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灰姑娘》 第1章 山洞初遇 庆和十三年冬,宋安宁满怀憧憬地离乡入京都,而入京三个月后,她展现出惊世医术,本以为能将爹爹的一绝堂发扬光大,却惨遭三波刺客的追杀。 当夜,她死在了影幽阁的刺客暗夜飞花手中。 潮湿漆黑的暗巷,可怜的月色照着地面七零八落的杂物,连日的雨水诱发墙角的青苔,似乎传达着一种死亡的征兆。 这是无人问津的一角,哪怕多了一具尸体,而讽刺的是,天边忽然乍现银花——皇帝寻回了他流落民间的女儿,普天同庆。 死后的宋安宁魂魄无所归依,白天躲在大别山的佛堂,夜里飘飘荡荡。 竟是见证了这个朝代的覆灭和终结。 再次睁眼,宋安宁回到了庆和十三年之秋,是她正欲上京的路上。 再一次梦见了前世。 从起初的彷徨、困惑,不解她为何又重活了一次,到她真真切切抱着爹爹,有了想要将这一世好好过活的心愿,倒也对未来有了一丝丝憧憬。 爹爹临行前唠叨的话犹在耳边,牢记心中。 “安宁,你这趟去京都万万不可张扬,等你姐姐成了亲,立刻就回来。我本不想你去,但也不想太拘着你,你这个性子拘也拘不住,或许,你去京都见一见世面也好……切记一点,不要和权贵走得太近,明白吗?” 上一世,她心高气傲,没有把爹爹的话放在心上,锋芒毕露,因而—— 难道是她的十二梅花针法,引来了杀身之祸? 只是她旁敲侧击地问过爹爹,爹爹只说是他研究的针灸之术,况且只有十一针法,最后的第十二针还没研究出来,叮嘱她万不可显于人前。 仿佛,爹爹隐瞒了什么。 马车忽而晃动,车轱辘哐当一声,将宋安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师兄,怎么了?” 说话的姑娘笑眼弯弯,眼眸清澈,却身着橘色男装,头戴结式幞头,她从马车一跃而下,双手叉腰地逡巡起来。 尹皓抬头看她:“车轱辘陷泥坑里了,你去树下休息。”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露出端正的五官,上卷的袖口可见结实的小臂,黑衣长身,凛然伟岸,与医者的气质不太搭边,倒更像是走镖闯天下的。 从小,宋安宁就知道尹皓跟在爹爹身边,是她唯一的师兄,可死后才知晓,师兄竟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车夫又说:“连下了几天的雨,又有落石,没砸出大坑也算好的。” 宋安宁点了点头,她力气有限,没必要帮倒忙,便往山腰的大树下走去。 想到前世,她羡慕话本里的江湖客恣意的风姿,执意骑马上京,结果一路雨水不停,赶路赶得狼狈不堪,颠得她屁股差点成两瓣。 这一世,她乖乖听师兄的安排,坐进了马车。 不远处便是东郊大别山,宋安宁走到悬崖边,遥遥望了一眼,山高云卷的景象在眸中散去,些许回忆猛然惊醒。 那些回忆是命运对每个人的安排,是一种不该存于人世的未卜先知,像是沉重的千斤顶压在宋安宁的心里——到底,是福是祸? 收回眺望的视线,宋安宁长叹一口气,低下头,看到崖下孤零零突长的一株草,竟是菟丝子。 柔弱、孤寂,却坚强地生长在悬崖。 “师兄,我去崖边摘一株草药。”宋安宁和尹皓说:“别担心,就在崖下不远处,可以落脚。” 尹皓喊她:“还是危险,等会我去……” “师兄,别忘记了,我这点三脚猫功夫是你教的,足够应付了。” 尹皓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怪怪的,可她已经跑开了,这性格和师父一样,说一不二,执拗得很。 宋安宁将马车内的小挎包套在身上,目测崖下的距离,双手微张,脚尖用力一踏,如飞燕腾飞,落到嶙峋的石块上,稳住身体。 菟丝子长在石块的斜上方,她一手攀着崖壁,一手拿出包里的小锄头,将小锄头往上够,一够一挖,草没挖出来,泥土乱飞。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挖出草药,那草药一骨碌落了下去,她奋力朝空中抓去,抓是抓到了,但右脚却踏了个空,差点掉下去。 她双手双脚齐用,像只壁虎贴着悬崖,往下看落脚的距离,却不防瞧见了石块下挂的藤草,透出若隐若现的光,仿佛是个山洞。 血液里对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向往,令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一跃而下。 后悔也没用了,宋安宁站在山洞前,托腮思考了几瞬,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 沿着蜿蜒小道入内,眼前豁然开朗、一览无余,中有一方池塘,建有高地,隐隐约约能听见兵刃相交的声音,只听轰地一声,碎石被震开,一道身影飞了出来,其后跟着三五蒙面人。 男子身着雪青色锦绣外衫,落于高地,一双桃花眼晶莹锐利,死死地盯着危险,但他不慌不忙,反手握住剑柄,上抬至唇边,剑身的银光一凛,衬出他行云流水的脸庞,肤白唇红。 唇微张,舌尖若隐若现地咬上了剑身。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不离眼前的蒙面人,清醒而冷静,他又飞速地扯了一块布,包裹住流血的手腕。 剑回到手中,利落地转了几圈,出招,快、狠、准。 仅在眨眼间,数名蒙面人全被一剑刺喉而死。 那道身影又缓缓地落于高台,静了一瞬,微昂着脸,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色,仿佛在享受着什么。 一瞬间,宋安宁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人的长相,骇然地捂住了嘴,差点忘了呼吸。 那人的眉骨高耸,下颌方正,行云流水的脸庞犹如清风明月,可当他轻抬眼,唇微动,却又给人一种操控一切的力量感,惑人的皮囊,更是诱人的修罗。 这样一张极具冲击感的脸,宋安宁上一世在大别山的佛堂里见过太多次了。 他便是未来的内阁权臣傅宣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大人,更是造反谋逆、杀人不眨眼的乱臣贼子! 竟在此见到了他,快逃!宋安宁的脑子里只有这般想法。 然而,傅宣卿的眸光一偏,低眉冷笑。 就在宋安宁的脚步微转之际,傅宣卿已然飞身来到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个半死不活。 宋安宁:“你,你……” “好大的胆子。” 傅宣卿的眸色一凛,侧脸微动,寒光乍现,他张手,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冷声问道,“是什么人?为何出现此地?” 宋安宁拍了拍他的手,又指了指她的喉咙,仿佛在说:你掐着我,我怎么说话? 倒是意料之外,傅宣卿扬眉看着他:这小少年竟然没有挣扎,冷静得古怪。 傅宣卿松了手,转而扼住她的肩膀,且听她如何说。 “我是进京投奔亲戚的,想要摘崖边生长的草药,一不小心掉进了山洞。”宋安宁睁着圆溜溜的双眸,无比虔诚。 “这位大侠您莫要怪罪,我就是无关紧要之人。今天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会多说,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傅宣卿瞧这小少年鬓发微卷,脸颊圆圆的,分明一派稚嫩,沉重发誓的模样却有一种闯荡江湖的豪情,甚是……违和。 “你,话本子看多了罢。”傅宣卿觉得舌头好烫,说完就后悔,当下偏了偏脸。 宋安宁仍旧真诚道:“我是挺喜欢看的,那你能不能不杀我?” “不能。”傅宣卿冷冷一笑,带着一丝作恶的态度。 他再度伸手,掐住了宋安宁的喉咙,眸中似有一丝雀跃的欣喜,那是对嗜血的渴望,是一种满足自身虚妄而变态的心思。 不愧是贼子! 宋安宁好不容易从包中掏到了迷药,伸手一挥,用力朝傅宣卿的鼻子压去。 傅宣卿当即反应,用力朝她胸口推了一下——但,软绵绵圆润润得,像是…… “你、流氓!” “原是姑娘家,早说嘛。”傅宣卿的唇边挤出一丝冷漠的笑意,虚无地抓了抓手,仿佛在回味适才的感觉。 变态!宋安宁斜瞪着他:“是姑娘,你就不杀了嘛?” “不能。”傅宣卿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坏,“只是会让你温柔地死去。” “在想迷药为什么对我没用?” 仿佛带着自嘲的口吻,傅宣卿道,“若想要对付我这样本身就是毒人的,这点迷药可没用……” 但话音刚落,傅宣卿便觉得体内真气打乱,血涌不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宋安宁,张牙舞爪地想要抓住她。 宋安宁往远跳了一步,含笑抱臂看他,“这毒,对付得了你嘛?” 傅宣卿的神经紧绷,环顾着四周,碎发散落,脸颊微汗,他冷冷地看向宋安宁,看起来有种易碎的朦胧感。 很快,他的眸光溟蒙,挤出最后一丝清醒,沉沉道:“我要杀了你。” 咚得一声,傅宣卿倒地。 “喂,喂,死了没?” 宋安宁试探着挪步过去,先是踢了他一脚,确认没反应,她边从袖袋中取出短刀,边蹲下来,探查他的脉息。 果然,他中了毒,但不是她下的,她只是诱发了而已。 此毒名一线牵,中毒者需时日长久才会出现绞痛的症状,从头至心,随时随地有暴毙的可能,无药可解。 下毒者需要连续七日不间断,非亲近之人难以实现。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宋安宁思索了片刻。 手中的短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却一点点抽离了回来。 想起前世的终局,一代权臣起兵造反,为的是替枉死的爹娘报仇,可结果呢?因为有人倒戈相向,令他死于乱箭之下。 经过猛烈的思想斗争,宋安宁认命地叹气,收了短刀,解开他的上衣,摸了摸宽阔结实的胸膛,有些不好意思地咽了下口水。 非礼勿视,咳咳咳。 她虽然大大方方,但脸庞还是红了起来,伸手按住他的胸膛,又试探了几个穴位,然后从挎包内拿出梅花针袋,扎在几处穴位,以金针封脉,控制毒素的蔓延。 他猛然间呼痛一声,短促而嘎然,害得宋安宁以为他醒了,但他只是颤了颤睫毛。 长得真是祸国殃民!宋安宁掏出一块手帕,盖住了那双极具侵略感的眉眼。 “我是医者,所以救你。” “可你要杀我,所以我毒瞎了你,是为自保。” 礼尚往来,公平得很。 终于开新文了! 前段时间有些茫然,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写文,也算有几本完结文,但成绩都很惨淡, 最近寻回了写作的初衷,希望我能一以贯之,继续努力吧! 跪求收藏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山洞初遇 第2章 一入京都 直到傅宣卿没有性命之忧,宋安宁将他半露的胸膛掩好,稍微藏了一下,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崖上的尹皓担心得差点跳下来,正好看到露出半个头的师妹,宠溺又无奈地将她拉了上来。 唠叨的话还没开口,宋安宁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小挎包,“草药摘到了,我就说我没问题嘛。诶,大师兄,我们快快赶路。” 尹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当真没事?” “好得很呀。” 宋安宁呵呵一笑,不过就是顺手毒瞎了未来的太师大人,某位杀人不眨眼的乱臣贼子——重生后,开局就崩了,怎么办?宋安宁挠了挠头,暗暗长啸。 “你,”尹皓犹豫了一下,“附近有座山神庙,要不要去落脚?” “落什么脚?”宋安宁看着师兄,却从他难以启齿又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及频频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了端倪。 “我,我没有!”她没有便闭,又忍不住道,“而且我早就治好了,师兄,不准你再乱想了。” 尹皓:“哦,可你刚才的表情……” 宋安宁:“闭嘴。” “师兄,你怎么知道附近有山神庙?”宋安宁反应过来问道。 尹皓眨了眨闪烁的目光:“话本里看到的。” 宋安宁大手一挥,就往前走:“话本里的能信嘛?” 尹皓:“你不是没日没夜抱着话本,做闯荡江湖的梦?宋女侠。” 宋安宁的脚步一顿,眸光垂了垂,“以后……不会了。” 她一脚踏上车辕,揣着斜挎的小布包,回头朝山崖看去,日光细碎照落,尚未长开的脸庞带着稚嫩肉感,两颊粉粉,眸如桃花瓣,是一双天生的笑眼,有风吹动她帽上的丝带结,翩飞的同时她另一只脚也踏上了车辕,进了马车。 再回京都,节同时异。 就在宋安宁离开阳羡镇之时,远在京都的宋天玫收到了妹妹的信。 一阵微风从窗扉吹进来,日光照落在书桌上,信纸被吹动,一双玉白的手压住了信纸,宋天玫抬起头,激动的双眸隐含泪水。 远山眉易碎而朦胧,肤色洁白,白得像雪像月光那般不真实。 她笑了起来,温柔得像是春风里的雨雾,眸子里的晶莹惹人怜爱,她连忙看向身旁的婢子,难得情绪高昂:“快去置办些女孩家的物什,再给安宁腾出一间大点的屋子,她睡觉总是不老实。” 婢子竹心面露难色道:“三姑娘,你这个月的月俸被大姑娘拿去了,没有多余银钱准备。” 宋天玫蹙眉,犹豫着问道:“那我娘亲那边能不能?” 竹心摇了摇头:“过几天就是小少爷的满月酒,姨娘忙着操持,恐怕没心思管。”其实竹心说话婉约了些,夫人自从生了少爷,就压根不管三姑娘的事了。 毕竟老爷的正房、二姨娘生的都是闺女,也就梅三姨娘为老爷添得儿子,宝贝得很!可,可哪有娘亲这么对亲生闺女的,难道就因为三姑娘不是老爷的孩子?竹心向着三姑娘,可这些话她也不敢多说,怕姑娘伤心。 宋天玫一咬牙:“大姐借了我不少银子,我现有急用,只能问她要一些回来了。” “姑娘,”竹心知道大姑娘的性子,想要劝阻,只说:“你乡下的那位妹妹,同你六七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你何必为她如此费心?” “你不知。”宋天玫柔柔一笑:“安宁的爹,宋大夫救了我和娘亲,又为了保住娘亲的名声,好心安置我们,若非如此,我是绝活不下来的。安宁她,是个很有性格的姑娘,人也善良,你千万不可胡说了。” “竹心知道了。” 这段时间,宋天玫为了给妹妹攒钱买东西,鼓起勇气找大姑娘白婉宁还钱。起初,白婉宁以各种理由搪塞她,压根没放在心上,但宋天玫每日每日来找她,把她闹得烦了。 大姑娘是什么人? 自从大夫人头胎生的儿子夭折后就再无所出,老爷便娶了二姨娘,第一胎生的女儿过继给大夫人养育,在府里就是嫡姑娘的待遇。 这日,宋天玫找来,白婉宁称病不见,她身边的婢子柳杏走到外屋,吊着眼睛说:“三姑娘,我们姑娘生了病,不能见风,你回去罢!” “大姐的身体如何了?”宋天玫轻轻蹙眉,语声柔弱易碎。 但没人理她,宋天玫又道:“我不劳烦大姐出来,只是最近真的有急用,你们和大姐说明缘由,取些给我便是了。