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凤辞》 第1章 第一章 苍唐十年,太傅林岳,锒铛入狱,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公主,公主,你听说了吗?”青竹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人还没进院门,声音先到了。 楚栖梧躺院子里的摇椅上假寐,听见脚步声眼睛都没有睁开问道:“又晋了哪一家的秀女?” 青竹站定,清了清嗓子,双手弹了弹身上的衣服,稍许向前俯身压低声音:“不是的,不是的,是太傅被下狱了。” 楚栖梧惊坐起来,脸上的团扇掉落在地“消息可靠吗?” “整个宫里都传开了,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青竹捡起地上的扇子,抖了抖,用扇子遮住嘴,声音突然压得更低“有传言说是柳璋………” “柳璋……又是柳璋。”楚栖梧望着掉一地的梧桐花出神。 青竹见旁边的茶盏空了,食案上放着早已翻得有些破烂泛黄的【华阳县志】,青竹把团扇放了上去,进小厨房忙碌了起来。 当今朝堂分为太师太傅两派,近日,太师柳璋为了剪去太傅党羽,动作频频,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父皇什么时候才能管管朝堂之事,年年选秀,后宫都快装不下了。”楚栖梧微微蹙着眉头。 青竹立马做出噤声的手势“我的公主,快快住嘴,万不能把此事挂嘴边,才过多久,你忘了杜才人的事?” 楚栖梧轻轻叹了口气,远处一只小麻雀在绿色的琉璃瓦上跳跃着,飞向了天空。 “青竹,你再去细细的打听,把那盒我做的桃花酥带上。”楚栖梧顿了顿,转头望着梧桐树“去拿锄头来,把树下的木匣子取出来也带上吧?” “不可啊,公主,不行,绝对不行。”青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绝对不行。" 楚栖梧又沉默了一会儿,把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那这个你拿去打点打点。” “这是公主母妃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青竹接过玉簪又朝楚栖梧的头发上戴了回去“平时我老是把公主做的吃食分给他们,我们交情好着呢,不用这个也能打听到消息。” “再说公主的素玉簪也值不了两个钱,人家可能情愿要吃食。”这一句青竹没有说出口。 “太傅怎么说也是教过我的夫子,看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吧。”楚栖梧苦笑了一下。 “好的,公主,奴婢这就去。”说完,青竹回屋拿起糕点就出了门。 深夜里,昭狱门前,一身黑袍的陆之源站在门口被狱卒拦下。 “你可知道我是谁?”黑色身影厉声道。 “陆大人,你可别为难小的了”狱卒扑通跪下。“太师说不能放任何人进去,就连一只蚊子飞进去了,小的一家八口人性命就不保了啊,大人。”说完磕了一个头。 “这天下什么时候变成姓【柳】了,你可看清楚了,这是皇上的玉牌。”陆之源把玉牌给了狱卒。 狱卒和同伴左右为难。 “只要半柱香的时间。”赵子源看着他们的神情,捏成拳头的手紧了紧。今天无论如何要先见到太傅,要是不让进,就只有硬闯了。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之源站牢门外焦急的问着,上下打量太傅正盘腿坐在牢里的干草上,身上倒是没有血迹。 “群臣都上书奏折,建议皇帝今年停止选秀,后宫佳丽早已不止三千,还大修宫殿楼阁,国库本已空虚,边境又蠢蠢欲动,这样下去,国之危已。”林岳转了转戴着铁链的手腕。 “皇上问我怎么看,我实话实说了。柳璋乘机就说我,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请求皇上严惩。”林岳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一下。 “早料到了,只要一天在朝堂之上,柳璋那个老贼定不会放过我。”林岳双手搓了搓膝盖“不能辅君惠天下,这条贱命留着也没有用了。” “先生”陆之源双手捏着牢门,眼神坚定的盯着牢里林岳“等着我。“ 天还没亮,楚栖梧提着灯笼来到了小厨房,青竹跟在身后打着哈欠。 “公主,太早了吧,李公公说皇上下午才去御花园哪“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我们晚上子时才睡哪。“ “我睡不着”楚栖梧说着拿了盆和面粉开始做起了桃花酥“要不青竹你再去睡会儿,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青竹瞬间清醒了不少“我还是陪公主吧。” 