶律质舞,我要将你拿下,献给门主!” 第二十七章 都给我,住手 “神经病,我都不想从你口中套话了,你还是安安静静下地狱去吧。” 百里倾空原本的计划是将这一批人擒住交给不良人,用酷刑从他们口中撬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可偏偏遇到了这么个疯批,心狠手辣,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是痛下毒手,先前的交锋,大部分的手下都是她自己整死的。 想要从一个疯子的口中问出线索,其难度基本上无异于登天。 燕清月迅速掠至一名手下的尸体旁边,将插在他胸膛的长刀抽出,手腕抖动,刀刃已对准自己的丹田。 百里倾空十分熟悉这一套连招,心中亲切的问候多阔霍的先辈,以及对其后代送上美好的祝福。 不是说五脏六经缺其一的人极其罕见吗?怎么随便出来一个殇组织的小头目就是这种体质。 但是现在有李星云和奥姑在旁边,华阳针与萨满术齐聚,再不济,大不了费些力气,来一套完全的拆卸按摩,残忍归残忍,但是对待敌人就不能心慈手软。 燕清月见面前三人面不改色,甚至静静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待自己的杀招。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燕清月极为不适,就好像是猫在把玩临死前的老鼠,不管它怎么挣扎,都难逃一死。 心中陡然升起的恐慌以及不甘的执念让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到破局之法。 漠北,圣地?魃阾石! 对,只要我拿到魃阾石,大幅激发潜力,他们就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将大萨满擒住献给门主,一切都会是我的! 贴身护法的位置是我的,殇是我的,妹妹的命也是我的! 燕清月果断转身,前不久她曾随门主李存智赶赴阴山,大致路线十分清楚,只要能逃到阴山,凭着门主几分薄面,自己还有救! “想逃?李兄!” 李星云脚尖挑刀握于手中,正准备与百里倾空一同追上去,却感受到了数十股锐利向己方袭来。 百里倾空回头,只见漫天箭雨如幕般铺天盖地而来,还有箭雨之后,那密密麻麻的漠北士兵,草黄色的胸甲彼此连接,如同一片跳动的火海汹涌而至。 漠北大军来了! 身边的奥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所有心思全在燕清月向阴山远遁的背影上。 百里倾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若是让奥姑暴露身份,凭借其漠北大萨满的身份完全可以让三人在大军之中全身而退,解决掉这次危机。 但当初在与奥姑约法三章之时,奥姑还对漠北有些许留恋,一番犹豫后才勉强同意。 眼下若是露脸与漠北大军兵戎相接,只怕其心中愁绪积山,即便日后与自己同去中原,还会念及自己的主动反叛而愧疚于心,日日不乐,这并不是百里倾空想要看到的。 眼下还不是让奥姑与漠北切割的时机,百里倾空瞬身至李星云的身前,将其面上戴着的旱魃面具摘了下来,又抽身离开,戴在了奥姑的脸上,并使用轻力将奥姑向后推了不短的距离。 “我靠,百里兄,你又......” 漠北大军已经到来,李星云只能再从怀中取出那张破裂的人皮面具戴上,着手应对从四处袭来的兵刃。 奥姑起先还有些困惑,但当看到那蔽日的旌旗,以及摩肩接踵的漠北士兵后,瞬间明白了百里倾空的意思。 百里倾空赶到了李星云的身边,帮他缓解压力,一同面对漠北士兵,两人宛如湍流中的顽固硬石,竟然凭借两人之力将士兵潮流阻断。 但情况并不乐观,漠北大军形成的包围圈渐渐缩小,挥出的长枪与刀剑却越来越频繁,甚至有人使用弓箭伺机而动,只等待两人露出破绽之时。 另一边,奥姑抚摸着面具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呼啸的风中,是兵器交接的铿锵声,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是剑入骨肉的沉闷声,还有那数千颗心脏擂鼓般的轰鸣声。 眼中,那一片昏黄的火海张牙舞爪,一眼望不到尽头,翻涌而起的肃杀之气让人难以呼吸。 浪潮中,两道孤单的身影渺小到如两叶扁舟,在暴风狂涛之中苦苦支持。 奥姑的手轻轻垂下,曾几何时,自己以脸上的面具为荣,狰狞的面具让数不尽的漠北勇士不战而逃,同样,那面具给她带来了无上的荣光。 而现在,她真的厌倦了,垂下的手中,赫然揪着面具一角,步履轻盈却十分稳重,身上的气势也随着脚下的步伐节节攀升,步步踏上了平地凸起的高坡。 “唳!” 天空中,尖锐的啸叫声破空而来,回荡在天地之间,象征着勇敢的雄鹰展翅高飞于空,气势如虹,数十只雄鹰盘旋在奥姑的头顶。 百里倾空与李星云在格挡开袭来的枪支后,敏锐发现周围士兵的攻击慢了一拍,身上的士气萎靡,仿佛在巅峰时刻遭受当头一棒,那股锐气被生生击碎。 只见这些士兵仰头望空,眸子止不住的颤抖。 与此同时,嘹亮高昂的怒喝声与天边雄鹰的啸叫声彼此交织,响彻天地。 “住手!” 一声暴喝随着席卷的风传荡开来,大部分漠北士兵在看到那张坚毅而又熟悉的面容后,停下了手中的攻势,已经绷紧的弓弦松弛下来。 而在之后,还有部分的漠北士兵嘶吼向前,手中兵刃闪烁寒光。 “都给我......” “住手!”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远比上一声怒吼还要更加气势磅礴。 怒吼声在平原上久久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宁静,再没有兵刃相碰的声音,也没有厮杀的呻吟。 漠北士兵闻声无一不放下手中的兵器,面色苍白。 两声喝止,喝断千军万马之势! 百里倾空回首望去。 残阳下,陡坡顶,鹰群高旋,婀娜身姿挺拔而立,立在天地之间! 第二十八章 不是我,别瞎说 广阔天空,雄鹰凌风翱翔,其中最为雄壮的一只落在了奥姑的肩头。 奥姑从陡坡上一跃而起,随后稳稳落在地上,激起了浩大的气浪,气浪卷起一地沙石向四周奔涌而去。 盘旋在头顶的鹰群极通人性,扑腾着翅膀,向站在最前方的几名士兵俯冲而去,将他们强硬逼退。 被包围的百里倾空与李星云一同松了口气,李星云将手中夺来的长刀插在了地上,却见百里倾空目光呆滞,循着视线看去,那道笔直如松的身影缓缓而至,英气之中透露出一股坚韧。 李星云轻轻拍了拍百里倾空的肩膀,不合时宜的揶揄道。 “百里兄,咱们还身处漠北大军的包围中,可别分心。” 百里倾空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轻笑道。 “哪有分心啊。” 在百里倾空的眼里,此时的奥姑,与故事中修炼九幽玄天神功大成之时的气质一模一样,英气逼人,身上尽显凌厉。 李星云看着百里倾空,以及那款款而来的奥姑,虽身处敌营乱阵之中,但若是能并肩作战,彼此互相倚靠,也是一件人生美事。 他并不羡慕,因为他心中也有一位可以将后背托付的姑娘,清冷的蓝袍,利索的短发,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把簪子替她戴上。 奥姑终于行至漠北大军面前,眼神睥睨,声音不大,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漠北士兵的胸膛。 “退下。” 漠北士兵闻言一怔,双脚情不自禁向后挪开,并且为奥姑让开一条通路。 被遥辇将军特意吩咐过的将士此时满头大汗,双脚似乎有了矛盾,一会儿向前一会儿迈后,最终咬紧牙关,几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回大萨满,我们奉王后之命前来镇守边线,并围剿强盗,还请......”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奥姑沉重的语气打断。 “我说......” “退下!” 将士合上了嘴,剩下的半句话仿佛毒药一般咽进肚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身体哆嗦着乖乖让出一条道来。 奥姑在经过他身边时止住了步伐,缓缓开口。 “他们不是贼人,若母后怪罪下来,我耶律质舞一肩挑之。” 话罢,奥姑行至百里倾空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牵着我的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百里倾空欣然一笑,握住了那只如凝玉一般的手掌,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李星云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也跟在百里倾空的身后一同走出了漠北大军的包围圈。 待三人走后,那名将士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萨满在漠北,被称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负责医病、驱灾、祈福等事宜,为人敬仰并畏惧。 萨满在中原败北,他们也只敢在背后悄悄议论,根本没有胆气当面质疑。 “全军听令,坚守阵地,不能放一人踏入阵线!” ...... 漠北营帐中,李存智重新为自己倒满了醇香的奶茶,眼睛在帐内环顾。 “王后,既然您已同意这扬交易,咱们之间就不要再客套了,速速解决,否则夜长梦多。” “不知漠北大萨满现在身在何处?” 述里朵轻叹了口气,开口解释。 “前些日子,在废弃荒村出现了一名滥杀的歹人,大萨满奉命前去捉拿,想必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李存智撑开铁扇,熟练的拂去杯中飘溢而出的热气。 “听闻漠北游隼训练有素,一日最多可行两千里,是传信的绝佳工具,王后能否让在下开开眼界,毕竟在中原可看不到这种稀罕物。” 述里朵冲世里奇香招了招手,声音低沉。 “奇香,唤奥姑回来吧。” 世里奇香脸上已有挣扎之意,但见王后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只能应声下去。 ...... “哒哒哒!” 林间,三道身影快速掠过,将周旁的枝叶吹的零乱。 百里倾空向旁边瞥了一眼,奥姑已经将面具还给了李星云,此时脸上不见任何色彩。 “恭喜啊,奥姑。” 奥姑听后,疑惑开口。 “你不是应该对我说一声谢谢吗?为什么恭喜,何来喜事。” 百里倾空忍不住笑出了声,摆脱执念难道不算喜事吗? “还记得咱们当初的约定吗,我参加四月会做漠北第一,然后你再将我打败,漠北第一的名号重归你手。”(第二章最后的交易) 奥姑轻轻颔首,很快回复。 “漠北第一,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让我生气的是你说话不算数。” 百里倾空听后,使劲儿想了半天,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话不算数。 奥姑开口解释。 “你说过,四月会举行时,不良帅会前来阻挠。” 一旁的李星云自然不能承认,他虽然有过想法,但断然不能承认。 “我不是,不是我,别瞎说。” 奥姑再度开口,语气都有些急促。 “你还说过,要与我一同对付不良帅。” 这回轮到李星云惊讶了。 “啊?” 李星云转过脑袋,不怀好意的看着百里倾空,故作狠意。 “百里兄,咱俩当初相遇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百里倾空只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还烤的十分均匀,正反两面都被充分照顾到。 “咳咳,李兄,这其中有误会,你听我慢慢解释。” “奥姑,我当初只说过会站在你的身边,并没有说要与你一同对付不良帅,就好比现在,咱们三人不都在并肩同行吗?” “更何况,咱们现在处的十分融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吹口气儿就过去了。” 奥姑听后沉思了许久,随后幽幽的看着百里倾空,百里倾空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给我下套。” 百里倾空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傻白甜吗?怎么脑子突然就灵光了? “那......你还要跟着我吗?” 这回奥姑倒是没有怎么迟疑,嘴角悄悄牵起上扬的弧度。 “会跟着。” 就在两人闲聊之时,李星云在一旁紧急插口。 “百里兄,到阴山脚下了,会有大量的落石拦截咱们,要多加小心,巨石之中掺杂着内力。” 听到李星云的嘱咐,百里倾空无奈看了李星云一眼,如果仅仅是自己与奥姑进入阴山,多阔霍只会意思一下,不会过分阻挠。 但是李星云就不一样了,顶着李姓,身体中还有袁天罡的心脏,每一项都触到了多阔霍的红线,每一块儿巨石全是奔着李星云的命去的。 果然,与百里倾空预料的一样,自己与奥姑进入时,巨石落下的速度并不快,可以轻松避过。 可当李星云踏进一步,山顶的巨石仿佛瞬间应激,如来势凶猛的冰雹一般倾泻而下。 百里倾空深吸一口气,将李星云与奥姑护于身后,冲着面前撞击而来的巨石沉声开口。 “多!阔!霍!” 下一秒,巨石停在了距离百里倾空面前半米的距离,随后无力落下! 第二十九章 对待敌人,必须补刀 “我......靠......” 李星云吃惊的看着周围落下的巨石,随后靠在了百里倾空的身边,目光上下打量着。 “百里兄,我有时候十分好奇你身上的秘密,年纪轻轻却有一身不俗的功力,明明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可感觉你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认识你。” “侯卿尸祖与你一面胜知己,这阴山圣者多阔霍本来不欢迎咱们,可你这一声招呼,她就愿意迎接咱们进来了。” 百里倾空瞥了李星云一眼,笑着调侃道。 “后面那句话你说错了,多阔霍只是不欢迎你。” 李星云嘴巴微微张开,随后无奈苦笑。 “百里兄能告诉我其中缘由吗,挺好奇的。” 百里倾空听到这话,就好像触碰到了奇特的扳机点,脑中飘过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你不好奇。” 李星云撇着嘴,总感觉现在这一幕有一种似曾相见的感觉。 三人穿行过山林,很快就进入了阴山洞府,圣者多阔霍高坐在藤椅上,在她的身边,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 “你来了,百里倾空。” 话语中充满暮气,没有一丁点儿感情色彩。 百里倾空环顾一圈,几日没来,山洞中已经有了许多变化。 深深浅浅的剑痕遍布在镶嵌着魃阾石的石壁上,与那石壁相对,另一边的墙壁则有许多一人大小的坑洞,坑洞旁边遍布蛛网状的裂缝。 应该是有人想要取下魃阾石,但没有修炼九幽玄天神功,遭受到墙上魃阾石力量的反抗,最终被猛烈的力量拍击在墙上。 念及此处,百里倾空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幻音坊女帝身边的贴身女侍——姬如雪。 长叹一声后,百里倾空将视线挪回到洞口。 一滩干涸的血迹从洞口蔓延到多阔霍脚下,那一套眼熟的商人服饰以及吸睛的身姿,正是远逃的燕清月,后者此时躺在地上,纹丝不动,鼓起的胸襟不见起伏。 “这疯女人......死了?” 百里倾空指着燕清月,向多阔霍询问道。 李星云为了防止有诈,指尖骤然出现三根锋利的华阳针,随着手腕的快速抖动,华阳针如箭一般射向了燕清月的要害处。 可燕清月似乎是完全死透了,不闪不避,任由三根华阳针扎中,华阳针中包含的恐怖力道让其身体向下陷了几分,激起了一地尘埃。 待尘埃散去,燕清月还是刚才的动作,静静躺在那里。 多阔霍长叹一口气道。 “不需要再试探了,她在来到阴山之前,体内的五脏六腑就已碎裂,强撑着一口罢了,勉强闯过我布下的落石,最终倒在了这里。” 百里倾空冷冷哼了一声,向多阔霍质问。 “你先前说过,生来感知五运六气之人极其罕见,即使是五脏六经缺其一者也很难寻,为何我遇到两支殇小队,其队长都是呢?” “你是不是还引导李存智研习了其他秘术,比如说后天强行感知五运六气之法。” 多阔霍听后,神色平静。 “我没有那样的秘术,这燕清月本身就是五脏六经缺一者,其胞妹燕凝月同样,数月前,李存智带她二人来我这里,一番苦修才达到如此境界。” “在这世间,能出其二人左右者,寥寥无几,能将她逼至如此绝境,你们真的很强。” 百里倾空慢慢走向多阔霍,直至燕清月的身边,从其手中夺过长刀,挥舞把玩。 “近日,是不是有人来此强取魃阾石?” 多阔霍凝视着百里倾空手中闪烁寒光的刀刃,沉寂许久。 百里倾空眨眨眼,意识到多阔霍可能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上次自己在这里放出狠话,要将每一位功法大成的人斩杀在她面前,她为此担心姬如雪的安危,所以才会一言不发。 百里倾空笑了笑,将长刀背在身后。 “放心,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向她出手,这把刀我另有用处。” 姬如雪是李星云的软肋,倘若她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版本答案心之罡顷刻发动,到时候这世上有谁能拦得住火力全开的李星云呢? 多阔霍终究还是有几分怀疑。 “你让我如何信你?” 百里倾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将臣尸祖期盼取下魃阾石、见到九垓的那一天,我身为将臣的朋友,自然不会阻止有人取下魃阾石。” “更何况,能取下魃阾石的预言之人还是我兄弟的挚爱姬如雪,你让我如何下得去手?着手保护都有些晚了。” 李星云听后身体一颤,看向百里倾空的眸子颤抖不止,就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百里倾空回给李星云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向多阔霍问道。 “这样的理由足够充分了吧,告诉我她的位置,你回答的越快越详细,我就不会一直在这里折磨你了,想必你现在对我厌烦的很吧。” 多阔霍不置可否,合上双目,似乎在与天地之间的气息沟通,嘴中喃喃。 “山林间,镜湖旁,去了你们就看见了。” 李星云直接转身就要出去,被百里倾空急忙喝止。 “李兄,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几息的功夫,不会耽误事。” 李星云这才站定身子,回过身,却看见百里倾空一步步走向燕清月。 “嗖!” 百里倾空手中的长刀嗡鸣,硬生生钉进了燕清月的心窝,长刀没入地三尺,直至刀柄抵在了燕清月的胸膛。 “抱歉,多阔霍,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多年来的经验告诫我,对待敌人,必须补刀。” 一边说着,百里倾空还拧动剑柄,彻底将燕清月的胸膛搅得血肉模糊,股股血液喷溅而出。 他已经读过好多本小说,看过好多部电影,深知对敌人不补刀的后果。 而面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换自己面对巴戈,绝对不会放她离开,这样一来,世上可能会多一个唤“星云”的人了。 “应该差不多了,李兄我们走!” 李星云早已按耐不住性子,一路狂飙,身上轻功施展到了极致,奥姑竟然有些掉队,无奈之下,百里倾空只能揽住后者的腰肢跟上李星云的步伐。 三人终于抵至镜湖,远远就能看到一袭黑袍瘫倒在湖中一块浮石之上。 “雪儿。” 第三十章 玄天九野 李星云刚欲横跨湖面,却被一股至阴至邪的罡风逼退,罡风之中竟然飘落晶莹霜花,缕缕白色寒气在其中摇曳。 百里倾空立刻接住李星云,只感觉到一股寒气直冲肺腑。 “这至寒内力......” 老李这家伙,乙巳占算是没有白学,寻了处极寒宝地好好给自家女人打了个基础,凭借姬如雪现在的内力,早已不是江湖中末流之辈了,若九幽玄天神功习得大成,功力只怕还要翻上一番。 李星云护在胸前的双臂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随着他振臂一挥,才碎裂开来,看着缭绕在姬如雪周围的黑气,凝重道。 “这黑色煞气,九幽玄天神功。” 百里倾空颔首,站在最前方,浑厚的至阳内力不断抵御侵袭而来的冰冷罡风。 随着距离拉近,姬如雪此时的状态尽收眼中:黑色发丝上有干涸的血块黏连,双目虽睁,却没有一丝光彩,薄唇干裂,脸颊因风沙吹拂有些皴裂。 百里倾空可以清楚的听到,身后李星云此时深而快的呼吸声,还有那急促的心跳声。 “雪儿。” 李星云颤抖的手轻轻贴在了姬如雪的脸上,姬如雪没有一丝回应,双目依旧无神。 百里倾空的视线放在了姬如雪的腰间,那里悬着岐王剑与素心剑,可以号令岐国军队的虎符别在腰侧。 看到岐王剑与虎符,百里倾空躁动的心才平静了些许。 既然虎符与岐王剑还在,岐王李茂贞的性命就有了保障,通文馆,或者其身后之人想必是要以岐王的性命来交换虎符,从而完全掌控岐国。 更何况,只要李茂贞还在他们的手上,己方就会一直束手束脚,这扬棋局从一开始,自己这伙人就处于劣势。 再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心中无边恨意的支持,姬如雪根本不会走出九天玄野,这让百里倾空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若岐王生命无忧,是什么让姬如雪产生如此深重的恨意呢? 百里倾空有些不愿意继续想下去,所有极端的不好境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若是活着比死还要痛苦百倍千倍,睁眼忍受无尽折磨,不如闭上双眼就此睡去。 “唳!” 一声嘹亮的鹰啸声将百里倾空从深思中叫醒过来,只见几只雄鹰盘旋空中,随后落至奥姑的身边。 随着奥姑手中的动作,雄鹰贴在了姬如雪的身上,白色气息开始在其身上萦绕,试图冲散浓郁的煞气。 “奥姑,收手吧。” “姬如雪并不是被黑萨满术影响,而是修炼了至阴至邪的功法,灵胤没用的。” “她现在正处于九幽玄天神功的第二阶段——离魂,无间之地。” “九天九地求出无期,去地五亿万里,如若没有对生存极大的渴望,或是无穷无尽的恨意,根本无法走出此间。” 李星云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气后,声音沙哑。 “百里兄,你可有办法。” 百里倾空抚了抚额头,凭借姬如雪的心性,完全可以从那无间之地走出,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有一个取巧的办法,羽灵部曾有秘术离魂之法,可以屏蔽掉身心痛苦,从那无间之地逃出。” “恰巧莹勾尸祖得到了这一秘术,或许可以救她逃离。” 李星云果断背起姬如雪,整个身体如绷紧了的弓弦,下一秒就冲了出去。 “李兄等一下!” 可李星云头也不回的扎入山林之中,百里倾空无奈,只能与奥姑紧随其后。 ...... 古董羹店。 “热腾腾的火锅来咧!” 阿姐端着一口热气沸腾的火锅,小心翼翼放在了木桌上,并热情洋溢的招呼着一众食客。 食客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赞不绝口,宽敞的店面此刻人满为患,阿姐高兴的坐在柜台上,手指慢慢数着。 “一,二......” “弟,你说咱们今天能挣多少钱,这是开店以来第一次接这么多的客人!” 阿姐眼冒星星,已经在算盘上比划起来。 侯卿从怀中取出三枚卦钱,一抛一接,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卦钱,开口道。 “今天,挣不了钱,麻烦倒是不小。” “我建议现在就把客人赶出去,不然今天不止挣不了钱,日后还需要赔偿一大笔医药费。” 阿姐听后,手中的算盘都掉到了地上,珠子撒了一地,眼睛瞪的浑圆,站在柜台上揪起侯卿的衣领。 “你说啥?挣不上钱还要赔钱?一定是你的卦象不准,重来!” 侯卿轻叹了口气,手中的卦钱再度掷出,还不等侯卿观测,阿姐就把脑袋挤了进来。 “啥样啥样啥样?” 侯卿看后脸色微变,匆匆将卦钱藏在怀中,并急着要走出门。 阿姐自然不能放过他,揪着他身后的衣摆不放。 “还有菜没端上来呢,你走了谁传菜啊!” 一拉一扯,阿姐发现侯卿停了下来,刚要开口教训,却听到侯卿低声道。 “迟了,来不及了。” 下一秒,屋顶轰然碎裂,碎石圆木如倾盆大雨一般挥洒下来,若是不加以阻止,屋内的食客一定会被掩埋其中。 “都说了要走了。” 侯卿撑开红伞,将自屋顶落下的碎石碎瓦全部弹开,在格挡之际,还要兼顾来回乱窜的阿姐。 将臣火急火燎的从房间内跑了出来,腰间的鼓鞭脱手而出,将那险些被砸中的食客拉到安全的位置。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屋顶又破了,到底是谁在上面搞破坏!” 言语声中,将臣脚尖点地,冲向了空中,稳稳落在房梁之上,看着头顶高耸的峭崖。 “咚!” “咚咚!” 山崖摇摇晃晃,时不时就会从山体上掉落一些巨石,而屋顶正是被这些巨石给砸穿。 想来是有人在上面斗狠厮杀,所以才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将臣悬下身子,冲店内的侯卿与阿姐大声呼喊道。 “山上有情况,我先行一步!” 侯卿与阿姐无暇回复,侯卿忙着应付店内的乱局,清理头顶的危险并疏散客人。 而阿姐忙着捡满地的钱,因为她装私房钱的木盒被乱石砸破,金元宝和铜钱撒了一地。 就在手伸向最后一枚铜钱时,将臣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那枚铜钱压在身下。 “嘶,有些实力。” 将臣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土,眼中的喜悦仿佛要溢出眼眶。 阿姐很好奇将臣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于是抬头仰望,山顶上的几道黑影来回闪烁,其中一道从山顶跃了下来,借着清冷月光,才勉强看到她的面庞。 “咦,女娃娃咋来咧。” 第三十一章 不良帅式挡箭牌 两道人影碰撞在一起,浩大的气浪从中心蔓延开来,原本枝繁叶茂的葱葱老树顷刻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百里兄下手轻一点儿啊!” 百里倾空听到了李星云的焦急声,即使李星云不刻意嘱咐,他也不会对姬如雪动真格。 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幕,百里倾空就有些哭笑不得。 修炼九幽玄天神功至第二阶段,若当时当刻没有清醒过来,便永远被困在那无间之地。 百里倾空在前往古董羹店的路上一直劝导李星云,将姬如雪放在平地上,可能不需要那羽灵部的离魂秘法,姬如雪凭借自身执念就可以清醒过来。 无奈李星云关心则乱,闷头奔跑,全然不听自己的劝告。 三人一路狂奔至峭崖,刚打算从天而降进入古董羹店时,百里倾空敏锐的发现周围的气机瞬间凝固,滔天的煞气从李星云身后汹涌而出。 姬如雪已经将九幽玄天神功炼至大成! 按照那个离谱的故事走向,姬如雪会失去一切理智,满脑子飘过的只有魃阾石与岐国,根本不顾及周围的情况,甚至会忘掉挚爱之人。 而当时她正伏在李星云的背上,极有可能抽出素心剑,对准李星云横斩而过,彼时鲜血喷溅,血染黄沙。 为了避免发生此等惨状,百里倾空旋过身子,甩出一记鞭腿,打算抡足了力道将李星云踹出去,这样正好能让他避过姬如雪苏醒后的拔剑一击。 李星云忙于奔波,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变化,也没有注意到百里倾空从侧方甩来的一记攻击,按理来说会随着百里倾空设计好的计划进行。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了百里倾空的预料。 只见姬如雪双眸刹那间变的幽蓝,黑气如滴从眼眶溢出,强烈的蓝黑色罡气从体内爆炸开来,与此同时,反手抽出了素心剑,直接砍向了百里倾空的那条腿。 天! 百里倾空心中一惊,慌忙止住身形堪堪避开姬如雪的雷霆一击。 失去了理智还要保护李星云吗,哈基雪,你这家伙...... 姬如雪轻拍在李星云宽阔的肩膀上,借力起身,于空中扭转身子,双手各持长剑,如一阵来势凶猛的龙卷,不断向百里倾空挥击而出,阵阵尖锐的破空声要刺穿旁人的耳膜。 百里倾空只能不断闪避,余光中看到奥姑高高跃起的身影,连忙高声呼喊。 “别过来!我能应付!” 姬如雪先前在宝地苦修,已经积攒了浑厚的至寒内力,更何况现在又修炼了九幽玄天神功,其实力已非普通高手能敌。 而奥姑自然不会逊色于她,曾与入了魔的李星云拼杀百招,又岂是常人能及? 百里倾空不想奥姑插手的真正原因,完全是这傻姑娘下手没个分寸,每一招都是狠手,毕竟都是自己人,肯定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受伤。 见奥姑听话的退却后,百里倾空这才舒了一口气,专心应付姬如雪的攻击。 至寒的内力在煞气的加持下竟然有了质的飞跃,招式临近身体,不仅会将血脉阻滞,煞气还会影响内力的流通,寻常人若是被姬如雪近身,肢体动作会慢上不少。 而战斗结果往往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步慢,步步慢,最终只能饮恨剑下。 百里倾空躲过双剑斩击之后,趁着姬如雪收招不及时,手中绵力将她推送出去。 无奈,一旁那个不良帅跟个稻草人一样在地上杵着,不过来帮兄弟一把,还在那里一直叮嘱“不要啊百里兄”、“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 “何人敢在我古董羹店上方撒野!” 夜空中,只见一道倩影跃于空中,正是将臣尸祖。 百里倾空心思一动,不断向将臣靠近,身后的姬如雪自然步步紧逼。 在离将臣还有几个身位时,百里倾空高声呼喊。 “将臣尸祖!你等的预言之人出现了,就在我的身后!还不赶快欢迎!” 话罢,百里倾空身形虚幻,直接瞬移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松了口气,饶有兴趣的看接下来发生的画面。 将臣听到百里倾空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眼冒精光,数百年光阴,那预言之人终于出现了吗? 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被蓝黑色罡气裹挟的姬如雪持剑而来,目中狠厉尽显,手中长剑挥斩而出。 将臣只能匆匆横置鼓鞭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才刚刚跃于空中,就飞速坠机,只留下声音拉的长长的怒吼。 “百里倾空你无耻!” 姬如雪此刻状若疯魔,跟着将臣一起坠下山去。 百里倾空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也跟了下去,却听见古董羹店内轰隆声不断,三道身影直接撞破了墙壁,随后交织在一起,正是姬如雪三人。 侯卿手握红扇与将臣一起对付姬如雪,两人都收着力道,只是牵制并不主动出击。 李星云看着混战在一团的三人,开口道。 “百里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怎么才能制止雪儿。” 百里倾空刚准备摇头,一个绝佳的点子突然涌上心头,盯着李星云的身体不怀好意道。 “我已经有了一个好法子,只是待会儿可能要苦了李兄了。” 李星云急躁道:“百里兄别卖关子了,赶快......啊!” 百里倾空拦腰抱起李星云,在姬如雪即将向将臣挥剑之时,将李星云扔了出去,正正好好卡在了姬如雪与将臣之间。 姬如雪见李星云出现在面前,下意识的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并向后退开几步。 这一幕自然被侯卿看在眼里,纤眉微挑,嘴角上扬。 “嗯不错,这个方法挺别致。” 姬如雪见一招未成,只能拔剑挥向另一旁的侯卿。 李星云摇摇晃晃刚站起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再次横了起来,耳边传来将臣开心的呼喊。 “别担心,十三太奶让你飞起来!” 随后,李星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除了风声还是风声,自己的身体再度被抛在了侯卿面前。 姬如雪只能被迫再度撤回攻击,而李星云此刻俨然是一个完美的挡箭牌。 将臣鼓着嘴巴,淘气的鼓掌起来,还不忘比一个大拇指。 “不良帅式挡箭牌,谁用谁说好!” 自打想起这个方法后,百里倾空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抑制不住的上扬,随后也强行绷着脸加入了两位尸祖的行列。 奥姑与阿姐一大一小并排坐在树枝上,兴致勃勃的看着精彩的画面,时不时咯咯乐出声来。 百里倾空三人围成三角鼎立之形,将姬如雪围在中央,姬如雪欲要向哪个方向进攻,李星云就会恰到好处的被丢到必经之路上,不断循环。 “百里兄......我快......坚持不住了......” 百里倾空有些不忍再看李星云如此可怜的模样,向将臣开口询问。 “尸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总会有力竭的一刻。” 将臣此时正在兴头上,根本听不进去百里倾空的话。 “你住嘴,咱三个人还耗不过她一个女孩?继续!要力竭也是她力竭才对!” 百里倾空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怜悯的看着飞来飞去的李星云。 恐怕李兄才是最先力竭的那一位吧。 第三十二章 小李保护我 将臣全然不顾百里倾空的劝阻,揪起李星云的双腿,蓄力两周半后向百里倾空扔了过去,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一看就是供血不足,还得多多锻炼,有太奶在这里,从不发生意外!” 百里倾空叹了口气后,无奈接住了李星云,也正好挡住了姬如雪迎面刺来的剑尖。 怎么说,确实好用,但是总有一种良心被谴责的感觉。 “百里兄......你......” 话还没说完,百里倾空果断将李星云的身体抛向了侯卿,那种被追着痛骂良心的感觉随之而去,身心一阵轻松。 通畅了! 己方三人只需要靠这种丢沙包换挡箭牌的战术,将姬如雪硬生生拖垮后,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制服。 既没有危险,又不乏乐趣,百里倾空顿时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格外钦佩。 至于李星云的意见,他不同意自己会说的,现在兜转了这么多次,硬是连一句完整的怨言都没有说出来,想来一定是举着双手双脚赞成三人的做法,并且极力配合。 毕竟救自家媳妇儿,受点苦受点累也是应该的,说出去也不会招外人的笑话。 “快快快!把沙包传回来!” 听到了将臣焦急的呼喊,百里倾空一惊,手中才刚接到挡箭牌,怎么尸祖那里又着急要呢? 细细回顾,百里倾空心中咯噔一下。 遭了,姬如雪应该是知道了三人的应对策略,所以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先向一人拔剑冲锋,将挡箭牌吊过去,然后行至一半突然折返,杀一招回马枪! 而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将臣为追杀目标,想想也能够理解,在这扬三角交易当中,就属将臣张罗的最欢,其笑声都快要将树上的叶片都震下来了,不以她为目标都说不过去。 将臣被姬如雪突如其来的一剑整的措手不及,狼狈的左右闪躲,身上的衣装被割出了好几道长长的裂口,胜过霜花的雪白暴露出来,若是再用力几分,只怕是要见血。 “小李保护我!” 玩归玩,闹归闹,百里倾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将臣陷入姬如雪锋锐的剑招中。 双手揪起李星云身后的衣物,直接将李星云甩了出去。 “尸祖,小李来了!接着!” 李星云:“......” 将臣手持鼓鞭横扫而去,周身爆发出强悍的内力气浪,生生将姬如雪逼退,趁着这段时间的空档,牢牢接住了李星云。 姬如雪此刻似乎是被将臣的一番操作彻底激怒,脚下步伐随风,身影快若闪电,短短几息的功夫,就在将臣的身边留下了数道残影,冷白剑光闪烁,清脆剑鸣刺耳。 “咦,女娃娃好快的速度,老太婆要遭咧。” 树上和睦的两人肩靠肩,奥姑的手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了片切的西瓜,自己一口,阿姐一口。 “嗯,两个人过招的话,就不如刚才有意思了。” 阿姐快速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奥姑的脸。 “刚才......是你在说话?这咋会是你说出来的话嘞?” ...... 将臣确实被姬如雪疾风凌雨般的攻势逼的节节败退,尽管手持挡箭牌,可胸口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至阴至寒的内力似乎找到了发泄口,进入体内横冲直撞。 这一脚也给将臣的真火给踹了出来,身上的气势瞬间攀升至巅峰,赤色长发无风飘逸。 姬如雪照常挥出一剑,以为将臣要么抽身躲避,要么将挡箭牌置于身前,却不料将臣不退反进,手中的挡箭牌竟然如长枪一般大开大合,直接迎剑而上! “我靠!” 李星云与百里倾空异口同声! 百里倾空的心陡然提升至嗓子眼,扑通扑通快速跳动,人的功力再高,也得怕菜刀啊,这要是发生意外,不良帅可就得换人来做了! 姬如雪也被这出乎意外的反击整懵了,手中的长剑脱手落下,被李星云结结实实撞了一个满怀,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拖出一路沟壑,扬起一片尘埃。 将臣的双眼一亮,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夸张,一声暴喝,气势滔天。 手上的青筋暴起,将挡箭牌挥的如长枪一般行云流水。 至此为转折点,这扬战斗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将臣挥舞“长枪”将姬如雪逼的步步后退,姬如雪已经不复先前那般姿态,颓势尽显。 侯卿原本还懒散的靠在树上,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后,眼睛中迸射出光芒,一向平和的面庞都失去了表情管理。 “不错不错,很有品位。” 百里倾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遭了,被她爽到了。 百里倾空心中直痒痒,有一种自己开创的流派,被别人改进并发扬光大的酸涩感。 因为心生不满与嫉妒,自然开始可怜李星云现在的处境,被当成挡箭牌挥之来,挥之去,现在玩法还升级了,只怕身心更是苦不堪言。 百里倾空原打算开口劝一劝发了疯的将臣,想让她顾及一下李星云的感受,别玩大失手,让李星云受到伤害。 可当他将目光放到李星云的身上时,却发现每一次挥击,都会让他嘴角的笑容更灿烂几分,甚至自己还会主动帮助将臣协防助攻。 这一幕自然给百里倾空看呆了,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姬如雪再一次被挡箭牌击退后,百里倾空才知晓了其中的秘密。 好好好,原来开心的人不止是将臣,还有老李你啊! 以保护尸祖、制止雪儿为由,实则偷偷与姬如雪搂搂抱抱,增加接触机会,李星云,你可真行啊! 百里倾空意识到这一切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如果可以,甚至希望能将这一段时间无限延长。 李星云与姬如雪两人携手相伴,度过这一路上的风雨、辛酸、苦难,如意之事不存八九。 前有潞州烟火,后有太原社火,两人先后各绝一命,痛之后,还是痛。 先历兵神怪坛,再经九幽玄天,彼此失其魂离其魄,苦之后,还是苦。 如果可以,百里倾空不想再从破碎一地的玻璃渣子之中,捡起几颗碎糖,再兑水喝了一年又一年。 百里倾空与将臣相视一眼,彼此仿佛心有灵犀,都看出了互相的意图,随后欣慰一笑。 将臣将挡箭牌冲着姬如雪扔了出去,姬如雪不得不停下攻势,将李星云稳稳搂在怀中。 百里倾空恰在此时出现在了李星云的身边。 “李兄,我来助你。” 第三十三章 珍惜眼前人 “星......云......取下魃阾石.....以我死争个......” “网破!” 李星云肉眼可见的慌了,回身将姬如雪揽在怀中,不畏其身上散发的寒冷罡气,片片冰晶结成霜花,布满了李星云的发间。 百里倾空皱紧眉头,此时姬如雪已经深深陷入执念与恨意的沼泽,只怕难以从中挣脱出来。 曾经李星云使用兵神怪坛增肌筑骨时,以三针华阳针保留一丝清明,从而没有被完全控制。 “李兄,何不试试华阳针?” 李星云听到百里倾空的建议后,眸子微亮,手中赫然出现三枚华阳针,并行插入姬如雪的心口,并施以内力。 百里倾空等人仔细观察姬如雪的反应,足足过去半炷香的时间,姬如雪仍旧是一副入魔模样。 李星云取下华阳针,脸上皆是落寞之色,看向百里倾空,苦笑道。 “百里兄,帮我一忙如何?” 百里倾空蹲在了李星云的旁边,点头答应。 “雪儿如今被恨意缠身,有失清明,身形难测,我打算以华阳针封闭其行动,阻滞内力流通,待寻得破除之法后,再行解除。” 其实李星云与百里倾空都明白,只要姬如雪将执念完成,大仇得报,没有外力介入也可以恢复常态。 只是这复仇之路何其艰难,完成执念何谈简单,否则姬如雪也不会狠下心来,将九幽玄天神功练至大成。 “至阴需至阳内力平衡,可我体内的至阳内力被那大耳贼尽数吸去,麻烦......” 百里倾空抬手打断了李星云的话,盘膝坐在了一旁,双掌相对,掌心中已然出现了金黄色的内力。 “多谢。” 李星云将几根华阳针捻在指尖,神色严肃,郑重道。 “人体上中下三焦与精气神关联,因此需行针者心、针、力同步,待我将华阳针插入要穴,还请百里兄迅速注入至阳内力。” 百里倾空点头,不再说话,而是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手中聚起的内力上。 奥姑悄悄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百里倾空认真的侧脸,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奥姑很少见过百里倾空这么专心致志的一面。 “首取筑宾,轻行针,如熔灌冰河。” 一枚华阳针扎入姬如雪小腿内侧,太溪穴上五寸,百里倾空急忙将一小缕内力顺着长针灌输进去。 姬如雪原本苍白的脸逐渐红润,且薄唇翕动,再没法发出声音。 “次取腰阳,重行针,如烈日灼髓。” 第四腰椎下,随着百里倾空的内力注入,白中带黑的寒气,自姬如雪七窍逸散而出,白皙的皮肤表面泛起圈圈酡红。 “涌泉至天柱,阴阳入镜湖。” 随着李星云运用自如的施针,以及百里倾空极为默契的配合,姬如雪的周身环绕着的蓝黑色罡风倏忽消散,长时间的战斗也让其身心俱疲,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李星云双手抱拳,认真道。 “百里兄,谢了,方才行针时,我发现......” 百里倾空立刻搂住了李星云的肩膀,在别人无法注意到的地方,用手指点向了将臣的方向。 李星云自然将百里倾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将臣缓步而来,将手搭在了姬如雪的脉搏上,面带思索。 “嗯不错,至寒阴气被阻隔,你们做的很棒,但是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会寻一些羽灵部秘术,看看有没有什么根治之法。” “姬如雪就跟着我吧。” 百里倾空自然不能同意,将臣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要带走姬如雪取石,而取下魃阾石的那一刻,就是将臣失去一切之时。 那又烂又招笑的结局,百里倾空坚决不会让它再度上演。 自己目前只有一个尚不成熟的法子,能不能成功还两说,自然不能这么快就让将臣开始行动,所以在给姬如雪注入内力之时,悄悄做了手脚,原本只能维持三日稳定,而现在可以保持一周长眠。 “我的体质有些特殊,重阳之力始终守恒,姬如雪体内本该属于我的内力我还要再度收回,否则阴阳相冲,她不是爆体身亡就是变疯变傻。” “尸祖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了。” 这一通话自然是百里倾空胡编乱造的,只为了能哄住将臣,但后者并不傻,用不了多久就会识破自己的谎言,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只能靠李星云。 “尸祖,我想陪雪儿安静待一会儿。” 李星云抱起姬如雪向内屋走去,只留下将臣与百里倾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稍显凝重,隐隐的火药味从百里倾空以及将臣身边散发。 侯卿很识时务的将一旁的阿姐抱走,奥姑见气氛不对,左右踱步犹豫了一番,最后在百里倾空的眼神示意下走出古董羹店。 “咳咳,尸祖,你终于等到了练成九幽玄天神功之人,不应该高兴一些吗?” 百里倾空率先打破了沉默,坐到桌前,斟了两杯茶。 将臣倒是不客气,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你觉得我会信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吗?别忘了,我是学医的。” 百里倾空虽然知道这个谎言容易被戳穿,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无奈叹气道。 “无所谓了,既然已经识破,想必你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将臣将鼓鞭捏的嘎吱作响,俏脸通红。 “你可知我等待这一天,等了多久,我为了这一切,做了多少,你什么都不懂!” 熬过百年岁月的孤独,忍受百条人命的谴责,百里倾空自然知道将臣心中的执念有多深。 “纵使是失去一切,也不在乎吗?” 将臣一愣,随后靠在了木椅上,但那股气势并未减弱。 “即使是失去一切,我也要完成心中的那件事。” 百里倾空冷冷一笑,站起身,抓起身下的木椅冲着大门扔去,木椅瞬间将大门破开,露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正是阿姐与侯卿。 “即使是他们?” 将臣的眸子一缩,随后黯淡了几分,声音细微。 “他们没事的。” 百里倾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中隐藏不住的怒意。 “一个故事让别人豁出命练邪功,最后落到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是闲散寻乐之人,却自甘束缚一路跟着你到此。” “他们都将性命交给了你,交给了彼此。” 将臣垂眸,盯着已经见底的茶杯沉默不言。 百里倾空手指点向屋外。 “珍惜眼前人......” “他们本可以不这样对你。” 第三十四章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弟啊,他们两个是不是又要打起来了,你能不能进去劝一劝他们,让他们别在店里面打。” 侯卿听后忍不住笑,手中长笛点了点阿姐的脑袋。 “放心,他们不会打起来的。” ...... 古董羹店内,此时的空气格外安静,将臣盯着杯沿不作声,百里倾空也没了话,两人干坐着。 就在这时,奥姑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壶走了过来,为两人满上了茶水,还贴心放了一碟瓜子。 这一番操作给百里倾空整的一愣一愣,可是也没有办法对奥姑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谢过。 将臣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或许是在思考侯卿等人,总之陷入了纠结之中,所以才默不作声。 而自己心中已经没有要交代的话,本打算找个诸如茶水没了之类的借口离开,没想到奥姑又把茶水倒满,甚至还放了一碟瓜子。 