等我,等我手头宽裕了,大姐可再寻我拿。” 怎么有这么傻的人?柳杏踩低捧高惯了,语气不善道:“我可做不了大姑娘的主,你还是等我们姑娘病好了再来问罢。” “柳杏,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帮忙传个话怎么了?”竹心替自家姑娘出头道。 柳杏:“你算哪根葱?敢跟我这么说话!” 竹心:“我是哪根葱用不着你管!你倒也不必在这里狗仗人势,你若敢欺负我们家姑娘,我定会告诉老爷和三姨娘!” 柳杏气急道:“你们家姑娘姓宋的,亲爹都不要的,我们老爷会管?真是笑死人了。三姨娘呢如今生了小少爷,老爷和夫人都欢喜得很,谁还记着你家姑娘?恐怕她亲娘都不要她了!可我们大姑娘就不同了,她是大夫人身边最宝贵的掌上明珠,你们竟敢舔着脸找我们姑娘要钱?还要不要脸?” “你才是不要脸!这钱是我们姑娘借给大姑娘的……” “你有借据吗?有吗?有就拿出来啊!”柳杏哼了声,趾高气昂地看着她们主仆俩。 “让你凶!”竹心还想扑上去动手,被宋天玫拉到身边。 她轻轻摇着头,洁白如雪的脸颊因为争吵而微红,双眸柔情含水,她看了看柳杏,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然后,拉着竹心便离开了。 柳杏仰头哼了一声,走进里屋,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笑着道:“姑娘,我把人赶走了。” 白婉宁躺在美人榻上,淡淡地嗯了一声,忽地哎哟一声,抬头瞪着正给她按摩脚的男子,冷哧一声:“你弄疼我了。”伸直腿,朝那人踢了一下,那人握着她的脚腕,低低笑了。 “我哪敢啊,妹妹。” 说话的男子是大夫人的外甥罗智翔,从小就喜欢往白府跑,把大夫人哄得高兴,自然和府上的姑娘关系不错,下人们也称他一声表少爷。 罗智翔长得偏清瘦,双眸出奇得大,他刚要欺身靠近白婉宁,被她一脚踢到地上,他拍拍屁股起身,坐到白婉宁的面前。 “你离我远着些。”白婉宁一身华服,环翠相映,娇艳耀目,她哪里不知道这位表少爷风流德行,也就看在他尚算俊朗的脸,使唤使唤便够了。 “妹妹嫌弃我了吗?那我可不敢留在这里,惹你不高兴了。”罗智翔说着便起身,准备走了。 白婉宁半坐起身,朝他唤道:“我看你是要去追那狐狸精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量着什么!走走走,走了便不要回来了!” 罗智翔:“你若不高兴,我不走便是。” “她什么身份,能和你比?三姨娘年少和表哥私奔,大了肚子却被抛弃,又不知嫁给什么乡野大夫,竟把孩子生了下来,谁知道她是谁的种呢!你说你爹下江南游玩,三姨娘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啊!” 白婉宁哼道:“还不是那狐媚子的手段。” “你快些滚去,我要睡了。” 罗智翔点点头,离开得看似不情愿实则脚步飞快。 “呸!下流胚子!”白婉宁朝他背影唾弃。 罗智翔当然是要去追宋天玫,她可算京都第一美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绝色,身段诱人,若非她出身不行,只是三姨娘带来白府的拖油瓶,自己恐怕连她的脚趾头都够不着。 这么想着,罗智翔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看到宋天玫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前,光是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他整个人都麻了! 再看了看不远处的回廊,罗智翔准备绕道过去堵住她! — 从阳羡镇至京都,马车行了月余。 至白府门口,宋安宁换上女装,挑帘而望,光线映着紧闭的朱门,将门口两头金麒麟照得熠熠生辉。 不愧是京都第一富的白家,宅邸横跨两条街,门前显贵,门后更是奢华无双。 “东西两处角门都关着,没人应。”车夫无功而返,摆了摆手。 宋安宁无波无澜地点点头,与前世一样的闭门羹——让她干等一个下午,才看到一群人意兴阑珊地回府。 原是游园赏菊去了。 闺阁姑娘、夫人们外出游玩,怎么偌大一个府里的人都死绝了?连个开门的也没有? 前世,“初出茅庐”的宋安宁双手叉腰,直接把那番话给吼了出来,震得在场的夫人、姨娘们大惊失色。 怎有这般粗俗的姑娘?纷纷鄙夷。 二姑娘白欣怡躲在后面,嗫嚅道:“三姑娘在府中,她怎么没出来迎接妹妹?难道有什么意外?” 于是,一大帮人匆匆入府,转入内院,看到的便是假山边一副“嬉戏玩闹”的画面——或许从他们口中说是嬉戏玩闹,但在宋安宁看来,分明是姐姐被人骚扰,逃无可逃的境地! 罗智翔直接一句:“她、她,她勾引的我!”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谴责姐姐,却没人在意她双眼通红,被欺负到哑口无言的样子! 前世,宋安宁初入京都,以为身怀绝技,目高于顶,更不懂人情世故,毕竟她在老家那个小镇当小霸王当惯了,六七岁就能把男娃娃打得鼻青脸肿。这样的性格到了京都却没有收敛,不仅容易得罪人,还会牵累自己人。 头一遭,便害得姐姐无地自容。 …… 这一世,她要找出背后使坏的人,不仅如此,她还要让那些人得到血泪的教训! 第3章 暴打表兄 马车又从角门驶回白府朱门,而此时门后的两名护卫正靠门打盹。 甫有吵闹,门外忽而一声尖嗓,“你这该死的混账东西,竟然当着我面同不知来路的女子苟合,看我不打死你们这对无媒苟合的野鸳鸯!” 尹皓:“……” 他看向捏着鼻子、演得绘声绘色的师妹,正在疯狂朝他使眼色。 于是,他仰天一闭眼,不太情愿地配合表演:“夫、夫人,你快住手,要打死为夫的了……” 豁然,纹丝不动的侧门被开了一条缝,两名护卫探出头想要瞧热闹,待看清眼前一男一女正盯着他们,茫然地愣了一下。 宋安宁不给他们反应的时机,一脚将门踢开,提裙而入,“原来府里有人啊。” 说着,尹皓将拜帖递了过去,道:“贵府三姑娘的拜帖。” 护卫这才反应,接过拜帖看了一眼,猛然想起大姑娘出门前的交代——把三姑娘那乡野的远房妹妹关在门外,可这差事黄了,于是暗暗叫苦不迭。 “想必姑娘是三姑娘的妹妹,请,请进。” 另一名护卫却沉着脸,拦路道,“且慢!就算拿着拜帖,你也无法证明是三姑娘的妹妹,等我们通报一声,你们再入内。” 宋安宁笑笑,“通报谁?夫人、二姨娘、三姨娘和几位姑娘不都去赏菊了?” “还是你们要去通报三姑娘?”宋安宁盯着两人的反应,“这若是被你们大姑娘知道了,不妥罢?” 拦路的护卫皱眉,不明白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是怎么得知主子们的动向?诚如她所说,三姑娘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是主子,通报三姑娘?那可不是狠狠打了大姑娘的脸? 宋安宁摆摆手,“今日这门,我是入定了,你们拦不住。” “速去找管事的,派人通报你们的主子,就说迎客入门了,明白吗?” 两名护卫面面相觑,一人去通风报信,另一人唤了丫鬟随宋安宁入内。 入仪门,从穿堂绕至游廊,宋安宁仿佛对府里的路甚是熟悉,很快便到了内院,穿过几层的月洞门,远远看到了目的地。 后院的假山旁,罗智翔心痒难耐地陪宋天玫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想到上次他从游廊堵她却被路过的二姑娘给破坏了,这次好不容易府里没人,就他和她,也不介意陪她玩一玩,反正这人近在迟尺,总也逃不掉。 