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死开！我为黛玉换个妈》 001 重生要退婚 多少青年才俊从中脱颖而出，成为闺阁小姐眼里的乘龙快婿。 文信侯府的林海，更是其中佼佼者。 他如今不过十九，却力压群雄夺得探花之名，兼之四代列侯、钟鸣鼎食之家的底蕴，更是博得了无数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位高权重之人青睐。 可惜林海早有婚约。 荣国公就等着他科举结束，好与他女儿成婚呢。 荣国公圣眷正浓，谁敢和他抢女婿？ 谁又有本事和他抢女婿？ 一时间，对林海有意之人纷纷退却。 荣国公每次上朝都能收到同僚的恭贺，对方话里的酸意藏都藏不住。 他反而一脸得意： 啧，他这眼光，绝了！ 贾代善正为提前定下这门婚事的决定志得意满呢，女儿却兜头一盆冷水朝他泼了过来。 “父亲，我不想嫁进文信侯府。” 年仅十七的贾敏满眼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可谁敢让她受委屈？ 贾代善竭力克制怒火：“林海年纪轻轻就考中探花，初入朝堂就是正七品的编修，前途一片光明。” “他家又是四代列侯，家境殷实，本人更才华品貌少有人及。” “若非为父圣眷正浓，你以为这样的夫婿轮得到你？” 早被人抢走了！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知不知道？ 林海未及冠便考中探花，其中的含金量他不信从小饱读诗书的女儿不懂！ 贾敏确实懂。 她不但懂，还知道林海以后官居二品，位高权重。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不能生啊！ 但贾代善不会相信。 林家虽子嗣艰难，每代也至少有一个儿子出生，从未断过代。 然而除此外，她再找不到悔婚的理由。 贾敏噙着泪，沉默不语。 哪怕她开口辩驳或吵架，甚至顶撞自己，贾代善都能保持冷静。 她却选择了最让人火大的沉默。 贾代善气极了：“林海这样的青年才俊都看不上，你还能嫁给谁？勋贵家那些和你兄长一样寅吃卯粮的废物纨绔？还是尚未婚配的几位皇子？” 他本意是打消女儿不靠谱的想法，让她知道，林海已是最好的夫婿人选。 不想贾敏开口：“只要不嫁林海，女儿愿听父亲安排！” 贾代善：“……” 他一下就炸了。 皇子嫁得，纨绔嫁得，怎么偏就林海嫁不得？ 便是皇子，就比林海更好吗？ 皇上膝下十几个皇子，成年已婚的有五个，可除了大皇子，哪一个没传出宠妾灭妻的丑闻？ 就算是大皇子妃也不好过啊。 为了大皇子的嫡子梦，大皇子妃的生育就没断过，她的身子早被拖垮了。 而与贾敏适龄的六、七、八等三位皇子，也绝非良配。 八皇子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六皇子与七皇子又一个痴傻一个腿疾，不但与大位无缘，还惹了皇上厌恶。 皇上至今未给他们指婚。 嫁皇子？哪个？ 贾代善苦口婆心地为她分析利弊，好让女儿安心嫁人。 不然毁了婚，贾家名声也不好听啊。 贾敏却铁了心：“女儿宁死也不嫁进文信侯府，还请父亲成全。” 贾代善猛地扬起手，差点就打了下去。 幸好史夫人及时赶到喝止了他。 但等问清情况，史夫人也懵了：“敏儿，林海……怎么就嫁不得了？” - 对啊，怎么就不能嫁林海呢？ 两人从未见过面，难不成还能隔空结仇不成？ 唯有穿书而来的贾攸知道原因。 - 【叮——】 【检测到时空波动，本时空出现异世界来客，请宿主注意安全。】 【叮——】 【检测到林妹妹之母贾敏决意退婚。】 【经系统推测，贾敏退婚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一旦退婚成功，林妹妹的父母身份将无法预测，系统极可能因任务暂停而陷入休眠，请宿主尽快采取措施。】 贾攸听到系统通报的第一反应就是： 贾敏重生了。 也只有重生而来的贾敏，才会放弃林海这个旁人眼中极其优秀的未婚夫婿。 穿越来的都不行。 因为只有切身体会过的贾敏本人，才会相信嫁给林海的日子不好过。 林海什么都好，唯独子嗣不行。 可子嗣会衍生出无数让人头疼的问题： 婆媳不满、妻妾之争、嗣子过继、财产分配、宗族话语权、夫妻矛盾…… 乃至于外界名声，全是问题。 关键这些问题无解。 林家一日没有继承人，问题就一日不可能被解决。 它们共同织就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每一个误入其中的猎物死死缠绕、粘黏起来，让其逃脱不得，直至被吞噬殆尽。 贾敏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完全可以理解。 贾攸不愿意去阻止贾敏退婚。 那实在太缺德了。 所以贾攸直接在脑子里问系统：“除了阻止贾敏退婚外，有其他办法吗？” 【请宿主顶替贾敏，嫁给林海！】 贾攸：“……” 她嫁给林海，林妹妹的父母就可以预测了吗？ 【若宿主嫁给林海，就仍是和原著一样的“贾家女+林家子”组合。】 贾攸不太相信：“我嫁给林海，林妹妹肯定是我女儿？” 【有百分之六十五的概率。】 “剩下百分之三十五是？” 