苍龙宫 李公公站在门外,看过了时辰皇上还没有叫人,进来一看,吓一跳又立即稳住了心神,皇上不知何时已起身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出神。 “皇上。”李公公轻声道。 坐在床上的人责怪的目光飘了过来,随即消失不见,屋里太黑李公公没有看清,只听见一声“更衣。” 朝堂之上皇帝看着底下垂头站着的百官,半晌鸦雀无声,一下子把茶盏扔到了地上。吓得百官跪了一地。 皇帝拂袖而去。 传了早膳,皇帝一口也吃不下,想到太傅还在牢里,朝堂之上,尽无一人出来帮他求情。皇帝眯着眼捏了捏眉心。 李公公见状,从袖口里掏出了龙纹金镶玉的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双手奉上”皇上,该吃药了,不然头又要疼了。” 皇帝盯着药丸,目光又瞟了瞟拿药的人。 片刻后,伸手拿起药丸吃了下去。 “叫大臣们散朝吧,留在殿内也只是干杵着。”皇帝对李公公说道,转身去了书房批阅奏折。 皇帝看了半个时辰,奏折千篇一律,全是请安的折子。 李公公在旁边看着皇帝的脸色不对,拱手道“皇上,皇后在御花园为新来的主子们办了宫宴,主子们为了感谢皇后,都抢着献艺,皇上要不要去瞧瞧热闹?” 皇帝捏着奏折的手紧了紧。“那就去看看吧。” 御花园内,花红柳绿之间,皇后穿着用金线织的百鸟朝凤青色华服,戴着九凤衔珠鎏金冠坐在正中,左下侧坐着一身正红鎏金牡丹的柳贵妃,头上戴着七尾侧凤珠冠。中间是一个头戴鲜花,身穿杏色的秀女跳着舞,底下两侧三三两两的嫔妃们各自说笑着。 皇帝远远的看着,转身走了,来到了湖心亭。看着湖里的荷花,微风吹来摇曳多姿。 “李忠,今天在这里用午膳。”皇帝眯着眼睛,感受微风带着荷香拂在脸上,深深吸了几口气。 “皇上,这不合规矩。”李公公提醒道。 皇帝睁开了眼睛。 望着湖里的一群鱼儿追着不知何时落下的荷花瓣,出了神。 楚栖梧装了一盒桃花酥"青竹,你去昭狱里送给太傅”说着又装了一盒:“这盒给狱卒,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我去试试不就知道了?”青竹起身,抓了两个桃花酥往嘴里塞“我不吃饭了,这就去。”一手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出去。 楚栖梧自己吃了两个,喝了一杯茶,提着食盒也出了门。远远听着御花园里热闹非凡,想着等结束的时候再过去,便去了湖心亭。 皇帝还在看鱼儿,李公公催促了几次,皇帝根本不理他。 正当李公公再次说“皇上,该回宫用午膳了。” 楚栖梧到了。 楚栖梧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就能见到皇帝。 “父皇,儿臣参见父皇。”楚栖梧放下食盒,给皇帝请安。 “栖梧?”皇帝转身过来,带点诧异的声音说道。 “正是儿臣。” “朕见你,还是半年之前的家宴上。”皇帝说完目光在栖梧的身上停了几秒。 “起来吧。”皇帝挥一挥手。 “谢父皇。”楚栖梧站了起来,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今日我做了桃花酥,父皇要不要尝尝?” “桃花酥?”皇帝示意她放桌子上。 “你还爱吃吗?”楚栖梧突然有点不确定,小声的问道。 皇帝没有说话。 拿起桃花酥闻了闻,对李公公说:“去皇后那里要一杯茶来。” “皇上,这,奴才走了,没有人侍奉左右,这不合规矩。”李公公回道。 “那你是要朕亲自去?”皇帝冷眼看着他。 李公公连忙应声“奴才这就去。 李公公走后,皇帝盯着桌上的桃花酥“说吧,要什么?在朕记忆里,你的桃花酥没有一次是能白吃的。” “父皇”楚栖梧被皇帝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手不自觉的挠了挠脸颊“父皇,太傅他…太傅他还能不能从昭狱里出来啊。” “嗯?”皇帝有些震惊,但嘴上却说“后宫不得…” “可是父皇,你刚刚选秀,这么大喜的日子,要是流血多不吉利啊,”没等皇帝说完,楚栖梧抢着说道。“而且太傅根本没有结党………”后面楚栖梧越说越小声。 “放肆,谁允许你议论朝政的。”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一丝责怪都没有。 楚栖梧跪在了地上“儿臣错了,可太傅他年纪已高,父皇让他卸甲归田吧,也不至于寒了朝臣的心哪。”说完朝皇帝磕了一头,头贴在地上并没有起来。 皇帝没有说话。 “起来吧。”皇帝淡淡的说着。 楚栖梧抬起了头,但并没有起身,望着皇帝。 皇帝突然想起了栖梧的母妃,当年也是这样的神情跪在地上为家父求情,但是,皇帝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李忠这时候回来了,皇帝对楚栖梧说:“桃花酥留下,你回去吧。” 楚栖梧见状起身拍了拍膝盖,双手搭在腰间,蹲了蹲,气呼呼的走了。 “皇上,十三公主这是怎么了?”李忠双手捧着茶放在了桃花酥旁边。 “耍小孩性子。”皇上托着茶杯,吃起了桃花酥。 楚栖梧回到屋内,青竹还没有回来,先把衣服换了下来挂上,换上了平时穿的灰色棉布衣服,走到了院子里的躺椅上,望着梧桐花发呆。 天黑了,青竹提着食盒回来,朝楚栖梧摇了摇头”我和桃花酥都进不去,把桃花酥都送给了狱卒,叫他关照一二。” 楚栖梧点了点头。 “来先吃饭吧,我顺便把饭领了回来。”青竹把饭菜从食盒里拿了出来。一份青菜,一份豆腐。 两个馒头。 两人见怪不怪的坐下吃了起来。 第2章 第二章 太师府内,陆之源坐在堂内,喝了三盏茶,柳璋才缓缓进来。 “怠慢了,无影郎,我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身,久等。”柳璋说着坐在了主位。小厮立即上好了茶,茶杯旁边有一个册子。 陆之源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无妨。” 柳璋端起茶杯,眼神扫到了册子上,眼神询问的看向陆之源“这是?” “我只想保太傅一条命。”陆之源说完就走了。 次日,朝堂之上,皇帝宣布:“太傅林岳,夺袍永不录用,遣返回乡。” 众臣面面相觑,看向柳璋,柳璋跪下去道:“皇上圣明。”百官齐跪。 皇上手指在龙头上点了两次,李公公便喊:“退朝。 “噢?你说皇帝单独见了十三公主?” “具体说了什么?” “不清楚。” 两个黑影在深夜的巷子里消失。 “使劲扇扇,还没到端午就这么热了?”楚栖梧躺在摇椅上,扯着衣领。 “公主,你就不能把摇椅换个地方吗?”青竹不解的问道,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几分。 楚栖梧环顾了四周“换到哪里,院门外边?” 青竹看了看这一方天地,一间正房,摆着床,床边摆着凳子和桌子,桌子旁就是香案。 旁边就是一间更小的,被楚栖梧改成了小厨房,小厨房后面连着一个洗浴室,除了这块空地,确实没有地方。 “唉,崔姑姑是对的……”青竹撇了撇嘴“当初……” “好了”楚栖梧推了推青竹的手“我们进屋坐坐吧,这些天我看宫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的在干嘛呢?” “这不是要办骑射大典吗?”青竹拿着扇子跟着楚栖梧身后进了屋。 “快到端午了啊?” “是的呢。” “时间过得真快。” 青竹倒了杯水递给楚栖梧,扇子又扇了起来。“今年大皇子和四皇子也要参加,后宫里那两位有得忙呢,公主要去凑热闹吗?” 楚栖梧有些嫌弃“我不想去,大热天的还不如找个地方乘凉。” “可是有奖励的喔?”青竹故意大声说着。 “那倒是可以去看看。”楚栖梧变了脸。 青竹在旁边嘻嘻哈哈的打趣她。 骑射大典很快就到了,草场上围着幕布,各个妃嫔盛装出席坐在亭子里,场上的旗尾随着风飘动。 楚栖梧和青竹昨晚说话太久,今早睡过了头,两人正急忙忙的赶往草场,眼看穿过林子就到了,林子里突然传来说话声。 青竹拉着楚栖梧到一棵树下,示意她不要出声。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请皇后呀,眼看钟答应就不行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要去触霉头。” “那我去请太医来。” “别去,请了也没有用。” “为什么啊?” “娘娘的旨意你忘了,生女儿能活,生儿子不能活。” “可那是两条命!” “我们帮了她,家里几条命都保不住啊。” 沉默了一阵。 “这就是她的命……” “走吧…” 楚栖梧喃喃道:“生儿子能活,生女儿不能活。” 青竹突然捏住楚栖梧的肩膀“崔姑姑之前是不是说,公主母妃怀孕的时候被传生男孩啊?” 两人对视。 “刚刚她们说的谁?是谁宫里的宫女?”楚栖梧没有听清。 青竹想了想说道“好像是钟答应。” “我们过去。”楚栖梧转身就要回去,青竹拉住了她:“她们不会承认的,走吧,我们再想想怎么办。“ 两人心不在焉的来到了草场外围。青竹突然站定脚步。 “怎么了?”楚栖梧问她。 “没事。”青竹扯着嘴角。 陆之源正在检查送进去的食物,见楚栖梧来,抱拳行礼:“十三殿下。” 楚栖梧正想着刚才宫女的话,头都没抬,摆了摆手,走了进去。 草场上大皇子楚景珩和四皇子楚昭野正在比试最后一轮,两人对皇上亲自赏赐的金帛志在必得。 今年皇帝还是没有立太子,群臣不止上书,朝上议事时也多次提及。皇帝只是反问一句:“朕明日就不在了?还是众爱卿已经算出了朕的大限?” 百官直呼皇上息怒,不了了之。 两位皇子的争斗也愈演愈烈,小到穿戴吃食,大到论朝事,各种活动都要一决高下,仿佛胜利者就是离太子不远了。 楚昭野胜利了,下马讥笑道“皇兄,承让了。” 得到的只有楚景珩的背影。 嫔妃们三两交好的正在斗百草,嫔妃们争夺的是皇后的一对琉璃金镯,旁边放的是柳贵妃的金钗。 “青竹,要不我们去帮帮钟答应吧。”楚栖梧望着脸上飞扬着笑意的众人,心里想着还有两条人命,怎么也笑不出来。 “怎么办?”青竹有些无奈“我们的吃穿用度为什么变成这样,甚至……公主忘了?” 楚栖梧沉默不语。 片刻。 “把药给她吧。”楚栖梧抬了抬手。 青竹不动“那是崔姑姑留给你保命的药。” “给她吧,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可是她已经……”楚栖梧取下了手环递给青竹。 青竹拔下头上的木簪打开了手镯的机关,倒出里面的药丸用手帕包裹着,放进了怀里。 把镯子戴在了楚栖梧手上,转身走了。 场上四皇子楚昭野夺得了头筹,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四皇子的母妃柳贵妃正得意的扬起了下巴,朝皇后挑了挑眉。 太阳逐渐升高,众人渐渐散去,陆之源进来看见躲在马棚角落边上的楚栖梧,正准备上前。 突然有人来报,“边境有变。” "皇上已不在这里了。”陆之源看了看角落里的人,一起跟来报信的士兵去了苍龙宫。 “李忠,传旨下去,召兵尚书马上来。”皇帝收到消息立马着手“另召三品以上官员。” “是” 端午日,百官都在家休沐,有些还去了郊外山上的庄园,得了旨意,顶着烈日又急急忙忙的进宫。 一个时辰后,议事厅里站满了红彤彤脸蛋的官员。 皇上盯着他们“诸爱卿对此事怎么看?” 兵部尚书率先拱手:“启禀皇上,匈奴多次来犯,臣主张开战。” “兵部尚书此言差已,如果开战,粮草,军饷,从何而来?”户部尚书站了出来“皇上,请三思。”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好,好得很。”皇上气得啪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站了起来。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柳璋,“柳太师,你以为如何?”。 “臣主张开战。”柳璋拱着手“匈奴多次来犯,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噢?”皇帝感到吃惊,之前一有战事,柳璋就力主求和“怎么打?” “回皇上,可派兵部尚书领兵出战,至于钱,百官筹一筹看有多少。”柳璋道。 这话一出,众官哗然。 “皇上三思,兵部尚书已年过六旬了啊。”吏部尚书站出来。 柳璋冷冷在旁边说“刚刚兵部尚书自己说的要开战的啊。” “皇上”兵部尚书看了一眼柳璋“臣愿意前往。” “不可啊。” “是啊。” 柳璋又道:“兵部尚书不去,众人推荐谁去?” 一时间安静。 能打仗的将军不是守在边境,就是连月上书称病在家中休养。 “好了,兵部,边境有可调度的将军吗?”皇帝脸上看不出情绪。 “回皇上,没有。” “皇上,就算有,军费从哪里出?”柳璋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反问“那依太师直言怎么办?” “老办法,和亲。”柳璋双手一拱道。 “和亲!!和亲!!本朝十一位公主就剩一个了,还和亲?”皇帝站起来袖子一挥,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群臣下跪:“皇上息怒。” 皇帝跌坐在龙椅上,“你们今天就在这里想,想出对策再回去。” 说着叫李忠搀扶着走了出去。 皇后宫里,大皇子楚景珩正跪在地上。 “你说你,你还能有什么出息,骑射平时都是怎么练的?”皇后坐在凤椅上,把茶杯砸到了大皇子身上。 “平时教大皇子骑射的人都换了。”皇后对端茶上来的田姑姑说道。 “好的,娘娘,奴婢这就去办,娘娘消消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田姑姑看了眼地上的大皇子:“娘娘,大皇子上课的时辰要到了。” 皇后挥了挥手。 田姑姑跟在大皇子身后退了出去。 “大皇子随老奴来换件干净的衣服吧”田姑姑侧着身。 “不必了。”说着跟门前等他的书童一起走了。田姑姑在他身后叹着气。 书童看见大皇子身上的水渍,撅着嘴“要不是前日皇后鞭打的伤没好,怎么会输,皇后娘娘怎么又怪大皇子啊。” “掌嘴。母妃也是你议论的?”说完慢下了脚步,转身朝皇后的宫里看了看。 柳贵妃宫里则是另一种模样,母子说说笑笑的吃着茶点,说着话。侍奉的宫女太监却一脸严肃专注,不敢分神丝毫。 楚栖梧正在屋里摆饭。青竹红着眼进来,低低喊了一声“公主”。 见她这样,便明白了几分结果。 “我见不到钟答应。”青竹拉着个脸“想着去找今天说话的两位宫女,看能不能问出更多的消息,结果门口的麽麽说,跟随钟答应的宫女太监因照顾皇嗣失职,全都处死了。” 当天晚上,主仆二人一口饭没有吃。 议事厅的人跪了一夜,东倒西歪一大片,本朝的百官多数是两朝元老,年岁都偏大一些。 “皇上驾到,”李公公一嗓子喊醒了。 “各位爱卿就是这么想的?”