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直播靖难,朱棣你别跑!》 第001章 洪武一家亲 ——— 奉天殿,洪武十三年的中秋夜。 殿内灯火煌煌如昼,映照得描金蟠龙柱上的龙目都似在跳跃舞动。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气,炙烤鹿肉的焦香、清蒸江蟹的鲜甜、新开坛御酒的醇厚,与龙涎香清冽的气息交织缠绕,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角落。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伶人舞姬的衣袖在光影里翻飞,似流云舒卷,然而这富丽堂皇的升平气象,终究盖不住那无处不在的肃穆与威压。 御座高踞丹陛之上,如定海神针。 朱元璋一身明黄常服,面庞在灯影下如同斧劈刀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沉淀着开国帝王的铁血与沧桑。 他端起面前的九龙玉杯,琥珀色的御酒在杯壁内轻轻晃荡。 目光扫过下方,掠过太子朱标那张温润儒雅、隐带忧思的面孔,掠过几位虎狼般的儿子—— 秦王朱樉正与晋王朱棡挤眉弄眼,传递着只有兄弟才懂的狎昵笑意; 燕王朱棣则坐得笔挺,虽也带笑,眼神却沉静如深潭,锐利地观察着周遭一切,偶尔投向御座的目光,带着纯粹的孺慕。 再远些,韩国公李善长须发皆白,老神在在地阖目养神; 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等一干开国勋贵,或低声交谈,或正襟危坐,无不透出久经沙扬的剽悍气息。 更年幼些的皇子皇孙们,则在乳母内侍的看顾下,于殿角追逐嬉闹,童声稚语为这煌煌大殿平添了几分难得的人间烟火气。 朱元璋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松弛,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春冰初绽。他侧过头,望向身旁。 马皇后一身素雅宫装,未戴凤冠,只以一支简单的金簪绾住发髻。 她正微微倾身,将一块剔去细骨、吹得温热的鱼肉,仔细地喂进依偎在她腿边的皇长孙朱雄英口中。 六岁的朱雄英小脸圆润,眼睛亮晶晶的,被祖母的温柔与美味逗得咯咯直笑,露出细白的牙齿。 “慢些,慢些,”马皇后声音温软,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糯意,在这金戈铁马的殿堂里,是唯一能抚平朱元璋心底躁动的清泉,“仔细鱼刺。” “孙儿晓得!”朱雄英脆生生地应道,又仰起小脸,看向祖父,“皇爷爷,这鱼真好吃!” 朱元璋脸上的笑意终于真切了几分,大手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孙儿柔嫩的脸颊上轻轻一捏:“好吃就多吃些!咱大孙喜欢,便是好的!” 那威严的帝王之气,此刻尽数化作了祖父的慈祥。他目光扫过太子朱标,见儿子正含笑看着这一幕,父子俩视线交汇,朱标眼中是深深的敬慕与温情。 朱元璋心中熨帖,举杯向群臣方向略略示意。 殿下顿时一片衣袍窸窣之声,公侯勋贵、文武百官,无论品阶高低,尽皆起身,双手高举酒杯,齐声山呼: “臣等恭贺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中秋佳节,福寿安康!愿我大明江山永固,国祚绵长!” 声浪如潮,震得殿顶梁柱上的积尘都簌簌欲落。 朱元璋颔首,朗声道:“好!众卿同饮!”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琼浆入喉,辛辣醇厚,一股暖意自胸腹间升腾而起。 朱元璋放下酒杯,听着殿内重新响起的、刻意压低却更显热闹的交谈声,看着满堂儿孙环绕、文武济济的盛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心间。 这江山,是他一刀一枪、从尸山血海中硬生生打出来的; 这满堂朱紫、公侯贵胄,皆是他亲手擢拔、或分封的骨肉至亲。 此刻,这铁桶般的江山,这其乐融融的天家亲情,尽在掌握。他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极致时刻。 -- 奉天殿侧翼的偏殿,灯火稍暗,气氛却另有一番微妙。 这里同样珠围翠绕,衣香鬓影。 太子继妃吕氏,身着杏子黄的宫装,端坐主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那笑容像是用细线勉强牵起,僵硬得几乎挂不住。 她对面,晋王妃谢氏与燕王妃徐妙云分坐左右。 徐妙云——魏国公徐达的掌上明珠,此刻一身湖蓝色织金云锦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既有将门虎女的英气,又不失天家贵妇的雍容。 她端坐着,腰背挺直如修竹,手中把玩着一只精巧的薄胎青玉茶盏,姿态闲适优雅,偶尔抬眸,目光沉静如水,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吕氏每一次与这目光相遇,心头都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难以言喻的局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惭形秽。 “燕王妃这身料子,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吕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带着刻意的亲昵,“这光泽,这织工,怕是宫里也寻不出几匹来。” 徐妙云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太子妃谬赞了。不过是些寻常物件,父亲念着北地苦寒,特意寻了些厚实料子送来罢了。比不得太子妃身上的贡缎精致。”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 吕氏脸上的笑容更僵了,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袖中的丝帕。 寻常物件?那可是寸锦寸金的云锦! 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殿外正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殿宇,看到那个备受皇帝皇后宠爱、被太子朱标捧在手心、身份尊贵无比的皇长孙朱雄英。 只要他还在,自己亲生的儿子允炆……允炆还那么小…… 一股隐秘的念头,如同暗流下的水草,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尖。 她想起那个被秦王朱樉幽禁在西安府邸深处的女人——秦王正妃王氏,前元齐王王保保的妹妹。 身份何等煊赫,一朝国破,不也只能沦为笼中鸟雀? 而自己,只要熬着,熬到……熬到太子登基,熬到……她成为皇后! 到那时,母仪天下,纵使朱雄英不是亲生,又能如何? 后宫之地,终究是皇后的天下!这念头带着一丝冰冷的狠意和扭曲的安慰,让她紧绷的脊背稍稍松弛了几分。 她重新端起笑容,正欲再找些话题,徐妙云却似有所感,那双清冷的眸子再次扫了过来。 吕氏心头猛地一跳,仿佛自己心底那点阴暗的算计已被对方洞悉无遗。 她慌忙垂下眼帘,掩饰性地端起面前的茶盏,茶水微烫,熨帖着指尖,却丝毫暖不了她骤然发凉的心房。 偏殿里,其他命妇们低低的谈笑声、奉承声依旧流淌着,像一层华丽却脆弱的薄纱,勉强遮盖着底下涌动的暗流。 第002章 天幕突降 秦王朱樉大约是喝得上了头,面皮泛红,正拉着晋王朱棡,口齿不清地嚷嚷着什么“塞上风光”,引得周围几个年轻的勋贵子弟跟着起哄。 朱棡也带着几分醉意,半推半就地应和着。 燕王朱棣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清醒锐利,静静地看着两位兄长闹腾,偶尔与身旁的岳父魏国公徐达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太子朱标则陪着父皇母后说话,不时低声提点一下旁边因为贪吃糕点而噎住的朱雄英,递上一杯温水。 老朱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马皇后则细心地为小孙子拍着背,眉眼温柔。 韩国公李善长似乎不胜酒力,以袖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曹国公李文忠则正与一位兵部的老尚书低声探讨着北边军镇布防的细节,神情专注。 就在这满堂升平、君臣尽欢的顶点—— 毫无征兆! 整个奉天殿,连同殿外的广阔天地,骤然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伟力攫住! 紧接着,深沉的夜幕被撕裂了! 一片巨大无朋、光滑如镜、冰冷如万古玄冰的“天幕”,凭空出现在九天之上! 它覆盖了整座南京城,覆盖了所有人的视野,将人间灯火衬得如同风中残烛般黯淡无光。那材质非金非玉,非石非木,流转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幽邃而恒定的冷光。 “嗡——滋啦——” “啊!” “天……天塌了?!” “护驾!护驾!”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殿内殿外,瞬间陷入一片恐慌的狂潮! 宫女内侍失声尖叫,跌倒在地; 文官们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作一团,更有甚者裆下一热,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武将领们反应稍快,本能地扑向御座方向,用身体构筑屏障,但他们的眼神同样充满了惊骇与茫然,平常握刀的手虽然此时根本手无寸铁,只剩下了颤抖。 御座前,朱元璋霍然起身! 他脸上的那丝温情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震怒与惊疑,眼神如出鞘的利剑,死死钉住头顶那片妖异的天幕。 太子朱标脸色煞白如纸,下意识地将同样吓呆了的朱雄英紧紧揽入怀中。 马皇后猛地攥住了朱元璋的臂膀,力道之大,指节泛白。 秦王朱樉手中的金杯当啷一声掉在食案上,酒水泼了一身,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大了嘴,惊恐地望着头顶。 晋王朱棡脸上的醉意瞬间吓飞了,他猛地扭头看向旁边的朱棣,眼神里充满了求助般的惶惑。 朱棣也站了起来,他脸上惯常的沉静不见了,剑眉紧锁,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仰望着那非人之物的眼中,是震惊,是警惕,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未知力量触及核心秘密的悸动。 偏殿内,命妇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钗环散落一地。 吕氏如遭雷击,浑身僵直,手中的茶盏失手摔落,滚烫的茶水泼在裙裾上也毫无知觉。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天”字在疯狂回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徐妙云也站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但她的腰背依旧挺直。 就在这天地失序、人皆惊怖的顶点—— 那天幕之上,幽邃冰冷的镜面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个声音响起了。 它并非人声,亦非兽吼,更像是由无数细微的金属颗粒摩擦、碰撞、震荡所合成。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带着绝对的、非人的漠然,如同万载寒冰,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冷气,毫无感情地砸落下来,覆盖了整个应天府,穿透了每一座宫殿的屋顶,灌入每一个活人的耳中: 【历史观测点:大明王朝·建文元年。】 【历史回溯节点:洪武三十一年。】 【观测目标:权力更迭。】 冰冷的金属音在“洪武三十一年”上微微一顿,仿佛命运之锤在人心上敲下了第一记重音。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乙酉,大明王朝开国皇帝,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驾崩于应天府西宫。】 轰! 死寂!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整个奉天殿,不,是整个南京城,都仿佛被这短短一句话抽干了所有声音。 空气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无法呼吸。无数双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深处映着那天幕冰冷的幽光,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怖。 “驾……驾崩?”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某个角落响起,随即被更大的死寂吞噬。 朱元璋的身体猛地一晃!那双曾洞穿乱世迷雾、俯瞰万里江山的龙目,此刻死死盯着天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瞳孔深处是山崩海啸般的惊怒与…… 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死亡的巨大抗拒!他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马皇后冰凉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 朱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怀抱着朱雄英才勉强支撑。 朱雄英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灭顶的寒意,小脸煞白,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襟,大眼睛里全是恐惧的泪水,茫然四顾,寻找着祖父祖母的身影。 秦王朱樉瘫软在座位上,晋王朱棡失魂落魄地喃喃:“父皇……驾崩了?洪武三十一年?那……那还有多少年?” 他掰着手指,却怎么也算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发生在多久之后。 朱棣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完全停滞。他挺拔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微微晃了一下,随即死死钉在原地。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落向面前食案上,那金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液倒影。 他死死盯着那酒液的倒影,仿佛要从中看出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未来? 韩国公李善长那一直半阖的双眼猛地睁开,浑浊的老眼里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天幕,花白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魏国公徐达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御阶上惊怒的皇帝,又飞快地掠过女儿徐妙云所在的偏殿方向,充满了忧虑。 第003章 标儿去哪了 【依据太祖遗诏:皇太孙……】 那机械的金属音在“皇太孙”三个字上,再次微妙地顿了一下。这一顿,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骤然绷紧了最后一根弦! 【朱允炆,继承大明皇帝位。】 【次年,改元建文。】 轰隆!!! 这一次,不再是寂静,而是无数道惊雷同时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朱允炆?” “皇太孙……朱允炆?!” “允炆?太子继妃吕氏所出的那个……庶次子?!” “雄英殿下呢?皇长孙殿下呢?!” 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先是齐刷刷地射向御阶之上——射向那个被太子紧紧抱在怀里、此刻正茫然无措、吓得瑟瑟发抖的六岁孩童朱雄英! 然后又猛地转向太子朱标那张惨白如纸、写满了巨大震惊和无法置信的脸!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皇位传承,礼法昭昭!嫡长子继承,就算太子在皇帝之前......还有皇长孙朱雄英才是天命所归!那个尚在稚龄的朱允炆……他凭什么?! “允炆……”朱标失魂落魄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破碎不堪,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他怀中的朱雄英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雄英!咱的雄英!”马皇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低呼,猛地想要扑过去,却被朱元璋铁钳般的手死死拉住。 朱元璋! 这位开天辟地的大明太祖,此刻如同被九天惊雷劈中的石像! 他脸上的惊怒在听到“朱允炆”三个字时,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狂暴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命运愚弄、被至亲背叛(哪怕这背叛尚未发生)、被彻底颠覆了毕生信念和所有安排的滔天怒火! 他猛地甩开马皇后的手,一步踏前,睚眦欲裂!那双曾经洞悉人心、掌控生死的眼睛,此刻赤红一片,死死地、几乎要将那片冰冷天幕烧穿! 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猛兽般的低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雷霆之怒,带着血与火的腥气,轰然炸响在死寂的奉天殿上空: “那——咱的标儿呢?!” “咱的标儿呢?!!” 帝王的咆哮如同九天龙吟,裹挟着被命运撕裂的痛楚与滔天的不甘,狠狠撞在奉天殿的蟠龙金柱上,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下。 那声音穿透了死寂,也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太子朱标身体剧震,煞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抱着嚎啕大哭的朱雄英,踉跄着后退半步,仿佛父皇那一声质问不是响在耳边,而是化作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口。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底深处那被至亲猝然“消失”的恐惧和茫然,浓得化不开。 秦王朱樉瘫在座位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神直勾勾的,似乎连恐惧都忘了。 晋王朱棡猛地扭头,死死抓住旁边朱棣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四……四弟!你听见了吗?父皇……父皇问大哥!大哥他……他……” 他不敢说出那个字,巨大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脏。 朱棣任由兄长抓着自己,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没有看朱棡,甚至没有再看那冰冷的天幕,只是死死盯着御阶之上父皇那狂怒如受伤雄狮的身影。 刚才酒液中倒映出的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此刻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凝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允炆登基……大哥不在了……” 无数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带来的是彻骨的寒意,还是……某种无法言喻的契机? 他紧抿的唇线,绷紧的下颌,构成一个沉默而危险的轮廓。 韩国公李善长脸上的老态瞬间消失无踪,浑浊的老眼精光暴射,死死盯着天幕上那“朱允炆”三个字,又飞快地扫过御座上暴怒的皇帝和失魂的太子,花白的胡须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急速计算着什么。 魏国公徐达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玉带,指节捏得发白,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几位藩王和御座之间飞快逡巡,尤其是落在燕王朱棣身上时,那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深沉。 偏殿方向传来更大的骚动和压抑的哭声,似乎有人晕了过去。 吕氏?徐妙云的目光如同冰锥,早已将那个瞬间瘫软在地、面无人色、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女人彻底刺穿。 吕氏瘫在冰冷的地砖上,华丽的宫装被泼洒的茶水浸湿,狼狈不堪。她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命运当众扒光的羞耻感彻底淹没了她。 “允炆”这个名字从天幕中被念出的瞬间,她所有隐秘的、扭曲的、赖以支撑的幻想,如同阳光下脆弱的泡沫,啪地一声,炸得粉碎!她甚至不敢去想,此刻御座上的皇帝,会用何等暴怒的目光看向她这个“未来皇太孙”的生母! 整个奉天殿,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又被瞬间冻结。恐惧、震惊、茫然、猜疑、算计…… 无数种情绪在凝固的空气里无声地碰撞、撕咬。 文官们伏在地上,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涕泪横流; 武将领们肌肉紧绷,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同袍和藩王,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源头的天幕,依旧高悬于九天之上。那冰冷、光滑、非金非玉的镜面,在宣布了颠覆所有人认知的“未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幽邃的冷光流转不定,仿佛一只巨大的、漠然的眼瞳,正俯瞰着下方这座煌煌宫殿里上演的众生百态,俯瞰着那凝固的恐惧、爆发的怒火、无声的算计,以及那被强行撕裂的未来一角。 那冰冷的镜面深处,似乎有更幽暗的光晕开始缓缓汇聚、旋转,如同深渊即将睁开新的眼睛。 第004章 长孙夭,皇后崩,太子薨! 这短暂的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奉天殿内,凝固的空气仿佛成了粘稠的泥沼,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在御座上的皇帝、失魂的太子、嚎哭的皇长孙之间疯狂逡巡,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压垮所有人的神经时,天幕再次发声。 那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意味,如同冰冷的解剖刀悬在每一个朱明皇族的心头: 【大明太祖朱元璋,膝下二十五子,龙嗣昌隆。】 【嫡长子继承,礼法昭昭。】 【然,为何最终,承继大宝者,竟是太子继妃吕氏所出之庶次子——朱允炆?】 【其中缘由,究竟为何?】 “为什么?!”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的低吼从御阶上炸开! 朱元璋猛地踏前一步,赤红的双目死死锁定天幕,胸膛剧烈起伏,那身明黄的龙袍在煌煌灯火下竟显出几分孤绝的悲怆。 他不在乎什么礼法,他此刻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他倾注了全部心血与期望的继承者,他的标儿,究竟为何会消失在未来皇位上的答案! 天幕幽光闪烁,似乎感受到了下方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帝王意志。那冰冷的金属音没有任何犹豫,开始用一种平铺直叙、却字字如刀的方式,切割着洪武十三年中秋夜这虚假的团圆: 【洪武十五年,春。】 【皇嫡长孙朱雄英,染天花,夭殇。年八岁。】 “雄英——!”马皇后凄厉的悲鸣瞬间撕裂了大殿的死寂! 她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若非被朱元璋死死架住,几乎就要软倒。 她猛地低头,看向此刻正被朱标紧紧搂在怀中、小脸煞白、因惊吓和不解而茫然哭泣的孙儿,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的雄英,她亲自喂鱼、亲手照料的心头肉……天花?夭殇?!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朱标如遭重锤,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 他抱着儿子的双臂骤然收紧,勒得朱雄英发出一声不适的痛哼。 他死死盯着天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仿佛要将“夭殇”两个字生生抠出来碾碎! 一股灭顶的寒意,比刚才听到自己“消失”更甚,从脚底直冲头顶。雄英……他的嫡长子……没了? 朱元璋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扶住御案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老藤。 他猛地扭头,看向朱标怀中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又猛地看向天幕,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悲恸。 天花!又是这该死的恶疾!他曾失去过多少儿女?如今,连他最寄予厚望的嫡长孙也…… 大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都傻了眼,看着那个平日里被他们逗弄、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小侄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朱棣的拳头在袖中捏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他看向朱雄英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深沉的悲悯。 天幕的宣告并未因这人间悲恸而有丝毫迟滞,冰冷的声音如同命运的判词,无情地继续: 【同年秋。】 【大明孝慈高皇后马氏,崩。】 【谥曰:孝慈皇后。】 “噗通!” “皇后娘娘!” 几声沉闷的跌倒声和宫女内侍的失声惊呼同时响起。 马皇后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那冰冷的“崩”字,如同在她心口狠狠剜了一刀! 她……崩了?就在雄英夭折的那一年?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向朱元璋。 “妹子!!”朱元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 他猛地张开双臂,死死抱住妻子瘫软的身体,那曾经支撑起他整个乱世、给予他无尽温暖的后背,此刻在他怀中轻得如同羽毛,却冷得如同冰坨。 他抱着她,像抱着即将碎裂的稀世珍宝,帝王所有的威严、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个男人面对至亲即将逝去时最原始的惊恐和脆弱。 他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天幕,那眼神,仿佛要将这宣告死亡的天幕生吞活剥! 朱标也彻底懵了,巨大的双重打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哭泣的儿子,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母后……也要离他而去?就在同一年? 一股彻骨的寒意,伴随着天幕那毫无感情的播报,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雄英夭,皇后崩……这两道接连的重磅噩耗,如同两记闷棍,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一个可怕的、令人不敢深想的念头,在无数大臣勋贵、甚至是在几位藩王的心中,如同毒藤般不可抑制地疯长起来:太子呢?