【百分之三十可能，贾敏这辈子仍是林妹妹的母亲；还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林妹妹另投他家。】 “他家？” 【比如与贾家亲近的史家、薛家、王家等人家。】 贾攸沉默了。 她认真考虑嫁给林如海的可能。 从世俗方面来看，他确实是不错的成婚对象，家世人品相貌才华样样拔尖。 他唯一的问题是子嗣。 但，贾攸有系统。 - 系统全称叫做“拯救林妹妹系统”。 功能强大，奖励丰厚。 但贾攸是胎穿的，她穿来的时候，贾敏都还在肚子里。 距离剧情发生的时间足有几十年。 系统根本没办法发布任务，贾攸也无法利用系统做什么。 现在嘛…… 嫁林如海怎么也比嫁给史夫人为她挑选的未婚夫好。 原著贾敏早逝，让无数读者唏嘘难受。 可极少有人注意到，贾家的三位庶女比贾敏死得还要早。 不是一位，是全部。 这足以说明史夫人挑选的婚事并不好。 她是否有意害人说不准，但肯定没有仔细调查过联姻对象的个人品行。 贾攸眼神坚定：“春芽，将靛蓝那套衣服取来，我要见父亲。” - 贾代善好不容易在史夫人的安抚下恢复冷静，却突然听到下人通传：“老爷太太，三姑娘求见。” 贾代善疑惑：“老三过来做什么？” 史夫人心脏一紧：“老爷，敏儿的事还未解决，不如让三姑娘先回去？” 贾敏电光火石之间猜到三姐可能的来意，急忙帮腔：“姐姐一向不爱出门，父亲不如让她进来，听听她的来意。” 贾代善稍一思索后，允了。 史夫人回头狠狠瞪了贾敏一眼。 贾敏低头，不敢说话。 门外的贾攸在管家带领下，进了荣禧堂大门。 向贾代善夫妻行礼之后，她直接开口：“若妹妹实在不想嫁入文信侯府，女儿可以效劳。” 002 贾攸林如海 史夫人皱眉呵斥：“你当文信侯府是什么人家？” “想代替敏儿嫁入林家？想得倒是挺美，也不想想林家是否看得上你！” 她觉得自己的权利受到冒犯，说话难免失了分寸。 但无人觉得不对。 这世上虽有不在意嫡庶的人家，林家却不一定是。 何况是提前说好了嫡女，却突然变成庶女。 正常人家都不可能接受。 贾攸看向贾敏：“可妹妹不想嫁，不是吗？” 贾敏抬头看了贾攸一眼。 贾攸眼里满是对这门婚事的势在必得，让人看了不由为之动容。 何况她的目的对自己有好处。 贾敏本能想为她助力。 可…… 她小心试探：“姐姐知道林家的情况吗？” 贾攸并未隐瞒：“妹妹放心，你担心的问题我并不在意，也有办法解决。” 贾敏陷入了沉默。 她从始至终只在意林如海不能生这一个问题而已，其他问题只是附带。 三姐姐说她能解决…… 有那么一瞬间，贾敏生出了让三姐姐将解决办法告诉自己的想法。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贾敏很明白，三姐姐不可能告诉自己。 前世自己早逝，是因为子嗣。 而子嗣，无法预料。 三姐姐却死于母亲为她挑选的夫婿。 林家这门婚事，是她唯一的机会。 想到这儿，贾敏深吸一口气：“父亲，您何不将林伯父与林海请到府中，问问他们的意见？” 贾代善又想发火了。 贾敏及时开口，“父亲，我想嫁七皇子。” 史夫人破防：“贾敏你疯了？” 七皇子一个跛子，母妃宫女出身，本人又不得皇上喜爱，未来一片黑暗。 嫁给七皇子图什么？ 史夫人快气死了！ 贾代善反倒冷静下来：“你确定？” 贾敏提出不嫁林海时，他说嫁皇子与嫁纨绔并非信口胡说。 他真这么想过。 所谓纨绔，指的是东南西北四位异姓王家中不成器的儿子。 而皇子，正是七皇子。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父辈的身份都比贾代善高，本人却几乎毫无未来可言。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有爵位承袭。 只是比起个人实力格外突出，还能在贾家弃武从文的道路上提供帮助的林海，爵位对贾家毫无帮助，他权衡利弊后才放弃了他们。 但既然贾敏想嫁七皇子，贾攸也对林海有意…… 他没必要反对。 贾攸的身份够一够林家尚可，却绝无可能嫁给七皇子。 若两桩婚事能成，好处更大。 贾代善笑了：“只要你心里过得去，七皇子确是不错的夫婿人选。” 不管怎么说，七皇子一个辅国公的爵位是跑不了的。 以后他走了，对贾家也是个助力。 史夫人急疯了：“可七皇子是……” 天生残疾啊！ 而且皇子的相貌、才华、人品，哪一个能与林海相提并论？ 可对贾敏来说，这些不重要。 重生而来的她很清楚，七皇子并非良人。 但那又怎样呢？ 七皇子能生啊。 他一生共有十余个孩子，甩了林海八百条街。 他的未来成也不比林海差。 七皇子虽然天生残疾，却极擅打仗，皇帝在位时就凭军功拿下了郡王爵位，下任皇帝登基后又将其封了亲王。 至于感情？ 贾敏历经一世，早看透了。 再恩爱的夫妻也逃不过兰因絮果，最后结果都那样。 这对父女已打定了主意，任凭史夫人说烂了嘴巴，也无法动摇二人。 她愤懑地看了二人一眼，当扬拂袖而去。 贾代善并不在意。 他转头看向贾攸：“你与敏儿虽只差了两个月，身份却有差别，林家未必愿意婚约换人。” 顿了顿，“若非我下手早，林家说不得已经与宗室郡主联姻了。” 林家爵位在林海这儿到了头，家世比贾家稍逊一筹。 但他本人条件好，多得是人想提前下注。 若非本朝公主有和亲的定例，他便是想做驸马也没太大问题。 贾攸偏头：“父亲，我知道。” 贾代善：“既然知道，就不该提出这么可笑的……” “我想和林海亲自谈谈。” “父亲也说了，以林海之条件，便是驸马也做得。” 