要知道,现在他与将臣可是处在火山爆发的边缘,一丁点火星就足以引爆,若是再坐下来聊下去,没准儿这古董羹店还得再重新装修一番。 将臣饮了口茶后笑出了声。 “呵呵,你屋内的小姑娘倒是有些意思。” 百里倾空倒是大方点头。 “嗯,等漠北的事情处理完,我就要把她拐到中原去,身边人,眼中人,自然要好好珍惜。”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倒不如将那段记忆深深铭记在心,虚无缥缈的东西摸不着看不见,不如老老实实的看现有的风景,享受实际的乐趣。” 说到这里,百里倾空索性开门见山。 “逝者英魂魂归九垓,所谓的百姓安居乐业,身处天下太平,你我心里都清楚,九垓大门之后到底是什么。” 将臣抽出身后的鼓鞭,眼中已经冒出火星,茶杯里的水面波动不止。 百里倾空直接将她手中的鼓鞭压在桌上,杯中茶水四溅,木桌上已经隐隐出现裂缝。 “如果非你要打,我可以奉陪,但先安静听我一句话。” “羽灵部尽管没落,但总算磕磕绊绊的延续下来,至于那雪山之巅,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 百里倾空发觉与自己争夺鼓鞭的那股力量衰减下去,耳边传来将臣的声音。 “你所言可当真?” 百里倾空淡笑着点头。 “半分真,半分假。” 将臣从百里倾空手中夺取鼓鞭,嗤笑道。 “这回倒是说实话了,咱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非亲非故,即便你真有法子,你觉的我会相信吗?” “信不信在你,做不做在我,我只是不想和莹勾一起收拾烂摊子,仅此而已。” 将臣听后怔了怔,仿佛双脚被钉在地上。 ...... 百里倾空走出屋外,恰巧一阵轻风袭来,淡淡的清香味扑鼻而来,嗅着香味,视线终点,一窈窕身姿安逸坐在树枝上,仰头看着那皎洁的圆月。 这如诗如画的扬面让百里倾空久久驻足,难以忘怀。 似乎是注意到了树下之人,奥姑朝着百里倾空挥了挥手,并且轻轻拍去周旁的灰尘。 百里倾空飞身而至,稳稳落在奥姑身边,还不等他开口,奥姑先问出了声。 “怎么样,她心中的执念你化解了没?” 这一句话彻底惊呆了百里倾空。 自己从来没有在奥姑面前提及这些事情,自己与将臣争论时奥姑并不在现扬,也不曾偷听,她是如何知道的? 奥姑没有给百里倾空询问的机会,嘴中喃喃。 “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与我一样的执着,为了心中的执念,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即使付出生命,即使失去一切。” 同病之人互相怜惜,百里倾空只能在心里这么解释。 “你怎么不给她打晕了强行囚禁在身边啊?” 不对不对不对!这傻姑娘绝对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怎么每一句话都能把自己惊的说不出话来。 奥姑学着百里倾空常做的动作,歪着脑袋,疑惑道。 “你当初化解我心中执念之时,一直紧攥着拳头,我只要稍有犹豫,就能够感受到你身上散发的凌厉感,如果那时候我不同意,现在恐怕已经被你捆住,任你折腾了吧?” 百里倾空仿佛被口水呛了一般,止不住的干咳,原本还想狡辩一番,但对上那清澈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开口。 “是有过这种想法,抱歉。” 奥姑点了点头,凑在了百里倾空的身边。 “没事,需不需要我帮你,我可以和你一起揍她,然后把她绑在身边,随便折腾。” 百里倾空仿佛被雷霆劈了一般,整个人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咳咳,目前来看......不需要,还有法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脑海中不经意间出现他与奥姑一起胖揍将臣的一幕,以及将臣被紧紧捆着任人宰割的画面,挥之不去。 被百里倾空拒绝后,奥姑也没有失落,将视线放在了那银月上,脸上流露出恬静的笑容。 百里倾空轻轻一笑,开口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说来与我听听。” 奥姑眉眼弯弯,声音动听悦耳。 “在想那不良帅与姬如雪姑娘,我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真挚炽热的眼神,只是看一眼,就感觉心里暖哄哄。” “在漠北,我从未在身边人看到过类似的眼神,他们的眼中只有冰冷和阴霾。” “你可以与我说说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吗?从相遇到相知,从相知到相守。” 百里倾空颔首,看向了远处天水交接的一线,思绪不断向前推移,娓娓道来。 “初见吾妻,抬脚重踢。” 话罢,便听见奥姑惊讶出声。 “啊?” “再见吾妻,卑躬屈膝。” ...... 道完李星云与姬如雪的一路历程,只见奥姑眼中水光粼粼,眼角已经垂落不少晶莹泪珠,肩膀起伏,显然已经深深代入进去,难以自拔。 许久之后,奥姑才将心情平复下来,百里倾空为了不让她继续沉浸在那一段故事当中,岔开了话题。 “相比于他们,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 第三十五章 游隼来信 百里倾空安静的听着奥姑慢慢诉说从小到大的经历,明明说出来的话语那般轻松,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可百里倾空还是能感觉到一块重石压在心口。 姑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天而坠的陨石落在其上,让百里倾空胸口一滞,难以呼吸。 神与子民沟通的中介者,生来就被人敬仰,可在那光鲜亮丽的面具之后,是数不清道不明的辛酸与泪水。 幼年即学习祭祀之法,以牲畜之血为涂料,在身上勾勒萨满文,腥臭的气息让曾经朝夕相处的小伙伴避而远之,偏偏生在冷血的帝王之家,从小,就尝到了被世界遗弃的酸涩滋味儿。 稍大时,以单薄的衣物迎接草原的寒冬朔风,如刀割般的痛楚尽加于身。 “上苍的火焰,只有在最冷的冰里才能点燃。” 当听到这一句话时,百里倾空只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隐约能看到一个孩童赤脚走在透骨寒冷的冰面上,踉踉跄跄着来到湖面中心,以刀划冰,平整的冰面被割的锐利杂乱。 到头来,那火焰竟然如水一般流动,蜿蜒的腥红在冰面上凝结成暗红色的花朵。 “怕?怕就把眼睛瞪得再大些!萨满不是躲在后边的羔羊,是敢独自闯进黑夜的狼!” 女孩持匕首独面群狼的画面在百里倾空的脑海中不断回映,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快变粗。 孩童欢快的嬉闹、男女悠扬的情歌、节日欢庆的喧腾,都与奥姑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等漠北的所有事情解决了,咱们一起去中原吧。” 奥姑回头,皎白的月光完全倾洒在羞花闭月的面容上,将先前的阴暗一扫而空,姑娘的双眸如明珠一般熠熠发光。 “嗯,你陪我一起去。” “上一次随母后去中原,本打算在事情结束后找个闲暇时间随便逛逛,没想到被那不良帅差点打死,只能躺着回了漠北。” 百里倾空一阵干咳,无奈的瞥了一眼奥姑,这姑娘说话还是那么煞风景。 “你应该从来没有见过打铁花吧。” 奥姑歪着脑袋,水灵的眼珠在眼眶打转,随后摇摇头。 “我甚至都没有听过这词。” 百里倾空忍不住摩挲摩挲奥姑的脑袋。 “言语无法表述,等亲眼见过之后,你就明白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歇息吧。” 闻言,奥姑的眼睛四处乱瞟,欲言又止,一开一合的饱满红唇十分讨人喜欢。 “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咱们之间不必遮遮掩掩,有事说事。” 奥姑听完百里倾空的话,这才如释重负。 “在你离开古董羹店时,我注意到了你与侯卿手上的小动作,想来你们待会儿有要事商量。” “你大可与我直接说明,不必找借口支我离开,我懂分寸的。” 奥姑还特意指着远处天际,明月已被山峦遮了大半,一丝曙光即将划破阴云。 “马上天亮了,更何况身为习武之人,一夜不睡也是正常。” 百里倾空被这一番话深深触动,竟然感觉眼眶微微发热,强行绷出笑容。 “以后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与侯兄确实有事需要处理。” “嗯,去吧。” ...... 古董羹店的一间里屋内,烛火昏黄,一白袍玉面男子手执锉刀,细心雕刻骨笛,似乎听到了屋外的轻微动静,嘴角微挑,将房门拉开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 一道身影迅如疾风,从门缝溜了进来,并且轻轻将门带上。 “侯兄,久等了。” 骨笛在侯卿手中华丽旋转,那柄锉刀静静落在竹筒。 “不久,骨笛恰好完成。” 百里倾空直接道出了前来的目的,并且将一张纸条递给侯卿。 “侯兄,希望你能找个时间把这张纸条交给李兄,将臣盯我盯的紧,实在不好行动。” 侯卿接过纸条,快速浏览其上内容,嘴角的笑意更甚。 “若将臣知晓,定会被气的不轻。” “只是,百里兄方才的劝导......失败了?” 百里倾空无奈摆了摆手,苦涩一笑。 “百年岁月,若没有执念支撑,她早就沦为这片尘土的一抔,百年时光,她见过的,听过的,做过的都太多了,言辞于她而言只有触动,但心中的执念不会改变。” “若真到了不可挽留的那一天。” 百里倾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猛地攥紧。 “我会使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法带她离开。” 侯卿听后眼睛一亮。 “百里兄还有应对之法?” 百里倾空将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半眯着。 “自然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需要陪奥姑回一趟漠北大营,去寻一物件回来,之后一同前去阴山取下魃阾石。” “在我们回来之前,还请侯兄时刻注意将臣,阻止她前去阴山,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我还是担心节外生枝。” 侯卿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安顿好一切,百里倾空打算留在侯卿的屋里,学习一些音律驭蛊之术以及占卜之术,毕竟技多不压身,总是拳拳到肉的斗争太过于单调。 侯卿仿佛早就猜到了百里倾空心中的想法,将刚雕好的骨笛放在百里倾空的手中,笑道。 “百里兄若是愿学驭蛊之术,我自然乐意,但蛊虫之术颇为繁琐,短时间内恐怕难有长进,识蛊,养蛊,炼蛊,最后才是驭蛊,想要到最后一步,前面必须按部就班。” 百里倾空听后并没有心生烦意。 “若太易成功,我倒还不愿意习这驭蛊之术。” 就在百里倾空与侯卿深入沟通之时,天边突然传来嘹亮的唳声。 百里倾空与侯卿闻声色变,侯卿眉头皱起。 “这是漠北游隼,漠北士兵善训游隼,通常以游隼来传递书信。” 漠北游隼,书信? 所有的箭头全部对准了漠北萨满——奥姑。 百里倾空立刻推门而出,一路疾奔至那棵树下,只见一只灰色的游隼立在奥姑的肩头,一封书信握在奥姑的手中。 第三十六章 码人 “哗啦!” 晨风自林间呼啸而来,将奥姑手中的一张薄纸吹的飒飒作响,肩头站立的游隼见奥姑取下绑在腿间的书信,借着晨风旋飞而起,不足几息的功夫,就已经化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百里倾空静静等待奥姑阅读书信上的内容,见后者终于从信上挪开视线,方才开口。 “是应天王后传来的信吗?” 奥姑闻声点了点头,但却一脸茫然,百里倾空无法从其面部表情判断出书信内容的好坏。 “信上说了什么?” 奥姑从树上跃下,一边向百里倾空靠近,一边开口解释。 “母后只是在信上说营中有贵客到来,让我速速回营,盛装招待。” 为了避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奥姑还将那一纸书信递在百里倾空的手中。 百里倾空自然相信奥姑口中所说,将书信撕成碎片扬于空中,碎屑随风飘至远方。 “盛装招待?” 听到百里倾空的疑问,奥姑思索片刻,眉间已经压上一座愁山。 “部族中女子盛装,一般是招待贵宾或者是接受姻缘。” 百里倾空听到最后一句话,只感觉一团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漠北的婚嫁陋习他还是了解的,对于奥姑这种身上流有王室血统的贵族,一般都会嫁给相同血脉的亲属,比如亲舅舅或者是亲兄弟。 念及此处,只是眨眼的功夫,无数个凶残的念头从百里倾空的脑海中涌出,拳头紧握,关节处传来清脆的弹响声,指尖攥得发白。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母后曾与我提及姻缘之事,我皆一一推辞,想来定是有贵客于漠北大营中,所以母后才会召我回营。” 百里倾空身上的肃杀之气并没有平息,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盛装包裹后送至别人的胸怀里,勉强她饮酒陪笑,身上的自尊被踩在地上生生碾碎,在他看来都是坚决无法容忍的事情。 “我陪你一起去,正好还可以去你的营帐将权杖取出。” 奥姑自然明白百里倾空的意思,但是想到王后对百里倾空的敌视态度,只怕百里倾空此去凶多吉少。 “若只是迎接贵宾,此举并无大碍,毕竟我乃漠北的大萨满,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旁人都不能轻易伤害到我,放心吧,我一定早去早回。” 就在她准备动身之际,百里倾空匆匆抓住了那只如莲藕一般白皙的玉臂。 “我若想逃,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我陪你一起去!” 百里倾空的声音洪亮,在这片山林的每一处角落回荡,自然将古董羹店内的几人吸引出来,还有一道身影从店的后门溜出。 将臣与阿姐揉着睡眼走出店外,看着百里倾空与奥姑僵持在那里,似乎是一个人要走,而另一个人要留。 “咦,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吵起来咧?” 将臣靠在阿姐的身边,揶揄道。 “欸,一定是这个大猪蹄子不知道说什么话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现在正苦苦挽留呢,这种大猪蹄子就是路边一条野狗,直接踹就行了。” 阿姐闻言脸上立刻露出鄙夷的表情。 侯卿听到两人的交谈,无奈叹气。 ...... 奥姑站定身子,并没有回答百里倾空,只是那坚毅的侧脸已经告诉给了百里倾空自己的答案。 百里倾空自然知道这个傻姑娘要是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去,只能温柔开口。 “后事尚不得知,咱们可以跟侯兄借卦卜一卜,测个吉凶再做打算,如何?” 百里倾空察觉到手中紧绷的玉臂稍稍松懈,想来这姑娘已经听取了自己的意见。 “侯兄,能否为我卜上一卦?” 侯卿一挥身下的衣摆,身形飘逸,动作潇洒,三枚卦钱在赶来的途中就已经抛掷在空中,待侯卿站定身子,三枚卦钱恰好稳稳落在其掌心中。 只是一眼,就见侯卿的面色一黯,阴沉如水。 这种表情,百里倾空只见过一回,在娆疆一行中,面对铺天盖地的人形兵器——兵神怪坛时,侯卿才露出这般表情。 “侯兄,卦象显凶,对吗?” 侯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奥姑严肃开口。 “此去漠北大营一行,若没有百里兄相陪,你十死无生。” 随后,侯卿向百里倾空安顿道。 “希望百里兄能够在路上多周折些时间,若仅仅靠你二人之力,断无可能从那漠北大营中离开。” 百里倾空闻言颔首,目中隐约可见狠厉之色,身上的杀伐之气更加浓烈了几分,身上的衣襟无风自动。 不必说明,百里倾空已经明白了侯卿话中的意思,当下躬身行礼,诚恳道。 “多谢侯兄相助。” 侯卿的骨笛轻轻搭在百里倾空的双手上,将他缓缓扶起。 “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此去万分小心,我会在漠北大营门外接应。” 百里倾空应了一声,牵起奥姑的手向远方的天际线行走,初升圆日为两人披上金红色的轻袍,远远看去,只觉血色沾身,让人心中一跳。 侯卿目送两人远去,随后准备离开,却被一大一小两人拦住。 “弟,你要去哪,店里的活儿你不干咧?” 将臣将阿姐拉至身后,开口道。 “这般着急,可是要有大事发生?” “嗯。” 将臣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知道再拦着恐怕会耽误事,让开一条路来,顺便问道。 “你要去干什么?” 侯卿的身影快若闪电,倏忽窜到了深林间,只在风中留下若有若无的声音。 “码人。” 直到侯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那丛林当中,将臣已经压抑到颤抖的嘴角终于释放,一步一颠,开心到哼着小曲。 “都走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前往阴山,待姬如雪取下魃阾石,九垓大门就会打开!” 将臣揪起阿姐一路飞奔,直接来到了李星云的门前。 “咚咚咚。” “开门,太奶给你送补品来了,姬如雪身子寒,若不好好处理,以后可不好生养哦!” 见屋内没有反应,将臣再度敲了敲门。 “李星云,给我开门!给你三息的时间,若是不开,就不要怪我破门而入了!” 将臣的脾气终于爆发,刚喊出“三”便一脚踹在了木门上,木门不堪重击,应声碎裂,可屋内哪里还有李星云与姬如雪的身影,只留下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他不在,她也不在,去溜腿了。” 下一秒,一声怒吼自古董羹店而出,响彻云霄。 “百里倾空!你无耻!” 第三十七章 光明正大进去 “唳!” 一只游隼从奥姑的肩头振翅而飞,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淹没在空中那片洁白云海之中。 “这是第几只了?” 百里倾空为奥姑轻轻拍去游隼带来的灰尘和羽毛。 “已经是第四只了。” 百里倾空闻言淡然一笑。 “咱们在这条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看来应天王后已经等不及了。” 奥姑皱眉沉思片刻,忧心忡忡。 “如果我们迟迟不到漠北大营,恐怕母后会差遣大军前来,到时候只怕走的不那么体面了。” “我没什么大事,身为大萨满,漠北士兵不敢对我怎么样,只是你可能会遭受一番皮肉之苦。” 百里倾空撇了撇嘴,这有背景有地位的人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有特权。 两人兜兜转转,原本笔直的路线硬是走出迷宫那般感觉,甚至行走在大路上,还如幼童一般绕着碎石子走路。 来往行人见此情况,纷纷绕路而行,以为二人身中邪毒,所以才会走出非人一般的步伐,这让百里倾空有些哭笑不得。 远远眺望,已经能够看到排列整齐的漠北大营,还有那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士兵守在门前。 奥姑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如红宝石一般的眸子定格在了百里倾空的身上。 “大营士兵守卫森严,你该如何进去呢?要不偷偷摸摸溜进去?” 百里倾空仔细思索了一番。 成千上万的士兵把守在营外,自己就算是插上一对翅膀也难以溜进去,更何况即使真有机会趁着夜色偷偷悄悄摸进去,也会与奥姑分开,万一在分开的时间段奥姑遭遇不测,自己根本来不及救援。 可除了偷摸着溜进去,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总不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等等! 百里倾空的大脑中瞬间闪过一丝精明,一个完美的方法浮出水面。 自己不仅要当着一众漠北士兵的面,光明正大的陪奥姑一起进入大营,还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奥姑身边,一起面对那冷血无情的应天王后。 “你说的这个办法真的可以吗?” 奥姑手中握着一个碗口粗的锁链,一圈一圈的缠绕在百里倾空的身上,将后者包成了一个粽子。 百里倾空得意一笑,言语之间皆是对自己聪明才智的钦佩。 “如果这个办法都行不通,天底下可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先前与应天王后结怨,不仅杀了拔里神肃兄弟二人,还凭借一人之力将漠北大军逼退,想来王后一定想杀我而除心中愤恨。” “而你对应天王后假称前去捉拿我,自然要借着这个坡顺势而为,只是无奈我武艺精湛,内力深厚,使出浑身解数才将我生擒,所以才会耽搁这么多时日。” 奥姑一边听着,一边进行手上的动作。 而百里倾空继续分析自己完美的计划。 “为了避免我挣脱锁链逃走,无奈之下只能将我的手脚全部束缚,自然赶路需要费些时日。” 待奥姑将锁链全部缠在百里倾空的身上后,疑惑不解道。 “真戏假作即可,你为何让我将你牢牢束缚,若万一发生不测之事,我岂不是成了害你的间接凶手?” 百里倾空摇摇头,只是胳膊稍微使劲儿,就将铁链绷的嘎吱作响。 “就这种粗细的锁链,我深吸一口气的功夫就能挣脱,到现在我一直都收着气呢,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既然演戏,就要演的足才能让别人相信。” “更何况我被锁链束缚,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我,这更方便我出手行事。” 奥姑听后恍然大悟,牵着百里倾空向漠北大营挪动,较之先前,赶路的速度慢上了不止一倍。 而百里倾空只觉得十分别扭,自己走在前,奥姑走在后,还有一条锁链拴在身上,锁链多余出的部分被奥姑牵在手里,这不活脱脱的遛狗吗? 就在百里倾空难受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骏马飞驰,扬起了一阵尘土。 随着声音愈来愈大,马背上的身影逐渐清晰,来者正是世里奇香。 世里奇香在奥姑面前翻身下马,恭敬行礼。 “萨满大人,应天王后派我等前来迎接,您......竟然擒住了这个歹徒?” 奥姑简单应了一声,从一名士兵手里接过缰绳,利索的跨上马背,并且招呼士兵们将百里倾空一同扶上来。 世里奇香见状着急出口。 “萨满大人,此歹人功力深不可测,建议将其另行押送。” 奥姑听后沉声开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势将世里奇香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是被我所擒,只有我才能看的住他,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实力吗?” “还是说你可以替漠北的大萨满擅自做出决定?摆好你的位置!” 世里奇香瑟瑟发抖,言语之间多了几分惧意。 “遵命,来人,将歹人押上萨满的坐骑!” 百里倾空在一众士兵的帮忙下终于稳稳坐上马背,由于骑马经验不足,百里倾空心中忐忑不安。 骏马飞驰的一瞬间,在惯性的影响下百里倾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而身后就是漠北士兵高高举起的兵矛。 如果自己就这么倾倒下去,恐怕身上会立刻多出几个透明窟窿,为了避免这一惨状的发生,百里倾空迫于无奈,只能紧紧挨着奥姑,并将脑袋伏在奥姑的肩膀上。 百里倾空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奥姑的身体瞬间紧绷,连忙出口安慰。 “抱歉,第一次骑马,我害怕掉下去,只能委屈你一段路程了。” 骏马飞奔,耳边风声呼啸,若不是内力深厚,根本听不到奥姑细若蚊蚋的声音。 “没事......你靠吧。” 经过一路奔波,百里倾空终于光明正大的闯入了漠北大营,并且一路行至应天王后的营帐门口。 奥姑停在营帐门口,脸色苍白,薄唇已无血色。 百里倾空挪至奥姑的身边,轻声宽慰道。 “放心,一切有我。” 奥姑深吸一口气后,目光坚定。 左右护卫将帐帘拉开,奥姑拉着百里倾空走入营帐。 应天王后端坐在营帐中央,不怒自威,仅仅凭借王者气势就可将一些怯懦之辈吓得慌神。 而在王后的左手边,一位儒雅之士正襟危坐,手中的铁扇上篆刻着“文”字,看着奥姑笑道。 “你终于来了,大萨满。” 第三十八章 抱歉,你再说一次 “久闻漠北大萨满貌若芙蓉,可今日一见,顾盼间金戈之气铮铮,让人着实欣赏。” 奥姑置若罔闻,没有给李存智半点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母后,儿臣已将歹人百里倾空擒拿归来,其罪名还请母后定夺。” 述里朵端坐于王椅之上,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冷风吹拂,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其罪当诛。” “奇香,带他下去吧。” 世里奇香正要动作,却见奥姑挡在了百里倾空的身前。 “母后,此人内力深不可测,儿臣使用萨满术才勉强制服,若此时脱离了我的掌控,只怕后患无穷。” 述里朵双眸微缩,吐出的字句缓慢清晰,仿佛形成了无形压力。 “我漠北上万勇士何时成了连老鼠都捉不住的孬种?还是说,你一人便可抵得上漠北大军?” 百里倾空能感受到锁链的另一端传来频繁的震颤,余光看去,奥姑脸颊上已有细密汗珠。 多年来的PUA,已经在奥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只是几句质疑就让她惊慌如此。 就在百里倾空想要出言相助之时,身上的锁链不再颤抖。 从牙缝里挤出的闷声自百里倾空身边响起。 “是,唯有我能做到。” 瞬间,漠北营帐中格外安静,针落可闻,述里朵的脸色愈发阴沉,而奥姑的目中流露坚定,毫不退让。 “此人身上已被锁链束缚,无足轻重,还请王后宽容,毕竟交易要紧。” 李存智扇着铁扇,笑呵呵当着和事佬。 百里倾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李存智,这位通文馆智字门门主。 在漠北与中原的边界上,有不良人暗中潜伏,严格调查来往行人商旅,可为何此人能避开不良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漠北营帐呢? 思绪向前推移,很快百里倾空就想明白了这一点,难怪那燕清月疯癫叫喊一明一暗,还有其假扮的商人破绽百出,原来是为了吸引己方的视线。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愧是智字门门主能想出来的法子,按照燕清月所说,这李存智出现在漠北大营的目的就是奥姑,或者说是其身上的萨满术。 “交易?” 奥姑听到了关键信息,疑惑的视线挪到了述里朵的身上。 述里朵深吸一口气后,脸上露出了奥姑从未见过的笑容,只是笑容看起来格外牵强。 “萨满一职琐事颇多,母后不忍见你日益憔悴,更何况漠北气候无常,风沙蔽日,比不上中原山清水秀。” “上次中原一行,母后已经知晓你对中原的好奇之意,所以拜托李大人在路上照顾一二,日后若是思家心切,可与李大人商量,寻个好日子探望探望。” 百里倾空闻言,心中已经嗤笑连连,好日子?恐怕到死那一天,好日子都不会出现。 “母后......你是不要我了,对吗?” 奥姑脸上尽是凄惨,面色苍白若雪,好似刚才一句话彻底将身上的血液抽尽。 述里朵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结着寒冰般的冷漠。 “奇香,带奥姑下去更衣化红,李大人已经等了些时日。” 冷冰的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奥姑心口,将她拽到了那个充满狼嚎的夜晚,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逼近。 而现在与当时又有何不同,四周环伺的皆是冷漠与贪婪,当时手握匕首,可......现在呢? 心脏快要骤停,奥姑只感觉周围天旋地转,模糊恍惚间好像靠在了岸上。 “述里朵,我真的很好奇,李存智给你许下了什么条件,让你逼着女儿去中原。” 述里朵听到百里倾空饱含愤怒的话语,只是淡漠回应。 “你没有资格......”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奥姑失声怒吼,身上的气势瞬间爆开,披肩长发无风自动,一双眼睛似能看到熊熊火光。 述里朵愣了神,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却听李存智在一旁解释道。 “是王后在逼,还是时势在逼,萨满大人还是要分的清楚些。” “至于条件,一人易一国,足以说明我的诚意。” 百里倾空听后心中一沉,他隐隐猜到了李存智口中所说的国是具体哪一个了。 李存智将铁扇合拢,轻轻点在桌上,脸上的那抹笑容消失不见。 “大萨满,只要你愿意随我走,岐国就归漠北了。” 百里倾空眼中杀意盎然,声音低沉。 “据我所知,可调岐国一方军队的虎符并不在你手中,你如何将岐国交给漠北?” 李存智闻言,阴冷一笑,让人心中直发毛。 “只要岐王还在我手上,虎符早晚会是我的。” “当然这需要大萨满的配合。” 李存智依旧保持着那种风度,只是口中的言辞却仿佛吃人的野兽,步步紧逼。 “自上次漠北在与中原一役中败北,漠北大军士气低迷,朝中乱臣非议,为君者尚不能耳中宁静,漠北怎能太平?” “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饿殍满道,心中所想只是日后能否果腹,为民者已没有家国之心,为君者又怎谈安国之法?” 李存智轻抿一口茶后,言语舒缓,却饱含诱劝之意。 “若漠北能够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且不说士气高昂军队规整,百姓心中自然也会生出安定想法,现如今,能够挽救漠北于水火之中的人......” “就是你,大萨满,只要你肯随我去中原,待一切准备妥当,岐国我会完整交于漠北。” “一人易一国,一人救一国,此等名震古今的壮举,就摆在你面前,想想漠北流离的百姓,想想浴血的士兵,你可明白我言中之意?” 李存智向王后躬身行礼,言辞诚恳。 “请王后放心,我通文馆不是十方炼狱,自然会礼待萨满,还请王后下命令吧。” 述里朵左手一挥,严声发令。 “世里奇香,本后现在命你带萨满回帐沐浴更衣,贴妆化红,随李大人一同前往中原,谁若阻止,杀无赦!” “阿嚏!” 打喷嚏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营帐中响起。 随后是一连串金铁崩裂的清脆声。 百里倾空嘴角咧开,目中的杀意似成实质,身上碗口粗细的锁链寸寸尽断,脚下大地已爬满了蛛网状的裂缝。 “抱歉,你再说一次。” 第三十九章 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世里奇香慌张令下,一众漠北士兵整齐列于应天王后身前,手中锋利的兵刃皆数对准了百里倾空,沉重的杀伐气息仿佛要将眼前那人淹没。 百里倾空面若霜寒,随手扯下残留在身上的锁链,向旁一挥,银色锁链如穿云雷霆一般轰鸣而去,将营帐一侧硬生生击穿,激起了一片飞扬尘土。 “耶律质舞!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将歹人生擒了吗!” 述里朵面露愠色,自认为最不会背叛的人,却在她面前当着一众漠北士兵的面欺骗她! 奥姑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的拾起一把被漠北士兵遗落的长刀。 这一动作让述里朵的眸子缩如针芒,这逆子难道要...... 李存智见此,脸上再没了先前那般淡然飘逸,手中铁扇撑开护于胸前,急忙道。 “身为萨满,你难道要置漠北存亡于不顾吗?身流王血,你难道不在意自己子民的安危吗?身为子女,你......” 李存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觉身边的空气瞬间凝固,冰冷的杀机将自己完全包围,耳边,肆虐的风声在咆哮! “咚!” 下一秒,李存智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折成弓形,如炮弹一般猛烈的一拳狠狠捶击在他的腰腹,殷红鲜血不受控制的自口鼻处喷出。 就在这意识模糊之际,如地狱恶魔一样的嘶吟声在他耳边响起。 “放轻松,要死是正常的。” 随后,李存智发觉自己整张脸被钢铁般的手掌钳制,其中蕴含的力量要将他生生捏爆。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死...... 李存智本来快要黯下去的眸子瞬间迸发光芒,只是片刻功夫,其身体上不断喷涌出浓稠若水的黑色气息,双掌化爪,直接拍向了百里倾空的胸膛。 原以为百里倾空会躲避自己的攻击,自己可以趁这几息时间挣脱他的束缚,可直到李存智看到那上扬的邪魅笑容,以及毫不退让的身体,双手一颤,随后缩了回去。 他就是魔鬼! 就在百里倾空想要彻底解决掉李存智的生命时,却感觉手中一空,视线被浓郁的黑气遮挡,待气息散去后,手上只留下一张人皮面具。 将人皮面具撑开,俨然是先前李存智的面容,视线向前挪移,只见一张颇为熟悉的脸孔。 “燕......清月?” 那女子缓缓擦去残留在嘴边的血迹,眼中充满了忌惮与恐慌。 “你见过了我姐?呵,以你的身手,我姐想活应是很难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短暂失神后,百里倾空将人皮面具朝着述里朵丢了过去,但其中暗藏劲道,若寻常人空手相接必死无疑。 燕凝月轻叹口气飞身至于述里朵身前,从一旁的士兵手中夺走长刀,将那人皮面具一分为二。 “叮!” 长刀应声破裂,零碎的刀刃裹挟着强横的气机向四处飞射,不少漠北士兵毙命于此。 燕凝月强行运气止住后退的身子,嘴中喃喃。 “好强横的内力,这江湖何时出现你这般高手。” 百里倾空看向述里朵的眼神充满嘲讽,戏谑笑道。 “你诚心诚意的送女儿,别人连真面目都不露,只派了个小头目,这应天王后的脸面还不如小小门主的鞋垫。”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燕凝月自然清楚百里倾空正在挑拨漠北与通文馆之间的关系,匆匆解释。 “门主大人近日在洛阳处理要事,实在是无暇顾及,特派我前来与王后商讨,我方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门主的意思,没有半句假话。” “王后如果愿意合作,我们愿意增添一些补偿,王后可以随意开口,除了燕云十六州。” 述里朵沉思许久,脸上阴晴难定。 也就是这段时间,一大波漠北士兵蜂拥而至,彻底将营帐包围起来,仅仅是士兵的呼吸声都若闷雷轰鸣,锋利的兵器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燕凝月频繁的干扰已经让百里倾空的怒火达到了峰值,更何况她身上散发的黑色气息仿佛是某种机关,直接扣动了百里倾空的扳机点,他已经按捺不住参加分头行动的欲望。 述里朵看着那道手持长刀低垂头颅的身影,声音无波无澜。 “奥姑,你身为漠北大萨满,身上还流淌着高贵的王室血脉,你努力至今,为的不就是漠北繁荣昌盛吗?子民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生活,这是你曾经在我身边说出的愿望。” “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相较于述里朵与奥姑的语言对峙,百里倾空与燕凝月则是拳拳到肉。 那逸散的黑气于百里倾空而言,相当于鲜艳布匹挑衅斗牛。 百里倾空再一次出现在了燕凝月的身边,掌若狂瀑坠崖,带起的掌风让周旁的士兵站立不稳,竟然向后倾倒下去。 燕凝月知道自己不是百里倾空的对手,无奈营帐的空间过于狭小,避无可避,只能强行格挡。 仅仅过手五招,不对,是挨了五下打,燕凝月已经感觉到体内气息紊乱,鲜血逆流,只怕再撑不下去几招。 “哼,真正左右这件事情的还在大萨满身上,若她为了漠北同意这笔交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回应给燕凝月的是又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而且这魔头招招往自己的脆弱部位攻击,根本没有半点高手应该有的风度,无奈只能开口转移百里倾空的注意力,有气无力的讥笑着。 “大萨满要开口了,看来是同意了。” 百里倾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稍皱,缓步来到了奥姑的身边,担忧的看向了后者。 奥姑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人,目光只放在了那张王椅之上,手中长刀的刀柄已经被捏到变形,原本积蓄在身上的气势完全散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漠北的存与亡,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漠北的子民,他们该死死,该活活,我一个平凡人在意与否,重要吗?” 噌! 长刀嗡鸣,雪白刀光一闪而过,乌黑的断发被袭来的轻风吹散,那四散的发丝之间,一连串腥红的血珠点缀其上。 平静却不乏坚决的声音在营帐中久久回荡! “我耶律质舞于今日断发割腕,从此与漠北再无半点关系!” 所有人无一不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甚至一些漠北士兵拿不稳手中的兵器,落在地上铿锵作响。 百里倾空只感觉一只温软小手抓着了自己的胳膊,耳边是饱含破碎的颤音。 “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轰! 百里倾空只感觉心脏噗通狂跳,身上的血液快速流动,每一根血管都在欢呼雀跃,一股庞大的内力由内而外渗出,令人皮肉发紧的狠厉气息爆发开来。 脚下的土地不堪其负,裂开的石块与沙土在内力的影响下向上悬浮,一对眸子在其中绽放出血一般的猩红光芒。 第四十章 大闹 百里倾空的内力如涌泉一般不断外溢,身上的滔天气势飞速攀升,营帐圆顶硬是被其周身翻涌的气浪掀飞出去,将营帐的众人暴露出来,遍洒的阳光照清楚了每个人脸上的惊慌失措。 “咕噜。” 几名漠北士兵睁大双眼,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赶快逃离此地,可那阵阵压来的煞气让大腿僵直,不受控制,仿佛被硬生生钉在地上。 燕凝月此时面无血色,指尖因过分用力而变得苍白,面前那位杀神不发一言,猩红的眸子仿佛是地狱的引路灯,只是一眼,就容易让人陷进去,如冰泉从头灌至全身。 透心凉。 只见百里倾空黑发肆意飘扬,五指微微摊开,周身的气浪裹挟着碎裂的石块不断压缩,每缩一寸,周围的空气仿佛就凝固一分,巨大的压力不断充斥在这片营帐当中,很快这种压力就来到了峰值,石头摩擦的咔擦声不绝于耳。 不好! 燕凝月猛咬舌尖,尖锐的刺痛将她从呆怔的状态扯了出来,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迎面而来的内力气浪吹的飒飒作响,脸颊上的劲风如感刀割。 他......要出手了! “保护应天王后!快撤!” 燕凝月失声惊叫,在奔向王后的同时双手使出暗劲,将周旁的漠北士兵推向了身后的百里倾空。 才刚刚来到应天王后身边,就感到决堤海浪汹涌的拍在身上,随后只感觉眼中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耳中嗡鸣声不断。 “轰!” 在滔天的气浪冲击下,原本挡在应天王后身前的漠北士兵如秋收的麦秸,在收割之下成片成片的倾倒。 漠北大营最大的营帐只是刹那间的功夫就化为一片废墟,残留的内力浪潮将营帐周围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百里倾空单臂搂佳人,身上气势如出鞘宝剑一般凌厉,周旁三米之内无一人敢踏足,睥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士兵后退之形! 身处最靠近战斗风波的漠北士兵双手发颤,噤声不言,方才那恐怖的一幕硬生生将他们的士气碾碎。 一人退,众人退! “咔哒,咔哒。” 一时间铁甲相互碰撞的声音,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彼此交织,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一堆残垣断壁当中,几块巨石上下摇动,在大力之下终于被推开,几道身影从其中艰难爬了出来。 如果不是那紫色的戎袍,谁又能将面前这位灰头土脸、衣不蔽体的狼狈女人,与漠北不可一世的应天王后联想在一起呢? 世里奇香将喉间反上来的腥甜咽下,勉强扶着述里朵站了起来。 “王后,属下......” 还没说完,就被述里朵举起的左手拦下。 述里朵看着那道身影,眼前的景象与脑海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先有不良帅在中原以一当百,先败奥姑,后折她尊严,自此就在她心中留下了无法治愈的裂痕。 现在,漠北大萨满的身边人凭一己之力将士兵击退,那道裂痕被又一次暴力扯开,她无法容忍! “奇香,传我令!全军诛杀此贼!” 世里奇香握拳捶胸,与一旁的遥辇将军一同站在了述里朵的身前。 “全军听令!全力诛杀逆贼,凡参与击杀者,事成后赐予千亩良地,九白之赏(白马、白骆驼、羊),金腰带,银马鞍!” “取下其头颅者,可享贵族入帐权,血亲庇护权!” 两道军令如战鼓擂鸣,原本山倒一样的士兵纷纷站定了脚步,如野兽一般呼吸粗沉,目眦欲裂,呐喊声响彻天际。 “杀!” 震耳欲聋的杀喊声并没有让百里倾空产生一分动容,身上的气势不减反增,向前一步将奥姑挡在身后。 “你去取权杖,我拦住他们。” 奥姑听后重重点头,没有一丝迟疑,转身向自己的营帐奔去,身后已经传来厮杀声与怒吼声,脚下的大地震颤不已,但不能阻拦她的步伐。 百里倾空如虎入羊群,在漠北大军之中横冲直撞,拳、肘、膝、脚此刻全部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没有一人能够在他面前坚持一息时间。 刹那间,百里倾空已经窜出了很大一段距离,离王后不足百米! “叮!”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射来十几条精铁锁链,在其主人的控制下灵巧如蛇,凶残的缠绕在百里倾空的身上,转眼的功夫就将百里倾空束缚在原地。 顺着锁链看去,十余名漠北将士身跨骏马手握锁链,锁链延伸出去的末端还被许多漠北士兵攥着。 “驾!所有人给我用力拉!今天一定要让这逆贼血溅当扬!” 百里倾空闻言,嗤笑一声,目中红芒大盛,恐怖的力道将身上的锁链震的铿锵作响,锁链在最后发出一声挣扎的呻吟后断裂,随后被百里倾空攥在了手中,嘴角牵起狰狞的笑容。 “漠北应该不流行这游戏,但我今天要让你们玩个尽兴!” 百里倾空以腰为轴,身体开始快速旋转起来,手中的锁链绷紧,在锁链的带动下,十余名漠北骑兵跟随着百里倾空的动作开始旋转。 许多漠北士兵遭受其害,身体被飞速而来的骏马撞飞,硬是冲破了好些营帐才停下,两眼一白俨然要死的模样。 百里倾空手中一松,十几匹骏马如疾射的炮弹向四处飞去,击倒了一众漠北士兵,耳边只听一阵呻吟哀嚎声。 世里奇香几人已经被这震撼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直到百里倾空出现在了身前才瞬间清醒。 遥辇将军快速横挥阔刀,这全力一击若是砍中,百里倾空必死无疑。 而在另一边,世里奇香也瞬步到百里倾空的身旁,手中双匕架在了百里倾空的脖子上,只需一秒就可将他的脖子割断。 “给我......滚!” 百里倾空的攻击迅猛如雷,单手握住遥辇将军的手腕猛甩出去,一脚已经踹在了世里奇香的胸脯,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常人眼中,百里倾空的身体骤然虚幻而又清楚,遥辇将军和世里奇香却无法阻挡的倒飞了出去,击垮了一座座营帐。 燕凝月难以止住身体的颤抖,恐惧如种子深深扎进心田,百里倾空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其发芽生长,如今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强行镇压住心中的恐惧,燕凝月高呼出声。 “你今日若是杀了应天王后,纵使你本领不凡,也休想逃出千军万马的包围,留给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下一秒,百里倾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猩红双目迸射凶光。 “没有什么人是我不能杀的,即便你是王。” “没有什么路是我不能走的,哪怕是死路!” 第四十一章 把嘴角擦下,别被他打死 这是燕凝月在被揍飞飘在空中之时,对百里倾空实力最为直观的评价。 短暂失神过后,燕凝月强行运气使自己保持清醒,将积压在胸的鲜血吐了出来,其中竟然夹杂着脏腑碎块。 目光转移至一旁的应天王后脸上,只见后者脸上虽有愠色,却没有半分慌张,依旧昂首挺胸,身上的威严不减丝毫。 燕凝月难免有些好奇。 “王后,可还留有后手?” 述里朵瞥了燕凝月一眼,随后继续看向了与百里倾空厮杀的漠北士兵。 “是否留有后手还重要吗?” 燕凝月心中已经升起了疑惑,强支着身子来到了应天王后身边。 “若没有后手,今日你我可就要葬送在这里,你身下的王位,你身后的漠北,你心中的野心都会失去,你难道不在意?” 述里朵冷哼一声,声音中略有讽意。 “王位、漠北,我在乎不在乎,现在来看,还重要吗?” 燕凝月听后瞳孔地震,呼吸急促而粗沉,强压着不平稳的气息沉声道。 “难道你......” 述里朵回眸,看着燕凝月此时心慌意乱的样子,不由冷笑出声。 “现在的局面于我而言,很不错,我倒是希望那百里倾空能够在漠北营帐里大开杀戒,至于你我......一并解决也不错。” 燕凝月思索几息后,声音颤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你就是个疯子,连自己的命也一并赌上,你认为你会赢......” 燕凝月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后,苦笑道。 “不论结果如何,你还真不会输。” “漠北的兵马大元帅耶律尧光,想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上一次被中原势力坑害,此时再与其谋划,让朝中本就对你口服心不服的人产生异议,再通过以萨满易城此等举措,进一步加剧对你的怨声,于此,朝中不得人心。” “如今有逆贼在漠北大营肆意大闹,在许下丰厚悬赏的情况下,依旧迟迟拿不下这贼人,你在军中的威望也会一落千丈。” “政、武两失,恰好可为那兵马大元帅让位,王后当真是好算计。” 燕凝月已经不复方才那般失态,声音平稳。 “若你死,王位空,兵马大元帅率众军剿杀贼人,踩着你的尸体上位,顺军心,得臣意。” “若你不死,让这贼人逃出大营,便下令给兵马大元帅,命其追杀,你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再度下降,也因此会对兵马大元帅产生延迟的期待感。” “尽管日后没能擒住百里倾空,只要你在此之后犯下一个朝臣无法容忍的错误,耶律尧光即位顺理成章。” 说到这里,燕凝月已经对这位铁血政客产生出几分钦佩。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呢?” 述里朵嘴角轻轻上扬,这个计划为何会萌生脑海,全因为奥姑那一封回信。 