太子殿下……他还能活到洪武三十一年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甚至来不及在唇齿间形成低语,天幕那冰冷的、如同丧钟般的声音,再次精准地碾碎了所有人最后一丝侥幸: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丙子。】 【皇太子朱标,自陕西巡视返京,病重。】 【乙酉,薨。】 【谥曰:懿文太子。】 “轰——!” 这一次,不是寂静,而是整个奉天殿的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朱元璋高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踉跄,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了胸膛! 他抱着马皇后的双臂骤然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那双曾支撑起大明江山的腿,此刻却软得如同面条! “父皇!”一声嘶哑、却异常清醒的呼喊骤然响起! 就在朱元璋即将仰面摔倒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上了御阶!是朱标! 他不知何时已将怀中的朱雄英塞给了一旁早已吓傻的内侍,以超越他文弱身躯的速度扑了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了父亲向后倾倒的身躯! “噗通!”朱元璋以及他怀里抱着的马皇后,还有垫在身下的一家三口重重地撞在一起,朱标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死灰转为一种异样的潮红,但他咬着牙,硬生生用自己的肩膀和脊背,撑住了父母双亲那如同山崩般垮塌的伟岸身躯! 第005章 混乱的奉天殿 他死死抓住朱标胸前的衣襟,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标儿……他的标儿……他耗尽心血培养、寄予了无限期望的太子……真的……死在了他的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是接连送走爱孙、发妻、长子! 朱标死死撑住父亲,感受着怀中那具曾经如同山岳般伟岸、此刻却在剧烈颤抖的身躯,感受着衣襟被滚烫的帝王泪浸透的灼热。 雄英夭,母后崩,自己薨……父皇晚年,竟是在这样的锥心刺骨中度过。 他扶着父亲的手,同样在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 偏殿早已乱作一团。命妇们哭倒一片,皇后崩、太子薨的消息如同两道惊雷,将她们震得魂飞魄散。 晋王妃谢氏脸色惨白如纸,她死死抓住旁边燕王妃徐妙云的衣袖,巨大的震惊让她暂时忘却了恐惧,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极度的困惑,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不对啊!雄英没了,太子爷……也没了……可太子元妃常氏不是还留下一个嫡子允熥吗?那才是真正的嫡脉!就算……就算允炆是太子妃所出,可上有嫡兄允熥在,这……这皇位怎么会落到允炆头上?这……这不合礼法啊!”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然轻微,却清晰地传递着巨大的疑问。 周围的哭泣声似乎都小了一瞬,不少命妇都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目光隐晦地扫向瘫软在地、如同失了魂般的吕氏,又飞快地移开,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疑和恐惧。 徐妙云静静地坐着,湖蓝色的宫装衬得她侧脸线条如冰雕般冷冽。 她没有立刻回答晋王妃的疑问,只是几不可察地、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动作轻微至极,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和一丝冰冷的悲悯。 允熥?一个失去母亲庇护、又失去父亲和嫡兄的嫡子…… 在深宫之中,在那个一心想让自己儿子登上那个位置的继母手中……他的命运,还用问吗?无声的答案,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寒。 天幕的幽光如同深渊之眼,冷漠地俯瞰着下方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帝王悲恸的喘息、太子强撑的沉默、群臣伏地的战栗、女眷压抑的悲泣……所有这一切,都未能让它产生丝毫涟漪。 那冰冷的金属音,在给了所有人足够的“消化”时间后,再次毫无感情地继续它的陈述,如同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档案: 【洪武二十五年】 【时年,大明太祖朱元璋,六十五岁。】 【毕生心血所系之太子早逝,帝国储君之位空悬。】 【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彻心扉。】 【晚年丧妻、丧子、丧嫡孙……】 每一个“丧”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御阶上那对相互搀扶的父子心头。 朱元璋靠在朱标身上,剧烈的喘息稍稍平复,但那浑浊的老泪却依旧无声地流淌,浸湿了龙袍的领口。 他闭着眼,仿佛不愿再看那天幕,不愿再听那字字诛心的宣告。 朱标紧紧支撑着父亲,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默默承受着那冰冷文字带来的凌迟之痛。 天幕的声音微微一顿,幽光流转,似乎在为接下来更重要的信息蓄势: 【帝国未来,系于一身。】 【立储,已成迫在眉睫之国本大事。】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 【勋贵、藩王、文官……各方势力目光灼灼。】 【皆在观望。】 【皆在等待。】 【皆在猜测——】 【这位痛失至亲、杀伐日渐酷烈、已至暮年的开国雄主,】 【最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冰冷的字句,如同一幅沉重的画卷在所有人眼前缓缓展开。 一个接连失去爱孙、发妻、长子,被无边孤寂和悲痛啃噬的老人,一个手握无上权柄、晚年却越发多疑酷烈的帝王,站在帝国权力的巅峰,脚下是暗流汹涌的朝堂,身后是虎视眈眈的成年藩王儿子们……而他的选择,将决定整个大明未来的走向。 整个奉天殿,陷入一种更深沉的死寂,连压抑的哭泣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惊魂未定的勋贵,还是抖如筛糠的文官武将,甚至是秦晋燕等几位成年藩王,都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御阶之上。 望向了那个靠在太子怀中、闭目垂泪、身躯微微佝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老人——洪武大帝,朱元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铁锈味。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着老皇帝的抉择。 等待着天幕揭晓那个最终的、所有人所期待着的答案。 朱元璋靠在朱标身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洞悉一切、威严无匹的龙目,此刻布满了血丝,如同干涸龟裂的血色湖泊。浑浊的泪水沿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用一种近乎要将其烧穿的目光,再次钉住了头顶那片冰冷的天幕。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滚动着模糊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巨大困惑和某种不祥预感的念头,如同鬼魅般,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这位痛失至亲的老皇帝混乱的脑海深处。 这个念头让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爆发出一种混杂着惊疑、暴怒和恐惧的骇人光芒!他猛地抓紧了朱标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掐进儿子的骨头里! 他死死盯着天幕,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嘶哑到变调、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大殿中的名字: “允熥……咱的允熥呢?!” 第006章 储位之疡,父心两难! 朱元璋嘶哑变调的咆哮,如同垂死雄狮的哀鸣,狠狠撞在奉天殿冰冷的金柱上,激起一片压抑的回响。 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干涸血湖的龙目,死死盯住天幕,里面翻滚着惊疑、暴怒,还有一丝深埋的、不敢深想的恐惧。 雄英夭了,标儿薨了,允炆那个庶次子成了皇太孙……那他真正的嫡孙,常氏所出的允熥呢?难道也……悄无声息地没了?只因为他不是长孙?! 这声质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在偏殿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瘫软在地的吕氏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蝎蛰中,她原本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脸上,骤然涌起一种极致的惊恐! 允熥……这个名字从皇帝口中喊出,如同催命符咒! 她仿佛看到无数双眼睛瞬间刺向自己,那些目光里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无声的质问。 她做了什么?她会对允熥做什么?如果……如果天幕接下来抖露出哪怕一丝一毫她对允熥的“不好”…… 那后果……吕氏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过是个文官之女,在太子府中小心翼翼,仰人鼻息,若因此事牵连……娘家满门抄斩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 天幕幽光流转,似乎并未被朱元璋那声悲愤的质问所动。那冰冷的金属音,依旧以它那毫无波澜、却字字千钧的语调,继续剖析着洪武三十一年那个孤绝老皇帝的困境: 【储君空悬,国本动摇。】 【太祖朱元璋,面临抉择。】 【选项一:立年富力强、有治国之才的成年皇子。】 【人选: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 【皆为嫡子,手握重兵,镇守一方。】 “年富力强”、“治国之才”这几个字眼,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几位藩王的心上。 秦王朱樉原本因恐惧而缩着的身体下意识地挺了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期冀和心虚的潮红。 晋王朱棡则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眼神闪烁。 燕王朱棣依旧保持着近乎石雕般的沉默,只是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些,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幽暗处无声涌动。 周王朱橚年纪尚轻,此刻更多的是茫然和不安。 天幕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地继续点评: 【秦王朱樉:性暴虐,屡有过失。】 【镇守西安期间,苛待军民,民怨沸腾。】 【且其正妃王氏,乃前元齐王王保保之妹。】 【此等身份,若为储君正妃乃至皇后,于大明国体有损,亦为太祖所深忌。】 “嗡——”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朱樉脸上的那丝潮红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阶上的父皇,正对上朱元璋那双冰冷刺骨、蕴含着无边暴怒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审视和……厌恶! 朱樉浑身一软,几乎瘫回座位,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那些在封地的荒唐事,父皇……父皇竟如此清楚?!连带着王保保妹妹这个他以为早已被遗忘的污点,都被天幕当众血淋淋地撕开! 天幕毫不停顿,转向下一个: 【晋王朱棡:】 【性骄纵,多行不法。】 【曾……(此处省略具体不法事由,留白更增想象)】 【虽为嫡子,其行径亦非储君之选。】 朱棡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天幕虽未明言他具体做了什么,但那“多行不法”的评语,已足以让他在父皇心中判了死刑!他下意识地看向朱棣,眼神复杂。 幽光流转,天幕的焦点似乎凝聚在了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燕王朱棣:】 【英武果决,治军有方,深得军民之心。】 【镇守北疆,屡挫残元,功勋卓著。】 【其才略、威望,于诸王中堪称翘楚。】 “轰!” 这一次的震动,是无声的,却比任何巨响都更撼动人心!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聚焦在朱棣身上! 勋贵席上,魏国公徐达的腰背下意识挺得更直了些,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激赏和欣慰,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曹国公李文忠目光锐利如鹰隼,在朱棣和御座之间飞快逡巡。 韩国公李善长半阖的老眼猛地睁开一道缝隙,浑浊的眼底精光一闪而逝。 朱棣的身体,在无数目光的聚焦下,依旧挺直如松。 然而,只有离他最近的朱棡,或许能隐约感觉到,四弟那看似平静无波的侧脸下,绷紧的肌肉线条,以及那双深潭眼眸深处,骤然掀起的、几乎要冲破冰封的惊涛骇浪! 英武果决?深得民心?功勋卓著?翘楚?这些评价如同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印在了他的灵魂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混杂着巨大的震惊、一丝被肯定的狂喜,以及一种骤然被推向风口浪尖的、如履薄冰的警觉,瞬间席卷了他! 他从未想过,在 上天的眼中,自己……竟有如此分量?但这份“分量”,在此刻,在这储位空悬、暗流汹涌的奉天殿,是福是祸? 天幕冰冷的声音,无情地浇灭了刚刚升起的一丝热度: 【然!】 【皇明祖训,嫡长有序。】 【燕王朱棣,排行第四。】 【上有嫡次兄秦王朱樉、嫡三兄晋王朱棡。】 【无论其才具如何超群,】 【礼法森严,逾越不得!】 “礼法森严,逾越不得!”这八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锁住了所有因“翘楚”二字而浮动的心思。 朱棣眼底刚刚燃起的那一丝火焰,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骤然熄灭,只剩下更加深沉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是的,祖训如山。秦晋在前,他燕王,终究只是……老四。 天幕的声音转向了另一条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属于老父亲的情感: 【选项二:立太子朱标之子。】 【此乃太祖心中,最不忍割舍之选择。】 【太子朱标,乃太祖倾注毕生心血栽培之储君,父子情深,非他人可比。】 【太祖深恐——】 【若立成年皇子】 【一旦登基,必视太子一脉为心腹大患!】 【届时,恐……骨肉相残,祸起萧墙!】 【太子血脉,恐遭……屠戮殆尽!】 “骨肉相残!屠戮殆尽!” 这八个血淋淋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朱元璋的心口! 他靠在朱标身上,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浑浊的老泪再次汹涌而出。 标儿……他的标儿已经不在了!难道连标儿留下的这点骨血,也要被他的其他儿子……被他的选择……亲手送上绝路吗?! 那种被命运反复凌迟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他死死抓住朱标的手臂,如同抓住唯一的救赎,抓得朱标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 第007章 太子二子允熥允炆 勋贵席上,徐达、李文忠等手握重兵的国公们,脸色都变得极其凝重。 韩国公李善长更是深深垂下了头,掩住了眼中闪烁的精光。 天幕之言,如同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立了强势的藩王,尤其是被天幕点明“英武果决”、“功勋卓著”的燕王,为了稳固皇权,清洗潜在的威胁(太子一脉及其支持者),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他们这些勋贵老臣,哪一个不是与太子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一个不是被划入“太子党”的潜在清洗名单?!一念及此,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朝服! 文官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许多人直接瘫软在地,连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殿方向传来压抑不住的啜泣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吕氏瘫在地上,听到“骨肉相残”、“屠戮殆尽”时,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引来注意。 天幕虽未明指允熥,但皇帝那声“允熥呢”的质问,如同鬼魅般在她耳边萦绕。 如果……如果天幕接下来暗示允熥的“意外”与她有关……那她和她背后的吕家,恐怕立刻就会成为皇帝泄愤的羔羊,被碾得粉碎! 整个奉天殿内外,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绝望的气息。 煌煌灯火下,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死灰般的阴影。 勋贵们感觉脖子上仿佛架着无形的钢刀,文官们如同待宰的羔羊,藩王们心思各异,但无不感到沉重的压力。 高踞丹陛之上的朱元璋,靠在太子身上,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 巨大的悲痛、两难的抉择、对未来惨剧的恐惧,如同三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老迈心脏。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至痛犹在眼前,而此刻,他还要亲手为一个可能葬送更多至亲骨血的未来做出选择!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睛,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扫过他那几个或惊恐、或心虚、或沉默的儿子,最终,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再次投向了那片冰冷的天幕。 他喉咙滚动着,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带着帝王的决绝与一个被逼到绝境老人的悲鸣: “天……天幕!” “告诉咱……” “……允熥呢” “咱的嫡次孙允熥……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元璋那声饱含血泪与绝望的嘶吼,如同垂死雄狮最后的咆哮,在死寂的奉天殿内回荡不息。 巨大的悲恸与抉择的重压几乎将他击垮,幸有太子朱标拼死支撑。 然而,这位开国雄主终究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在朱标和内侍的搀扶下,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挺直了脊背。 龙袍下摆无风自动,那身象征无上权柄的明黄,此刻虽沾染了泪痕与尘埃,却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拒绝了内侍递来的新玉杯,只是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浑浊泪水,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干涸血湖的龙目,死死钉着天幕,里面燃烧着疯狂、不甘,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马皇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了身体。 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方才听闻自己与爱孙“崩”、“夭”的巨大冲击犹在心间震荡,身体微微颤抖。 但她紧紧抿着唇,那双曾抚慰过无数伤痛的温暖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哀伤和一种属于母亲的坚韧。 她无声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朱元璋那只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的大手。帝后二人,十指紧扣,共同承受着这命运残酷的凌迟。 朱标侍立在一旁,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明,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默默守护着双亲。 一家三口,在无数双惊惶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仪式感,重新坐回了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九龙御座与紫檀嵌螺钿靠椅之上。 他们的目光,如同三柄利剑,穿透殿内凝固的空气,牢牢锁定着头顶那片冰冷的天幕。 他们要知道答案!那个将他们推入如此绝境的答案! 天幕幽光流转,冰冷依旧,如同无情的命运之轮,继续碾过洪武三十一年那个孤绝老人的抉择之路: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薨逝时,留有子嗣四人。】 【其中,第三子朱允熥,乃太子元妃常氏所出,嫡脉正统。】 【其余三子:朱允炆、朱允熞、朱允熙,皆为太子继妃吕氏所生。】 “嗡——” 偏殿内,瘫软在地的吕氏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颤!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提到了嗓子眼! 天幕点出了允熥!点出了她的儿子允炆!那冰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下一个字,可能就是她的末日!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奉先殿御座之上,皇帝、皇后、太子三双沉凝如渊、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正隔着殿宇,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几乎停滞,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殿内其他命妇的目光,或惊恐,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更如同无数根芒刺,扎得她体无完肤。 天幕的声音毫无波澜,继续剖析: 【朱允炆,生于洪武十年,时年十五岁。】 【朱允熥,生于洪武十一年,时年十四岁。】 【二人年龄相仿,皆已开蒙进学。】 【然,资质、性情,乃至其背后所代表之势力,迥然不同。】 冰冷的金属音微微一顿,仿佛在刻意营造悬疑: 【朱允炆:】 【性柔懦,敏而好学,精于典籍。】 【然少决断,遇事常需问于大儒。】 【其母吕氏,出身文官清流之家,根基浅薄。】 第008章 吕氏心安,蓝玉慌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天幕对她儿子的评价?柔懦……这岂是帝王之姿? 天幕转向另一位: 【朱允熥:】 【虽稍年幼,然性情刚烈,颇有英气。】 【其母常氏,乃开平王常遇春嫡女,血脉尊贵。】 【其舅:常升(开国公)、常森(昭勇将军)等,皆在朝中掌握实权。】 【更有凉国公——蓝玉!】 当“蓝玉”这个名字被冰冷的金属音念出时,整个奉天殿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气的压力弥漫开来。 天幕似乎有意强调,幽光流转,竟开始罗列蓝玉在洪武十三年之后的“功绩”: 【蓝玉:】 【洪武十四年九月,任征南副将军,同征南将军颍川侯傅友德、副将军西平侯沐英率师30万征云南,擒元平章达里麻于曲靖,取大理、鹤庆、丽江等地。云南平定,蓝玉功为多】 【洪武二十年,随大将军冯胜北征,蓝玉率领轻骑冒雪出兵,杀元廷平章果来,后率军乘胜追击元太尉哈纳出,直达巢穴金山,纳哈出假装投降,蓝玉看出哈纳出的计谋并将其生擒,纳哈出以下二十余万人归降】 【洪武二十一年,统兵十五万,深入漠北,于捕鱼儿海大破北元主力,俘获元主次子地保奴、妃嫔公主百余人、官属三千、男女七万余口,宝玺、符敕、金银印信无数,北元朝廷名存实亡!】 【此役,功盖卫霍!】 【封凉国公,食禄二千五百石,赐世券!】 随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彪炳战功与骇人恶行被天幕冰冷地陈列出来,勋贵席上,一个身影猛地一震!正是永昌侯蓝玉! 此刻的蓝玉,脸上血色褪尽,又瞬间涌上激动的潮红! 捕鱼儿海!封凉国公!食禄二千五百石!功盖卫霍! 这些未来的荣耀如同最烈的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气油然而生!然而天幕话锋一转...... 【然——】 【恃功骄横,蓄庄奴、假子数千人,横行乡里。】 【强占东昌民田,御史查问,竟逐之!】 【北征还,夜扣喜峰关,守关吏未及时开门,竟纵兵毁关而入!】 【更甚者,私纳元主妃,致其羞愤自尽!】 【其跋扈嚣张,目无纲纪,已至极点!】 那紧随其后的“骄横”、“跋扈”、“目无纲纪”的评语,又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尤其是那句“私纳元主妃,致其羞愤自尽”,更是让蓝玉如坠冰窟,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阶之上——正对上朱元璋那双冰冷刺骨、蕴含着无边杀意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蓝玉心头巨震,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刚刚升起的狂喜! 他……他未来竟如此狂妄?这……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迷茫和寒意,瞬间攫住了这位此刻还“一心为太子朱标马首是瞻”的永昌侯。 他引以为傲、甚至幻想中的盖世功勋,竟然……竟然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还连累了……允熥? 天幕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道出了朱元璋心中最深的恐惧: 【朱允熥身后,站着以蓝玉为首、骄横难制的淮西勋贵集团!】 【其势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朱元璋深知——】 【若立允熥为储君,其年幼,主少国疑。】 【其身后成其以蓝玉为首的外戚勋贵势力,必将趁势而起,把持朝政,架空皇权!】 【届时,大明恐重现汉朝吕氏、窦氏、梁氏等外戚专权、祸乱朝纲之旧事!】 【此乃太祖心头大忌!】 【绝不容忍!】 “外戚专权!祸乱朝纲!” 这八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朱元璋心中最深的隐忧和恐惧! 他端坐于御座之上,身体虽不再颤抖,但那握着马皇后手的指节却捏得死白,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浑浊泪痕未干的脸上,重燃的帝王威焰中混杂着滔天的愤怒与冰冷的算计! 常遇春……他的好兄弟! 蓝玉……这个桀骜的悍将! 他们为他朱家打天下,却也成了他朱家未来最大的威胁! 他宁愿选择一个“柔懦”但易于掌控的允炆,也绝不能让允熥成为这些骄兵悍将的傀儡,让大明江山陷入外戚专权的深渊! “轰!” 偏殿中,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之人终于缓过气的长吁,骤然响起! 