贾攸笑道，“有更好的选择，他却还愿意选择和荣国府联姻，只能说明对林家而言，贾家就是他的最优选。” 注意： 是贾家，不是贾敏。 古代联姻，女方的个人资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女方父兄的条件。 “你丈夫看上的是你吗？是他岳父我！” 这是现代广为流传的段子。 也是林海的真实写照。 毕竟贾敏向来恪守闺阁礼仪，在外也娴静低调，从未传扬出才女、美人一类的名声。 她在外人眼里的身份，只是贾代善的女儿。 最多加个“唯一嫡女”的头衔。 - 贾代善极少关注贾攸这个女儿，她也一向表现得低调懦弱。 不成想，今日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他笑了笑：“行，到时我亲自登门道歉，携你同去。” 贾攸欣然答应。 贾敏有心想去道歉，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出面为好。 - 在林家下聘之前，贾代善带着贾攸去了林家。 贾代善主动说明了情况：“林侯，今日在下登门，是为两家婚事而来。” 林侯皱眉，视线落在贾攸身上。 打量片刻，他道：“这位姑娘……似乎从未见过？” 贾代善苦笑：“这是在下三女。” 三姑娘？ 荣国府唯一嫡女不是家中行四？ 林侯沉下脸：“国公何意？” “小女……”贾代善似是难以启齿，“小女半年前出门时无意看了七皇子一眼，自此对他情根深种，甚至生出了非他不嫁的心思。” “她以前不好开口，直到婚事提上日程，她才找到我和盘托出。” “在下不敢欺瞒，这才亲自登门道歉。” 林侯脸色难看。 但抬头，竟发现贾代善的脸色比他更不好看。 他很快想到七皇子的腿疾。 林侯本来满肚子气，如今竟也不知道该朝谁发了。 他甚至有些同情贾代善。 只是看到贾攸，他再次皱紧了眉头：“你将三姑娘带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贾代善推了贾攸一把：“我实在喜欢如海得紧，不愿放弃这个乘龙快婿，正好老三尚未婚配，又对如海仰慕得紧……” “林侯不如给我一个面子，让两个孩子聊一聊？” 003 娶谁不是娶 话倒是好听，事儿却做得难看。 林侯当扬翻脸：“贾代善你什么意思？打量我儿子只有你家姑娘可以娶吗？我告诉你，我儿子有的是人想……” “父亲！”林海突然出声，“让我与三姑娘谈谈吧。” 林侯回头：“如海？” 林如海叹气：“父亲，只是谈一谈而已。” 荣国公做事一向缜密，不像是会做出换亲之事的糊涂人。 他想知道让荣国公这样做的原因。 林侯不解，但尊重儿子。 他看了眼从进门起就一直不曾开口的贾攸，神情不耐地挥了挥手。 林如海起身走向贾攸：“三姑娘，请？” 说着，走在前面带路。 贾攸跟了上去。 不久，二人来到院内一株桂花树前。 三月春寒料峭，桂花树芽尚未萌发，看起来光秃秃的，让人心情烦闷。 林如海到底年轻，眼底难免带出了几分忍耐。 贾攸并未拆穿：“林公子请勿怪罪父亲，今日登门实乃父亲挨不住我苦求，这才将我带了过来。” 林如海的脑子被这话搅成了一片浆糊。 什么叫做“挨不住我苦求，这才将我带了过来”？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 下一刻，他的预感被证实了。 “我自听说林公子得中探花便心生仰慕，但因你与妹妹有婚约在先，不好横刀夺爱。”贾攸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林如海，“幸而神佛怜我苦心，竟在两家正式定亲前得知妹妹心有所爱，我实不愿错过这难得机会，所以……” “还望林公子不要怪我唐突。” 林海何时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 他面色爆红，下意识偏头躲开了贾攸的目光，心脏却已狂跳如雷，震得他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许久，林海勉强恢复冷静：“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 贾攸打断他的话：“父亲很喜欢你。” 林如海噎住：“可是……” “若林公子同意，我想林伯父也不会拒绝。” “姐妹换亲之事实在……” “外界只知贾林两家联姻，并不知道与林公子定下婚约的是哪位姑娘。” 林如海一怔，似乎…… 确实如此？ 只是大家默认，能与他相配的是贾家嫡女而已。 贾攸趁热打铁：“林家愿意和贾家联姻，是看中了父亲简在帝心，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是看中了贾家世交颇多，在朝中可以互相帮助；也是看中了贾家人丁兴旺，可以为林家注入活力。” “我说的可对？” “但换了联姻人选，这些并不会改变。” “甚至因为愧疚，父亲对你的帮助只会更多，对你的仕途更有好处。” 林如海再看贾攸，眼里多了几分郑重。 贾攸努力推销自己：“婚姻是结两家之好，无论嫁入林家的是我还是妹妹，都不会因此改变什么。” “林公子也不必担心我的教养问题。” “荣国府专门辟了个院子让姑娘读书，荣府四姐妹并宁府几个姑娘自启蒙起就一起在里面读书，学习内容并无差别。” “我生母早逝，又与妹妹年龄相仿。” “太太怜我，便将我抱到正房与妹妹一起教养。