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到地狱列车找老公【无限】》 第1章 结婚七周年 “乐笙，拜托你把药拿到妇产科，我不行了。”同事捂着肚子蜷缩在椅子上。 徐乐笙把同事热水壶塞到她怀中，“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妇产科。 同事一脸艳羡目送她，同样都是熬了一天一夜，人家越熬越精神，她却像丢了半条命。 她用热水壶暖肚，“这精力，天选医护人啊。” 徐乐笙等了会电梯，显示板上的数字始终停留在1，她不再干等，拐进消防通道，选择楼梯下去。 问心综合医院妇产科在3楼，从上方的住院区往下走两层楼梯便能到达。 徐乐笙快步把药送到产科药房，转身去了王主任办公室。 她速度快，可以摸一会鱼。 “王主任，早安。” 办公室里，王主任刚准备下夜班，回头就对上了一张神采奕奕的笑脸。 “乐笙啊，还不下班？” 徐乐笙为了今晚的七周年结婚纪念日特地调班，连上了一天班。 “等一下就回去了。” 王主任看着门口的小年轻，“你老公来接你？” 徐乐笙不自在偏头，眼神飘忽，脸颊微红。 “不，他部队有事绊住了，我自己回去。” 王主任不急着走了，医院里的人都知道这小两口感情好，有空必定黏在一起，难得抓到人落单。 “早点回去，在备孕期间熬夜不好。” “今晚还要大干一场是吧。” 徐乐笙脸蹭得一下通红，脑海中瞬间浮现过往的夫妻房事。 她一如既往无法正面交谈这些，“他出任务好几天了，肯定累了，还是要好好休息。” “年轻气盛哪那么容易累，你们好多天没见面了，抓紧时间交流感情才重要。” 王主任乐呵呵，年纪大了看年轻一辈的恋爱幸福，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 “不过我听肖主任说，你有意外派？” 徐乐笙也很纠结，她内心深处莫名渴望前往战场，那里有更多病人需要救助，但她不敢说，一来游柒绝对不会同意，二来她也没做好离开游柒的决心。 “之前是，但现在要备孕，可能要改变计划了。” 王主任也是人精，发现她表情不对，立刻转移话题。 “也是，不提这些，这次上面发下来的计生用品，还是把你那份给小桃？” 徐乐笙聊到病人，立刻摆正了姿态，“对，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桃是她轮岗妇科照顾过的一位病人，因为梅毒来到妇产科，后面又转到了精神心理科。 “好得很，治疗效果很好，前几天还找到了一份帮人化妆的工作，虽然收入不多，但好歹走出来了。” 王主任谈到这事，临近下班的心情更好了。 徐乐笙也很开心，“太好了，下次小桃来，我要去夸夸她。” “先不说她，你们备孕有一段时间了吧，现在还没有动静？” 王主任视线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多年妇产科医生的眼神不是盖的，轻轻一瞥，锐利得好像能透过皮肉看到里面的结构。 徐乐笙头皮发麻，“这事急不来，顺其自然嘛。” “你们检查报告都没有问题啊，身体都倍棒，怎么还没有动静？上次教你的姿势，你们试过没？” 王主任想不通。 徐乐笙飞快眨着眼，脸上热量滋滋往外冒。 作为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王主任推荐的姿势多且花，让她吃撑了好一段时间。 “试、试过了。” 何止试过，游柒还举一反三，搞得她现在都不能直视家里的床和沙发。 王主任看出了小年轻的不好意思，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之前教的可能不清楚，这个你拿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努努力，以你们的身体素质，想怀上孩子还是很简单的。” 徐乐笙随意翻开小册子，眼神落在上面一瞬，啪得合上纸张。 “这、这这个……” “这可是我的珍藏，我当年怀上孩子也是靠它，你们好好学，有了就把它还我，等我娃长大了，我还要传给她呢。” 王主任有点小骄傲。 该说不愧是妇产科医生吗，传家宝都如此与众不同。 徐乐笙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有拒绝王主任好意。 她再三保证自己会认真学习知识，并努力做到理论与实践结合，最后才红着脸跑回自己科室。 徐乐笙回到科室时，同事不见踪影，小小的空间难得清净。 她从储物柜里拿出自己的熊猫毛绒小包，飞快把一直捂在怀里的小册子塞进包包隔层里。 徐乐笙刚刚放好小册子，同事声音在耳后响起。 “乐笙，五楼夜间护理记录在哪啊？” “在我桌子上，504房3号床体温恢复正常……” 徐乐笙脸上最后一丝红晕消弭，一本正经和同事交接工作。 琐碎工作做完，回到家中已经日上三竿，半天时间眨眼过去。 徐乐笙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刻都停不下来。 她简单打扫了一遍家中卫生，又迅速做了三菜一汤，还非常有仪式感布置了餐桌。 窗外天色渐暗，屋内烛火摇曳。 徐乐笙忙碌了一天，在晚餐之前进了浴室，洗去一身油污和疲劳。 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掺和着花洒流水声，为房屋增添了几缕轻快。 “嗡。” 昏暗室内，被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快递消息置顶。 屋外，一个快递凭空出现在门口。 徐乐笙为了今晚的纪念日，放慢了洗澡速度，认真把自己前后左右都搓了一遍。 她肩头披着毛巾，赤脚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窝进沙发。 洗完澡后的舒适让人不愿动弹，徐乐笙把快递信息发给游柒后，眼皮沉重。 她放任自己的睡眠，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模糊念头如泡影般浮现。 她最近有买东西吗？ 徐乐笙一觉眯了六小时，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干透，一觉过去视野骤变，她呈大字型瘫在绿色毛绒地毯上。 眼前是一片黑暗，隐约能看到墙壁上巨大的熊猫图案。 跟工作时的高效冷静截然相反，徐乐笙生活中是一个熊猫控。 喜欢大熊猫，喜欢一切黑白的毛绒物，爱竹子爱吃笋。 家里的装修风格完全按她心意来，全屋硬装黑白风，软装则遍布了熊猫和竹笋。 徐乐笙抓了两把头发，有点头疼。 她不爱吹头发就睡觉这个坏习惯，是夫妻生活中鲜少的小事矛盾点。 要是被游柒看到，绝对会冷脸数落她一顿，然后被抓着做运动，做到头发湿了干、干了湿，她才勉强长了些记性，洗完头后会用毛巾擦两把。 徐乐笙摸到手机，点进聊天软件。 