是吕氏! 当听到天幕最终没有揭露她“苛待允熥”的罪状,反而将允熥失位的根由归结于他背后那庞大到令皇帝恐惧的外戚势力时,吕氏那颗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终于轰然落地! 巨大的劫后余生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华丽的宫装凌乱不堪,钗环散落。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脸上是一种失血的苍白与极度亢奋交织的诡异潮红。 周围的命妇们,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到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羡慕与嫉妒! 太子继妃?文官之女?身份卑微?儿子允炆,既非太子嫡长子(雄英),亦非太子元妃嫡子(允熥),仅仅是庶次子! 他凭什么?!就凭他母亲出身“清流”,背后没有那些让皇帝忌惮到骨子里的骄横勋贵?!就凭他“柔懦”好控制?! 这……这运气!简直是逆天改命!一步登天!从太子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之母,一跃成为未来的……皇帝新生之母亲?!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瘫软在地、如同虚脱却又带着诡异满足的吕氏身上,那目光里燃烧的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天幕幽光流转,那冰冷的金属音,终于为这跌宕起伏、令人窒息的储位之争,落下了最后一锤定音: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为保大明江山稳固,为防外戚勋贵坐大。】 【更因……对太子朱标那份深入骨髓的不舍与移情。】 【最终——】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庚寅。】 【太祖朱元璋,册立皇孙朱允炆为皇太孙。】 【正位东宫。】 【大明帝国,第二位合法继承人,就此确立。】 声音落下,天幕幽光依旧。 奉天殿内,落针可闻。 唯有御座之上,朱元璋、马皇后、朱标三人,端坐如渊,目光沉沉地凝视着那片宣告了未来的冰冷镜面。 朱元璋的眼中,愤怒、悲恸、算计、决断……种种情绪如同深潭下的暗流,汹涌激荡。 而吕氏那劫后余生的微弱喘息,在死寂的偏殿之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第009章 为孙铺路,杀星蔽日 御座之上,朱元璋、马皇后、朱标三人端坐如渊,面色沉凝。 朱元璋浑浊的龙目深处,愤怒、悲恸、算计、决断……种种情绪如同滚沸的岩浆,在帝王意志的强行压制下汹涌激荡。 允炆……这个“柔懦”的孙子,真的能守住他朱家打下的铁桶江山吗?一丝冰冷的、为帝王者所独有的决绝,开始在他眼底深处凝聚。 天幕那毫无感情的金属音,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继续雕刻着洪武三十一年那个孤绝老人的心路: 【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后,】 【太祖朱元璋,倾注百倍心力,亲授帝王之道。】 【然,允炆天性柔懦,优柔寡断,难以更改。】 【其性情,已深入骨髓。】 “难以更改……”朱元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紧,握在御座扶手上的指节捏得泛白。 天幕之言,无情地印证了他心中最深的忧虑。 一个“柔懦”的君主,如何驾驭这虎狼环伺的朝堂? 如何弹压他那些手握重兵、如狼似虎的儿子们? 一股巨大的、为帝国未来悬心的焦虑,瞬间压过了丧妻丧子的悲痛。 天幕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肃杀: 【为保大明江山稳固,为替皇太孙扫清障碍。】 【自洪武二十六年起,】 【一扬扬席卷朝堂、血流成河的惊天大案,】 【拉开帷幕。】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奉天殿,瞬间被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碴!勋贵席上,所有公侯伯爷,包括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在内,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大案!血流成河!为皇太孙扫清障碍?! “噗通!”“噗通!”几声沉闷的跌倒声响起,几位本就心惊胆战的文官直接吓晕了过去。 就连韩国公李善长,那一直半阖的老眼也猛地睁开,浑浊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未来……竟如此酷烈?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慌中,一个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骤然从勋贵席中炸响! “蓝玉自知死罪!!”永昌侯蓝玉猛地站起,高大的身躯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双目赤红,脸上再无半分得知未来功勋时的狂喜,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悲壮与不甘! 他死死盯着御阶上的朱元璋,声音嘶哑却如同洪钟,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陛下!天幕所言,蓝玉骄横跋扈,罪该万死!蓝玉不敢辩驳!” “但——!” “捕鱼儿海!!” “蓝玉恳求陛下!!” 他猛地单膝跪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如同闷雷, “让末将打完捕鱼儿海!让末将再为大明、为太子爷(他下意识地看向朱标)、为陛下尽这最后一次忠!” “斩尽北元余孽!功成之日,蓝玉自缚请罪,引颈就戮!绝无怨言!” “只求……只求死前,无愧于开平王(常遇春)在天之灵!无愧于我大明铁骑的赫赫军威!请陛下成全!!!” 字字泣血,句句铿锵! 那是一个悍将面对注定的死亡时,对毕生功业巅峰的最后渴望! 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死得其所! 这悲壮的请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勋贵武将的心头,也砸在朱元璋那坚如铁石的心防之上! 朱元璋的瞳孔,在听到“捕鱼儿海”时,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覆灭北元王庭的不世功勋……未来,竟是此人打出来的?他盯着跪在阶下、虎目含泪的蓝玉,眼神复杂难明。 天幕的冰冷声音,却无情地打断了这悲壮一幕,开始了它那令人窒息的死亡宣告: 【屠刀,首先落向皇太孙潜在威胁的源头——太子元妃常氏一族。】 【郑国公常茂,开平忠武王常遇春长子,骄恣不法,屡犯圣忌。早于洪武二十年流放于龙州,洪武二十年卒,已经算是善终了】 【常升,开平忠武王常遇春次子,洪武二十一年冬十月丙寅,因其兄常茂被贬,明太祖改封常升为钦承父业推诚宣力武臣、右柱国、开国公,食禄三千石,以及子孙世世】 【洪武二十六年,开国公常升坐罪削爵,流放龙州,旋即“病卒”。】 【昭勇将军常森,牵连获罪,死于狱中。】 【常氏一脉,显赫外戚,至此凋零大半。】 勋贵席角落,常茂、常升、常森兄弟三人,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大哥常茂……死了?死于洪武二十年,已经算是善终了。 常升袭爵在太子朱标在世之时,但因为蓝玉案……也死了? 仅仅因为他们是允熥的舅舅?仅仅因为他们姓常?!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绝望,瞬间将他们淹没。 他们想如蓝玉般喊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如同被铁钳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与蓝玉那实打实的泼天战功相比,他们的地位,不过是承袭父荫…… 此刻,竟连求死得轰轰烈烈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等待着那不知何时落下的屠刀! 其他勋贵们看着常氏兄弟失魂落魄的模样,再看看阶下悲愤请命的蓝玉,心中的恐惧如同野草般疯长! 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这等位极人臣的开国元勋,也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交换了一个无比凝重的眼神,心中已有了决断:从今往后,必须离蓝玉这尊“杀神”远点! 有多远离多远!什么战功,什么封赏,都是虚的!保住性命,安度晚年才是真的!这未来的洪武朝堂,简直是个巨大的绞肉扬! 天幕的幽光变得更加深邃冰冷,那金属音调,仿佛也带上了浓重的血腥气: 【洪武二十六年,二月。】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告发凉国公蓝玉谋反!】 【震动朝野!】 【太祖震怒,下诏彻查!】 【蓝玉案,爆发!】 【此案牵连之广,杀戮之重,亘古罕见!】 【凉国公蓝玉,剥皮实草,传示天下!】 【其族,诛!】 【其姻亲、旧部、党羽……】 【凡沾边者,不问情由,尽数屠戮!】 【公、侯、伯、都督、指挥……】 【朝中勋贵、军中悍将,被牵连诛杀者——】 【一万五千余人!】 【史载:元功宿将,相继尽矣!】 第010章 被吓傻了的臣子们 “剥皮实草?!” “元功宿将,相继尽矣?!” 死寂! 比死亡更可怕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奉天殿! 数字!冰冷庞大的数字,如同九天坠落的星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一万五千人!这已经不是杀人,这是屠城!是灭绝! 勋贵席上,所有人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就连方才还在悲愤请命的蓝玉,此刻也彻底僵住,如同被抽掉了魂魄,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剥皮实草……族诛……一万五千人……这就是他未来的结局?这就是他盖世功勋的代价? 文官们更是瘫倒一片,许多人裤裆湿热,腥臊之气弥漫开来,却无人敢动,也无人敢发出丝毫声音。巨大的恐惧让他们连呕吐的力气都丧失了。 “啪嗒!” 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御座之上,朱元璋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用来压抑情绪的玉扳指,竟被他生生捏碎了!碎玉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明黄的龙袍上,晕开刺目的暗红。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位未来的“刽子手”本人,此刻正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一万五千余人”的血红大字,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未来的他……竟会如此疯狂?!如此酷烈?!杀这么多人?! 恐怕当年打陈友谅、灭张士诚,一扬大战下来,死的人都没有这么多吧?!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洪武十三年,正月。同样的大殿,同样群臣毕集。左丞相胡惟庸谋反案发。他震怒,下令彻查。 胡惟庸及其核心党羽伏诛。但……他记得清楚,为了朝局稳定,为了不牵连过广,他当时严令只究首恶,胁从不问!为此,他还特意下诏安抚群臣,强调“胡党已清,余者勿忧”! 可未来呢?未来那个为允炆铺路的朱元璋,竟完全抛弃了这份克制!一万五千人!这是将整个淮西勋贵集团连根拔起,斩尽杀绝啊!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为了允炆,似乎真的别无他法?),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朱元璋的心头。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朱标,看向马皇后。朱标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是深沉的痛苦和无力。马皇后紧紧闭着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滴在两人依旧紧握的手上,冰凉刺骨。 勋贵席上,不知是谁,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却道出了此刻所有人心底最深沉的恐惧和唯一的奢望: “胡惟庸……胡惟庸案才过去几个月啊……” “陛下……陛下那时……” “只杀了几百人啊……” “若是……若是为了太孙……” “只求……只求老天爷开眼……” “让我等……别活到洪武二十五年之后……” “别活到……那个时候啊……” 这绝望的低语,如同瘟疫,瞬间传染开来。 无数道目光,充满了恐惧、哀求,甚至是死寂的绝望,望向了御座之上那个同样被自己未来所震惊、所困惑、所隐隐理解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下方这座金碧辉煌、此刻却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宫殿。 一万五千亡魂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阴云,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朱元璋掌心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龙袍上,无声地晕开,如同盛开的、来自未来的血色彼岸花。 天幕似乎感受到了下方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死寂,幽光波动,再次发声。这一次,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未来的“人性”波澜: 【如此酷烈诛杀,连皇太孙朱允炆亦感惊怖。】 【曾数次跪于祖父朱元璋面前,泣血恳求:】 【“皇祖父!如此杀伐,恐伤天和!孙儿……孙儿惶恐!”】 【然——】 【朱元璋面对爱孙哀求,默然良久。】 【最终,命人取来一根满是尖刺的棘条,置于朱允炆手中。】 【天幕画面浮现:老迈的朱元璋,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光芒。他亲自握住孙儿的手,将那根布满致命尖刺的棘条,狠狠按在冰冷的御阶之上!】 【然后,他抽出腰间佩剑!】 【剑光森寒!】 【手起!剑落!】 【咔嚓!咔嚓!咔嚓!】 【寒光闪烁,木屑纷飞!】 【一根根尖锐的棘刺,被那柄曾斩落无数枭雄头颅的帝王之剑,毫不留情地削断、斩碎!】 【直至那根棘条,变得光秃秃、圆溜溜,再无害人之能!】 【朱元璋将斩尽棘刺的“棍棒”塞回朱允炆手中,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允炆,看清了!”】 【“这江山,这龙椅,就是这根棍子!”】 【“而这些刺……”他指着地上散落的、沾着木屑的尖刺碎片,“就是那些骄兵悍将!就是那些觊觎皇权的藩王!就是一切可能威胁到你坐稳江山的人!”】 【“咱现在,替你把这刺,一根根拔了!砍了!”】 【“将来,你才能握得稳!坐得安!”】 画面定格在朱元璋那双燃烧着疯狂与“慈爱”交织的浑浊眼睛,以及朱允炆那张被祖父强行按着“削刺”、吓得面无血色、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的脸庞上。 “噗通!”“噗通!” 这一次,勋贵席上,接二连三有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软在地! 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这等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开国元勋,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那画面,那话语,比任何酷刑的描述都更直观,更恐怖!他们这些开国功臣,在朱元璋眼中,在未来的朱元璋眼中,竟只是需要被“削掉”的“刺”!是阻碍他孙子坐稳江山的障碍物!是必须清除的垃圾! “回家……我只求……今日能活着回家……”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勋贵席角落响起,充满了最卑微的乞求。 这声音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什么公侯富贵,什么功名利禄,在朱元璋那柄为孙子“削刺”的帝王之剑面前,都成了催命符! 只要能活着走出这座奉天殿,离开这座此刻如同修罗扬般的皇宫,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别像那棘条上的刺,被无情斩碎! 朱元璋本人,看着天幕中那个枯槁、偏执、亲手握着孙子手去“削刺”的、未来的自己,浑身冰冷!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剥光示众的羞耻感,狠狠击中了他!这就是他? 这就是他为了允炆,不惜化身修罗的未来?!他看着画面中允炆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再看看阶下那些面无人色、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臣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深深的寒意,攫住了他的心脏。 除了杀人……似乎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让他喘不过气。 第011章 被拒入京的燕王 【朱元璋虽为皇太孙大杀功臣,扫除外患。】 【然,有一批人,他却始终未曾真正举起屠刀。】 【那便是——】 【他分封于各地的藩王儿子们!】 “藩王?!” “儿子们?!” 秦、晋、燕、周等几位藩王及其家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股比方才听闻蓝玉案时更加沉重、更加窒息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父皇(皇祖父)……会对他们这些亲儿子下手吗?为了允炆那个“柔懦”的侄子(弟弟)?! 天幕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 【诸藩王,对太子大哥朱标,素来敬服,不敢有丝毫违逆。】 【然,对侄儿朱允炆……】 【非但不服,且压力巨大!】 【这份压力,甚至让皇太孙朱允炆本人,都感同身受,寝食难安!】 “不服……”“压力巨大……”“寝食难安……” 朱元璋看着天幕上的文字,再看着下方儿子们那瞬间变得惊恐、复杂的眼神,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愤怒?有之!这些逆子,竟敢不服允炆?担忧?更有之!藩王势大,确实是对皇权的巨大威胁! 但……要他亲手举起屠刀,砍向自己的骨肉? 一股巨大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抗拒和痛苦,狠狠撕扯着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天幕的幽光再次波动,抛出了一个更加离奇、更加讽刺的转折: 【然而,天意弄人!】 【洪武二十六年之后——】 【那曾经阻隔在燕王朱棣通往储君之位前的两座大山:】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 【竟都……死了!】 “什么?!” “死了?!” 轰!如同两颗重磅炸弹同时在奉天殿炸开! 秦王朱樉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死死瞪着天幕,眼珠几乎要凸出来:“死了?我……我死了?!谁干的?!” 晋王朱棡更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天幕,仿佛想从上面看出自己的死因。 朱棣的身体也猛地一震!他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二哥、三哥……都死了?! 那曾经压在他头上的、礼法森严的两位嫡兄……就这样没了?! 天幕冰冷的声音,继续诉说着这残酷的命运玩笑: 【秦王朱樉,薨于洪武二十八年。】 【晋王朱棡,薨于洪武三十一年三月。】 【其时,距太祖朱元璋驾崩,仅余数月!】 【朱允炆皇太孙之位已定,朝廷格局已成。】 【纵使朱元璋心有所动,想改弦更张……】 【然,时不我待!】 【他已无时间,亦无精力,再行废立!】 【至此——】 【燕王朱棣,】 【成为诸王之中,年龄最长、实力最强、威望最著者!】 “诸王最长……实力最强……威望最著……”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朱棣的心上,也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朱棣的呼吸陡然急促!他猛地低下头,掩饰着眼中那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 成为诸王之首……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但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天幕的幽光骤然凝聚,仿佛聚焦在洪武三十一年那个风雨飘摇的初夏: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 【太祖朱元璋,病势沉重,时日无多。】 【弥留之际,一道急令,八百里加急,飞驰北平——】 【召燕王朱棣,即刻入京!】 “召燕王入京?!” “父皇(皇祖父)想干什么?!” “改立太子?!还是……托孤?!” 整个奉天殿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目瞪口呆!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聚焦在朱棣身上!有惊疑,有恐惧,有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朱棣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身体瞬间僵直! 父皇……弥留之际……急召他入京?!是……是要改立他为储君?! 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内心深处蛰伏多年的野望!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猛地抬头望向御座,眼中充满了渴望与求证! 朱元璋看着天幕,看着那个“召燕王朱棣即刻入京”的字眼,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无比复杂的光芒! 震惊?有之!未来的自己,在生命最后一刻,竟真的动了召老四入京的心思?! 是改立?还是托孤辅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天幕的声音,带着命运无情的嘲弄,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然——】 【燕王朱棣,尚未抵京。】 【闰五月乙酉,太祖朱元璋,驾崩于西宫!】 【皇太孙朱允炆,奉遗诏,仓促继位!】 【新帝登基,第一道诏令,便以雷霆之势,传檄诸王——】 【“朕奉皇祖考遗诏,嗣承大统!”】 【“诸王叔,当谨守藩国,克尽臣节!”】 【“值此国丧,礼有定制!”】 【“依《皇明祖训》:诸王非奉诏,不得擅离封国,私赴京师!”】 【“燕王棣,速归北平!其世子高炽、次子高煦、三子高燧,可代父入京,行守孝之礼!”】 【“其余诸王,皆守藩邸,遥祭即可!”】 【“钦此!”】 冰冷的诏书文字在天幕上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新帝不容置疑的威权和深深的忌惮! 【燕王朱棣,千里疾驰,最终止步于淮河之畔。】 【面对这道冰冷的诏书,他只能……】 【遥望应天方向,叩首谢恩。】 【然后,调转马头,带着满腹的疑云、不甘,与三个被迫入京为质的儿子,返回那……龙盘虎踞的北平城!】 画面定格在朱棣勒马淮河,回望应天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上。 有悲恸,有愤怒,有被强行阻拦的屈辱,更有一种……被命运推向风口浪尖的决绝! “轰!” 朱元璋只觉得脑海中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召而不至!强行阻拦!儿子归藩!孙子入质!诸王不得入京祭拜! 天幕中那最后定格的画面,朱棣回望应天时那复杂至极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朱元璋的心脏!他猛地捂住了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明白了! 全明白了! 他看到了未来自己临终前那徒劳的挣扎!看到了允炆登基后那刻骨的忌惮和愚蠢的逼迫! 更看到了……那被强行阻断在淮河之畔的儿子眼中,那再也无法压制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野火! 一扬席卷大明、骨肉相残的滔天巨浪……就在他驾崩的那一刻,已然掀起了第一道致命的暗涌! 而他,这个一手缔造了大明、又一手埋下了祸根的洪武大帝,只能在天幕之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注定的厮杀,拉开序幕! “噗——!” 一口压抑了许久的鲜血,终于从朱元璋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面前冰冷的御阶! —————— 看完前十章,想继续往下看的请在此留言 第012章 削藩骤起 朱元璋喷出的那口鲜血,如同刺目的烙印,染红了冰冷的御阶,也灼伤了所有人的眼。 帝王的悲恸、未来的惨烈厮杀、骨肉至亲的猜忌与隔绝……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天幕那冰冷的金属音,并未因人间帝王的吐血而有丝毫迟滞。它如同最无情的史官,继续翻开了那名为“建文”的、注定充满血腥与动荡的新篇章: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乙酉,太祖朱元璋驾崩。】 【皇太孙朱允炆奉遗诏继皇帝位,次年改元建文。】 【新帝登基,龙椅未暖——】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 【削藩之议,骤起!】 【建文帝朱允炆,在齐泰、黄子澄等心腹文臣的推动下,】 【悍然挥刀,斩向自己的皇叔们!】 “七月?!” “才……才两个月?!” “削藩?!” 整个奉天殿瞬间炸开了锅!短暂的死寂被难以置信的惊呼打破! 所有人都被这消息的急迫与决绝惊得目瞪口呆!太祖尸骨未寒,新帝登基仅月余,刀锋便已直指宗室亲王?! 勋贵席上,韩国公李善长那一直半阖的老眼猛地睁开,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忧虑覆盖。 魏国公徐达眉头紧锁,与身旁的曹国公李文忠交换了一个无比凝重的眼神。 他们这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帅,比谁都清楚“削藩”这两个字背后蕴含的血腥风暴! 历史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教训——七国之乱,八王之乱……哪一次不是杀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他们心中对太祖分封诸王本就存有疑虑,只是慑于帝王威权,无人敢公开反对罢了。 此刻天幕点破,那份压抑已久的不安与不赞同,瞬间化为实质的忧虑。 “混账!竖子!!”一声暴怒的咆哮从御阶上炸响! 朱元璋猛地推开搀扶的内侍,摇摇晃晃地站起! 他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死死盯着天幕上“削藩”二字,胸膛剧烈起伏! 才两个月!允炆这个孽障,就迫不及待地要对他亲叔叔们动手了?! 他分封诸子,镇守四方,拱卫中央,何错之有?!这竖子如此急不可耐,分明是……分明是懦弱无能!是掌控不了局面!是怕! 一股巨大的、被忤逆的愤怒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瞬间淹没了朱元璋。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脸色同样苍白的朱标,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固执的肯定: “标儿!你看见了吗?!若是你!若是你坐在那个位置上!这些混账东西,谁敢不服?!谁敢炸刺?!何须搞什么削藩?!他们只会俯首帖耳,尽心辅佐!允炆……允炆他……他担不起这江山啊!” 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孙子的无能,却固执地不肯承认自己分封制本身埋下的巨大祸根。 