我们不但平日坐卧一处，管家女红也是太太亲自教导。” 古代女子多有联姻之责，本就不分嫡庶，一同教养。 史夫人又惯会做表面功夫。 两姐妹的衣食住行相差不大。 她们的差别在史夫人平日只会亲近贾敏，对她亲亲抱抱不说，嘴里也是一口一个“乖乖”、“乖女”、“敏儿”的昵称。 而对贾攸，史夫人只有一个冷冰冰的“三姑娘”。 亲近是万万没有的。 便是两姐妹一起出现，也是如此。 旁人也不会觉得不对。 贾攸又不是史夫人的亲女儿。 若贾攸是普通小孩，被这样区别对待十几年，性子必定被养得偏激或懦弱。 可惜，贾攸不是。 所以连成为林家主母的最大阻碍—— 性子的问题也不存在了。 林如海听完贾攸的话，陷入了沉默。 贾攸再次开口：“家母虽只是荣府家生子，却兄弟姊妹众多，当初也是刚被父亲收房，便怀上了我。” 林如海猛地抬头，又羞又气：“你怎么能……” 你一个闺阁千金，怎可以如此直白地和外男谈论这种话题？ 万一他听完心中介意怎么办？ 万一婚事不成呢？ 亦或者他品行不好，私自将此事传扬出去了呢？ 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贾攸双眼含笑：“我相信探花郎的人品。你放心，这样的话我只和你说。” 林如海：“……” 他当即拂袖而去。 贾攸还以为他不吃这套，提脚就追。 林如海身高约有一米八五，贾攸却不到一米七，二人步幅相差太大，她一路小跑也没跟上。 但很快，林如海减缓了抬脚的频率。 贾攸赶紧追了上去。 她正想开口，却发现林如海脸上还有未褪尽的红晕，眼神也格外飘忽，看天看地看风景，愣是不敢与自己对视。 贾攸顿住，没再开口。 她的人就像影子一样，默默跟在林如海身侧，耐心等他调整情绪。 她的视线恍若春日花香，若有似无地环绕在他周遭。 存在感极强。 被这样看着的林海，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染上了这股香甜气息的错觉，一时心神微乱，难以冷静思考。 许久后，他停下脚步。 林海认真望着贾攸，温声道：“我已明白姑娘心意，只是两家婚事还需征求父亲同意。” 顿了顿，他补充，“我会尽快和父亲说明情况。” 贾攸瞬间笑弯了眼：“那我等你好消息！” 林如海羞窘难言，转身就走。 但即便如此，他也记得控制走路的步幅和频率。 贾攸乐呵呵跟在身后。 她有些意外林如海的纯情—— 贾家未婚男子到了年纪都会在房中放一到两个引导人事的丫鬟，等主母进门再抬做通房。 林家作为勋贵，按理也会如此。 但有那方面经验的男性，会被她几句话逗得脸红？ 林如海不知贾攸想法，回到正堂后便隐晦地冲着林侯点了下头。 林侯皱眉。 他看向林如海身后的贾攸，目光审视。 贾代善及时开口：“林侯，不如你和令公子先商量一下？” 林侯果断点头，带着林如海去了隔间。 林如海并未隐瞒，将贾攸说服自己的理由全告诉了父亲：“儿子只是觉得，三姑娘这话说得有理。再加上，儿子也并不讨厌她。” 林侯也被说服了。 反正林家需要的是贾代善的女儿。 娶谁不是娶呢？ 004 婚事进行中 正好贾攸年纪更大，先定亲也正常。 只是消息传出的时候，旁人难免吃惊，甚至有些为林海不值。 探花郎身份家世都有，怎配了贾家庶女？ 但林家下聘时一应礼节尽善尽美，媒人是京都名声最好的，聘礼的分量也格外重，让人一看就知道林家对这门婚事很满意。 不少人对贾家这位默默无闻的三姑娘好奇起来。 可惜，她从未出门交际。 定亲后要留在家中待嫁，更不会出门了。 只能等她嫁人再说。 京中趣事常有，大家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何况贾敏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贾代善作为皇帝心腹，隔三差五就有面圣的机会，挑一个皇帝心情不错的时候提起女儿的“少女心事”也容易。 皇帝有些吃惊：“你家女儿不是和探花定亲了？” 糊弄外人那套放在皇帝面前是行不通的。 所以贾代善直接道：“即将正式定亲前，小女找到微臣，说是半年前对七皇子惊鸿一瞥后情根深种，非他不嫁。” 比起在林父跟前说起贾敏对七皇子一见钟情的艰涩，他这次顺畅了不少。 只是语气里的羞惭怎么也掩饰不住。 可贾代善只能这样说。 不然女儿突然悔婚，要嫁七皇子之事该怎么解释？ 外界又会怎么传？ 若是传出攀龙附凤的名声就完了。 但只要加上一层浅薄的“爱情”粉饰一下，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爱情这东西它不讲道理。 一旦蒙上爱情的面纱，杀人、强奸都有人为之开脱，更遑论区区攀附之举。 这还是贾攸的提议。 贾代善原本不相信“爱情”的效果这么好。 从林家走过一遭后，他信了。 因为林父信了。 如今，皇帝也信了。 主要七皇子空有皇子的名头，其他条件极差。 皇帝都只给他指了个六品官员之女做侧妃，正妻至今还没着落。 直到七皇子崭露头角，皇帝才会想起这个儿子。 因他残疾，对儿子向来防备大过疼爱的皇帝甚至一改对其他皇子的吝啬，给他指了一门不错的婚事。 但那时，七皇子都二十几岁了。 侧妃已为他诞下一子二女。 正妃那时入门…… 便是如今，七皇子也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七皇子的条件实不算好。 