一反常态的，置顶消息几个小时过去了都无人回复。 往上翻阅，她的消息往往一发出去就能立刻得到回应，哪怕游柒再忙，也会有自动回复。 但今天回复停留在了中午，游柒说他准备了礼物，今晚要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之后，只有她的独白。 徐乐笙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显示23：48，临近午夜。 她敲着手机键盘，接连发了十几条信息，却都石沉大海。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徐乐笙转换电话轰炸，一遍遍打过去，听筒中传来的始终是温润话语，那是男人提前录制好的专属回应。 “老婆别急，我很快就会回来，好好休息，记得擦干头发再睡觉……” 她套着半边外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发呆。 联系人里，除了游柒，其余全是她的同事朋友。 徐乐笙沉默着，在电话联系人和聊天软件联系人中来回看，却始终没能找到第二个能联系上游柒的人。 她惊觉，自己对游柒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 一开始她也询问过，但都被男人事关工作的理由说服了，再加上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想，必定能找到人。 久而久之，她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徐乐笙拉下消息通知栏，从里面的快递信息中得到提示，穿好外套换上鞋子，打开门。 有过一两次，游柒临时出任务改变计划，为了表示歉意，他总会安排人从部队寄点小东西给她。 她在门口看到快递盒时，过快的心率慢慢回落到正常范围，滴滴作响的运动手表消停下来。 徐乐笙脚尖轻踢快递盒，自顾自小声嘀咕了句。 “结婚七周年呢，送货上门也不可原谅。”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愤怒埋怨，拎起快递有点好奇掂了掂。 快递不重，纸板厚实，纸箱上标着一行字——贵重物品轻拿轻放。 徐乐笙关上门，走廊里的感应灯随之关闭，黑暗悠悠潜行。 她把快递放在玄关处，从玄关柜里拿出手工刀。 徐乐笙席地而坐，比划着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游柒，气鼓鼓表达了不满。 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但她现在却没有太多心慌，把手机扔到一旁，按着快递盒干脆利落用刀划开。 一股血腥味从快递盒上的裂口处飘出。 徐乐笙下意识嗅了嗅自己的手，上面只有沐浴后的清香。 “又是生牛肉，我真的会生气，七周年呀……” 她边自言自语，边拆开了快递盒。 屋内只有几盏射灯亮着，微小的光溶解不了深夜。冷风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吹拂着人的发丝，带来夜的寒凉。 徐乐笙僵在原地，眼睛大睁瞳孔缩小，双手捏着快递纸板，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她屏住呼吸，俯身凑近快递盒，怔怔看着里面的东西。 快递盒有五六本A4书叠起来那么大，衬托着里面两样东西更小了。 一张如同身份证般薄的卡片被固定在左边凹槽里，右边凹槽是一个巴掌大的亚克力盒子。 玄关顶灯暖黄，洒下来的光并不刺眼，可亚克力盒子里的物体却让人心跳加速。 那是一根修长的无名指，根部切口平整血红，往上些许套着一个钻戒。 那颗钻戒与她左手无名指端的结婚戒指一模一样！ 徐乐笙凑近后，血腥味越加明显，而这也证明了里面的东西不是恶作剧。 那是一根货真价实、血淋淋从人手上砍下来的手指。 她指尖微颤，却依旧坚定探向快递盒，试图拿出来一探究竟。 就在纤细手指与盒中物品接触的刹那，亮光一闪而过。 光消失后，人也不见踪影。 房屋空荡荡，灯光照旧，墙壁上的大型熊猫图对着玄关，熊猫空洞黝黑眼睛看着人消失的方向。 第2章 新手副本（一） “这是什么地方？” “火车车厢。” “火车要去哪里？” “地狱……” 徐乐笙猛地睁开眼，刺眼亮光让眼前出现短暂的空白。 苍茫的视野很快恢复，白炽灯稳定照亮着周遭。 她此刻正坐在一张长条皮椅上，半壁的距离前是一张同样的皮椅。 深棕色的皮椅背上布满划痕，正中间还有一滩颜色更深的痕迹。 徐乐笙低头，她依旧穿着长款的毛绒熊猫睡衣睡裤，踏着黑白的熊掌棉拖鞋。 她下意识去找手机，手伸进腰侧口袋却触碰到别样的感觉，她掏出口袋里的东西，看清后有些愣神。 那是一张全黑磨砂质感的卡片，上面只印着一个数字，一个鲜红如血般的阿拉伯数字——18。 与卡片一同出现的还有回忆。 “这到底是……” 徐乐笙慌了，向右扭头想要询问坐在身边的人，话语却被刺痛打断。 她眼神发直，呆呆看着光头男人，以及他拿刀捅进她肚子的花臂。 光头男人手腕顺时针拧了一百八十度，带动着刀在她肚子中搅动，然后毫不留情抽出刀。 鲜血喷溅，碎肉零落，刀扯着肠子一同出来。 徐乐笙所有疼痛神经在看到刀斩断肠子时爆发，她脱力倒向前方。 在最后深红一片的视野中，她只看到粗糙的手捏住那张黑色卡片。 徐乐笙在儿科当值，那时身患重病的幼崽们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人死后会去哪？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成人善意的谎言，人死后会去天堂，那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 重新睁开眼的徐乐笙，没有伤口但剧烈的疼痛蔓延周身。 身体短暂欺骗她后彻底反应过来，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她倒向左边，头砸在小窗上，脑袋里好像有一只小兽在不停发出尖锐哀嚎，痛到她有一瞬间恍惚，好像看到椅背翻转了过来。 “你不舒服？”问话在耳边响起，好奇大过关心。 徐乐笙满脸汗，缓过来后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原本背对着的皮椅旋转过来正对着她这一排，原先坐在她前面的人此刻与她膝盖相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乐笙受到了太多冲击，完全没有心力去回答问话。 “新人？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你想要信息吗？