对于奥姑的实力述里朵十分清楚,根本没有办法能将那百里倾空生擒回来,后者在荒村的表现至今难以忘怀,以一当千之势千古少有。 可奥姑却能将其生擒? 且不说当时询问时那一番唬人的鬼话,还有平常少有的扭扭捏捏的作态。 那百里倾空身中鸢尾花毒,本该于当夜毙命,可过了几日依旧生龙活虎,甚至今日在大营中拳打脚踢,不是奥姑解毒,还会有谁? 再联系先前在营帐中那般维护百里倾空的样子......这孩子,长大了啊。 “抱歉了王后,我有任务在身,这条命还给不了,恕不能相陪,能否借贵兵一用?” 述里朵轻笑道。 “哼,随你用。” “把嘴角擦下,别被他打死。” 燕凝月嘴角抽搐,好不容易逼着自己勇敢一下,又被应天王后轻蔑的一句话打散,反复深呼吸后,目中已有坚定之色。 ...... 古董羹店外,一大一小两人慵懒的靠在树下。 “厨子没了,伙计没了,店也开不下去咧!” 阿姐垂头丧气的抱着小木盒,尤其是在这种没钱的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自己的私房钱,毕竟有些人会悄悄偷走。 将臣指尖把玩着发丝,自然瞧见了阿姐那一副小模样,哭笑不得道。 “哎呀,我又不是什么缺德的人。” 就在两人争辩之时,林间突然传来一走一停的脚步声,还能隐约听到敲锣声。 将臣一改刚才的嬉笑,面露严肃,拽着阿姐的衣领跑到了山林深处。 只见一面色苍白、身上散发浓郁死气的“人”缓缓走来,踩着锣声的节奏一走一停顿。 “赶尸?” “这侯卿到底在搞什么?” 将臣几步瞬移至死尸的身边,见其胸前别着颜色鲜艳的纸花,与身上的素衣格格不入。 将臣取下那朵纸花,摊开后发现一连串隽秀的小字。 “欸,真是麻烦。” 阿姐在一旁上蹿下跳,着急道。 “额弟说啥咧?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将臣将手中的纸花撕碎,再度拎着阿姐的衣领,身体如绷紧的弓弦,下一秒飞一般窜了出去。 “去漠北大营砸扬子!” ...... 漠北大营,一众漠北士兵手中握紧兵器,脸上虽显纠结之色,但锋利的兵刃对准了眼前的人。 “萨满大人,我们奉王后之命......” “我取一下权杖,让一下。” 将士的话被打断,只能看着奥姑面无表情的转身,然后平平静静的拉开了帐帘走进帐中。 或许取了权杖就会老老实实跟自己走呢? “哗啦。” 帐帘再度被掀开,只见奥姑手握萨满权杖,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似乎漠北士兵包围的不是她一样。 奥姑自顾自的走在包围圈的中心,站定身子,无穷气势从身上爆发开来,手中的权杖叮当作响,每一声都会让人的心脏漏跳,血液都仿佛凝固。 见周围的士兵迟迟没有动作,奥姑歪着脑袋,疑惑开口。 “要打架了,你们不动手的吗?” 周围的士兵脸色一变,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原来取权杖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一仗啊。 “当!” 一众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攻势,却发现身体逐渐冰凉,大脑好像失去了对肢体的掌控。 奥姑手中的权杖重重点在地上,无形的声浪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闻声之人皆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奥姑缓缓逼近。 “我不是萨满,与漠北也没有关系。” “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 第四十二章 对漠北的猪狗降下神罚! 群鹰振翅高旋于空,在漠北营帐之上缓缓移动,越聚越密,竟然将当空烈日遮挡一角。 刹那间,以奥姑为中心的一片地带被深邃的阴影笼罩,刺骨的寒冷杀意,无孔不入地渗透在漠北士兵的身上,直至刺入骨髓深处。 为首的一名将领喉结滑动,却根本吞不下去唾沫,已经被恐惧完全吞噬,身体被萨满术影响而动弹不得,只能站着,眼睁睁看着身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倒在奥姑的权杖之下。 先前口是心非的誓言好像真的要在今天实现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奥姑微微皱起的眉头稍有舒缓,抬眸仰望,天边群鹰翱翔,鹰声叱咤。 “一个个打死太慢了,而且权杖都有些掰弯了。” 奥姑眼中闪过几分可怜,伸手抚摸稍有变形的权杖。 “一次性打死吧。” 声音不高不低,却恰恰能被身边的漠北士兵听的一清二楚,身子已如筛糠般颤抖。 生的如此单纯清丽,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萨满大人住手!” 粗犷的声线,以及小山包一般的体格,来者正是遥辇将军,遥辇将军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好,一只手无力的从肩膀耷拉下来,口鼻之处不断溢出鲜血。 见奥姑面露难色,嘴角轻扯,遥辇将军心中升起丝丝暖意,多年以来的配合,想来在奥姑心中自己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只是下一秒,随风飘荡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刚刚才咧开的嘴角瞬间僵住。 “翱翔于苍天的雄鹰,请你对漠北的猪狗降下神罚!” “请你......” “降下神罚!” 高亢激昂的声音似能穿透天际,与此同时,物体摩擦空气的轰隆声自天边传荡开来,脸上已经隐隐能够感受到沙土刮过。 奥姑手握权杖挺身屹立,单手竖指点天,身上气势直冲云霄,漠北士兵无不闻风丧胆! “轰隆!” 遥辇将军闻声看去,只见天空中密密麻麻坠落雨点,如倾盆之势,可空气之中并没有湿润感,反而沙砾的摩擦让人极其不适。 雨落得更急,风号得更响,眼中的雨点越来越大,直到距离头顶不足三米之时,遥辇将军这才看清楚那究竟是何物! 这不是雨!而是脑袋大小的落石! “快撤!快撤!” 遥辇将军惊声呼喊,能动的独臂不断招呼身边的漠北士兵,自己的身子也在快速后撤。 “当!” 清脆的撞击声再度从空中传播出来,凡被无形音浪波及的漠北士兵皆身重如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遥辇将军此时只觉身体如陷沼泽,内力流通凝滞,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视线中,许多漠北士兵已经沐浴在落石雨之中,“雨点”溅起猩红的涟漪,鼻中已有了浓烈的“雨腥气”。 身边的惨象让遥辇将军的内心惶恐不安,一时间诸多思绪充斥在脑海。 萨满方才面容纠结,想来定是念及多年来的关系,所以我应该不会...... “轰隆!” 遥辇将军只感觉头顶一沉,仿佛一座山压在了头顶,随后是接连不断的冲击,可身体却逐渐变轻,灵魂都仿佛要挣脱束缚,徜徉在云海。 “块头这么大,浪费好多落石,短时间内,鹰群可难再取石回来。” 这句抱怨被遥辇将军听了个真切,一口老血直接从嘴中涌了出来,随后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解决掉附近围上来的漠北士兵后,奥姑微合双眼,将怀中一缕黑发系在权杖上,权杖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向一个方向不断摆动,睁眼看去,正是百里倾空所处的位置。 只见那片空间被浓郁的黑色气息笼罩,血腥、杀戮、仇恨、癫狂等诸多负面情绪从其中散发,周围有不少士兵在吸入少量黑气后,双目迸发幽芒,如野兽一般发狂嚎叫,随后冲进了黑气之中。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与清脆的骨裂声不断从黑气之中传出。 同一时间,不断有人从中倒飞出去,有的打着旋儿在空中划过抛物线,有的几乎是贴着地面铲了出来,还有的仿佛是炮弹一样直勾勾射了出来。 每一个倒下的士兵身上已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可其身上的黑色气息却从口鼻处逸散,随风游走,直到找到下一个宿主。 “这萨满巫术,竟被他们研究到如此深度?” 奥姑面色凝重,指尖窜出跳动的荧火,在眉心以及肩头连连点出,三团绿色火焰徐徐燃起,火焰燃烧之时,可保她免受邪气侵扰。 ...... 燕凝月手握残刃,身上已经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股股黑气从中弥散出来,而在她身边,则围满了被黑气侵扰的漠北士兵。 “你们姐妹俩一个比一个癫,一个比一个疯,就不能正常点儿?” 燕凝月脸色难看,尽管身边有众多士兵守卫,还有许多士兵在前牵制,可依旧让她难以安心,甚至心中的危机感在不断放大。 百里倾空就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嘴角上挂着的浅笑从未变化,可那些扑上去的士兵却一个接着个飞了出去,仿佛在其身边有看不见的空间壁障,根本无法靠近。 更让她困扰的是,分明百里倾空就在前方,可他说的话却有时出现在身后,有时出现在耳边,瘆人的寒意不断吹拂着她的后脖颈。 “不正常的,明明是你才对吧。” “你到底还算不算人!” 燕凝月终于破防,失声吼道。 可百里倾空的回应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是人不是鬼。” “放轻松,要死是正常的。” 百里倾空的红眸色泽越发深重,血丝不断向墨染过的眼白扩散,甚至眼眶边也出现了浮起的红丝。 他已经将自身的实力发挥到了极限,看似身处原地,实际上已在这片空间飞速瞬移,在躲避空气中弥漫的黑气同时,解决掉围上来的漠北士兵,并给燕凝月施加心理压力,使其乱了阵脚。 若不是身处漠北营地,还要带着奥姑突出重围,他早就豁出这条命扛着黑气给燕凝月宰了,根本不至于如此繁琐。 但现在情况多变,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些容错。 “百里倾空,接着!”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才刚回头,余光就瞥见一根权杖贴脸射来,其尖端闪烁的寒芒让百里倾空心中一颤,慌忙之下双手紧握,权杖其中蕴含的劲道险些让他拿不稳,尖端已经刺破了百里倾空的脸颊。 无奈的看了一眼奥姑,心中暗骂差点被队友单杀,勉强笑道。 “其实我从你这里取也很方便,不至于冲我扔过来。” 奥姑面色如常,目光牢牢锁定在被士兵簇拥的燕凝月身上。 “你太快了,只能这样。” “更何况,你体质好,跟上次一样睡一觉就好了。” 百里倾空只感觉后腰一凉,嘴角的笑容凝固。 “权杖上我已布下萨满术,你可以直接给她敲死。” 第四十三章 畜生们,准备好迎接第二阶段了吗? 可两人的脸上丝毫没有惊色,一个面容平静,而另一个则满脸亢奋,手中还不断摩挲着权杖。 在看到那位萨满身顶三团绿火进来之后,燕凝月就感觉大事不妙,当百里倾空接过权杖之时,燕凝月心中已经萌生退意。 “嗖!” “嗖嗖!” 空气中不断传出尖锐短促的裂帛声,每一声都仿佛一把刺刀插入燕凝月的胸膛,本就不多的气息一丝丝泄露,快要难以呼吸。 而眼前,黑影来回闪烁,挥打的速度快若迅雷,自己引以为荣的士兵们如沙包一样被挨个抡飞。 另一边,百里倾空越打越兴奋,越打越畅快,先前因为忌惮黑气,一切行动都束手束脚,顾左顾右。 可惜现在不同了,手中握着附了萨满术的权杖,根本不必在意那纠缠不休的黑气,只需权杖一挥,黑气荡然无存。 掌心中不断传来坚坚实实的打击感,再加上耳边不绝的沉闷轰击声,以及眼前摧枯拉朽般一边倒的画面,百里倾空彻底沉浸在了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字形容,爽! 百里倾空高跃而起,随后从天而降落在了士兵的密集处,大地不堪重负裂出一人宽的口子,并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蔓延。 周围的士兵们被地面的震力弹了半米高,没有地方借力恰恰成了不动的靶子。 百里倾空腰马合一,手中权杖抡圆横空一扫,单单是抡出的劲风就将一众士兵掀飞了出去,更遑论被权杖击中。 “刚才我有的是力气,而现在我既有力气,又有手段。” 百里倾空嘴角的弧度愈发夸张,目中隐有火光闪烁。 “你拿什么跟我斗?” 燕凝月没有回答,缓缓垂下头,脸颊淹没在了黑暗之中,悲喜不知,哭笑不见,只是其身上萦绕的黑气稀薄了几分。 百里倾空只道古怪,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嗖!” 权杖被百里倾空奋力扔出,如飞奔之箭笔直刺向了燕凝月的胸膛,并在飞行途中割韭菜一般击倒了漠北士兵。 “轰!” 燕凝月双手紧紧抱住杖柄,可其中力道岂是她能够抗衡的,被权杖带着飞出了不远的距离,尖端已经深深扎进了胸膛。 下一秒,燕凝月突觉眼前黑影掠过,只见百里倾空竟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手握权杖,杀气盎然。 胸前传来的剧痛让燕凝月难以呼吸,心中对生的欲望愈发强烈,自己先前已经将大部分黑气全部输送给了是士兵,只待百里倾空接近时引爆,他死不死无所谓,只要自己能活。 可惜,距离士兵靠过来还差一点时间,就差一点! 为什么这个魔头不说废话啊! 当人占据绝对优势时,心中一定会滋生傲慢,自然会浪费时间说一些华丽的胜利辞藻。 可百里倾空呢?竟然卑鄙到趁着说话的功夫动手,还有之前,本领高强内力深厚,明明一副正派的作风,却偏偏招招阴狠,哪里致命打哪里,已经不在人的队列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燕凝月已经没有时间再迟疑,也没有时间等士兵靠上来,仅有的力气不足以支持她等待。 “咔擦!” 百里倾空的眸子缩如针芒,面前陡然绽开了一朵猩红玫瑰,一只臂膀竟被燕凝月活生生扯了下来,其中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百里倾空!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燕凝月面容狰狞,举止疯癫,不再反抗反而凑上身子要抱住百里倾空。 “疯子!” 百里倾空暗骂一声,一脚就将燕凝月踹开,借着反力向后快速撤身。 在离开的瞬间百里倾空留意到了燕凝月嘴角得逞的笑容,心中暗道不好,刚想撵上去时,一大批被黑气沾染的士兵围了上来,身上的气息与那条断臂别无二致。 “轰!” 黑气仿佛是点燃炸药的导火索,将每一位士兵丹田中的内力引爆,一瞬间的功夫,内力洪流四处宣泄,如推土机一般向周围碾压过去,营帐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百里倾空迅速来到了奥姑的身边,将其搂在怀中向远处奔去,风暴的边缘始终探不上百里倾空身后的衣角。 “呼,逃出来了,真是个疯子啊!” 百里倾空无限感慨,头皮阵阵发麻,一片废墟之中已经没有了燕凝月的身影,想来趁着刚才那点时间溜走了。 “还有架要打呢,你要是没有力气的话可以靠着我,应该能走远一些。” 腰间衣物被轻轻拽着,垂首看去,恰好迎上了一对清澈的眼眸,丹红色的瞳孔如小太阳一般,让百里倾空的心中一暖。 百里倾空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将手中权杖还给了奥姑,向前一步,遮挡住了奥姑的半个身子,掌心微摊,一柄长刀在气机的牵引下飞来,稳稳接在手中,身上锋芒尽显,身后衣摆随风摇曳,直面眼前的漠北大军。 “今天我就要带她走,我看谁敢拦我!” 漠北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兵刃,排成战阵,杀意凛然! “杀!” 百里倾空手中长刀脱手,带起一阵尘埃,长刀落下之际,旋身一脚踹在刀柄之上,长刀迅猛如飞龙,不足一息的功夫就已杀进敌营。 而身形紧随长刀之后,在长刀余力不足时握住刀柄,动作迅如雷霆,快若闪电,倏忽间留下了道道残影,待百里倾空再度回到奥姑的身边时,扬起的尘埃才将将落地,面前的数十人均血溅当扬。 “趁现在,走!” 奥姑重重点头,大长腿率先迈出,在应对漠北士兵包围之时,萨满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先是定身后是落石,还有让人精神恍惚的妙术,不足片刻功夫,就已经杀出不远的距离。 “嗖嗖嗖嗖嗖!” 突然身边被阴影笼罩,抬头看去,只见漫天箭雨呼啸而至,尖锐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皮肤甚至能够感受到轻微刺痛。 奥姑停下了脚步,迎面而来的箭雨让她有些许崩溃,眼中的失落一瞬而过,随后充斥着满足,深深看了一眼身前之人后,嘴角牵起一抹微笑。 百里倾空深吸一口气,眼中红芒乍现,沸腾的血液似乎要将身体熔化,屏息之间,身边万物瞬间定格。 将能够危胁到两人生命的箭矢尽数毁掉后,百里倾空才停下了动作,乏力如潮水一般从头传到脚,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传来阵阵酸麻。 奥姑眼中一晃,却见箭雨中没有一根能够沾到两人的衣角,身前之人摇摇欲坠,想来一定是百里倾空刚才的作为。 百里倾空终于脱力倒下,原以为会与冰冷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等倒下后才发现,所触所感皆是温软。 抬首,恰见一张令人心颤的花容。 奥姑的双手轻轻捧着百里倾空的脸颊,声音温柔。 “要死在这里了。” 几滴清泪滴落,随后话语中已有呜咽之声。 “等下辈子,你早点来漠北接我,再一起去中原看打铁花。” 言罢,那只手就要离开。 百里倾空慌忙握住了那只小手,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身体弓着尽显疲惫,可身上的气势锐不可当。 “下辈子太晚,你想看,就这辈子看吧!” 言罢,百里倾空将手中长刀对准了心口,身上的气势更甚,宛若惊天雷霆。 “畜牲们,准备好迎接第二阶段了吗?” 第四十四章 尸祖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黑压压的漠北大军如潮流向百里倾空和奥姑涌来,浓郁的血腥气息随风弥漫,被残阳映的明晃晃的兵刃如犬牙般交错,山雨欲来前的紧绷感让人难以呼吸。 百里倾空轻叹口气,眼中狠色一闪而过,手中长刀毫不犹豫的向心口直插而去。 第二阶段即将开始,畜牲们,颤抖吧! 可就在这时,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是踩上了一块无垠的柔软地毯,脚下的泥土被瞬间抽空,毫无支撑可言,所有人皆是东倒西歪,更有甚者脸紧贴在地,只为了能更稳当一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来不及百里倾空仔细思考,耳边就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隆声,耳膜都快要被生生震破,轰隆声过后就是持续不断的嗡鸣。 好不容易才让发昏的大脑略微清醒,映入眼帘的一幕让百里倾空彻底合不上嘴巴。 漠北营帐的大门处火光映天,黑色硝烟滚滚,一股又一股的热浪迎面而来,而在大门之后的那片天空,可以清楚看到几枚炮弹穿云而过,在空中拖拽出了长长的火尾。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再度震颤,尽管奥姑将权杖钉在地上来保持平衡,可身上还吊着力竭的百里倾空,这一番剧烈的晃荡下,两人相拥着滚在了地上。 炮火? 百里倾空已经知道了究竟是谁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赤地千里,尸祖旱魃。 百里倾空捂着腹部,强烈的疼痛让他的五官都快揪在一起,本应该刺向心脏的长刀,却因为地震而阴差阳错的刺入了腹部,直接打断了百里倾空开启第二阶段的计划。 完了! 想死没死成,结果半死不活的吊着口气,还要时时刻刻忍受着深入骨髓般的痛苦。 好想解脱啊...... 奥姑只觉手中一片湿热黏滑,俯身一看,只见百里倾空的腹部插入了一柄长刀,血流不止,已经将衣襟浸透,再看后者此时苍白的面颊和痛楚的表情,心中狠狠一揪。 旋即动手将长刀抽出,迅速撕扯下身下裙摆的一段紧紧包扎住伤口,这才让血液的流速减缓了一些。 “你会没事的,等咱们出去后,我立刻找人医你!” 感受着奥姑在自己身上的动作,以及耳边温柔的声音,百里倾空心中没有一丝丝的宽慰,甚至感觉刚才仿佛是恶魔伏在耳边低吟。 想痛快的结束这一切? 不不不,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周围的士兵艰难站起身,缓缓回头,瞳孔地震之后,脸上已无血色。 曾经严守的大门,现在已经在炮火的洗礼下变成了一片废墟,那团烈火,连带着他们漠北大军的威严一同烧了。 “哗!” 大门旁的瞭望塔上,一袭白衣的侯卿撑着红伞从空中缓缓落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从容,身后滔天的火光仿佛为他的入扬而做陪衬。 “嗯,威力倒是不小,可还是这么吵,多年在锅碗瓢盆旁打转,旱魃兄弟的手艺稍有退步啊。” 侯卿将红伞别在腰间,淡然面对眼前的漠北大军。 百里倾空看到了来者是谁后,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落下,绷紧的肌肉开始放松,身后的人怪聪明的贴了上来,成为了百里倾空的倚靠,让其能稍微轻松一些。 放眼整片天下,要论绝境之中谁的救扬最让人安心,侯卿尸祖首屈一指。 先有天师府门前内力震坏泣血录,替李星云解围,后有朱雀门之约寻旱魃解决火药,更是在娆疆一行中多次挽救李星云等人于水火之中,火药退敌,一人独战旧部,码人拦截兵神怪坛。 每一次别致的登扬,总会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几名漠北将领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虽惊魂未定,但营地大门被炸毁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若不能将贼人拿下,恐怕丢的不是人头就是官职,山一样沉重的压力已无法让他们再发愣下去。 “众将听令,诛杀逆贼!” 漠北士兵闻声后皆是操起手中兵器向侯卿冲去,兵刃尖端还向下淌着血珠。 要知道侯卿修习的泣血录,有着致命的缺陷,绝对不能碰触到任何血液,一旦沾染上哪怕一滴,都会让身体立刻虚弱,陷入濒死状态。 “侯兄小心!” 百里倾空高声呼喊,只盼望后者借红伞和轻功赶快离开这里。 面对数以千计的漠北士兵,侯卿脸上没有丁点惧色,红伞盘旋稳稳接在手中,抬手对准那奔袭而来的漠北大军,只闻“咔哒”声响,红伞撑开。 伞上红光乍现,勾勒而出的猩红字符随着伞面一同旋转。 奔跑在最前方的一众漠北士兵眼中映彻出红伞的影像,仿佛魂魄被瞬间抽离,呆愣着停在了原地,而身后的人海已经汹涌而来,停下的士兵被狠狠拍在了地上,彻底淹没在了践踏之中。 其中不乏一些已经挂彩了的士兵突然倒地,本来只是渗血的伤口,突然血如泉涌,不消几息的功夫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泣血录果真邪门,只是漠北士兵比肩迭踵,若只是这种手段还不足以拦下他们的攻势。 侯卿嘴角的弧度上扬,红伞划过优雅的弧度收回腰间,手中却凭空多出了一面铜锣和木锤。 “终于来了。” 木锤敲向了铜锣,发出了响亮的锣声。 “当!” 大地竟然再次颤抖起来,只是较之于先前,振动幅度已有减小,可却十分频繁,好像无数人潮踏步而行。 腾腾火光之中,密密麻麻的黑影随着锣声一步一停顿,缓缓而来,直到第一人走出火焰,漠北士兵们才看清楚了来者的面容。 双目凝滞无神,面色苍白,更有甚者脸上已经裸露出森森白骨,浑身上下透露出死气,让人不寒而栗。 尸体们踩着铜锣的节奏步步向前,很快一支僵尸大军完整出现在了漠北士兵的面前,声音嘶哑低沉,面目狰狞恐怖。 漠北士兵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的双手险些握不住兵器,隐隐有夹杂着哭音的惊叫声在军中传出。 “是僵尸!” 有些士兵已经抵不住心中的恐惧,不由自主的后退,可一人动自然牵扯到了周旁的人,士兵如骨牌一般连成串的摔倒,斗志已然全无。 见漠北大军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侯卿满意的点头,眉毛轻挑。 “尸祖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就在这时,一曲空灵笛声在营中回荡,铃声叮铃悦耳,一乘车轿被尸体抬了出来,轿上只见一黑袍人懒散靠坐,素手如白玉,一串系着蓝玉的绳链戴在腕上,紫色的甲盖平添几分魅力。 “小徒弟,你要救的人,是哪郭?” 第四十五章 来吧,快杀了我 “当当!” 成百上千的僵尸军团踩着铜锣的节奏,终于撵上了几乎溃逃的漠北士兵,尽管手中没有一兵一刃,可裸露的掌骨和锋利的牙齿依旧可以造成不小的伤害。 更让漠北士兵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陪自己趟过水拼过刀的兄弟在被僵尸残杀掉后,随着急促的锣声,倒下的身躯竟然缓缓站立,死而复生的早已不是熟悉的他,而是索命的恶鬼。 一时间漠北大营中哀嚎声不断,恐惧如同疫病一般在空气中传播,一传十,十传百,丢盔弃甲的比比皆是,本就不怎么凝聚的军心在这一刻瞬间松散。 “全军听令!奋战不退,谁若敢再退一步,格杀勿论!” 世里奇香拄着长枪挡在大军身后,面露坚毅,将领之风在此时彰显。 “抬起你们的头,看向前方,握紧你们手中的刀!” 世里奇香的声音激昂,言语之间尽显昂扬斗志。 “漠北的土壤从不培养孬种!我们饮着最烈的酒,跨着最快的马,祖先们浴血奋战用长刀砍下的疆土,岂能容忍异族染指!” 世里奇香强行运气将手中长枪掷出,长枪自一漠北僵尸身上穿胸而过,牢牢将其钉在了地上。 “倒下的同胞,更不容侵犯!挥刀吧,让漠北勇士的英魂,魂归九垓!” 鼓舞人心的声音在漠北大营中久久回荡,漠北士兵眼中溃散的光芒重新凝聚,身上的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战意。 “让漠北勇士的英魂,魂归九垓!” 漠北士兵如打了鸡血一般,涨红着脸挥刀向前,不再逃避往日的兄弟。 完全克服了心中的障碍与恐慌之后,漠北士兵迅速规整的集结,攻击迅猛丝毫不乱,甚至彼此之间还有配合,足见其训练有素。 侯卿依旧敲击着铜锣,脸上云淡风轻,视线落在了世里奇香的身上。 “嗯,范儿挺正,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脑袋就挨了一笛子,回头却见蚩梦鼓着嘴。 “师傅可有事?” 蚩梦手中的长笛指向了百里倾空的位置,开口道。 “那个人儿被士兵团团围着,就咱师徒二人可难办啊,让那个大蓝月亮再轰几炮,你再飞去救他们。” 侯卿轻叹口气,缓缓摇头。 “旱魃老兄的火药威力巨大,炸门拆家可以,开路救人还是算了,说不准几炮下去,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手中骨笛点了点自己,又戳了戳蚩梦。 “你我二人只需在此牵制即可,为百里兄吸引漠北士兵大部分的注意力,至于救他们,我还有一支奇兵。” 蚩梦听后若有所思,看了几眼侯卿后,脸上突然飘上了两抹酡红,不好意思的嘟囔着。 “若是奇兵的话,我这里也有。” 侯卿自然听到了蚩梦结结巴巴的声音,出于心中好奇,开口问道。 “师傅口中的奇兵,是指何人?此乃漠北与中原的战火,若万毒窟贸然插手,只怕烽火不日就会蔓延至娆疆。” “而那十二峒早已避世不出,尽管我与十一兄交往颇深,但也不能将其牵连进来。” “奇兵,究竟是谁?” 蚩梦的脑袋如拨浪鼓一样摇个不停,慌张开口。 “哎呀,等你见了面后就知道是谁了,现在不要问我。” “对了,小锅锅和小姐姐咋样儿了,还有张子凡和陆姑娘,大家过的,都还好吗?” 侯卿听后并没有回答,反而撑着伞从蚩梦的身边离开,身影和动作皆极其潇洒,在空中留下悠悠的一句话,语气与先前蚩梦的那一番话颇为相似。 “哎呀,等你见了面后就知道好不好了,现在不要问我。” 蚩梦听后脸瞬间憋的通红,两个紫色小辫都翘了起来。 “死小白脸!臭小白脸!” 空中再度飘来了一句话。 “他们好不好的先不用管,我只知道咱们快要不好了,我的人手撑不住了,还请师傅出手。” 蚩梦轻哼一声,将心中快要溢出来的火气全部撒在了漠北士兵身上,长笛旋转几圈后靠在了嘴边,诡异瘆人的笛声于空中飘荡,其身边顷刻间出现了黑压压的虫潮。 不仅如此,在笛声的影响下,脚下的土壤开始松动,一对对幽绿色的眼睛夹在其中,几息的功夫,无数毒鼠从平原中窜出头来,铺天盖地般向漠北士兵奔去。 仔细看去,蛊虫虽然密集成潮,却样貌各异,石头蛊贴在了漠北士兵的脖子上,漠北士兵瞬间动弹不得,面露痛楚之色,有的士兵被毒蛊沾上,从头到脚全部变绿,眨眼的功夫就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还有深色蛊虫贴在了士兵的耳后,漠北士兵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反而对着身边的兄弟刀剑相向。 侯卿一边应付着眼前的大军,一边分出心神观察着蚩梦那里的情况,见后者已经成长至此种程度,满意的微笑挂在嘴边。 ...... “奥姑,侯兄已经在前方吸引火力,咱们需要快速突出重围,你在前边开道,我来护住你的身后。” 奥姑没有多想,提着权杖迈着长腿就冲了出去,手中的权杖被她挥的跟菜刀一样,沿路砍瓜切菜,竟然生生杀出一条通路出来,直杀的漠北士兵不敢出现在其左右。 奥姑过于勇猛,漠北士兵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其身后的百里倾空身上,后者此时身负重伤,面色惨白,行路踉跄,俨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百里倾空身上的伤他们并不清楚是怎么来的,分明连衣角都摸不到,更遑论在他身上插一刀了,但不论如何,柿子总要挑软的捏! 几名漠北士兵彼此交换眼神,眼中的杀意快要溢出,手中兵刃随着念动快速刺向了百里倾空,若是刺中,百里倾空的身上绝对会多出几个透明窟窿。 来的好! 百里倾空眼中一亮,在他看来,这几名凶神恶煞的漠北士兵在此刻都格外可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亲的人,那刺来的根本不是锋利的长枪,而是拥抱新生的花朵。 终于要解脱了...... 来吧! 杀了我!快杀了我! 就差一点点! 再捅进来一点点! “咚!” 一杆权杖从天而降,直接钉在了百里倾空的面前,周围杀来的漠北士兵仿佛被施展了定神术,如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随后奥姑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身边,单手轻轻托着百里倾空的后背,炯炯目光落在了后者的脸上。 “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死!” 第四十六章 怎么救?这样救! 唯独百里倾空在执意求死。 “咳咳!” 百里倾空颤抖着扶住双膝,口中又喷出一滩鲜血,仅是跟上奥姑前进的步伐就已经极为勉强,更何况还被她时不时地拽一下,躲过漠北士兵刺来的剑戟,剧烈的运动让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更多。 尽管此时身负重伤,可也不是寻常士兵能够对他动手动脚的,他残了,不代表弱了。 这一切皆是百里倾空刻意设计好的,趁着奥姑视野不全时,故意向漠北士兵的兵器上撞过去,力求一死。 可每每奥姑都会从天而降,救百里倾空于危难之际,本是致命的一击却在身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伤痕,平添了几分痛苦。 “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就不允许你死!” 一句本该让人感动落泪的话,此刻却让百里倾空欲哭无泪,本就不顺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 当人被一连串倒霉缠上的时候,何止是怨天怨地那么简单? “来啊,杀了我!” 百里倾空嘴中垃圾话不断,每句话都能让周围漠北士兵的脸红上几分。 “你除了会在我身上蹭一下,还会什么?” “漠北人的祖上是跳舞的吗?那么会甩胳膊扭腿!” “刀是用来砍的,不是放着看的!” 不仅仅是言语攻心,百里倾空甚至给他们传授了正经的厮杀技巧。 以一前人假寐盖以诱敌,趁人不备再围剿刺杀。 即便漠北士兵气呼呼的听话照做,可奈何奥姑的实力过于强悍,愣是带着百里倾空一路横冲直撞,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 一心求死不成,百里倾空彻底放弃了挣扎,脑袋安安分分的靠在了奥姑的肩头,如树袋熊一般挂在了奥姑身上,嘴角似笑非笑,静待子时来临。 ...... “嗯,百里兄他们还深陷重围之中,咱们得加把劲儿了。” 侯卿与蚩梦一同坐在轿子上,一人吹着长笛,一人敲着铜锣,活脱脱的战斗氛围组,若不是有所了解,只会让旁人心起疑惑,这俩人真的是搬来的救兵吗? 蚩梦扁了扁嘴,看着嘴上只说身体不动的小白脸,没好气道。 “这么多年了,除了吹笛驭蛊,敲锣赶尸,你咋啥也不会啊,没有一点儿......” 蚩梦慌张噤声,强绷出一张笑脸迎上了侯卿投来的审视目光。 侯卿挥手掷出三枚卦钱,眉头舒缓。 “我还会占卜算卦,我的奇兵就快来了,只需再撑半柱香。” 就在这时,身后倏然拂过一阵轻风,风中裹挟着一丝胭脂的清香,仿佛有佳人擦肩而过。 几片鲜红花瓣在风中翩跹起舞,打着旋儿轻盈地掠过侯卿的肩头。 蚩梦伸手让一片花瓣停在了指尖,脸颊微微泛红,嘴上一边说着,身子却鬼鬼祟祟的离开轿子。 “小徒弟,我的奇兵已经来了。” 侯卿闻言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柔媚的声音,身体肉眼可见的发僵。 “我随洞神大人的指引来到此间,落花洞洞女千乌,见过洞神大人。” 来人生的一副精致面容,肤白胜雪,恰似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可眉心一点红印却偏偏带着一丝勾魂摄魄的魅惑。 身上是丝滑的红色绸缎,将凹凸有致的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身下过膝红丝只是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千乌恭敬行礼,两抹红晕在白皙脸颊上晕开,逐渐扩散到了耳根。 而在千乌身后,还有数百位身着红袍的绝美女子,红纱半遮面,却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侯卿脸上闪过少有的惊慌,无奈的瞥了正要溜走的蚩梦,开口道。 “师傅可有急事?何故偷偷溜走?” 蚩梦的身体一激灵,自然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刺骨的寒芒,讪笑着耸了耸肩膀,回到了侯卿的身边。 “小徒弟你不是要码人吗?我在万毒窟商议此事时,正好被千乌听了去,你有求,她想帮,我寻思不能拒绝人家的一片好心吧。” 侯卿继续追问。 “是正好被听了去,还是单独告诉给她,希望师傅给个交代。” 见侯卿一副不信的样子,蚩梦搞怪的吐了吐舌头,吹起了长笛。 在她看来,小徒弟一副真仙人的做派,恰好这落花洞洞女千乌也是生的一副仙子模样,两人看起来好般配哦。 而且经过她的仔细观察,小徒弟右眉之上有三枚殷红勾玉印记,而千乌眉心也有一枚勾玉,这难道不是上天牵下来的红线吗? 只是这小徒弟自称天傲孤星,上次于娆疆不辞而别,让千乌在娆疆一顿好找,时常独处落泪,只叫人于心不忍,正好借着机会带她来漠北耍耍。 千乌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眸子一黯,心知侯卿好闲游,不喜被羁绊拖累。 因此惆怅万千,她只是想追随洞神大人的脚步,仅此而已。 蚩梦合上双目,嘴中嘀咕着,一只蛊虫从其身边飞出,慢慢悠悠飞进了千乌的耳朵。 “哎呀,小徒弟想走,你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更别说去追了。” 听到是蚩梦的声音后,千乌下意识向蚩梦看去,只见蚩梦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要真想让小徒弟意识到你的存在,你得下狠招,我有一个法子,你只需放心大胆的跑就是了,他一定会对你紧追不舍。” “什么法子?” 千乌终究是没能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惊呼出声。 侯卿回首,看着千乌若有所思,随后转过身去。 见侯卿没有责问,千乌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听耳中蚩梦的建议。 “小徒弟这个人很奇怪,实力不详,遇强则强,说他没品,直接破防。” “你伏在他耳边说他没品,他一定会追着你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对,等咱们帮助小徒弟救出人后,我会给你们两个人制造一个独处的机会,你可要牢牢抓住!” 千乌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信心被重新拾起,眸子中已有光亮。 侯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铜锣别在腰上,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蚩梦的不满。 “你咋停手了,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了这么多!” 侯卿向身后点了点,脸上挂着浅笑。 “我的奇兵来了,可以轻松一阵了。” 蚩梦与千乌一同回身看去,只见一赤发紫衣女子拎着一头戴虎头帽的小女孩走了过来,豪横的步伐和张扬的动作让蚩梦吸了一口凉气。 “就......她俩?” “那里可是有成千上万的漠北大军,咱们该怎么救吗。” 自信的笑容在将臣的嘴角牵起,妩媚地将垂下的发丝撩起,接下来的一番操作直接让蚩梦与千乌目瞪口呆,只有侯卿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将臣竟然将那个小女孩冲着漠北大军扔了过去! 霸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怎么救?” “这样救!” 第四十七章 冥海无岸,尸祖莹勾 阿姐的小身板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叫喊声拖出了长长的尾音,同时双手双脚胡乱摆动,俨然一个扑棱蛾子。 漠北士兵起先以为是又一发炮火袭来,只恨两条死腿动的慢,可直到空中的小黑点清楚出现在眼中后,大脑直接宕机。 敌人这是扔过来了个啥玩意儿? 扔了一个小孩? 于是,人之常情与漠北军令开始在脑里掐架,接与不接是个问题,嘎与不嘎更是个问题。 阿姐重重摔在了地上,幸好有身后背着的大包袱垫着,饶是如此也让她痛的直吸冷气。 “啊疼疼疼......又给额扔出来了,等等,你们这是......“ 阿姐瞪大了双眼,看着周围一个个举着兵器的凶神,身子一抖后将包袱取下抱在怀中,哆哆嗦嗦向后靠去,直到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了后腰上。 “嘶,好凉凉,这是......” “刀啊!” 惊慌之下,阿姐直接跳了起来,将包袱中的破烂全都倒在地上,只为能找到一个趁手的护具,随后冲着周围的士兵大喊大叫,发颤的哭音中全是无力的威胁。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百里倾空的注意力,百里倾空从奥姑的香肩上抬起头来,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阿姐被一众漠北士兵团团包围,不由轻笑出声。 奥姑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稍有疑惑。 “你是不是.......刚刚被打傻了?先是冲着士兵的枪头撞,现在被大军包围又傻笑着。” “被打傻了,所以......需不需要我给你打清醒?” 感受到了奥姑的身体微微绷紧,百里倾空毫不怀疑她口中话的真假,连忙开口解释。 “我现在很清醒,不需要你帮忙,咱们的救星来了,帮我拾一块石头,我要将大局逆转。” 奥姑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顺便将一旁袭来的漠北士兵踹翻在地上。 百里倾空看着那捂着胸口直翻白眼的漠北士兵,嘴角微微抽搐,随后平复心态,双指夹住碎石,屏气凝神,随后弹指将碎石击了出去。 碎石穿过刀枪剑戟之间的缝隙,径直打在了一名漠北士兵的手肘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漠北士兵无法控制手中的长刀,直勾勾冲着眼前的虎头帽小姑娘砍去。 闪烁着白芒的刀刃即将沾到了虎头帽的一角,却诡异的停滞在了其上一寸的位置,无形的空气震动将刀刃扭成千块万块的碎片。 那原本清澈的眸子已然不见,替代它的正是血海一般深沉的红眸,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红色的气浪在小小的身体周旁翻涌,还未近其跟前,便令人难以呼吸。 冥海无岸,尸祖莹勾。 莹勾的目光越过了众多人潮,放在了百里倾空的身上,沉声道。 “小娃娃,你得是个瓜怂。” 百里倾空隐隐感受到了一阵寒风席卷全身,在看到阿姐如愿切换成莹勾之后,尴尬的笑了笑。 对不起阿姐,现在我喜欢莹勾。 “奥姑,你听我说,看到前面那个冒血光的小女娃没?咱们只要紧跟着她就能冲出重围,侯兄他们已经在前方接应了。” 奥姑点头,动作连贯没有一点拖延,正好百里倾空双手双脚如八爪鱼一样盘在身上,两只手完全被解放,应付周围的漠北士兵还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的。 “咚!” “咚咚!” 短短不到半天的功夫,大地已经接连颤动了三回,地上的沙砾被深红罡风卷起又落下,一道小小身影在尘埃之中缓缓而来,而在其身边,浓郁的红色气息嚣张的宣泄着。 几名靠近的漠北士兵还没有动作,就被轰击了出去,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长串的殷红。 “没有出手,可为什么......” 余下的漠北士兵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局面,搞怪的小姑娘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嗜血的恶魔,杀人于无形之中,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险些让人窒息。 “快!快上!她只有一个人!” 一名漠北将领不断发号施令,身子却慢慢退出奔涌向前的人海。 莹勾的眸子微微一缩,五指摊开,掌心中央旋转出一红色的旋涡,无形的力道将挥至面前的数十把刀刃全部震成碎片。 “都给我死!” 摊开手掌倏忽合拢,数以万计的碎片不受控制的被吸引到了莹勾的面前,随后蓄势而发,如倾盆大雨一般向身前的漠北大军挥洒而去。 一时间,无数残肢断臂在空中零落,其间点点鲜红映彻其中,哀嚎声与哭泣声不绝于耳! 侯卿在看到血色气雾在漠北军中萦绕之后,彻底松懈下来,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被莹勾听到。 “抓紧,已经很累了,跑几步。” 莹勾闻言,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 “哦。” 身下的步伐陡然间快了起来,身上积蓄的气势瞬间爆发,恐怖的内力由内而外喷薄而出,所过之处皆是尸山血海,寸草不留,活脱脱一个人形绞肉机。 以侯卿等人的视角远远眺望,只见那密密麻麻的蚂蚁群中,一条血红的长蛇飞速爬来,在地上拖拽出蜿蜒的血路,在大军面前吸引火力的僵尸军团自然也没能幸免,直接被冲出一条通路。 莹勾的身影愈来愈近,其身后的血海也翻涌而来,侯卿微微皱眉,撑着红伞脚踏木梯攀上了瞭望塔,待莹勾站定身子之际,正好避开了弥漫在空中的血气。 奥姑与百里倾空自然也跟着来到了众人身边,奥姑将百里倾空稳稳摆在了地上,让其能舒服的坐着休息。 似乎脑海中闪现过某一个认主角的片段,百里倾空立刻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并冲着奥姑挤了挤眼睛。 奥姑瞬间明悟,两人此时已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百里倾空借着奥姑的肩膀站直身子,慢慢挪步站在了一众人的中央,昂首挺胸,直面站在漠北大军之前的应天王后。 述里朵深深看了百里倾空一眼,将手中的游隼放飞,随后盯着奥姑缓缓开口。 “你,是不打算待在漠北了?” 百里倾空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奥姑的表情,后者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与悲伤,双目炯炯有神,面容刚毅果决。 “嗯,我与漠北再无关联,你方才放出的游隼是在召援军吧。” “我现在有的是力气,你若要打,那就打!” 奥姑的话语彻底让百里倾空心安,压抑不住的喜悦涌上心头。 百里倾空并指点向述里朵,言语之间豪气干云,恰身后炮火于空中绽开,炮声轰鸣,火光冲天! “纵有百万大军,又如何?” “要战,便战!” 第四十八章 萨满是你的了 一身白羽的游隼在空中盘旋,垂头俯瞰,认准目标后疾速俯冲,稳稳落在了耶律尧光的肩头。 耶律尧光拆开信封,看到信上述里朵交代的内容后,浓眉皱起,单手举过头顶,身后跟着的漠北大军快速止步。 从接收命令到完成行动只在片刻之间,队伍规整不见分毫混乱,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足以证明这是一支训练有方且兵威震天的部队。 “平乱之后,让我速速归营救援,可现在又让我停兵驻地等待命令,母后,你究竟在做什么?” 耶律尧光将信件撕碎,目光紧随着振翅而起的游隼,远眺前方。 ...... 述里朵微微仰头,直到一个小白点出现在了天地交际之处,视线才从天边挪开,不经意间,唇角轻轻勾了半分弧度。 世里奇香拄着长枪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述里朵的战马旁,单手置于胸前。 “王后,下命吧,这群歹人猖狂至极,先大闹后破门,将我漠北军威置于何处?我们倒下的勇士之血不可白流!” “我愿意带头在前,还望王后下命,全军诛杀逆贼!” 世里奇香的话语铿锵有力,周围的不少士兵重新拾起了地上的兵器,方才丢掉的勇气与士气此刻重新回归,眼中已有熊熊火光。 “咔哒!咔哒!” 金革之声连续不断,残阳笼罩之下,铁甲兵刃之上,金银辉映,漠北大军全军列阵,一声声怒吼响彻云霄。 “杀!” “杀杀!” 百里倾空及身旁人皆注意到了漠北士兵此时的昂扬斗志,心中倍感火热,身上的血液沸腾狂奔。 “咱们也该加把劲儿了。” “侯兄!让旱魃老兄热个扬!” 木锤于侯卿指尖灵活旋转,随后轻敲在了铜锣之上,走尸团队其中一员快速向营外跑去。 不出一会儿,身后骤然卷起一阵狂风,风声肆意呼啸,隐隐有重物冲破疾风的摩擦声,地上出现了十余个小黑影,随后黑影愈来愈大,耳中的轰隆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砰!” 重物狠狠砸在了地上,恰好位于百里倾空等人与漠北大军之间,扬起了漫天尘埃,久久不散。 一声怒啸划破天际,旱魃在万众瞩目之下华丽震撼登扬,双拳宛如陨星坠地,强大的力道让地面生出条条裂缝,无形的空气洪流向前方暴涌而去,将那逸散的尘埃尽数吹去。 十多门乌黑的炮车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而那还散发白气的炮筒直接架在了漠北大军的脸上。 