相反： 贾代善大权在握，他唯一的嫡女完全有更好的婚事选择。 除了爱情，皇帝想不到她选七皇子的理由。 毕竟，七皇子刚进军营不久。 尚未展露军事上的天分。 贾代善小小拍了下皇帝的马屁：“林家小子虽好，到底不如皇子尊贵。” 皇帝听得很高兴。 毕竟林如海的条件有目共睹，贾敏却弃他而选七皇子，足以证明他身上有林如海也比拟不了的优点。 这就很让皇帝这个老父亲自豪。 于是他大手一挥，当扬下了两道赐婚圣旨—— 一道给七皇子和贾敏，另一道则是为林如海和贾攸赐婚。 谁让皇帝心情好呢？ 赐婚圣旨一下，相关人等全懵了。 林家还好，不过又一次刷新了贾代善在皇帝跟前的地位与重要性而已。 贾家也更多只是高兴。 毕竟是皇帝赐婚，多少是份荣誉。 七皇子就很震惊了。 他作为皇宫里的透明人，老大不小了正妻也没个着落，宫里更无人为他说话，七皇子还以为要等自己立下军功后，父皇才会给他赐婚呢。 谁想他还没干出成果呢，夸嚓一下，天上掉馅饼了。 荣国公嫡女给他做正妃？ 这位的身份家世即便和几个哥哥的妻子相比，也绝不掉份儿。 甚至，犹有胜出。 七皇子顾不得其他，忙叫来身边长随回京打听消息。 这等好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 从出生起就不曾受过皇帝优待的七皇子，总疑心其中有诈。 但没多久，长随就打探消息回来：“回殿下，皇上会突然为您和荣国府四姑娘赐婚，是荣国公亲自到殿前求来的。” 七皇子看了眼自己的脚：“……？” 荣国公图什么？ 长随面露纠结：“据说，是因为四姑娘半年前对您一见钟情，之后一直闹着非您不嫁。荣国公拗不过女儿，所以才……” 七皇子：“……啊？” 他魅力有这么大吗？ 七皇子命人打来一盆水，当着下属的面儿揽镜自照。 许久后，他茫然发问：“对我一见钟情？” 七皇子生得不丑，在气质加持下，甚至称得上小帅。 但这点子帅气和“探花郎”比……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长随却道：“殿下天潢贵胄，气质华贵，走在大街上鹤立鸡群，正如沙中硕金般耀眼夺目，四姑娘对您一见钟情实属正常。” 七皇子一开始还挺高兴。 但很快反应过来：“合着你的意思是，老百姓衬托得好呗？” 京都百姓担心贵人迁怒找茬儿，远远见着穿着打扮不一般的人就算不进门避让，也会躬身行礼以示恭敬臣服。 稍有身份之人从中走过，谁不是鹤立鸡群？ 长随当即改换说辞：“殿下仪表堂堂，谁看了不喜欢？” 七皇子：“……算了。” 还是上一个说法可信。 但男性在低谷时期，内心深处总有一股渴望被他人慧眼识珠的期盼，无论贾敏因何喜欢上自己，都完美满足了七皇子的这种需求。 所以尚未见面，他对贾敏的观感就非常好。 他侧妃的观感与他截然相反。 这位在低谷时陪伴七皇子的侧妃，从赐婚圣旨下达后就敏锐地意识到，贾敏的入府时机与原由，将会影响到自己在殿下心里的身份定位。 可惜皇上赐婚，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 两对新人的婚事开始筹备。 贾攸与林如海的婚期定在一年后的三月初春，贾敏与七皇子的婚期则定在了同年六月初夏。 因着贾家理亏，贾攸的嫁妆比贾敏上一世多出了一倍。 贾敏也并未吃亏。 她毕竟是要嫁进皇家，为了不叫人低看，嫁妆只多不少。 两姐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有意见的是贾家两个儿子，贾赦和贾政。 以及他们的妻子。 但两桩婚事皆是赐婚，他们最多在私底下嘀咕几句，人前万万不敢多嘴。 不但不敢多嘴，他们还要对贾攸二人笑脸相迎。 不久，贾攸出阁。 拜完天地、高堂，她在女眷的簇拥下进了新房。 女眷刚离开，系统突然【叮】了一声。 005 送走大丫鬟 【拯救林妹妹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嘀——】 【检测到剧情发生颠覆性改变。】 【经系统评估，确认此改变对林妹妹的人生有利，故奖励宿主1000积分。】 【嘀——】 【宿主积分突破1000，达成商城开启条件。】 【系统商城已开启，商品每日刷新，若宿主有需求还请及时下单。】 说完最后一句，系统再次消失。 贾攸在心中唤了声“系统商城”，一道透明面板便出现在她眼前。 主页面挂满了商品图片。 商品琳琅满目，种类繁多，而“生子丹”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下面还有一行标注： 经系统鉴定，此商品对拯救林妹妹的主线任务有较大帮助，建议宿主优先购买。 贾攸看了眼所需积分：500。 她所有积分加起来也只能买三颗而已。 其中一千积分是她嫁给林如海后获得，剩下五百积分，却是她胎穿红楼梦后兢兢业业刷了贾敏十八年的健康值勉强攒下来的。 一千积分说花就花，五百积分…… 贾攸反而舍不得了。 买完两颗生子丹，她就立刻停了手。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页面最下方的“生女丹”。 所需积分：100。 贾攸皱了下眉：“系统，两种丹药的价格怎么相差这么多？” 【商城内所有商品的定价取决于宿主们的需求。】 【商品需求越大，价格越高；】 【需求越小，价格越低。】 