皇上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底下的官员连忙整理好官容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只有柳璋拱了拱手,依然站着:“后宫佳丽三千,皇上正当年,没有了还可以生,皇上不必过于忧心……”他又顿了顿说道:"公主一人可保一国太平,是公主之福,百姓之福。“ “你………” 气得皇帝当场吐了血。 第3章 第三章 李忠连忙叫人把皇帝抬到了寝宫,宣了太医,太医诊断急火攻心。 煎好了药,李忠从袖口熟稔的拿出瓶子,倒了平时两倍的量,给皇帝用药服了下去。 陆之源来的不是时候,皇帝吃了药刚睡下,没有见到。 第二天下了朝,陆之源站在书房外,等了一刻钟,见兵部尚书大人出来,双双拱了拱手。 陆之源被传了进去。 李忠被打发去叫大皇子和四皇子,等回来的时候,陆之源已经走了。对远处的小太监招了招手,附在耳边低语几句,小太监低着头快步离去。 殿内,皇帝没有问两位皇子的看法,而是直接问道:“你们两个可有人愿意去当将军领兵打仗?” 两个皇子齐齐跪下,默不做声。 皇帝上前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回到椅子上坐着看他们。"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皇上就这么坐着。 皇子就这么跪着。 直到李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两宫娘娘派人来传话,问皇子们何时回去?” “走…吧。”皇帝轻飘飘的说。 两个皇子颤颤巍巍的告退。 商议了几天还没有结果,边境已经丢失了一座城池。 皇帝召见了十三公主。 湖心亭里,楚栖梧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皇帝迟迟开口道:“委屈你了。” 楚栖梧在知道十位姐姐都去和亲的时候,早已明了自己的结局。 “儿臣愿意,只是父皇,和亲真的有用吗?”楚栖梧还是忍不住有些带着质问语气问道。 皇帝沉默,楚栖梧似乎听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很轻,让人觉得仿佛是听错了。 当天,皇帝颁发了诏书,一个月后,十三公主前往匈奴和亲。 “怎么办,公主?”青竹没有表情的问道。“崔姑姑原来早料到了。” 楚栖梧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青竹,你跟着我多久了?” “六年了。”青竹道。 “崔姑姑都离开六年了…不知道她在宫外过得好不好。”楚栖梧扣了扣手心,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梧桐树。 青竹就这样站在她的身边,腿都失去知觉了,听到她说:“准备吧。” 朝堂之上又安静了下来。后宫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月后公主和亲,正赶上祭蚕典礼。 匈奴得知和亲的消息,传书说派遣使臣不日赴京接亲。 皇后给楚栖梧换到了原来住的花满阁,看出来是匆忙打扫的,里面早已不是当年景象。 原本种满花草的院子被铺上了地砖,两边零零散散的放着几盆盆景。 眼前浮出了小时候,崔姑姑和自己在院子里的景象。 "公主”青竹从屋里出来眼神示意。 两人来到书房的家架子旁,朝有块画着小小十字砖按了下去,一个密室印入眼帘。 “没想到还在”楚栖梧看看里面的陈设跟当时突然搬走,位置一模一样。楚栖梧忍不住用手一一摸了起来。 “公主,我先出去在屋外看着点。”青竹看着陷入回忆的她说道,便出了密室,到书房门外站着。 来了花满阁,宫里派来了三个宫女,一个太监,不像之前的小院子,只有两个人。 现在做什么都得防着点,青竹时刻保持着警惕。 楚栖梧一直没有出来,青竹就一直站在门外。 宫里的小太监走远远低着头快步走来“青竹姐姐,太史局的人来说三天之后祭祖,这三天公主不得食荤腥。” 青竹“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楚栖梧从书房出来,青竹便告知她此事。 “真是讽刺”楚栖梧自嘲道。 宫外太庙奏着昭和之乐,皇帝立于东阶,楚栖梧跪于西阶,文武百官按品级跪于庙门之外。 点柴堆。 读祭文。 公主哭。 楚栖梧用袖子遮住脸,哇哇干嚎了两嗓子。 分白肉。 不好吃,楚栖梧悄悄吐在了袖口里。 烧祭文。 全体拜别,总算完成了。 而在宫内后门又悄悄抬出去一具裹着席子的尸体。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里,很快不见涟漪,皇宫内无人知晓。 第二天,楚栖梧还在床上赖着,青竹进来唤她起床。 “公主”青竹在身边唤道“制衣局的姑姑来量尺寸了。” “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能完啊。”楚栖梧揉着脑袋“叫人把她请到主殿,你快来帮帮我。” 两人一阵慌乱。 “叫她进来吧。”楚栖梧起身出了屋。 “公主”制衣局的姑姑进来行礼。 “起来吧。”楚栖梧挥了挥手。 宫女进来给姑姑重新奉了茶,拂了拂身退下了。 量好了尺寸,制衣局姑姑告退。 楚栖梧喊住了她:“姑姑,可否给我和侍女做两身冬衣,匈奴寒冷,我嫁过去还不知道是怎样光景。” 制衣局姑姑顿了顿回:“这事得由皇后娘娘做主,卑职会禀明。 楚栖梧点了点头。 “那卑职告退。” 午后,青竹去了太医院让备一点路上急用的药丸,楚栖梧则淹没在一堆书里找寻着。 太傅府。 岳林卧在床榻,身旁是大夫正在把脉。陆之源站在身后。 看着大夫收了诊袋,“怎么样?”陆之源问道。 大夫示意出去说。 来到外屋,大夫说:“太傅是中毒。” “中毒?”陆之源诧异道。 “而且是多种毒,不是一次性摄入。”大夫又道“我先开一剂药稳住他的心脉。你们派人快去江南找方氏医馆的大夫,他最擅长此类病症,或许太傅还有一救。” 陆之源看看床上的先生,当时去昭狱接他的时候,细查了身体,没有发现伤痕,还暗自松了一口气。“柳璋”这种人做事从不给人留把柄。现在想想还是大意了。 回来三天之后开始吃了东西就会呕吐,后来手拿不稳书,脾气变得暴躁。 有次发脾气之后,晕倒在地就昏迷不醒了。 陆之源不把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派了太傅府的人去了江南。 自己回千机营,散了几人出去找大夫。 片刻,陆之源书房内一只鸽子向天空飞去。 楚栖梧一天到晚在宫里门都出不了,送礼的络绎不绝。 当然,这些人都是做给皇帝看的,楚栖梧也不介意,送来的全都收下。 东西太多,太占地方了,青竹每天忙着把它们换成银子,人影都难见着,楚栖梧在房内收拾要带走的东西,装进去又太多,拿出来想着说不定要用上,反反复复。 晚上青竹回来了,两人吃过晚饭,摸黑进了小院子,在树下把盒子挖了出来,楚栖梧抱着盒子,青竹用锄头填了填土,踩了两脚。 两人回到了花满阁。 都洗漱好了坐在屋里低声说着话。 “人找好了吗?断不能出半分差错。”楚栖梧抿了抿嘴角“实在不行,我们再换一个办法,不能有半分勉强。” “放心吧公主,**不离十了,我会办妥的。”青竹拍拍胸脯,扬了扬下巴。 太师府内,陆之源揪着柳璋的领子“不是说了还他一条命吗?” “不是还没有死?”柳璋拍了拍陆之源的手:“放开。” 陆之源不放,柳璋说道:“给皇帝制药的张天师需要人试药,他是皇帝的人,提出请求我能拒绝吗?” “张天师不是你的人吗?”陆之源冷冷的说道。“解药呢?” “我没有解药啊?”柳璋摊开双手说“你要不去找张天师,看他还记得下了哪些药?” “无耻”陆之源推开了柳璋。 “皇上自从要了张天师,从没有允许他接触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见他,你是怎么见到他的?” 柳璋笑笑,“我可没见过什么张天师。” “你………”陆之源一时语塞,拂袖而去。 没有了送礼的人,花满楼显得格外安静。祭坛时间还有三天就到,这对一年到头都出不了宫门的妃嫔是“放风”的好时候,全宫上下洋溢着喜气。 屋内两人还在焦灼。 现在就差一块令牌了。 “我们能自己坐一块吗”楚栖梧双手捧着脑袋趴在桌上。 “公主,就算我们做一块,也得知道真的长什么样吧。”青竹用同样的姿势趴在对面。 “嗯~”楚栖梧眨了眨眼睛“我们能买到一块假的吗?” “这倒是有可能!”青竹道:“我明个儿出去摸摸门道。” “那早点睡。”楚栖梧站起来说。 和亲的前一天,等青竹的楚栖梧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想着如果没有令牌,应该怎么办?一直到酉时,青竹回来了。 “怎么样?”楚栖梧迎了上去。 “回屋说。”青竹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关上房门,青竹从腰间拿出一块通透带着点点绿色的玉牌。楚栖梧接过来反复观看,喃喃道:“这玉假的太逼真了,我们自己真是做不出来的。” 青竹笑而不语。 钦天监还是有些本事的,夏至祭蚕大典这天,早上万一无云,宫里从上到下充满了喜庆的气氛,这气氛到花满楼戛然而止。 "青竹,你是不骗我的对不对,真的可以做到?”楚栖梧担忧道。 “公主,相信我。”青竹上前抱了抱她。 “吉时已到”门外的麽麽高唱着。 青竹扶起戴好盖头的公主出了门,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回头。 大殿里来接亲的匈奴使者拜别了皇帝,和送亲的队伍一起出了宫门。 随后,皇后带着众妃嫔祭蚕的队伍也出发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宫墙侧门,一个宫女拿着玉牌出了宫,侧门的阴影照在竹叶上,竹子下伫立着墨黑色身影,久久没有离去。 和亲队伍走到路上的第三天。 “这马吃了什么,才走一里地就拉了两回。”和亲队伍里一个士兵对同伴说道。 “不知道啊,不会是刚刚休息时候喝的水不干净吧,我还喝了啊?”