只要10积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噢。” 坐在她对面的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一张笑脸在眼前放大。 徐乐笙眼神聚焦，看向对面英俊的少年。 “信息？” 少年眉眼笑弯弯，琥珀般的双眼灵动又狡黠。 “对，我可是地狱列车上最有名的信息贩子，只要出得起价，我什么信息都能弄到。” 他上身朝她倾斜，拉近两人距离，降低了音量：“我的天赋很特殊，物有所值噢。” 徐乐笙把双手插进腰侧口袋，攥紧口袋里的卡片，眼角余光始终关注着身旁的光头男。 “能换位置吗？” 少年平移几步，空出小窗旁的位置，“来者是客，我们可以慢慢聊。” 徐乐笙挤到那个位置里，换了一个方位后，她跟光头男对视上。 光头男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左手一直放在大衣里面，满脸横肉凶相毕露，警惕着所有人。 看着没有刚才出刀时那种贪婪的杀气。 徐乐笙垂下眼眸，视线从光头男脚腕处的黑色圆环转移到身旁少年手腕。 那里也有一个黑色圆环。 “积分是什么？” 少年戴着黑色圆环的手伸到她面前，“是这里的货币，用玩家手环交易，碰一碰就行。” 他变化了下音线，带着些蛊惑，“新人都有一千积分，只要10积分就能快速了解这里；虽然是新手副本，难度不高但坑很多，500积分我能包你过噢。” “我没有这个，用这个可以吗？” 徐乐笙卡着视野，紧握卡片靠近他手腕，远远看去，两人好像只是友好握手。 少年反手握住她的拳头，表情动作流畅自然，却藏不住话里的惊讶。 “这是旧款的玩家手环，早就被淘汰了，新人不会有这东西。” 徐乐笙确定了，这张卡片果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刚才可能就是这张卡片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按住肚子，好像还残存着刀刺入身体的痛感。 感觉是真实的，鲜血也是滚烫的，可她却还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它能付款、里面有积分吗？” 少年收回手，俊秀的脸上复杂神情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浅笑替代。 “这很难判断，旧版和新版不相容，很抱歉，你没办法向我付款。” 徐乐笙握着卡片的手稍松，露出黑色一角。 事情发展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还以为这张卡片很值钱才会让光头男出刀。 难道只是光头男纯纯变态？ “那你赊账……”吗？ 话还未说完，一个手掌沾着血液从她眼前划过，掉落在地。 紧接着，徐乐笙半只眼睛被浓稠鲜血溅到，红色占据了她大半视野。 她呆呆看着自己被线割断的手掌，一低头，线彻底割断了她的颈脖。 转瞬间她人头分离，在死前迟来的翻飞视野中，一个矮小的男人手中缠绕着细线，悄摸偷走了她断手中的卡片，卡片上艳丽的阿拉伯数字变成了17。 “新人都有一千积分，只要10积分就能快速了解这里……” 徐乐笙重新有意识时，完全睁不开眼，只能脱力倒进了少年怀中。 少年手忙脚乱抱着人，侃侃而谈的样子瞬间破功。 “你怎么了？” “头、痛！” 徐乐笙死死掐住自己颈脖，面目狰狞，痛呼大喊。 头和身体分离的痛苦不停侵占着她神经，让她恍惚以为自己找不到身体了。 少年不明所以，却尽力掰开她双手，“你头痛掐自己脖子干什么？” 少年人看起来瘦弱，手劲却不小，成功阻止了徐乐笙疑似自杀的行为。 徐乐笙半睁着双眼，瞳孔涣散，虽被扯开了手，但好像停住了呼吸，脸色由红到紫再转青。 “你怎么突然找死啊。” 少年吓了一跳，不敢放开她的手。 “砰！”他只好用头去敲她的头，两者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呼！” 徐乐笙被敲醒，大口大口呼吸着。 整个人终于从刚才的死亡阴影中脱离。 “谢、谢谢你。” 少年后背一身冷汗，惊吓让他直言不讳：“你有病？” 不过有病怎么可能被拉进地狱列车？ 徐乐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的状况，她自己都不清楚。 “可能。” “那就是没病，玩家不可能有病，难道是鬼怪，可这个副本鬼怪能力不这样啊。” 少年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半截话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徐乐笙也没专注去听他碎碎念，她转了一个方向，目光掠过对面的光头男，直接锁定了三步之外的矮男人。 那个用线杀死她的人。 她往后缩了缩，把自己藏进少年和小窗中间，垂眸不与其他人目光相接。 徐乐笙再傻也知道不能拿出卡片，她肩膀内扣，两只手死死插在口袋里不放。 指尖摩挲着卡片面，在极其细微的差别中分辨出了卡片上的数字——16。 “你知道旧版玩家手环吗？” 徐乐笙白着一张脸，声音颤抖。 少年打量了下她，敏锐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恐惧。 虽然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害怕恐惧等负面情绪，但徐乐笙的恐慌太突然明显了。 而且不是面对未知的恐慌，是那种经历多个副本在现实捶打出来的老玩家才有的恐惧——对死亡的畏惧。 “知道，这个信息可以免费送你，就当我们交个朋友。” 少年持续观察着她反应。 “这个黑色圆环绑定了我们一切信息，是我们乘坐地狱列车的凭证，也就是我们的玩家手环。新版其实是手环脚环一套，但长按脚环能够隐去，大多数人不喜欢脚上套着东西。” 少年俯身，贴心展示了如何操作。 “旧版玩家手环不是圆环，而是一张卡片，是地狱列车的乘车卡。新版全面升级，现如今几乎完全替代了旧版，不过……” 少年停顿了下。 徐乐笙黑色的眼珠子转动，视线落在他身上，无声催促。 “乘车卡依旧存在，并且每一次出现都会招来争抢，因为旧版不像新版会绑定人，人死了新版玩家手环会自动消失，玩家所有信息被注销。” 少年目光一闪，知道她对这个信息感兴趣。 “乘车卡可以易主，人死了并不会消失，得到乘车卡的人可以获得上面记录的所有信息，包括天赋。”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语气带上了惯常的蛊惑。 无痛获得他人天赋，在这辆地狱列车里简直是天大的宝藏。 徐乐笙不知道天赋，但不妨碍她知道乘车卡是一个烫手山芋。 “你接受赊账吗？” “小积分能赊，拍卖乘车卡那么大数额的积分不行。” 少年已经逐渐消除了她是新人的想法。 