贾攸犹豫片刻，花积分买了一颗生女丹。 她还想再看，却听系统警示： 【屋外有人靠近。】 贾攸瞬间收回商城页面，端坐床上。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 贾攸正猜测来人是谁，就听对方开口：“大奶奶，这是海大爷担心您肚子饿了，特意命奴婢送来的甜点，请您吃些垫垫肚子。” 贾攸忙开口：“春芽！” 春芽赶紧接过放到桌上：“不知这位姐姐是？” 对方笑着开口：“奴婢蒹葭，是自小就在大爷房中伺候的丫鬟。大爷仍在前院待客，暂时无法过来，还望奶奶不要怪罪。” 贾攸并不接话，只是说：“难为你费心。” 语罢，又道：“春芽，看赏。” 春芽抓了把银瓜子给蒹葭，赶紧将人送出了屋子。 夏花有些纠结：“三姑娘，蒹葭与姑爷的关系听着很亲近？她别不是……” 姑爷的通房吧？ 其他几个丫鬟也是一样的猜测。 贾攸反倒有些疑虑：“不一定，等明日我亲自问过姑爷再说。” 初次见面，她就对林如海过于纯情的表现有所疑惑。 她不是喜欢将话往心里藏的人。 所以定亲之后，她便在两人来往信件中问了缘由。 林如海给出的回答是： “家中爵位在父亲这儿就到头了，我只有科举出仕方能在京中立足。父母担心我沉溺女色会影响读书，并未给我安排房里人。” 丫鬟当然是有的，却并非通房。 当然，一切禁忌在他考中探花后就没了。 若林父林母在定亲后，想安排个丫鬟让林如海通晓人事也并非毫无可能。 但她隐晦提过不喜欢他在婚前有通房。 林如海答应得很爽快。 所以…… 先问问本人再说。 春芽与夏花对视一眼，不再多话。 春芽端来点心放到盖头底下。 贾攸伸手取了一块送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就是有些清淡。 贾家饮食向来重口味，贾攸吃惯了，突然吃到清淡口的，难免有些不习惯。 但味道是不错的。 她又吃了几口，觉得没那么饿了，就让春芽几个分了。 几人又等了许久，屋外迟迟没有动静。 贾攸干脆将盖头半掀，观察整个屋子的装潢打发无聊时间。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终于传来新郎的脚步声。 贾攸盖好盖头，端坐在床沿。 几个丫鬟退到一旁。 很快，林如海推门而入。 之后便是寻常成婚礼仪了，贾攸十分配合，只想快点结束一切。 林如海却不疾不徐，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美感。 贾攸：“……” 如果不是他全程都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睛，她都要怀疑林如海是不是对自己一点感觉也无，才能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仍能维持住优雅的表面。 掀完盖头后，其他人纷纷退下。 贾攸主动拉起林如海的手。 他惊了一下，当即反手握住了贾攸的手。 手掌温热，很快开始冒汗。 贾攸言笑晏晏，手指不经意划过他的掌心。 林如海回头，正好对上她波光潋滟的双眸，瞬间沉溺其中，微微失神。 一股难言的暧昧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 贾攸勾唇：“夫君，我饿了。” 林如海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后，双颊渐渐泛起红色。 贾攸只当没看见。 用过饭，两人先后到隔间洗漱完毕，这才回到卧室。 二人执手相望，满目含情。 林如海扶着贾攸的肩，缓缓倒向床榻。 此后一夜春宵。 此情此景，正如前人诗中所记： “一钩新月射房栊，拂拂春风入幕中；” “啼鸟数声醒枕梦，杜鹃花发半窗红。” - 次日，二人先后醒转。 天色未明，丫鬟们便已开始敲门。 二人洗漱完毕，连一口早膳也未来得及吃，便穿戴一新去了正房。 林家人口少，敬茶过程很快结束。 贾攸并未受到刁难。 敬茶结束，夫妻二人留在正房用了早膳，这才回到新房。 刚进门，一个面生的丫鬟就迎了上来：“大爷，可需奴婢为您换身轻便舒适的衣服？” 声音很熟悉，和昨晚的蒹葭一模一样。 贾攸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正欲回答，就对上了贾攸的眼睛：“夫人怎么了？” 贾攸勾唇：“只是好奇她的身份。” 林如海不解：“是我房中的大丫鬟，平日负责我的衣食起居。” 贾攸挑眉嗔道：“竟只是寻常丫鬟？我见她貌美，还以为是夫君通房，险些为她吃醋呢。” “怎么会？” 林如海本能后退一步，避开了蒹葭。 蒹葭动作一僵，表情尴尬：“奶奶误会了，大爷此前一心读书，待丫鬟向来恪守礼仪，绝无逾矩之处。” 贾攸笑着看向林如海：“夫君放心，我相信你。” “只是，不知蒹葭姐姐年芳几何？”她眉心微蹙，似是在为蒹葭的未来担心，“若夫君对她无意，还是不要耽误了她的年华为好。” 蒹葭急了：“多谢奶奶挂心，只是我……” “夫人不提，我都忘了！” 林如海恍然，又看向蒹葭：“说来，姐姐似乎比我年长两岁？若果真如此，我确实不好将你继续留在身边伺候了。” 蒹葭猛然抬头：“大爷？” 006 回门爆有孕 蒹葭本身，她并不在意。 贾攸在意的是林如海对蒹葭的态度。 说到底，她与林海是家族联姻。 