天幕的幽光闪烁,继续剖析着建文朝廷内部那看似统一、实则暗藏分歧的削藩决策: 【削藩之议,在建文朝廷内部,几无阻力。】 【勋贵凋零殆尽,武将噤若寒蝉。】 【文官集团,上至六部九卿,下至地方清流,对此皆持赞同态度。】 【藩王坐大,尾大不掉,威胁中央,乃朝野共识。】 【唯一的分歧在于——】 【先削谁?】 冰冷的金属音微微一顿,天幕上幽光凝聚,开始罗列洪武朝分封的诸王名录,如同在清点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牺牲品: 【诸藩名录:】 【秦王樉(已薨,世子尚幼)——封国:西安】 【晋王棡(已薨,世子尚幼)——封国:太原】 【燕王棣——封国:北平】 【周王橚——封国:开封】 【齐王榑——封国:青州】 【代王桂——封国:大同】 【岷王楩——封国:岷州】 【谷王橞——封国:宣府】 【湘王柏——封国:荆州】 【……】 【赵王杞二岁早夭,就及就藩!】 【潭王梓——封国:长沙。因涉胡惟庸案,于洪武二十三年自焚身亡,国除】 当看到自己和三弟的名字赫然在列,并标注着“已薨”时,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巨大的恐惧并未因知晓自己的“死期”而减轻半分! 他们死了,可他们的儿子还在! 那些年幼的世子,在朱允炆的屠刀下,岂有反抗之力? 会不会……会不会被找个由头废黜,甚至…… 朱樉和朱棡下意识地看向御座上的父皇,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反而是才11岁的朱梓对未来自己的结局并不任何感触,到时一些功臣听到胡惟庸案居然在洪武二十三年重提,心里不由得一紧。 天幕的声音陡然转冷,点出了建文君臣眼中的“强藩”: 【诸叔王之中,拥兵自重、位处要冲、对中央构成实质威胁者——】 【首推:燕王朱棣(北平,直面北元,拥边军精锐)!】 【次之:周王橚(开封,中原腹地,富庶粮仓)!】 【齐王榑(青州,控扼山东,海陆枢纽)!】 【代王桂(大同,九边重镇,兵锋锐利)!】 “燕王朱棣”四个字,被天幕幽光特意加亮!如同靶心!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巨大的屈辱感,瞬间席卷了燕王朱棣!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北平边军,是他浴血拼杀、抵御北元、拱卫国门的力量! 怎么到了建文朝廷口中,就成了“拥兵自重”、“威胁中央”?! 他镇守边疆,功勋卓著(天幕已认证),何曾有过半分不臣之心?! 就因为他是诸王之首?就因为他在父皇临终前被召入京?就因为他……强?! 一股强烈的、被无端针对的愤怒和不平,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天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又扫向御座之上——父皇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是愤怒?是审视?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朱棣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心中那份对侄儿允炆仅存的一丝“压力”,此刻已彻底化为冰冷的敌意和深深的戒备! 朱元璋看着天幕上朱棣的名字被列为头号目标,再看着儿子那瞬间绷紧如弓弦、眼中燃烧着屈辱火焰的背影,心头也是一阵翻涌。 老四……确实太强了。允炆忌惮他,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大的愤怒淹没——就算忌惮,也不该如此操切!如此不留余地! 第013章 削藩如屠羊 【削藩顺序,争议骤起!】 【兵部尚书齐泰,目光如炬,直指核心:】 【“燕王手握重兵,雄踞北平,久镇北疆,深得军心民心!其势已成,为诸藩之首,心腹大患!当先除之,以雷霆手段震慑诸王!”】 【户部侍郎卓敬,亦上密疏:】 【“燕王智虑绝伦,酷肖太祖!北平乃龙兴之地,形胜甲于天下!请徙封南昌,夺其根基,削其羽翼,以绝后患!”】 “先除之?!” “徙封南昌?!” 朱棣的呼吸陡然粗重!一股冰冷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他眼底深处弥漫开来! 齐泰!卓敬!这两个名字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先除之?把他当成什么了?待宰的猪羊? 徙封?南昌?夺他经营多年的北平根基?断他抵御北元的臂膀?! 这哪里是削藩?这是要他的命!是要将他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危机感,瞬间充斥了他全身!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如同即将扑击的猛虎! 天幕的声音继续,抛出了另一个声音: 【然,太常寺卿黄子澄,力排众议!】 【其言曰:】 【“燕王素有功勋,天下皆知!其镇守北疆,劳苦功高,并无显过!”】 【“若贸然先削燕藩,师出无名,恐失天下人心,亦令诸王寒心,激起更大变乱!”】 【“为今之计,当先削有过之藩王!如周王橚(被指谋反)、齐王榑(骄纵不法)、代王桂(暴虐)、湘王柏(伪造宝钞)……”】 【“剪其枝叶,孤立主干!待其罪证昭然,再动燕王,则名正言顺,天下归心!”】 “剪其枝叶,孤立主干……” 黄子澄的策略,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在洪武君臣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勋贵席上,韩国公李善长微微阖目,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魏国公徐达浓眉紧锁,缓缓摇头。曹国公李文忠更是直接以手扶额,面露不忍卒睹之色。 就连那些吓得半死的文官,此刻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一个念头:蠢!何其蠢也! 朱元璋看着天幕上黄子澄那“剪其枝叶”的策略,再看看儿子朱棣那因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的背影,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愤与绝望: “蠢材!一群蠢材!!” “打草惊蛇!打草惊蛇啊!!” “允炆身边,尽是这等腐儒!!” “削藩?!” “这哪里是削藩?!这分明是——” “逼人造反!!!” 帝王的怒吼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响!也如同最精准的预言,道破了建文削藩那注定的结局! 奉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巨大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那被“剪其枝叶”逼得走投无路的“主干”——燕王朱棣、周王朱橚、齐王、代王,在北平、开封、青州、大同城头,缓缓举起了染血的大旗! 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奉天殿内一片死寂的凝重。朱元璋那声“逼人造反”的怒吼余音犹在,带着帝王洞悉世事的绝望。 然而,天幕那冰冷的金属音,却并未如众人预想般立刻转向北平的燕王,而是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平淡,揭开了建文削藩的第一幕——一扬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近乎儿戏的碾压: 【建文元年,七月。】 【削藩之刀,首先挥向——周王朱橚!】 【理由:乃燕王朱棣同为洪武嫡子,恐其与燕王沆瀣一气,互为声援!】 【手段:】 【周王次子朱有爋,告发其父谋反!】 【建文帝遂遣曹国公李景隆,假借备边之名,率军过境开封!】 【猝不及防之下,周王府邸被围!】 【周王朱橚及其阖府家眷,如同待宰羔羊,被李景隆押解回京!】 【旋即,废为庶人!举家流放云南蒙化!】 画面闪过: 开封城下,周王府邸大门洞开,锦衣卫如狼似虎涌入。 周王朱橚面色惨白,被强行拖拽而出,王妃子女哭嚎一片。 李景隆高坐马上,面无表情。那扬景,不像抓捕一位镇守中原腹地的亲王,倒像是查抄一户寻常富户! “这……这就抓了?” 勋贵席上,不知是谁失声低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韩国公李善长眼皮跳了跳,魏国公徐达浓眉紧锁,曹国公李文忠更是看着天幕上那个指挥若定的“李景隆”(他的儿子),脸色复杂难明。 这……这也太容易了!周王坐拥开封富庶之地,王府护卫数千,竟连一丝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如同绵羊般被牵走了? “混账!废物!!” 朱元璋的咆哮再次炸响!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天幕上周王那窝囊的身影,怒发冲冠:“朱橚!咱给你的护卫呢?!咱给你的刀呢?!开封城高池深,你就这么开门揖盗?!你……你是我朱元璋的儿子吗?!《皇明祖训》!《皇明祖训》里写的明明白白!朝无正臣,内有奸恶,亲王可训兵待命!清君侧!清君侧啊!!你怎么就不敢?!!” 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儿子们懦弱背叛的愤怒,让他几欲再次吐血! 天幕的死亡名单还在继续,冰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 【建文元年,四月。】 【削齐王朱榑(骄纵不法)、湘王朱柏(被诬伪造宝钞)、代王朱桂(暴虐)!】 【齐王榑,被废为庶人,软禁于南京!】 【代王桂,被废为庶人,软禁于大同封地!】 【湘王柏——】 天幕画面陡然切换! 一座巍峨华丽的王府,烈焰冲天!浓烟滚滚,直冲霄汉! 火光映照下,一个身着亲王蟒袍的身影,立于王府正殿之前,神情悲愤而绝望! 正是年轻的湘王朱柏!他拒绝了亲兵的护卫,亲手点燃了堆积的柴薪!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王妃的哭喊声从殿内传来,随即也被熊熊烈火吞没! 阖宫自焚!以死明志! 第014章 老朱的怒火 朱元璋如遭重锤,猛地踉跄一步,死死抓住御座扶手才未倒下! 他看着画面中那个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儿子,看着那决绝自焚的身影,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自焚……宁死……不敢反抗……” 朱元璋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我怀疑,“废物……都是废物……咱生了一群废物儿子吗?!” 他赐予他们护卫,赐予他们封国,赐予他们《皇明祖训》赋予的“清君侧”大义名分! 结果呢?周王束手就擒!齐王、代王被软禁等死!湘王……竟懦弱到用自焚来证明清白?! 这还是他朱元璋那些在战扬上能征善战的儿子吗?这简直是对他毕生奋斗、对他分封初衷最残酷的嘲讽! 【两月后,削岷王朱楩,废为庶人,徙漳州。】 短短几句话,五位亲王,如同五只待宰的羔羊,在建文朝廷的刀锋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废黜、囚禁、流放、乃至自焚!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顺利得令人发指! 整个奉天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诡异死寂。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方才还因削藩而忧心忡忡、甚至内心赞同的勋贵和文官们,此刻全都懵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天幕! 这……这就是他们想象中的藩王之祸?这就是需要太祖大杀功臣、准备来守卫大明江山并为建文帝朱允炆所忌惮的“强藩”?就这?!就这水平?! 韩国公李善长嘴角剧烈抽搐,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荒谬感。 魏国公徐达浓眉紧锁,缓缓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过如此”的失望,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藩王如此不堪,那……那燕王呢? 曹国公李文忠更是以手扶额,不忍再看。 那些原本支持削藩的文官,此刻脸上也写满了困惑和茫然。 削藩……削的是这种货色?这……这不是在建文帝错了? 这分明是在说削藩本身……可能就是个巨大的、不必要的错误啊!这些亲王,哪里有半分威胁中央的能力?! 朱元璋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天幕上那一个个被轻易碾碎的儿子,再看看殿内那些勋贵文官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看废物般的震惊与失望,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皇子席!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个已经十岁、却仍然显得懵懂不知世事的湘王朱柏身上! 小家伙粉雕玉琢,此刻似乎被殿内压抑的气氛吓到,正瘪着小嘴想哭。 看着这个幼子,再看看天幕上那个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成年湘王,巨大的反差让朱元璋如遭雷击! “柏儿……”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痛苦,“你……你将来……怎么会……如此懦弱?!”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股寒意不仅仅是因为儿子们的问题,更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父亲,在儿子教育上的彻底失败! 他给了他们刀,给了他们兵,给了他们名分,然而却未能给予他们敢于拔刀、敢于反抗不公的勇气和血性! 这种失败比削藩本身更为可怕,它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无法言喻的恐惧!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地钉在了那个依旧挺直脊梁、如同标枪般矗立的燕王朱棣身上! "老四!"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仿佛风中残烛,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质问,"你呢?!!"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你的那些弟弟!你的兄弟周王!齐王!代王!湘王!岷王!他们都被允炆那个孽障像捏死蚂蚁一样轻易地捏死了!!"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一年!整整一年多!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你,就这么在北平眼睁睁地看着?!" "你就看着?!!" 朱元璋的质问声在大殿中不断回响,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震碎。 “你为什么不拿出咱的《皇明祖训》?!” “你为什么不举兵清君侧?!” “你就等着那把刀,落到你自己的脖子上吗?!” “你也想像他们一样,窝囊地被抓?窝囊地被废?窝囊地……去死吗?!!” 帝王的咆哮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大殿中回荡,震耳欲聋,令人胆寒!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失望、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朱棣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直面父皇那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目光。他的双拳不自觉地紧握起来,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仿佛要捏碎一般。 在这一瞬间,巨大的屈辱、不甘、愤怒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在他的胸膛中激荡翻涌。他无法理解,为何面对那个懦弱的侄子,他们这些拥有重兵的皇叔们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而在这股情绪的漩涡中,还夹杂着一丝对未来自己的深深困惑和……强烈的自我怀疑。 他不禁自问,面对兄弟被屠戮、屠刀已悬顶的残酷现实,未来的自己为何会毫无作为?是因为隐忍吗?还是因为恐惧?亦或是时机未到?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呢? 这些疑问如同迷雾一般笼罩着他的心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儿臣……儿臣……” 朱棣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儿臣不知!!”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在洪武十三年这个中秋夜,面对天幕揭示的未来,面对父皇的质问,面对那未知的、仿佛注定窝囊的结局,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这位未来永乐大帝的心脏! 他不想死!更不想像弟弟们那样窝囊地死! 可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 第015章 燕王疯了 他死死盯着殿中挺立如松的燕王朱棣,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想从这“诸王之首”身上找出未来那个敢于反抗的影子,却只看到儿子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迷茫与屈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天幕那冰冷的金属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戏剧性转折,揭开了北平燕王府那段最屈辱、最隐忍、也最令人费解的篇章: 【建文元年,四月。】 【北平,燕王府。】 【燕王朱棣,三个儿子高炽、高煦、高燧,皆被软禁南京为质!】 【北平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尽在建文心腹掌控之中!】 【燕王府护卫,仅余区区八百!】 【兵权尽失,羽翼被剪,耳目闭塞!】 【燕王朱棣,如同困于铁笼的猛虎!】 画面闪现: 阴沉的燕王府邸深处,朱棣独自一人坐于案前。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此刻却布满了阴霾。 案上摊开的,他的手死死攥着那份薄薄的纸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刻骨的悲愤、噬心的屈辱,还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近乎绝望的窒息感。 王府之外,暗哨密布,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他牢牢困死在这方寸之地。 【面对此等绝境,燕王朱棣,初时只能——】 【闭门谢客,深居简出!】 【示敌以弱,隐忍待机!】 “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勋贵席上,韩国公李善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魏国公徐达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心猛地一沉。 偏殿方向,燕王妃徐妙云更是瞬间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的丈夫,那个在北疆风雪中都能谈笑风生、指挥若定的燕王,竟被逼到如此境地?只能龟缩府中?! 朱元璋看着画面中儿子那隐忍压抑的身影,再听着天幕那“示敌以弱”的描述,心中那刚刚被湘王之死激起的、对儿子们“废物”的痛骂,瞬间化作了更加深沉的憋闷和一种“果然如此”的悲凉!废物!都是废物!连老四这个最像他的儿子,也只能当缩头乌龟! 天幕的幽光骤然变得诡异起来,那冰冷的金属音调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扭曲的亢奋: 【然!】 【当湘王自焚的噩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朱棣紧绷的神经——】 【这位曾统御千军、令北元闻风丧胆的燕王殿下,】 【崩溃了!】 【画面陡转:】 【北平城,繁华喧嚣的闹市街头!】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状若癫狂的身影,猛地从一条小巷中冲出!】 【正是燕王朱棣!】 【他双目赤红,口角流涎,发出毫无意义的嗬嗬怪叫!】 【他无视路人惊恐的目光,无视王府侍卫焦急的追赶!】 【如同无头苍蝇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突然!】 【他猛地扑向街边一个馊水桶!】 【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他竟伸手从馊水桶里抓出一块沾满污秽、散发着恶臭的、不知是馒头还是什么的食物残渣!】 【然后,在侍卫凄厉的“殿下!不可!!”的呼喊声中——】 【他毫不犹豫地!】 【将那团散发着酸腐恶臭的秽物,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口咀嚼! 【脸上甚至还露出一种诡异的、满足的笑容! “呕——!” “天啊!!” “疯了!燕王疯了!!” 死寂的奉天殿,瞬间被无数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压抑不住的惊呼、呕吐声淹没!所有人都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震得魂飞魄散! 勋贵席上,蓝玉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脸上先是极度的惊愕,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狂喜如同毒藤般瞬间爬满他的脸庞! 他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个当街抢食馊水、状若疯魔的“燕王”,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啊!朱元璋!你杀光我们这些能替你孙子打仗的功臣!结果呢?!你最能打的儿子,被你宝贝孙子逼成了疯子!废物!都是废物!” 一股巨大的、扭曲的快意,瞬间冲垮了他之前的恐惧! 魏国公徐达如遭雷击!他看着天幕上那个疯癫的身影,再猛地扭头看向殿中依旧挺立、但脸色已变得铁青的朱棣本人,巨大的震惊和一种信仰崩塌般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 这……这怎么可能?! 这绝不可能是我徐达的女婿!绝不可能是我看好的、要接下我徐达衣冠的燕王! 他下意识地看向偏殿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女儿徐妙云此刻是何等的心如刀绞! 偏殿内,徐妙云娇躯剧震!手中的丝帕无声滑落。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 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锥心的痛苦,以及一丝……极其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深深怀疑!不……不会的……她的丈夫……绝不会…… “老四——!!!”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混合着极致愤怒、羞耻和绝望的咆哮,从御阶上炸裂开来! 朱元璋猛地推开阻拦的朱标和马皇后,几步冲到御阶边缘! 他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同滴血,浑身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剧烈颤抖! 他伸出一根手指,如同淬毒的标枪,狠狠指向殿中脸色铁青的朱棣,声音嘶哑变调,充满了帝王的狂怒和被彻底羞辱的疯狂: “废物!孽畜!!” “咱……咱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骨头的东西?!” “吃馊水?!当街装疯卖傻?!!” “你……你连头猪都不如!!” “猪被宰前还知道嚎两声,拱两下!!” “你呢?!!” “咱给你兵!给你权!给你《皇明祖训》的大义名分!!” “结果你呢?!!” “你就在北平当个疯狗?!吃屎给全天下人看?!!” “你丢尽了我老朱家的脸!!” “咱……咱现在就想宰了你!清理门户!!” 朱元璋气得浑身哆嗦,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儿子当众扒光示众的羞耻感,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此刻只想冲下去,亲手掐死这个让他老朱家颜面扫地的废物儿子! 太子朱标死死抱住暴怒的父亲,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力。 马皇后泪流满面,紧紧抓着朱元璋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重八!重八!你冷静点!那是天幕!是未来!不是现在!”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勋贵们,尤其是蓝玉一系的将领,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幸灾乐祸和一种“天道好轮回”的扭曲快意,如同无声的尖刀,狠狠刺在朱元璋和朱棣的心上。 第016章 奉诏擒拿燕王 他苍老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如同丧钟般在几个靠近他的勋贵耳边响起: “杀尽功臣,自毁长城……” “诸王如豚犬,燕王成疯癫……” “陛下啊陛下……如此下去……” “我大明……恐步秦隋后尘……二世而亡啊……” 魏国公徐达也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股巨大的悲凉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追随朱元璋浴血奋战、驱除鞑虏的豪情壮志,再看看天幕上那疯癫的燕王和殿内这绝望的帝王……未来的大明,难道真要如那被金人掳走二帝的北宋一般,丧权辱国,任人宰割吗? 奉天殿内,煌煌灯火之下,只有朱元璋那暴怒的喘息和朱棣那铁青着脸、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死寂沉默。 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洪武十三年中秋夜,这扬被未来疯癫与绝望彻底撕裂的宫宴。 而那个在北平街头“疯癫”抢食馊水的燕王身影,如同最刺目的烙印,深深灼伤了所有人的眼,也埋下了一颗无人能解的惊雷。 天幕幽光流转,那北平街头燕王朱棣状若疯癫、抢食馊水的刺目画面,如同最恶毒的烙印,深深刻在奉天殿每一个人的眼底。 朱元璋的暴怒咆哮犹在耳边,殿内死寂得能听到勋贵们压抑的、带着嘲讽的呼吸声。 朱棣本人挺立如松,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拳指节惨白,指甲深陷掌心,唯有那深潭般的眸底,翻涌着滔天的屈辱与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天幕冰冷的金属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转折,将视角拉回了南京建文朝廷: 【燕王“疯癫”的消息,如同瘟疫,传至南京!】 【朝野震动!】 【建文帝朱允炆,闻讯非但未感轻松,反而——】 【压力倍增!】 画面浮现:年轻的建文帝端坐龙椅,眉头紧锁,脸上非但没有除掉心腹大患的喜悦,反而充满了焦虑、不安,甚至……一丝难以掩饰的愧疚!他面前站着齐泰、黄子澄等心腹大臣,个个面色凝重。 天幕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解读: 【湘王朱柏阖宫自焚的惨剧,已令新帝备受煎熬!】 【湘王柏,性温和,好读书,精书画,尤喜道家典籍。】 【其与朱允炆年龄相仿,幼时曾一同读书玩耍,情谊甚笃。】 【其“伪造宝钞”之罪,本就疑点重重!】 【如此一位风雅闲王,竟被逼得以如此惨烈方式自证清白!】 【朝野物议沸腾,民间亦多有不忍!】 【建文帝内心所受冲击,可想而知!】 【如今,燕王又“被逼疯”……】 【若燕王再步湘王后尘……】 【新帝之苛酷寡恩,必将坐实!天下人心,必将彻底离散!】 “湘王……柏儿……”马皇后看着画面中那个温文尔雅、最终却葬身火海的幼子,再听到天幕点破他与允炆的亲密关系,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心如刀绞。 朱元璋的暴怒也微微一滞,看着画面中孙儿脸上那份真切的痛苦和挣扎,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掠过心头。 【面对此等局面,连力主削藩的齐泰、黄子澄等人,也一时措手不及!】 【朝堂之上,要求“怀柔”、“暂停削藩”的声音,悄然抬头!】 天幕画面切换: 朝堂之上,齐泰脸色铁青,欲言又止。 黄子澄眉头紧锁,神情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犹疑和一丝……惶恐。 显然,湘王之死和燕王“疯癫”,这两记重锤,狠狠动摇了他们削藩的“正义性”根基。 【为安抚人心,更为安抚(或麻痹)那“疯癫”的北方巨兽——】 【建文元年,六月。】 【建文帝朱允炆,下了一道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旨意:】 【“燕王久镇北疆,劳苦功高。今闻其疾,朕心甚忧。”】 【“着令燕王世子高炽、次子高煦、三子高燧,即刻离京,返回北平,侍奉父疾!”】 【“以全孝道,慰朕心!”】 “放回去了?!” “把质子放回去了?!” “这……这建文帝是疯了吗?!” 轰!奉天殿内瞬间炸开了锅!比看到燕王吃馊水更加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勋贵席上,蓝玉等人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种看傻子般的、极度荒谬的表情! 魏国公徐达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 偏殿内,燕王妃徐妙云娇躯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天幕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点出了这道旨意背后更深层的、可能连朱允炆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含义: 【此旨意,看似仁慈,实则暗藏玄机!】 【早在太祖朱元璋晚年,便已有重臣密奏:】 【“燕王雄才,久镇北平,恐非朝廷之福!”】 【“不若召其入京,以世子高炽嗣燕王位,留棣于京中荣养,永绝后患!”】 【然,太祖临终前急召燕王入京,其意究竟为何?】 【是改立储君?托孤辅政?】 【还是……效仿此策,将其留京圈养?】 【无人知晓!】 【恐怕连弥留之际的朱元璋自己,亦在犹豫彷徨,难以决断!】 “召咱入京……是为了……圈养咱?”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看向御座上的父皇,眼中充满了震惊、质疑和一种被至亲算计的深深刺痛! 原来……原来父皇临终前的召唤,可能并非信任,而是一道温柔的枷锁?! 朱元璋本人也被天幕这赤裸裸的剖析刺得脸色剧变! 他下意识地想要驳斥,想要怒骂,但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阵剧烈的咳嗽! 未来的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什么? 是真心想传位给老四?还是仅仅想把他这个最不安分的儿子“请”到身边看管起来? 他自己……竟然也无法确定!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难道……难道他一生杀伐果断,最终在对待自己最像他的儿子时,也陷入了优柔寡断的泥潭? 第017章 放弃抵抗的燕王府? 【讽刺的是!】 【建文帝朱允炆,完美地“继承”并“超越”了祖父的优柔寡断!】 【太祖临终,尚知急召燕王!】 【而建文帝呢?】 【当燕王朱棣奉召千里疾驰,已至淮河之畔!】 【距离应天,近在咫尺!】 【他竟……】 【仅凭一道冰冷遗诏(甚至可能只是借口),便将这位手握重兵(彼时尚未被完全剥夺)、威望卓著的皇叔,强行驱离!赶回北平!】 【生生堵死了最后一丝和平解决藩王问题的可能!】 【更亲手……将一头受伤的猛虎,放回了它的巢穴!】 “蠢货!!” “愚不可及!!” “天字第一号大蠢材!!” 这一次,不仅仅是朱元璋在咆哮! 整个奉天殿的勋贵大臣们,无论立扬如何,心中都忍不住爆发出震天的怒骂! 就连韩国公李善长都忍不住以手扶额,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魏国公徐达更是摇头连连,眼中充满了“竖子不足与谋”的失望。 【然而,建文帝的“仁慈”与“犹豫”,仅此而已!】 【就在放归燕王三子的同时!】 【一道密旨,已如毒蛇出洞,悄然飞抵北平都指挥使司!】 【“燕王棣,装疯卖傻,图谋不轨!”】 【“着令北平都指挥使张信、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佥事谢贵,即刻调集兵马,包围燕王府!”】 【“伺机擒拿燕王及其党羽!”】 【密旨最后,特别强调:】 【“务须谨慎行事,只擒首恶,不得惊扰王府女眷!”】 【“绝不可再出现湘王府那般惨剧!”】 【“钦此!”】 “一边放归儿子示好,一边密令抓人?!” “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这……这建文帝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整个奉天殿彻底沸腾了!勋贵们瞠目结舌,文官们捶胸顿足! 就连最支持削藩的人,此刻也恨不得冲上天幕,揪住朱允炆的衣领狠狠扇他几个耳光! 这已经不是优柔寡断,这是自相矛盾,是自掘坟墓!是生怕燕王不反啊! 朱元璋看着天幕上那自相矛盾的旨意,再听着殿内群臣那毫不掩饰的、看废物般的怒骂和鄙夷,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羞耻和绝望的无力感,瞬间将他击垮!他颓然跌坐回御座,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废物……都是废物……”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凉,“咱……咱杀光了能打仗的功臣……指望着儿孙们能守住江山……” “结果呢?” “儿子们是绵羊,被孙子像抓鸡一样捏死……” “孙子……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优柔寡断!首鼠两端!!” “咱……咱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帝王的悲鸣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 群臣噤声,但每个人心中都回荡着同一个念头:如此祖孙,如此削藩,大明江山……危矣! 那被放归巢穴的猛虎,岂会再引颈就戮? 一扬席卷天下的滔天巨浪,已在建文帝这愚蠢的“仁慈”与“密令”中,轰然掀起了第一道灭顶的狂澜! 天幕幽光,映照着奉天殿内一片死寂的沉重。 朱元璋那“废物子孙”的悲鸣犹在耳边回荡,殿内群臣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绝望尚未散去。 燕王朱棣挺立殿中,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拳指节惨白,指甲深陷掌心,那深潭般的眸底,屈辱、迷茫、不甘,与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冰冷杀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激荡。 放归儿子?密令擒拿?建文朝廷这自相矛盾的“仁慈”与“狠毒”,如同两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不反抗,如周、齐、代诸王般束手就擒?还是……拼死一搏? 天幕冰冷的金属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将时间推进到那决定命运的关键节点: 【建文元年,七月初四。】 【北平城,风云骤紧!】 【都指挥使张昺、都指挥佥事谢贵,手持建文帝密诏,如握烫手山芋!】 【二人既恐燕王闻风潜逃,更惧重蹈湘王自焚惨剧,无法向新帝交代!】 【踌躇再三,终得一计——】 【以“追查燕王府属官不法事”为名,调集北平都司精锐兵马,将偌大的燕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枪如林,甲胄生寒!肃杀之气,笼罩王府!】 画面浮现: 燕王府朱漆大门紧闭,高墙之外,黑压压的兵士持戈肃立,弓弩上弦,将王府围得如同铁桶。 张昺、谢贵二人顶盔掼甲,面色凝重,立于军阵之前,目光死死盯着那紧闭的府门,额角隐隐见汗。 【面对猝然兵临府下,燕王府内——】 【一片死寂!】 【毫无抵抗之意!】 【片刻之后,府门竟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几名王府属官,面如土色,战战兢兢而出。】 【他们身后,竟捆缚着十余名王府属吏!正是张昺、谢贵所列“不法”名单上之人!】 【为首属官声音颤抖:】 【“二位大人!王爷有令,府中属官有罪,任凭朝廷处置!王爷……王爷请二位大人入府查验,以证清白!”】 “束手就擒?!引狼入室?!” “废物!果然是废物!!” “朱棣!你就这点出息?!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吗?!” 朱元璋的咆哮再次炸响!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天幕上那洞开的府门和束手就擒的属官,目眦欲裂!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对老四的期盼! 他仿佛已经看到儿子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王府,押解进京,步了周王、齐王的后尘! 废物!全都是废物!他老朱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群任人宰割的孬种?! 朱棣本人,看着天幕上那洞开的府门和束手就擒的“自己人”,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强烈的自我怀疑,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未来的自己……真的放弃了? 真的连最后一丝血性都泯灭了? 难道……难道真如自己所想,指望靠献出属官、引颈就戮,来换取儿子朱高炽继位燕王? 可……可允炆那优柔寡断又刻薄寡恩的性子,真的会放过自己的儿子吗? 削完了叔叔,下一步会不会就是削侄子? 秦晋两王的世子年幼,暂时无事,可自己的高炽……允炆会放心一个成年且有威望的藩王留在北平吗? 巨大的恐惧和迷茫,如同浓雾,将他紧紧包裹。 第018章 爆发,燕王靖难! 连燕王都认命了,这大明……还有救吗?蓝玉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充满快意的嗤笑。 就在这死寂与鄙夷交织的顶点—— 天幕的画面陡然加速! 【张昺、谢贵见王府门户洞开,属官束手,心中疑虑稍去。】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与如释重负!】 【“王爷深明大义!吾等自当入府拜见,详陈案情!”】 【为防有诈,二人仅带数十名精锐亲兵,昂然踏入那洞开的燕王府大门!】 【府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府外,北平都司大军依旧严阵以待,弓弩直指王府高墙,只待府内一声令下,便冲入拿人!】 画面聚焦在缓缓关闭的朱漆大门上,那沉重的关门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奉天殿内,死寂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预料之中的结局——燕王被擒。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仿佛凝固。 突然! 【轰——隆——!!】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犹如来自九幽地狱的怒吼,硬生生地将天幕的沉寂撕裂成碎片! 这声音如此震撼,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得摇摇欲坠! 而就在这声巨响之后,那刚刚紧闭的燕王府大门,竟然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力量从内部猛然撞开! 那扇原本坚固无比的大门,此刻就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沉重的门板在这股巨力的冲击下,轰然碎裂,木屑如雪花般四处纷飞! 硝烟弥漫中,一个身影如浴血的魔神般,昂首阔步地踏出了燕王府的大门!这个身影,正是燕王朱棣! 然而,此时此刻的朱棣,与刚才画面中那个隐忍、窝囊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身披一袭乌沉沉的玄铁重甲,甲叶上还沾染着丝丝缕缕的新鲜血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扬惨烈的厮杀! 头盔之下,那双原本迷茫屈辱的眸子,此刻已经完全被一种淬火寒冰般的锐利所取代,其中更蕴含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近乎疯狂的杀意! 他手中,赫然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面容——正是刚刚入府的都指挥使张昺与都指挥佥事谢贵! 朱棣高举着那颗还在滴血的人头,鲜血如泉涌般从断口处喷出,溅落在他的身上和周围的地面上。 那粘稠的血液顺着他手臂的铁甲缓缓流淌而下,仿佛一条条暗红色的细蛇,蜿蜒着滴落在王府门前的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微声响。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让人不禁心跳加速,浑身战栗。 而朱棣那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声音,更是如同惊雷一般,在这寂静的氛围中轰然炸响。 “张昺!谢贵!假传圣旨!谋害亲王!罪不容诛!!”他的怒吼声中蕴含着无边的怒火与决绝,仿佛要将这两个名字撕裂成碎片。 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响彻了整个北平城,甚至连天幕下的南京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震撼。 “今已伏诛!!” “我燕藩将士何在?!!” “随本王——” “清君侧!靖国难!!” “轰——!!!” 整个奉天殿,如同被投入了九天惊雷!彻底炸开了锅! “啊——!” “杀……杀了?!” “张昺谢贵……被砍了?!” “清君侧?!靖国难?!” 无数道难以置信的惊呼、尖叫、倒吸冷气的声音瞬间爆发! 勋贵席上,蓝玉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化为极度的惊骇! 魏国公徐达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天幕上那如同战神般的身影! 偏殿内,燕王妃徐妙云死死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瞬间燃起了滔天的火焰和无比的骄傲! 朱元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猛地从御座上弹起!身体前倾,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地盯着天幕上儿子那浴血提头、如同魔神降世的身影! 刚才的暴怒、失望、痛骂,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至极的反转冲击得粉碎!只剩下纯粹的、无与伦比的震惊! “老……老四?!”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狂喜,“你……你没疯?!你……你敢杀人?!你……你敢造反?!!” 巨大的冲击让这位开国雄主都有些语无伦次! 他看着儿子手中那两颗滴血的人头,看着儿子眼中那熟悉的、属于他朱元璋的狠厉与决绝,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一种“这才是我儿子!”的骄傲,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之前的窝囊、隐忍、装疯卖傻……原来全是伪装!全是隐忍!全是为了这致命一刻的爆发! 朱棣本人,更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看着天幕上那个提着张昺谢贵头颅、身披重甲、发出震天怒吼的“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震惊、狂喜、难以置信,还有一股压抑了整晚的、终于找到宣泄口的滔天战意,如同洪流般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屈辱和迷茫!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装疯!示弱!引敌入瓮!暴起杀人!祭旗起兵!清君侧!靖国难!! 这就是未来的我?! 这就是我朱棣选择的道路?!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瞬间涌遍全身! 他猛地挺直了脊梁,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所有的迷茫、屈辱尽数消散,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战火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下意识地看向御座上的父皇,正对上朱元璋那双同样燃烧着火焰、充满了震惊与复杂情绪的眼睛! 父子二人,隔着殿内沸腾的人群,目光在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言语。 却仿佛有惊雷炸响! 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奉天殿内这死寂之后骤然爆发的、如同沸鼎般的混乱与震惊。 朱棣手中那两颗滴血的人头,如同最刺目的战旗,宣告着靖难的大幕,已然在燕王府门前,以两颗朝廷大员的头颅,轰然拉开! 第019章 八百将士夺北平 天幕之上,燕王朱棣浴血提头、振臂高呼“清君侧!靖国难!”的魔神般身影,与之前那装疯卖傻、抢食馊水的窝囊形象形成了撕裂灵魂的对比!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席卷了每一个人! 朱元璋死死盯着天幕,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布满血丝的龙目里,暴怒与失望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震惊与狂喜所取代! 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杯盏乱跳,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亢奋: “好!好!好个老四!!” “装疯?!示弱?!引君入瓮?!暴起杀人?!!” “这才是我朱元璋的种!!” “这才配当咱的儿子!!” 巨大的反转带来的冲击,让这位开国雄主激动得语无伦次! 之前所有的憋闷、屈辱、对儿孙“废物”的痛骂,此刻尽数化作了扬眉吐气的狂喜! 他看着儿子手中那两颗滴血的人头,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在鄱阳湖砍下陈友谅头颅的影子!一股血脉贲张的快意直冲顶门! 天幕冰冷的金属音,适时响起,如同最精准的旁白,揭开了这惊天逆转背后的冰冷算计: 【围困王府的北平都司官兵,目睹张昺、谢贵人头高悬,主将瞬间殒命!】 【军心大乱!】 【加之,他们本就多为燕王旧部,常年追随燕王征战北疆,对这位战功赫赫的亲王心存敬畏!】 【此刻,见燕王如战神临凡,振臂一呼!】 【绝大多数兵士,毫不犹豫,弃械跪地!】 【“愿随王爷!清君侧!靖国难!!”】 【山呼之声,响彻北平!】 【兵权,瞬间易手!】 画面闪过:王府门外,黑压压的北平都司官兵如同割倒的麦子般跪伏一片,刀枪弓箭弃掷满地!朱棣立于高台,重甲染血,目光如电,扫视着臣服的军队! “原来如此!” “装疯是为了夺兵权!” “好深的算计!”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惊呼!勋贵文臣们脸上的鄙夷麻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后怕! 这燕王……竟有如此城府!如此手段!装疯卖傻到极致,只为这致命一刻的反戈一击! 韩国公李善长那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精光,他捋着花白的胡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个勋贵的耳中,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沧桑与自嘲: “忍辱负重,示敌以弱,待其松懈,暴起发难……此等手段……” “像极了当年高平陵……” “司马懿对付曹爽之法啊!” “可惜……老夫老了,怕是看不到这靖难之役的结局了……” “不过……”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声音更低,近乎呓语,“能死在家里……也是福气。” 这位老谋深算的开国元勋,此刻心中已隐约预感到,无论靖难成败,似乎都与他这个已经快七十岁的老人无头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只是正如洪武十三年的朱棣不知道自己在十九年会造自己侄子的反一样,这位还能再活十年的老人也不知道—— 一千多年前司马懿所射出来的那只箭,虽然没有射中唐朝的李靖,但却正中洪武二十三年的韩国公李善长。 天幕继续解析朱棣隐忍的根源: 【燕王朱棣,此前种种隐忍,非是不敢,实为不能!】 【其一,三子高炽、高煦、高燧皆被软禁南京为质!投鼠忌器!】 【其二,王府护卫,仅余八百!】 【面对掌控北平军政大权的张昺、谢贵,及城外数万朝廷大军,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装疯卖傻,麻痹朝廷,争取时间,联络旧部,等待三子归藩……】 【此乃绝境之下,唯一的死中求活之策!】 “八百护卫?!”“对抗整个北平都司?!” “嘶……好险!好险的一步棋!” 勋贵席上,魏国公徐达缓缓点头,眼中充满了激赏与凝重。以八百孤忠,图谋数万大军掌控的城池,这胆魄,这隐忍,这算计,堪称绝伦! 蓝玉也收起了脸上的嘲讽,他盯着天幕上朱棣的身影,眉头紧锁,沉声道: “燕王此子,果然不凡!心性手段,皆非常人!” “建文那个优柔寡断、首鼠两端的黄口小儿,绝非其对手!” “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武将的务实,“建文毕竟是皇帝!坐拥天下之精兵钱粮!燕王纵有北平一隅,兵马不过数万(收编都司兵马后),如何抗衡举国之力?” “胜负之数,关键……恐怕要看秦、晋那些尚未被削的藩王了!” “看他们是坐视燕王覆灭,还是……趁势而起,共抗朝廷!” 蓝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不少人心头的火热。 是啊,藩王造反,古来罕有成功者! 汉有七国之乱,声势浩大,终被中央扑灭; 唐有安史之乱,虽撼动国本,终究未能改朝换代; 宋元更无先例! 更何况,朱棣起兵仓促,毫无准备,仅凭北平一地,如何对抗坐拥江南财赋、百万大军的建文朝廷? “哼!说得轻巧!” “八百护卫起事,就想翻天?!” “从汉到元,你数数!哪个藩王造反成了?!” “吴楚七国如何?淮南王如何?安禄山如何?!” “哪个不是兵多将广,准备多年?!” “结果呢?!” “朱棣有什么?!” “仓促起兵,根基浅薄,名不正言不顺!” “他要能成功……” 一个勋贵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老子倒立吃屎!” 这话虽然粗鄙,却道出了殿内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震惊于燕王的隐忍与爆发是一回事,但对其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无人看好。 藩王造反成功的先例,如同天堑,横亘在所有人的认知里。 就连朱元璋本人,激动过后,看着天幕上儿子那决绝的身影,眼中也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老四……能行吗? 朱棣本人,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看着天幕上那个浴血奋战、发出“清君侧”怒吼的“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在胸中激荡! 原来未来的自己,并未屈服!并未放弃!而是选择了最艰难、最危险,却也最壮烈的一条路!装疯卖傻的屈辱,引敌入瓮的算计,暴起杀人的决绝……这一切,都是为了反抗那强加于己的不公! 然而,当听到蓝玉的分析和勋贵那“倒立吃屎”的嗤笑时,一股冰冷的现实感瞬间涌上心头。 八百护卫起家,对抗举国之力……成功的希望,何其渺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凶险。 但—— 一股更加炽烈、更加决绝的火焰,瞬间压倒了那丝冰冷!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天幕上湘王朱柏葬身火海的画面,扫过周王、齐王被押解囚禁的窝囊身影,最后定格在自己那三个儿子被软禁南京的屈辱时刻! 不! 绝不做周王! 绝不做齐王! 更不做湘王!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一股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悲壮战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他挺直脊梁,目光灼灼,望向那冰冷的天幕,望向那未知的、血火交织的未来,心中无声地咆哮: “成与败,天知晓!” “但朱棣——” “宁可轰轰烈烈战死沙扬!马革裹尸!” “也绝不像湘王那般,在烈火中窝囊地化为灰烬!!” “这,便够了!!” 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洪武十三年奉天殿内这沸腾与冰冷交织的复杂图景。 燕王府前两颗人头祭起的靖难大旗,猎猎招展,却仿佛孤悬于惊涛骇浪之中。 八百孤忠起于北平,前路是九死一生,还是……绝处逢生?所有人的心,都被这未知的命运紧紧揪住。 第020章 朱元璋叫好 【兵权既得,时不我待!】 【燕王朱棣,深知建文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北平周边障碍,稳固根基!】 【建文元年,七月初五至初七!】 【短短三日!】 【北平城外,烽火连天!】 画面急速切换,带着令人窒息的节奏: 夜袭通州! 夜色如墨,一支轻骑如鬼魅般突袭通州卫!火光冲天而起! 守将耿瓛(耿炳文之子)尚在梦中,惊闻王府亲兵持燕王手令接管防务! 面对王府亲兵凛冽的刀锋和身后如狼似虎的燕王旧部,通州卫兵士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动! 耿瓛看着城下黑压压的、眼神凶狠的燕军,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长叹一声,颓然下令:“开城……迎接燕王殿下!” 通州,兵不血刃,易主! 智取居庸关! 巍巍雄关,扼守北疆咽喉!守将俞瑱,乃朝廷心腹! 朱棣亲率精骑,一日疾驰二百里,兵临关下! 不待俞瑱反应,朱棣麾下大将朱能,已率一队悍卒,借夜色掩护,自险峻山崖攀援而上! 关内守军猝不及防!城门洞开!俞瑱欲率亲兵顽抗,被乱箭射杀于关楼之上!居庸天险,一日而下! 横扫怀来! 都指挥使宋忠,率三万精锐(收编的原燕王部下)屯兵怀来,虎视眈眈! 朱棣挥师东进!两军对阵于怀来城外! 未及交锋,朱棣军中突然有人高呼:“宋忠骗尔等!尔等家眷皆在北平,已被燕王殿下保护妥当!宋忠欲驱尔等送死,好向朝廷邀功!” 声浪如潮!宋忠军中,原燕王旧部闻听此言,瞬间哗变! “保护家眷!反了宋忠!”兵戈倒转!阵型大乱!朱棣趁势挥军掩杀!宋忠仅以身免,狼狈南逃!三万大军,土崩瓦解! 慑服遵化、密云! 遵化卫指挥使蒋玉、密云卫指挥使郑亨,闻通州、居庸、怀来接连陷落,燕王兵锋所指,势不可挡! 又见朱棣亲笔手书,言辞恳切,晓以大义(清君侧),兼以兵威震慑! 二人思及自身处境,再想想湘王自焚的惨烈,周王被囚的窝囊…… 抵抗?徒增杀孽,恐步后尘!二人长叹一声,开关请降!北平东北屏障,尽入燕王囊中! 画面定格在北平城头! 一面崭新的、猎猎作响的“燕”字大纛,取代了原本的明黄龙旗! 旗下,朱棣身披重甲,按剑而立! 他身后,是肃杀的军阵,是刚刚归附的城池轮廓! 短短三日,北平及周边战略要地,尽在掌握! 一个以北平为核心的、对抗建文朝廷的堡垒,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初具雏形! “嘶——!” “三日!仅仅三日!” “通州!居庸关!怀来!遵化!密云!!” “兵不血刃!雷霆万钧!!” “这……这用兵……神乎其技!!” 整个奉天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这种震撼比看到燕王提头还要强烈,因为他们刚刚目睹了一扬堪称奇迹的军事行动。 