同伴捂着嘴巴。 “那你比马强。”士兵打趣道。 两人聊到了别的话题上。 中午在林子里歇脚,公主和青竹在旁边暂时搭的一个布番下坐着,大家忙做一团,生火,做饭。 前面突然乱作一团远远听见“检查一下所有的马匹。” 紧接着又是一声:“所有士兵过来集合。” 所有官员碰头商议,看士兵里是否有会医治马匹经验的人,另派两人去最近的镇上寻兽医或者养马喂马的人,都找过来。 大家忙作一团时,队伍里有一个身影从林子里猫腰快速穿过。 第4章 第四章 苍唐京城内,一条笔直宽约两丈的青石板路,临街修建着高低错落的商铺,飞檐翘角,雕花楼杆,青灰色的屋顶,一眼望不到头。 闪闪发亮的石板路上摇扇的公子;逛街的夫人,后面跟着小厮丫鬟;挑着满满当当货物的货郎;挎着篮子,牵着孩子的买菜妇人;三三两两的嬉戏好友,轿夫抬着轿子,在人群中艰难穿行,还有巡逻的衙差队;更远的地方,人已经重重叠叠,分不清谁是谁,路边支着的彩幡在微风中晃荡。 穿着宫女衣服的楚栖梧站在街头,嘴巴微微张开,迈着有些踌躇的步子,慢慢移动着。路边的小摊上飘来一阵阵没有闻过的香气。 不远处酒肆的门口,两个小厮对路过的姑娘上下打量着。 楚栖梧看着身上的宫服有些显眼,想赶紧找个成衣铺子换掉。 两个小厮看着走过来的楚栖梧,四眼放光,双双上前。 “姑娘,要帮忙吗?”其中一个客气的弓着背。 楚栖梧倒退半步“不用。" 另外一个则站在了楚栖梧的身后。 “你们是何意?”楚栖梧板着脸“我说了不用。” “姑娘不必害怕,王大公子心善的名声在京谁人不知。”楚栖梧背后的小厮道“王大公子定会为姑娘排忧解难的。” “看两位的意思,我是非去不可了?”楚栖梧蹙起了眉头。 “楼上请吧”说着就要来拉楚栖梧的手臂。楚栖梧快走一步,避开了。 抬腿上了台阶,门楣上【小醉仙】三个鎏金大字有些晃眼。屋内一个人也没有,两位小厮带着楚栖梧上了楼。 窗前坐着一个银色泛着波光华服的男人,眯着眼睛,半靠在躺椅上,腿长长的搭在身前食案上,食案上的酒壶倒了一片。 “公子,人带来了。”小厮讨好的说道。 男人半睁开眼睛,瞟到了楚栖梧身上的衣服。一脚把酒壶蹬在地上:“两个不长眼的东西,这是宫里的人,也敢动?” 吓得两个小厮立马跪下:“公子息怒,小的该死,小的被姑娘的美貌迷了眼,小的失察,公子恕罪。”边说边自己掌起了嘴。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毫不掩饰的眼神,**裸的打量着楚栖梧。 片刻。 “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些麻烦啊。”榻上的人用食指在眉毛上轻轻划着,眼神却没有从楚栖梧身上离开。 地上的小厮听到这话,停止了抽打,忙道:“公子,不必忧心,出不了什么事,再不济还有柳公子撑着呢。” “柳公子?”楚栖梧脱口而出,说完发现屋里三人同时看向自己,才察觉到不妥,闭了嘴巴。 对于皇宫外的事情,楚栖梧并不清楚,不过,不管有几家姓柳的,应该都跟当朝太师柳璋有关系吧。 “你不害怕?”榻上的王公子看着走神的楚栖梧。 楚栖梧回道:“不知公子找奴婢来是何事,为何害怕,而且你的小厮说你是好人。” “哈哈哈哈哈……有趣。”榻上的人站了起来,晃了晃,又坐了下去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楚栖梧捏了捏藏在袖子下的拳头:“奴婢是四皇子宫里的,总管说上次在书斋定的孤本到了,让奴婢来取。” “噢?”王公子正色了几分,一探究竟的眼神盯着楚栖梧。 楚栖梧见他将信将疑,犹豫片刻,摸出了腰间上的玉牌拿在手上向他展示。 “呵,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误会。”王公子说着拿起食案上的酒壶向小厮身上砸了过去。“两个狗东西,还不快快赔罪。” 两个小厮频频磕头。 “好了,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要是王公子没有什么事,奴婢先去忙了。”楚栖梧赶快把玉牌收了起来。 “还不快送送?”王公子又拿起一个酒壶砸了过去。 “不必了。”楚栖梧潦草的拂了拂,转身下了楼。 此刻在皇宫里的四皇子和大皇子在草场上练骑射,四皇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 “父皇病了,好几日没上朝,众大臣上书让大哥学习处理朝事,听说大哥拒绝了?”四皇子楚昭野侧身把箭射到了楚景珩的箭靶上。 “有兴趣?”楚景珩抬手直接把刚刚那支箭射掉在地上:“那你跟柳璋说。” 楚景珩骑着马转身跑开了。 身后传来楚昭野恶狠狠的声音:“你敢直呼太师的名讳!” 出了【小醉仙】的楚栖梧快步离去,衣襟上沾满了汗液。到桥头的长廊里坐了下来,双腿微微发颤。 坐到了午时,楚栖梧低头盯了盯咕咕作响的肚子,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望着这横七竖八的街道,有些恼了,成衣铺到底在哪里啊。 