宋天玫绕着假山躲避,心慌不已,“表少爷,你,你别过来了,否则,我要喊人了。” “你喊给我听听,我爱听。”罗智翔从假山的缝隙里看她,越看越是心动。 他迫不及待地飞扑过去,眼见着就要抱上眼前的美人,却感觉凌空一道劲风,待他转头看去,只看到一只绣花鞋底,狠狠朝他脸庞踹了过去。 “啊,痛痛痛,我的手……啊啊啊啊,救命,我的脚……快来人啊……” 这场单方面惨绝人寰的暴打,以“咔嚓”一声,断了他的腿作为收尾。 宋安宁拍拍手,转身看向了多年未见的姐姐,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宁宁?”宋天玫呆立,浸满泪水的眼眸顿时笑了开来,不可置信道:“当真是你?可我收到你的信件,说你会迟一两日……” 猝不及防,被宋安宁飞身抱了一个满怀。 宋天玫收住了话,泪水滑过脸颊,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正在赏菊的大姑娘白婉宁正听孟管事回禀,越听脸色越难看。 “一群废物!她就那么大摇大摆从侧门入了,所以本姑娘安排在东西角门刁难她的人全部扑了空!” “什么?表少爷被当成登徒子给打断了脚?你们都是死了不成?!废物!” 虽说白婉宁也瞧不上这个表少爷,一副油嘴滑舌、媚上欺下的奸佞样,可无奈他那张嘴能讨得大夫人欢心,还混了个小官当当,也不是毫无用处。 她长吁一口气,去寻了大夫人和姨娘言明情况,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府。 宋安宁好整以暇在正堂里品茶,坐等。 “宁宁,”宋天玫起身踱步,蹙起的柳眉越发易碎朦胧,担心道:“大夫人看中表少爷,定会对你不利,要不然,就说人是我打的。” “谁会信?”宋安宁宽慰道,“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情自有我来处置,你别多说,就像小时候那样,好吗?” 宋天玫一愣,点了点头。 她想起小时候,邻居哥哥说她是个没爹的野种,宋安宁抡起小拳头帮她报仇,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事后问起来,小安宁边哭边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把黑的说成了白的。宋天玫在旁瞪着眼睛,次数多了,便懂如何配合她演戏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府主子们回府了。 为首的是大夫人,她衣着素静,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不苟言笑,其后跟着二姨娘、梅三姨娘。 另有几名丫鬟簇拥着的是大姑娘白婉宁,其后跟着二姑娘白欣怡,两人皆是二姨娘所生,但却因大姑娘养在大夫人身边,而不同命。 有着嫡女身份的大姑娘从小跋扈嚣张,但欺负人的手段有限。 倒是二姑娘长得瘦弱,从小被这位姐姐压着,瞧着胆小憨厚,实则内心阴毒。上辈子,就是她陷害姐姐和罗智翔有染,恶意散播谣言,导致姐姐嫁人后,困于流言蜚语而自杀了。 有趣的是,大姑娘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遗落民间的公主,被皇帝封为明月公主。 为何此前一点迹象也没有?偏偏在她死的当晚,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她重生的契机是什么呢?宋安宁忍不住猜想,前世仿佛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需要她耐心地抽丝剥茧才能瞧出其中端倪。 “宋姑娘原是客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兴许是一场误会。”二姨娘掩面说着,含蓄之中自见锋芒。 大姑娘点头附和,环佩铃铛作响。 “适才去看了表哥,大夫说差一点就残了,好在没事,母亲就一个亲外甥,心里也不好受……宋妹妹,你为何说表哥是登徒子?为何出手这般重呢?” 大夫人沉寂的脸上露出一丝愠色,敲打了三姨娘一眼。 虽说这位宋姑娘和她没甚关系,但多年前她孤苦凄凉之时,是宋爹救了她,还为了止住流言闲话,给她名分,毫不计较。如今宋天玫即将出嫁,作为妹妹的前来道贺也是情理之中,谁道宋安宁这个小魔王刚到就惹了祸呢! 三姨娘身着银色窄袄并翡翠色撒花褶裙,走到宋天玫的面前,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梅姨,”宋安宁唤了一声,启唇而语,犹如花瓣落湖,掀动涟漪,“此事怪我。” 她朝大夫人规矩懂事地行了礼:“我初来乍到,不识得人,又是乡野出生,眼皮子浅,只看到有名男子在内院鬼鬼祟祟,又想起府里诸位都外出了,还当是偷溜进府的登徒子,情急之下才动了手。” “竟不知那男子是表少爷……” 大姑娘插嘴道:“那你可以问啊,为何直接打人?” “不是我先动手的。”宋安宁眨巴眨巴眼睛,一团晶莹,看起来无辜极了,连忙拉着姐姐的手:“是那位表少爷忽然朝我扑了过来,可把我吓坏了。” 宋天玫连忙附和,点头:“是,是这样……” “大夫人,依我所见,这表少爷以后还是不要随意出入内院了,我一个外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白府的脸面丢不起。毕竟,表少爷可不是姓白的,这事传到老爷耳朵里也不好。” “误会一场罢了。”大夫人浅浅地抬眸,看了宋安宁一眼,此人一张利嘴,可不简单。 恐怕再说下去,要指摘这白府上下没有规矩了! “我遣人问过了,是翔哥儿掉了玉佩,又不小心被绊倒,才惹出这档子事,当是他活该,与宋姑娘无碍。”大夫人一番话,堂上众人的神色各异。 谁还不知道罗智翔的德行?恐怕是大夫人觉得他理亏,囫囵揭过了。 二姨娘连忙贴笑道:“正是,宋姑娘远来是客,理应好生款待。三姑娘和宋姑娘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不若就将人安排在扶风苑,离得近些。” 大夫人嗯了一声,诸如此类的事宜都交由二姨娘打理。 一行人便散了,宋安宁和宋天玫到三姨娘那寒暄了几句便离开,到了扶风苑,收拾好行李,便关起房门说私密话来。 另一边,二姨娘潜了嬷嬷去打探消息,大致猜出了事由。 “表少爷的胆子是真大,三姑娘已经定了亲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真做成了,三姑娘的亲事也要黄了。” “黄了就黄了呗,她能嫁到丞相府去,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大姑娘倚在美人榻上,吃着丫鬟递过来的橘子。 二姨娘嗔了她一眼:“你不懂,你爹定的亲事都有说法。” “娘亲替你着急呢,我给你看的几门亲事,都被你爹否了……他要用你们的亲事为他牵桥搭线,可,苦了我儿啊。” 大姑娘不以为意:“我是嫡女身份,亲事自然不能糊涂。” “我却瞧着那宋安宁不是好对付的,你瞧她今天所为,比她那个没用的姐姐强多了。” “是啊,她先是点出初来乍到的身份,又把话往表少爷身上说,暗指他没有规矩,若传出去,面子上难看的是白府,真被老爷知道了,恐怕要把表少爷扫地出门!” 一直默默听着的二姑娘忽然问道:“娘,前段时候爹说要约外祖喝茶,你传信回府了吗?” “哦,倒是忙忘了。” 