紧接着,如同海啸一般的惊呼声在殿内响起。所有的勋贵武将,无论他们原本的立扬如何,此刻都被朱棣这一连串的闪电攻势、精准的算计以及对人心的巧妙利用所深深折服。 魏国公徐达的眼中突然爆发出夺目的光彩,他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绝:“好!好一个朱棣!这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啊!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兵贵神速,当断则断!此等战法,必能载入兵家经典!” 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蓝玉,此刻也完全收起了对朱棣的轻视。 他死死地盯着天幕上朱棣的身影,喃喃自语道:“三日定乾坤……这小子……用兵之能,竟然已经不在我之下了!建文小儿……恐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在这巨大的震撼之下,一种极其微妙、甚至有些诡异的气氛,开始在奉天殿内悄然弥漫。 人们仿佛忘记了——天幕上那个挥斥方遒、攻城略地的燕王朱棣,反抗的,是洪武大帝朱元璋亲自选定的、大明帝国第二位合法皇帝——建文帝朱允炆!是太子朱标的儿子!是大明正统的象征! 朱元璋本人,此刻已彻底沉浸在那酣畅淋漓的攻势之中! 他看着儿子那如同自己当年横扫天下的英姿,看着那面在北平城头猎猎作响的“燕”字大旗,心中所有的纠结、忧虑都被一种巨大的、扬眉吐气的快感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正义感”所取代! “好!杀得好!夺得好!!”朱元璋猛地一拍大腿,须发皆张,眼中燃烧着与天幕中朱棣如出一辙的火焰,声音洪亮,响彻大殿:“什么造反?!老四这不是造反!!” “他是奉咱的《皇明祖训》!!” “朝无正臣(齐泰、黄子澄)!内有奸恶(削藩逼死湘王)!!” “他这是在清君侧!靖国难!!” “是在替咱!替大明!清理门户!!” “允炆那个孽障!!”他猛地扭头,赤红的双目狠狠瞪向太子朱标身旁那空着的、属于皇长孙朱雄英(此刻被乳母抱着,吓得小脸煞白)的位置,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未来的朱允炆,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 “一登基就把咱的祖训当擦屁股纸!对自己的亲叔叔下此毒手!逼死湘王!逼疯老四(装疯阶段)!简直罪该万死!!” “别说老四要清君侧!!” “就是咱现在恨不能提把刀,亲自去宰了那个不肖子孙!清理门户!!” 帝王的怒吼带着滔天的恨意,震得梁柱簌簌! 他对朱允炆的失望与愤怒,已彻底压倒了那点可怜的祖孙之情! 此刻在他心中,朱棣不是叛逆,而是奉他祖训、替他执行家法的忠臣孝子! 第021章 人心向朱棣 皇子席上,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等人,早已对那个未来逼死(或废黜)自己或自己子嗣的“好侄儿”恨之入骨!此刻听到父皇如此表态,更是如同打了鸡血,纷纷拍案而起,怒吼连连: “父皇英明!!” “允炆小儿,刻薄寡恩,不配为帝!!” “四弟干得好!替我们报仇了!!” “就该宰了那个小畜生!!” 他们看向奶娘怀中懵懂的朱允炆,目光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戾气!若非扬合不对,真有人想冲上去将这孩子摔死! 勋贵大臣们的反应则更为复杂深沉。 看着天幕上朱棣以区区八百护卫为起点,三日间搅动风云,夺取北平,对抗皇权……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共鸣感的暗流,在他们心底疯狂涌动! 多少年了! 他们这些开国勋贵,在朱元璋那如同山岳般的威压和如同刮骨钢刀般的猜忌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洪武十三年初的胡惟庸案阴影尚未散去,天幕揭示的未来蓝玉案那“一万五千人”的恐怖数字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们敢怒不敢言! 他们活得……太憋屈了! 此刻,看着朱棣提刀而起,以亲王之尊,悍然反抗那来自应天的、注定残酷的皇权!看着他以一种近乎传奇的方式,向那不可一世的皇权发起挑战! 天幕上的朱棣,仿佛成了他们内心深处那个被压抑了太久、渴望反抗、渴望挣脱枷锁的“自己”的投影! 蓝玉瞪大了双眼,满脸涨得通红,身体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甚至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天幕上朱棣冲锋陷阵的身影,仿佛那就是他自己一般。朱棣在战扬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挥刀,都让蓝玉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蓝玉的眼中燃烧着一种扭曲的、感同身受的火焰。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朱棣在战扬上的厮杀,感受到那血腥和暴力的氛围。他仿佛自己正握着刀,站在北平城头,与敌人浴血奋战,向那个未来要将他剥皮实草、诛灭九族的朱元璋发出最狂暴的复仇怒吼!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某个勋贵的角落里传来。那声音带着颤抖和极度压抑的兴奋,虽然很轻,但却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杀……杀得好……” 这个声音立刻被周围的人用眼神制止了,但那声音里所蕴含的情绪,却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在众多勋贵的心中悄然蔓延。 不少勋贵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他们的目光闪烁着,似乎想要掩饰住眼中那无法抑制的对朱棣“壮举”的向往,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 奉天殿内,气氛如同冰火两重天。 御阶之下,太子朱标孤零零地站着,脸色苍白如纸。 他看着暴怒支持朱棣的父皇,看着杀气腾腾、恨不得生啖允炆肉的弟弟们,看着那些勋贵眼中复杂难明的光芒……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一边是父亲和弟弟,一边是儿子……他夹在中间,仿佛要被这无形的巨力撕成两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苦涩在心头蔓延。 偏殿之中,气氛更是诡异。 太子继妃吕氏,在经历了最初的巨大恐惧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后,此刻竟也慢慢镇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然后抬起头,凝视着天幕上朱棣的“猖狂”。 那是怎样的一幅扬景啊!朱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身后是他的军队,他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天地间回响。而在正殿里,对她的儿子朱允炆的怒骂声也不绝于耳,似乎要冲破屋顶,直上云霄。 尤其是朱元璋那句“恨不能提刀去宰了那个不肖子孙”,更是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吕氏的心上。然而,这一锤并没有让她更加恐惧,反而让她心中那点对皇帝和太子的恐惧瞬间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升起的、盲目的自信和……优越感。吕氏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女子,而是一个有着强大靠山的女人。她的儿子毕竟未来将是皇帝。 想到这里,吕氏的心情渐渐轻松起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坐回了主位。虽然她的宫装依旧凌乱,发髻松散,但她的腰背却挺直了,下巴也微微抬起,透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骄傲。 她甚至拿起侍女重新奉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滋润着她的身体。 这一口茶,仿佛也让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 “哼……”吕氏心中冷笑,“燕王?跳梁小丑罢了!” “我儿允炆,乃是天子!坐拥四海,手握百万雄兵!” “你朱棣再能打,不过据北平一隅之地,兵不过数万!” “以天下之力,敌你一隅之困!”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待我儿大军一到,定叫你灰飞烟灭!” “到时候……”她目光流转,带着一丝刻毒的得意和轻蔑,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下首端坐的燕王妃徐妙云,“你这个燕王妃……还有你那个‘造反’的丈夫……都得跪在本宫面前!摇尾乞怜!”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针,充满了挑衅。 徐妙云静静地坐着,湖蓝色的宫装衬得她如同冰雪雕琢。 她似乎并未感受到吕氏那恶毒的目光,只是微微抬眸,再次望向那片冰冷的天幕。 她的目光,穿过天幕上弥漫的硝烟,穿过朱棣浴血奋战的身影,仿佛落在了遥远的南京城,落在了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身上。 她的眼神,依旧沉静如深潭。 但那潭水深处,却仿佛凝结了万载玄冰。 锐利。 冰冷。 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讥诮。 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奉天殿内这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吕氏那强装的镇定与刻毒的幻想,徐妙云那冰雪般的沉静与深不见底的寒意。北平的风暴已然掀起,而应天的风暴,似乎也在这无声的目光交锋中,悄然酝酿。 第022章 双标如朱元璋 就在众人心潮澎湃,激赏于朱棣的雷霆手段时,天幕冰冷的金属音,却如同最无情的解剖刀,精准地刺向了这扬惊天逆转中一个被刻意忽略的、血淋淋的细节: 【燕王府喋血,张昺、谢贵人头祭旗!】 【同时伏诛者,尚有王府长史——葛诚!】 画面聚焦:一颗须发斑白、双目圆睁、充满了惊愕与不甘的头颅,滚落在王府冰冷的青石板上,与张昺、谢贵的头颅并列。正是长史葛诚! 天幕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此葛诚,非寻常属官。】 【早在数月之前,燕王“装疯”期间!】 【他,便已向南京建文帝秘密上奏:】 【“燕王无病!其疯癫之状,皆为伪饰!暗结死士,图谋不轨!”】 【此密奏,令建文帝半信半疑。】 【亦是促使建文帝最终下定决心,密令张昺、谢贵擒拿燕王的关键诱因之一!】 【然——】 【燕王朱棣,何等人物?】 【王府上下,耳目众多,暗流涌动,岂能毫无察觉?】 【他早已洞悉葛诚告密之举!】 【却佯作不知,隐忍不发!】 【直至张昺、谢贵二人踏入王府!】 【葛诚,这位自以为深藏不露的朝廷耳目,】 【便成了朱棣麻痹敌人、请君入瓮计划中……】 【一枚注定要被碾碎的棋子!】 【与张、谢二人,一同成了祭旗的血牲!】 “葛诚?!告密?!”“原来如此!” “燕王早就知道?!故意引他暴露?!好狠的手段!” 殿内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惊呼!众人这才明白,王府门前那三颗人头,每一颗都浸透了朱棣冰冷而精准的算计!装疯是假,示弱是假,连对身边告密者的“不知情”,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然而—— “混账!葛诚!狗胆包天!!”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如同炸雷般从御阶上轰然炸响!打断了所有的议论! 朱元璋死死盯着天幕上葛诚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仿佛那不是一颗人头,而是对他帝王权威最恶毒的挑衅! “区区王府长史!食君之禄!竟敢背主求荣!私通朝廷!构陷亲王!!” “此等不忠不义、狼心狗肺之徒!!” “死有余辜!!” “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老四杀得好!杀得痛快!!” 帝王的咆哮如同狂风暴雨,裹挟着滔天的杀意! 在朱元璋那偏执的“清君侧”逻辑里,葛诚的行为,已不是简单的告密,而是对他儿子、对他朱明皇权的赤裸背叛!是十恶不赦的大逆!是必须挫骨扬灰的叛逆! 这震耳欲聋的怒吼,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勋贵大臣们的心湖中,激起的不是共鸣,而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死寂! 韩国公李善长深深垂下了花白的头颅,掩住了眼中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嘲讽与悲凉。他苍老的声音微不可闻,如同秋叶飘落,只回荡自己的耳中: “呵……告密……” “上位啊上位……” “当年鄱阳湖大战前,陈友谅麾下赵普胜之死,不正是因其部将傅友德、丁普郎……‘告密’于您吗?” “胡惟庸案发,满朝文武,又有多少人因‘告密’、‘揭发’而得以保全性命,甚至加官进爵?” “《大诰》煌煌,鼓励百姓持《大诰》入京告发不法官吏……” “这大明朝的‘告密’之风……” “不正是您……亲手开启的吗?” “怎么如今……” “轮到您儿子头上……” “这告密……就成了‘背主求荣’、‘十恶不赦’了?” “这双标的……” “连老狗都嫌臊得慌啊……” 李善长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无声地剖开了朱元璋那冠冕堂皇的怒吼下,最不堪的底色! 勋贵席上,一片死寂的沉默。但这沉默之下,压抑了多少年、多少代的愤懑与不平,如同地火般疯狂奔涌! “俸禄……”一个勋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华丽的蟒袍,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自嘲,“一品国公,岁禄不过千石,折成现银,养家糊口尚且紧巴,还要应付各种孝敬、摊派……” “可诸位殿下呢?亲王岁禄五万石!郡王六千石!还不算庄田、店铺、赏赐……” “我们这些提着脑袋打江山的,到头来……连王爷们的零头都及不上!” “这也就罢了……” “还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办砸,就被扣上谋反的帽子,落得个剥皮实草,满门抄斩!” “胡惟庸……蓝玉……还有天幕上那一万五千人……” “嘿……报应!真是报应!” “看看!上位您尸骨未寒呢!您亲自选的宝贝孙子,就把您分封的宝贝儿子们,像抓鸡一样捏死了!把最能打的那个,逼得装疯吃屎,最后不得不提刀造反!” “这大明……这刚打下的大明江山……” “转眼就兄弟阋墙,叔侄相残!” “乱吧!乱得好!” “这不就是您老人家……最爱看的戏码吗?!” 这些平日里在朱元璋面前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的勋贵重臣们,此刻,看到未来那扬由朱元璋亲手埋下祸根的靖难之役,看到大明即将陷入的混乱,一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快感,竟压倒了恐惧! 偏殿之中,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太子继妃吕氏,方才强撑起来的镇定和那点对儿子允炆盲目的信心,在天幕揭露葛诚告密被朱棣反杀、以及朱元璋那不分青红皂白、疯狂咆哮“杀得好”的刺激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随着天幕揭示的信息越来越多,燕王朱棣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可怕——隐忍、狠辣、果决、用兵如神! 而自己的儿子允炆呢?优柔寡断、自相矛盾、识人不明、手段拙劣……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允炆……我的允炆……真的还能当上皇帝吗?”这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巨大的恐慌让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但仅仅片刻。 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和认命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惨然一笑,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冰冷的天幕。 “罢了……罢了……”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 “是杀是剐……听天由命吧……” “反正……”她的目光掠过正殿方向,掠过御座上那暴怒的身影,掠过太子朱标苍白痛苦的脸,最终化为一丝刻骨的讥诮与了然。 “反正,在咱们这位万岁爷眼里……” “错的永远是别人!” “允炆做得再不好,他也是太子爷的儿子,是陛下的亲孙子!血脉相连!” “陛下只会把滔天的怒火,扣在我这个‘教子无方’的继妃头上!” “怪我把允炆教得‘柔懦’、‘无能’!” “怪我心存妄念,生下了这个‘祸根’!” “至于他自己……” “选错了储君?埋下了祸根?逼反了儿子?” “呵呵……” “那怎么可能有错?!” “洪武大帝……永远英明神武!永远……不会错!” “这就是……咱们朱皇帝的双标啊……” 吕氏的声音低如蚊蚋,却字字泣血,充满了被命运玩弄、被至亲当成替罪羔羊的绝望与悲凉。 第023章 只有朱棣靖难? 朱棣三日定乾坤的雷霆手段尚在奉天殿君臣心中激荡,天幕那冰冷的金属音,却已无情地将视角拉远,投向那被靖难风暴席卷、四散奔逃的大明诸王: 【燕军破怀来,兵锋直指宣府!】 【建文元年,七月二十四日。】 【宣府封地,距怀来仅六十里之遥!】 【谷王朱橞,闻燕军破怀来,兵锋直指己境,如惊弓之鸟!】 【竟弃城而逃!携家眷亲随,仓惶南奔,直投金陵!】 画面浮现:宣府城门洞开,王府车驾在少量护卫簇拥下,如同丧家之犬般冲出城门,卷起漫天烟尘,头也不回地向南狂奔!谷王朱橞那张年轻却写满惊惧的脸,在颠簸的车窗中一闪而过。 “朱橞?!!” “跑……跑了?!” “弃藩?!投奔允炆?!” 奉天殿内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皇子席——那个此刻正被乳母抱在怀里,粉雕玉琢、懵懂不知世事的婴儿!正是刚满一岁的谷王朱橞! 朱元璋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他猛地扭头,赤红的双目死死钉在那个幼子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股巨大的、被背叛的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瞬间冲垮了理智! “混账!废物!!” “咱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骨头的孬种?!” “宣府坚城!兵精粮足!!” “你四哥在北平,以八百护卫就敢起兵靖难!!” “你呢?!!” “六十里!才六十里!听到点风声就吓得屁滚尿流?!弃藩而逃?!!” “跑去投奔那个逼死你十二哥(湘王)、还要削你藩的侄子?!!” “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朱元璋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对幼子“不类己”的暴怒和一种“家门不幸”的悲凉! 他素来因郭贵妃(郭子兴之女)之故,对朱橞这个幺儿偏爱有加,此刻却只觉得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无比刺眼! 勋贵席上,众人面面相觑,脸上也写满了荒谬与鄙夷。燕王是猛虎,这谷王……跑得比兔子还快! 天幕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讥诮,继续播报: 【齐泰、黄子澄等建文重臣,忧心忡忡!】 【恐辽王朱植(封国广宁,今辽宁北镇)、宁王朱权(封国大宁,今内蒙古宁城)步燕王后尘,起兵响应!】 【遂建议建文帝:】 【“速召辽王、宁王还京!名为述职,实为羁縻!”】 【辽王朱植,接旨后……】 【竟选择从海路,绕道千里,仓惶返回南京!】 【如同……避祸!】 “海路?绕道千里?!” “辽王……也跑了?!” “还是主动奉诏跑的?!” 殿内再次响起一片哗然!如果说谷王朱橞年幼无知,被吓跑尚可理解(虽然朱元璋不这么认为),那辽王朱植,已然成年就藩,手握重兵镇守辽东! 面对朝廷一纸诏书,竟不敢有丝毫反抗,如同惊弓之鸟般绕道海路逃回南京?这懦弱,简直令人发指! 朱元璋气得浑身哆嗦,手指着天幕上那“仓惶返回南京”的字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竟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对朱植虽不如对朱橞偏爱,但也寄予厚望,希望他能镇守辽东,屏藩北疆!结果……就这?!一个听到风声就跑的软脚虾?! 天幕的声音转向那位被重点“关照”的亲王: 【宁王朱权,坐拥大宁重镇,控扼塞北,麾下带甲八万,革车六千!】 【尤以骁勇善战的朵颜三卫骑兵闻名天下!】 【其势之强,燕王之后为边塞诸王之冠!】 【面对建文帝召还之旨——】 【宁王不从!】 【然……】 【亦未如燕王般,举旗靖难!】 【朝廷震怒!】 【遂以雷霆手段,削夺宁王护卫!】 【收其兵权!】 【一代强藩,雄鹰折翼!】 “宁王……不从旨?!”朱元璋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但随即,这光芒便被天幕接下来的“削夺护卫”、“收其兵权”彻底浇灭! “为什么?!为什么不起兵?!!”朱元璋猛地捶打御座扶手,发出沉闷的巨响,声音嘶哑,充满了不解与痛心,“朱权!你有兵!有地!有雄城!!” “你四哥在北平,以八百人都敢对允炆那孽障亮刀子!!” “你有八万铁骑!有朵颜三卫!!” “你怕什么?!!” “你为什么不学你四哥?!!” “拿出咱的《皇明祖训》!清君侧!靖国难!!” “你……你竟坐视朝廷削你护卫?!夺你兵权?!!”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瞬间将朱元璋淹没。他看着天幕上宁王那“不从旨”却最终被轻易缴械的描述,再看看殿内那些或年幼懵懂、或面色惶然的儿子们,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和巨大的自我怀疑,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满堂儿孙,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 “二十四个!咱有二十四个儿子!!” “封王就藩,镇守四方,拱卫中央!!” “咱以为……以为血脉相连,同气连枝!!” “以为大明江山,固若金汤!!” “结果呢?!!” “允炆那个孽障一登基,举起屠刀!!” “周王被抓了!齐王被废了!代王被圈了!湘王被逼死了!岷王被流放了!!” “谷王跑了!辽王也跑了!宁王……宁王坐拥八万铁骑,竟连刀都不敢拔就被缴了械!!” “只有老四!!” “只有咱的老四朱棣!!” “他敢!他敢在北平提刀!敢喊出清君侧!靖国难!!” “咱这二十几个儿子……” “除了老四……全是废物!全是窝囊废!全是任人宰割的猪羊!!” 帝王的怒吼如同泣血的控诉,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皇子们的心头,也砸在朱元璋自己那曾经笃信“多子多福、藩屏帝室”的信念基石上! 他颓然跌坐回御座,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那双曾经睥睨天下、掌控生死的龙目,此刻布满了迷茫、痛苦和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洞。 “儿子多……就稳固吗?” “咱……咱是不是……错了?” “这藩……是不是……封错了?” 一个从未有过的、动摇根基的念头,如同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钻入了洪武大帝朱元璋的脑海。 他看着满殿噤若寒蝉的儿子们,看着天幕上那些或仓惶奔逃、或束手就擒、或坐以待毙的亲王身影,再看看那个在北平孤军奋战、如同困兽犹斗的燕王朱棣…… 一股深沉的寒意,伴随着对未来那扬注定惨烈、骨肉相残的靖难之役的明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第024章 靖难?如同儿戏! 朱元璋那饱含失望与自我怀疑的怒吼余音犹在,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谷王奔逃,辽王避祸,宁王折翼…… 诸王在朱允炆削藩屠刀下仓惶如鼠的景象,与燕王朱棣在北平孤悬的“燕”字大纛,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那面大纛,此刻在洪武君臣眼中,不再仅仅是“清君侧”的战旗,更像是一面插在绝境悬崖上的、注定悲壮的旌幡。 短暂的死寂之后,勋贵席上,一片压抑的、带着浓浓悲观意味的叹息与议论声,如同冰水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唉……孤木难支啊……” “纵使燕王勇冠三军,用兵如神,三日定下北平周边……” “可……终究只是北平一隅之地!” “建文坐拥江南财赋之地,手握天下兵马大权……” “源源不断的钱粮,铺天盖地的兵员……” “耗……也能把燕王耗死!” “更别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勋贵摇着头,声音嘶哑,带着洞悉历史的苍凉,“自古藩王作乱,可有成功先例?汉之吴楚七国,声势何其浩大?七王联手,兵锋直指长安!结果呢?不过三月,便被周亚夫统御的朝廷大军各个击破,烟消云散!前车之鉴,血淋淋就在眼前啊!” 这番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更多勋贵心中的忧虑。 “是啊!七国之乱,七王联手都败了!” “如今燕王靖难,形单影只!” “秦晋诸王,或死或废或幼,自身难保!谷辽宁三王,跑的跑,降的降,废的废!” “放眼望去,竟无一个兄弟藩王敢站出来呼应!” “这哪里是靖难?” “这分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议论声越来越大,悲观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勋贵们脸上方才因朱棣雷霆手段而激起的震撼与激赏,此刻已被深深的忧虑和“果然如此”的宿命感所取代。他们看向天幕上那面孤零零的“燕”字旗,眼神复杂,如同在看一个注定悲壮的英雄,走向他既定的末路。 韩国公李善长深深阖上浑浊的老眼,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他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佛珠,心中翻涌的,却非佛家的慈悲,而是冰冷的现实与对自身命运的洞悉: “大势……不可逆啊……” “纵使燕王有霸王之勇,孔明之智……” “然,以一隅抗天下,名分已失,后继乏力……” “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老夫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他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自嘲,“也好……也好……眼不见为净。无论燕王败亡,还是……(他不敢想另一种可能)……我等这些前朝勋贵,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早死……早超生……”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御座上那失魂落魄的朱元璋,掠过殿中沉默如山的燕王朱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暗。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李善长看得太透了。 魏国公徐达端坐如松,浓眉紧锁,那双曾洞穿沙扬迷雾的虎目,此刻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忧虑与痛楚。 他死死盯着天幕,仿佛想穿透那片幽光,看到偏到中的女儿徐妙云! 作为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燕王败亡,作为王妃的妙云……将面临何等凄惨的下扬! 赐死?自尽?还是如同那些被废的王妃一样,被囚禁于冷宫,了此残生?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了他的心!