他们两个未来能过成什么样，得看他对蒹葭的处理方式。 若他将人留下，贾攸便如这时代的大部分女子般，做个合格的妻子与主母。 只是感情，便不能奢求了。 可若他将人送走，两人倒未必不能试着做一对恩爱夫妻。 毕竟，贾攸对林如海的皮相性格很满意。 林如海也不像对她没有好感。 卧室与正厅隔着一个暖阁，他们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贾攸也隐隐绰绰听不清楚。 大约一刻钟后，林如海一个人进了卧室。 他径直坐到贾攸身边：“我已经同蒹葭说好，让她挑个喜欢的小厮，择个良辰吉日便定下婚期。” 贾攸好奇看他：“夫君没有不舍？” 好歹伺候了那么多年呢。 何况她进门第一天就试图赶走他的得用大丫鬟，随便哪个来看，都会觉得她的手段太过稚嫩急切，还暴露了善妒本性。 容易让夫家不喜。 也就是林如海脾气好，但凡今日她面对的是贾宝玉，赶走之人是袭人乃至于他房中的任何一个丫鬟，只怕都不能善了。 贾宝玉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林如海却道：“我每日大半时间都在书房读书，只有早起用膳和晚间休憩才在房间，蒹葭说是我的大丫鬟，与我相处却不多，谈不上舍不舍得。” 顿了顿，他开了个玩笑，“夫人若让我换掉小厮，我倒真会不舍。” 那才是他用惯了的人。 贾攸眼底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他又不碍着我什么。” 林如海失笑：“蒹葭碍着你了？” “当然啊，”贾攸直白道，“我的爱人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听得这话，林如海神色动容。 但…… 他无法做出回应。 犹豫许久，林如海才坦诚道：“我能听出，这是夫人的心里话。夫人将我视作‘爱人’，更让我欣喜非常。” “只是……” 贾攸偏头看着他的眼睛，倾听他的每句话。 对着这样的贾攸，林如海心底突兀地涌起一股愧疚来。 原本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 今日是两人新婚第一天，有些话似乎并不适合说出口。 贾攸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 她意识到了什么，失笑道：“夫君是想说，若我们夫妻迟迟无法怀孕，你便是为了子嗣，也会纳妾蓄婢？” 林如海愣住，迟疑点头。 贾攸安抚：“夫君放心，我对此早有预料。” 她从来没说要拦着林如海不纳妾。 她也拦不住。 贾攸只是会根据林如海的做法，调整自己的态度而已。 她的爱人只属于她一个人。 不属于她一个人的，自然就不是她的爱人。 贾攸前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你无法强求别人按照你的想法生活。 你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 明明贾攸并未强求自己给出承诺，林如海应该高兴才对。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反倒像是堵了一口气。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但他一个从未接触情爱滋味的毛头小子，如何知道其中关窍？ 他只能将今日贾攸的一言一行记在心底，只要有空就翻出来咀嚼、深思，试图将其解构成自己能理解的知识。 并逐一学习。 - 贾攸不知林如海想法。 她正忙着回门。 成婚第三日，新人必须回新娘的娘家一趟。 林如海之母穆夫人早早备好了礼物，各色糕点、美酒都有，此外还挑了许多贵重礼物，给足了贾攸脸面。 贾攸投桃报李，带着丫鬟连夜赶制了一套墨绿外衫送给婆婆。 穆夫人非常喜欢，礼物刚到手就迫不及待上了身。 墨绿显白，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款式又新颖好看，更让穆夫人爱不释手，穿上就不想脱下来。 贾攸夫妻找他们辞别时，她都没舍得换下来。 林如海见状失笑：“母亲若喜欢，让绣娘仿照这套衣服多做几套便是。” 穆夫人瞪他：“绣娘哪有攸儿这样的巧思？” 贾攸笑道：“太太谬赞了，我技艺平平，如何能与绣娘相比？” “若非要找出我比绣娘好的，也只有我待太太那颗赤诚火热的真心。多亏了这颗真心，才叫我发现了太太最适合的颜色与款式。” “不是衣服多好，只是它最适合太太而已。” “没有太太，它什么也不是。” 穆夫人哪听过如此直白的夸赞与表白？ 她当即面色爆红：“那、那绣娘确实比、比不得攸儿真心。” 说着，白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 但穆夫人高兴，林父就高兴。 他们高兴了，林如海高不高兴也就没人在意了。 贾攸乐呵呵带着林如海出门，直到登上马车，他都还未从穆夫人那一个白眼中回过神来。 不是，为什么啊？ 贾攸见不得他这样，笑着凑过去亲了一口。 林如海惊了：“夫人，不可白日……” “不可白日什么？”贾攸逗他，“我方才可是做了什么？” 林如海哪儿说得出口？ 见贾攸嘴角含笑看他，眼里满是戏谑，他真是又羞又气。 