二姨娘仿佛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说起这事,你爹最近看中一块矿洞,想让外祖找府尹大人打点一二,但说起府尹的喜好,说是爱美人——” “尤爱江南美人。” 那宋安宁不就是现成的、地地道道的江南美人吗!? 第4章 境地堪忧 大别山,浩渺苑,此处乃是丞相府的庄园。 据传丞相大人最宠爱的嫡子在十几年前抗洪遇灾而过世了,丞相大人伤心欲绝,后来有人把大爷养在外的十二岁儿子带了回来,取名傅宣卿。他年少聪颖,十七岁高中状元,是内阁最年轻的学士。 丞相大人十分偏爱这位嫡长孙。 前几日,傅宣卿陪同太子殿下狩猎,一介文弱书生,猎物没猎到,自己反被野猪拱落悬崖,摔伤了眼睛,据说是瞎了。丞相立刻命太医院的太医们会诊,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有说是沉疴引之,有说是跌落所致,有说是利器所伤……总之,太医们论得热火朝天。 傅宣卿默默坐上轮椅,带着人躲到浩渺苑静心修养。 丞相自然是事事依他,把太医们骂得狗血淋头,当夜发布了悬赏民间神医的公布。 暗室,那位本该坐在轮椅上瞎了眼的傅宣卿正手执长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眸光之敏锐不输于猎豹,哪里有半点瞎眼的样子? “说出当年背叛大将军的人到底是谁!说不说?!”侍卫楚红茗正在对被俘男子施以酷刑。 此人浑身伤痕,早已鲜血淋漓,双眼红肿,血迹斑斑,可他的嘴倒硬得很,无论怎么样的酷刑,他都一言不发。 “住手。”傅宣卿没了耐心,缓缓起身。 “二十年前,莫将军被围困边境一战,你是当时的前锋兵,那一战全军覆没、无人幸免,可你却苟且地活了下来,虽然改名换姓,还烧伤了半边脸,可总有蛛丝马迹能查到你身上。” “你或许觉得,我查不到你的妻女了?还是你背后之人承诺过保护她们的安全?你自己信吗?” “妻女”二字,另那人身躯一僵,他缓缓抬头,声音沙哑,只问了两个字。 “是谁?” 傅宣卿冷凝眸光:“你只管说出我想听的,你妻女自然无碍。” 那人沉重地垂下头,像是放弃了抵死挣扎的猎物,沉默半晌后,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陈祺。 应天府的府尹,陈祺。 “你说过会保我……”可他的妻女二字尚未出口,一把锋利的剑已然插入他的胸膛,尚且来不及收回震惊的目色,便断了气。 “肮脏。” 利刃被抽回,献血滴落到傅宣卿的手上,他掏出锦帕擦了又擦,越擦越觉得恶心,一丢锦帕,带着脾气离开了暗室。 楚红茗问:“他的妻女如何处置?” “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还要我教?”傅宣卿冷冷地眨眼。 楚红茗:“明白了。” “你妹妹在影幽阁的考核,如何了?”傅宣卿快步走出暗室,径直走到书房,却发现笔洗里的水被倒掉了。 他的目光猛然一转,看向了桌面。 “通过了,代号:暗夜飞花。”楚红茗又道,“只不过当年令人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如今只干些替人擦屁股的破事,换了个主子,难成气候。” 傅宣卿摆摆手,算是结束了这场对话。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副没有完成的画。 画上的姑娘长着鹅蛋脸,笑眼弯弯,鬓边勾出几丝卷发,温婉的气质中带着几分俏皮,却穿了一身男装,神态像是不知看到了什么,圆圆的双眸一点晶莹,略显震惊。 傅宣卿的眸色一紧,看到指尖的鲜血,慢慢伸过去,在画中人的唇上点了一抹红。 那幅画,仿佛灵动了起来。 傅宣卿:“去查近期入京的人,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 扶风苑内,宋安宁正和姐姐亲热地说体己话。 “表少爷哪里敢乱说话,他自己理亏,只能认栽,修养数月也够他受得了。若他还敢再起歹心,我直接把他毒萎了。” “邻居那两位小哥哥被我欺负怕了,后来全家人直接搬走了……” “哦,师兄呢,他去找京都的亲戚了,另有安排。”宋安宁的眸光微动,忽然握住宋天玫的手,表情有些认真。 宋安宁:“姐,你想嫁给丞相府的三少爷吗?” 宋天玫愣了愣,柔柔地一笑:“自然是听凭长辈做主。” 宋安宁:“我问的是你想不想、愿不愿意?而不是应不应当。” “我……”宋天玫犯难了,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轻轻叹了口气:“宁宁,我与你是不同的,你的性格像风,谁都管不住你,或者说,是你爹愿意看到你像风一样自由。” ——是你爹愿意看到你像风一样自由。宋安宁想起了爹爹,心内一酸。 “我很羡慕你,宁宁。”宋天玫靠在宋安宁的身侧,眸光下落,缱绻着忧伤,令人瞧了万般心碎。 “娘亲对我要求甚严,她嫁入白府这些年过得并不自在,好在是她给老爷添了男丁,苦日子也到头了。于我而言,这样便够了。说到底,嫁入丞相府,是我高攀了。” 宋安宁觉得一个人的生存环境或许造就了她的性格,可纵使万般逆境,人都不应该妥协,要逆风而上。 “姐,你的人生只有听从了自己的内心,为自己做的决定,才不会遗憾和后悔。” “遗憾和后悔吗?宁宁,不用担心我。”宋天玫怎能不知道宋安宁的用意,但每个人都有各自要面对的人生,各自需要做出的选择。 可宋安宁心有忧虑,是因为她清楚看到了姐姐的前世,嫁入丞相府是好的开端,可她和表少爷苟且的流言传遍了京都,另她和相公离心,才导致她上吊自杀。 这一世,是不是只要阻断了流言,姐姐就能幸福生活呢? 这时,竹心捂着脸跑了进来,抽抽嗒嗒道:“姑娘,那周婆子实在欺负人,非说我偷拿炭火,就给了这么一点,哪里够你和宋姑娘用。” “我倒无碍,都给宁宁。”宋天玫似乎习以为常,一笑了之。 宋安宁从竹心手里揭过篮子,掂量了一下,问道:“周婆子是何人?” “库房,管物品发放的,她是大夫人身边管事嬷嬷的同乡,时常哦不,应该是每每都要克扣我们姑娘的日用,愈发明目张胆,可像是冬天的炭火、夏天的冰块,这些怎么将就!” 宋安宁点头:“职位不显,但是个肥差事。” “你们起争执了?”宋安宁注意到竹心的鬓发虽被打理过,但仍有几束发丝凌乱。 竹心嗯了一声:“周婆子先动手推了我,要抢我的炭火,我反抗了一下,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就扑了上来,要不是二姑娘正好经过给我解围,我恐怕要被毒打一顿。” “二姑娘?”宋安宁微微挑眉。 竹心:“是啊,整个府里也就二姑娘偶尔关心我们家姑娘,她是个好人,上次,表少爷堵住姑娘,也是她经过解围的。” 宋安宁看了姐姐一眼,只见她认同地点了点头。 “府里人这般刁难,梅姨从来不管吗?”宋安宁蹙眉。 宋天玫着急辩解:“娘亲也是身不由己,府里的事情轮不到她说话。” “大夫人自不必说,她与老爷少年结发,地位不可动摇,而二姨娘呢,她爹在应天府当差,对老爷多有助力,府里有一半她的人,可娘亲呢,没有人没有权势……我,更不该拖累她。” 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子女出头,这与身份有关吗?说穿了不过是明哲保身。 “姐姐,你听我说,”宋安宁握住她的手,凝眉道,“大姑娘的闭门羹虽然躲过去了,可不代表没有人再找你我的麻烦,这段时间,无论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谨慎应对。” “你多虑了,不过你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我知道了。”