徐乐笙把卡片往口袋深处怼了怼，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我赊10积分。” 少年眼底掠过错愕神色。 “10积分，让我快速了解这里。” 第3章 新手副本（二） 少年靠贩卖信息为生，每天都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早已摸索出了一套行事准则。 他没让太多情绪在面上停留，短暂错愕过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少年露出浅笑，神色正经起来。 “好的，10积分让您快速了解这里。我叫甄诚，真名。” 徐乐笙点点头，没有贸贸然吐露自己的信息。 接连两次的死亡痛苦让她趋向保守，死前血腥场面极大拉高了她的警惕。 “您平常玩游戏吗？” 甄诚没有一上来就平铺直叙，而是询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徐乐笙摇头，作为一名护士，休息娱乐时间大多被睡眠占据，碎片时间就是在跟游柒卿卿我我，游戏她完全没有接触过。 “没关系，您知道无限流吗？” 甄诚话语平和，浅笑始终没有落下。 徐乐笙脸上写满了茫然，前一个问题她起码听得懂游戏二字，后面这个无限流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事，这不重要。” 甄诚安抚客户情绪，组织语言试图简单表达出意思。 “这里是异世界，类似于游戏世界或者网络世界，不过它不再是虚拟的，而是真实可感的世界。” 徐乐笙小腿抽搐弹跳，脚趾磕到了座椅下方的金属，酸爽直冲天灵盖。 “同理，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玩家。在这里活下去是主要任务，通过副本、完成任务获得积分是必须的。” 徐乐笙：“副本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小世界，这辆火车也是副本，是新手本，难度几乎没有，既会赠送一千积分，还只有一个明确的主线任务。” 甄诚把她不理解的地方都掰碎了讲。 他伸出自己的手腕，凑近她。 只见他手指轻点，黑色圆环上方弹出A4纸大小的荧蓝屏幕，科幻感十足。 徐乐笙惊叹看着那小小的虚拟屏幕，科幻与真实交叉，她心中那根弦越发绷紧。 “每一位玩家被拉进这个异世界都会配备玩家手环，之前说过了它是新版，会绑定人，我们把它称为系统，在这里可以查看您自己所有信息。” 甄诚开启自己手环的可视化权限，方便两人一起观看。 荧蓝屏幕悬浮在空中，他介绍了各个板块的内容。 “左上角这里是您的个人信息，其中最重要的是天赋，每个玩家有且只有一个天赋，人人天赋各不相同，什么样的都有，这是我们在副本里存活最重要的能力。” 甄诚没有点开那个板块。 “天赋也是我们最大的底牌和秘密，抱歉，10积分没有这个服务。” 徐乐笙想了想，“跑的特别快，这种天赋？” “这类天赋也有，一种身体强化天赋；也有玄幻的，比如喷火吐水；还有武器类的，会获得一些强有力道具等等。至今都没能完全总结出来有多少种天赋，每个人都不一样，哪怕是喷火都会因人而异，只有些大概分类。” 甄诚说出了最基本的三类天赋，再奇怪的天赋也不会脱离这三种范畴。 他紧接着伸手点开了右上角的三条横杆图标。 “这里是任务板块，进入副本后所有的任务都会发放到这里，每完成一个任务就会获得相应的积分奖励。” 徐乐笙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屏幕上大片黑色为底，一行醒目的红色在最上方。 【主线任务——击杀一位任务目标！】 甄诚点击红字，红色翻转露出后面鲜艳的阿拉伯数字：3000。 “这是新手副本，任务完成的积分奖励是三千，任务也简单。副本中的主线是必须完成的，这是通关副本的唯一方法。” 徐乐笙琢磨了下，“任务目标是什么？” 甄诚微微一笑，返回主界面。 “当任务目标出现，我们自然就会知道。一来系统会给提示，二来任务目标全部都是鬼怪，在人群中极有辨识度。” “忘了问，您怕鬼吗？” 徐乐笙摇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甄诚乐了，笑意第一次浮现在眼底。 “来了这里，听了这么多，你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徐乐笙刚想回答，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她原先在光头男旁边的空座位，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四肢瘦长纤细的女性，穿着鲜艳宽松的花裙子，肚子高高隆起，痛苦压抑的哀嚎从低垂头下传出，清亮液体从女性腿间流淌而出，滑过皮椅，在座椅底下的不锈钢上蜿蜒出水迹。 “救，救命，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啊我……” 徐乐笙看着那位孕妇，专业让她秒反应过来，她羊水破了！ 身体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她直起身，摆动女人双脚将其放平，沉着冷静指挥女人。 “平躺下来，抬高臀部，深呼吸——” 徐乐笙话还未说完，一道锐利物反射的光扎进视网膜。 她一个猛烈前扑，手紧抓椅背，身体与椅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护住了下方即将临产的孕妇。 豆大的汗珠源源不绝从鬓角滑落，与腹部处冒出的血液一齐流向地面。 徐乐笙咬牙，手紧紧抓住刺穿身体的刀尖，不给光头男进一步动手的机会。 她已经痛到麻木，趁着身体自我保护麻痹的这几秒，咬牙移动身体。 光头男被她的行为吓了一大跳，怔愣中刺出去的砍骨刀逐渐离手。 徐乐笙觉得自己痛疯了，眼看刀具慢慢远离孕妇，她竟然有点兴奋。 她摇摇晃晃，脊背一点点挺直，成功近在咫尺！ 但下一秒，徐乐笙僵直在原地，生机从明媚眼眸中缓缓消散。 光头男握着刀柄，上唇绷成一条直线，下唇弯出半圆弧度，露出一个血腥可怖的笑。 他顺时针拧动木质刀柄，带动着幻化成长刀的刀身在人类身体和鬼怪中搅拌。 光头男享受着刀染血的快感，不急着把贯穿两者的刀抽出来，加快了拧动的速度，像是在操控绞肉机。 在鬼怪被刀具支离破碎后，光头男的身影变得虚幻，直至彻底消失。 徐乐笙睁大双眼，死前最后一幕是孕妇被刨开的肚子上，一根属于婴儿的小手指在血肉中蜷缩。 “当任务目标出现，我们自然就会知道……” 甄诚游刃有余回答着这个简单问题，还未说完人又撞进了怀中。 徐乐笙像沉浸在永不会醒的噩梦里，各种杂乱的颜色痕迹裹挟着疼痛冲击身体。 痛痛痛痛痛痛—— “砰！！”脆响和碰撞从额头传来。 甄诚一回生二回熟，一个头槌让人睁开了眼。 “您清醒了吗？” 