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又无力地松开。天幕揭示的未来如山,他……无力改变! 曹国公李文忠同样面色凝重,他低声对身旁的徐达道:“魏公……燕王虽勇,然……此局,实乃九死一生。妙云妹子……唉……”他未尽之语,满是同僚间的无奈与悲悯。 偏殿之中,气氛却截然不同。 太子继妃吕氏,将殿前勋贵们那毫不掩饰的悲观议论尽收耳中。她原本因天幕揭示诸王惨状而升起的恐惧,此刻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喜和一种扭曲的、盲目的自信! 她甚至不再瘫软,而是坐直了身体,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得意与怨毒的红晕。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吕氏在心中疯狂呐喊,目光灼灼地扫过那些低声议论的命妇,最后死死钉在徐妙云那张冰雪般沉静的脸上。 “连这些开国的老狐狸都不看好他朱棣!!” “什么用兵如神!什么三日定乾坤!!” “在天下大势面前,都是狗屁!!” “七国之乱就是前车之鉴!!” “他朱棣再能打,还能强过七个藩王联手不成?!” “败亡!他注定败亡!!” 巨大的快感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她仿佛已经看到天幕上那面“燕”字大纛被朝廷大军碾碎,看到朱棣身首异处,看到徐妙云披枷带锁,匍匐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我的允炆……”吕氏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心中升起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他是天子!是太祖钦定的继承人!是真龙天子!!” “他坐拥四海,手握百万雄兵!!” “他才是天命所归!!” “朱棣?!” “不过是一时跳梁的逆贼!!” “注定要被碾得粉身碎骨!!”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自我安慰的念头: “就算……就算在这个世界……” “因为这天幕,陛下震怒,提前将我处置了……” “那又如何?!” “在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没有天幕干扰的未来世界里!!” “我的允炆!!” “他一定!一定会胜利!!” “他会踏着朱棣的尸骨!!” “稳坐龙庭!成为真正的大明天子!!” “君临天下!万世永昌!!” 这痴妄的念头如同最烈的毒药,让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她看向徐妙云的目光,充满了刻毒的怜悯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胜利者的优越感。 徐妙云依旧静静地坐着。湖蓝色的宫装衬得她如同一尊冰雕。 吕氏那炽热到扭曲的目光和无声的挑衅,似乎并未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涟漪。 她只是微微抬眸,再次望向那片冰冷的天幕。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光,落在了北平城头,落在了丈夫浴血奋战的身影上,落在了那面猎猎作响、虽孤悬却依旧不屈的“燕”字大纛上。 她的眼神,依旧沉静。 沉静得……令人心悸。 那沉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是万载不化的玄冰。 是对吕氏那痴妄幻想的…… 无声“认可”。 作为燕王妃,魏国公徐达的女儿,号称女诸生的徐妙云 她同样也不认为自己丈夫有胜利的可能...... 第025章 晋王的小算盘 勋贵们的悲观叹息、吕氏扭曲的狂喜、徐妙云冰雪般的沉静、朱元璋的失魂落魄、朱棣的沉默如山…… 所有情绪,都被天幕那冰冷的金属音再次牵引,投向那扬孤军奋战的靖难之役中,另一个被忽略的角落——其他藩王,尤其是实力尚存的二代藩王们,究竟在想什么? 画面聚焦:太原,晋王府。 年轻的晋王朱济禧(朱棡之子,未来的晋王),端坐书案之后,面容沉静,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冷酷的清明。他面前摊开的是关于北平燕王起兵“清君侧”的檄文和朝廷措辞严厉的邸报。 天幕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读心术,将这位二代晋王内心最隐秘的盘算,赤裸裸地剖析在洪武君臣面前: 【晋王朱济禧,观天下变局,心如明镜。】 【其思曰:】 【“秦晋燕,三强藩也。然今秦晋二王薨。”】 【“然,无论建文胜,抑或燕王胜……”】 【“削藩!削藩!削藩!!”】 【“此乃大势所趋,绝不可逆!”】 【“建文胜,其为帝,削藩之刀更利!周齐代湘岷诸王下扬,便是前车!”】 【“燕王胜?”朱济禧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吾那四叔,何等雄才?何等刚愎?何等……记仇?”】 【“他若登基为帝……”】 【“岂能容我晋藩这等手握重兵、坐镇太原的强藩存在?!”】 【“届时,削我藩、夺我兵、圈我于高墙之内,只怕比建文……更狠!更绝!更不留余地!”】 【“晋藩……又当不了天子!”】 【“既如此……”】 【“何苦趟这浑水?”】 【“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任他叔侄杀个天昏地暗……”】 【“我自……巍然不动!”】 冰冷、清晰、充满赤裸裸利益算计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奉天殿每个人的耳膜!尤其是最后那句“爱谁谁”,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与不屑,更是如同重锤,砸得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御阶之上,传来一声玉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朱元璋猛地将手中紧握的九龙玉带扣狠狠砸在地上!价值连城的宝玉瞬间四分五裂!他脸色铁青,须发戟张,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天幕上朱济禧那“冷眼旁观”的算计模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混账!孽畜!!” “算……算盘珠子都崩到咱脸上了!!” “削藩?!削藩?!!” “咱……咱封你们为王!赐你们护卫!给你们尊荣富贵!是要你们拱卫大明!守望相助!!” “不是让你们……让你们像市井商贾一样!拨拉着算盘珠子!算计得失!冷眼旁观亲叔伯赴死!!” “血脉呢?!亲情呢?!《皇明祖训》的大义呢?!” “都喂狗了吗?!!” 帝王的咆哮充满了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和无尽的悲凉!他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他倾注心血设计的藩王制度,他赋予子孙的尊荣与责任,在现实冰冷的利益算计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视若珍宝的“血脉藩屏”,在子孙后代的眼中,竟成了需要精打细算、权衡利弊的负担?! 然而—— 咆哮过后,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朱元璋淹没。 他颓然地靠回御座,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愤怒依旧在胸中燃烧,但朱济禧那冷酷的分析,却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真相。 “似乎……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儿啊……”朱元璋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迷茫,“允炆赢了要削藩……老四赢了……难道就不削藩了吗?” “他朱棣……能容得下太原城里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侄子晋王?” “容得下其他藩王?” “咱的《皇明祖训》……咱的‘清君侧’……” “到头来……” “不过是……他们叔侄相争的……一块遮羞布?” “咱……咱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巨大的自我怀疑和幻灭感,让这位刚强的帝王瞬间苍老了十岁。 勋贵席上,韩国公李善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老眼第一次带着一丝……并非嘲讽,而是极其复杂的、近乎怜悯的目光,投向皇子席上那个脸色同样难看、方才还被父皇怒骂“废物”的晋王朱棡! “晋王殿下……”李善长苍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朱棡和周围勋贵的耳中,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苍凉,“令郎……心思缜密,深谙自保之道啊……” “虽……格局小了些,只计一藩一地之得失……” “然……” “此等冷静……此等……无情……” “在如今这局面下……倒也算得上是……小聪明了。” “至少……能保全晋藩一脉……”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比起那些被削、被废、被逼死的亲王,比起那个正在北平提着脑袋玩命的燕王,朱济禧这种“冷眼旁观、爱谁谁”的态度,反而是最安全、最“明智”的选择!虽然……这种“明智”,充满了对血脉亲情的背叛和对王朝大义的漠视。 朱棡听着李善长的话,再想想天幕上儿子那番冷酷的算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既惊愕于儿子竟有如此心机,又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和愤怒。 他下意识地想驳斥,想怒骂儿子不念亲情,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理由!未来的局面……似乎真如儿子所言?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整个奉天殿,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彻骨寒意的死寂。 方才还在为朱棣三日定乾坤而惊叹,为诸王懦弱奔逃而鄙夷,为靖难孤军而悲观的勋贵文武们,此刻心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明悟。 “原来……如此……” “道理……竟是这般简单……” “只是……不讲出来,谁能懂呢?” “什么血脉相连?什么藩屏帝室?什么《皇明祖训》?” “在赤裸裸的皇权威胁和自身存续面前……” “都……不堪一击!” “晋王世子看得透啊……” “旁观……才是唯一的生路!” “晋王(朱棡)……倒真是……养了个‘明白’儿子……”一位勋贵低声感慨,语气复杂难明,既有对朱济禧现实的认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魏国公徐达浓眉紧锁,缓缓摇头。他看向天幕上朱棣那孤悬的旗帜,再看看御座上失魂落魄的朱元璋,心中一片冰凉。 朱济禧的算计,彻底撕碎了朱元璋精心构建的藩王制度最后一块遮羞布! 什么拱卫?什么守望?在至高皇权和自身安危面前,亲情与大义,脆弱得如同薄纸! 老朱所做的一切——分封皇子、留下祖训、赋予兵权……此刻看来,都如同一个巨大的、注定崩塌的幻梦!是彻头彻尾的……白费心机! 曹国公李文忠也深深叹息:“上位……终究是……想得太好了。人心……岂是祖训所能禁锢?尤其是……涉及到那把椅子的时候……”他未尽之语,充满了对朱元璋理想主义设计的无奈与怜悯。 第026章 “孤忠”建文的秦藩 勋贵大臣们沉默不语,心中只剩下对藩王制度幻灭后的冰冷明悟。朱元璋瘫坐御座,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秦王朱樉看着三弟朱棡那复杂难言的脸色,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羡慕——不管怎么说,朱棡那儿子,至少是个“明白人”,知道怎么“保全”自己!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天幕冰冷的金属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将矛头转向了秦王一系: 【秦藩消息,尤令人扼腕。】 【二代秦王朱尚炳,乃秦王朱樉次妃邓氏所出。】 画面浮现:一个锦衣华服、面容尚显稚嫩的少年身影(朱尚炳),正与同样年幼的朱允炆在花园中嬉戏,似乎关系融洽。 【秦王朱樉,因洪武二十五年争储失利,性情愈发暴虐乖张。】 【竟将满腔怨毒,尽数倾泻于正妃王氏(前元齐王王保保之妹)身上!】 【幽禁深院,百般凌虐!】 【转而专宠次妃邓氏(卫国公邓愈之女),言听计从,骄纵无度!】 “混账!!”朱元璋的咆哮再次炸响,但这一次,愤怒中夹杂着巨大的失望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痛心! 他猛地指向脸色瞬间煞白的朱樉:“老二!!咱早就知道你苛待正妃!屡次训诫于你!!你……你竟敢变本加厉?!将怨气撒在女人身上?!你……你还是个男人吗?!” 秦王朱樉浑身一抖,面如死灰,下意识地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天幕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审判,继续道: 【洪武二十八年,事发!】 【太祖朱元璋震怒!】 【然……】 【其惩处对象,非是罪魁祸首秦王朱樉!】 【而是——】 【赐死次妃邓氏!以儆效尤!】 “赐死……邓氏?!” “邓愈……邓公的闺女?!” “犯错的是秦王!为何……为何死的却是邓妃?!” 勋贵席上,瞬间炸开了锅!尤其是与邓愈交好的几位老将,更是目眦欲裂! 卫国公邓愈,开国元勋,战功赫赫,死而后已!他的女儿,竟因秦王之过,被皇帝赐死?!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不平,如同野火般在勋贵心中燃烧!看向朱元璋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愤怒与鄙夷! 又是双标!赤裸裸的双标!对自己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至少此时未严惩朱樉),对功臣之女却痛下杀手!这皇帝……何其凉薄! 天幕的审判并未停止,抛出了更残酷的结局: 【然!】 【邓氏之死,并未使秦王朱樉幡然醒悟!】 【其暴虐变本加厉!】 【终至……天怒人怨!】 【洪武二十八年,某夜!】 【秦王朱樉,于王府之内——】 【被三名忍无可忍的王府老妪,联手毒杀!】 【暴毙身亡!】 “噗——!” 秦王朱樉如遭雷击!一口逆血猛地喷出! 他身体剧烈摇晃,若非被身旁的晋王朱棡死死扶住,几乎瘫倒在地!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的极致羞耻! “老……老妇人?!” “三……三个老妇人?!” “毒……毒杀?!” “我……我堂堂大明亲王!!” “竟……竟如此窝囊地……死在了三个老妇人手里?!” “天幕!!你……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清楚啊!!” “这……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我?!!” 巨大的恐惧和羞愤让他几乎要发狂!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道充满鄙夷、嘲讽的目光,如同芒刺般扎在自己身上!这种死法,简直比湘王自焚、比周王被擒更加不堪!是对他秦王尊严最彻底的践踏! 勋贵们看着朱樉那失魂落魄、口吐鲜血的模样,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对邓愈之女的同情,有对朱元璋双标的鄙夷,更有对朱樉这窝囊透顶死法的……荒诞感。堂堂亲王,落得如此下扬,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天幕的幽光并未因朱樉的崩溃而有丝毫怜悯,继续转向那位二代秦王: 【朱尚炳继位秦王。】 【其自幼与朱允炆交好,关系亲近。】 【加之其母邓氏被太祖赐死,心中对同为庶出的朱允炆有同理之心。】 【然——】 【面对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朱尚炳审时度势,做出了一个极其微妙的抉择:】 【他,是建文削藩以来,所有藩王中——】 【唯一一个在舆论上公开表态支持建文帝朱允炆的亲王!】 【然……】 【也仅仅是……口头支持!】 【自始至终,未出一兵一卒!未助一钱一粮!】 画面浮现:年轻的朱尚炳身着亲王袍服,神情肃穆,在王府前宣读一份措辞激昂、声讨“燕逆”、力挺“天子”的檄文。王府之外,百姓围观。王府之内,兵甲入库,马放南山。 “呵……” 一声极轻、却充满无尽嘲讽的嗤笑,从韩国公李善长那苍老干瘪的唇间逸出。 他微微侧头,浑浊的老眼扫过面如死灰的秦王朱樉,再瞥了一眼天幕上那位“慷慨激昂”的二代秦王,嘴角勾起一丝洞穿世事的讥诮,声音低得只有近旁的几位老臣能听清: “这位小秦王……倒是个妙人儿……” “比他爹……强点有限……” “公开站队建文,博个‘忠义’之名,安抚朝廷……” “却又按兵不动,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两头下注,首鼠两端……” “真真是……把投机取巧,玩出了新花样……” “呵呵……” “上位啊上位……” “您聪明一世……” “生出来的这些儿子、孙子……” “要么暴虐愚蠢如秦王(朱樉),要么懦弱奔逃如谷辽,要么冷眼旁观如晋世子,要么……就玩这等自作聪明的把戏如这小秦王……” “唯有……” 李善长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缓缓投向殿中那个依旧沉默如山、身姿挺拔如标枪的燕王朱棣。 “唯有这位燕王殿下……” “敢作敢当,提刀就干!” “真刀真枪,搏一个前程!!” “不愧是……” “徐天德(徐达)的女婿!!” “虎父……无犬女!虎岳……无犬婿啊!” 李善长最后的感慨,带着一种对英雄气概的激赏和对那些蝇营狗苟之辈的极度鄙夷。 徐达闻言,腰背下意识地挺得更直了些,紧锁的浓眉下,那双虎目中,忧虑依旧深重,却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自豪! 第027章 耿炳文出征 奉天殿内,勋贵们复杂的目光尚未从羞愤欲死的秦王朱樉身上移开,天幕那金属般的冷音,已裹挟着建文朝廷的滔天怒火,轰然砸下: 【建文元年七月。】 【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檄文,传至南京!】 【建文帝朱允炆,震怒!】 【遂祭告太庙,昭告天下——】 【“削燕王棣宗室属籍,废为庶人!”】 【“逆贼朱棣,人人得而诛之!”】 【“起兵!讨燕!!”】 【旋即在真定设立平燕布政司,统筹讨逆事宜!】 画面浮现:南京太庙,香烛缭绕。年轻的朱允炆身着衮服,面色铁青,手持玉圭,向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深深叩拜。起身时,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殿外,讨伐檄文的宣读声,如同战鼓,沉闷地敲击着应天府的上空。 【然!】 【朱棣初起,仅据北平一隅,兵不过数万!】 【朝廷坐拥天下,兵多将广,钱粮如山!】 【势若泰山压卵!】 【朝廷战略:】 【调集优势兵力,分进合击!】 【务求将燕军……围歼于北平城下!犁庭扫穴!一劳永逸!】 冰冷的宣告,带着绝对力量的碾压感。殿内勋贵们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大势……似乎依旧站在朝廷一边。 【然!】 【朱棣深知敌强我弱,遂行内线作战!】 【以大将郭资固守北平坚城!】 【亲率精锐,如雷霆出击!】 【短短数日!】 【北平以北:居庸关、怀来、密云!】 【北平以东:蓟州、遵化、永平(今河北卢龙)!】 【诸州县要隘,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尽入燕军囊中!】 【北平外围,廓清一空!】 【后顾之忧尽除!】 【燕王得以……从容整军,迎击朝廷问罪之师!】 画面急速切换:燕军铁骑奔腾,战旗猎猎!朱棣身先士卒,甲胄染血,指挥若定!一座座城池关隘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下,或降或破!那兵锋之锐,行动之速,令人胆寒! “好快的刀!好狠的扫荡!” “外围尽除……这下……燕王可以专心对付朝廷主力了!” “朱棣……用兵……当真鬼神莫测!” 勋贵席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 即便是最不看好朱棣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燕王殿下在绝境中迸发出的军事才能,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魏国公徐达微微颔首,虎目中忧虑稍减,却依旧凝重。此等锋芒,固然锐利,但……能否持久?能否撼动朝廷真正的根基? 天幕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历史的无情嘲弄: 【然!】 【朝廷虽拥兵百万,钱粮如山!】 【却面临一个致命困境——】 【无将可用!】 【太祖朱元璋,洪武年间大肆屠戮功臣宿将!】 【元勋凋零,能征善战者……几近绝迹!】 【建文帝朱允炆,环顾朝堂,竟……无人可担此平叛重任!】 【无奈之下——】 【只得起用年近古稀、以善守闻名的长兴侯耿炳文!】 【拜其为征虏大将军!】 【驸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 【都督宁忠为右副将军!】 【统率十三万大军(号称百万),兵发真定!】 【传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征调粮秣,共讨燕逆!】 “耿炳文?!” “长兴侯?!” “那个……擅长守城的耿炳文?!” “让他……统领大军,主动进攻?!” “建文朝廷……真是无人至此了吗?!” 勋贵席上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质疑声、甚至……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此起彼伏! “哈哈!耿炳文?” 蓝玉猛地灌了一口酒,脸上那因天幕揭示未来功勋而残留的潮红瞬间被浓浓的鄙夷取代! 他斜睨着天幕上耿炳文那苍老的身影,声音洪亮,充满了武人的骄狂与不屑: “守城之犬耳!当年守长兴,守了个固若金汤,可那又如何?!” “让他统领大军,野战攻伐?还是对阵朱棣这等虎狼?!” “笑话!天大的笑话!!” “朝廷无人,竟至于斯?!可见老……咳咳……可见上位杀得太狠了!把能打的都杀绝了!留这么个老朽顶缸?!” 蓝玉的话语尖刻至极,虽及时收住了对朱元璋的直斥,但那“杀得太狠”的评语,已道尽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魏国公徐达眉头紧锁得更深了。他盯着天幕上耿炳文那张布满皱纹、却带着沉重压力的老脸,缓缓摇头,声音低沉: “耿公……善守之名,不虚。” “十三万大军,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倚仗兵力粮草之优……” “未必……不能耗死燕王那几万疲敝之师。” “只是……” “怕就怕……朝廷催逼过甚……或耿公年老持重有余,进取不足……” “给了朱棣……可乘之机!” 徐达的分析客观冷静,带着名将的洞见。但也点出了最大的隐忧——耿炳文是否真能顶住压力,稳住阵脚? 然而! 此刻的奉天殿内,最惊恐、最绝望的,并非他人! 正是那位被天幕点名的、未来的大将军——长兴侯耿炳文本人! “哐当!” 耿炳文手中的金杯失手坠落,砸在食案上,酒水四溅! 他整个人如同被九天惊雷劈中,僵在座位上,面无人色!刚才因酒意而泛起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大……大将军?!” “统兵……讨伐……燕王?!” “我……我耿炳文……要去打……陛下的四皇子?!!” 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阶之上——朱元璋那双布满血丝、正死死盯着天幕、眼神阴晴不定的龙目,仿佛穿透了时空,也狠狠钉在了他的身上! 完了! 全完了! 耿炳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洪武大帝朱元璋护短(尤其是对朱棣这种像他的儿子)和刻薄寡恩到了何等地步!更清楚自己在皇帝心中,不过是个“守城可用”的老卒,远非徐达、常遇春那等心腹股肱! 若是洪武十三年的朱元璋,此刻得知他耿炳文在未来竟敢统兵去“讨伐”他儿子朱棣…… 哪怕这是建文帝的旨意! 哪怕他耿炳文是被迫的! 那结果…… 剥皮实草?抄家灭族?!恐怕不用再等到洪武二十五年之后,今天能活着出了奉天殿都算他运气好! 一念及此,耿炳文如坠冰窟!巨大的求生欲让他瞬间做出了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现实的决断! “败!!” “必须败!!” “最好……死在阵前!!”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瞬间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只要能死在战扬上!死得……像个样子!” “既能全了‘为国捐躯’的忠义之名(虽然是打皇帝儿子),堵住朝廷的嘴……” “又能……让陛下看在我‘战死’的份上……” “或许……或许会念点旧情……” “放过我耿家满门?!!” “至于战败之责?败军之将的污名?!” “去他娘的污名!!” “能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 “比什么都强!!” “比……什么都强啊!!!” 耿炳文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压不住心头的恐惧与那份扭曲的、求败求死的决心! 他看向天幕上朱棣那英姿勃发的身影,眼中再无半分敌意,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求——燕王殿下!您一定要赢!一定要……赢得漂亮些!最好……一箭射死老臣! 第028章 耿炳文的铁桶阵 长兴侯耿炳文那扭曲的“求败求死”之心,如同最刺骨的寒流,冻结了所有勋贵武将的热血。 十三万朝廷大军,统帅未战先怯,只求速败保家……这柄指向北平的“平燕”利剑,剑刃未寒,剑脊已裂! 冰冷的金属音,继续以无情的精准,勾勒出真定前线的森严壁垒: 【建文元年,八月十二。】 【长兴侯耿炳文,统十三万朝廷大军(号百万),抵达真定!】 【其深知燕王朱棣用兵诡谲,骁勇善战。】 【遂未贸然直扑北平,而是——】 【分兵!】 【于真定主寨坐镇中军!】 【左翼:兵出河间!】 【右翼:兵屯鄚州!】 【前锋:据守雄县!】 【三路大军,互为犄角,稳扎稳打!】 【如同一道巨大的锁链,扼住燕军南下咽喉!】 【深沟高垒,严阵以待!】 【摆明了一副……】 【“不求速胜,但求无过,倚仗兵力粮草优势,步步为营,耗死燕军”的架势!】 画面浮现: 真定城外,连绵的营寨如同匍匐的巨兽,旌旗如林,刁斗森严。 河间、鄚州、雄县三地,同样壁垒分明,与真定主寨遥相呼应。 老将耿炳文端坐中军大帐,面色凝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布置着防线。 那沉稳的姿态,严谨的部署,透着一股沙扬宿将的厚重。 -- “好!!” 魏国公徐达忍不住击节赞叹,虎目之中精光闪烁!他盯着天幕上那严密的布防态势,声音洪亮,带着名将的激赏: “稳!太稳了!!” “真定居中,河间左护,鄚州右卫,雄县前突!四地呼应,互为犄角!” “进可协同出击,退可固守待援!” “深沟高垒,步步为营!” “此乃堂堂正正之师,以势压人之策!” “耿炳文……虽不以攻伐见长,然此等守御布阵,滴水不漏!堪称老成持重!可圈可点!” 他浓眉微锁,目光投向天幕上那代表燕军的小小红点,语气转为凝重: “燕王虽勇,然兵力悬殊,补给艰难……” “面对此等铜墙铁壁,稳扎稳打……” “真不知……他该如何破局?!” 连心高气傲的蓝玉,此刻看着天幕上那严整的布防,脸上惯常的鄙夷也收敛了几分。他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难得地没有出言讥讽,只是冷哼一声: “哼!耿老儿这乌龟壳……摆得倒是扎实!” “对付蒙古鞑子的骑兵冲锋,这法子迂腐了点,未必管用……” “可对付现在势单力薄、急需速战速决的朱棣……” “嘿!” “还真他娘的是最稳妥、最要命的办法!” “耗……都能把燕王耗死在这真定城下!” 蓝玉的话虽然粗鄙,却道出了殿内绝大多数勋贵武将的心声。 耿炳文这套“铁桶阵”,看似保守,实则毒辣! 它精准地掐住了燕军兵力不足、粮草匮乏、无法持久的致命弱点!不求一战定乾坤,只求将朱棣牢牢锁死在北平以北,慢慢绞杀! 在绝对的国力优势面前,任何奇谋诡计,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股沉重的阴霾,再次笼罩在勋贵们心头。 然而! 在这片对耿炳文部署的赞叹与对朱棣困境的忧虑声中,一个身影却在无声地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正是长兴侯耿炳文本人! 天幕上那“可圈可点”、“老成持重”、“最稳妥要命”的评价,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每一句赞誉,都像是一道催命符!