宋天玫笑了笑,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 宋安宁:“真是个笨蛋美人。” 就像小时候,宋安宁不喜欢她,怕她抢了爹爹的喜爱,偶尔恶作剧,但宋天玫分明知道,却还是不声不响地由她胡作非为,起初宋安宁觉得她虚伪,后来发现她原是这样善良柔软的性格!此后,两人便成了真姐妹。 宋安宁朝竹心挥挥手,“你同我说说,各房各府都有哪些人?丫鬟护卫都不要落下。” 竹心拿了张圆凳坐着,细细说来。 很快便入了夜,伺候完主子的周婆子回到住所,打开一只上了锁的匣子,里头装的全是她这些年收藏的金银玉器。每晚入睡前,她都要看一眼才行。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周婆子慌乱地收好匣子,前去开门。 “二、二姑娘,你怎么来了?”周婆子的态度明显敷衍,也不迎人入内。 二姑娘淡淡地一笑,摘下黑色兜帽,自顾自进了屋。周婆子见此,讪讪地关上房门,问道:“二姑娘有何事?” 烛光下,一张瘦小的脸庞略微黝黑,显得瞳仁无比明亮,她示意周婆子坐下,随意问道:“今天你和那婢子争论动手,我虽然帮了她,但心里却更关心你。” “多谢二姑娘,是那竹心手脚不干净,还得派人料理料理她。”周婆子挤眉弄眼道。 二姑娘点点头,又问:“你后来又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罢?” “没啊,就跟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二姑娘,为什么这么问啊?” “哦没事。”二姑娘忽然站了起来,拿起茶壶像是要给她倒水一般,走到周婆子的身后,猛然间手高高举起,眸光淬出狠毒之色,狠狠地朝周婆子的后脑砸去。 太过突然,周婆子来不及反应就被砸晕了。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把人砸死,挑了青丝的后脑,血迹斑斑。 白欣怡喘着粗气,缓和镇静过后,将茶壶摆成被打翻的样子,又将周婆子的尸体挪到桌椅旁,布置成是自己昏倒的场面。 身后的铜镜反了一道光,她猛然转身,看到了镜中这一刻的自己,有恐惧、慌乱、震惊、拥肿、急躁……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丝错乱的激动。 “恶奴杀人这等流言传出去,宋天玫,我看你还怎么嫁去丞相府!” “合该是我,合该是我才配嫁入丞相府!” 顺手拿起那只宝贵的匣子,一道身影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酝酿起一场阴谋。 男主现在是坏蛋,后面女主会把他拉到“正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境地堪忧 第5章 栽赃嫁祸 昨夜,宋安宁又梦到了前世,这一次,梦里全是傅宣卿。 是他一身明光铠甲挂帅出征,护边境安定,保家卫国; 又是他一身黑麒铠甲,率兵踏入京都,挂着谋逆的旗,直逼皇宫,却被万箭穿心; 那个在大别山里——供奉着无名无姓灵牌的佛堂,长明灯不灭,悲伤不止,身着一袭素服长袍日夜跪守的人,亦是他。 没有一滴眼泪,可宋安宁却觉得他心里的泪早已将高山淹没,将天与地沦为一线。 猛然惊醒,宋安宁摸着额头的汗珠,短促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她起身喝了口茶,想着昨夜的那场梦,仿佛自己也被梦里的悲伤感染了。 为了替爹娘报仇,傅宣卿布局为丞相流落在外的孙子,由外婆带大,外婆在他十岁病故,又辗转被姨娘接走,一年后姨娘病故,又被出嫁的姑母带走,从小寄人篱下,直到十二岁才被丞相找回,听说那时的他骨瘦如柴,生过一场大病,鬼门关走过一遭,命里多灾。 京都一直有个传言:丞相府那个嫡长孙生乃天煞孤星,活不过二十五岁。 此言不假,宋安宁探过他的脉搏,他体内的毒至少有十年之久,没有解药,随时都有暴毙的可能。或许,梅花十二针法会有效吗? 想这些做什么?不能因为一个人遭遇过苦难,就能觉得他杀人放火是情有可原的。 宋安宁摇了摇头,泼水洗了洗脸,可有些疑惑——他是一介儒生文官,不曾出征边境才对呀?为何梦里……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宋天玫来找宋安宁用早膳。 竹心忙不过来,姐妹俩动手摆好圆桌上的膳食,坐下用膳。宋天玫忽然笑了一下,惹得宋安宁问:“怎么了姐姐?” “你从小到大的习惯都没改,还是喜好卷鬓边的发?”宋天玫用手指拨了拨她那两撮卷发。 宋安宁抿唇点头,乖巧道:“姐姐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有,等吃完我给你梳妆。” “好!”宋安宁笑眼弯弯地点头。 看着三姑娘这两天的笑容变多了,竹心开怀道,“宋姑娘,你给我的香囊特别管用,闻着清香,还感觉特别有精神。昨夜屋子里的小姐妹都在问我,还……有没有?” 宋安宁:“香囊是我用鲜花和药草特制的,我不可能随身携带很多,需要时间制作。” “你同我说过你那屋子的小姐妹,有人失眠,有人没精打采对不?那她们香囊用的是不同,你统计一下名单,回头我来弄给她们,分文不取。” 竹心:“真的?若是她们知道,肯定高兴死了。” “我还会多做一些,那些平日里与你关系不亲厚的,你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明白吗?” 竹心:“为何?” “你照办便是。”宋天玫朝竹心说了一句,又抚了下宋安宁的手背:“你虽然瞧着大大咧咧,但心思细腻,寻常人比不过你。” 姐妹俩高高兴兴地用着早膳,就在这时,外头有人闯了进来,是大夫人身边的王管事。 “把她押走!” 王管事是个发了福的中年妇女,进来后,面无表情地打量一圈,看到了竹心便指了指她,全然没将三姑娘她们放在眼里。 “王管事,发生什么了?”宋天玫连忙起身询问。 王管事斜了斜眼,冷声道:“周婆子死了。” “怎么会?”宋天玫立时拉着竹心,“可你们为什么要带竹心走?” 王管事冷哼道:“有什么,你不如去问大夫人罢!带走!”说着,两名护卫就把竹心从宋天玫的手中拖走了。 宋天玫的心绪大乱,眸光微闪:“难道是因为昨日的争吵?可竹心不会敢这样可怕的事情,为何……” “姐姐别急,我们过去看看。”宋安宁搂着姐姐的肩膀,脑中电光火石般想到了什么。 到了大夫人的院内,竹心跪倒在地,喃喃开口:“大夫人明查,周婆子的死和我无关啊,真的……” 大夫人抵了抵太阳穴,看了三姨娘一眼,意有所指道:“又是你们院里的人!三天两头不安分,如今闹出了人命,怎么收场?” “妾身知错。”三姨娘看都没看竹心一眼,直截了当:“既然犯了事,就该受罚,以命抵命。” “娘……”匆匆赶来的宋天玫听见这句话,心中既悲又痛,不可置信的眼中泪花涟涟。 ——娘,你分明知道,知道我除了竹心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宋天玫噗通跪下,“此事绝对不是竹心所为,还请大夫人调查清楚,大夫人……”可大夫人不为所动,宋天玫只好磕头:“我求你们了。” “姑娘,不要,不要伤了自己。”竹心哭得双眼红肿。 一双手忽然扶住宋天玫的胳膊,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拉了起来,宋天玫半含泪的眼眸看了过去,呆呆得,一滴泪水恰好滑落。 “别哭,傻姐姐。”