他的眼神蠢蠢欲动，好似对面回答不，他能再来一次。 徐乐笙眼睫长颤，微微睁开了眼，带着满面疲惫点点头。 她靠在椅背上，脚抵着对面座椅的不锈钢，沉沉望着对面属于她的座位。 “任务目标是鬼吗？” 甄诚一愣，异色从眼底一闪而过，随即恢复自然。 “是的，您怕鬼吗？” 徐乐笙依旧看着自己的座位，表情凝重：“鬼，长什么样？”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抽象到难以回答，还充斥着阴间色彩。 可甄诚却给出了一个无比具体的回答：“反正没有人样。” “一般鬼怪会保留死前的惨状，异变的鬼怪各有各的丑，反正就是在人群中可以一眼看见，它们都是非人的。” 徐乐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空座位上再次出现孕妇，克制微颤的牙龈。 “那是这个副本的鬼怪？她长什么样？” 甄诚循声望去，丑陋可怖的生物瘫在座椅上。 他有点厌恶皱起眉，稍微偏头，视线落到身旁人。 “是的，这是个新手本，任务目标是鬼婴之母，长得、很丑。” 徐乐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对面，哪怕耳中听到这样的描述，也无法和亲眼看到的对上号。 无论她怎么看，对面都是一个即将临产的人类孕妇模样。 除了被头发遮盖住的脸看不清，手脚身躯都与人类别无二致。 “具体长什么样？” 甄诚过目不忘的脑子里闪过画面，哪怕不再看，刺目的红都震得他脑袋疼。 “肉瘤，全部由肉团子组成的身躯，勉强拼凑成人形，中间用肚皮遮盖着最大的肉团子，上面布满了青色的婴儿手掌印，里面是即将诞生的鬼婴。” 他一边描述，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身旁人。 只是眼角余光飘过，鲜红一直在污染着他，可身旁人却能眼都不眨一直看着。 这是个狠人啊。 甄诚注意到身旁人小臂微抬，像是想要阻止什么，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他顺着她手臂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光头男一刀扎进鬼婴之母腹中。 尾指往下一压，下意识默数。 甄诚眼前的非人生物逐渐消散，光头男也随之荧蓝色的光而消失。 “他完成了任务，新手本是名副其实的福利本，鬼婴之母临近生产，几乎没有攻击力，只要能当机立断击杀便能完成任务……您有什么疑问吗？” 甄诚本想借助这个机会让她更清楚任务机制，却对上了她怔愣的脸，以及近乎耳语的呢喃。 “小桃……” 第4章 新手副本（三） 甄诚不解的看向对面，光头男和怪物已经消失，对面只剩下空荡荡的列车座椅，象征着光头男任务通过。 小桃是什么？ 徐乐笙双眼干涸，长时间的凝视让她眼睛充满了血丝，饶是如此，她也没有闭上眼，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刚才的画面。 被用刀刺中腹部的孕妇，在疼痛哀嚎和血液喷溅爆发中抬起了脸，凌乱的头发下是清秀面容。 女人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左半边脸却布满了病毒感染后留下的瘢痕。那些瘢痕无比眼熟，在瘢痕之下的面容也熟悉真实。 那是经常跟在她后面甜言蜜语的小女孩面容——小桃。 “小桃、不对鬼怪为什么消失了？” 听到这个疑问的信息贩子，正色回答：“因为这个任务目标被那个玩家抢先一步完成了，下一次刷新还需要一个小时。” 徐乐生满脸疑惑：“刷新？什么意思？” “这是新手本的特殊机制，每个人的主线任务都相同。每一次有且只有一位鬼婴之母随机出现，当玩家击杀完毕，顺利通过任务后，因之母便会进入刷新时间。每隔1小时便会出现新的鬼婴之母。” 徐乐笙：“每次都是同一只吗？” 这个问题让甄诚面色一僵，大大的疑惑浮现在眼底，他没想过有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副本之中的鬼怪就像系统程序，不会有人在乎它们是否都是同一只。 “应该完全一样，不用着急，每个人都能完成这个任务，这个副本很简单。” 甄诚没有收回虚空中的系统，荧蓝面板回到主页面，各种功能板块被简化成小图标，正中心的阿拉伯数字鲜艳显眼——135706。 徐乐笙双手插兜，黑白绵软的熊猫睡衣口袋鼓起两个拳头大小的弧度。 她食指不停摩挲着口袋里的卡片，指尖清晰感觉到了卡片面上变化的数字——15。 “这个135706代表什么？” 她记得自己手上的乘车卡一开始中间只有两个单调数字，而在她死亡又复活后，数字出现了变化。 这说明了什么？ 甄诚：“没有意义，系统随机分配的乘车卡号，不过有人猜测，这代表了玩家数量，谁也不清楚，也不用深究，它并不妨碍我们完成副本。” 徐乐笙没有贸然说出手中乘车卡的异样，视线在虚空面板上扫视。 “下方这个进度条是什么？” 这个系统简洁明了，最下方一条扁平数值条呈现，绿色填充了一小部分。 甄诚的回答也简单清晰：“回程票收集进度。” 徐乐笙倏然扭头，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惊喜。 “能回去？” “自然能，但不容易。”甄诚耸肩，对新人的天真习以为常。 “回程票可遇不可求，通过副本后有小概率会获得，高等级副本概率大，低等级概率小，等你通过这个新手副本后，进入真正的地狱列车中，自然会明了。当然您也可以追加10积分，提前解锁更多信息。” 徐乐笙从他话中得到了三个新信息，回程票是通关副本的奖励、副本有等级之分、真正的地狱列车。 她还在思索整理信息，身旁人收回了面板，黑色手环递到她面前。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通过副本后也能及时联系，日常还能联络感情。” 甄诚笑眯眯，用温柔的话术包藏着催债本质。 徐乐笙没有把手从口袋中拿出来，“怎么加？” “碰一碰，或者您说出自己的乘车卡号，我搜索加您。” 甄诚锲而不舍伸着手。 徐乐笙抽出左手，右手松开口袋里的卡片、挽起左手长袖。 她有点怔愣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纤细手腕处戴着严丝合缝的黑色手环，表面光滑闪耀着光泽。 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还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另一个相同的黑色手环主动与她的碰触，手环表面红色微光一闪而过。 甄诚收回手，满意狡黠的暗芒从眼底滑过。 “很高兴与您成为朋友，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徐乐笙无意去听他的话，她正摸索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手腕处的圆环。 