漠北士兵自然知晓炮车的厉害,坚硬石材筑成的大门呼吸间变成一地碎石,更何况肉做的他们? 侯卿赞可的点了点头。 “嗯,这个出扬真别致,弟妹好手段,能管教至此,当真是不凡。” 百里倾空失神喃喃,眼神根本难以从炮车身上挪开。 “这也太热了吧。” 耳边传来奥姑的轻叹声。 “嗯,感觉底气好足,好爽。” 百里倾空不由一笑,清了清嗓子,对身边众人道。 “各位,两军对垒,应当火力全开,大伙儿别藏着掖着了,所有手段都使出来吧!” 瞭望塔之上的一声锣响彻底点燃了导火索,数千位走尸随着锣声走到了火炮之后,在短暂的学习下,已经可以被操控着使用兵刃,战斗力大幅度提升。 奥姑权杖点地,口中低吟萨满术,本就被染红的半边天瞬间漆黑,如被墨染,细细看去,数百只雄鹰遮天蔽日,于头顶天际翱翔。 蚩梦与千乌等人自然不甘落后,密密麻麻的蛊虫在空中嗡鸣,地上的毒鼠纷纷站起小身子,只为了给长蛇让出多余的空间,一时间,成千上万对幽绿的眼睛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莹勾不必多说,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 “嗖嗖嗖。” 数十个将臣模样的小玩偶被扔在了前方,呆萌呆萌,若是被这可爱表象迷惑,那可要遭大罪了,只怕是顷刻间的功夫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这些小玩意儿你到底有多少?” 百里倾空好奇开口。 将臣颇具风情的翘起兰花指,声音蛊惑,眼睛微眯。 “多的很,用不完,根本用不完,要不你帮我消化消化?” 百里倾空无奈,自然知道后者因为自己使计耍了她而心生不满,千盼万盼的姬如雪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说不生气自然是假的。 把将臣的不满置于脑后,百里倾空提脚将斜插地面的长刀挑起,随后猛地一脚踹在了刀柄之上,长刀如电迅速掠至王后面前,直接钉在了其脚边,挤压出的气浪将述里朵的戎帽直接吹飞。 “动手吧,应天王后。” 此等轻佻不敬的举止已经让世里奇香和一众漠北士兵怒目圆睁,呼吸陡然粗沉了起来,甚至能够听到指节因大力而发出的清脆弹响。 “王后,下命吧!可杀可剐不可辱!” 述里朵眼神平淡,对刚才百里倾空的挑衅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开口。 “我们输了,萨满......是你的了。” 这一番话不止是让百里倾空等人讶异,更是让身旁的世里奇香等人傻了眼,眼睛瞪得浑圆,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应天王后的嘴中发出。 “王......王后?您方才说什么?” 述里朵回头,眸中不起一点波澜。 “全军卸甲退兵,让他们走。” 世里奇香噌地站起身,握紧长枪的手颤抖不已,失声惊呼。 “王后,您知道您现在在干什么吗?” “若此时王后您不能诛杀逆贼以肃朝纲,以正军威,母仪之威一落千丈,漠北军威荡然一空。” “届时,臣下丧失恭顺之意,士卒再无赴死之心。” “为民者不信君主,为民者不亲君主,为民者不顺君主!” “漠北根基祸乱动荡,漠北千里疆土,还是王土吗?” 世里奇香脸上已有愠怒之色,言辞激烈。 “兵马大元帅正奉命赶来,两军交会,全力出击,定会拿下这群逆贼!” “还请王后收回刚才的命令!” 述里朵深深看了世里奇香一眼,眼底隐有欣慰。 “奇香,从今往后,你就去兵马大元帅身边做事吧,有你相助,我很放心。” 世里奇香一愣,根本不知道应天王后此时到底在说些什么。 “执行命令吧,奇香。” 第四十九章 死了,但好像又没死 世里奇香紧咬牙关,手中的长枪时而攥紧,时而松下,最后看了眼王后那张如冰山一般的侧脸后,几个字艰难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所有人听令,卸甲退兵,违者,斩!” 世里奇香做出了表率,将胸前的铠甲脱掉扔在地上,长枪插于土中,强劲的力道让枪身不停颤抖。 “咔哒!啪嗒!” 铠甲剥离的沉闷声如潮,持续不断,其中还伴随着一片唏嘘与暗骂。 世里奇香自然清楚的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低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可以立刻持刀将那些满嘴乱语的人杀死,但扼杀众口之言,刀剑向来是无力的。 回头看去,只见王后面色不改,似乎对刚才的异议闻若未闻。 百里倾空等人发现了漠北大军的异常,也听到了刚才应天王后下达的军令,心中虽有疑惑,但眼下正是离开的时机。 撤退并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再在一些结不出果实的树上浪费精力与时间,若是底牌全部爆出与漠北大军斗个你死我活,最后收获的有什么? 一地狼藉,满身鲜血,除了这些,别无他物,这并不是百里倾空想要的。 此次奔赴漠北大营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奥姑顺利将权杖从营帐中取出,若是能全身而退自然是好上加好。 更何况奥姑已经彻底与漠北斩断了羁绊,此乃锦上添花之举,也是最让百里倾空心中欢喜的事情。 百里倾空再度化身为树袋熊,迫于身体原因只能依赖着奥姑,只是该死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刚走两步,百里倾空就发现莹勾还杵在原地。 “莹勾尸祖,别释放威压了,没人陪你打,该撤了。” 百里倾空略微无奈的冲着莹勾开口,后者此刻还是那副地狱归来般的模样,身上的阴气让人难以靠近,甚至隔着老远都能嗅到血腥味,也难怪侯兄一直待在瞭望塔上。 莹勾回眸,简单“哦”了一声,猩红的眸子瞬间变得呆滞,随后狠狠摇了摇脑袋,似乎要将什么东西甩出去。 “额阿姐又回来咧!” 阿姐圆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围着不远的炮车手舞足蹈,显然对这个稀罕玩意有些好奇。 “咦,这个东西好烫好烫,咋还有个洞捏?” 说着就要钻进去,却被将臣一把拎着夹在了腋下。 “走了,回去开店了。”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那些小玩偶的身上刹那间迸射出白色光芒。 “轰!” 地上再度盛开绚丽的焰花,十余门火炮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黑色硝烟踩着溅出的火苗升腾而上。 “别心疼了,火炮啊旱魃有的是,之前是这些僵尸扛过来,依侯卿的性子,这些僵尸他不打算再赶了,他们不扛,难道你让我们扛?” 将臣在路过百里倾空身边时悠悠开口。 “除非你能舍得从小姑娘的身上下来,让她来扛。” 听到将臣的调侃,百里倾空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尴尬的冲着奥姑笑了笑。 奥姑将快要溜下来的百里倾空提了提,开口道。 “你现在行动不便,我扛你,而且火炮已经烧了,想扛也没有了。” 百里倾空听后松了口气,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这姑娘该聪明的时候一点不笨啊。 回古董羹的路上,众人站位有些特别。 旱魃归家心切,自然走在最前方开道,将臣与阿姐跟在后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吵着,全是开店所需的经费问题。 这是蚩梦与百里倾空第一次相见,虽然百里倾空很了解这个小妖女,但还是装作初识的样子陪她东拉西扯,后者心里完全藏不住事情,全部写在了脸上,想来与自己打招呼只是其一,而给侯兄和千乌留下足够的空间是其二。 但侯卿与千乌两人现在沉默不言,一个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另一个目不转睛看他后背,空气安静的很。 百里倾空心中暗暗感叹,侯兄除了不要女人,跟自己倒真有几分相像。 “咳咳。” 百里倾空咳出鲜血,身上的伤势勉强支持回到古董羹店,透过木窗,距离子时不足半个时辰。 终于啊,要解脱了...... 奥姑轻轻搀着百里倾空,将他扶进房间,可伤口偏偏不争气的绷开,鲜血如湍流一般倾泄。 奥姑俏脸一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马上找人救你!” 听到这话百里倾空的脸也是一白。 不要救我了!我可以自己舒坦的走! 百里倾空慌张的想要抓住奥姑,刚迈出两步就听到外边充满阴阳怪气的话语。 “你信不信,再走几步你就要死啊。” 将臣手中把玩着一柄尖刀,阿姐跟在后面捧着个木盆,侯卿与蚩梦紧随其后。 奥姑刚欲开口,就被将臣的玉手遮住了红唇。 “放心,在没有找到李星云之前,他可不能死。” 百里倾空看着那柄泛着冷光的尖刀缓缓靠近,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你要干什么?” 将臣将一撮发丝捋到耳后,红唇轻启,似笑非笑。 “你伤势很重,脏腑被长刀搅的粉碎,那群漠北人下手可真狠,不过幸好有我在,待会儿我会给你新换一副。” “就是你得忍着点,我尽量下手轻一点。” 后面几个字将臣咬的十分重,让百里倾空听的心惊肉跳。 这缺德大夫夹带私人恩怨,可能会给我把好的都给整坏了,简直丧心病狂! 百里倾空开始拼命挣扎,即便是换一副,过了子时又是全新的自己,换与不换根本没有区别,自己反而还会承受不必要的痛苦,痛苦到最后一秒才解脱,这是什么样的炼狱生活。 将臣冲着一旁的奥姑努了努嘴。 “帮我按着点他,他一直乱动,我不好操刀。” 眼看着奥姑就要靠过来,百里倾空惊声呼喊。 “侯兄救我!” 侯卿闻言迅速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身边,一手搭在其腕上,刚欲开口,却被百里倾空打断。 “我能不能活,还请侯兄卜上一卦。” 将臣愣了一下,随后戏谑笑道。 “他算上一卦,你就能不死了?” 百里倾空果断答复。 “是死是活,一算便知。” 在将臣与百里倾空争论的时候,侯卿已经卜完一卦,看着卦象,惊讶出声。 “死了,但好像又没死。”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房间内也迎来了久违的安静。 在百里倾空不断的眼神示意下,侯卿指尖攀上一只蛊虫,随后钻入了百里倾空的口中。 “这是......救命的蛊,有它在,用不了半个时辰,百里兄就会活下来。” “换脏腑怪累的,免了吧。” 百里倾空借着侯卿的话好不容易将奥姑劝服,冲着众人拱手。 “百里倾空在这里多谢各位出手相助,日后若有需要,我定当竭力帮助。” “此战艰难,各位回房休息即可。” 百里倾空的目光挪到了将臣的身上,意味深长道。 “我的身体虽无大碍,但稳妥起见,还得劳烦将臣尸祖帮忙在一旁照看一夜。” “尸祖可否愿意啊?” 将臣略微迟疑,随后眸中已有深意。 “好啊,我陪你。” 第五十章 你可知我平生最讨厌什么? 百里倾空见奥姑依旧停在原地不愿离开,轻笑一声。 “侯兄刚为我用了蛊虫,再加上我的体质异于常人,睡一觉就会没事的,这里有将臣尸祖看着,不会发生意外。” 奥姑颔首,半转过身子,但脚下迟迟没有动作。 百里倾空突然回想到了那天一起赏月的情景,以及月光下的她笑靥如花。 深呼吸之后,百里倾空对奥姑认真道。 “我与将臣尸祖有要事相谈,所以......” 还没有说完,奥姑轻“嗯”了一声,就已经走到了门边。 “我就在不远处,如果有事就喊我。” 说完这句话,奥姑的身影在门旁消失,顺手带上了门。 将臣从一旁扯来一张椅子,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欣赏着自己才换来的粉红甲盖,妩媚开口。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要谈,若是谈不妥的话,我可是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百里倾空听后不禁笑出了声,挑衅地冲着将臣眨了眨眼睛。 “不论谈妥谈不妥,你都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或者换一种说法,在找到李星云之前,你会一直在我身边跟着,寸步不离。” “即便今夜我不主动留你,你也会找一个与医者相关的借口留下来。” 将臣双手环胸,翘起的长腿一下一下点着,戏谑道。 “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但是......” 将臣白皙如玉的手指隔空点向了百里倾空的腹部。 “你好像没有多少时间了呢,侯卿的话骗骗别人还行,可骗不了我,你肝绝脾碎,面色枯黄带青,口唇紫黑,若是......” 百里倾空笑着点头,随后插口道。 “若是不抓紧更换脏腑,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将臣不言,只是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脸上开始浮红。 “但是......” 百里倾空再度打断了将臣的发言,继续开口。 “但是你会劝我配合你的换脏之术,更换脏腑之后,我便可以继续活下来,只是这一切都有个绝对的前提条件:我必须完全听从你的安排。” 百里倾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节奏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将臣此时的小动作,木椅的扶手都快要被握碎了。 “这些移植后的脏腑并非能一劳永逸,它们只能维持有限的时间,必须依赖你持续为我提供新的脏腑。” “我能否活命完全取决于你是否愿意为我提供这些脏腑,而你是否愿意提供脏腑,则严格取决于我是否能始终如一地满足你的条件。” 将臣的嘴角微微抽搐,噌地从椅子上蹦了下来,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你以为你全猜对了,哈哈哈哈,可惜,你有一个地方说错了,那就是......” 百里倾空又一次截断了将臣的话。 “那就是这些脏腑其实都是健康的,堂堂尸祖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威胁,更何况我与侯兄一见如故,于情于理你都不会这般做,换脏之后只需要撒个小谎就足够了。” 将臣冷冷一笑,一只手悄悄背在了身后,握上了鼓鞭。 “你可知我平生最讨厌什么?” 百里倾空已经难掩脸上的笑容。 “别人打断你说话,而且还能猜你说的话。” “嗖!” 下一秒,将臣陡然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面前,手中鼓鞭已经对准了百里倾空的眼睛,恶狠狠道。 “要不要猜猜我想干什么,不是很能猜吗?接着猜啊?” 百里倾空歪着脑袋,淡然自若的样子与将臣恼羞成怒的样子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你现在想对我霸王硬上弓,不管我同不同意,今天这个手术你是动定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此刻却成了点燃炸药的一点火星,将臣已经铆足了劲儿将胳膊抡圆,下一秒鼓鞭就会砸在百里倾空的头上,手动助眠。 “跟世界说再见吧!百里倾空!” 在鼓鞭离头顶只有不足半米的距离之时,百里倾空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要不要猜猜我想说什么?” 回答百里倾空的只有饱含愤怒的三个字。 “我!不!猜!” 百里倾空伸了个懒腰,先前身上的颓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活力。 子时到了。 “你不猜,我偏要说。” 百里倾空玩味的笑了笑。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吗?” 将臣听后不假思索的破口大骂。 “我相信你会下蛋!” 鼓鞭在空中划过一连串的残影,破空声不断,看上去似乎是奔着百里倾空的命去的,实际上将臣在暗暗收力,只是装个样子顺便把他打晕罢了。 只可惜,百里倾空的速度比鼓鞭还要快出不少,身影在将臣面前一闪而过,在躲开攻击的同时还把鼓鞭夺了去。 将臣一愣,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以及周围类似火烧纸屑后残留的灰烬,惊讶之余仍是愤怒。 百里倾空随意把玩几下鼓鞭后,将其丢给将臣,并且抬手制止了将臣刚欲扑出来的动作。 “深更半夜,两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不好吗?” “比如之前咱们聊过的话题,那雪山之巅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有一个法子可解。” 将臣迟疑片刻,缓缓开口。 “可我记得你亲口说过,此法子半分真半分假,成与不成全看天意,怎么这回又改口了呢?” 百里倾空收起刚才的随意,郑重道。 “一挚友曾说,制心一处,便可无事不办。” “我相信他的话,他会成,我也会成。” 炉火摇曳,昏黄火光只能照到两人面庞一隅,除了火烧柴木的噼啪声,此刻木屋内格外安静。 将臣紧紧盯着百里倾空的眼睛,开口道。 “说说吧,你的计划。” 百里倾空并没有躲避,坦然迎上了将臣的视线,声音沉稳如山。 “你不信我,我可以理解,孤身走过数百年,若还被别人三言两语打动,那些年都白活了。” “你可以继续你的计划,但你也要配合我的计划,咱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这一方面你无需怀疑我。” 将臣点头同意,只是那只手又下意识的握上了鼓鞭。 “嗯,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百里倾空的眼睛。 “放轻松,我的计划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安排。” “至于我需要你做的事情,于你而言谈不上轻松,但也不复杂,一切皆看你心意。” “你的任务是......” “缝尸。” 第五十一章 需不需要拿绳子捆一下 古董羹店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晃了一下,“簌簌簌”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梁柱上才积蓄不久的灰尘和碎屑纷纷扬扬洒落。 这般动静理应将古董羹店中的众人吵醒,可过了一阵,只能模糊听到阿姐一声不满的呓语。 将臣的一只脚已经深深陷进了地面,红唇微张,起初只有泪光在其眸中泛动,可后来清泪如泉溢出眼角,话语中夹着丝丝哭音。 “缝尸,你的意思是......” 百里倾空开口打断,脸上的笑容极其真挚。 “不错,你现在心中所想所盼的,就是我之后要做的事情。” 将臣背过身子,肩膀起伏不止,隐隐压着的啜泣声持续不断,直到明月半悬山腰,百里倾空都快靠墙睡着之时,将臣这才平复好了心情。 匆匆擦去脸上的泪珠,可几行泪痕依旧看的清楚。 “你的计划中,只有你我二人吗?” 百里倾空听后摇摇头,伸出了三根手指。 “除了你我二人,还需要李兄、侯兄、奥姑的帮助。” 百里倾空顺势在将臣眼前挥了挥手,自从告诉她这件事情之后,将臣总会双目放空,思绪神游。 将臣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随后开口询问。 “执行这个计划,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若要以命换命,我愿意......” 百里倾空直接抓起盘中盛着的一条羊腿扔向了将臣,精准的堵住了她的嘴巴。 “放心,我的计划相较于某人可要精密不少,不会出现什么不可逆的后果。” 将臣自然清楚百里倾空的言中所指,没好气的将羊腿又摔回盘中,一手环胸,一手托腮,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妩媚的调调又回来了。 “除了这件事情,我还有其他任务吗?” 百里倾空潇洒一笑,向将臣伸去了手掌。 “别的任务不需要你插手,也不需要你费心,依你对她的感情,恐怕单单一个缝尸的任务,就足够你没日没夜的忙活。” “只希望你能在我们准备好一切之前,完成你的任务。” 将臣把鼓鞭别回腰间,右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与百里倾空击掌,脸上绽放出笑容。 百里倾空笑着点头。 “知天易,逆天难,欢迎尸祖踏上逆天而行的道路。”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可以着手进行了,时间留的越宽裕,你心中残留的遗憾就会越少。” 将臣应了一声,刚欲动身,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我们真的能成功吗?” 百里倾空看着将臣此时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何时见过堂堂尸祖、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露出这般小女子犹豫的作态。 “只要你乖乖听话就能成功,但是依你的脾性,需不需要我给你再多留一些小纸条啊?” 将臣一怔,似乎是想到了当时被那张纸条戏弄的扬面,脸涨的通红但不肯吃亏,圆溜溜的眼睛直瞪着百里倾空。 百里倾空靠在墙上,轻飘飘几句话彻底让将臣红温。 “别不服,且不说你现在有求于我,也不说你谋略不如我,单是蛮力你也不如我,样样不如我,你自然得老老实实听从安排。” 将臣被气笑了,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后双手迅速将头发拨挠的缭乱,还不断拉扯着身上的衣物。 百里倾空压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只能继续言语输出。 “你的手跟你是第一天认识吗,连打谁都不知道,敌人是我,我在这里。” 百里倾空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将臣停下来,将臣缓缓向后退去,邪恶的笑容愈发灿烂,眼中全是“你完了”的意思。 这一眼看的百里倾空后背发凉,心中还在盘算之时,将臣已经退到了窗边,冲着外面大声呼喊。 “救命啊,有人在逼良为娼啊!” 百里倾空终于知道了将臣的意图,这女人就是一个疯子,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阴招都能使出来! 外边已经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不远处的奥姑正在赶来。 百里倾空刚欲离开,却被将臣拦住了去路。 “不是很能猜吗?这一招你没有猜到吧,待会儿就跟你的小姑娘好好解释吧!” 说着,将臣就冲了过来,本就不算宽敞的房间根本没有地方容百里倾空闪躲,正当他准备破墙而出时,房间的木门轰然碎裂。 木屑飞扬之间,奥姑长腿举过于肩,单脚霸气站立,身上的气势让人窒息。 百里倾空刚想解释,不料突然掠过的疾风让眼睛眯了起来,模糊下只看见一条修长玉腿横置在自己与将臣之间,随后摧枯拉朽的横扫向了将臣。 这一幕让百里倾空与将臣同时傻了眼,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挨打的不是我?” “挨打的人是我?” 奥姑没有给将臣留有解释的机会,招招式式皆用足了力气。 将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更何况本来也是在开玩笑,谁料这姑娘较真了,被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 百里倾空知道将臣尸祖是在开玩笑,也知道奥姑是真的动手,赶快来到奥姑身边,想要解围。 奥姑抬头,声音干脆:“需不需要拿绳子捆一下?” 百里倾空一愣,这突兀的一句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拿绳子......捆一下? 见百里倾空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奥姑开口解释。 “先前你与我说过,若事情没有谈妥,要把她给强行囚禁在身边,随便折腾,免得坏事,所以我来帮你了。” 百里倾空与将臣闻言,一阵惊呼。 “嗯?” “啊?” 奥姑歪着脑袋,以为百里倾空还没有想起当时说的话,正要继续解释,却被百里倾空堵住了嘴巴。 将臣勉强仰着脖子,看着百里倾空怪声怪气道。 “拿绳子捆起来随便折腾?现在的年轻人玩的可真花。” 百里倾空嘴角一抽,慌张避开将臣审视的眼神,无奈道。 “奥姑松手,事情我们已经谈妥了,她不会再影响我的计划了。” 将臣“哼哼”一声,表示赞同。 奥姑这才解除了对将臣的束缚,走到了百里倾空的身边。 将臣轻拍地面,借力空翻后稳稳落在地上,拍去身上的灰尘后,狠狠瞪了百里倾空一眼。 “我走了,你们慢慢聊,夜还长着呢。” “两个小变态。” 尽管最后一句话声音已经压的十分低,但百里倾空还是听的清楚,只能机械的挥手道别,脸上强绷着笑容。 将臣刚走出没几步,却突然回过头来,冲着百里倾空道。 “需不需要我给你们递一条绳子啊?” 第五十二章 要不,靠一靠? 奥姑靠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仰望着天空悬挂的明月,皎洁月光如轻纱一般,温柔地笼罩在奥姑的身上。 百里倾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了佳人身上,她静静伫立,宛如一株悄然绽放的芙蓉,带着不被尘嚣污染的纯净。 月光似水,缓缓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流淌,本就曼妙的曲线此时被更好的勾勒出来,那双修长笔直如同羊脂玉般细腻柔和,美的让人窒息。 百里倾空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身上的暖意不断攀升,匆匆挪开视线,不远处,火炉中的火焰正在燃烧,跳跃的火光将半间屋子映红。 原来是炉子中的火烧的太旺了。 清凉茶水倒入杯中,百里倾空唤奥姑一同品尝。 奥姑浅尝一口,随后看着百里倾空认真道。 “漠北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了,以后我想跟着你。” “与之前说好的一样,所有行动以你为主,我为辅,可以吗?” 对上了那一对有些闪躲的眼睛,百里倾空微微一笑,原来刚才在那里是在盘算这些事情,旋即恶狠狠道。 “想跟着我当然可以,但你得乖乖听话,要不然我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把你给扔了。” 奥姑听后如释重负,笔直的腰肢松懈,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展颜微笑,眉眼弯弯。 “嗯,正常情况下我会听话的。” 百里倾空挑了挑眉,开玩笑道。 “正常情况?你不怕我把你丢了啊。” 奥姑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更甚。 “如果你的意见与我不合,我就听一小会儿,而且我也不怕你把我丢了。” 说着,奥姑就从怀中拿出一撮黑发。 “有它在,我可以用萨满术感知你的位置,你在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就算你死了,剥皮去骨分开扔,我都能一一集齐,哪怕骨灰都被扬了,我也能给你收起来装盒。” 百里倾空刚喝进去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论破坏氛围,这姑娘绝对是一位好手。 提起了萨满术,百里倾空的心思直接扭在了正事上。 “你的权杖去哪了?咱们辛辛苦苦从漠北大营拿出来,你可得好好保存。” 奥姑指了指屋外,随口道。 “我放门口了,权杖只有萨满可以使用,其他人拿在手中与拿木棍别无二致。” 百里倾空扶额,有些无奈。 “你最好还是随身带着,身为萨满应该惯用萨满术才对,拳打脚踢不符合你的风格。” 奥姑歪着脑袋,疑惑开口。 “拳拳到肉的感觉很爽啊?我看你也乐在其中啊?” 我拳打脚踢,是因为我只会拳打脚踢,原先还打算学一些功法蛊术来增强自己,但转念一想,苦练几载勤修功法哪里有踏踏实实的数值靠谱? 百里倾空不说话了,只是一直指着屋外的权杖,眼神示意奥姑去取。 奥姑也明白了百里倾空的意思,顺从走出屋外。 “你很在意权杖,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做吗?” 见奥姑已经取回权杖,百里倾空点了点头。 “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我需要你帮我散魂。” 奥姑没有出声,只是继续看着百里倾空,示意后者继续说下去。 “缝尸,将不同人的部位强行以秘法拼接,但各个部位均残留着其本身的灵魂或是执念,我需要你使用萨满术将这些残魂驱除。” “可以做到吗?” 奥姑握上了权杖,目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可以做到,萨满术中有一法——魂祀,三十六具特定兽骨可净化灵魂,以其为引,驱散残魂并不是难事。” 百里倾空眸子一亮,接着问道。 “特定兽骨?” 奥姑思索片刻,出言解释。 “三十六具羊骨可切断灵魂与肉体的联系,连接天地,渡魂归天。” 听到是羊骨之后,百里倾空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牛羊马,漠北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还有一件事。” 奥姑点了点头,她享受现在的感觉,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被人重视的感觉。 “萨满术中有没有让人陷入执念无法自拔的术法?” 奥姑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但脸上却出现了纠结之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化解将臣心中的执念吗?可你为什么又要问我让人永远陷入执念的萨满术。” “这有些前后矛盾啊?” 百里倾空靠在了椅背上,邪肆一笑。 “如果我就是那种,喜欢先帮她再害她的人呢?” 奥姑彻底懵了,红唇微开,目光呆滞,显然被这一句话惊的不轻。 百里倾空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咔哒”的清脆声将奥姑从愣神中扯了回来。 看着奥姑依旧是那副失神的样子,百里倾空出言安慰。 “放心,我有数,将臣不会有事的。” 奥姑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选择相信百里倾空。 “我们都是被执念缠身之人,我自然希望她能从执念中解脱,但我更希望你不会有事。” “若这次行动中有危及你性命的因素存在,我不会出手帮你,我连一小会儿的话都不会听。” “她即便执念深重,但身边还有几位挚友相伴,最起码她还活着。” 奥姑深深看着百里倾空,眸子里闪烁着泪光,薄薄一层水雾轻轻蒙上,红唇翕动,话语的尾音有些颤抖。 “而我......只有你了。” 轻轻的一句话却仿佛重雷在耳畔轰鸣,百里倾空浑身一僵,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从心口深处涌出,渐渐蔓延至整片心田。 百里倾空嘴角扬起,毫无掩饰的笑道。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会是你口中的那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男人。” 听到百里倾空肯定的回答,奥姑才轻轻擦去眼角吊着的泪珠,一笑恰似百花开。 夜色已深,万籁收声,两人静坐在房间中,四目相对,目光交织,便再难分开。 百里倾空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开口。 “不早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两抹酡红如同滴在白纸上的胭脂,倏忽在奥姑白皙的面颊上晕染开来,并一路蔓延至耳尖。 奥姑侧过身子,让出了婀娜香肩。 “要不,靠一靠?” 自然坦荡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嗯,靠一靠。” 第五十三章 单骑慑退群羊 百里倾空睁开双眼,入目是晨光之下熟悉的桌椅,耳畔是宁静之中送来的风声,身侧是不疾不徐温暖的呼吸。 无人打扰,无声躁耳,无事需办,百里倾空有些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静好,如果能将这一段时间定格挽留,给出什么条件,他都愿意换。 若是此时能再来一口美酒,或许天上的神仙都会眼红。 就在百里倾空深深陶醉其中无法自拔之时,偏偏有一个人将这番美好的意境全部搅碎。 “轰!” 阿姐双手叉腰,一脚就将木门给踹开,小小的身影在飞扬的尘埃之中逐渐显现。 “都啥时候咧,还在这睡觉呢!” “快点!起来干活!” 一边说着,一边上来扯百里倾空的被子。 “哼?” 臂弯处传来小猫一般的哼唧声,百里倾空匆匆制止了阿姐粗鲁的动作,没好气道。 “干什么活!我们只是来这里暂留一夜,可没说要给你们的古董羹店打工。” 阿姐刚欲爆发,似乎发现了什么,将原本要爆出来的粗话吞了下去,随后奇怪的看着百里倾空以及他的身旁。 “咦?这小女娃娃咋跟你滚一张被子里去了?” “你们不嫌一张床挤吗?” 百里倾空一阵干咳,不管怎么说有阿姐在这里,现在躺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只能敷衍着将她打发走。 “不挤不挤,给我们一点时间收拾收拾,待会儿就去帮你。” “赶快收拾!” 阿姐脾气暴躁,迈着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走出门外,然后靠在了门边。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们,别想跑!” 百里倾空无奈笑了笑,只能起身简单收拾一下。 一番动静终于将奥姑吵醒,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也跟随着百里倾空的步骤洗漱。 百里倾空来到了阿姐身边,故意抓起她的虎头帽子,在手中扔来扔去。 阿姐骂骂咧咧的地上蹦来跳去,明明就快要拿到帽子,可偏偏回回就差那么一点。 百里倾空简单发泄了一番就将帽子还给了阿姐,开口问道。 “旱魃老兄掌勺,侯兄算账看台,你和将臣传菜洗碗,这不已经分工明确了吗?怎么还需要我们两个人帮你?” 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阿姐气的都蹦了起来,虎头鞋跺在地上梆梆作响。 “哼,额弟码来这么多人,竟然一个干活的也没有!” 百里倾空疑惑问道。 “他们都去干什么了,你知道吗?” 阿姐双手抱胸,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气急败坏道。 “旱魃收了封信,只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跑了,连理由都没有说。” “老太婆一大早就把自己锁在后院,还让我别去烦她,都快气死我咧。” 百里倾空自然知道将臣在忙什么,可旱魃为何这么着急离开?即便是小蓝月亮要读私塾,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吧?至于连夜赶回吗? “侯兄去哪了?” 阿姐突然眼冒星星,脸上洋溢着笑容。 “额弟追女人去了,就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从来没有见过额弟这么着急,还有那个紫头发的小娃娃,他们走了没多久她就跟上去了。” “所以店里现在只有咱们三个干活,速度快点。” 阿姐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百里倾空来到了羊圈旁,将一把菜刀交在了他的手中,并指着羊群。 “你就准备食材吧。” “记住我们古董羹店的宗旨,宁缺一口,不剩一斗,食材你要是备的太多,我就扣你钱!” 言罢,阿姐拉着奥姑走向了后厨的方向,只留下百里倾空一人面对羊群。 百里倾空伸出手指大概数了一下,绝对比三十六只多。 “嗯,今天的客人们有口福了,三十六只羊足够把所有的菜式全部做一遍了,好好享受舌尖上的美味吧!” 哗啦! 百里倾空振臂一挥,身上衣襟飒飒作响,持刀步步逼近羊圈,周身的气浪股股卷向羊群,羊群惊恐万分,纷纷退至角落。 单骑慑退群羊! ...... 漠北大营,营中议论不止,气氛紧绷。 “王后!我堂堂漠北大军竟然被区区几个跳梁小丑玩弄于股掌之间!此等行径置我百万大军于何处?若不以雷霆手段将其碾压,怎能重振军威?” 一大臣单手捶胸,义愤填膺道。 “臣斗胆请奏,请兵马大元帅耶律尧光即刻点兵,将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歹人皆数擒杀,以儆效尤!” 另一大臣紧跟其后。 “唯有兵马大元帅方能洗刷此等屈辱!” 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的声音。 述里朵面不改色,并没有下达命令,只是静坐看着一众大臣。 这时,一名头顶高帽的大臣站了出来,恭敬开口。 “王后,先前群臣的报国之心,我等倍感欣慰,但此时兵马大元帅刚平战乱,凯旋后尚未卸甲,人困马乏,若此时再遣疲惫之师,恐怕会有闪失,此乃兵家大忌啊!” “哦?” 王后的面庞终于有了变化,眼中闪过异色。 “言之有理,接着说来听听。” 高帽大臣一喜,接着道。 “贼寇规模虽小但目的不明,东丹王通读百书,善晓人理,何不将此等歹人交予东丹王处置?” “一则可为王后分忧,二则可令元帅麾下精锐得以喘息休整,一举两得之计,还望王后定夺。” 述里朵眼睛半眯,似有冷光闪烁,刚欲开口,却见帐外有人阔步而来,待入帐之后,正是漠北兵马大元帅耶律尧光。 “儿臣参见母后。” 述里朵应了一声,随后下达命令。 “本后命你原地休整三日,三日后亲率三千精兵捉拿歹人。” 耶律尧光单手捶于胸前,声音沉厚。 “儿臣定将歹人拿下!” 述里朵脸上已有满意之色,手掌轻挥,一众大臣已然明白王后意思,纷纷退出帐外。 “几位大臣留步。” 述里朵手指点向了高帽大臣以及其身后跟着的几位官员。 “本后与你们有要事相议。” 高帽大臣惶恐,但还是颤颤巍巍来到了王后的面前,王后的命令彻底否决了自己先前的言论,此时留他下来,必无好事。 述里朵从木桌下拿出一纸命令置于大臣面前,平静道。 “近日事情繁多,世里奇香与遥辇将军均被我调遣到兵马大元帅手下,现在手中无人,你们便来我手下做事吧,官升一级,良地扩倍,布匹丝绸百车。” “你们可有异议?” 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高帽大臣与其身后的几名官员眼睛一亮,脸上难掩兴奋,激动的跪在地上,高声呼喊。 “多谢王后厚爱,吾等愿为王后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述里朵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好一个万死不辞。” 第五十四章 寻一个厨子 夜色浓稠,沉甸甸的阴云将高悬的明月掩埋,黑暗将世界笼罩,唯有店中几点昏黄的烛火在挣扎。 古董羹店的巨大阴影下,两道人影时隐时现,紧贴着围住店的篱笆蜷缩着前行。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奥姑压低声音,紧紧跟在百里倾空的身后,步伐异常谨慎,生怕惊动了古董羹店里的小人。 百里倾空猫着腰,屏息凝神,每走一段路程就会停下来向那几点烛火处张望。 “坏事在没有被发现之前,全都当做好事看待,跟紧我,就快出去了。” 正当百里倾空准备探头前进时,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刺眼白光疾射而来,随后一把菜刀深深砍进了百里倾空面前的篱笆中,几缕碎发从菜刀上缓缓落下,随风飘扬。 “你们两个,准备逃去哪里啊?” 积压着愤怒的声线在两人身后响起,百里倾空听得一激灵,随后直起身子,冲着阿姐讪笑道。 “咳咳,这么晚了还没睡啊,脸色挺红润,要是别绷着脸就更好了。” 阿姐直接一个头槌顶了过来,只是此时的她并没有莹勾那般强横的内力,所以一切行动在百里倾空眼里格外缓慢。 百里倾空的一只手托住了阿姐顶来的脑袋,将她拦了下来。 “我原以为店里生意会很好的,第一波来了那么多客人,只是没想到第一波客人竟然也是最后一波。” 说到这里,百里倾空无奈的瞥了一眼奥姑。 提到客人这茬,阿姐脸上的红色更甚,两条短胳膊不断挥舞,不打到百里倾空誓不罢休,只是奈何攻击范围过于小,甚至连被风吹起的衣摆都碰不到。 “不会熬火锅汤底就早说嘛!你端出来那黑布隆冬的黏糊东西能吃吗!” 奥姑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阿姐。 “能吃,而且客人们都吃的很干净啊?我亲眼盯着他们一口口吃下去,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是......” 奥姑单手托着下巴,这个动作也是模仿百里倾空的,似乎是想到了比较合适的形容词,微微皱起的眉头舒缓,唇边上扬。 “吃的够够了。” 阿姐小嘴一扁,不再扑棱短小的胳膊,狠狠盯着奥姑。 “他们谁敢不吃啊!有一个客人看到火锅端上来后就想走,你硬是把人家给按了下去,用权杖指着人家的鼻尖,还凶凶的说花了钱就必须吃完!” “那人儿刚吃进去,脸就绿的吓人嘞,在嘴里咕咚咕咚后没忍住吐了出来,你是怎么对人家的?” 阿姐绕开百里倾空的手,站到了奥姑的身前,尽管个头只能够到奥姑的腰间,可身上的气势却仿佛能压倒人。 “你嫌弃他浪费还吃的慢,硬是把人家给绑在了椅子上,那大勺子一勺一勺的硬往他嘴里塞,折腾的老惨咧。” “你说他们谁还敢不吃啊?” 听到这里,百里倾空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也成功为奥姑吸引了火力。 阿姐单手叉腰,小手一指。 “还有你个瓜怂,小女娃娃这里杜绝浪费,你倒好把食材整理了一大堆,那么多羊肉你告诉我怎么办!” 阿姐两腿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大门中央,小脑袋扬的高高的。 “想走也可以,小女娃娃涮火锅,你把那些羊肉全吃咧,只要吃完我就让你走。” 百里倾空脸颊不由一抽,那么多羊肉,更何况还是奥姑掌厨,自己的下扬不是撑死就是恶心死,都不用说走到大门,能不能下桌都是一个问题。 “短时间还不会坏,我替你把先前的厨子寻回来,绝对靠谱。” 见阿姐无动于衷,依旧是那副小样子,百里倾空确实是有些无计可施了。 就在扬面一度僵持之际,奥姑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金灿灿的大元宝,并递在了双眼大睁的阿姐面前。 “这些钱足够买这些羊了。” 阿姐圆溜溜的眼珠子映彻着金元宝,两手捧着元宝亲昵的在脸上蹭着,早就把刚才的话抛在了脑后。 奥姑指了指大门,随后两根手指模仿人走路的样子,红唇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百里倾空读懂了她的嘴型,两人悄悄绕过阿姐溜出了大门。 几个大元宝就这么花出去,百里倾空还是有些心疼的,看着奥姑欲言又止。 奥姑懂了百里倾空的意思,微笑道。 “我在离开营帐时带了不少钱出来,只要不像阿姐那样开店创业,足够咱们过一辈子了。” 百里倾空只感觉一股电流在身上乱窜,酥酥麻麻仿佛倒在了棉花堆里,这就是守着小金库的滋味儿吗? “你的每一次行动都是有意图的,咱们溜出来是要去哪?” 百里倾空坦然一笑。 “刚才说过了,去寻一个厨子回来帮忙。” ...... 中原,通文馆。 “滴答,滴答。” 一黑袍人踉踉跄跄走在深邃的廊道中,沿路流下一连串的殷红鲜血,远处的一点光亮是她此行的目的地,随着距离不断缩近,借着光可以清楚看到黑袍人的面庞——燕凝月。 终于跨进屋门,燕凝月力竭倒地,在她面前,一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的棋手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黑子在指尖灵活转动。 “燕凝月见过门主,此次计划未成,我没能将漠北萨满带回来,并且......” 燕凝月看了一眼耷拉在肩膀下的空空袖管,苦涩道。 “我已不是完整之身,您与多阔霍达成的协议怕是要作废了。” 燕凝月将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沉闷的声音在屋内久久回荡,涓涓血流不断从额头处涌出。 “请门主赐死。” 李存智思忖良久,手中的黑子终于落在了棋盘,随后指尖夹起一枚白子,淡淡开口。 “我允诺的条件应天王后没有道理拒绝,更何况依你二人的武功,这世间能稳胜过你们的人不出五指之数。” “狼狈至此,想来所遇之人必是不凡,此次任务罪不在你,我会为你寻一个续臂的法子。” “本欲给你留旬月之期涵养身心,但眼下局势变幻莫测,需占先机,一步快则步步快。” 燕凝月倏地抬起头,眼中的死意消散,脸上重新恢复生气,慌忙开口。 “燕凝月谨遵门主差遣!” “哒!” 白子落于棋盘,李存智抬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替我去迎接一位客人,切记以礼相待。” “依他的速度,明日当抵吴国,你赶赴边界候着即可。” 第五十五章 和棋 “两件要事属下皆未能完成,纵使门主开恩免死,但属下难辞其咎,还望门主降下罪罚。” 李存智将棋子放入棋奁中,叹了口气,声音柔和。 “事成,无非实现所图所愿,至于其中经历,何论曲径通幽,不问来路弯直。” “你身在棋局,自然看不到棋局外执棋者的盘算。” 燕凝月顿了顿,抬头望向了那不论何时都泰然自若的身影。 “还望门主明示。” 李存智从桌上拾起铁扇,优雅撑开,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度。 “为乱岐国,生擒岐王,我不惜代价去阴山寻秘法,来壮大殇组织的根基,增强他们的实力,虽然秘法还不纯熟,但眼下岐国大乱,岐王被擒,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 “至于后续之约,我就算违背了又能如何?那多阔霍自然清楚,所以暗自留了一手,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燕凝月脑中思绪混乱,有些难以理解门主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见燕凝月面露疑色,沉默不言,李存智笑道。 “上一次会面,多阔霍选中的人不止是你。” 燕凝月倒吸一口冷气,瞳孔一颤,嘴唇微张。 李存智很满意燕凝月此时的反应,接着道。 “至于你未能将漠北萨满请回来,导致黑萨满术难以解除,不能完全将这些殇组织成员控制,也不足为虑。” “这些难握于掌心之人,当用则用,用完丢弃又何妨?不必挂在心上。” “更何况他们未于身边作乱,而于岐地烦扰,咱们何故担忧?那心系天下的不良帅自然会代替咱们好好清理。” “虎符与岐王剑,只要不落入岐王以及不良人之手即可,其余人不足为道。” 李存智铁扇轻合,于棋盘之上掠过残影,待动作定下,铁扇之上赫然出现一黑一白两枚棋子。 “不良帅与张天师二人执棋一黑一白互相配合,终成和局。” “天下英杰如过江之鲫,而我李存智岂非潜江之龙?” “阴阳二谋可并行,和棋之局我亦非不可!” “天边阳光越盛,角落黑暗愈深。” 李存智单掌举过头顶,身上陡然出现枭雄气概与决断之势。 “中原这片天......” “便在我的手中再亮几分吧!” ...... 漠北,无垠冰川。 