宋安宁笑着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走到人前。 嘴角含着一丝嘲讽,宋安宁开口:“深宅后院死个人是平常事,随意找个替死鬼息事宁人便可。我还以为是话本里才有的,没想还能亲眼看到。” 大夫人:“胡说什么!” “大夫人,你们可有证据证明是竹心杀了周婆子?就仅仅因为她们白日里争吵过?那我想问问,府里争吵过的鸡毛蒜皮还少吗?桩桩件件需要杀人来解决?不需要吧?那么竹心杀人的理由就不成立。” 大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冷笑道:“那宋姑娘又如何证明不是竹心杀的?” “有趣。”宋安宁偏头一笑,视线落到二姑娘的身上,缓缓走过去:“白日里争吵好像二姑娘也在?那我想问问,二姑娘要如何证明没有杀周婆子?” “在场的那些丫鬟们,又要怎么证明?” 一群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有名婢女膝行而行,“我,我相信不是竹心杀的人,她,她不会做出这些的事情。” “死丫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二姨娘看了一眼,发现那婢女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 默不作声的三姨娘忽然开口,问那婢女:“你为何这么说?” “我,我只知道竹心是清白的。”那婢女瞧着慌乱,视线闪烁:“她,她一定不会杀人,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搜她的住所,若真是她所为,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竹心连忙点头:“对,可以去搜我的住所,我什么都没做过。” 大夫人摆摆手,派了几名护卫去搜索。 片刻后,护卫们拿着一只上了锁的木匣子过来,禀告:“大夫人,在竹心的床底下搜到了这个。” “这,这是周婆子的木匣子啊!我听说她一直宝贝得很,是预备留给女儿的嫁妆!怎么会到……” “真是竹心杀了?为了钱财吗?” 大夫人冷哼一声,将木匣子丢到竹心的面前,“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木匣子,不是我……”竹心哭得汹涌。 适才替她说话的婢女一脸死灰地晕倒了过去。 二姑娘连忙跪下:“大夫人,我的婢子不会说话,是我纵容了她,可她也是受了蒙骗,才会帮竹心说话,求大夫人责罚我罢了。” 大夫人冷眼瞧了三姨娘一眼,“还愣着干嘛?净丢人现眼,要不是你的肚子争气,以你的身份,早就被老爷赶了出去!真是晦气!” “把人拉下去!”三姨娘的脸色铁青,看了竹心一眼。 宋天玫脸色苍白地看着生母:“娘,不是的,娘,不要……求求你……不要……”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那只上了锁的木匣子被摔得粉碎。 众人皆静地看向了这一行为的罪魁祸首,宋安宁。 忽而有人惊疑道:“那木匣子怎么空空如也?” “是啊,周婆子的木匣子里面塞满了金银珠宝啊?竹心就算是要劫财,也不至于拿了个空盒子回来啊?” 宋安宁从一堆粉碎中掏出一块木头,递到众人面前,“这木匣子是我入京后买的,里头刻了店铺的名字,准备制药的,可前天却不见了。无端端却出现在竹心的床底下,还被当成是周婆子的宝贝匣子。” “想来是被有心人盗走,准备栽赃嫁祸用的!” 说时,宋安宁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二姑娘白欣怡的脸上。 这一刻,她能确定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姑娘,当真是一副坏心肠! 前世,她不满嫁给应天府的府尹当第十八房小妾,早就嫉妒宋天玫的亲事,所以暗中破坏。这次,姐姐和罗智翔的流言没传成,竟敢直接杀人了? 直愣愣的目光盯着白欣怡,白欣怡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宋安宁。 此事,宋安宁并没有证据证明是白欣怡所为,若是堂而皇之说了,不仅没人相信,还会打草惊蛇,所以,需要一击即破! “大夫人,此事非同小可,三姑娘的亲事在即,若是有心人传出流言,什么纵容恶奴杀人——那丞相府的亲事,可要毁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夫人有些后知后觉地怕了,若她当真是处置了竹心,破坏了老爷安排的亲事,岂非罪过! 因而,大夫人看向宋安宁的眼神没那么冷漠了,点了点头:“多亏有你,这事、定要彻查!” 此时,管家急匆匆前来禀告。 “老爷回府了!” “快快扶我去迎接。”大夫人连忙整理仪容,带着一群人前往正堂。 没多久,一名身量稍矮、体型较瘦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宋安宁的面前,停住,浸满风霜的脸上,出乎意料地露出了略带谄媚的笑容。 “宋姑娘,白某连夜赶车回府,多有怠慢,一切可好啊?” 众人瞠目结舌。 第6章 医者仁心 白府这帮人何曾见过老爷这幅面孔? 平日里,老爷不是板着脸就是粗口训人,对谁露出过这般近乎和颜悦色的态度?还笑得这么不值钱? 宋安宁行了福礼,乖巧道:“是我叨扰了。” “别客气别客气。” “怎么回事?老爷我不过是外出两三天,府里又闹什么幺蛾子?你们难道不知道宋姑娘是老爷我请来的贵客吗?” 此言一出,满堂惊诧。 就连宋安宁本人也惊疑了一瞬,虽然前世她也经历过,但这一世,白老爷的话貌似太直接了一点。 白老爷本人倒很满意,暗暗想着:少主说了,无论如何要护住他的人——也就是这位宋安宁姑娘,否则打爆他的脑袋瓜。 二姨娘见风使舵惯了,立时回话:“老爷,府里周婆子死得蹊跷,大夫人正断案,便抓来了三姑娘的婢子竹心,她是疑犯。” “还好宋姑娘聪慧,识破了歹人的栽赃嫁祸,真是多亏了她。” 大夫人冷冷地瞪了二姨娘一眼,好话歹话都被她说完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懒得烦了。梅姨到此也没为自己的女儿说话,只能默默地站着。 白老爷皱眉:“不过是死了个婆子,值得你们围在一团吗?” “白老爷,”宋安宁行了个虚礼,神态认真:“您心如明镜,必能断得了是非。”又将案情的经过讲了讲,指着昏倒在地的婢女说,“她意有所指,才将案情引到那木匣子上,恐怕要严查。” “爹,爹,她是我的婢子,从小跟着我,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起初,起初也是为了维护竹心才……况且她已经被吓昏过去了。”白欣怡连忙跪地求饶。 白老爷郑重其事地哦了一声:“既然昏了,就让人拖出去打几板子!” 那婢子的肩膀猛地抽搐起来,佯装醒了过来,扑到二姑娘的脚边痛哭,只诉说自己的冤屈。白欣怡也抱着她哭,哭得咳嗽了起来,嘴唇苍白。 宋天玫看了,于心不忍,求情道,“爹,我相信二姐姐她们,周婆子的死与她们无关,不能错怪了好人。”竹心也帮着一起求情。 宋安宁微微蹙眉,没说什么。 白老爷又看向宋安宁。 宋安宁便道:“府里死了人总归是人心惶惶,先把那婢女关到柴房,派人调查清楚了再论,是否报官严办。白老爷,您觉得如何。” “好!就按宋姑娘说得办!”白老爷看了大夫人,大夫人点了点头。 