她有点生疏学着甄诚，食指轻触，荧蓝光屏即刻弹出。 【是否进入新手指引？】 虚空中，红字晃眼，也让她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新手指引里都有？”徐乐笙拧头，想要质问少年。 但身旁却空无一人，她意识到自己彻底被坑了。 徐乐笙眨眨眼，转头点开了新手指引，一步一步跟随着系统，结合甄诚所说的话，对自己处境有了更清晰的理解。 虽然信息贩子利用如此浅显的信息差赚钱，但还是有点底线，起码所说的和系统展示的都没有区别。 她点开自己的个人信息，看着上面的板块陷入沉思。 【姓名：徐乐笙 性别：女 年龄：28 天赋：无（附加天赋：死亡回档） 积分：2990】 甄诚说每个人都有天赋，但这个系统面板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她没有天赋。 徐乐笙伸手点了点天赋那一栏，没有任何反应，尾指不小心碰到后面的附加天赋，画面一转，详细解释跳出来。 【死亡回档：死亡带来轮回，每个灵魂都在时间长河中苦苦挣扎，死亡是解脱，轮回是诅咒】 一行玄而又玄的话在眼前展开，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徐乐笙摸摸肚子，又摸摸脖子，想起了先前死亡的痛苦。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自己死了又活。 “这个鬼是我先看到的！” “放屁，它先出现在我位置旁，就是我的。” “……” 争吵声从身后传来，徐乐笙循声望去。 在车厢拥挤的过道上，一男一女站起来堵在路中间，面目狰狞围着中间的鬼怪争论，周围关注的视线或明显或隐晦。 徐乐笙透过层层座椅，以及争吵双方之间的缝隙，准确和“鬼怪”对上视线。 五彩的花裙子遮盖不住隆起的肚子，女人平躺在座椅上，半颗头颅垂在座椅外，正扭着脑袋面向她的方向，因为疾病残留在脸上的瘢痕暗红诡异，她面容憔悴，苍白的嘴唇不停念叨着。 “救救我救救我乐姐姐……” 徐乐笙瞳仁骤缩，手指抓紧椅背将其布料揉成一团。 她摇摇头，想把眼前的画面甩开，脑子却与想法背道而驰。 那边一男一女好像争论出了结果，男人后撤半步，让女人先上。 一根墨绿藤蔓从女人手掌心中冒出，藤蔓锐利的尖端直直对着鬼怪肚子戳去。 就在藤蔓刺穿肚皮，肉球露出些许裂缝时，一双纤细的手猛地把藤蔓扯了出来。 女人催动的进攻被打断，藤蔓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怔愣几秒后怒火爬上脸。 她盯着矮身蹲在鬼怪旁的人，“你干什么？” 徐乐笙双手饱受摧残，淋漓鲜血从掌心滴落，淅淅沥沥落在下方孕妇花裙子上。 她没管怒气爆棚的女人，紧盯着孕妇，“小桃？” 孕妇转动头，遮脸的齐肩头发缕缕散开，露出那张鲜明脸庞，左半边脸上头发没有完全消失，遮掩住了下方的瘢痕。 她眼神痛苦茫然，却没有展露出攻击性，沙哑声音回答了遥远的呼唤。 “乐姐姐救救我。” 徐乐笙靠近她，两人距离极近，但小桃反而不像之前一样能够准确对上她视线。 眼睛依旧对视，可孕妇却是惶恐不安盯着虚空，视线并不凝实。 她一手握住孕妇手腕，有力的脉搏透过皮肤清晰传达出来，另一只手放到了孕妇脸上，一下下抚摸着。 “我在，不要怕，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 “额。”原先质问她的女人忍不住倒退一步，藤蔓眨眼间出现在手心中。 在她视野中，突然出现的奇怪女人竟然对那丑陋恶心鬼怪上下其手，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看怎么诡异。 藤蔓女人和不远处男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警惕如出一辙。 在这奇诡的无限流世界中，人类可比鬼怪可怕多了。 徐乐笙在稳住孕妇状态后，扭头朝身后两人看去，两人虽然警惕，但并没有轻举妄动。 她稍微放松少许，低声嘱咐孕妇。 “小桃别怕，我们、我们生下孩子就好了。”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掀开孕妇的花裙子，露出下面被撑起的肚皮。 相比正常临产的孕妇，面前的孕肚更大，皮肤被拉伸到极限，细缝般的毛细血管裂痕密密麻麻散布腰间。 徐乐笙头皮发麻，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惊骇神情。 青黑的孕肚上，小小的手掌脚掌起起伏伏，好像下一刻就要破腹而出。 她强制自己转移目光，视线落在孕妇下半身，细长双脚有种死人的苍白，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没有羊水没有血液流出，正常的临产反应完全没有。 “不能顺产吗？” 徐乐笙琢磨着这个问题，全然没有注意到周遭人惊恐的视线。 藤蔓女人面色铁青，与怒火相反，她现在的脸色更像恶心。 亲眼看着人把鬼怪肚皮掀开，还面不改色把血肉模糊的鬼从上到下摸了遍，是个人都要害怕。 她跟男人齐齐转头，不约而同倒退了好几步。 在场的人心中同时涌出了一个想法：这就是一个变态疯子！ 徐乐笙可不知道在场人的想法，她盯着即将到达临界点的肚皮连接处，不再犹豫抬头大声询问：“有刀吗？” 没有人回答她，众人都在远离。 但在逆流中，一少年迈着不轻不重的步伐走到她身边。 “您需要什么刀？” 少年面容纯良，琥珀色瞳孔干净温软，嘴角永远是亲人的弧度，光是看着就能让人轻易卸下心防。 一点都看不出他骗人不眨眼，坑人不手软。 徐乐笙没时间跟他计较刚才的10积分，“手术刀有吗？” 甄诚手腕一转，银白的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可自动完成手术的手术刀，一次使用需要2990积分，先付后用噢。” 他眼皮一抬，轻飘飘扫了眼被掀开肚皮的鬼婴之母，唇边笑容加深。 “不过我们是朋友，我可以给您一个友情价，只要2900。” 过往经验告诉徐乐笙，面前这人不可信，但她无法把自己目光从手术刀上移开。 一把可以自动做手术的手术刀，正符合她现在的需求。 甄诚像是金牌推销员，精准抓住了客户心动时刻，话语裹着蜜。 “在这个车厢中，有道具的人不超过巴掌，肯出售道具的人几乎没有，两千多积分听起来多，但物有所值，您不仅能用它治愈任何外伤，还能给人接生，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这是您需要的，对吗。” “能给她接生？” 徐乐笙半信半疑。 甄诚看向鬼婴之母，臌胀的肚子好像要到达临界点，腰侧的血肉拉伸成线，即将要断裂。 “自然，这只是新手副本，连等级都没有，而这把手术刀是B级道具，完全可以做到。” 徐乐笙一咬牙，把玩家手环朝他方向一伸。 “成交。” 积分一划，手术刀自然落到了徐乐笙手中。 甄诚言笑晏晏给出使用方法：“把刀尖贴近您想要治疗的位置，它会按照您心意做的。” 其实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徐乐笙在碰到刀的刹那就接收到了系统消息。 【B级道具：自动手术刀，可治愈任何外伤 使用次数：0/1】 徐乐笙连忙把刀尖对准孕妇耻骨联合处，刚一贴近，系统便弹出对话框。 【是否使用道具？】 她选择了是，下一刻刀便脱离了她的手。 银白手术刀竖起，在那处精准划开一道口子。 然后刀逐渐消融又组成一双手，两只手插进裂口，朝相反的方向把孕肚扒拉开。 徐乐笙屏息，看着手术刀运作，层层皮肤被撕裂，即将来到关键处。 可就在这时，手术刀幻化的手停止了动作，有水顺着刀口流入，在最关键处变成水刃，一刀毙命。 “啊！！！”孕妇抽搐哀嚎，四肢舞动后化作光点消失。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徐乐笙仍旧蹲在原地，后知后觉摸向微鼓起的腹部。 她突然觉得很困，又有点恶心反胃，各种声音在耳旁嗡嗡作响。 “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以为我的天赋很难杀死这个怪物，没想到跳出来一个傻子。” “该死的疯子，这次目标明明是我的，下一个必须是我！” “我会帮你的，别急嘛，还得到了一个道具，嘿嘿。” “不是只能使用一次嘛，你夺过来有什么用？” “那个道具主人跟我说可以抢夺，说不定呢我又没有损失，还有我也想看一下自己这个天赋其他使用方法嘛。” “……” 徐乐笙头重脚轻，疼痛在抽离她意识，恍惚中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如今的症状。 是水中毒。 她身体前倾，倒在了孕妇消失的位置，眼前跳动的最后一帧画面是，退居人后言笑晏晏的少年。 第5章 新手副本（四） 徐乐笙好像在熟睡，又好像在睡梦中，一切都是黑白的，白与黑交合处成一片昏暗混沌。 但在这诡异场景中，唯有一人清晰特殊，也只有他有色彩。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面容英俊冷酷，抬眼望来，一双眼眸红艳如血，在这黑白混沌的世界里，那双红眸显得恶毒不近人情，让男人宛如地狱里走出的恶魔，俊美到非人。 徐乐笙猛地从座椅上弹起，胸膛剧烈起伏，刚才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她目光巡视着周遭，跳过一茬好奇眼神，最终停留在一片琥珀色中。 她没有轻举妄动，水中毒死亡带来的后遗症依旧蔓延全身。 胀痛反胃，恶心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脑袋也昏昏沉沉。 徐乐笙为了打起精神，点开黑色的玩家手环，想要看看在这种情况下，系统会显示什么。 莹蓝面板出现在她眼前，飘忽的眼神在看到面板某一处时突然凝实。 这是…… 在车厢人探究的目光下，徐乐笙大步流星走到一男一女身边，一巴掌拍向与两人交谈的少年。 “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少年脊背微不可查僵了瞬，转过身来一切如旧，笑容恰到好处。 “您这话说的，哪有客户来找我的道理，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用手环联系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经过四次死亡轮回，徐乐笙发生了些许改变，没有了他初见时的懵懂，得体微笑，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没打扰到你做生意吧。” 她扫了眼少年身旁的一男一女，一个能控水一个可变出藤蔓，正是她先前发生冲突的两人。 视线落在少年与男人交握后分开的手上，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当然没有，我们恰好谈完，您有什么需要吗？” 少年站起身，琥珀色眼眸带着笑，看起来亲切又可靠。 徐乐笙颔首，侧身示意他先走，“借一步说话。” 少年没有异议，闲庭信步走到她面前，径直走向着她来的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座位，靠窗面对面坐着。 徐乐笙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消失，面无表情盯着对面自然放松的少年。 “甄诚，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的话出乎意料，少年呼吸乱了一拍，“您开玩笑吧，我没……” 他话没说完，注意到对面严肃的神情，微不可闻呼出口气，带着点不解转了话题。 “好吧，我承认我做了交易，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徐乐笙凝视着对面满口谎言的信息贩子，不放过他任何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错过他问话时的狡黠。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用沉默回答。 即使她缄口不言，这依然是一种信息。 甄诚头脑风暴，各种想法层出不穷，最后通通收拢变成嘴边的笑。 “实不相瞒，我有这个计划，至于为什么，您用什么交易呢？” “你的命。” 徐乐笙目光下移，落在对面人的座椅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按钮。 滴滴滴滴滴—— 嘈杂的交谈声始终掩盖了真正危险，在绵软的座椅下，线路复杂的炸弹片刻不停闪烁红光。 甄诚笑容卡在脸上，有些许僵硬滑稽。 他上半身摆动，探头朝对面靠近。 “我劝你最好不要离开座位。” 徐乐笙把手插回口袋，黑白熊猫的毛绒睡衣让她看起来可爱和善，但腰侧鼓起的口袋却像熊猫凶猛的利爪。 【土豆地雷：能吃美观还可控，便宜实惠，外出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选择（系统商城提供）；使用次数：0/1】 甄诚慢慢坐回原位，眼神闪烁。 良久，他全身放松，没骨头一样傍着椅背，懒洋洋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我听劝。” 徐乐笙没有放下警惕，指尖始终放在按钮旁。 “我也没想杀您，只是想借您弄懂些小知识，罪不至死啊。” 