两道身影轻盈地掠过辽阔冰川,风中裹挟着片片柳絮般的碎雪,悠悠飘扬无声游荡。 细碎的晶莹雪花悄悄栖息在了耶律质舞的发梢,将她本就清丽的眉眼衬托的更加无暇。 百里倾空回过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冰天雪地之中的佳人,后者此刻如一朵绽放的白莲,身子舒缓旋转,身上衣袂随着动作飞扬,百里倾空已然陶醉其中。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心好静,眼好清。” 耶律质舞滑到了百里倾空的身边,眉眼笑如弯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百里倾空这才回过神来,没有一分慌张,也没有一点难堪,有的只是自然的笑容,轻轻将几缕发拨至耳后,不去遮挡那不可方物的面容。 “好啊,等一切事情处理妥当,总要去见一见世间最美好的的东西。” “奥姑”这个名称是漠北传统婚礼习俗中,特殊尊者的惯称,也是民族大萨满的一种旧称。 既然已经与漠北切断了关系,奥姑这个名字自然不必再用。 耶律质舞恬淡一笑,熟练的环上了百里倾空的胳膊,揪着他加快了速度。 “想要速度快一些就直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很懂事。” 百里倾空眼睑轻微颤动,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的心弦可以被人轻轻松松的拨弄撩动,但庆幸的是,这个人只是她。 二人一路疾行,原本轻柔的凉风因速度的变快而凌厉,宛如薄刃扫过面颊。 两个小黑点出现在了视线中,并随着速度的不断变快而逐渐放大。 墨绿衣袍的姑娘静静仰面躺在冰川之上,其旁盘膝坐着面容俊朗的侠客,目光没有一刻从姑娘的身上离开。 “古有望夫石苦等成岩,今有望妻凳坐穿冰川,李兄别来无恙啊。” 李星云脸上微微一红,见来者是谁后,没好气道。 “好一个别来无恙,我们都快被寒风吹成冰雕了。” 百里倾空倒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李星云的身边,挑了挑眉揶揄道。 “以你的内力你会感觉到冷?姬如雪内力属阴寒,这点温度于她而言不足为道,别穷操心了。” 李星云从怀中掏出华阳针,百里倾空也开始配合。 “百里兄此时前来,想必将臣尸祖那里的事情已经安顿妥当,我和雪儿应不用再躲着她了吧。” 百里倾空颔首,有些无奈。 “孤身行过数百载春秋,看够了沧海桑田,寻常的言语建议全都如轻风过耳,她只不过是多了一个选择,多了一条路罢了。” “但好在,现在的她没有心思放在你们身上,今日就随我回古董羹店吧。” 李星云行罢针,百里倾空也收了力,正要动身出发之际,李星云抓住了百里倾空的手腕。 “多了一个选择?我不清楚百里兄是怎么劝说将臣尸祖暂时对我们放下心思,但我想明确一点。” 李星云单手支着冰川站起身,目光深邃。 “想取下阴山魃阾石的人不止将臣尸祖和多阔霍,还有你吧,百里兄。” 百里倾空没有犹豫,果断点头。 “不错,我不仅想取下魃阾石,还需要请李兄出手相助。” 李星云面露犹豫,沉声道。 “魃阾石被取下,圣者多阔霍会重归凡世,日后只怕没有人能再约束她。” 百里倾空拍了拍胸脯,又戳了戳李星云的心脏,轻松道。 “这不是还有咱们兄弟二人吗?咱们兄弟二人之志可吞天下,这绝非虚言。” 李星云接着抛出问题。 “魃阾石可瞬间激发一个人的潜力,武功越高内力越强者,增幅更为明显。魃阾石若没有被妥善保管,将会在江湖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百里倾空闻言点头,但还是出言相劝。 “取下的魃阾石自然要严密保管,这一点还请李兄放心,若能取下魃阾石,我有办法破除姬如雪姑娘身上背负着的执念与恨意。” 百里倾空捕捉到了李星云眼中快速闪过的光芒,心中暗喜不已,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所以,李兄愿意加入我们逆天而行的行列吗?” 第五十六章 缚灵阵 偏偏就在这时,百里倾空的余光恰好瞥见了在李星云身后,那手上缠着粗麻绳的耶律质舞。 不好! 百里倾空刚想出言阻止耶律质舞,不料那粗麻绳已经套在了李星云的脖子上。 李星云微微一愣,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措不及防,也就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李星云已经被耶律质舞缠成了粽子。 “嗯?百里兄,她这是......” 话还没有说完,李星云就被耶律质舞拎着麻绳甩了出去,被紧紧缠绕的身体在空中划过圆滑的曲线,也在风中留下了拖拽而出的长长的尾音。 “我......靠!” 百里倾空已经被这震撼的扬面惊得呆若木鸡,短时间内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耶律质舞飞身追上李星云,恐怕之后就会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星云见情况不妙,运气直接将麻绳震断,随后不断闪避耶律质舞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人处于世,行事总要讲究一个“由头”,纵使是拳脚相向,也不能稀里糊涂地挨一顿揍。 上有帝王寻一个“师出有名”来出兵征伐,下有市井流民抢一口活命饭食来拳脚相争,耶律质舞出手必有她的缘由。 李星云侧过身子,堪堪避开耶律质舞如长鞭一般的甩腿,着急问道。 “你这是何意?” 耶律质舞长腿举过头顶,厉喝道。 “不同意,那就打到你同意!” 势大力沉的下劈让李星云为之动容,耶律质舞只一脚便击碎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万千冰渣四处飞溅,锐利碎片深深钉在冰面上。 李星云眼眸直颤,刚才的力道......这女人动了全力! 为了不被耶律质舞伤到,李星云在闪身避开攻击之际,并指已在暗中准备妥当,只需点向耶律质舞,气经便可发动,只是轻轻将其推出去即可。 “李兄莫要动手!” 百里倾空慌张的一嗓子让李星云强行止住了动作,颇为无奈的瞅了一眼百里倾空。 后者此时站在姬如雪的身边,替她拦下了两人战斗席卷而来的余波,其余时间只是杵在地上一动不动,活脱脱一个木头人,不出手拦截也就算了,反倒要求他别还手。 只是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但是具体是什么有些记不清楚了。 百里倾空意识到了什么,两手作喇叭状置于唇边,高声呼喊。 “李兄!” “你可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 声音很快就传入了李星云的耳朵,迎面而来的拳风也骤然停止,李星云自然知晓了一切,明白了耶律质舞出手的原因,匆匆回答。 “我愿意加入!” 说完这句话后,李星云不断后退的身子骤然刹住,身形如磐石一般稳稳站在原地,负手而立,就在他面前三寸之处,一只紧握的拳头带着方才还未消散的劲风停在那里。 “我同意加入了,不必再接着打了吧?” 李星云绕开耶律质舞的拳头,无奈笑道。 耶律质舞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过身冲着百里倾空挥了挥拳头,一副邀功的可爱模样。 百里倾空快速滑到两人中间,上下仔细打量着耶律质舞的身体,担忧道。 “方才没有受伤吧?” 耶律质舞笑着摇了摇脑袋。 李星云闻言怔了怔,又爆了一句粗口,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骂骂咧咧的离开,蹲在姬如雪身边。 耶律质舞似乎在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思量了好一会儿,自信开口。 “以后若是再遇到谈不拢的事情,暴力镇压是最简单的方法,你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不如这短短的一顿打。” 百里倾空干咳两声,迟疑片刻后肯定的点头。 “你的方法妙不可言,只是下一次出手前,可以先问问我的意见。” “毕竟日后的风雨长路,还需咱们并肩砥砺前行,不离不弃。” 见耶律质舞乖巧的点头认同,百里倾空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可怜人需要得到自己的宽慰。 百里倾空缓缓来到李星云的身边,见后者强绷着一张脸,不由一笑,戳了戳他的腋窝。 “李兄莫怪,我已经替你出气了。” 李星云耐不住痒意,笑着将百里倾空搞怪的手推开,调侃道。 “是出气还是奖赏,百里兄可要分的清楚。” “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百里倾空以指为笔,柔软的指肚此刻却如刀刃一般锋利,在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最终潦草的留下了一个圆圈。 “你可识得此阵?” 李星云盯着冰面上的图案观察了许久,方带着几分不确定道。 “这是缚灵阵?” 百里倾空打了个响指,以示认同。 李星云轻叹口气,在图案上又填了几笔。 “这才是缚灵阵,你画的过于难辨了,百里兄想用这缚灵阵对付谁?” 百里倾空躺倒在冰面上,仰望无垠天际,开口道。 “取下魃阾石后,多阔霍就会解除禁制,走出阴山,只想试着凭借此阵来对付她。” 李星云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思索,眉间已压上一座愁山。 “世间万物,无论草木山川,还是走兽飞禽,皆有灵性,而这缚灵阵可以封锁并干扰灵气流通,从而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只是那多阔霍生来可感五运六气,恐怕缚灵阵对她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百里倾空听后凝思片刻,开口道。 “制心一处则无事不办,无事不成,即使缚灵阵只能起到一丁点的作用,可在瞬息万变的战斗过程中,这不起眼的一丁点,或许会成为扭转局势不可或缺的一环。” 李星云轻笑一声,随后也躺在了百里倾空的旁边,静静的看着天边漂浮的白云。 百里倾空自然注意到了李星云此时的情绪,似在回忆过往。 “李兄在想什么?” 李星云浅笑回应。 “没什么,只是百里兄方才的一段话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也正是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包括这缚灵阵。”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李星云侧过头,看着百里倾空道。 “百里兄,我们何时动身。” 百里倾空支起身子,目光已飘至远方。 “兵贵神速,自然是越快越好,现在就出发吧。” 第五十七章 落日奇迹 李星云的瞳孔微微颤动,深吸一口气后,仿佛将所有的疑惑全部咽了下去,开口道。 “魂附新身,这种惊世骇俗的法子也只有你能想得到了,需要我怎么做。” 百里倾空听后心中倍感暖意,若是寻常人听到后,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是质疑,而李星云没有多问,只是相信配合。 “先回古董羹店,看看将臣尸祖的任务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这次行动一环紧扣一环,每一环都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百里倾空微微仰头,目光放到了远处天地界线之处,无垠的冰川与天空交汇,沉重的深蓝色之间,辉煌无比的金色落日余晖从中撕开狭窄的缝隙。 “我想要在万般难与不可能中撕开一条口子,亲自看一看最耀眼的奇迹。” 耶律质舞痴痴的看着那张被金色光辉覆盖的坚毅侧脸,红唇微开,不知不觉耳边竟然没有了呼啸的风声,只有阵阵直戳心窝的呼吸声,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定格在此刻。 百里倾空渐渐发现耶律质舞有些跟不上自己和李星云的速度,手极其自然地搂在了后者腰间,带着她快速前进。 “只靠魃阾石足够吗?” 耳边传来李星云的疑问。 百里倾空闭目沉思许久后,方才开口。 “魃阾石可以大大激发一个人的潜力,能够在短时间内让持有者突破实力瓶颈,达到更高的境界。” “我需要依靠它来提高我的功力,让我能够触摸到我的极限。” 百里倾空竖起手指,语气颇硬。 “一颗不行就两颗,两颗不行就四颗,四颗不行就一百......” 李星云笑着打断了百里倾空的话。 “魃阾石一共只有八颗,漠北哪有那么多大能死啊,若是用上所有魃阾石还不够,你还有别的准备吗?” 百里倾空轻笑点头,炯炯目光放在了李星云的身上,看的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乱摆手。 “我靠,你看我干嘛,我是中原人不是漠北人,我就算从现在开始一直吃石头,死后也不可能有魃阾石。” 李星云的一番话语把百里倾空也给整懵了,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真不知道堂堂不良帅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是魃阾石不足以支持我突破极限,到时候还请李兄出手相助,只需一针或许可助我登上顶峰。” 李星云恍然大悟,指间赫然出现了一枚长针。 “华阳针......” 一时间,人体所有穴道脉络在李星云的脑海中一一出现,待眸中精光一现,缓缓开口。 “百会穴,诸阳之会,百脉之宗。” “以华阳针针刺百会穴,可冲破人体之极限,搏一瞬之机。” 百里倾空打了一个响指,轻松道。 “不错,借着魃阾石之威与华阳针之效,我有把握踏上那最高山巅,到那时候,这片天下,便再无人能够拦我。” “百万大军眨眼间灰飞烟灭也并不是不可能之举。” 李星云一反常态的没有回话,那两个常听的字也没有蹦出来,反而目不转睛的着地上的冰川,嘴角牵起苦涩。 见李星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百里倾空并没有出声打扰,虽然二人共处的时间并不长,可百里倾空却没少在李星云的身上见到过这般模样,想必又是在思念某些故人。 既然是思念故人,眉间又透着遗憾,想来故人并不在身边,或者......并不在世上。 百里倾空已然知道了李星云的所思所哀,将手轻轻搭在后者的肩头,宽慰道。 “若此次能够成功,我愿救下抱憾而死之人。” 李星云猛的抬头,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眸子紧缩。 “百里兄,你......” 百里倾空嘴角挂着浅笑,诚恳的点头。 “天巧星的模样,李兄可还记得清楚。” 李星云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 “嗯,何止是清楚。” 百里倾空凑到了李星云的耳边,笑着调侃道。 “我这里绝对是实心实意,你不必担心,可将臣尸祖那里,还需要李兄好言相劝,毕竟日后还需她出手相助。” ...... 漠北营帐。 应天王后单手托腮,目光冷冽,视线所及,均能惹得跪在地上的大臣一阵哆嗦,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那个高帽大臣身上,开口道。 “世里奇香那边转交于你的火药,可接收完毕?” 高帽大臣点头回答道。 “火药已经尽数收入库中,没有一斤一两缺少,只是不知这些火药该用在何处?” 这些时日,他们一同在应天王后驾前处事,皆以为是才能不凡被王后看中,心中倍感厚恩,下定决心要殚精竭虑为应天王后解除忧思,不辜负王后的信重。 可他们错了,王后交予他们的事务,无一不是关于那些朝中异己——对兵马大元帅耶律尧光执掌兵权有微词者,甚至朝堂中居中没有站边依附之辈,也被他们锋芒所指。 自己一伙人原本是东丹王的旧部,也曾对兵马大元帅有过意见,念及此处,顿时感觉脊背发凉,行事如履薄冰,深怕哪一天触及王后的红线。 这滔天的“恩情”与“厚爱”,仿佛两座大山压在背上,也如两柄斧头悬在脖上,不定哪日,就会山倒斧落。 “各位大人觉得应该用在何处?” 应天王后吟吟笑着,可眼中的冰寒却怎么也化不开来。 高帽大臣惶恐道。 “臣思维迟钝,并不知晓王后意图,还请王后明示。” “你们觉得,这些炸药的威力如何?能否将大山倾覆?” 高帽大臣点头道。 “这些炸药足以将一座百米高峰夷为平地,只是不知王后想要将这些炸药用于何处?” 应天王后站起身,步子不紧不慢来到了高帽大臣的面前,语气中没有一点情绪。 “阴山。” 高帽大臣的身体如筛糠一般,脸上冷汗遍布,结结巴巴道。 “请王后三思!阴山乃漠北信仰之圣地,自先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若是贸然毁掉,恐怕会引起群民愤怒,社稷不稳,成为漠北的千古罪人啊!” “咣当!” 一把精致的匕首落在了地上,掉在了高帽大臣面前。 “公然违背旨意,你可知其罪?” 第五十八章 天高地阔任尔飞 应天王后将脚边的匕首踢在了高帽大臣的眼下,声音冷漠。 “若肯从命,他日论罪定罚之时,或许可以留下一条性命;若是执意不从,今日没有一人可以从营帐之中全身而出。” 应天王后将身上的戎袍捋顺,慢慢蹲下身子,言语竟开始柔和,只是行为举止却像主人挑逗宠物一般。 “你们应当审时度势,何事不可为,何事必须为,其中的利害想必诸位已经在心中有所判断。” 高帽大臣手一哆嗦,好不容易在王后视线无法注意到的地方将匕首拾起,此时匕首却脱手掉落,身子匍匐地更低了些,脸上已无血色。 应天王后嘴角悄悄上扬,凌厉目光从高帽大臣的身上挪开,蹲下的身子也慢慢直起。 “诸位都是聪明人,此刻应该将心思放在宗族上,自行摆脱亲族,将日后福泽绵延,免遭株连之罪。” “所以,诸位大臣还有异议吗?” 应天王后声音刚落罢,营帐之中就响起了诸位大臣的附和声。 高帽大臣惶恐道。 “臣斗胆请问,阴山何时炸毁?还有三日就要在阴山举行四月会,是否需要避开这个时间点,另寻适宜时机?” 应天王后已经坐回了兽皮王椅上,不怒自威。 “就定于三日后,四月会举行之时。” “待漠北各部落勇士齐聚阴山,便以霹雳火药将阴山炸毁。” 应天王后的一番话彻底让群臣面如土色,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根本不清楚王后所做之事背后真正的目的。 高帽大臣苦涩一笑,目中已经没有生意,仿佛一个大限将至的老人。 “毁阴山,绝勇士,王后不必再给我等希望,此次行动之后,我们断无生的可能,还望王后能放过所属宗族,先前的丰厚赏赐我愿尽数归还。” “人死需瞑目,还请王后明示其中意图,臣死而无憾。” 应天王后听后眉宇之间已有几分赏识。 “你倒是看的通透。中原烽烟已燃百年,皆因各藩镇拥兵割据,才导致山河离乱,城破国亡。” “三日后荡平各部落精锐,断其根基,使北疆只听漠北王令,如此,才不会重蹈中原覆辙,铸就太平根基。” “而炸毁阴山,则是为了让神权向王权过渡,民众心中只有漠北王足矣,耳中也只许听到王命。” 高帽大臣惨然一笑,跪地领旨,率领身后群臣离开营帐,狼狈落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应天王后合目叹息,再度睁开双眼,脸上已有释怀。 “尧光,母后尽力了。” “望你能让漠北的铁蹄踏平中原每一寸土地。” 从木桌下摸出一张面具,正是耶律质舞身为萨满之时佩戴的那一张。 “帝王骨血,生来就裹着寒霜,母后不愿,但不得不为。” “你挣脱了枷锁,摘掉了面具,从此天高地阔......任尔飞。” 应天王后用手仔细抚摸面具上的纹路,隐隐能看到手在颤抖,两点清泪坠落,在面具上溅起泪花。 ...... 等百里倾空一行人赶至古董羹店时,明月已悬空,寂寥丛林中只能听到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李星云拂去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在百里倾空即将踏入篱墙时拽住了他的手。 “百里兄,是什么让你执着。”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透你的真实目的,不图利,不慕权,不敛财,你......” 百里倾空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指了指背后正环着脖、靠着肩酣睡着的耶律质舞。 等靠近李星云身边时,轻飘飘留下了两个字。 “完美。” 李星云听后思索片刻,随后轻笑出声。 “若不是要女人,你在某方面还真与那位侯卿尸祖有些相像呢。” ...... 第二日,天空还未破晓,沉睡的几人便被响彻云霄的一嗓子给惊醒。 百里倾空迅速翻身下床,将木桌旁竖立的权杖交给耶律质舞,随后推开房门,恰好碰见了一同出门的李星云。 “李兄,刚才那一嗓子......” 百里倾空与李星云互视后,异口同声道。 “是阿姐!” 待两人赶到店外后,发现阿姐的小身子如一根小萝卜直挺挺插在土地中,倒悬着的虎头鞋一颤一颤,狼狈之中还带着几分滑稽。 好不容易将阿姐从土里揪了出来,见她一口一口吐着沙土,百里倾空忍俊不禁道。 “店里没东西吃了吗?你怎么钻地里吃了,虽说不和你要钱还管饱,但总归是不太好的,行人来来回回走不干净,想吃挖一抔带回去洗一洗。” 阿姐听后本就有些气红的小脸此时如点着的大红灯笼一样,小拳头一下就砸在了百里倾空的头上。 “还不是怨你?说好的找厨子找去哪了?店里都没人干活咧,额强行闯进老太婆的房间,你猜猜额看见了啥?” 阿姐两只小手抓着脸蛋,圆乎乎的脸蛋被拉拽地长长,害怕的摇着脑袋。 “额滴乖乖,一地的胳膊和腿啊,额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她给丢出来咧!” 百里倾空一把拽过一旁吃瓜直笑的李星云,冲着阿姐介绍道。 “这就是我给你寻的厨子,绝对靠谱。” 李星云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刚要辩解,却被百里倾空捂着嘴,只能发出哼哼声。 阿姐眼睛一亮,立刻牵着两人,直到视线中出现了百里倾空整下的烂摊子。 “这些食材一只都不能浪费!全部都给额处理喽!” 随后大摇大摆的离开,那嚣张的小步伐不论是谁看了都会一阵牙痒痒。 李星云白了百里倾空一眼,恶狠狠道。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先前说的话全是幌子,只为了把我骗回来白干活,而且听阿姐话中的意思,我应该是接替了你们的位置。” “百里兄,你有些不厚道啊。” 百里倾空尴尬的打着哈哈,随后故作正经道。 “这是哪里的话,李兄你多虑了,刻画缚灵阵需以灵气为引,而这世间一切都有灵性,所以处理这些食材余留下来的血,刚好可以用来布下缚灵阵。” 百里倾空大大咧咧地搂住李星云的肩膀,宽慰道。 “李兄莫要生气,人生在世苦多于乐。” “真的相信咱们超然物外,可将一切烦恼化青烟。” 李星云抬眸,怪笑道。 “你真的以为我能闭目不言,早已远离世俗尘缘了吗?” 就在两人争论之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一只白色游隼映入眼中。 第五十九章 布阵 “这是漠北王族独有的游隼,先前见过一回,应天王后找李兄不知有何要事商量。” 百里倾空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问道。 李星云将信递给了百里倾空,却见后者没有接的意思,自然明白彼此之间的信任,不需要依赖别物证明。 “应天王后将在两日后炸毁阴山,连同参加四月会的勇士一同埋葬,如此激惹民愤、不得臣心之举定会将她拖下王座。” “心怀反意的东丹王定会趁此机会拥兵回朝,恃强逼位。殊不知,他的一切计谋都在我与王后的掌控之中,此次于朝中兴风作浪只不过是自投罗网。” “待事变失败后,东丹王只能背上勾结外贼的罪名逃赴中原。” 百里倾空听后心中升起疑虑,随后开口。 “应天王后所做一切只为了垫耶律尧光上位,此番事了得偿所愿。但我想知道,李兄你能从这些事情中谋得什么好处,若无利所图,岂不是竹篮打水?” 李星云将手中信纸撕碎,气经轰然发动,纸屑漫天飞扬。 “漠北与中原连年征战不休,应天王后智谋深远,手段冷厉,要论野心,较之那耶律尧光更甚。” “我虽不惧她,可奈何如今中原内乱不歇,更有那拥兵自重的诸侯虎视眈眈,实在无力再应对外患。” “眼下只能助其退位,待耶律尧光即位后,新王初立根基不稳,至少需三年光景来整顿内朝,征服异己,巩固王权,已无余力挥兵侵扰中原。” 闲聊的功夫,李星云已经将羊血装灌入盆,擦去脸上的汗珠,开口道。 “趁着这数年可喘息的机会,安民理政,解决内忧,方可面对漠北铁骑,这便是我的真正图谋。” 百里倾空听后赞可点头,心中暗自感慨,殿下终不似当年模样。 “准备妥了?” 李星云端起木盆站起身,没有说话,可百里倾空已经明白了后者的意思。 “走,去阴山。” ...... 百里倾空与李星云行至林间,头顶一群灰鸟盘旋空中,咕呱的怪叫声让人一阵心烦意乱。 “李兄,让它们安静些。” 李星云停下步伐,并指点天,指尖顷刻间喷涌出庞大的气浪,直接将空中的鸟群吹散,独留下空中纷扬的羽毛。 “再行几步就到了阴山,李兄你小心一些。” 百里倾空有些无奈,带着李星云这个十足的嘲讽点,待会儿恐怕免不了经受落石雨的洗礼,只是不知道在见到多阔霍之前,那一盆羊血还能剩下多少。 “轰隆隆!” “轰隆隆!” 刹那间,阴山上无数颗巨石仿佛受到了无形气机的牵引,挣脱束缚化作一扬倾盆大雨,裹挟着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落石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声,狠狠砸击在山地之上,每一次撞击都如闷雷炸响,整座阴山都随之震颤,两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在落石雨中疾速穿行。 激起的漫天蔽日的尘埃如浪潮一般翻卷,两道迅捷的身影很快融入其中,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哒,哒。” 山洞内,脚步声沉闷,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让地上的沙砾飞扬,无形的威压逐渐显现。 “好久不见啊,多阔霍。” “我们远道而来,这便是待客之道?” 百里倾空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冲着那坐在木藤椅上的白发人道。 多阔霍双目紧闭,平淡开口。 “我没有感应到预言之人的到来。” “你们不是客,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多阔霍的手指点向李星云,话语中已有些许不平静。 李星云端着木盆走向多阔霍,冷声道。 “这辈子忘不了,那就下辈子忘吧。” 话罢,便折下了多阔霍身边古树的树枝作笔,蘸着血开始布下缚灵阵。 多阔霍疑惑的看着李星云在自己的周围勾勒奇怪的纹路,问道。 “这是何阵?” 百里倾空双手环胸懒懒靠在了石壁上,轻松道。 “放轻松,这个阵法对你没有好处,至于详细的内容不能说,更不想让你懂。” 百里倾空见燕清月的尸体有些碍事,便拽着一条腿如丢垃圾一般将她丢在一旁,开口道。 “近几日会有人来取下魃阾石,魃阾石被取下后,你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干坐着就别闲着,好好幻想一下出来后的生活,免得给自己留下遗憾。” 多阔霍沉思许久后,双目睁开,眼中流露复杂之色。 “留下遗憾?看来,你们并不打算让我活着离开阴山,取下魃阾石之日,就是你们诛杀我之时。” 百里倾空没有否认,从燕清月胸膛处抽出长刀,凝固的黑红色血液沾染在刀身上,随后指尖发力,长刀如离弦之箭直勾勾地射向了多阔霍。 长刀嗡鸣,在空中拖拽出长长的残影,只可惜刚刺入多阔霍面前,就仿佛遇到了无形壁垒,刀刃寸寸断裂随后化为尘埃,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果然,若是多阔霍能被寻常招式击杀,也不会被秘法封印在这里。 多阔霍缓缓摇头。 “在九垓大门未打开之前,她不会让你出手的。” 百里倾空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嘴角牵起若有若无的冷笑,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 “你我都清楚九垓大门之后到底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地方何必再用来遮人眼目,堵上双耳?” “更何况你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只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罢了。” 百里倾空盯着多阔霍认真道。 “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对她施展术的机会,本该死的人,就不要留在这世上害人害己了。” 多阔霍沉寂片刻,目光放到了李星云的身上,声音沙哑。 “心事未了,我还不能离开。” “我要将这世上剩下的李家人一一诛杀。” 百里倾空冷哼一声,淡淡开口。 “多喝热水少做梦。” 多阔霍闭目不言,显然没有继续和百里倾空争论的意思。 “啪嗒。” 木盆被李星云丢在了地上,百里倾空看去,正好对上了李星云的目光,后者已经布好缚灵阵,只需取石之日手动开启即可。 “既然阵法已经备好,此地不用再留,走吧李兄。” 李星云点头刚要迈步,却被百里倾空拽住了手,见后者指了指孤零零倒在地上的木盆。 “你若是不把木盆拿回去,阿姐绝对要发火的,现在本分生意不好做,能省点就省点。” 两人一路来到阴山脚下,穿行林间时,李星云已经准备好了手势,一旦那灰色鸟群发出燥人的怪叫声便将它们驱散。 可奇怪的是,这群鸟并没有在头顶继续骚扰,反而飞向了远方。 第六十章 差点终结我这传奇一生 门口蹲坐着一个头戴虎头帽的小女孩,在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后,噌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 “你们两个又偷摸的干啥去了!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阿姐跳起来捶了一下李星云的脑袋,眼睛瞪得浑圆。 “厨子偷跑,客人来了吃啥?” 百里倾空看了看门前的地面,格外平整,没有一点杂乱的脚印。 “今天怕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吧,没有客人吃饭,厨子偷会儿懒也是合乎情理......啊!” 阿姐反手捶了百里倾空一下,气呼呼道。 “为什么会没有客人,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 三人一番吵闹自然将屋内的人吸引出来。 一对紫色双辫编织的精巧不失俏皮,随着主人的动作来回摇曳,身上是一套颇具娆疆风格的紫色衣裙,紫色的甲盖上静静停留着粉色蝴蝶。 “小......小郭郭你回来啦!” 李星云一愣,随后嘴边牵起笑容。 “好久不见啊,小妖女。” 蚩梦双手背后,一蹦一跳的在李星云身边绕圈,灵动的眸子不断打量着。 “这才多久没见,小郭郭的变化好大。” 李星云笑着摇头,开口道。 “你也许久没吃过中原菜了吧,进去大家边吃边聊。” 百里倾空对蚩梦问道。 “侯兄是否随你一同回来了?” 蚩梦此时已经笑的合不拢嘴,顺手指了指侯卿的木屋。 百里倾空颔首,随后来到了侯卿的房间门口,还不等他敲门,木门就已经拉开了一道缝隙。 百里倾空微微一笑,推门而入,只见侯卿端坐在桌旁,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细心阅读。 “静心录?” “侯兄怎么开始读这类型的书了?是有什么扰心琐事吗,不如说来听听。” 侯卿轻轻叹了口气,细眉微皱,开口道。 “只是帮百里兄码人,差点终结了我这传奇一生。” 百里倾空听后心中一惊,旋即细细观察侯卿此刻的状态,气色苍白正常,身上未有血迹,衣服下摆的泣血录如影随形,一切都完好无事。 静心需心静,排除一切后,百里倾空意识到了侯卿的烦扰究竟是什么。 本是天命孤星,无所待而游无穷的真仙人,想来是洞神大人这个强加的名号坏了他的心境。 百里倾空将侯卿手中的书夺去随手丢在了一边,笑道。 “人生在世,坦坦荡荡地行,磊磊落落地信,明明白白地说,既然心中装着长路与蓝天,何必被凡情长短困住手脚?” 皆是有品之人,自然无需多言便能明悟其中道理,侯卿唇边微掀,仙人气质再度散发出来。 “百里兄此来找我,想必有事商量,但说无妨。” 百里倾空挑了挑眉,目中已含深意,缓缓道出。 “侯兄可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行一些别致的事情。” “哦?” 侯卿听后来了兴致,原本在掌心旋转的骨笛握定,开口道。 “不知百里兄要行何事?” 百里倾空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可其中含义堪比万斤沉重。 “逆天。” 侯卿双目中精光一闪而过,只道“有品”二字。 见侯卿如此反应,百里倾空已经明白后者同意执行这次任务,随后郑重道。 “到时候还请侯兄相助,欲要逆天而行,魂附新身,使用泣血录换血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侯卿手指掐诀,双目合上,嘴中呢喃。 “嗯,泣血录可成。” 百里倾空闻言一笑,后院的羊还有不少,随意挑选一只即可。 侯卿看穿了百里倾空的想法,匆忙开口。 “不行,我多年研习泣血录已有根基,方可用羊血代替,若别人使用牲畜之血,换血可成,但人必死无疑。” 百里倾空一时有些犯难,不论人生或死,人血凝精魄,残魂微小,执念难消,本就为避开人血方才想到以羊血代替,可现在牲畜之血不得用,只盼另有替代。 “侯兄可还有别的办法。” 侯卿回答的干脆利索。 “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李星云通晓医理辨识百物,他或许有法子。” 百里倾空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 “想请侯兄卜上一卦,料料吉凶。” 侯卿掌心赫然出现三枚旋转的卦钱,但旋转的速度并没有变缓,反而愈来愈快,在发出一阵清脆声响后,三枚卦钱尽数崩碎。 侯卿皱眉,刚想动作却被百里倾空制止。 “本行逆天之事,何必再看天的脸色,是我糊涂了,侯兄莫要再算了。”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回首只见耶律质舞于门边亭亭玉立,浅笑嫣然。 “该吃饭了。” 待三人落座,李星云等人这才端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吃喝一阵后,百里倾空向李星云道出心中疑惑。 “李兄,你可知有何物可替代人血?” 李星云思考片刻就给出答复。 “海边有物名为沙蠾(zhu),气腥味苦性凉,与人血相近。漠北偏内陆,此物难觅,但漠北有一物可替换,?(zhe)虫,补血祛淤生新。” 百里倾空听后半懂不懂不想装懂,伏在了李星云的耳边悄悄说着什么,李星云点了点头。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嘛。” 蚩梦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刚想问侯卿,却见他立刻合眼装睡,只是现在正在吃饭啊。 “死小白脸!臭小白脸!” 对于百里兄方才的低语,李星云极为认可。不论是逆天之举,还是中原乱世,都不要牵涉到别人较好,娆疆太平不久,没有必要再经历祸乱了。 “小妖女,这顿饭既是相聚,也是分别,万毒窟诸多事宜离不开你,饭后......你就回娆疆吧。” 李星云看着蚩梦,真挚道。 “这里不太平,中原也是。” 蚩梦低头在碗中瞎搅和,沉默不语,周围人也同样一言不发,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只有一个人除外,阿姐站在椅子上,就差半个身子躺在饭桌上了,不停往碗里夹菜,见周围人一动不动,夹得更欢。 蚩梦眼中泛着泪光,可脸上却绽放笑容,双手衬于脑后,故作轻松地靠在椅背上。 “来都来了,勉为其难的帮帮你。” 李星云刚要说什么,却被蚩梦的声音打断。 “离开漠北大营后,我找小徒弟卜卦了,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没听懂但却一字不落的记下来了。” “中原势乱,群雄据土,四处皆是豺狼,环伺待嗜。可助之手困于危城,可托之众陷于地狱,天阔地广,却无援手。” “小徒弟总结说你有难,需人助。” 蚩梦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坚定,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字字千钧。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 “中原没有人帮你,但娆疆有。” 第六十一章 山雨欲来 蚩梦静静等待李星云的回复,脸色越来越难看,将坠未坠的泪珠不断被逼回眼眶,眶周的红晕愈来愈深。 侯卿适时开口,语气平淡。 “师傅知道此行艰难,前路生死难料,但她意已决,若你二人所处境遇互换,想必你也会如此待她,当初娆疆一行便是如此。” “此时拒绝,不是见外就是轻视,真重此情谊,当信她,容她同行。” 耶律质舞同样开口,简洁了当。 “别矫情。” 百里倾空心中感慨万千,情谊之深厚早已大过生死,便打消了先前的念头,先向蚩梦致谢。 “百里倾空先在这里谢过姑娘当日解围之恩,若有需要,我定当竭尽所能。” 随后又拍了拍李星云的肩膀,安慰道。 “蚩梦姑娘于我有恩,在她危难之际我绝不会坐视不管,我的能耐李兄应当清楚。” 李星云深思许久后,这才迎上了蚩梦早已通红的眼睛。 “小妖女,多谢了。” 蚩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石头蛊在她的驱使下钻入了李星云的口中,气呼呼地冲着李星云挥了挥拳头。 “你若是再惹我生气,我定不饶你!” 李星云脸色大变,惊叫道。 “咳咳,咳咳,我靠!小妖女你......” “对了,我可以去见一见小姐姐吗?” “听说她现在很不好,我想在她床前陪陪她。” ...... 中原,通文馆。 李存智轻挥铁扇,眼神深邃如潭水,静静坐在棋盘边。 燕凝月推开门悄悄走进屋内,手中已经斟好了热茶,浓郁茶香瞬间在屋内飘溢。 李存智浅浅一笑。 “你回来了。” 燕凝月将茶杯放置在桌上,随后单膝跪地,认真道。 “属下在吴国边界处守到了旱魃尸祖,将信交予他后,他竟心甘情愿随我回来,还请门主为属下解惑。” 李存智半眯着眼睛,眉头舒缓,开口道。 “重情之人必为情所困,情即是其软肋。吴王看似风光无限,其本质为朝中重臣徐家所扶持的傀儡。” “恰好徐知诰有求于我,自然会依着我的意愿左右吴王,尸祖旱魃身为吴王驸马,怎能不从?既然选择入世,必受其累,他躲不开。我与他本无关,可终为世事所牵扯,真是造化弄人。” 燕凝月目光灼灼,眼中流露出钦佩,赞叹道。 “门主高明!” 李存智微微颔首,开口道。 “这些时日,你可在其旁严密看管,盯紧火药赶制进度,另外传我密信给秦王殿下,洛阳的天该变了,那张王位,假冒的坐不得。” 燕凝月点头,刚要离开,却听见屋外传来咕呱的怪叫声,循着声音透过窗,只见天边盘旋着一群灰鸟,疑惑道。 “这是?” 李存智见到鸟群后,指着其中一只衔着木枝的灰鸟道。 “阴山来信,你替我取来。” 燕凝月迅速走出屋外,手中陡然出现一枚晋星刺,手腕快速抖动,晋星刺脱手而出,宛如一道苍白闪电,直接击中那只灰鸟。 从鸟嘴中取下木枝后,恭恭敬敬地呈递在李存智面前。 李存智在桌上摊开一张白纸,端起一旁照明的烛火将木枝点燃,燃烧后的灰烬竟然在白纸上自行调整,勾勒出一个个字体。 “我且问你,阻碍你在漠北行事之人是否名为百里倾空。” 燕凝月眸子一颤,脸上已有几分惊慌之色,但更多的是浓烈的怨恨。 “不错,正是这百里倾空从中破坏,将本来可成的交易毁于一旦,此人功夫造诣颇高,看似招数杂乱无章,实则出手精准利索,没有半点花哨。” “更加棘手的是,此人全然没有江湖大侠的磊落豪情,招招式式极其冰冷狠毒,无声无息间杀招已至咽喉、心窝等险处,令人胆寒。” 李存智听后嘴角不经意上扬,眼中闪烁着异色,沉思良久后道。 “难怪信中反复提及此人,还请我务必派遣援兵相助,有意思。” “我向来很欣赏身怀变数之人,此次我会亲自奔赴阴山,与这位异才深谈一番。” 燕凝月眉头紧锁,开口道。 “此人与不良帅关系颇近,想来难以劝服,不如届时将其诛杀于阴山下,有门主在,我可遣一支殇小队,再配合旱魃尸祖的火药,杀他应当......不难吧?” 李存智听出了燕凝月话语中的自我怀疑,出言宽慰道。 “制敌有三策,下者牵制而困之,中者诛杀以绝之,上者驱虎吞狼,在其未察觉之时成就吾事。” 燕凝月点头回应。 “属下明白了,那此阴山一行,殇小队和火药还是否配备?” 李存智摇着铁扇笑道。 “那是自然,通文馆出面,该有的排仗还是要有的,更何况我也想亲眼一睹此人的风采。” 李存智合上铁扇,从一旁的小炉子中取出一枚药丸,将其用纸裹上,随后递给了燕凝月。 “将此物绑于灰鸟身上放回阴山。” 燕凝月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欣喜道。 “恭喜门主炼丹成功,自此长生之途门主也可踏足,寿同天地!” 李存智诡秘一笑,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人寿有数,何言长生,道法自然的道理你应该明白,长生妙药只是为了骗那徐知诰罢了。” “此丹非延年之宝,虽药力狂暴可催内力增长,但实为索命的鸩毒,若不定期服下解药,必七窍流血而亡。” 燕凝月听后手中一哆嗦,险些将丹药掉在地上,脸上一阵苍白。 李存智缓缓站起身,身上的衣袍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本该是儒雅大方之姿,可身上却散发出凌厉气势。 “此去阴山,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下为棋局,世人为棋子,既入我的棋盘,就不容有不可控制之棋。” “中原底蕴绵延千年,岂是漠北能比?昔日有人能将圣者困于阴山,今日我也可将其束缚于掌心。” ...... 古董羹店,众人已经吃饱喝足,两天的时间并不算长,却也足够几人准备一切。 李星云帮百里倾空去寻找?虫,姬如雪有蚩梦在一旁照看,放心的很。 侯卿则与阿姐在对账本,看着阿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有已经泛着泪花的眼眶,想来这几日又亏损不少,古董羹店这个招牌恐怕是做不长了。 耶律质舞对蚩梦的以音驭蛊之术颇感兴趣,折下一截木头开始雕刻长笛,嘴边勾起的弧度从未下去。 百里倾空来到了将臣门外,正在犹豫要不要通知她四月会的消息,却听屋内传来颇为疲惫的声音。 “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勿扰。” 第六十二章 怎么进?这样进 百里倾空话罢,屋内久久沉寂,随后才传出将臣的回答。 “放心,炸山之前绝对可以完成,在这之前没有重要的事情不必打扰我。” 百里倾空苦笑点头,将臣的心情自己能够体会。 越是心中视若千钧的事情,越会反复斟酌,迟迟难以停手,直至期限迫近,正巧如那科举考生,答卷时字字推敲,总觉未臻完美,待收卷锣声响起时才会仓促收尾。 门外的脚步声愈来愈小,直至空气重归安静,将臣躺在地上,侧过脸,与面前的人儿头对头,恰如当初于山洞外的草地上那般躺着,目光细细地、一点点地放在那张熟悉的面庞上。 眼眶难捱汹涌的思念,泪水决堤而流,蜿蜒的泪痕早已无声无息地爬满了她的面颊。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无法改变的吧。” 将臣耳中飘来忽远忽近的话语,红唇微启。 “我原本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不清楚了。” ...... 漠北营帐。 应天王后面前跪着以高帽大臣为首的几名官员。 应天王后桌上并未与平常一样摆满了公文,取而代之的是醇香的奶茶与流油的烤羊腿,烛火下,唇边残留着亮晶晶的油光,本该是惬意的氛围,可从其嘴中吐出的话却如寒风吹袭。 “诸位的后事,可安排妥当?若办不及,恐怕宗族受牵连之罪。” 一时间,各位大臣脸上表情各异,释然,不甘,愤恨,懊悔,当人清楚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或许会有冲动放手相搏的心思,只可惜他们心中还有牵挂。 高帽大臣俯首,平静道。 “回王后,我等已从宗族除名,一切安顿妥善,静待四月会到来。” 应天王后轻叹口气,目光越过群臣,飘向远方。 “四月会举行之日,你们该做什么,还需要我再说明吗?” 高帽大臣摇首,声音平淡没有一点起伏。 “王后无需多说,炸山崩山之际,我等率兵务必让兵马大元帅耶律尧光目睹,待元帅将我们生擒回营,严刑拷打之后方才供出您的名讳。” 应天王后轻轻点头,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我已无要事吩咐,你们下去吧,该说的话,该见的人,该赏的景,在最后时间一一做过吧。” ...... 两日后,古董羹店外。 百里倾空一行人站在屋外整装待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木门紧闭的房间。 阿姐背着叮咣作响的大包袱,撅着嘴不满道。 “这都啥时候咧?老太婆咋还不出来呢,待会儿热闹都要凑不上咧。” 百里倾空轻靠在门上,开口道。 “快了,她......” 话还没有说完,木门“哐当”大开,将臣手持鼓鞭跨步而来,气扬全开。 百里倾空看向将臣,认真道。 “其实你留在这里比较稳妥,魃阾石我们会取下来。” 将臣莞尔一笑,来到了百里倾空的身边,调侃道。 “你若是知道劝我有用,就不会在这里等我这么长时间,走吧,扭扭捏捏不像个男人。” 这句话自然引起了某位清丽姑娘的反驳。 “不,你说错了,他是比男人还要男人的男人。” 此言一出,闻声之人无一不嘴角抽搐,百里倾空起先有些尴尬,但心知不能落了好心姑娘的面子,当即挺起胸膛硬气道。 “不错!我就是比男人还要男人的男人。” 将臣轻轻捶了下额头,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无奈道。 “你们两个,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啊。” 就在将臣要迈步之际,百里倾空喊住了她,眼中已有凝重之色。 “尸祖,做事需专一,双管齐下有时不见得会有好的结果,你的计划不必再执行下去了。” 百里倾空话罢,侯卿与李星云等人的目光齐聚在将臣身上,空气瞬间凝固,仿佛下一秒几人就会大打出手。 将臣叹气摇头,挤出一抹笑容。 “放一下放一下。” “我绝对不会有事,毕竟我还要完成百里倾空的计划呢,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说完,将臣率先迈开步伐向阴山的方向走去,侯卿与阿姐紧随其后。 “百里兄跟上吧,放心,还有我在。” 百里倾空冲李星云点了点头,也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 “呜~~” “呜~~” 苍凉雄厚的号角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如闷雷滚动般的沉响夹杂其中,几名漠北士兵奋力擂鼓,每一次撞击鼓面都会让脚下的沙砾震颤。 阴山巨大的阴影之下,散散落落地伫立着漠北的勇士们,姿态各异,虬结的肌肉轮廓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虽然慵懒站着,却有一种随时蓄势待发的张力,眸中燃烧着熊熊火光。 桀骜不驯的勇士身后,则是排列整齐的漠北大军,盔甲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手中长矛如林刺向天空。 耶律尧光身骑高大骏马于士兵中央,虎目环顾,铁血之气散发开来。 “数日前曾有歹人于营中作乱,损我漠北军威,今日他们定会再来作怪,我漠北军威不得挑衅,全军听令,诛杀歹徒,以其血祭我军旗!” 