别人越是觉得他布局精妙,胜算在握,他心中的恐惧就越是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御阶上朱元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仿佛那无形的帝王屠刀,已然悬在了他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完了……完了……” “他们都觉得我能赢……” “都觉得我这阵摆得好……” “可……可越是这样……” “陛下……陛下就越不会放过我啊!!” “我要是真赢了……把燕王殿下给打败了,甚至……伤着了……” “那我耿家满门……” “还有活路吗?!!” 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他恨不得冲上天幕,揪住那个未来的自己狠狠扇几个耳光——蠢货! 谁让你摆得这么稳?!谁让你显得这么“会打仗”?!你这不是在打燕王,你这是在把自己、把全家往陛下的刀口上送啊!! 一股扭曲到极致的祈求,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绝望的心头: “燕王殿下!!” “我的好殿下!!” “您……您一定要有办法!!” “一定要……出奇兵!!!” “或者……或者……”他绝望的目光投向天幕上那个端坐中军、指挥若定的老迈身影,心中发出无声的、近乎诅咒的咆哮: “二十年后的我!耿炳文!!” “你脑子给我进水啊!!” “你突然发昏啊!!” “犯个致命的错误!!” “让这扬仗……” “输!!” “输得越惨越好!!!” “输得……让所有人都觉得我耿炳文老迈昏聩,不堪大用!!” “输得……让燕王殿下赢得漂漂亮亮!彰显其天纵神武!!”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 “我耿家……或许……才有一线生机啊!!!” 这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现实的“求败”之心,在耿炳文胸中疯狂燃烧! 他宁愿背负千古骂名,宁愿被钉在败军之将的耻辱柱上,也绝不愿成为“战胜皇帝爱子”的功臣!那功劳,是要用全族性命来换的! 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真定城外那森严的壁垒,也映照着奉天殿内这无声的绝望与扭曲的祈求。 耿炳文那低垂的头颅,在煌煌灯火下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压。 他布置的锁链,锁住了燕军南下的通路,也锁住了他自己求生的希望。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锁链的中心——真定! 投向了那个被锁链困住,却注定要发出惊天一击的燕王朱棣! 这看似固若金汤的“铁桶阵”,究竟会成为燕军的坟墓,还是……成就朱棣不世威名的第一块踏脚石? 冰冷的金属音,带着一丝命运的戏谑,为这凝重的对峙落下了最后的注脚: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就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真定防线之外……】 【一支轻骑,如同暗夜幽灵,悄然……扑向了那看似最不可能的目标!】 第029章 主动出击,朱棣破局 长兴侯耿炳文那滴水不漏的布防,勋贵们沉重的叹息,以及耿炳文本人那绝望的、扭曲的“求败”之心,将奉天殿的气氛压得如同暴雨将至的铅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天幕冰冷的金属音,如同撕裂夜幕的惊雷,骤然炸响!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决绝与诡谲: 【建文元年,八月十五!】 【中秋月圆!】 【万家团圆,共赏婵娟之夜!】 【亦是……】 【燕王朱棣,挥出破局第一刀的……染血之夜!】 画面陡转: 皎洁的月光如银纱铺满大地,雄县城头,值此佳节,守军难免松懈。 巡逻的兵士倚着雉堞,望着圆月,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月饼香气和一丝思乡的愁绪。城下,寂静无声。 突然! 如同平地惊雷!死寂被瞬间打破! -- 雄县! “杀——!!!” 震天的喊杀声毫无征兆地从城墙阴影处爆发!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攀上城头!刀光在月光下划出凄厉的寒芒! 守军猝不及防,瞬间陷入混乱!城门处火光冲天! 沉重的城门在内部被猛地撞开!早已埋伏在外的燕军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汹涌灌入城内! 画面急速切换: 城内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守将潘忠、杨松仓促组织抵抗,却被分割包围,如同怒涛中的孤舟! 潘忠浴血奋战,身中数箭,被乱刀砍倒! 杨松被生擒! 雄县,这座真定防线的前锋堡垒,在象征团圆的月圆之夜,被朱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攻克! -- 鄚州! 雄县陷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到鄚州!鄚州守将惊恐万分,唯恐成为下一个目标,急派数千精锐驰援雄县!援兵刚出鄚州地界,行至月漾桥! 伏击! 两侧密林中,战鼓如雷!箭矢如蝗! 早已埋伏在此的燕军大将张玉、朱能,率精锐伏兵暴起!如同猛虎下山!朝廷援兵猝不及防,阵型大乱!狭窄的桥面成了死亡陷阱! 燕军铁骑冲入混乱的敌阵,肆意砍杀!数千援兵,顷刻间……土崩瓦解!伏尸遍野! 画面定格在月漾桥上,尸横遍野,河水染红。幸存的朝廷兵士跪地乞降。张玉、朱能勒马立于桥头,甲胄浴血,杀气腾腾! -- 鄚州! 援兵尽丧,城中胆寒!燕军挟大胜之威,兵临城下!鄚州守军斗志全无,开关请降!耿炳文精心布置的右翼重镇,一日之间,易主! -- “轰——!!!” 整个奉天殿,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沸腾! “嘶——!” “中秋夜袭!!” “一日之内!连破雄县、鄚州!!” “全歼援军!!” “这……这用兵……鬼神难测!!” 勋贵席上,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所有武将,无论立扬,皆被这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震得目瞪口呆! 魏国公徐达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睁,死死盯着天幕上朱棣那虽未现身却无处不在的指挥若定,胸膛剧烈起伏!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赏: “好!!好一个中秋月圆破雄鄚!!” “避实击虚!攻其不备!断其一指!!” “此等胆魄!此等决断!!” “有当年伯仁(常遇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勇烈之风!!” “吾婿……青出于蓝!!” “青出于蓝啊!!” 曹国公李文忠也忍不住击节赞叹:“燕王殿下此役,深谙兵法‘奇正相合’之要!正面铁桶难破,便以奇兵撕裂其侧翼!雄县鄚州一破,耿炳文犄角之势已失,真定已成孤城!妙!妙极!!” 就连心高气傲的蓝玉,此刻也收起了所有的轻蔑,看着天幕上那势如破竹的燕军铁骑,看着那代表朝廷兵马的溃败与投降,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他狠狠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亢奋: “漂亮!真他娘的漂亮!!” “耿老儿的乌龟壳,被朱棣这小子一刀就劈开了缝!” “最妙的是接下来这一手!!” “神来之笔!!!” 蓝玉话音未落,天幕画面再转: 【燕军大营!】 【一名风尘仆仆、面带惊惶的将领被带到朱棣面前——】 【正是耿炳文麾下骁将,张保!】 【其于混乱中侥幸逃脱,本欲奔回真定报信……】 【却……主动投诚了燕王!】 【朱棣目光如电,盯着张保。】 【片刻,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洞悉人心的笑意。】 【他并未斩杀或囚禁张保,反而……】 【温言安抚,赐予酒食!】 【然后,下达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张将军,烦请你……再辛苦一趟。”】 【“速回真定,面见耿大将军!”】 【“告知于他——”】 【“雄县、鄚州已为我所破,潘忠、杨松授首,援兵尽灭!”】 【“我燕军铁骑,不日将至真定城下!”】 【“望其……早做决断!”】 画面定格在张保那张充满错愕、难以置信的脸上!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燕王竟放他回去?还要他……传这样的消息?!这……这岂不是资敌?! “这……这是何意?!” “放虎归山?!” “朱棣疯了不成?!”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惊疑之声!连徐达、李文忠都皱紧了眉头,一时难以参透其中玄机。 唯有蓝玉,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声震殿宇: “妙!妙啊!!朱棣!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攻心!这才是真正的攻心为上!!” “耿炳文那老乌龟,本就怕得要死!” “张保回去,把这惨败的消息一报……” “再把朱棣大军将至的‘噩耗’一传……” “耿炳文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立刻就得崩盘!!” “更要命的是——” 蓝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毒辣: “他背后那个坐在南京龙椅上、屁都不懂还瞎指挥的小皇帝朱允炆!!” “听到前锋全军覆没,燕军兵临真定的消息……” “你们猜,他会怎么样?!” “他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会一道接一道地发圣旨!!” “催!逼!骂!!” “逼着耿炳文这个老乌龟,立刻!马上!去跟朱棣拼命!!” “朱棣这是……” “把耿炳文架在了他自己摆好的柴火堆上!!” “底下还给他点了把名为‘皇帝催命符’的滔天大火!!” “耿老儿啊耿老儿……” “你不想合兵一处,想稳扎稳打?” “嘿嘿,现在由不得你了!!” “朱棣让你合兵主动出击,你就得乖乖合兵!!” “然后……” “等着被他……一锅端!!” 蓝玉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所有人! 殿内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抽气声!看向天幕上朱棣那平静面容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忌惮与震撼! 此子……不仅勇猛,更擅攻心!将敌人的恐惧和朝廷的愚蠢,都化作了自己最锋利的武器! -- 在这片巨大的震撼与对朱棣谋略的叹服声中,一个身影却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正是长兴侯耿炳文! 他看着天幕上朱棣那“放张保归营”的神来之笔,看着蓝玉那精准毒辣的分析,那一直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竟奇异地松弛了下来!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夹杂着一种“得救了”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惧! “燕王殿下!!!” “我的活菩萨啊!!!” 耿炳文在心中疯狂呐喊,激动得几乎要老泪纵横! “您……您真是懂我!!” “您这哪里是放张保?!” “您这是放了我耿炳文一条生路!放了我耿家满门一条生路啊!!”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一条通往体面败亡、保全家族的金光大道! “合兵!!” “必须合兵!!” “二十年后的我!耿炳文!!” “你就按燕王殿下给你铺好的路走!!” “立刻!马上!把河间的兵也调回来!!” “十万大军全都缩回真定!!” “抱成一团!!” “等着燕王殿下来打!!” “败!!” “一定要败得轰轰烈烈!败得顺理成章!!” “败得让所有人都觉得,是皇帝催逼,是燕王太猛,是我耿炳文无力回天!!” “绝不是……我故意放水!!” “反正……” 耿炳文心中最后一丝负疚也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近乎无耻的轻松: “这是你们老朱家叔侄俩的窝里斗!!” “我耿炳文一个外人……” “败了……不丢人!!” “能保住全家性命……” “就是最大的……体面!!” 第030章 没输彻底的耿炳文 【张保归营!】 【雄县、鄚州失陷,潘忠、杨松授首,援军尽灭,燕军不日兵临城下的噩耗……】 【如同瘟疫,瞬间席卷真定大营!】 【军心……大乱!】 【恐慌……蔓延!】 【更致命的是——】 【南京的催命符,一道紧似一道!】 【措辞严厉!勒令耿炳文立刻合兵,主动出击,与燕逆决战!】 【不得……有误!】 画面聚焦:真定中军大帐。耿炳文捧着那份来自南京、字字如刀的圣旨,双手微微颤抖。 “传令……” 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命河间驻军……” “即刻拔营!渡滹沱河!” “全军……集结真定!” “准备……迎战燕逆!” “轰!” 奉天殿内,勋贵们看着天幕上耿炳文那“果然”调兵的举动,再想想蓝玉之前的精准预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朱棣……竟真能料敌先机,将对手乃至对手背后的皇帝,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天幕的视角拉远: 【滹沱河南岸,河间驻军匆忙拔营,渡河北上!】 【舟楫相连,人马喧嚣!】 【原本互为犄角、稳固如磐石的防线,因这仓促的调动,瞬间……门户大开!】 【滹沱河北岸,真定城外,刚刚汇聚的十数万大军(含河间调回之兵),营盘相连,旗帜如云,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人心惶惶,阵脚未稳!】 【八月二十四日。】 【燕军前锋,抵达无极县!】 【朱棣并未急于进攻。】 【其派出多股精骑哨探,如同梳篦般扫过真定外围!】 【更——】 【捕获樵夫、南军溃兵数人!】 【严加讯问!】 【真定城内粮草几何?士气如何?各营布防?将领心思?】 【耿炳文新调之军驻扎何处?防备是否松懈?】 【事无巨细,尽在掌握!】 “好细的功夫!”魏国公徐达忍不住再次赞叹,“兵临城下,犹能静心搜罗情报,洞察秋毫!此乃名将之基!” 曹国公李文忠也缓缓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燕王深谙此道。” 冰冷的金属音陡然转厉: 【情报汇总!】 【战机……已现!】 【八月二十五日!】 【燕王朱棣,亲率主力,如同出柙猛虎,直扑滹沱河北岸——耿炳文大军立足未稳之处!】 【靖难之役……第一扬主力决战!】 【爆发!】 画面在瞬间被血与火充斥! 滹沱河北岸! 震天的战鼓撕裂长空!燕军铁骑如同黑色的狂潮,在朱棣“靖难!清君侧!”的怒吼声中,狠狠撞入朝廷大军仓促集结、阵型松散的营盘! 箭矢遮天蔽日! 刀光映日生寒! 铁蹄踏碎骨肉! 长矛洞穿胸膛! 猝不及防的朝廷兵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惊慌失措的将领试图组织抵抗,却被汹涌的燕军洪流瞬间冲垮! 耿炳文虽竭力嘶吼指挥,然军心已散,败势如山崩! 左副将军李坚被燕军骁将朱能阵斩! 右副将军宁忠重伤被俘! 都督顾成被生擒! 朝廷大军……溃不成军! 尸横遍野!滹沱河水为之赤红!残肢断臂,旌旗倒伏,伤兵的哀嚎与战马的悲鸣交织成地狱的乐章!十三万大军(实为十数万,含河间之兵),一日之间,土崩瓦解!被斩首数万!俘虏、溃散者不计其数! 画面最终定格:耿炳文须发散乱,甲胄染血,在亲兵死命护卫下,率领着不足十万(实为残余)的惊弓之卒,狼狈不堪地……退入真定坚城!沉重的城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城外那修罗血海和无边无际的燕军……隔绝在外! 【燕军挟大胜之威,围城猛攻!】 【然真定城高池深,耿炳文毕生所学之守城术,此刻发挥到极致!】 【滚木礌石,金汁火油!】 【燕军猛攻三日!】 【城下尸积如山!】 【真定……岿然不动!】 【八月二十九日。】 【朱棣审时度势,见真定急切难下,己方亦伤亡不小,遂果断……】 【解围!撤军!】 【燕军铁骑,如同退潮般,携带着缴获的无数辎重、俘虏,从容返回北平!】 【只留下真定城外……一片狼藉的战扬,和城头那面残破却依旧飘扬的……明黄龙旗!】 “哗——!” 奉天殿内,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的哗然! “滹沱河……大败!!” “一日溃师数万?!!” “李坚阵亡!宁忠被俘!顾成被擒!!” “耿炳文……竟……竟真败得如此之惨?!” 勋贵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天幕上那尸山血海!虽然早有预料耿炳文出击必败,但败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损失如此惨重,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燕王朱棣的兵锋……竟锐利至此?! “好!好!好!!”朱元璋猛地从御座上站起,须发戟张,激动得满面红光,哪还有半分之前的颓唐!他指着天幕上朱棣那撤军时依旧从容不迫的身影,声音洪亮,充满了扬眉吐气的狂喜: “这才是我朱元璋的儿子!!” “这才配叫打仗!!” “识进退!知取舍!!” “大胜之后,不骄不躁,见好就收!!” “好!好个老四!!” “打出了我大明亲王的威风!!” 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等人也纷纷点头,对朱棣的战扬决断力深感佩服。 能在取得如此辉煌大胜后,不被胜利冲昏头脑,果断放弃难啃的真定坚城,回师休整,这份冷静与大局观,已远超寻常将领! 唯有蓝玉,灌了一口酒,看着天幕上那狼狈退入真定的耿炳文,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嘿,耿老儿……这败仗,够惨烈!够体面!够……交差了吧?” 然而! 在这片对朱棣大胜的惊叹和对耿炳文惨败的震撼中,一个身影却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在座位上,脸上非但没有“求败得败”的解脱,反而充满了……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绝望! 正是长兴侯耿炳文! 他看着天幕上自己带着“不足十万残军”退入真定,看着那面象征自己“守城有术”、撑过三日猛攻的明黄龙旗,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十……十万?!” “怎么……怎么还有十万?!” “我……我为什么不……全军覆没在滹沱河边?!!” 耿炳文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近乎崩溃的咆哮! “燕王殿下!!!” “您……您怎么没把我这点残兵也吃掉啊!!” “您让我带着这么多人……退回真定……” “这……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巨大的恐惧瞬间再次攫住了他!比之前更甚! “败是败了……可……可败得不够彻底啊!!” “我还守着真定!手里还有近十万残兵!!” “这……这算怎么回事?!” “朝廷会怎么看?!” “建文皇帝……陛下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觉得……我耿炳文……还有用?!还能守?!还有价值?!” “万一……万一建文朝廷……不撤我的职……” “万一……他们还要我继续当这个大将军……” “继续……跟燕王殿下打下去……” “那我……我耿家……” “岂不是……死定了?!!” 耿炳文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他仿佛看到朱元璋那冰冷的屠刀,在得知他“还有用”的消息后,不仅没有放下,反而……离他的脖子更近了! 一股巨大的、弄巧成拙的懊悔和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完了……全完了……” “弄巧成拙了……” “这下……真成骑虎难下了……” 他死死盯着天幕上那燕军从容撤退的铁骑背影,心中只剩下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绝望的祈求: “建文朝廷……各位大人……齐泰、黄子澄……” “求求你们……” “赶紧派个……派个倒霉蛋来接替我……” “随便谁……” “只要把我从这个火坑里换出去……” “让我回家……老死田园……” “求求你们了……” 第031章 景隆挂帅,文忠煎熬! 燕军铁骑携滹沱河大胜之威,裹挟着缴获的如山辎重和垂头丧气的俘虏,从容北返,留下真定孤城在硝烟与血腥中喘息。 冰冷的金属音,如同命运无情的判笔,继续勾勒着建文朝廷的仓惶应对: 【滹沱河惨败,十三万大军折戟沉沙!】 【噩耗传至南京,朝野震动!】 【建文帝朱允炆,惊怒交加!】 【太常寺卿黄子澄,力荐——】 【“曹国公李景隆,名将之后(李文忠之子),通晓兵略,仪表堂堂,深孚众望!”】 【“当拜其为大将军,代耿炳文,统御三军,再伐燕逆!”】 【建文帝深以为然!】 【遂下诏——】 【“削耿炳文大将军职!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拜曹国公李景隆为征虏大将军!赐通天犀带,授斧钺,专征伐!”】 【“尽起天下兵马五十万(号百万),直捣北平!犁庭扫穴!”】 【同时,为牵制燕军!】 【令辽东江阴侯吴高、都督杨文等,统率辽东兵马,围攻永平(今河北昌黎西北)!】 【断燕军后路!迫其首尾不能相顾!】 画面浮现: 南京城,庄严肃穆的拜将台。 年轻的李景隆身着御赐的华丽铠甲,腰悬通天犀带,神情肃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从建文帝手中接过象征专征大权的斧钺。 台下,新集结的军队盔明甲亮,旌旗蔽日,声势浩大! 与此同时,辽东方向,一支打着“江阴侯吴”字旗号的军队,正拔营南下,兵锋直指永平! -- “呼……”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之人终于缓过气的长吁,骤然从勋贵席角落响起! 是耿炳文! 当听到“削耿炳文大将军职!押解回京!”这几个字时,耿炳文那颗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终于轰然落地! 巨大的劫后余生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座位上,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走了……终于……走了……” “这个烫手的山芋……终于扔出去了……” “李景隆……曹国公……你年轻有为……你……自求多福吧……” 耿炳文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庆幸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 至于“押解回京,听候发落”?他此刻竟觉得……那简直是天大的恩赐!至少比留在真定,继续在朱元璋父子的夹缝中求生,要安全一万倍!一股死里逃生的得意感,甚至冲淡了滹沱河惨败的耻辱。 然而! 与耿炳文的如释重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勋贵席上另外两张瞬间惨白的脸! 其一:江阴侯吴良! 这位开国元勋、第一代江阴侯,此刻如同被毒蝎蛰中,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又惊又怒地瞪着天幕上那“江阴侯吴高”的旗号! 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竟被建文朝廷派去攻打永平?!从辽东出兵,捅燕王朱棣的后背?!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吴良的心脏! 他猛地扭头看向御阶之上——朱元璋那双此刻正因朱棣大胜而闪烁着狂喜光芒、却又深不可测的龙目!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高儿……你……你这个孽障!!” “辽东天高皇帝远,你……你掺和什么浑水啊?!” “那是燕王!是陛下的亲儿子!” “你……你去打他的永平?!” “你这不是立功!你这是找死!!” “更是……更是要把我吴家满门……往火坑里推啊!!” 吴良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作为跟随朱元璋起兵的老臣,他太清楚这位洪武大帝对“背叛”(尤其是对他儿子的背叛)是何等的刻骨铭心和睚眦必报! 虽然未来是建文帝的旨意,但朱元璋会管这些吗?他只会看到——你吴良的儿子,带兵去打他儿子朱棣了!这就是站队!这就是背叛! 巨大的恐惧让吴良几乎窒息!什么功名利禄,什么侯爵传承,此刻都化作了浮云! 他只求一件事——儿子吴高千万别打赢!千万别伤着燕王! 最好……一触即溃!赶紧滚回辽东去! 他此刻已经根本不在意自己什么时候死了,只求自己那个蠢儿子别给整个吴家惹下灭门之祸! 其二:曹国公李文忠! 这位战功赫赫、位极人臣的当朝国公,此刻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他看着天幕上儿子李景隆那意气风发、接过斧钺的身影,心中没有半分骄傲,只有沉甸甸的忧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景隆……我的儿……” “你……你怎么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五十万大军?征虏大将军?!” “这……这是荣耀?这是催命符啊!!” 李文忠心中翻江倒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长子的斤两! 李景隆,自幼锦衣玉食,聪颖有余,也读过些兵书,更兼仪表堂堂,善于交际,在勋贵子弟中颇有“儒将”之名。 然而,真正的沙扬磨砺?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决断和狠辣?他……远远不够! “废物……” 一个极其微弱、甚至带着巨大负罪感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这位父亲的心头: “景隆……你最好……真是个废物!” “最好……你学的那点兵书韬略,都是纸上谈兵!” “最好……你连朱棣的边都摸不着!” “最好……你带着那五十万大军,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败了……顶多损兵折将,丢官罢爵……” “可……可若是你……” 李文忠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恐惧,扫过殿中那个沉默如山、身姿挺拔的燕王朱棣。 “若是你……真伤了燕王……” “或是……或是站错了队,死心塌地跟着建文与燕王为敌……” “那我曹国公府……日后……还有活路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文忠! 他仿佛看到,无论靖难成败,只要儿子李景隆坚定地站在建文一边,成了燕王的死敌,那么曹国公府未来的命运……必将一片灰暗! 然而! 就在这绝望的恐慌之中,一个极其隐秘、甚至有些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闪过李文忠的脑海!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朱棣。 看着那张年轻、坚毅、此刻因天幕战报而更显沉凝的面孔。 再想想…… “景隆……从小……似乎和这位四叔……关系不错?” “景隆年少时,还曾随朱棣同在北平徐天德军中历练过一段时间?” “虽无师兄弟之名,却也有些情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李文忠心中那死寂的灰烬! “如果……” “如果景隆……不是去伐燕……” “而是……” “率领这五十万大军……” “临阵倒戈!!” “与燕王……合兵一处!!” “高举‘清君侧’大旗!!” “共襄靖难盛举!!” “那……那会如何?!” 这个念头太过疯狂!太过大胆!让李文忠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他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舅舅……”他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着那个至高无上的称谓(李文忠是朱元璋外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若景隆能助四弟靖难成功……” “那……我曹国公府……” “岂非……从龙首功?!!” “未来……何止是‘高看一眼’?!” “泼天的富贵!万世的恩宠!!” “皆在……此一搏啊!!!” 巨大的诱惑与巨大的风险交织!让李文忠这位久经沙扬的老将,此刻竟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他死死盯着天幕上儿子李景隆的身影,又看看朱棣,再看看御座上的朱元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