甄诚表情诚恳，食指与大拇指比划出个距离。 已经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徐乐笙不接话，静静看着他表演。 “我有一个小道具，能作用在玩家身上，是治疗类的，如果您以后受伤了，我可以用它帮您疗伤啊，看在我们是朋友份上，我给你打骨折价，一次只要299积分就行。” 甄诚搓搓手，拿出了那把手术刀。 上次2990，这次299，徐乐笙没能控制住表情，嘴角抽抽。 “说正经的。” 甄诚没能正经下来，“这是B级道具，在副本里得到的，作用可大了，299真不亏。” 徐乐笙竖起红色按钮，手指晃了晃，表情认真。 甄诚自觉闭嘴，他觉得自己的命可不止299。 “我要说的理由关乎一个秘密信息，白给可不行。” “比你命还重要？” 甄诚无比诚恳点头，所有的玩世不恭悠闲自在通通消退，变成了凝重。 徐乐笙双眼微眯，在心里斟酌判断对面到底是否可信。 她与少年接触时间不长，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捉摸不透，信任轻视都会让人付出沉重代价。 她已经付出过生命的代价了。 “你还要什么？” 甄诚点了点手环，一张牛皮纸凭空出现在两人中间。 “我们签订一个小契约，这是系统认证的契约，拥有绝对的约束力，双方都不可能违约。我会告知你想要知道的任何信息，再隐秘的信息我都会用天赋为你拿来，你要放过我的命并保护我。” 他把牛皮纸伸到她面前，看起来信心十足。 “这是一个伙伴契约。” 徐乐笙一字一句看完牛皮纸上的条约，一切都跟他说的大差不差，只是最后却出现了点不同。 “我还要支付给你2999积分？”凭什么？！ 甄诚佯装没听到她的咬牙切齿，露齿一笑，配上透亮的琥珀色眼眸，竟有种腼腆的可爱。 “我要透支天赋给你信息，这个数额只是象征性收取的费用，2999已经很划算了。” 徐乐笙磨了磨后槽牙，指腹不停抚摸着红色按钮。 能再信任他吗？ 甄诚看着她的动作，投降的双手举得更高了。 “这个契约需要有积分交易才能成立，2999你觉得不行，我改成299行了吧。299真的是我底线了，再低就不合适了，任何信息呢，别人花几十万都得不到，299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他眨眨眼，琥珀色眼眸干净纯洁，像一头朝人类示好的幼兽，翻出肚皮向人撒娇。 “同意的话，你可以直接按指纹，我命在你手上，真的不会害你的姐姐。” 徐乐笙思虑良久，伸出大拇指，在对面人殷切的注视下放到牛皮纸上方，却没有按压下去。 “契约没有期限。” 她缓缓收回手，指着牛皮纸上的内容，找到了一个漏洞。 哪怕有系统约束，没有期限，签下之后她放过了他，他可以立刻弄死她。 少年伤心捂着胸口，故作扭捏。 “姐姐你防备心真强，我可是信守承诺的信息贩子，诚信可是我们这一行的金字招牌，我万万不会违背契约。” 眼看徐乐笙面无表情，他也不玩了，嘀咕着增加了契约内容。 “好啦，加上更保险，那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怎么样？” 对于这个时间，徐乐笙没有意见，确认没有明显漏洞后，手放在了牛皮纸上。 她指尖一麻，红色的鲜血覆盖整个指腹，再拿开手指时，一个清晰的指纹印在了牛皮纸上。 牛皮纸化作红色光点消失在两人中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悄然出现。 “现在能说了？” 徐乐笙把契约抛之脑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未解的问题上。 甄诚彻底放松下来，也不害怕屁股下的地雷。 “当然。你手上有这玩意，是开启了系统商城对吧。” 徐乐笙点头，在她这次死亡复活后，再点开手环她就发现了不同。 在页面的右上角任务图标旁出现了一个小房子图标，点开来是琳琅满目功能奇特的商品。 “为什么之前没有？你也没有介绍它。” 她没有在甄诚的玩家手环页面看到同样图标。 甄诚摸摸鼻尖，面上飞快掠过些心虚。 “玩家手环有一些功能需要通过新手副本才能开启，系统商城就在这些未开启功能里，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会突然开启。” 说到这里，他好奇打量着对面人：“你做了什么开启它的？” “没做什么，就……”复活之后就出现了。 徐乐笙一顿，把手放进口袋里，摸到了里面那张硬卡片。 上面的数字再次发生了变化——14。 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系统商城跟你想说的有什么关系？” 甄诚含笑，没有否认就是同意，果然不是系统故障，而是她真的做了什么，是什么行为导致她能开启系统商城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新人还是老玩家小号，但我们在这个世界里需要不停去闯副本，在副本里有概率掉落道具，我这把手术刀就是从某个副本得到的道具。” 他一下一下抛着手术刀玩。 “不管是系统商城，还是副本得到的道具，都有一个共同点。” 甄诚瞥了眼她握着按钮的手。 “只能作用在玩家身上。” “啊？” 徐乐笙发自内心不解，她清楚记得那把手术刀对小桃有用。 “我之前说过，只有天赋才能对副本里的鬼怪造成伤害，道具只能辅助人，或者陷害人，没有道具能够直接作用在鬼怪身上。” 甄诚把手术刀丢到她手上。 “我真没有想杀你，只是想实验一下，这把刀能不能作用在鬼怪身上。这把刀之前只能用来治疗玩家外伤，但在碰到鬼婴之母时竟然有特殊反应，我就想试试嘛。” “你为什么要我去试？” 徐乐笙没想到他是这个目的，但疑点还是很多。 而且她试过了，也真的成功了。 徐乐笙收好按钮，把玩着手术刀背，低垂眼眸下是浓浓的沉思。 能作用到鬼怪身上，到底是这把手术刀本身的异样，还是她的异样？ “因为你不想杀鬼。” 少年好像坐着不舒服，长腿一伸搭到了对面的座椅上，双手交叉放到脑后，有种慵懒的放松。 徐乐笙低头看着在自己手边的脚丫子，往外挪了挪。 “什么意思？” 甄诚搭在座椅上的脚一晃一晃，两人间的距离意外贴近了许多。 “我一开始觉得你是新人，就是因为你太傻了，什么都不懂，连任务目标都不知道。事实证明，你在看到鬼怪的表现也很好证明了这一点，但有一点出乎我意料。” 他随意扫了眼对面座椅，那个光头男已经杀了鬼婴之母离开，整张长椅上只坐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 “你看到鬼婴之母，眼里没有恐惧害怕厌恶，只有担忧怜悯不忍。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对那么丑陋的鬼怪，露出那样的表情，你很特别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