空气里飘来了饭菜的气味,楚栖梧顺着味道,寻摸走到了一个有两层的酒楼门前站着,然后左右扫了一眼,酒楼旁边的巷子口支着一个面摊。 楚栖梧吃了碗面,向老板打听到了成衣铺子的位置。 午时的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太阳照得地上的青砖有些发烫,热气从脚下升起,楚栖梧的脚步加快了起来。 成衣铺内,掌柜非常有眼力,看着楚栖梧身上的衣服,殷勤的介绍着各种时兴的样式。 “这套麻布的尺寸适合我吗?”楚栖梧没有理他,指着角落堆里。 掌柜翻册子的手停住了,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的说:“我瞧着差不多,姑娘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 楚栖梧拿起衣服正要进屋,突然停住了脚步,返回,放了回去:“掌柜的,有没有我能穿的男式外袍?” “啊?…噢,噢,有的,左边那堆里选一选。应该是合身的,不合身的地方可以改。”掌柜指了指。 楚栖梧试好了买了两套,又买了两尺白棉布,出了成衣铺的门。看了看天色,置办了干粮,去钱庄换了碎银子和铜钱。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变暗,楚栖梧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晚上,楚昭野回到柳贵妃宫里用膳,柳璋也在,三人围桌而坐,谈及此事,柳贵妃挥了挥手,众人退了下去,掩上了房门。 “大皇子比皇后有脑子,听说皇后为大皇子拒绝此事,还闹了好大的脾气。”柳贵妃悠悠说道。 “楚景珩确实比较棘手。”柳璋说。 楚昭野听此瘪了瘪嘴:“我也不差。” “是,是,是,我的皇儿是最棒的了。”柳贵妃说着给四皇子夹了羊肉放在碗里。 “皇后的母家已经败落了,不知道她还较的什么劲儿。”柳贵妃放下了筷子。 柳璋见状:“怎么?没有胃口?” “我不饿。”柳贵妃道。 “你且让她折腾两回吧。”柳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以她的脑子,说不定还能给我帮帮大忙。” 三人笑了笑,吃了饭,喝了茶,才散去。 “红玉,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无论大小事。”柳贵妃坐在镜子前,对身边的侍女说。 “是,娘娘。” 次日大早,楚栖梧结了房钱,客栈里的伙计看着一身男装的脸有些恍惚,摸了摸头:“是我记错了?” 楚栖梧从客栈离开后,雇了辆马车,直奔城门。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城门跟前,进城排队检查的人早起排起了长龙;出城的行人不用检查,马车顺利的驶出了城门。 城门东角立刻飞出了一只鸽子。 陆之源的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人已出城】。陆之源拿起纸条,手指轻轻摩挲着,转头看向窗外,心里默默念着【一路保重】。 过了城门,城门的不远处,许多人衣不蔽体的行走在东到西歪的草棚之间,见马车驶来,一群光着脚的小孩子就要围上来。 车夫加快了抽打马儿的鞭子,略过了他们,进了树林。 楚栖梧在车内大声问道:“车夫,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听说是蜀地来的流民,他们用了半年时间走过来,城里没有亲人朋友,不让进城,积蓄可能用完了,没有吃的,回不去,就在这里扎了草棚,乞讨。”车夫边赶车边大声回答。 不让进城?看样子这些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了,楚栖梧在宫里没有听到此事的一点风声。 “我们到通州要多久?”楚栖梧轻撩门帘,探身问。 “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吧。”车夫道。 “一个半时辰,最快的话,今日。”楚栖梧放下帘子喃喃自语:“最迟明日也有结果。” 和亲队伍休整了两天,一群人装好行李,浩浩荡荡的继续出发了。 跟在队伍里的两个仅年满十岁的婢女在公主马车后面走着。 “你在宫里见过公主吗?”其中一个低声问道。 另一个摇摇头,"我刚进宫不久,主子宫殿我都没有熟悉,门都没有出去过,更别说见公主了。” “我打小就进了宫,但是好像都没有见过公主啊。” “是吗?还打小?你现在也不大啊,几岁进的宫啊? “我记不清了。” “那你怎么来和亲了,是自愿来的吗?” “和亲可以一次性给十年月钱,我就来了。” “我也是,这样家里弟弟就可以上私塾了。” 两人越说贴得越近。 公主马车里的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