漠北士兵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如狼群啸月般嘶吼,声浪竟然将林间树叶震的沙沙作响。 “额滴乖乖,这么多士兵守着,咱们咋进去嘞?” 阿姐挪着步子,看似前进,却悄悄落在了队伍后方,若退至蚩梦身后,恐怕会掉头就跑。 “要不,飞进去?” 百里倾空印象中侯卿还有飞行的滑翔翼。 侯卿摇头,果断否了这个法子。 “东西太久没用,更何况也没有这么多。” 就在几人商讨进去的方法时,阿姐已经成功掉在了队伍最后方,只要此刻转身,就能平安回去开店。 只可惜,后脑勺好像被命运的大手扼住,缓缓抬头,就看到将臣邪魅的笑容。 将臣一把拎起阿姐,阿姐骂骂咧咧地扑棱着手脚,奋力挣扎。 “进去还不简单啊。” 将臣迈着自信的步伐,来到了队伍最前方,冲着百里倾空和李星云挤了挤眼睛。 “怎么进?”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还有熟悉的两个人。 百里倾空与李星云瞬间猜到了将臣想要做的事情。 只见将臣拎着阿姐的衣领,如扔沙包一般将阿姐全力丢了出去,空中阿姐的惨叫声拖出长长的尾音。 将臣单手叉腰,潇洒道。 “这样进。” 第六十三章 莹勾式无敌大将军炮 孩童的惊叫声划破天际,漠北士兵纷纷抬头,只见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小娃娃冲着他们飞了过来,眼泪和鼻涕满脸乱淌。 这批漠北精锐的一部分是曾经大营的守军,被临时调遣来阴山,在看到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蛋后,腿肚子顿时一抽,心脏如擂鼓一般疯狂跳动,原本还一身沸腾的热血,此刻却仿佛被一盆冰水冲灌,斗志全无,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 跑! 快跑! 这些士兵连忙丢下手中的武器,慌不择路的向人数较稀少的地方挤过去,生怕自己跑的太慢,还将一旁的兄弟拖拽至身后,仿佛只要身后还有人在,灾难便始终慢自己一步。 一人动,众人动,混乱仿佛来势凶猛的疫病,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辐射向了全军,原本整齐排列的军阵此刻乱成一锅粥,如骨牌一般接连仰倒,兵器落地的沉闷声、人群推搡的怒骂声还有惊恐过度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耶律尧光勃然大怒,抽出手中长刀怒喝道。 “全军列阵!谁若敢退,格杀勿论!” 可他的军令并没能遏制住军队的溃散,视线放到了混乱开始的地方,一个小女娃孤零零站在那里,方圆三米空无一物——除了散落一地的兵器与盔甲,以及身上萦绕着的猩红色气息。 “一个小女娃娃,竟能将我漠北大军吓退?奇耻大辱,今天我就要......” 话还没有说完,面前骤然掠过一阵劲风,风过脸颊如同刀割,蛮横地将头顶的戎帽掀飞了出去。 “怎么会......” 耶律尧光颤抖的眸子中,映彻着一汪血海,小女娃如魔鬼一般挺立其中,落在地上的兵刃碎片凭空悬浮在周身,随后向四面八方倾泻而去。 莹勾的视线越过漠北士兵,放在了林间深处,语气不善。 “老太婆,又给我扔出来了。” 林间深处,百里倾空与李星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战扬中的情况,原本密集的方阵此刻却被莹勾清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完全足够他们穿越过去。 “哼。” 将臣骄傲地轻哼一声,鼓着嘴巴,俏皮得鼓起掌来。 “两个小子,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莹勾式大将军炮,谁轰谁说妙。” 此话一出,百里倾空脑海中立马联想到了将臣曾经说过的话——不良帅式挡箭牌,谁用谁说好。 百里倾空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挡箭牌当然清楚百里倾空在笑什么,压低声音粗着嗓子。 “放心,你也逃不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盯着你,直到出丑。” 百里倾空嘴角一抽,迅速调整后正经道。 “既然莹勾尸祖已为我们开路,大家速度快一些。” 在疾行穿越漠北大军时,百里倾空感觉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了身上,眉头微皱,侧过脸刚欲对李星云开口,李星云就肯定点头。 “嗯,就这样做。” 言罢,李星云并指点地,浩大的气浪从指缝中呼啸而出,激起漫天尘沙,尘沙顷刻间遮天蔽日,很好的将一行人的身影遮掩。 百里倾空心中感慨,彼此的想法尽在不言中,这种感觉很让人安心,在路过莹勾时,百里倾空抱拳道。 “多谢尸祖相助,还得劳烦多费些心,我们尽量动作快一点。” 莹勾冷冷“哦”了一声,身上的气势再度攀升。 大军一侧,耶律尧光驾马行上一陡坡,眼睛微眯,聚集的目光捕捉到了茫茫沙尘之中几道隐隐绰绰的影子,厉喝道。 “全军听令,兵分六四,轻骑为首牵制此女,只围不攻,保持距离拖住即可,其余人等奋力追杀!” “是!” 耶律尧光的声音很响亮,百里倾空等人听得清清楚楚,脚下的地面传来震颤,身后的追兵已然逼近。 这一次百里倾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了身边耶律质舞的声音。 “我可阻他们一时,足够咱们进入阴山。” 耶律质舞接下来的行动与百里倾空脑中预想的完全一致,使用萨满术号召鹰群,黑压压的鹰群此刻完全化为了浓稠的乌云,只可惜倾泻而下的并不是润人肤的甘霖,而是透心凉的落石。 “轰隆隆!” 那令人后背发凉的脚步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落石坠地的轰击声以及人仰马翻的哀嚎声。 做完这一切,耶律质舞快速追上了队伍,来到了百里倾空身旁。 百里倾空只感觉心中暖烘烘一团,视线不经意间在那张清丽的脸颊上多停留了一小会儿。 就在这时,身侧有人暗暗戳了一下百里倾空的后腰,耳边传来李星云的揶揄。 “百里兄,做事需专一啊。” 百里倾空在心中痛骂一气,这才将目光收回,目光离开之前恰好看到了一对浅漾的梨涡出现。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阴山脚下,并没有理会面前的漠北勇士,见缝插针在勇士群体里穿行,不用多久便一举超过所有勇士跑到了最前面。 一位彪形大汉呆愣愣地摸了摸锃亮的脑门,疑惑道。 “四月会这就开始了?我明明没有听到正式开始的鼓声啊?” 一些反应快的人如飞箭一般窜了出去,还不忘留下几句嘲讽的话。 “呵!都这时候了还管他敲不敲鼓,我只知道,在我的前面不允许有人出现!” “冲啊!取下魃阾石,夺漠北第一!” 漠北勇士们扯着嗓子叫喊着,争先恐后地向阴山冲去,各部落平日里小摩擦不断,更何况此时没有条令约束,很快就有三五个小团体彼此展开斗争。 但有几道奇怪的声音混杂其中。 “嘶,阴山何时有这种怪虫子了?” “这虫子有些古怪,摸了好像......” “摸了好像怎么样,说话啊?” “......” 百里倾空等人快速在林间穿梭,身后时不时有几支冷箭射来,几番躲避下速度难免降了下来,身后的呐喊声愈来愈清晰,脚步声越来越密集。 蚩梦抿嘴一笑,瞬间止住了身形,冲着李星云笑道。 “小郭郭,你们去取下魃阾石,我替你们挡人。” 李星云陷入了犹豫,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蚩梦双手背后,轻松笑道。 “按计划行事,这是咱们商量好的,放心啦我不会有事,能拦得住就拦,拦不住我就跑。” 见李星云还没有离开,蚩梦认真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要做的事。” “所以我留下,你们离开。” “做你们该做的事。” 百里倾空轻拍李星云的肩膀,李星云点头,深吸口气后,冲着蚩梦道。 “事了后,古董羹店见。” 目送百里倾空等人离开,蚩梦这才回过身,数百位体型彪悍的漠北勇士站在其面前,手中的兵器泛动着寒光,肃杀之气浓郁到让人窒息。 蚩梦手中长笛旋转,看着漠北勇士轻笑道。 “都过来,我来陪你们玩玩。” 几名漠北勇士冷声喝道。 “她只有一个人,还想拦我们?” “杀了她!” “杀!” 蚩梦身上懒散轻松的状态瞬间消失,随着长笛渐渐靠在嘴边,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扬从她身上散发开来。 一段急促的笛声骤然响起,漠北勇士的脸色瞬间苍白,脚步下意识后撤。 林间,数股浓墨般的蛊虫群裹挟着刺耳的嗡鸣声陡然出现,紧接着,无数蛇鼠毒虫如决堤的浪潮,密密麻麻地、层层叠叠地碾过地面,地上的碎石震颤不已。 “现在都给我......” “滚。” 第六十四章 我一个人留下,比较应景 “师傅要留下来,自然有她的打算,这些年不止你一个人在成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侯卿看向了落在队伍最后方的李星云,平静开口。 “走了。” 李星云眉头轻舒,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林,随后跟上了几人的脚步。 “嗖!” “嗖嗖!” 数十支羽箭从山林中劲射而来,目标直指奔走的几人。 “啧,被他们追上来了,这群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将臣挥动鼓鞭,灵活的鞭绳如长蛇一般在空中蜿蜒缠绕,将空中的羽箭尽数拦截了下来。 侯卿手中红伞指了一个方向,开口道。 “走这里。” 百里倾空等人没有犹豫,朝着那个方向快速奔去。 一条崎岖小路直通静湖,这个地方百里倾空再熟悉不过,数不尽的树女在林间“当值”,树影婆娑之处必有窸窣的呜咽,在拔里神玉的控制下极其棘手。 但好在经过百里倾空的一番整顿,拔里神玉大人东一片西一块地散布湖边,树女们失去了控制,于此地长眠。 百里倾空隐隐猜到了侯卿欲做的事情,心中一顿泛苦,侯兄想来是要借驭尸之术控制树女帮忙拦截追兵,可先不论树女能否被控制,就算能控制,只怕数量并不会很多。 那天夜里,属实是有些放飞自我了,下手没个分寸。 “侯兄,若是情况不妙,可先行撤退。” 侯卿掐指一算,点头认可。 “嗯,是要撤,只不过不是现在。” “哒哒,哒哒。” 急促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擂动的鼓点越来越快,穿越树林的沙沙声愈来愈近,漠北士兵就要追上来了。 侯卿从容转过身子,身下衣摆划过完美的弧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面铜锣。 “百里兄,带他们走。” 耶律质舞回过头,只见林中人影攒动,如浪潮一般漫过了粗树腰间,开口道。 “我也留下,多争取一些时间。” 侯卿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了树枝上,一举一动尽显悠然。 “不需要,这种时候,还是我一个人留下,比较应景。” 百里倾空轻握住耶律质舞的手腕,摇摇头,后者听话地跟着百里倾空一同离开。 不出三息的功夫,随着一声战马嘶吟,漠北追兵撵了上来,为首的将领跨着骏马威武而来,看着树上的白发人,冷声道。 “就你一个人,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侯卿只看了将领一眼就将视线挪开,摇头道。 “长的太丑,一眼就够了,不必继续放在眼里。” 将领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暗骂有病,随后抽出长刀直指前方。 “所有人听令,随我一同冲锋,将他踏在马蹄下!” “是!” 侯卿闻言浅笑,手中铜锣发出闷响。 “当!” 锣声如雷贯耳在林间回荡,本欲冲锋向前的一众漠北士兵身形一滞,钉在了原地,所有人都迷茫的看着侯卿,不知后者所做何事。 过了足足十息,一切太平。 “故弄玄虚,别理他,直接杀过去!” “当!” 还没走多远,刚迈出去的脚闻声又是一停,漠北士兵的脸上已有愠怒。 侯卿一手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底下一帮人。 “放轻松,只是敲个锣给你们听,不用这么害怕。” “而且,她们要来了,大家一起玩才热闹。” 话音未落,林间骤然响起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在那树影阴暗之处,扭曲的树女们破影而出,肢体极度不协调,有的甚至还摔倒在地。 “就凭这些,能拦的住我勇猛的......” 将领的话戛然而止,黑眸震颤,半张着的嘴巴迟迟没有合拢。 树女们彻底出现在了漠北士兵面前,有的拖着半截残躯在地上爬行,有的仅剩一条独腿怪异地蹦着,更有的脖颈断了半截,晃荡着脑袋呻吟而来。 “咕噜。” 吞咽唾沫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氛围下格外清楚,只可惜那悬在喉间蹦跳的心脏不能随着唾沫一起沉下去。 一众士兵早已被吓破了胆,呆愣愣杵在原地。 侯卿并没有继续敲锣,无法控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在细细回味方才的感觉,先闻声后丧胆,似乎正是这样。 ...... 阴山洞口,四道身影被光线拖的长长,多阔霍似有所感,看向了洞口的方向,嘴边微微上扬。 “你们终于来了。” 李星云颔首,沉声道。 “看到我们来,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取下魃阾石的那一刻,你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多阔霍仰头长笑,不见平日里的那份稳重。 “囚笼般的百年岁月终将到头,束缚我的枷锁就要崩裂,这天地间,还有什么能比重获自由更值得兴奋的呢?” 手指点向了将臣,缓缓道。 “我会告诉你打开九垓大门的法子,你不必担忧。” 百里倾空冷冷一笑,这多阔霍以九垓为柄要挟将臣,再以将臣牵制自己等人,当真是无耻。 李星云此时已经将姬如雪平稳放在地上,眉间的忧虑从离开古董羹店开始就没有消散。 “百里兄,可以开始了。” 百里倾空点头,配合着李星云的华阳针不断散去在姬如雪体内布下的至阳内力,并以眼色示意耶律质舞来到身边。 百里倾空并没有发声,在手中动作期间,以极其隐蔽的手势交代接下来的事情。 李兄,依你现在的状态只需保护姬如雪姑娘即可。 李星云眨了眨眼睛以示赞同。 质舞,待姬如雪破坏石壁之后,你需要迅速将其余魃阾石抢回,不能让多阔霍破坏。 当那一对梨涡再次出现在面颊时,百里倾空已经明白耶律质舞的意思。 李星云暗戳戳地瞥了一眼多阔霍。 百里兄,你是要独自对付多阔霍吗? 百里倾空借着擦汗的功夫轻轻摇头,快速瞅了一眼将臣。 我要看住将臣尸祖,若她在这里出了事,先前的一切准备全部付之东流。 “叫醒个人这么麻烦吗?需不需要我来帮你们啊?” 将臣单手叉腰,迫不及待道。 百里倾空深吸一口气,迎上了李星云的视线,重重点头。 “好了......” “可以取下魃阾石了。” 第六十五章 惊变 队伍中央是几辆马车,车上鼓鼓囊囊的袋子堆积如山,浓烈刺鼻的火药味霸道地弥漫开来。 一位大臣跨着骏马靠了过来,凝重道。 “大人,耶律大元帅那里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阻碍,我们是否继续等下去?” 高帽大臣手中攥紧缰绳,点头道。 “继续等下去,此等违逆漠北之大不韪,必须要让兵马大元帅亲眼目睹,更何况王后的另一重意思是将漠北勇士葬身于阴山,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将漠北勇士一网打尽。” “咕嘎,咕嘎!” 山林深处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声,众人纷纷举目望去,高帽大臣面露疑色,与几位大臣低语几句后,带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视线越过交错繁杂的树木,空地中央,三支浑身上下包裹在黑甲中的蒙面小队森然伫立,被他们众星拱月般严密护卫在中间的,是一名身着白衫、气度不凡的儒雅男子,手中印着“文”字的铁扇轻轻扇着。 男子身侧寸步不离地贴着一位独臂女侍,身体如绷紧的弓弦,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而在他们面前,十门黝黑沉重的火炮一字排开,炮管斜指阴山山顶,斑驳的树影落在炮管上,阴影之间反射着锃亮的光芒。 高帽大臣脸上的疑色愈发深重,暗自喃喃。 “竟然......还有人要炸毁阴山?” ...... 阴山山洞内。 “咕嘎,咕嘎!” 怪异而低微的鸟鸣声随风传入洞内,坐于阴影之中的多阔霍闻声合上双眼,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待她双目睁开之时,脸上惯有的平淡荡然无存,被浓郁的焦灼之色替代。 多阔霍的目光放到了将臣的身上。 “待魃阾石取下之时,我会将打开九垓大门的方法传授于你,你需尽快来到我的身边,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将臣听后并未回话,但起伏不止的肩膀是无声的回应。 百里倾空眸中隐隐闪过火光,沉声道。 “老妖婆,你......”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将臣给打断,一对妖异的眸子微微颤动。 “等出了阴山,我再和你细细算刚才这笔账,我要把你的嘴一针一针缝上。” 百里倾空听后终于松了口气,攥紧的拳头悄悄舒展,回以笑容。 “好啊,到时候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多阔霍再度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威胁与诱惑。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切莫被他人影响。” 将臣将手搭在了腰间的鼓鞭之上,戏谑笑道。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失态,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了呢?” “多阔霍。” 多阔霍长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合上双目。 “有人闯入了阴山。” 李星云听后眉头一紧,若有所思,显然正在心中考虑闯入者究竟是谁。 百里倾空将手搭在了李星云的肩膀上,开口道。 “不论来者是谁,都不会是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又何必在意他姓甚名谁,来者尽杀就是了。” “李兄,可以开始了。” 李星云轻轻一笑,最后一根华阳针从姬如雪的脖颈上取出,随后迅速拉着百里倾空向后退去。 两人将将抽身离开,姬如雪的身上就爆发出浑厚的蓝黑色气息,身下的地面顷刻间凝结上了一层冰霜,几朵晶莹的霜花在空中飘扬,浓郁的黑气自冰蓝色的眸子边溢出眼眶。 “雪儿......” 一声叹息艰难地从李星云的口中吐出。 姬如雪翻身而起,期间顺势从剑鞘之中抽出素心剑,整个身子如拉圆的长弓,双脚猛跺地面,碎石零乱腾飞之间,一道身影快若闪电从中飞出。 同一时间,百里倾空迅速吼道。 “动手!” 李星云快速跟上姬如雪的身影,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把唐刀,在奔跑之际不断巡视周围。 耶律质舞手持权杖跟在后方,目光集中在了镶嵌魃阾石的石壁上,待姬如雪破坏石壁之后,将剩余的魃阾石全部拿回手中。 百里倾空则站在将臣的不远处,若发生不测,可以及时将其救回。 姬如雪奋力一挥,素心剑如飞箭一般直指石壁中央,尖锐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在了那在空中留下残影的剑身之上,呼吸都在此刻停滞,隐约间能够听到心脏的轰隆声。 轰隆声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震耳,直到一股浓浓的硝烟味扑鼻而来。 不好!这是火炮! 素心剑插入石壁的一刹那,响彻云霄的炸响声从山洞顶部传来,头顶坚硬的岩石如脆弱的蛋壳般碎裂,无数大小不一的落石裹挟着千钧之力倾盆而下。 其中不乏一些被烈焰包裹的坠石,炽烈的温度席卷了整个洞穴,周旁的石壁都被烤得滋滋作响。 “继续取石,这些落石交给我!” 话音未落,百里倾空猛然拔地而起,瞬间出现在了落石与几人之间,坚硬的山石竟然如同朽木般在双拳之下轰然碎裂。 烧灼的热浪自头顶传来,百里倾空五指硬生生扣进了岩石,将其奋力抡了出去。 “嘭!” 燃烧的巨石与岩石狠狠相撞,导致其偏离了原本的坠落轨迹,斜斜地飞向了空旷的角落,激起了漫天尘埃。 尘埃缭乱之际,姬如雪成功握住了剑柄,随着一声怒喝,巨大的石壁瞬间四分五裂,七颗透明的魃阾石崩飞于空中。 “叮!” 华阳针自多阔霍的后脖飞出,无数白色气息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翻卷,多阔霍身上缠绕着的木条尽数断裂。 “数百年啊......” “我终于解脱了。” 透明的魃阾石很快恢复红色,姬如雪挥手一抄,三颗魃阾石牢牢攥于掌心之中。 剩余四颗魃阾石却各自飞向了不同的地方,耶律质舞的动作已经迅捷如风,可只能勉强收下两颗魃阾石。 就在她追逐剩下的两颗魃阾石之时,四周的白色气息开始暴躁不安,在旁边的石壁上留下了道道深深的沟壑。 白色气息倒卷如河汇入了多阔霍的掌心,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掌缓缓举起,合拢的手掌正对着最后的两颗魃阾石以及其背后的耶律质舞。 百里倾空只一脚就踹碎了从天而降的巨大岩石,冲李星云焦急吼道。 “李兄!” 李星云手中唐刀疾射而出,正正好好地插入了先前布下的缚灵阵中央。 第六十六章 万物皆不如你 “怎么会......” 李星云看着缚灵阵一愣,脸色难堪,才刚踏出一步,身侧就掠过一阵狂暴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一道快到只剩残影的轮廓在其中一闪而过,唯有一对猩红如血的眸子拖曳出长长的光尾。 空中留下了百里倾空的话语。 “李兄无需自责,缚灵阵是否有用当初就已经考虑过了,不是吗?” “替我看住将臣尸祖。” 白色气流如汹涌的浪涛冲灌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前方肆虐,狂暴的风流让耶律质舞半眯着眼睛,却没能让她退后一步,一只玉手艰难地从风流之中撕开一个口子,颤抖着探向了那两颗魃阾石。 疾风如刀,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道道伤痕,殷红的鲜血被衬托的格外明显。 “还差......一点。” 耳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只剩下了一阵嗡鸣,身上是彻骨的冰冷,一如当初孤身处于狼群那般,模糊的视线几度被眼皮合上。 睁开,看到的似乎是呲着獠牙的恶狼。 合上......再睁开。 看到的又好像是正在夜幕下绽放的铁花,尽管她并没有亲眼见过,但估摸着,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两点赤红...... “抱紧我。” 沉稳的声音顷刻间将呼啸风声驱散,排山倒海般的浪潮仿佛撞上了一堵不可逾越的壁垒。 耶律质舞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几乎刻在脑中的侧脸,愣神一瞬后,涣散的目光再度凝聚,探出去的手更往前伸了一些,只是指尖到魃阾石的距离还是那般遥远。 一声轻叹传入耳朵,耶律质舞只感觉自己被搂得更紧了一些。 百里倾空右手环住耶律质舞的腰肢,大半身子挡在了她的身前,双目猩红,黑发张扬,左手竟然将那白色气海奔流的劲头生生止住,左臂上的衣物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被撕成了片缕。 右脚猛踏地面,大地不堪其负深深凹陷,蛛网状的裂缝向四周蔓延开来,百里倾空的身体借着反力一跃而起,左脚顺势将那两颗魃阾石踢于高空,正好躲过了白色气海的攻击。 “嗯?” 多阔霍眉头微锁,目中皆是诧异之色。 “能接住我积蓄百年的五运六气,你,很不简单。” 百里倾空搂着耶律质舞稳稳落在地上,浑身上下的关节如鞭炮一般噼啪作响,红色的气息缭绕周身,形同实质的杀意快要让人难以呼吸。 耳边传来耶律质舞稍稍急躁的声音。 “魃阾石还没拿到。” 百里倾空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落下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刚触及头顶摇曳的一根黑发,就瞬间化为一堆碎石。 “它不重要。” 顿了顿,百里倾空又补充道。 “万物皆不如你。” 耶律质舞眨巴着眼睛,两行清泪不经意间溢出眼眶,心脏噗通直跳,在胸膛中横冲直撞,生疼却也心甘情愿。 攥紧手中的魃阾石,次啦的闪电如数条长蛇一般环绕在耶律质舞的身上,耶律质舞只感觉内力流转的速度快上了不止一倍,心中升起了昂扬战意。 百里倾空与耶律质舞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放在了那两颗在空中翻转的魃阾石上,双膝微微弯曲,积蓄已久的力量就要迸发。 就在这时,一柄长刀划破空气,直接钉入了一侧的石壁,颤抖不已的刀身上,赫然是那两颗魃阾石。 一道身影宛若一支轻羽徐徐落在了刀柄之上,身上的肃杀之气格外浓郁,一只手将那两颗魃阾石拾在手心。 “百里倾空,好久不见。” 燕凝月脸上挂着狞笑,魃阾石的作用让她本来柔顺的长发如倒刺一般向天扎起,在内力波动的干扰下,一块巨石直奔百里倾空而去。 “今日,我要报断臂之仇!” 百里倾空不屑一笑,就在那巨石尖锐的棱角即将狠狠撞在他的身体之时,身形如水中倒影被石子击中那般,骤然模糊不清。 不出一息的功夫,百里倾空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以膝带腰,以腰带肩,抡圆了的拳头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线,毫无花哨不带半点技巧的直轰燕凝月的面门。 “只有你一个人,你是来求死的吗?” 拳风之下,燕凝月嘴角牵起夸张的弧度。 “咻咻咻!” 几乎在同一时间,头顶上方陡然爆出密集的破空声,无数淬了毒的晋星刺化为了一片骤雨笼罩在了百里倾空的头顶。 百里倾空的身影再度模糊,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数米以外的空地上,周围的沙石再度被掀飞出去。 “轰隆!” 那块起先攻击他的巨石此刻才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咚咚!” 伴随着三声重物坠地的声响,三道黑甲裹身的身影落在石洞之中,烟尘未散之际,更多密密麻麻的身影紧随其后,几乎瞬间将百里倾空等人包围。 每一个人身上都萦绕着粘稠如实质的黑色气息,而那三位队长身上的气息更甚。 燕凝月提着刀从天而降,将一颗魃阾石丢给了其中一名队长,并将剩下的一颗魃阾石含在了口中。(她只剩下一只手了,手还得握刀,除了含在嘴里,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携带。) 含糊不清道。 “这就是我的依仗,求死的人是你才对。” 燕凝月手中长刀直指云天,那三名队长已经知晓其意,动作整齐划一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刀尖旋转一圈对准了腹部,伴随着一连串鲜红的血液,长刀已经钉入了腹中,将丹田硬生生搅碎。 自多阔霍周身散发而出的五运六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牵引,徐徐钻入三人的腹部。 “嗡!” 低沉的鸣声从三人身上传出,脚下坚实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强横的威压以三位队长为中心,层层叠叠地向四面八方碾压而去,一股更加恐怖的内力从那名手握魃阾石的队长身上散发开来。 百里倾空嗤笑一声,活动着手腕。 “又是这般无中生有的把戏,拆东西我很拿手。” “而且......” 百里倾空的身影一闪,倏忽间出现在了燕凝月的面前,猩红的眸子让燕凝月身体一颤,竟向后退了一步。 “而且你我之间的差距,什么时候能指的上一块破石头来弥补。” 第六十七章 硬拆 黑色的电流如同雷蛇一般在燕凝月的体表翩跹盘旋,身上的气势攀升到了巅峰,双眼上翻,眼白瞬间爬满了细密的红血丝。 在百里倾空挥拳之际,狂啸的拳风将她的黑色长发吹得零乱,摇曳的发丝之间,一双黑得深邃的眸子赫然出现。 “给我死!” 下一秒,燕凝月全身的力量爆发,一刀横斩向了百里倾空,狂暴的黑色刀气裹挟着缠绕噬咬的雷蛇,如决堤洪流一般摧枯拉朽的横推而去。 百里倾空挥出的劲拳并没有收回,那道足以将一切撕裂的黑色刀气咆哮着扑到了眼前,他却不躲不避,眼中没有半点惊色,就在那刀气即将触及他的面门之时。 “嗖!” 原地只留下一圈荡漾开来的空气波浪,百里倾空的身影凭空消失! 下一瞬,百里倾空突然出现在了燕凝月的面前,燕凝月脸上狰狞嗜血的笑容还未曾收敛,眼中还凝固着癫狂之色,但一只越来越大的、仿佛能够将一切碾碎的手掌映彻在了眼帘中。 “嗯?!” 一声惊骇的短促呼声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之间,一对颤动的眸子从指缝之中露出。 “一块破石头,不是你在我面前呲牙的依仗。” 粗沉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蛮横地撞进了燕凝月的耳朵,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握住,瞬间骤停。 冰冷的恐惧从天灵盖灌入,无孔不入地渗透在每一个部位。 “让恐惧......” “吞噬你!” 百里倾空手掌紧握,隐隐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清脆声,随后奋起狂奔,将燕凝月的脑袋狠狠按在了坚硬的石壁之上,一路拖拽而去,在石壁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碎石四溅之时,百里倾空敏锐地察觉到了燕凝月身上是释放着浓郁的黑气,一股胜过一股。 两人距离极其相近,难免会有几缕钻入百里倾空的体内,一时间,愤怒、凶残、嗜血、疯狂屠戮等负面情绪充斥在百里倾空的脑海。 燕凝月已经被鲜血浸红的嘴角悄悄上扬诡异的弧度,沙哑的笑声从口中挤出,让人听后不寒而栗。 “被......侵扰后,你会失去一切理智,我会亲眼看着你将你的伙伴撕成碎片。” 但那抹笑容并没有在燕凝月的脸上停留过久,脸上胜券在握的神色如潮水一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以及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 百里倾空不仅没有同之前那般束手束脚的躲避,反而放空身体,将那弥漫的黑色气息尽数吸入口中,深度过肺,眸子中本就猩红胜血的红色愈发浓郁。 “嘶......呼。” “放轻松,要死是很正常的。” 百里倾空扯着狞狠的笑容,身体中的内力越发狂暴,动作较之先前更加迅捷,每招每式都会爆发出轰鸣的破空声,抡出的拳头、甩出的鞭腿都会留下道道残影。 燕凝月的身体完全失控地在半空中疯狂乱窜,每一次力竭下坠之时,那只如影随形的拳头总会带着沉闷的爆空声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剧痛还未扩散至全身,她便不由自主的再次飞起。 在飞行途中,她的身体还刻意迎接落下来的巨石,为地面上的人阻拦了来自头顶的危险。 “为什么会这样......” 燕凝月只感觉自己是一个被人随意折腾的破布娃娃,那魔鬼的每一次攻击似乎都要将自己身体的部分给拆下来,腿,手,头,若不是口中含着的魃阾石可以在一瞬间刺激功力聚集在薄弱部位,她恐怕早就咽气了。 但......她现在还不能死。 燕凝月的指尖悄悄动作,地上的二十多名殇组织成员停下了攻势,不再围攻姬如雪,反而一个个直奔半空中的百里倾空而去。 每踏一步,周旁萦绕的黑色气息便稀薄一些,他们的身体反而开始膨胀,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被压缩的力量。 李星云迅速注意到了这一点,并指点向了那伙人,冲着百里倾空大声喊道。 “百里兄闪开!” 百里倾空腰身如绷紧的弹簧一般猛地一拧,踩上落石借力向一侧跃去,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同一时间,二十多道黑色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刚才的地方,腹部如充气过度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山洞之中久久回荡,黑色气息翻涌成海,刚要肆意地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时,一股纯净的白色气浪直冲云霄,生生撕破了这黑色气海。 白色气浪源头,正是悍然出手的李星云。 百里倾空刚落于地,耶律质舞的身影倏忽出现在了面前,只见后者双肩以及头顶燃烧着幽绿火焰,指尖窜动着一缕火苗,当火苗贴于百里倾空眉心之际,躁动不安的心海瞬间风平浪静。 “嗯,你没事了。” “又可以打架了。” 百里倾空微微一笑,擦去了后者嘴角残留的血痕,想来她们也陷入了一番苦战。 环顾四周,殇组织成员的数量如今十不存一,已经无法再同先前那样将姬如雪牵制住,几个呼吸的功夫,几名黑衣人掉头就走,离开世间的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李星云被两名小队长纠缠,单论功力他们根本不是李星云的对手,奈何山洞中的五运六气源源不断涌入他们体内,帮助他们恢复身体。 不论是拧成麻花状的手臂,还是踹成畸形的双腿,甚至已经被扭断的脖子,只需片刻功夫就会彻底痊愈,再一次嗷嗷地冲上去挨一顿打,如此循环往复。 李星云的额头上开始爬上汗珠。 耶律质舞已经离开百里倾空的身边,再一次对上了那名拿着魃阾石的小队长,同样是拳拳到肉、直接了当的攻击手段。 百里倾空有过拆玩具的经验,立刻开口。 “他们本就是五脏六经缺其一者,待破坏丹田之后,无中生有,破而后立,可与天地之间的五运六气直接联系。” “想要杀了他们,先得断绝他们与天地之间的桥梁,打破运气的出入平衡。” 李星云眼中闪过精光,开口道。 “百里兄 ,你的意思是......” 百里倾空果断点头,视线放在了一旁的多阔霍身上。 “那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兄,你使用华阳针法强行散去他的运气,让他入不敷出,如此便可破坏平衡,杀他易如反掌。” 百里倾空看向了耶律质舞,刚要开口就被后者打断。 “明白了,我可以使用秘术扩大他对自然的感知能力,当入远大于出,他会被撑爆炸!” 百里倾空欣慰点头,活动着手腕来到了两人身边,轻松道。 “这三个人,咱们一人分一个,速战速决。” “质舞,别忘了夺走那人手中的魃阾石。” 耶律质舞点头,嘴中嘀咕着听不懂的咒语,权杖之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李星云疑惑地看着百里倾空,问道。 “百里兄,据我了解你并不会萨满术和华阳针,那人你如何应对?” 在李星云说话之时,百里倾空的身影已经如箭一般疾射而出,只在空中留下模糊的两个字。 “硬拆。” 第六十八章 你闯进去,你绕进去,我不进去 阴山——这座被漠北世代子民信仰的圣山,此刻在滚滚烟尘之中剧烈摇晃,山体表面肉眼可见地裂开,仿佛下一秒这个庞然大物就会彻底崩塌。 这般大的动静,顷刻间震慑住了所有漠北士兵,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无数道惊恐的目光投向了那摇摇欲坠的圣山。 耶律尧光死死盯着那快要崩塌的阴山,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蚯蚓一般隆起,怒喝道。 “何人,竟敢炸毁我漠北圣山!” 耶律尧光手中长刀直指阴山的方向,咆哮声迅速传至战扬每一个角落。 “全军听令!目标阴山,不惜一切代价揪出那亵渎圣山的杂碎,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是!” 已经形成包围圈的漠北士兵纷纷离开,手中武器不再对准包围圈中心的虎头帽小女孩,转向阴山发起了冲锋,卷起漫天烟尘。 莹勾红眸微缩,刚欲踏步追上去,但接下来的动作已经不再受她的控制,小脑袋使劲儿甩了甩,待动作停歇下来后,那一对血红眸子变得格外清澈。 “额阿姐又回来咧!” 阿姐拾起地上瘫着的大包袱,拍去上面的灰尘,看向了阴山的方向,目中的好奇之色根本无法压抑。 ...... “是何人胆敢炸毁阴山!” “是落石,快跑!” 几名漠北勇士怔怔看着迎面滚来的落石潮,完全丧失了争夺第一的勇气,恨不得手脚并用赶快滚出阴山地界,其中一名漠北勇士嘴中虔诚呼喊。 “愿祖先魂佑我......” “啊!” 另一名漠北勇士趁其不备将他丢在身后,恰好替自己挡了紧追不舍的巨石。 “你得去他们面前说,这样喊......他们听不到。” 滚落的巨石狠狠砸击在地面上,将地上的尘沙扬得满天,一道身影宛如灵活的蝴蝶不断在石头之间穿梭,隐约可以看到上下翩飞的紫色发辫。 “吓死个人,小郭郭他们闹的动静这么大吗?不行,我得看看去。” ...... 高帽大臣的帽檐投下一小片阴影,恰好遮住了他的双眼,身边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仅仅是眼神示意,便做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 一位大臣挪着步子靠在了高帽大臣的身边,试探问道。 “大人,现如今行炸山之举的并不是咱们,而是那伙黑甲人,若我们将其擒住,献于阶下,戴罪立功,此十死无生之局可解。” “是啊,我认同大人的说法。” “眼下正是一个天赐良机,那伙黑甲人倾巢而出,独留那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士守护一排火炮,趁此机会出手,人赃俱获。” “我们......可活。” 几名大臣脸上洋溢着喜悦,浑浊几日的眸子终于出现了光彩。 高帽大臣仰天而叹,脸上没有一点喜色,眼中的愁色并没有淡上几分。 “直至现在,你们还没有窥破你我身处的死局。” “当初踏错了营帐,才是铸造死局的真正原因,不论你我如何彰显忠心,都无法消除王后心中的成见。” “今日,不管是谁在行炸山之举,我们都要将罪责揽在身上。” 高帽大臣跨着马来到了马车旁边,手中长刀将袋子划破,从其中散发的火药味愈发浓烈。 “诸位,动手吧。” ...... 静湖依旧清澈,湖畔本该是茵茵如毯的绿色草地,此刻却铺上了层层叠叠的残肢断臂,树女破烂的身体堆积成山,而在一旁,一袭白衣随风摇曳。 “生的块头倒是挺大,可胆子却小的可怜。” 侯卿把玩着手中的铜锣,目光放在了阴山之上,摇晃的山峰此刻如同垂死的巨兽,坚硬厚实的岩层不断崩解,数不胜数的石头从其上翻滚而下。 “小徒弟,你怎么还在这里杵着,不去山洞里帮小郭郭。” 蚩梦从身后的林间走出,恰好阿姐也从另一边蹦了出来,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嘴巴张的老大。 侯卿躬身行礼,随后开口解释道。 “落石颇多,避都避不及,又怎么能上去呢?” 蚩梦玉手托着下巴,仔细思索一番后无奈扁了扁嘴巴,随后长笛敲在了侯卿的脑袋上,故作凶状。 “小徒弟,快帮为师想几个方案。” 侯卿轻叹一口气,开口道。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几个方案快做决定。” “同意闯进去的举手。” 阿姐侧着小身板高高举起了右手。 “嗯。” 侯卿点了点头,再度开口道。 “同意绕进去的举手。” 蚩梦竖起长笛,显然是同意绕进去这个方案。 “同意不进去的举手。” 侯卿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而后一一指过阿姐与蚩梦。 “结果很清楚了,你闯进去,师傅绕进去,我不进去,告辞。” 话音刚落,侯卿身后的衣摆随风飘摇,已经迈出步伐将要离去。 一阵急促的笛声响起,侯卿脚下的动作一滞,蚩梦放下长笛,双手叉腰拦在了侯卿的面前。 “不许走!小郭郭他们还在山洞里!” 侯卿无奈,手中赫然多出了三枚卦钱,仔细辨出卦象后,开口道。 “师傅放心,卦象显示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先回古董羹店,嗯......做生意。” 阿姐听后眼神一亮,立马转身,不顾蚩梦的挣扎,硬生生将蚩梦拽走。 “额滴饭店缺个厨子,正好来个娆疆风味儿,一定大卖特卖。” ...... 阴山山洞内。 “噗通,噗通。” 百里倾空将手掌上沾染的鲜血擦去,相较于他而言,李星云与耶律质舞的衣服要干净上不少。 另一边的姬如雪也顺利将殇组织队员皆数斩杀,只是在争斗过程中吸入了不少的黑气,此刻被负面情绪侵扰,凌厉的攻势不分敌我。 百里倾空见状,与李星云对视一眼后,立刻开始动作,一旁的耶律质舞紧随百里倾空身后。 百里倾空在前吸引姬如雪的注意力,敏捷地躲过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而耶律质舞则悄悄出现在了姬如雪的身后,指尖跳动的火焰只差几步的距离就能够贴到姬如雪的身上。 李星云盯着缚灵阵陷入了一阵沉思,当他启动阵法之时,那迸射而出的红色光芒正是阵法运转的前兆,而多阔霍手中积蓄五运六气的速度瞬间缓慢,这说明缚灵阵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用处的。 但缚灵阵仅仅运转片刻就失了灵,这其中缘由到底是什么? 循着勾勒的纹路看去,李星云的眸子缩如针芒,只见原本应该围成的圆形,在一处背着光的地方缺了一笔,更准确的说是被擦去了一笔,地上还能够看到血液拖拽留下的痕迹。 是谁破坏了缚灵阵? 第六十九张 看似唯一的可能 百里倾空焦急的呐喊声将李星云从思绪之中拉了出来,茫然地回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感觉手臂一紧,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将他卷向了空中,入目所见皆是一片天旋地转,身侧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一阵锋芒正在快速逼近。 “我靠!” 见素心剑的剑锋即将斩击在李星云的身上,百里倾空连忙大喊。 “姬如雪你好好看清楚剑下之人是谁!” 姬如雪颤动的冰眸快速闪过一缕精光,手臂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将素心剑的挥击轨道改变,只是削去了李星云的几根黑发,口中艰难地蹦出两个字。 “星......云。” 李星云倒吸一口凉气,方才那种死亡将至的冰冷感依旧在后背蔓延,抬手切向了姬如雪的手腕。 怎料姬如雪竟然不躲不避,乖乖地任由李星云夺取手中素心剑,脸上饱含纠结之色,时而癫狂,时而哀伤。 李星云的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后者身上不断弥漫着黑色气息,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引爆,再加上那至阴至邪的九幽玄天神功,姬如雪此刻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李星云将姬如雪紧紧搂在怀中,后者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轻轻靠在了李星云的胸膛,喃喃道。 “放我......走。” 百里倾空看着相拥的二人,心中暗暗感慨,自己与耶律质舞手段尽出,耗费了大半的精力依旧不能拿下姬如雪,魃阾石的作用还真是可观。 可若是真拿出对待敌人的那套战术来应对姬如雪,只怕某个人...... 将心比心,自己能够体会李星云的感受,所以不良帅式挡箭牌必须得要祭出来了。 实际效果立竿见影,还真是应了将臣尸祖的那句话,不良帅式挡箭牌,谁用谁说好。 百里倾空给耶律质舞抛了一个眼神,后者懂事的点了点头,指尖多出了一簇火苗,来到了姬如雪的面前。 待火苗贴至姬如雪的眉心,姬如雪因痛苦而揪在一起的面庞渐渐舒缓,连番战斗让她疲惫不堪,沉重的眼皮终于遮挡住了光明,手心的三颗魃阾石脱手而落。 耶律质舞眼疾手快,魃阾石刚落下便被其从中截获,冲着百里倾空挥了挥拳头。 百里倾空回以赞赏的目光,随后将视线放在了面前不远的燕凝月身上,刚才应付姬如雪折腾了不少时间,后者趁此机会将伤势恢复了大半,此刻正斜倚着墙壁大口喘息,时不时在多阔霍身上扫几眼。 百里倾空的余光瞥见将臣懒洋洋地坐在一块巨石上,多阔霍双手掐诀,天地之间的五运六气不断涌入其体内,但依旧没能阻挡身体衰老破败的趋势,枯木般的皱纹迅速爬上了她的每一寸肌肤,若不使用附身秘法,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眼下的首要任务,先将燕凝月身上的魃阾石夺走,顺手送她一程。 “百里兄,先前并不是缚灵阵失效,而是阵法被人破坏。” 听到李星云的话,百里倾空止住了刚欲动作的身形,有些疑惑。 “被人破坏?” 缚灵阵乃前任不良帅袁天罡所创,当今之世,唯有李星云一人可布下此阵,放眼天下,能辨识此阵法的人不过寥寥几个,抛开自己与李星云,或许只剩下那天山剑派的掌门凌霄子。 识得此阵已极其不易,更何谈破阵之法? 百里倾空眉头紧锁,多种念头浮出脑海。 多阔霍亲眼目睹李星云布下缚灵阵,若在布阵过程中窥破其中门路,倒也未尝不可,但她被囚禁于此,行动受限,无法破阵。 而通文馆的人方才现身洞中,并且刚一露面就与己方几人短兵相接,时间仓促,断无可能破除阵法。 外界来人?阴山乃漠北禁地,更有多阔霍布下的落石封锁,外人几乎无法闯入,更何谈进入山洞完成破阵之举? “李兄,何处阵法被破坏?” 李星云闻言伸手一指,百里倾空顺着方向看去,在那处背光的地方上,有一道拖曳而出的血痕,恰好将缚灵阵破坏,血痕的宽窄......百里倾空下意识地比划着,约莫有一人的肩宽。 百里倾空盯着那道血痕看了许久,这个背光之处太熟悉了,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有些严丝合缝的想法猛然撞入他的脑海。 这正是他之前挪开燕清月尸体的地方!(第59章布阵,有过拖拽燕清月尸体的铺垫) 回溯当时发生的情况,在李星云布阵之际,燕清月的尸体恰好妨碍了阵法,是他亲手将其尸体拖了出来,那血痕的宽度恰好与燕清月的肩宽有些一致。 若在他们离开山洞之后,“尸体”顺着那道血痕再度回到原处,凭借着身体将羊血涂布的纹路擦去,正好可以将缚灵阵破坏。 哪怕不会破阵之法,但只要清楚自己先前的位置可以阻碍到阵法运转就足够了。 “燕清月......” 百里倾空亲手搅碎了她的心脉,按理来说,她应该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这个位置、这道血痕,这看似唯一的可能,燕清月......没死?(第55章、61章有阴山动作的铺垫) 百里倾空开始环顾山洞的一切,寻找那瘫倒在地上的身影,下一秒,百里倾空的瞳孔猛然一缩。 燕清月的尸体正躺在距离多阔霍与将臣的不远处,一堆乱石刚好将其尸体掩埋,若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会发现。 百里倾空扭转身子,整个人化作拉满的弓弦,当空气中传出炸响的刹那,他原先所处之地只剩下一圈荡漾开来的空间波纹,残影疾驰。 几乎在百里倾空消失在原地的同一时间,燕凝月眼中的凶光大盛,脸上再度出现癫狂之色,魃阾石极大得刺激她的潜能,手中长刀撕裂空气,一道裹挟着黑色电流的刀芒横斩向百里倾空的腰间。 “哼!” 百里倾空冷笑着,致命一刀擦着他的衣角掠过,甚至无法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燕凝月银牙紧咬,手中长刀猛地一拧,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狠狠刮过大腿外侧,皮肉瞬间翻卷,一连串的鲜红飘于空中,凭借着伤痛来强行压榨出身体的最后一丝潜能,燕凝月勉强来到了百里倾空的身边。 百里倾空的眸子锁定在了燕凝月的狰狞侧脸上,后者如此疯狂的举止恰好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声音不高,却似乎能够洞穿一切。 “拿自己以及三支殇小队当钓饵,硬要牵制住我们,玩命给燕清月铺路。” “你们想干什么......” “我已经摸清楚了。” 幽幽的声音让燕凝月不寒而栗,手中长刀都险些拿不稳。 第七十章 坏敌人好事,我乐在其中 燕凝月谩骂着挥出长刀,恨不得用目光将百里倾空剜成碎块。 百里倾空欺身而上,直接撞进了燕凝月的怀中,恐怖的冲击力让燕凝月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背后的衣物瞬间被蛮横的劲风搅成片缕,露出了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新伤叠着旧伤密密麻麻覆盖了每一寸肌肤。 巨大的撞击力将燕凝月生生嵌入了石壁中,手中长刀脱落,口中的魃阾石险些和鲜血一起吐了出来。 百里倾空不屑一笑,开口道。 “最初,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墙上的魃阾石,以及确保老妖婆平安无事。” 提及老妖婆一词时,百里倾空莫名感觉后腰一寒,但只有一瞬,便不再理会,继续开口道。 “至于那多阔霍是死是活,附身人也好,狗也罢,只要她别缠上老妖婆,一切都不难办。” “但现在......” 百里倾空的声音骤然转冷,让燕凝月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不知不觉,你身后之人已与我结成不死不休之局,若让他计谋得逞,我就浑身不舒服。” “你们一个个都是硬骨头,为了任务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真是麻烦。” 活动活动手腕,关节清脆的弹响声在山洞之中回荡。 “麻烦归麻烦,偏偏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 百里倾空向前迈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要是坏别人的好事,我非但不害怕麻烦,反而颇有耐心,甚至乐在其中。” “咔擦!咔擦!” 百里倾空双眸中的血色愈发浓郁,周身泛动着的无形气浪将周围的一切粗暴撕开,所处空间产生透明波动,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无数碎石沙砾不受控制的倒悬空中。 仅仅是看一眼,燕凝月心中就已经升起了无法匹敌的念头。 “轰隆!” 饱受炮火摧残的阴山如同一个重病老者,再难忍受洞中一众人的拼命折腾,发出最后一声悲叹之后,彻底垮了下来。 一时间,四周坚硬的石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深浅粗细各不一,但彼此交汇成网,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处蔓延开来。 头顶的岩层纷纷塌陷,巨大的岩石如下冰雹一般快速落下,千钧之力猛压下来,让人难以喘息。 “我靠!” “百里兄你的话真有道理,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这一座阴山为你折腰俯首。” 李星云有些无奈,将昏迷的姬如雪抱在怀中,不断躲避劈砸而下的落石。 百里倾空嘴角一抽,没有反驳,只是闪身来到了耶律质舞的身边,替她分担一些压力,空气中乍然出现浓烈的火药味,巨石坠地的沉闷声之中还有火药轰隆的爆破声。 诸多细节也被燕凝月注意到,盯着头顶那片边缘如犬牙交错的天空,疑惑开口。 “殇小队已然葬身于此地,火炮无人操控,怎会再度炸山?难道说炸山的另有其人?” “轰隆隆!” “轰隆隆!” 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沧桑,享尽漠北世代子民的信仰,巍峨的阴山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山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碎石。 山体坍塌,尘土飞扬,漫天尘埃笼罩天空,阳光再难穿破重重障碍,大片深邃的阴影投落人间,阴影也将山林中诸多大臣脸上的表情一一遮掩。 “阴山......毁了。” 这一句话似乎抽干了高帽大臣的全身力气,无力地靠在马背上,耳朵微动,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身后那片密林中传来的踏踏马蹄声。 高帽大臣强行直起腰杆,保持着权臣的最后一分体面,恰好暖黄阳光撕破尘埃,尽洒在高帽大臣的身上。 “诸位,你我还有最后一扬戏。” 几位大臣闻言跨上马背,来到了高帽大臣身边,阳光既不偏心也不吝啬,尽数倾洒在他们的身上,也照亮了他们眼中的解脱。 其中一人轻松笑道。 “马蹄声迫近,咱们漠北的兵马大元帅就要来了,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光明正大的逃亡。” “要不咱们赌一赌,看谁能被最后逮到。” “哈哈哈哈,既然赌,没有赌注怎么能行。” “赌注吗,一句愧不如你可抵千金!” 高帽大臣眼光流转,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跨着骏马驰骋在草原之上,少年壮志重归胸怀,手紧扯缰绳,脚猛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挺拔立踭。 “诸位,让我们迎着阳光盛大逃亡!” ...... “嗒啦!” 一只手臂从碎石之中伸了出来,微微摊开的手掌猛地攥紧,浩荡的气浪以手臂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将周围的碎石横推开来。 “咳咳,咳咳。” 百里倾空单臂搂着耶律质舞,从碎石中挣脱出来,与耶律质舞相视一笑,都是头一次见彼此这般狼狈的模样。 耶律质舞将双手摊开,六颗红色魃阾石完好无损的聚在手心。 百里倾空托着耶律质舞的双手,轻轻将其合拢,柔声道。 “放在你这里我比较安心,你替我收好它。” 就在这时,一道细若蝇蚊的声音随风传入了百里倾空的耳朵。 “我已经准备好了秘术,你且来我身边,我告诉你打开九垓之门的方法。” 百里倾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多阔霍此时佝偻着身子,垂暮的身体摇摇欲坠,完全倚靠那根木杖支持,右手食指尖端萦绕着白色气旋。 在多阔霍对面的不远处,将臣手握鼓鞭,一头长发随风摇曳,妩媚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 足足过了许久,将臣红唇微启,轻笑一声。 “好啊。” 话音落罢,将臣向多阔霍的方向缓缓靠近,右手悄悄的摸上了腰间鼓鞭。 待距离多阔霍不足三米的距离时,将臣脚下一蹬,身影一晃,动作陡然加快,倏忽间已经来到了多阔霍的面前,手中鼓鞭尾部的魃阾石对准了多阔霍的心窝。 将臣面容冷静如冰,眼中的杀意锐利如刀。 “抱歉,我现在不需要秘法了。” 可多阔霍手上的动作骤然变快,白色气旋拖着长长的气尾,眨眼间的功夫就来到了将臣的眉心。 不好! 百里倾空身随意动,墨染过的眸子再度变得血红,一阵沉闷的破空声之后,百里倾空闪现到了将臣的身边,一手死死钳制住多阔霍的右手。 就在这时,多阔霍脚下的碎石突然腾飞,一道身影破土而出,那张狰狞的面容——正是燕清月。 燕清月左手格挡开将臣的鼓鞭,萦绕着黑色气息的长刀横斩而来,直逼将臣面门! 百里倾空冷冷一笑。 “装死也不容易,你总算是等到这个契机了。” 第七十一章 附身 “这就是个疯子!” 百里倾空心中暗骂,可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钳制在多阔霍手腕上的左手骤然发力。 “咔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乍现,多阔霍的手腕被生生折断,脸上已经流露出痛苦之色。 声音响起的同时,百里倾空顺势一脚狠狠踹在了多阔霍的胸膛,后者的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 而百里倾空则借着这一脚的反力,身体同样如射出的箭矢一般向后飞去,一手轻拽着将臣的肩膀,让后者能随自己一同撤离。 就在他后退的一刹那,数根闪烁着幽芒的毒针精准地覆盖了他方才的位置,而那凌厉无匹的黑色刀芒几乎是贴着将臣的发丝掠过,几缕断发随风飘扬。 百里倾空拽着将臣退到了耶律质舞的身边,凝重的目光放在了那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去的多阔霍身上。 “不要!” 燕清月发出近乎撕裂的惊吼,身影在发出惊呼的一瞬间便已经化作一道残影,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多阔霍。 一声沉重的闷响于空中炸开,燕清月撞上了多阔霍的身体,巨大的惯性让两人轰然砸进了下方的碎石地,冲击力激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尘埃,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没。 “刚才那一脚,你是奔着要多阔霍的命去的吧。” 将臣略显疲倦的声音在百里倾空的耳边响起。 百里倾空并没有否认,点头道。 “你先前的杀招不也是想要她的命吗?” “既然是要她的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手。” 将臣翻了一个白眼,手中鼓鞭冲着百里倾空的软肋捅了几下。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这么莽吗?多阔霍一直在积蓄五运六气,我若那时出手,恐怕现在能说话都称得上是奇迹了,只能寻一个合适的机会。” 百里倾空瞥了将臣一眼,语气中充满了嫌弃。 “嗯,机会确实挺合适,多阔霍是漠北圣者,深受漠北子民信仰,离世后或许能吃上许多香火,你与她一同埋在这里,也能沾上不少光,分点香火。” 随后,百里倾空冲着将臣拱手,戏谑笑道。 “尸祖心思缜密,如滔滔江水,一浪一浪又一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到底还是小瞧了你,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将臣听完百里倾空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两抹酡红,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原本有些放空的眸子止不住的颤抖,芊芊素指点向百里倾空,红唇翕动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百里倾空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这人呐,有时候就像是蒙眼拉磨的老黄牛,一种脑子不怎么转圈,踏踏实实跟着磨盘走,最后任务完成。” “偏偏有些牛,非要让生锈的脑瓜子灵光一闪,最后磨没拉成,反而闯下一箩筐的祸。” 将臣胸腔里的熊熊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开来,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紧咬的牙缝里迸出,手中鼓鞭狠狠朝着百里倾空挥去,但鞭绳落点并不是后者的要害,而是屁股。 百里倾空闪躲之际,收起了刚才调侃的口吻,沉稳道。 “彼此都是可以托付一切的伙伴,你不必将一切都扛在肩上,我们也不需要你以命相搏换来的你自认为好的结果。” “只要大家都还在,都在笑,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幸事。” 一阵轻风悄然拂过,轻轻地撩拨着将臣眼帘前的几缕发丝,发丝微动,眼睛终于不受其扰,几滴晶莹泪珠倏然滑落,悬在了浅笑的唇边。 “你还真是能忽悠啊,难怪小变态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百里倾空微微一笑,刚欲说什么,却听到了一旁李星云的惊呼。 “百里兄,事情有变。” 百里倾空侧身望去,只见烟雾缭绕之间,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待彻底站定身子,周身掀起了重重叠叠的气浪,将漫天尘埃尽数吹散。 燕清月睁开双目,竟然是诡异的黑白异色双眸,脸上的表情也极其扭曲,似乎将整张脸从中割裂,一半淡漠,一半疯狂。 “既附我身,必听我言!” “给我回去!” 燕清月颤颤巍巍地举起长刀,刀尖旋转正对喉间,那只黑眸之中,癫狂之色大盛。 “你有多久没有体会过疼痛了?” “断指连心之痛,剖腹牵扯之痛,割喉放射之痛,你......” “想试试哪种?” 近乎是野兽般的咆哮从燕清月口中发出,待这响彻云霄的吼声结束,她身上的颤抖戛然而止,一只纯白眼眸此刻如被墨染,黑得深邃,脸上完完整整地展露出疯狂之色。 “门主,清月不负重托,此事成了。” 一旁的燕凝月听后大喜过望,连忙开口。 “多阔霍既已附身,你应彻底将她囚于体内,快吞下......” 话还没有说完,燕凝月只觉眼前一花,待视线清楚之后,燕清月狰狞的面容映入眼帘,脖子上钳制的手将她剩下的半句话掐断。 燕清月狞笑道。 “我的好妹妹,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刚才是在命令我吗?”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燕凝月的脸已经变得青紫。 “论拳脚功夫你差我一线,谈谋略策划你不如我狠,如今,你连个完整之躯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如我,你凭什么能得到门主大人的青睐!” “事实证明,我燕清月才是能担大任之人,从今往后,我才是门主大人唯一的心腹,你若是再敢以下犯上,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燕清月松手,燕凝月如烂泥一般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独手攥着魃阾石,借其作用刺激身体痊愈。 燕清月回身,深邃如渊的眸子定格在了百里倾空的身上,目光之中是纯粹的轻蔑,如同在俯视脚边一只不起眼的蝼蚁。 挑衅地勾了勾手指,开口道。 “门主大人对你有几分赏识,想与你细细商谈一番,但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听话。” “嘎嘣!” 关节清脆的弹响声不断在燕清月身上传出,燕清月脸上的狰狞愈发夸张,俨然是一只嗜血的凶兽。 “所以一寸寸地折断你的双手双脚,这样好不好!” 百里倾空回以浅笑,轻轻开口。 “我觉得......” “不好。” 第七十二章 李兄,我想向你借一物 没有任何预兆,燕清月周旁的空间瞬间一沉,随即一股毁天灭地般的白色气浪轰然爆发,脚下的地面如同脆弱的木板,瞬间爬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裂缝还在向外撕扯,直至停滞在百里倾空的脚下,再不能前进半寸。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将你碎尸万段!” 燕清月沙哑的狞笑声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周围,可独独看不见后者的身形,只留下一连串虚实难辨的残影,毫无规律可言。 百里倾空轻力把将臣推开,自己则闪身离开原地,将战扬拉至较为空旷的地带。 身边的股股威压冰冷、死寂、沉重、嗜血,自己只在莹勾尸祖身上感受过类似的压力,但此刻燕清月身上爆发的威压较莹勾更甚。 多阔霍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我已经拥有了圣者的全部功力,你为何不惧!为什么依旧是这张云淡风轻的臭脸!” 一股足以碾碎硬石的威压从左侧排山倒海般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狠毒的谩骂。 “你给我......” 百里倾空重心向左侧微沉,身上的肌肉贲张,正要凝聚力量应对左侧将要到来的攻击时,右上方的空间骤然扭曲,一股远超左侧十倍不止的力量笼罩下来。 隐隐还能看到那一对泛着冷意的深邃黑眸,一声怒吼撕裂了空气。 “害怕起来啊!” 燕清月凭空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头顶,看似纤细的长腿此刻却蕴含着毁灭力量,腿上的衣物不堪空气的摩擦,眨眼的功夫化为片缕,胜雪的白皙肌肤裸露出来,朝着百里倾空的脑袋悍然劈落! “百里兄!” 李星云惊声呼喊,早在百里倾空推开将臣之时,自己已经抬手并指点出,只待燕清月的身形出现,可不料上一秒燕清月还在百里倾空的左侧,下一瞬燕清月竟然出现在了后者的头顶,燕清月凭借着超高的速度硬生生躲开了气经的攻击。 “多阔霍生来可感知五运六气,纵使百年囚禁不断散去内力,可阴山乃积蓄运气的宝地,在解除封印的那一刻,失去的力量便尽数回归。” 将臣面色凝重,手紧握鼓鞭,指节因大力而微微发白。 耶律质舞颔首,歪着脑袋开口道。 “既然当初可以将她封印,现在也能。” 将臣摇头苦笑,苦涩道。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更何况有一颗魃阾石在那独臂女人的口中,想将多阔霍再度封印......难。” 耶律质舞手中权杖猛地砸向地面,沉闷的声响给将臣吓了一哆嗦,后者正要询问,却看见了那张清丽不乏英气的侧脸。 “封印不了打死就是了,就算难如登天,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逃或避没有用。” “更何况,杀死她,真的比登天难吗?” 李星云点头一笑,从碎石之中拔出了唐刀,刀刃一寸寸从肘窝中抹过。 “那么今日,她是死是活,且看她是强是弱了。” 看着两人并列走去的背影,将臣抿嘴一笑,手中鼓鞭如长蛇一般环绕在周身,尾部的魃阾石微微闪烁红光。 另一边,燕清月的长腿如阔斧直劈,百里倾空的眸子骤然缩如针芒,千钧一发之际,全身力量尽数灌注于双臂,双臂交叉举过头顶,虬结的血管如蚯蚓一般隆起。 “砰!”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碰撞中心传出,燕清月的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百里倾空的双臂之上,以百里倾空的双脚为中心,方圆数丈的地面向下塌陷,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周围的碎石狠狠掀开。 双臂传来的巨大压力震得百里倾空气血翻涌,但他非但没有被击垮,那双猩红的瞳孔中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百里倾空嘴角咧开桀骜不羁的弧度,斗志昂扬。 “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强劲的对手。” 百里倾空微微压弯的膝盖逐渐站直,强托着燕清月的身体一寸寸升高。 “这才像样!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打个痛快了!” 百里倾空猛地抬头,猩红目光牢牢锁定在了燕清月的身上,双臂顷刻间分开,死死箍住了燕清月的小腿。 “喝啊!” 随着一声怒吼,百里倾空全身肌肉拧成一股,左脚一旋,以脚带跨,以跨带肩,狂暴的螺旋劲力彻底爆发开来,一周,两周,两周半! 每一次旋转都能够听到清脆的骨裂声,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百里倾空眼中的猩红光芒暴涨,足以掀翻一切的恐怖力量全部灌入燕清月的身体,将后者抛掷而出。 “砰!” 一声比之前任何碰撞都要更加沉闷的声响爆发,燕清月的身体结结实实嵌入了地面,掀起了数丈高的尘埃。 百里倾空刚松一口气,却听见刺耳的破空声倏忽传来,下一瞬燕清月完好无损地再度出现在了眼前,疯癫之状愈发夸张。 两道身影,一道猩红如血,一道深黑如渊,在狼藉一片的碎石地上快速碰撞,每一次落地都会炸开新的坑洞,每一次碰撞都会卷起狂暴的风浪。 一时间,李星云等人的视野中只留下无数道交织闪烁的残影,沉闷的声响如擂鼓一般急促,激荡的尘土中,点点血雨飞溅,雨势越来越大,簌簌地泼洒在崩裂的土地上,将黄色沙土染成刺目的猩红。 “砰!” 最后一次,也是最为狂暴的一次相撞,两道身影再也无法维持先前的缠斗,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声朝着相反的方向倒飞而出。 耶律质舞适时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身后,身体化作柔韧的云团,轻轻托着百里倾空的后背为其卸下力量。 可有一部分的暗劲如跗骨之蛆钻入了耶律质舞的体内,气血瞬间翻涌直冲喉头,但紧抿的红唇已然失去了血色,发出了一声闷哼。 耶律质舞双脚在地上犁出了深深的痕迹,随后稳稳钉在地上,托着百里倾空站直身子。 深坑之中,尘埃渐渐散去,燕清月已经扭曲到不成人样的身体,发出了一连串爆豆的声响,在五运六气的作用下缓缓恢复,直到彻底痊愈。 燕清月嘴边溢出冷冷的狞笑,舌头贪婪舔舐了沾染在指节上的血液。 “再来啊,我的力量可谓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你拿什么跟我拼!” 百里倾空将口中的血液啐出,身上的气势分毫不减,面对燕清月的挑衅无动于衷,只是侧过脸对耶律质舞道。 “给李兄一块魃阾石。” 耶律质舞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照做。 百里倾空微微一笑,看向了李星云。 “李兄,我想向你借一物,你我联手,可轻松胜她。” 第七十三章 唯有一刀可摧山 “咚咚!咚咚!” 胸腔内,那颗本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如巨锤一般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会发出战鼓般沉闷的轰鸣声,一股又一股磅礴的至阳内力不受控制的喷发而出。 李星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魃阾石从颤抖的指缝间脱落。 好不容易使用九幽玄天神功达成的阴阳平衡,在这突如其来的至阳内力的冲击下土崩瓦解。 “这力量......” 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部被百里倾空收入眼中,百里倾空竖起了一根手指,郑重道。 “李兄,唯有一刀即可摧山。” “我们会给你创造机会,你适时出手便可,不可乱来,那力量于你而言过于沉重。” 李星云深吸口气,将紊乱的气息平和,拾起魃阾石重重点头,手中唐刀已然嗡鸣。 不远处的燕凝月柳眉紧锁,满目焦急,门主交代下来的任务迟迟没有进展,自己已经无力再劝说,更何况此时的燕清月也不会听。 “迟则生变,我要立刻通知门主。” 燕凝月手指置于唇边发出哨音,林间灰色鸟群振臂而起。 目送鸟群消失在天际,燕清月怒哼一声,狠狠瞪了燕凝月一眼。 “何事都要过问门主,要你又有何用?” 燕凝月并未回话,只是暗暗垂眸,回想起刚才那张扭曲到极致的面庞,燕凝月止不住的一哆嗦,手轻轻抚过脖子上的掐痕。 “咚!” 燕清月大刀阔斧地矗立原地,凝练如同实质的磅礴气浪再度自其身边翻涌,毫无保留地向百里倾空几人冲泄而去。 百里倾空收起脸上的轻松,细细看了耶律质舞与将臣一眼,缓缓开口。 “兵行险招方可出奇制胜,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待会儿把各自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 耶律质舞与将臣默契的点了点头,脸上已有凝重之色。 又是一股气浪铺天盖地地向几人碾压过来,百里倾空几人仿佛置身于万丈瀑布之下,而在那狂瀑中心,一连串虚实难辨的残影充斥其中。 “要来了!” 百里倾空目光一凛,屏息蓄势之时,身体已如拉圆的长弓,随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燕清月疾射而去,从浩荡的白色气浪中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人相撞分外激烈,沉重撞击声中又掀起了一阵血雨。 燕清月的玩味声与狞笑声不断从各个方向传来。 “你的速度不如之前了呢,力道也不够了,是累了吗?需不需要我主动加把劲儿啊?” 百里倾空闻言一笑,索性站定身子不再去追逐那一道快若闪电的身影。 “好啊,都是掏心掏肺的老朋友了,谁主动谁被动还不都是一样?” 冰冷的杀机如根根尖刺直戳百里倾空胸膛,下一瞬,燕清月那张狰狞的面庞出现在了百里倾空的面前,红唇弯起的弧线愈发夸张。 “我真的好想杀了你。” 燕清月手化作爪,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直奔百里倾空的胸膛而去,无数白色气浪从指缝里溢出。 百里倾空竟然不躲不避,反而拉近了距离,双臂摊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燕清月心中虽有疑惑,但在脑海中横冲直撞的杀意让她无法收手。 “刺啦!” 入手一片湿滑,指尖已没入三寸,燕清月耳边传来幽幽的戏谑声。 “嗯,不谋而合,所以咱俩才是老朋友。” 话音刚落,百里倾空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扣住燕清月的胳膊,脚下猛踏地面,整个身体从燕清月的胳膊下翻转而上,一连串鞭炮的炸响不断从燕清月的胳膊上传出。 “啊......” 燕清月的哀嚎声还未发出就被生生遏制,只见百里倾空反扭着她的手臂,以膝盖顶在她的后腰,整个身体如同一张被撑圆的弯弓,根本无法动弹。 燕清月如被束缚的凶兽一般咆哮,即便手臂上传来的痛苦让她面容扭曲,但眼中的凶光却愈来愈浓郁。 “老妖婆!” 将臣的身影倏忽出现在燕清月面前,手中鼓鞭长如蟒蛇,圈圈绕绕地将后者牢牢束缚,泛冷的眸子却放在了百里倾空的身上。 “一口一个老妖婆。” “等回去了,我要听着这个名字入睡,没了舌头哼哼也行。” 百里倾空后腰一凉,讪笑着摇了摇头。 “当!” 耶律质舞手中的权杖重重点在地面,在魃阾石的作用下,本就已经登峰造极的萨满术此刻威力更甚,不仅是燕清月,连同百里倾空与将臣一并定在了原地。 一击必杀的机会就在现在! “李兄!” 李星云闻声而至,令人心悸的力量狂暴如潮,黑红色的电流在其周身疯狂流窜,一声怒吼石破天惊,坚不可摧的唐刀之上竟然爬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 在燕清月身后暗暗发力的百里倾空自然能够感受到这恐怖的内力,沉重的威压让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叠了三百年的心之罡,威力果真恐怖如斯! “喝啊!” 唐刀抡出黑红色的刀弧,距离燕清月的脖颈只有不足一拳的距离。 燕清月终于感受到了死亡迫近的压力,那种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充斥在胸间,尽管不断散发出五运六气去阻止那道刀弧的逼近,但终究是徒劳。 一声叹息从燕清月的口中发出,不似野兽临死前的挣扎,而是迟暮老人的哀叹。 “这气息......” 不仅是百里倾空一人察觉到了燕清月的异常,将臣看着燕清月那一对纯白的眸子,惊叹道。 “是多阔霍!” “砰!” 强悍的斥力以“燕清月”为中心向四处蔓延开来,将臣与耶律质舞均被这一股力量掀飞了出去,足足撞断了多棵粗壮的树木才堪堪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百里倾空难捱涌上喉头的鲜血,但手中的力道分毫未减,李星云也强顶着威压将手中唐刀挥了出去。 随着刀入肉体的沉闷声,一连串殷红血液纷扬撒在地上,鲜红蔓延的尽头,燕清月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股股鲜血不断从几乎截断的脖颈处涌出。 燕凝月见状眸子紧锁,手忙脚乱地在燕清月身上摸索着,几滴泪水漫过面颊,失声道。 “在哪里,在哪里!” 百里倾空搀扶着李星云来到将臣的身边,方才李星云几乎是硬吃了燕清月的临死反搏,再加上紊乱的阴阳内力,此刻状态极其不好。 将臣的手搭在了李星云的脉搏上,眉头微皱。 “虽不致命,但想继续战斗是万不可能了。” 百里倾空松了口气,回过身,目中泛着冰冷的杀意。 “我来收拾烂摊子。” 就在百里倾空刚欲动作时,山林深处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鼓掌声。 “精彩,精彩。” 第七十四章 既要又要的人,早已经失去了抉择的权利 “门主!” 燕凝月双目一亮,原本有些瘫软的身体此刻似乎有了主心骨支撑,言行举止不乏底气。 李存智轻轻摆手,合上铁扇,冲着李星云等人拱手道。 “通文馆李存智见过各位。” 李星云擦过残留在嘴角的血丝,开口道。 “原来你就是那智字门门主,还以为你会和阴沟老鼠一样继续藏头藏尾下去。” 李存智面色不改,依旧悠然。 “世事如云变,智者逢时飞,暂避锋芒并非是怯懦之举。” 百里倾空闻言冷笑道。 “智者不智者我不清楚,但你门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疯子。” “燕清月与燕凝月二人视手下之命如草芥,殇组织亦是上行下效,如此根深蒂固的冷漠与残忍,现在看来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燕清月将死之际你才抛头露面,门主如此,门徒亦是如此。” 李存智从容不迫地来到了燕清月的身边,仔细观察后者的伤势,身体理应在五运六气的帮助之下恢复,可那残留的至阳内力却形成了无形壁垒,导致燕清月的生机不断流逝。 “丹可曾服下?” 燕清月的身体一激灵,瞳孔中的恐惧并不是因为死亡将至,而是任务未成,已无血色的薄唇上下开合,可独独发不出声音。 “在这里!丹在这里!” 燕凝月从燕清月的身上匆匆翻出丹药,随后放置后者的口中。 喉头上下一动,丹药成功吞入腹中。 刹那间,如同枯木破裂的咔擦声不断从燕清月的体内传出,周身五运六气循环的速度快上了不止一线,体内的内力成倍增长,致命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直至白皙脖颈之上不留一点疤痕。(第61章灰鸟送丹的铺垫) 燕清月颤颤巍巍地跪在李存智面前,全然没有方才的霸道气势。 若要真论实力强弱,李存智显然不是燕清月的对手,可偏偏燕清月敬李存智如敬神,没有半分反意。 百里倾空不禁咋舌,心道一个不良人,一个通文馆,其管理制度怎会如此厉害,个个手下都忠心耿耿,这培训手段实在是高深莫测。 李存智声音平静,没有一丁点感情波动,可却将燕清月吓得面色苍白。 “我不想再从你的身上权衡生死利弊,如敢再犯,纵使你体内有多阔霍,也难逃一死。” 燕清月如释重负,磕头言谢。 李存智将燕凝月招至身边,后者会意,将先前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给他。 “哼,清月你还是将丹药的事泄露给了多阔霍,念你现在已吃够苦头,这次再饶你一回,在我眼中,你与凝月一样重要,事不分大小。” 燕清月垂首,面庞阴暗的一隅,几点泛着晶莹光亮的泪珠坠落。 李存智轻挥铁扇,开口道。 “我已摸透了你的性子,所以发生的这一切尽在预料之中,清月,唤圣者出来。” 燕清月点头合目,待双眼再度睁开,已是纯白的瞳孔。 “多阔霍,好久不见,这个结局可还满意?” 多阔霍深深看了一眼李存智,并没有回话,目光挪移在了将臣的身上,语气有些无奈。 “事已至此,我满意与否,重要吗?” 李存智唇边微掀,眉宇之间尽是自得之色。 “欲左怀右,既要又要的人,早已经失去了抉择的权利,多阔霍。” 铁扇合拢发出一声轻响,点在了将臣的身上。 “附身于她,可以其性命为要挟,顺利从他们手中逃脱,但她终究是凡体,无法感应五运六气,虽得自由身,但那如同朽木般的身体,你能自由多少时日呢?还够不够你寻下一副身体呢?” “嘶!” 吸冷风的声音清楚地被百里倾空听在耳中,余光瞥见将臣那红紫如猪肝的脸颊,难免失笑,两个几乎没有牵扯的人,此刻却因为一句话产生了不小的矛盾。 “清月生来就是五脏六经缺其一者,虽不比你原本身躯,但总归是不凡之体。燕清月服下了毒丹,你二人已是并蒂莲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能感受五运六气,却只能被永远囚禁在一副活人棺里。” 李存智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姿态闲雅。 “自由与尊严恰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欢迎加入通文馆,多阔霍。” 多阔霍长叹一息后,合上了双目,瞳孔已如墨染般深邃。 ...... “他真的好欠揍,我好想上去打他。” 耶律质舞摩拳擦掌,咬牙切齿道。 百里倾空感同身受,这种以天下为棋局、世人为棋子的执棋者,总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俯视别人,还有那令人作呕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笃定,只是看一眼就让人火冒三丈。 百里倾空只想上去把那层虚伪的白皮给扯了,将那盘棋局一把掀翻,一脚将他那张一直没有表情的脸踩在身下,再狠狠问一句。 “这一步都已经到你脸上了,你算到了吗?” 恰在此时,李存智的声音传入百里倾空的耳朵。 “想来你就是凝月口中的百里倾空吧,我对你颇为欣赏,你若肯为我俯首,这日后的天下可为你划出一片来。” 百里倾空嗤笑一声,冷声道。 “还是免了,通文馆上下真挚友爱,除了脑袋爱搬家的疯子,就是腹部爱挨刀的疯子,我们这种自爱的人去不得。” 李存智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百里倾空的拒绝并不意外,目光放在了李星云的身上。 “不良帅,中原棋盘已为你布下,静待你执棋落子。” 李星云眸子微凝,沉声道。 “好啊,希望你别那么快出局。” 李存智看着李星云思索片刻,尤其看到几人身上皆有血液沾染,一副狼藉模样,铁扇轻挥。 “不妥,不妥,若是将你擒入手中,不论是作钓饵,还是为把柄,亦或是替罪羊,总要更妥当一些。” “这盘棋我一人下也未尝不可。” 李存智悠然一笑,开口吩咐道。 “不良帅身体抱恙,清月凝月,还不速速请不良帅入通文馆调理身体。” 燕清月与燕凝月果断回应。 “遵命!” 第七十五章 把它们连本带利地取走 短促的喷嚏声突兀响起,在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格外清晰,也正是这微小的动静让燕清月与燕凝月二人身体紧绷,猛地钉在了原地。 百里倾空见两人如此警惕,不由一笑,随后看向了李存智,眸中寒芒大盛。 “抱歉,刚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李存智瞳孔微凝,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水波不惊的样子,平和道。 “通文馆向来重礼,若客人以礼相还,彼此方可留些许体面,若不敬,怕是得......” 话还没有说完,一股毫无征兆的劲风迎面而来,劲风吹散了李存智额前的长发,令他本能地半眯上了眼睛,还未看清来者是谁,耳边已经传来一声怒喝。 “唧唧歪歪半天,我早就想揍你了!” 耶律质舞长腿高举过头,携着千钧之势自上而下奋力下劈,这一劈快若奔雷,重若山倾,凌厉攻势将面前空气挤压,沉闷的破空声轰然响起。 百里倾空轻轻一笑,本来是打算亲自动手,将那张伪善的面具扯下来,不料质舞早已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竟先他一步攻了上去。 “门主!” 燕清月姐妹二人不约而同的高声呼喊,想要迅速抽开身子替李存智接下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可偏偏百里倾空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将她们拦了下来。 “别心急,咱们老朋友之间的账还没清呢。” 燕清月不管不顾,整个人如一头泛红眼的蛮牛,放弃了所有防御和一切技巧,蛮横地冲了过来,一路卷起了漫天尘埃,看这架势是非要杀出一条血路不可。 另一边的燕凝月没有丝毫犹豫,借着燕清月掀起的尘埃贴着地面疾射而去,手中长刀已经对准了耶律质舞的后背。 可就在此时,长长的鞭绳宛如从阴影中骤起的毒蛇,灵活地缠绕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牢牢束缚原地。 没有别人的阻拦,耶律质舞的长腿顺劈而下,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轰击声,二人所处的地面陡然塌陷,无形气浪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在那翻腾的尘埃之中,拳拳到肉的声响不绝于耳,随后两道身影从尘埃中心倒飞而出,在这一刹那,百里倾空的身形倏忽出现在了耶律质舞的身后,替其散去不少的劲力。 轻轻托着耶律质舞的后背,百里倾空柔声道。 “还有力气吗?” 耶律质舞擦去嘴边悬着的血迹,目露坚定。 “继续!” 百里倾空嘴边浅笑,站在耶律质舞身前,宽阔的体格将耶律质舞完全挡在了身后。 “咳咳,咳咳。” 李存智此时的模样有些狼狈,一身素衣印上了数不尽的黑印,黑发散乱地披过双肩,脸上还能够看到五指分明的红印,掌心淡蓝色的罡气徐徐旋转。 “原以为你只是个耍嘴皮子挥羽扇的谋士,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 脸颊的疼痛让李存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怒非怒,冷声道。 “天下乱局,倚谋略似行薄冰,执棋之手若无千斤力,一刀至,人头倾。” 李存智冲着燕凝月招了招手,后者凭借魃阾石之威挣脱束缚,来到李存智身边,将魃阾石交予李存智手心。 “这就是可激发人之潜力的魃阾石吗?仅仅是一瞬,就让我隐隐触摸到了至圣乾坤功化境的门槛。” “此物果真异宝。” 李存智将魃阾石紧紧攥于手心,一枚丹药已落在燕凝月的掌心之中,后者心领神会,一口便将丹药服下,随后功力暴涨,强横的内力气旋将长发吹得倒扎。 “百里倾空,你虽不凡,但我手段尽出,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挡我。” 李存智话音落罢,燕清月与燕凝月二人一左一右相互散开,看似在行包围合拢之举,但那微不可察的眼神却跃过了百里倾空三人,放在了坐在地上运功恢复的李星云身上。 百里倾空自然将这细微的目光捕捉到,心中细细盘算。 手握魃阾石的通文馆门主,身怀秘法且吞服了丹药的燕凝月,更不用说那被多阔霍附身的燕清月,后者同样凭借丹药之力让功力翻倍暴涨,这般阵仗只能感叹夸张。 眼下姬如雪昏迷不醒,李兄重伤在身,两人能够自保已是极其不易,倘若双方展开不计后果的以命相搏,我们势必会陷入被动,被他们步步紧逼,最终退无可退。 “质舞,带李兄他们离开,将臣尸祖,还得劳烦你在一旁护她们周全。” 将臣将几缕长发捋至耳后,开口道。 “单靠你一人恐怕拦不住她们。” 耶律质舞并没有像寻常那般听话点头,脚若千斤,不挪一寸,一对清澈的眸子一刻不移地盯着百里倾空。 “你为主,我为辅,但有些话我一小会儿都不会听。” 百里倾空浅笑着,自然而然地伸去手,想轻轻拂过耶律质舞的发丝表以宽慰。 可指尖尚未触及那柔顺的发丝,耶律质舞倏然侧首,发丝贴着手掌边缘滑过。 “别赶我走,我......只剩下你了。” 百里倾空闻言,只感觉一双无形的手反复撩拨他的心弦,心窝中最柔软的地方不断涌出暖流。 “放轻松,我不会有事的,我若想走,没人能够拦得住我。” “更何况,我还有它。” 百里倾空从耶律质舞手上取走一颗魃阾石,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自信道。 “今晚子时后,我会去古董羹店寻你,听话,带着李兄他们离开,若你们都在这里,我反而会被她们牵制。” “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将臣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耶律质舞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这小子变态得很,除了你,我看这世间再没人能降得住他,有时候放手并不是坏事。” 耶律质舞沉默许久后点了点头,深深看了百里倾空一眼,似乎要将这张怎么都看不腻的面容印刻在脑海,随后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犹豫。 目送耶律质舞靠在了将臣身边,两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只能瞧见耶律质舞的脸蛋如红霞一般,百里倾空不放心道。 “尸祖,一路小心。” 将臣只是比了个大拇指,一把扯起李星云走向了山林间。 百里倾空回过身,刚欲动作之时,一缕香风轻轻擦过鼻尖,几缕长发拂面带来些许痒意,只见耶律质舞挤进了怀中,玉指点在了百里倾空的唇上,嘴中小声嘀咕。 “一,二,三......九,十。” 耶律质舞抬首,轻轻推着百里倾空的胸膛离开他的怀抱,目中是快要溢出的晶莹涟漪,嘴角牵起的笑容像是沾了露水的花瓣,美丽之中夹杂着一丝破碎。 “我从你这里借走了十次呼吸。” “子时过后,你一定要从我这里......” 耶律质舞的芊芊素指点向了柔润薄唇上。 “把它们连本带利地取走。” 第七十六章 这一步都到你脸上了,你算到了吗? 人很空,路各西东。 待最后一缕清香被风携卷远逝,百里倾空才惊觉,耶律质舞的身影早已没入葱郁山林,指腹无意间抵在了方才那根玉指停靠过的地方。 心很暖,化雪叮咚。 初雪消融若暖流,从心口灌输入四肢,百里倾空只感觉身体开始升温,磅礴的力量充斥在身体每一个部位,每一根血管都在沸腾高呼。 百里倾空向前踏出一步,大地瞬间崩开数道深长的口子,碎石沙砾如长河倒卷而上,浩瀚气浪倏忽从百里倾空的身上奔涌而出,无色气浪化作流矢直奔李存智三人而去。 嗤啦! 嗤啦! 李存智三人面色骤然一沉,身上衣物转眼间被豁出了长长的口子,脚下踉跄着连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尘沙纷扬,燕凝月看到了一对猩红血目映彻其中,恰似当初在漠北营帐之时,一颗心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拼上了一切,可身体......还是在颤抖啊。 “来啊?” 百里倾空攥紧手中魃阾石,微歪着脑袋,唇角轻掀。 “若再不动手,只怕你们再难追上不良帅他们。” 李存智脸上一贯的风轻云淡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温润儒雅的面庞上隐隐露出愠色,冰冷的字词一个一个挤出口。 “此人不死,我彻夜难眠,清月凝月,动手吧!” 燕凝月薄唇紧抿,丝丝血迹从唇角蔓延,尖锐的刺痛才能镇压住那躁动的恐惧,脚下猛踏地面,借着反冲之力疾射而去。 可是她错了,当她感受到那狂暴的气息之时,原本一往无前的拳头竟然停滞了一瞬,当那一对猩红眸子看向了自己,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彻骨冰寒从头蔓延到脚。 只是一眼,就将自己震慑地不能动弹。 “咚!” 燕凝月的身体重重轰飞了出去,比去时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一大股血液在阳光下拖出血色长虹,从塌陷的胸膛狂飙而出。 李存智瞳孔微微收缩,方才百里倾空大刀阔斧地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出手,只在燕凝月即将逼近的电光火石之间,身影虚幻了一瞬再度凝实,可燕凝月却仿佛撞上了无形壁垒一般倒飞出去。 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李存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不良帅袁天罡赴死,圣者多阔霍困于活人棺,玄冥教名存实亡,岐王李茂贞身陷天牢,通文馆唯我独掌,可这隐隐的不安为何一直萦绕心头? 头顶悬着的天早就塌了,我明明算准了时机才现世,可为什么......究竟是哪一步算错了? 轰! 轰轰! 在被反复犁开的碎石地上,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疯狂地掠过、交织、相撞! 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大地被践踏的轰鸣声彼此交织在一起,时不时还穿插着燕清月凄厉的哀嚎声。 每一次碰撞分开,都会泼洒出大股猩红液体,血滴纷纷扬扬,如倾盆而下的大雨,很快就浸透了翻卷的黄沙,沾染在了碎石上。 更令人心悸的是,燕清月倒飞出去的身体仿佛是被人精心算计好了一样,每一次落点都被计算的分毫不差,恰恰贴着李存智那原本纤尘不染的素白衣角,呼啸着擦身而过。 点点血珠不可避免地溅射在李存智的衣服上,每一朵血花在那白布上晕染,都会让李存智脸上的血色少上一分。 燕清月每一次倒飞的惨状都被李存智清楚地捕捉在眼中。 第一次倒飞,修长的腿被扭成了麻花,仿佛是可以随意掰折的破布娃娃。 第二次倒飞,一只胳膊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反向扭曲,能够看到森森骨茬刺破了肌肤。 第三次倒飞,胸膛正中间有一个深陷的凹坑,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会从伤口处涌出血沫。 第四次倒飞,腰身以一种触目惊心的样子弯曲对折,上下半身险些就摞在了一起。 燕清月倒飞的速度愈来愈快,而她挣扎起身的速度却一次比一次更慢,每一次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总会有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声传出。 每每在燕清月快要爬不起来之时,空气中总会传来冰冷的嗤笑声。 “你倒了,下一个就是他,你敢倒下吗?” 燕清月脸上的神情变化同样被李存智看在眼中。 起先是扭曲到极致的癫狂,双目中乍现的杀意快要形同实质,在一次次倒飞之后,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撕心裂肺般的痛苦,面颊微微痉挛。 再后来,痛苦的表情渐渐被恐惧覆盖,从自我怀疑的恐惧一步步过渡到了本能的畏惧。 最终,脸上再无任何表情,曾经的癫狂、痛苦、恐惧等情绪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双目空洞无神,每一次都只是机械地跑出去。 “咚咚咚!” 燕清月再一次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几句话轻飘飘地随风而来。 “你一股脑地跑过来倒是动手啊!” “光跑过来不还手只挨打,一次次一遍遍地,你这样只会显得我很莽,很野蛮!” “你二十载潜心修炼的功法呢?还有沟通天地之间五运六气的秘法呢?有什么看家本事倒是都使出来啊!” 尘埃缭绕之间,百里倾空的身影逐渐清晰,身上已经沾满了凝固的血迹,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看不见一道伤口。 百里倾空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呼吸急促,脸上微微泛白,显然体力消耗了不少。 恰好燕清月僵硬地冲了过来,只是简单的推臂按掌,就将燕清月死死摁在了地上。 抬眸,百里倾空冲着李存智冷冷一笑。 “你不是很能算吗?接着算啊?” 话音未落,百里倾空的身影变得虚幻模糊,在李存智的身边留下了道道残影,明明只有一道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荡而来。 李存智握紧手中的魃阾石,另一只手护于身前,掌心中淡蓝色的内力旋涡缓缓运转,一对眸子敏锐地环顾四周。 向左?向右?向前看? 他要拐几个弯才来? 身后陡然席卷一阵狂风,将李存智身上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李存智眸中精光乍现,掌心的淡蓝旋涡反手就向身后的那道身影按去。 可刚刚牵起的笑容瞬间凝固,手掌自身影之中直穿而过,入手只是一片空虚。 “嗯?” 下一秒,李存智目中景象瞬间倾倒,天地都斜在了一边,一股又一股的大力仿佛淘淘怒浪,不断冲刷在脸上。 百里倾空蹲伏下身子,看着脚下李存智那狼狈的模样,缓缓开口。 “这一步都到你脸上了,你算到了吗?” 第七十七章 算到了,所以接的准 “通文馆的智字门门主,谋略过人,算无遗策。” “想来我这一步应是在你的算计之中。” “否则,你又怎会用脸接的这么准呢?” 百里倾空口中轻佻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烧红的烙铁,耻辱地烙印在李存智的脸上,毫无血色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 “呃啊!” 一声如被囚野兽般压抑的怒吼声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原本清雅温润的面容此刻狰狞扭曲,太阳穴处青筋贲张,每一次呼气都会带出白雾。 掌心中的淡蓝旋涡蕴含着冰冷、死寂的恐怖气息,朝着百里倾空那条腿狠狠拍去,掌风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嗡鸣。 面对李存智的含怒一击,百里倾空泛动着红光的眸子没有一丝退避之意,嘴角那抹戏谑地弧度甚至扩大了几分。 “哼。” 一声不屑的鼻音撞进李存智的耳朵,李存智心一狠,手上的动作快上了几分,就在那团淡蓝旋涡即将触及百里倾空的裤腿之时,一只右手随意垂落在了李存智攻击的轨道上。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仿佛是早已准备多时的捕兽夹,精准无比地钳制住了李存智的手腕。 “嘶!” 李存智的眸子缩如针芒,庞大的力量瞬间从手腕处炸开,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之上,剧烈的痛感让他难捱喉间的闷哼。 一道声音宛如地狱恶鬼的低吟贴在了李存智的耳边。 “对弈的规则我并不懂,但我清楚一点,执棋落子一只手足矣。” “不知李大人是否算到了这一妙手?” 百里倾空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嘲弄,话音刚落,那钳制住李存智手腕的右手骤然发力。 “咔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陡然发出,李存智的手腕在力量的碾压之下变得扭曲,随之而来的是李存智凄惨的嚎叫声。 百里倾空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一脸惋惜地甩了甩无力疲软的手,牵扯的剧痛让李存智直吸冷风。 “让李大人失望了,我这是一招臭手。” 李存智目眦尽裂,狞狠的声音破天荒地从其口中喊出。 “百里倾空!你......” 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呼呼的风声。 百里倾空手臂上的肌肉隆起,腰身猛地拧转,狂劲无匹的力量自足尖升起,以脚带跨,以腰为轴,抓着李存智的手腕,如同挥舞一条破布一般快速旋转起来。 一圈!两圈!两圈半! 速度之快撕裂空气,传来急促的破空声。 李存智起先还试图凝聚内力来抵抗百里倾空的攻击,可刚催发出的内力便被这蛮横的旋转搅得支离破碎。 视线因为疯狂旋转,入目皆是一片模糊的混沌,天与地不停颠倒,血与尘不断混杂。 “嗖!” 李存智的身体仿佛一颗被抛掷的石头,带着尚未消散的惯性直冲上天,在抵达最高点之后又快速坠落。 一道猩红如血的残影凭空出现在了李存智的正下方,在鲜红血液的映衬下,那抹笑容让李存智不由心悸。 “你们这伙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态,把‘天地尽在方寸棋局之中’挂在嘴边。” “咚!” 第一拳自下而上悍然轰出,没有一点技巧地砸在了李存智的身体上。 “天下为棋局?” 回应百里倾空的只有李存智口中狂喷的鲜血,巨大的痛楚让李存智的脸拧在了一起。 “咚!” 又是强悍无匹的一拳轰出。 “世人为棋子?” 李存智后背的衣物应声化作片缕,狂暴气浪从其身后喷涌而出。 “我不懂落子,但我会掀桌!” 随着百里倾空的一声怒吼,挥出去的拳头如狂风骤雨一般不断侵袭在李存智的身体上,一拳一拳又一拳,李存智的身体持续向天悬升,一寸一寸又一寸! “给我高高飞起来啊!” 最后一拳轰鸣挥出,空中不断绽放出殷红血花,一个被摧残得不像样的破布娃娃无力飞升一段距离,随后一头栽向了地面。 李存智双目放空,瞳孔溃散,感觉身体从未如此轻松过,不论是肩上挑的重担,还是手边摆的棋局,似乎都化为灰烟消失不见,可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不断提醒着自己,他还活着。 百里倾空双脚落在地上,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吐出淡淡的白气,双眸却一刻不停地锁定在李存智的身上。 百里倾空向着李存智的落点狂奔而去,手中已经积蓄满了力量,就在这时,一股磅礴气浪从侧面倾泻而来,让百里倾空的速度慢上了一线。 趁着百里倾空被牵制的一瞬,燕清月出现在了李存智的身边,掌心中的五运六气在手指灵活的牵引下不断汇聚在李存智早已破败不堪的身体上。 五运六气一股股灌输入李存智的体内,后者断裂的经络、破碎的脏腑均在缓缓恢复,在燕清月的搀扶下,李存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口中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快走。” 恰在此时,一阵疾风从李存智身侧吹拂,将冷冷的话语送入耳中。 “还嫌走得不够快?看来我得加把劲儿了。” 百里倾空的身影倏然出现,拳头甚至在话语说出之前挥出。 这时,李存智才领悟到了燕凝月曾经说出的话,此人手段极其阴狠,全然没有半点江湖豪侠的光明磊落。 “砰!” 百里倾空的攻击被人阻拦了下来,回眸看去,正好迎上了一对纯白的眼眸。 “多阔霍?” “你怎么出来了。” 多阔霍唇边渗出丝丝血痕,在这一拳的力道下扯着李存智不断向后退去,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沟壑,咳出一口鲜血后才说道。 “你在,那女娃......不敢再出来了。” 百里倾空听后难免失笑,燕凝半死不活地倒在李存智的脚边,燕清月则是蜷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不愿再出来。 狠人还需狠人磨啊。 视线从燕凝月的身子一一挪移到李存智的身上,若有所思道。 “李存智......” 李存智抬头,与多阔霍一同看向了百里倾空,原以为是要做一笔交易,却发现后者压根没有要与他们交谈的意思,话刚一说出口,那道身影便如流矢一般疾射而来。 多阔霍大惊失色,两个字从嘴中脱口而出。 “无耻!” 百里倾空已然出现在李存智的身边,一把钳住李存智握着魃阾石的手腕,奋力往回一拽,后者如被丝线控制的傀儡一般直扑百里倾空的怀抱。 “放轻松,要死是很正常的。” 就在这危难时刻,燕凝月状若癫魔地扑在了百里倾空的脚边,死死抱住后者的脚踝,止不住的鲜血从口中溢出,艰难地威胁道。 “松手......否则大家......” “就一起死!” 一边说着,弥漫在外的黑色气息不断缩回燕凝月的体内,腹部肉眼可见地快速膨胀,强烈的威压从其中散发开来。 百里倾空邪魅一笑,瞥了一眼那豁出一切的疯子,慢慢开口。 “好啊。” “要死就一起死。” “麻烦快一些,累了......” “不想动了。” 第七十八章 后人发,先人至 “啊?” “你......” 多阔霍此时也呆愣愣地处在了原地,宛若一尊石雕一般,甚至没有赶赴在李存智的身边替他阻止百里倾空。 李存智吐了口血沫,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道。 “你不敢的,你在诈我。” 百里倾空听后一笑,手上劲力陡然发动,李存智在突然的大力牵扯之下无可奈何地单膝跪地,一条胳膊无力耷拉在肩下,艰难抬头,恰好迎上了讥讽的目光。 “你又知道了?” “我敢与不敢,一探便知。” 百里倾空轻轻踢了踢腿边的燕凝月,颇不耐烦道。 “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还能愣神,你们通文馆的实力还真是有待提高啊。” “硬气一些,说爆就爆,给你伟大的门主看一看你破釜沉舟的勇气和视死如归的精神。” 燕凝月搂着百里倾空小腿的双手止不住地哆嗦,飘忽不定的目光不断在李存智和燕清月的脸上来回挪移。 李存智的脸上阴晴不定,眼睛细细看着百里倾空脸上的微小表情,奈何后者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死是活于他而言好像并不重要。 这种思路跳脱的人,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对手。 百里倾空嗤笑一声,缓缓俯下身子,贴在了李存智的耳边。 “砰!”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将通文馆门主吓得一激灵,脸上瞬间苍白胜雪,眼眸慌乱地朝着燕凝月的身上看去,见后者并没有使用秘法,这才松了口气。 “别紧张,开个玩笑。” 百里倾空单手托腮,玩味道。 “李存智,你自诩智谋无双,算尽天下。” “可若是一个从未落子的人在你引以为傲的棋盘上招招见血,步步紧逼,每一步都精准无疑地刺在你的痛处,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万全之策’寸寸崩解。” “你会如何?” 李存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脖颈上能清楚看到隆起的血管与青筋,方才还惨白的脸颊瞬间通红。 “门主......” 燕凝月何时见过门主被人如此对待,那一身素衫、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执棋者怎会落到了这个地步? 百里倾空的话语句句诛心,李存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堪。 “对于你这等目空一切的孤傲之人,这种被彻底碾压、慢慢凌迟的挫败感想来应是生不如死。” “那只手遮天的人在之时,怎么不见你跳出来执棋?” 李存智的眼睛瞪得浑圆,仰头失声吼道。 “棋局已开,我占尽先机,你有何所长能破我局?” 百里倾空摇摇头,沉声道。 “送你一句话。” “后人发,先人至,谋长节短......” “百战百胜。” 李存智欲言又止,眉宇之间的纠结愈发浓郁。 燕凝月将这一切全部收入眼中,狰狞、扭曲、痛恨一寸寸攀上了面庞,目中那团孤注一掷的烈火再度燃烧,一个无法按捺的念头在脑海中横冲直撞,一个声音催促着她。 既然左右都逃不过一死,与其在计划破灭之后狼狈地跪着死,不如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彻底结束。 但求以死,来争个网破。 “咚咚,咚咚!” 急促的心跳声瞬间吸引了百里倾空等人的注意力,燕凝月原本中断的秘法再度施展开来,萦绕周身的黑色气息不断压缩涌入其身体,那令人心悸的威压再度传出。 “凝月?” 李存智难以置信地看着燕凝月,疯狂地挣扎着,奈何手被百里倾空牢牢箍住,根本无法挣脱。 百里倾空松了口气,嘴边掀起淡淡的笑容。 “看来有人玩不起了,想掀桌。” “也好,一了百了。” 燕凝月目露凶光,身体已经被撑到了极限,一声怒喝响遏行云。 “百里倾空,拿命来!” 百里倾空点了点头,轻松道。 “嗯,给你一命。” 轰隆隆! 轰隆隆! 碎石地上骤然升起了一朵黑色蘑菇云,狂暴的内力气浪嚣张地向四面八方肆虐而去,携卷着碎石尘沙横推离去,如浑黄的浪潮呼啸,显眼的殷红夹杂其中。 待尘埃渐渐隐去,一个巨大的深坑逐渐清晰,一个人仰面躺在深坑中心处。 “咳咳,咳咳。” 百里倾空咳出几口血沫,简单的动作让他疼的面容扭曲,甚至是呼吸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势疼地他呲牙咧嘴。 “我......靠。” 目中是满满的生无可恋,话语之中充满了愤恨。 “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我还是没死?” 挣扎着将手举起,一条被猩红血液沾染的断臂映入眼帘。 “蜥蜴断尾......” “以后去出恭,你不仅得带纸,还得找个帮手。” 歇息了片刻,百里倾空艰难地坐直了身子,从断手手心中取走了魃阾石,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边。 “八颗魃阾石尽在我手,所有前提条件均已满足,逆天之举,指日可待。” 将臣仍在,魃阾石到手,于此次出行的任务而言,已是圆满。 日悬西山,红霞映天。 山川沉寂,轻风卷拂。 唯有一道人影踉跄,衣袂飘飘,缓缓行至悬崖峭壁之上。 百里倾空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咽了一口唾沫,连同那颗悬在喉间的心脏一同压了下去。 他不想一身狼狈地回到清丽姑娘身边,也不愿在那清澈眼眸中看到分毫忧虑。 况且从这里一跃而下,省去了不少路程和力气。 百里倾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喊。 “生命没有售价,悬崖就在脚下!” “最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为自己鼓舞一番后,百里倾空缓缓合上了眼,随后向前倾倒。 ...... 古董羹店。 李星云手诀掐弄,内力环绕在周身,待几个深呼吸之后,身上插着的华阳针倒飞出去,深深钉在了墙壁上。 一只手悄然搭在了李星云的脉搏上,慵懒的声音响起。 “嗯,好的差不多了。” 李星云拱手致谢。 “多谢尸祖相助。” 将臣摆了摆手,起身向门外走去,却发现李星云也跟着一同走了出来,疑惑开口。 “重伤初愈,你......算了,别死外面就行,别忘了早点回来,还有正事要做。” 李星云微微一笑,调侃道。 “你不好奇?” 将臣回以白眼,果断开口。 “不好奇。” 李星云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 “放心,我去漠北营帐看出好戏,不会有事。” 第七十九章 一辈子无赖 夜至,月悬。 月光轻似纱,柔胜水,薄薄地在山林间敷上了一层,在地上映下了婆娑的树影,一窈窕身影坐在树梢上。 不远处一棵粗壮大树之后,悄悄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只维持了一瞬就被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老妖婆,你......” 阿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将臣捂住了嘴,葱葱玉指竖在了红唇前。 二人眨巴着眼睛相视一笑,可惜两人都没捧着瓜,将臣玩味道。 “要不要跟我打个赌啊?” “就赌百里倾空与耶律质舞见面后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阿姐小嘴一撅,大大咧咧道。 “赌嘛,俩人都滚一个被窝去了,第一个动作就绝对是......” 两个俏皮的大拇指相对,随后......使劲儿贴在了一起。 将臣轻哼一声,目光悄悄越过阿姐的虎头帽,放在了那个站在树梢顶的白衣男子身上,只见后者无奈摇头,做了一个隔空拥抱的动作。 将臣的嘴角上扬,自信笑道。 “嗯,可以,谁输谁把古董羹店欠下的账平了,如何?” 阿姐扬起小脑袋,随后蹦起来撞了一下将臣的身子。 “好啊,一言为腚!” “来咧来咧来咧,快藏好。” ...... 百里倾空轻轻靠在树干上,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他还想再静静地欣赏一会儿那如梦似幻的画面。 耶律质舞端坐树梢,月光与阴影交织,将她曼妙的曲线完美勾勒。 似水的月光顺着纤纤肩颈蜿蜒而下,牵起饱满却不失清纯的弧度,腰肢浑圆不似弱柳扶风,多一分太腻,少一分又寡,这般恰到好处。 笔直而修长的腿往往能一下抓住眼球,圆润丰腴,柔韧之中不乏力量。 百里倾空终究没能耐的住性子,步履沉稳踏碎了堆积的落叶。 “沙沙,沙沙。” 轻微的声响清楚地传入了耶律质舞的耳中,缓缓将视线从天上圆月挪开,旋即落在了山林空地。 月光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与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影像一点不差地重叠。 一点炽热的光在那一对清澈平静的双眸中亮起,紧随其后的是荡漾开来的粼粼涟漪。 薄唇翕动,似乎是想唤出一个名字,可声音却停滞在了喉间,只化作一丝丝微不可闻的、轻轻颤抖的哼声。 “哗啦!” 耶律质舞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轻风吹拂,衣袂翻飞。 一道身影更快飞至半空。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点拖沓,百里倾空稳稳托住了那轻盈的身体,一手环过膝弯,一手揽住肩头,动作熟练地将公主搂在怀中。 刹那间,林间所有细碎的声响全部沉寂,阴影之下的三人与轻风一同屏住了呼吸,视线没有一分偏移,见证了绝美的一幕。 月光之下,密林之间,他与她,恰似骈游同行比目鱼,蔓石相绕连理枝。 百里倾空搂着耶律质舞重新回到了树梢上,几枚叶片夹在了指尖,随后如羽箭一般向身后的一棵树疾射而去。 叶片不偏不倚地钉在了虎头帽的旁边,两颗脑袋倏忽退回,随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怎么了?” 耶律质舞疑惑问道。 百里倾空浅笑着摇头,开口道。 “没事儿,都说月光最是无私,不论穷富,无论老少都慷慨给予。” “但偏偏现在,我只想和你一人分享。” 耶律质舞的目光一点点地在百里倾空的身上挪移。 百里倾空配合地拧转身子,轻声笑道。 “放心,我没有事。” “只是有些乏了。” 耶律质舞唇边牵起一抹笑意,在月色的映衬下如刚刚绽放的花瓣一般柔软,抬起双手捧上了百里倾空的面颊,缓缓地、稳稳地牵引着百里倾空枕在了自己圆润的腿上。 百里倾空起先微微一怔,随后嘴角不经意间掀起,安安心心地彻底沉溺在温软之上,向上望去,恰好看见了那一对明亮的眸子,以及弯弯的柳眉。 耶律质舞低垂的俏首将月光遮挡,落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百里倾空的面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 “你要赏月,我好像有些挡着月光了。” 说着,耶律质舞就要抬首,却被百里倾空柔声阻止。 “你不在,再美好的风景都无心欣赏。” “而且这里......” “只有你的眼睛最明亮。” 两抹红云缓缓飘在了耶律质舞的脸颊,愈飘愈浓,笑靥逐渐绽放,眼眸中水波流转,每一次眨眼都会漾开圈圈涟漪。 “子时了,我从你这里借走的十次呼吸,是时候还给你了。” 耶律质舞缓缓俯身,良久后才直起腰肢,开口道。 “我数了一下,一共三十次呼吸,应该足够了吧。” 百里倾空笑着摇头,口唇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但耶律质舞已经明白了百里倾空的意思。 就在她再度俯下身子时,却发觉冰凉的手指触在了唇间。 百里倾空挤了挤眼睛,坦荡自然地笑道。 “这些还不够偿还利息。” “接下来我说你做。” 耶律质舞乖巧地点了点头,静静等待百里倾空的要求。 “闭上双眼,然后想象我的样子。” 耶律质舞合上了双眼,唇角牵起的笑容更加灿烂。 “好了,睁开双眼,刚才想到我的样子没?” 耶律质舞眉眼弯弯,抿嘴笑着点头。 百里倾空长长舒了一口气,轻轻笑道。 “在你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你眼中的这片世界就被我借走了。” “而且我想当一回无赖,不打算把这片世界还给你了。” 百里倾空伸手抚上了耶律质舞的面颊,轻轻摩挲。 “这样一来,正如你白天所说过的......” “你只剩下我了。” 耶律质舞嫣然一笑。 “那你得当一辈子无赖才行。” 百里倾空点了点头,郑重开口。 “嗯,一辈子。” ...... ...... ...... 第一缕阳光倾洒大地,暖烘烘地披在了相互依偎的两人身上,清晨的微风吹拂而过,送上了淡淡的林间清香。 百里倾空伸了个懒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温软。 “打架打了那么久,为什么不继续休息一会儿?” 耶律质舞将一缕长发捋在了耳后,开口道。 百里倾空叹了口气,正色道。 “一直沉溺在温柔乡可不太好,还有正事需要做呢。” “咔擦!” 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百里倾空与耶律质舞回眸看去,只见李星云风尘仆仆而来,脸上尽是凝重之色。 “百里兄,有事与你商议。” 第八十章 洛阳事变 李星云匆匆与围坐在桌上的几人点头致意,来不及开口便直接进入屋内,百里倾空紧随其后,旋即木门紧闭。 阿姐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疑惑道。 “咦,他俩这是......有秘密。” 将臣轻轻敲了敲虎头帽,顺便将刚跨入店内的耶律质舞拉到了身边落座,慵懒道。 “男人之间不能言说的秘密,你最好不要知道,小妹妹快坐下来喝口热茶,夜半深林气温低,小心宫寒难生养。” 耶律质舞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脑袋道。 “你偷看我们了?” 将臣勉强绷出微笑,不语。 ...... 屋中。 百里倾空上下打量着李星云一身暗青色的甲胄,标志的凶神面具,以及标志的歪斜斗笠,开口道。 “李兄方才是去漠北营帐了吧,应天王后那里可还顺利?” 李星云摘下了面具,点头道。 “嗯,一切都在计划中。” “只是洛阳......” 提及洛阳二字,李星云的眸子一凝,眉头紧锁。 百里倾空为自己和李星云斟上了清茶,浅笑道。 “李兄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洛阳之事但说无妨,更何况我与那李存智也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助你也是在帮我。” 李星云拱手致谢,开门见山道。 “三千院传来急信,一伙不良人于洛阳城中掀起事变,纵火焚烧商肆,劫掠民财民粮,肆意屠戮百姓。” “现在百姓闭门不出,商旅停止交易,昔日人声鼎沸的长街如今徒留下血淋淋的空地。” 百里倾空微微一怔,指尖均匀地在桌面上敲击,并没有打断李星云的话,继续听李星云说下去。 “鲜血一路向皇宫蔓延,他们的目标正是接替皇位的张子凡。” 李星云端起茶杯将其中清茶一饮而尽,满脸凝重。 “李嗣原次子秦王李从荣以‘孝子忠臣’之态,高举‘护驾’旗帜,率领精锐军队前来救驾,保卫皇宫,镇压叛乱。” “皇城的所有宫门要道全部有重兵把守,防止不良人攻入皇宫刺杀皇帝。” 百里倾空饮完清茶,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重兵驻守皇城外,是在保护皇帝,还是在囚禁皇帝,李兄想来已经明白。” 李星云点头,深吸一口气后,目光深邃。 “我与张兄一明一暗,各执黑白子共下和局,除了其中部分诸侯权臣,世人皆知不良人是祸乱之徒,唯有张兄可解。” “现如今秦王秘密派遣训练有素的死士伪装成不良人在城中作乱,制造最大程度的恐慌,并且一路杀至皇城。” “混乱迟迟未平,民心再难归一,百姓商旅,甚至一些权臣都会对张兄生出怨言。” 百里倾空双手交叉胸前,眸中闪现睿智精光。 “而那秦王李从荣适时而出,起兵护驾,剿灭叛贼,为了保护圣上,名正言顺地将军队驻扎在皇城周围,看似保护,实则囚禁。” “切断了皇宫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皇帝只能被困于宫墙之内,一切信息全部被秦王掌控。” “对宫内权臣报告叛乱规模空前绝后,洛阳多地失守,形势危急,为下一步打算做铺垫。” “对外宣传圣上受惊,已授权他负责平叛,至于怎么抹黑皇帝全是他上下嘴唇一碰的事。” “如此一来,既能切断张子凡与你们的联系,又可以安抚朝野百姓,为自己营造出一个完美的平反形象。” 百里倾空眸子微缩,沉声道。 “至于李从荣想做的下一步,想来就是不良人攻破皇城,趁乱弑君。” 李星云没有否认,不知何时,修长手指间多了一枚黑子,在指尖灵活的旋转。 “不错,当精心制造的混乱到达顶峰之时,李从荣会故意将皇城某处构筑的防御线变成薄弱点,并且引导伪装成不良人的精锐死士猛烈进攻。” “当死士闯入皇宫之后,火光映天,杀声四起,一众宫人四处逃窜,而秦王本人必须得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打造好孝子忠臣的角色,身先士卒,拼死护驾却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借着兵败后退将那群死士顺利引向张兄。” 百里倾空拾起一小片茶叶,弹指疾射而出,恰好将一只苍蝇死死钉在墙上。 “待死士进入宫殿,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对张子凡实施致命一击,尽管后者武功不弱,但再难抵挡一众前仆后继的死士。” “死士不仅会弑君,还会趁此机会除掉一些对秦王有微词的权臣,留下一些对秦王忠心耿耿的证人,确保是凶残的不良人亲手杀了皇帝。” 李星云将黑子攥于手心,语气冰冷。 “待皇帝驾崩,李从荣假作悲愤不止,正所谓哀兵必胜,指挥那些斗志激昂的军队发起最后的反击,将冲入皇宫的死士尽数剿杀,不留一个活口,彻底死无对证。” “然后再以弑君之国仇、弑父之家恨为名,秉承先帝之志,指挥大军在洛阳城内肃清不良人余孽。” “这一过程或许可以铲除城中真正的不良人,但不良人行踪难定,散布天下,会伪装成各种身份,或平民,或商豪,或官员。” “因此他们会借着铲除不良人之举,将朝廷内外的势力清洗,凡不顺他意、不听他命之人,冠上不良人的罪名,一一斩杀。” “凭借护驾平反之功劳,以及在民间积蓄的巨大声望,朝廷之中再无人敢质疑争议,李从荣可以顺理成章地黄袍加身,登上帝位。” 百里倾空与李星云相视一笑,缓缓开口道。 “看来,这就是李存智给李兄你设下的棋局了,不可谓不妙。” “一连串的戏中戏,伪装不良人叛乱,伪装率兵忠心护驾,伪装力战不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刺杀皇帝作铺垫,再将罪名栽赃到不良人的身上,最后以平反定乱之名登基。” 李星云将黑子置于桌上,缓缓摇头。 “远不止如此,中原并非只有洛阳一处发生事变。” 百里倾空听后思索一番,过了几息方才开口。 “莫非是岐国?” 李星云点头道。 “不错,此次前来寻百里兄,正是为了此事。” “我一人分身乏术,只能赶往洛阳替张兄解围,岐王那里只能依靠百里兄,还请你破解岐国难局。” 百里倾空没有片刻迟疑,盯着李星云笑道。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但看李兄的意思,洛阳之事,你已经有了法子应对。” 李星云轻笑颔首,自信道。 “不错,确有一法可破。” 百里倾空歪着脑袋,会心一笑。 “巧了,我也有一解法,聊聊?” 第八十一章 世子相争,向来如此 百里倾空的眸子一亮,为李星云斟好了清茶,开口道。 “李兄,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略有冒犯,还请勿怪。” 李星云笑着摇头,轻轻抿着热气腾腾的清茶,已经无暇言语。 百里倾空开口道。 “玄武门兵变这一典故李兄想必耳熟能详,想要坐上皇椅披上黄袍,必先以血沐浴,世子相争,向来如此。” “所以,借用你祖辈人的方法恰到好处。” 李星云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出声,示意百里倾空继续说下去。 “如今秦王已动,手中剑锋直指皇位,其余皇子岂能坐以待毙?” “新君即位,猜忌之心不宁,岂能容忍可能会威胁王权的存在?其余皇子无一不是俎上鱼肉,莫说是钱权富贵,项上人头都在皇帝一念之间,那柄悬在脖颈之上的斧头随时可能会落下来。” 百里倾空指尖轻点桌面,嘴角牵起上扬的弧度。 “既然李存智和李从荣已经将戏台搭好,我们为何不可登台一唱,给他们添一把火助助兴。” “他李从荣想在这出戏里唱主角,我们偏偏请一位皇子入扬抢他的戏。” 李星云听到这里,已经鼓起掌来,一脸兴奋道。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实不相瞒,我与张兄已经秘密联系了一位皇子。” “宋王李从厚。” 百里倾空欣然点头,食指沾水,在桌上点下两颗水珠,并将其中一颗一分为二。 “秦王兵分两路,一路伪装不良人作乱,另一路护驾平反,此时若是宋王也来掺和一手......” 百里倾空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开口道。 “同样是打着平反的名号,宋王师出有名,毫无顾忌,会指挥军队彻底剿灭乱贼。” “但秦王可就难办了,出兵名不副实,行动投鼠忌器。” “叛不能真平,因为他需要这些伪装的不良人活着,闹着,直到刺杀皇帝,完成栽赃的使命。” “敌不能真杀,他表面上行剿杀之举,实际上还需要一步步保护不良人闯入皇宫。” “功不能平享,这出戏的落幕,在于平反的功劳被他一人独享,若是有人参与进来分走部分功劳,登基即位途中恐有变故。” 李星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开怀大笑,知己如此当真不枉此生,旋即开口道。 “当宋王登上戏台一唱过后,秦王就已经陷入了两难之地。” “若秦王选择与宋王一起全心全意地剿杀不良人,纵使最后抢下平叛的大半功劳,这笔账细细算下来,也是血亏,精锐兵力损耗一半,弑君栽赃的计划付之东流,功劳还要让出去一部分。” “这功劳可以说是白白送给宋王的。” 李星云眸子一凛,继续开口道。 “若是不剿杀,宋王尽心尽力的平反就是刺向秦王软肋的最锋利的剑。” “百姓与群臣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起先大张旗鼓、义愤填膺地剿杀不良人,待宋王的援兵抵达时,反而束手束脚。” “宋王越是高调,就越衬托出秦王兵驻皇宫、隔绝内外的行径可疑。” “损耗一半精锐部队暂且不说,这出精心准备的戏码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揭穿,而我只需要让我手下真正的不良人混入其中,故意被擒,便可戳穿。” 百里倾空点了点头,开口道。 “届时,秦王只有两种选择。” “承认谋反束手就擒,从此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度过余生。” “再或者,撕破伪装,强行造反,道义尽失,护驾变成了弑君,平叛变成了养匪,如此众叛亲离,大势已去,曾经依附于他的权臣和将领此刻为求自保,极有可能倒戈相向。” “更何况,他还要面对环伺周围的三路强敌。” “平反讨逆的宋王,保护皇帝的禁军,还有李兄你手下真正的不良人。” 百里倾空手指轻弹,两颗水珠并为一颗,开口道。 “不论出于哪一种选择,等待秦王李从荣的只有一死。” 百里倾空冲着李星云挤了挤眼睛,随后感慨。 “不良人的头头,果然肚子里装的全是阴谋诡计,以后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得离你们远一些。” 李星云无奈一笑,瞥了百里倾空一眼。 “百里兄你也不遑多让,原先只以为你的武功阴狠,招招式式直取要害,不曾想,你还有一箩筐的毒计。” “直到现在我都很好奇,你是怎么把漠北大萨满给拐来的?” “而且她还对你言听计从,有什么好的方法,还请百里兄不要吝啬,稍微露那么几手,也让我好好观摩观摩。” 百里倾空一阵干咳,给李星云斟好了茶水,开口道。 “咳咳,这些改日再议,我还有一事想问李兄。” “对于宋王李从厚,你了解多少。” 李星云叹了一口气,双手枕于脑后,缓缓开口。 “宋王李从厚,李嗣原的第三子,宽厚和蔼,聪明进取,但性格优柔寡断,缺乏独立决断的勇气和能力。” “但在我和张兄的引导下,足以成事。” 百里倾空沉思片刻,迎上了李星云的眼睛。 “此番事了,张子凡是继续顶替着李嗣原的名号当着皇帝,还是说要将皇位让给宋王李从厚,李兄你可曾考虑过这个事情?” 李星云闻言合上双目,似乎是在怀念一些事情,待双眼睁开,能够清楚的看到其中布满的红血丝。 “待局势平定之时,我会劝说张兄将王位让给李从厚,张兄虽有治国安民之谋略,但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口服心不服之人甚多。” “李从荣只是其中之一,若继续担任皇帝,之后还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李从荣。” “起兵叛乱,遣兵平反,周而复始,如此循环下去,国家社稷不稳,王位之争,流血受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我不愿再看这天下继续乱下去了。” 百里倾空颔首,疑惑问道。 “若是宋王李从厚难当大任,你又该如何?” 李星云眸子一凝,身上的气势直冲云霄,沉声道。 “不论龙椅之上所坐何人,若不随民意,不顺我心,我自会让他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百里倾空闻言一笑,揶揄道。 “我看这水怕不是你吧。” 收起了笑容,百里倾空平静道。 “你倒是......越来越与他相像了,变得不像你了。” 李星云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容。 “自从出了剑庐,我何时像过自己。” 第八十二章 岐国危难 百里倾空抿了口清茶,真挚说道。 李星云欣慰一笑,伸手摸上了放置在桌上的凶神面具,并没有回话。 百里倾空轻叹口气,开口道。 “李兄,你还没有告诉我岐国现在的情况。” 李星云点了点头,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凝重。 “楚王马殷离世,世子争夺王位。” “为了躲避楚王长子马希钺的追杀,马希声被迫逃入凤翔,寻求岐王李茂贞的庇护。” “据三千院来信,有一批黑衣人趁着夜色秘密潜入岐王府,岐王府大乱,兵刃交接的声音响彻了一整晚,黑色烟雾缭绕在岐王府上空,久久不能消散。” “随后岐王被歹人生擒,而马希声与一众幻音坊圣姬不知所踪。” 百里倾空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开口道。 “想来那神秘人就是通文馆的殇组织,黑色烟雾我再熟悉不过,就是漠北的黑萨满术。” “既然虎符和岐王剑还在姬如雪的手里,岐王李茂贞的安危自然不用担心。” “而马希声下落不明,马希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想必还有接下来的动作吧。” 李星云应了一声,回答道。 “马希钺率兵来至凤翔,只围不攻,毕竟两军相争必有损耗,更何况凤翔城中遍布黑萨满术,他也不敢擅自闯入。” “马希钺放出言论,将灾祸引入凤翔、为百姓带来灭顶之灾的正是马希声,后者暗中研习秘术,被自己发现后一路逃窜至凤翔。” “而岐王昏庸无道,竟然包庇此等祸首,允许马希声在城内以百姓为材试炼秘术。” 李星云凝视着波动不安的茶水,继续开口道。 “黑萨满术如同致命的疫病,在城中疯蔓延,一传十,十传百,往日繁华喧闹的大街彻底被恐惧笼罩,杀戮与嗜血之人在街上随处可见,城中百姓哀嚎遍野,岐国大乱。” “马希钺继续公开言论,称岐王李茂贞非但对城中秘术束手无策,更因为害怕秘术侵袭自身,竟然于夜深时刻自密道弃城逃跑,但天运垂怜,此等临阵脱逃、置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人已被生擒。” 百里倾空冷冷一笑,目中杀意盎然,慢慢开口道。 “身不处高位,目不及远方,更何况自身安全、赖以生存的街巷均被破坏,百姓们会对岐王产生怨念,甚至萌生反心,如此一来,反而会将重兵围城、生擒岐王的马希钺视为救世主,从此无话不听,无命不从,无事不办。” 李星云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忧色并没有褪去,看着百里倾空开口道。 “不错,正如你所说的,若不是城中守兵和秘术的影响,岐国早已燃起了内乱之火。” “此外,马希钺发出布告,罪魁祸首马希声至今尚不得其踪迹,若有深明大义者能寻得马希声,或生擒,或献上首级,均会回以万金重酬,良田百顷。” “若城内权臣守军愿意将虎符和岐王剑奉上,马希钺会替岐国解决秘术之危急,也会将岐王李茂贞好生送回,并会派遣亲信辅佐其左右,避免日后再出祸端。” 百里倾空听后沉寂片刻,揉了揉眉心,开口道。 “在生存的本能驱使下,城内百姓已无暇顾及家国大义,他们会自发组织起来在城中疯狂寻找马希声的下落,甚至会揭竿而起,要求守军将虎符与岐王剑奉上,来换取解决秘术之法。” “岐国朝野上下人心离散,动荡不安,忠诚者誓死坚守,反叛者蠢蠢欲动,中立者伺机逃亡,心思各异,乱象纷呈。” 百里倾空嘴边牵起弧度,目中冷光闪烁。 “可是百姓们并不知道,马希钺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秘术,能解开秘术的人现在只剩下质舞。” “待马希钺如愿后,只会冷漠离开,又不是自己的子民,该死死该活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李星云靠在了木椅上,盯着桌上的黑子陷入沉思,随后开口。 “百里兄,你可有办法破解。” 百里倾空指尖再次敲击在了桌面上,回应道。 “岐国的危局,远比洛阳要凶险万分。” “同样是世子相争,马希声的能力远远逊色于李从厚,能被一路追杀至岐国,手下几乎全是残兵败将,根本无法依仗他进行破局,甚至我们还要分出心神保护他。” “马希钺的围城不再像李从荣那般自导自演,其目的赤裸而纯粹,就是为了杀死马希声,铲除登基路上的一切隐患。” “更何况,岐王李茂贞已经成为马希钺的阶下囚,我们反而同那李从荣一样,行动处处受到了牵制,出手投鼠忌器。” 李星云颔首,无奈道。 “是啊,凤翔城中因萨满术导致民心涣散,守军已是自顾不暇,均无法倚靠。” “李存智此计,当真是阴狠毒辣。” 李星云指间赫然出现几枚华阳针,作势就要插上头顶穴位。 百里倾空见了匆匆钳制住李星云的手腕,歪着脑袋疑惑问道。 “李兄,你这是?” 李星云将华阳针收于掌心,开口解释道。 “连接上苍,感受自然,办法自然会蹦出来。” “原来如此。” 百里倾空轻轻一笑,松开了李星云的手腕,顺手接过了华阳针,眨眼间的功夫就插在了李星云的头顶。 “我靠!” 房间中传出李星云震耳欲聋的惊叫声。 百里倾空双眸一亮,见李星云直接一蹦三尺高,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色,连忙问道。 “如何?” “看李兄现在的表情,想来已经寻到了破解岐国危局之法,赶快说来听听!” “李兄?” “李兄,你......” 只见李星云在地上翻过来滚过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歇了下来,头顶的华阳针被内力震飞了出去,深深钉在了墙壁之中。 “咳咳,百里兄,若是想学,找个机会我可以教你华阳针手法,未学成之前,还是不要下手了。” 百里倾空干咳几声,见李星云无恙之后,笑着开口。 “华阳针法果然名不虚传,连接上苍之后,办法自己就蹦了出来。” 李星云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又瞧见了百里倾空笃定的表情,开口道。 “我连接了上苍,怎么方法从你脑子里蹦出来。” 第八十三章 岐王还是岐王吗 李星云拍去了身上的灰尘,坐于桌前,为百里倾空斟好了清茶,开口询问。 “是何方法,还请百里兄细细说来。” 百里倾空抽出了李星云腰间的唐刀,手中劲力爆发,将唐刀钉在了地上,刀身摇晃不止。 “既然处处掣肘,便以乱刀破之, 李星云眸子一凝,猜测道。 “百里兄,你这是要行刺马希钺?此行若成,岐国之危机自然能解,但城外皆是马希钺的军队,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可能难以实现。” 百里倾空闻言一笑,眉间不见一丝一毫的忧虑,开口道。 “当着万军的面自然不好刺杀,若是马希钺仅率领一部分亲兵主动进城呢?” 李星云的瞳孔微微收缩,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 百里倾空点了点头,抿了口清茶后开口。 “不错,正是你心中盘算的那样。” “凤翔城中的萨满术,我会与质舞一同破解,此等灾厄一旦平息,民众性命无忧,造成的恐慌自然会消除,先前扬起的动乱之风会停息,城内守军也会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此行还需要姬如雪姑娘的帮助,她手中的虎符与岐王剑是计划中的重中之重,我一副生面孔,手持此二物恐怕难以让别人信服。” 李星云听后没有半点犹豫,点头开口道。 “嗯,雪儿会与你们一路同行,路上还望......”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百里倾空出言打断。 “放心,有我和质舞在,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伤得到她。” 李星云浅浅一笑,点头示意百里倾空继续说下去。 百里倾空接着道。 “凤翔在如此绝境之下还能维持至今,想来城中必定有能人在出手相助,既然他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而且如此熟悉城内事务,必定知道幻音坊圣姬与马希声的下落。” “我需要与他见面相谈,并且以其为发起者,约马希钺于城中商议要事。” 百里倾空看出了李星云心中的担忧,竖起了两根手指,开口解释。 “马希钺一定会进城,若不进城,等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耗时耗力。” “一方面,萨满术的祸患已除,民心安定下来,马希钺再难借用民心为自己做事,只能干耗在城外,届时洛阳事了,李兄你们就能腾出手来相助岐国。” “等你们的援兵一到,马希钺腹背受敌,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方面,我手里攥着马希钺的命脉,马希声、虎符还有岐王剑,以这三样来逼他,在内外双重压力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进来。” “退兵这个念头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因为他不会再留给马希声休养生息的机会,杀死马希声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百里倾空眸子紧紧盯着闪烁着寒光的刀刃。 “只要马希钺率领亲兵而至,纵使身旁有亲兵环伺,我也能将他一击毙命。” “马希钺毙命后,留给其身后亲兵的无非两条路,要么为主报仇,奋力拼杀,最终血溅当扬。” “要么审时度势,归顺于尚存的楚王血脉——马希声。” 百里倾空冷冷一笑,抽出了地上的唐刀,从肘窝处一寸寸拔出。 “如果我是马希声,不论这些亲兵是否归顺,我都会即刻联合凤翔城中的守军,以雷霆之势夹击亲兵,将他们尽数剿灭在城中,永绝后患。” 百里倾空仰靠在椅背上,轻松道。 “李存智费尽心思落下两处妙招,占尽先机却被你我二人一一破解,真想看看那张悠然自傲的脸得臭成什么样子。” 李星云笑着开口道。 “你我兄弟二人之志可吞天下,这......” 这句话百里倾空极其耳熟,那一对拔里疯子也曾在他面前这么说过,如今被自己拆得东一块西一块,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这句话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便连忙制止了李星云。 “大不必至此,只是还有一事想要问问李兄的意见。” 李星云收起了嬉笑的表情,郑重问道。 “百里兄请说。” 百里倾空眉头微微靠拢,目中已有思索之色。 “待岐国危机解除之后,岐王还是岐王吗?” “民心尽失,根基已毁,马希钺散布的‘包庇祸首’、‘弃城而逃’等谣言,已经如毒刺一般深深扎进民众的心里,而百姓因饱受萨满术之苦、家园毁灭之痛,只会对此深信不疑。” “纵使日后向百姓澄清,可心中已经产生的裂痕并不会合拢,民众敬畏不再,民心归一不再。” 李星云闭目沉思,并没有插话。 百里倾空接着开口。 “岐王身中萨满术,虽然质舞可以使用秘术破解,但其早已身受重伤,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 “纵观古今,拖着久病之躯的君王哪一个能完完全全震慑朝堂,即位一日,那群乱臣贼子的野心就会扩大一日。” 百里倾空看向了李星云,思索片刻后道。 “内外交困之下,岐王很难再称为岐王,若有群臣上谏,要不从李兄手下的不良人之中挑选一名,接替李茂贞的位置,待李茂贞痊愈之后,再寻法回归。” 李星云睁开了双眼,目中满是坚定之色,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声音冰冷若川。 “岐王还是不是岐王,只在李茂贞一念之间,她若还想坐在这个位子上,那她便依然是岐王!” 李星云的指节捏得如鞭炮一般爆响,眼中的杀气形同实质。 “只要她还是岐王,朝中......” “谁敢发出非议,我便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谁敢暗藏异心,我会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谁敢举兵造反......” 李星云的嘴边勾起了森然的弧度。 “我便让他灰飞烟灭。” 百里倾空倒吸一口凉气,李星云方才那般言辞与气势,俨然就是那人在世,殿下终不似当年模样。 百里倾空无奈一笑,走到李星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岐王的事情日后再说,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李兄出手。” “待这件事圆满完成,李兄便可起身赶赴洛阳,我也好前往岐国。” 李星云收起了方才那股震人心魄的威压,点头答应道。 “嗯,此事不能再拖,洛阳与岐国之危已迫在眉睫。” “我们何时动手?” 百里倾空笑着推开屋门,大声呼喊。 “老妖婆,现在该干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