一下子,众人看向宋安宁的眼神变了,就连大夫人都对她客客气气,捎带着对宋天玫也亲近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梅姨问起宋安宁:“你认识老爷?” “不熟。”宋安宁看了眼高墙外飞过的麻雀——认识是认识,那是前世的事情,她从诸多线索猜测,白老爷对她也是关照有加,应该是那个人的缘故。 梅姨见她不愿多说,也不想多问,分道之际,忽然拉住宋天玫的手。 “过几天是你弟弟的抓阄宴,你若得空,便来看看。” 宋天玫的眸光逐渐发亮,难以抑制的开心挂满了脸庞,她握住娘亲的手,重重地点头:“好,我会为弟弟准备好礼物。” 回去的路上,宋天玫开心得像是回到了阳羡镇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一直在想着该给弟弟准备什么礼物。 这个傻姐姐。宋安宁跟在她身后,笑着摇了摇头——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夜里,宋安宁察觉一道身影飞过窗边,她连忙跟了出去。 两人过了几招,她逐渐落于下风,忽然耍懒般地坐到地上,双手叉腰,仰起头道:“师兄,你非要把我打趴下不成吗?” 尹皓从她明亮的眸中看到了从天而落的星光,耀眼夺目,缓缓朝她伸出手。 “我预测你要偷袭我。” “无聊。”宋安宁就着他的力道,一跃而起,默默将手中的痒痒粉塞了回去。 这些招数用了十几年,早就被尹皓看穿了。想起上一次,她甩出去的痒痒粉被他一个掌风打了回去,全数到了宋安宁身上,害她像个上窜下跳的猴子一般,丢死人了。 “听说白府出事了?”尹皓拉着宋安宁,飞到屋檐坐下。 宋安宁点头,将案情讲了一遍,又道,“不过是死了一个婆子,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深宅后院这些事情还少吗?就算真的调查清楚了,又能如何?把杀了人的主子送去沉塘还是报官吗?” 尹皓挑了一侧俊眉:“听起来,你似乎知道凶手是谁?那木匣子是你换的?” “我早就有所防备,当夜那个黑衣人虽然带着兜帽,但看来就是那名婢女,她死有余辜。” “师兄呢?你找到亲戚了吗?”宋安宁转移了话题。 尹皓点头:“这段时间可能会忙一些,等我空闲了,再来白府登门拜访。你若有事,便去东街榕树旁的马厩寻我,自会有人带你见我。” “这么神秘?师兄,你不会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罢?” 尹皓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额头,“净爱胡说。” 宋安宁笑了笑,将脑袋靠在师兄宽阔的肩膀,眸光垂落时收敛了神色——师兄已经找回了真实的身份,不用再像前世那样被人利用,到死才见到了最忠心于他的人,真好。 秋色浓浓,正是人月团圆之际,万物美好。 晴光入晨,宋安宁终于将最后一批药用香囊做完,累得趴倒在桌上,粉润的脸颊像是开在园子里的海棠花。 宋天玫欣慰地看着她:“你的香囊就连大夫人的闺中密友也听说了,吵闹着要呢,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本是我乐意做的,不辛苦。”宋安宁倏忽坐了起来,动动脖子,伸伸懒腰。 “吃月饼啦。”竹心高兴地手舞足蹈,“今年中秋厨房的第一批月饼,竟然先送到了我们姑娘这里,还是热乎的,快尝尝。” 宋天玫宠辱不惊,看了宋安宁一眼:“都是你的功劳。” “你是我宋安宁的姐姐,谁欺负你,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宋安宁挥舞了下小拳头。 “就像小时候一样。”宋天玫笑了笑,远山雾梦般的眉梢雨过天晴。 这边是雨过天晴,自然有阴云密布的另一边——二姑娘白欣怡正在府里发疯般地摔花瓶,整个屋子被她砸得稀巴烂。 屋外的管事婆子是二姨娘最信得过的人,正低声斥责:“在这个时候,二姑娘还是安分守己得好!” “姨娘让婆子带句话给你,你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你做了那烂屁股的事情她已经给你擦干净了,若是你再行差踏错,牵累了她,她可不会再管你了!” “滚,你滚!你滚……” 白欣怡一脚踢翻了小方桌,看着门口的人离开,心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一屁股坐倒在地,眼底的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双手不断拍打着地板。 “为什么?都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您能偏心成那样?就因为她生得比我早,被大夫人养了去?” ——罗智翔那个废物到现在还不能下床,难道真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宋天玫那狐狸精嫁到丞相府当少奶奶?而我呢?娘亲为什么要把我嫁给府尹那个又老又丑的变态当小妾?!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白欣怡双目呆滞地看着四周,仿佛眼前一片虚无,整个世界暗无天光,而唯一从窗户缝隙洞开的光也被藤蔓遮挡住了。她像是行尸走肉般站了起来,走过去,双手握住满是荆棘的藤蔓,用力地一扯,鲜血淋漓,但,有光射入了眼眸。 对哦,她不是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吗?很久以前,那位表哥还来府上见过她,说要带她走呢。 “那我就做个好人,成全一对青梅竹马的璧人,帮她给她表哥写封信,落款:思念你的表妹。” 这一封信,从京都马不停蹄地送去了江南。 — 黄昏后,夕阳像是一只大橘子,一点点被海兽吞没了。 入了夜,一辆马车行驶在灯火通明的大街,满目琳琅,到了闹市区停了下来,只见一名身着紫衣的蒙面女子走了下来,她环顾四周,一双眼眸亮如星辰,长眉挑动。 坊市的行人络绎不绝,喜悦热闹,护城河边已经燃放了天灯,一艘花船停在中央,被祈福的花灯包围住。 宋安宁被各式各样的小商品看得眼花缭乱,这个想买,那个也想买,但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只能过过眼瘾。 还有冰糖葫芦,但想到自己带着口罩,又忍住了口腹之欲。 这些也不足以影响她逛花灯夜市的好心情。 宋安宁满眼好奇地继续往前逛,从坊市往里有三条分岔路,两边的岔路沿着护城河,中间的岔路上了桥就到了另一侧——男人们的销金窟。宋安宁走了右边的岔路,沿着护城河边走,微风习习,虽有凉意,沁人心脾。 忽然,人群异常地骚动起来,先是一片惊恐的叫声,皆着人们像是被惊的鸟雀般四散而开。 宋安宁逆着他们散开的方向而去,脚步坚定。 一条错开的甬道,两三人欲往外跑,却被一只焦黑的手抓住了,只见两名像是干尸般的人狠狠地跳了出来,朝逃跑的人咬了下去。甬道内,还有四五名正在受伤流血的人。 “劳烦大家尽快通知巡逻的衙役前来。” 宋安宁吼完这一句,众人之看到一抹莹莹茕立的背影,朝甬道走去。 这一世,她理当避免这一场相遇,避免这一次可能会暴露她医术而或会遭致杀身之祸的情景。 但是,百姓遭难,她是医者,既已知晓,如何逃避得了? 哪怕重生一次,也要问心无愧。 三万字后会恢复稳定更新,一般是晚上六点更新 打滚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医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