贾攸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如海更气了。 他撇开头，干脆不看她。 这可不行。 若等会儿回了荣国府，叫人误会了两人关系可怎么办？ 贾攸起身，主动坐到林如海身边：“还在惦记太太临行前白你那眼？” 林如海动了动耳朵，回头看向贾攸。 贾攸解释：“太太怪你不够贴心呢。” 林如海：“？？？” 他，不够贴心？ 这从何说起啊？ 贾攸见他不懂，提议道：“今日回家，你给太太买一份礼物。” 礼物？ 林如海有些发懵。 他好像，确实没给太太买过礼物。 但老爷也没买过啊。 贾攸还想说话，却听车夫开口：“大爷、大奶奶，荣国府到了。” 两人只得下车。 荣府管家将二人迎了进去。 刚见过贾代善，她便被史夫人领进了荣禧堂与府中女眷见面。 只是不等她和其他人打招呼，便听史夫人道：“因着三姑娘新婚，我们就没敢派人上门打扰。” “今日回门，正好将这个好消息一并告诉你们。” “你二嫂在你成婚那日，查出怀孕了。” 007 贾敏再嫁人 贾攸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史夫人说的是未来的王夫人，如今的政二奶奶。 算算时间，她肚子里怀的应该是元春？ 贾攸忙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今日回家，也没带礼物！” 贾代善摆手：“等孩子出生再说。” “正是，”史夫人笑道，“政儿媳妇才怀上呢，哪值当单独送一份礼物？” 贾攸能看出，他们夫妻的表情不似作假。 但问题是，她二嫂不这样想啊。 贾攸回头，果然捕捉到了王夫人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满。 贾攸：“……” 就知道会这样。 她这二嫂可不是个大度的人。 但她也不能回府再准备一份礼物不是？ 贾攸只当没看见王夫人脸上的不满，笑着将今日带来的回门礼一一分发，连今年刚满三岁的贾珠都没落下。 贾珠得了礼物，王夫人才又高兴起来。 贾攸松了口气。 与史夫人、王夫人并贾赦正妻张夫人聊了几句后，终于解脱，成功和贾敏坐到了一起。 贾敏见贾攸坐过来，便知道她有话和自己说。 她看了眼史夫人等女眷，干脆拉着贾攸进了荣禧堂的碧纱橱。 姐妹两个对坐，神情放松了不少。 贾攸看了贾敏一眼，从腰间荷包取出一个二指宽的小木匣递给她。 贾敏茫然接过：“这是什么？” 贾攸勾唇：“听闻七皇子府中侧妃已诞下一女，妹妹入府后许是想要尽快诞下七皇子的继承人。” 贾敏下意识想反驳。 她这辈子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就烧高香了，可不敢奢求…… 继承人？ 贾敏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木匣。 许久，她小声问道：“姐姐之前说，林家的情况你可以解决，难道这就是姐姐的解决办法？” 贾攸点头：“洞房前服下，必能得偿所愿。” 贾敏神情激动，右手死死攥着木匣。 她皮肤雪白，以至于用力后爆出的几根青筋格外引人注目。 任谁都能看出，她对木匣的渴求。 但她很快物归原主：“姐姐比我更需要这个。” 七皇子这辈子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皇上赐婚后，他每每休沐回京，竟舍得放着府中侧妃不宠，反跑来荣国府献殷勤。 为此，前世已出生的长子至今没踪影。 也是因为这个，三姐才会说，她进门后需要尽快为七皇子诞下继承人。 但…… 她不在意这个。 贾敏只希望，这辈子不会有人时刻催她为夫家诞育子嗣，让她为夫家无后嗣承担所有责任就行。 侧妃生下长子，对她来说不算坏事。 相反，贾攸若能借此早日生下孩子，她在林家的压力会小很多。 以后的生活也彻底轻松了。 不想，贾攸却道：“放心吧，我这儿还有。” 她一共换了三颗呢。 给了一颗出去，贾攸手上还有两颗。 她问过系统了，若将生子丹和生女丹一起吞服，可以怀上龙凤胎。 贾敏震惊：“这样的宝物，姐姐竟然不止一颗？” 贾攸坦诚道：“多亏了你。” 若非贾敏突然重生退婚，她可拿不到一千积分，凭她攒下的五百积分，那系统商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启。 所以丹药到手后，她就决定要给贾敏一颗。 贾敏挣扎良久，到底舍不得放手：“三姐姐今日大恩，妹妹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贾攸连道不用。 毕竟，她将生子丹送给贾敏也并非全是好意。 一则购买丹药的积分有贾敏一份功劳； 二则贾攸和系统都无法确定，林妹妹的父母分开后，她这辈子到底会投生到父亲家中，还是母亲的肚子里。 投生林家自不必提。 若投生到贾敏肚子，这颗丹药就算任务的一环了。 贾攸怎么都不会亏。 - 生子丹给贾敏后，贾攸今日回门的目的达成，便有了去意。 是以一家子用过午饭，他们便要告辞。 不想贾代善实在喜欢林如海得紧，午饭过后又拉着他进了书房。 贾政一向喜欢读书人，对林如海这个年纪轻轻就考中探花的妹夫更是崇拜，见他跟着贾代善进了书房，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贾赦有心跟上，但想到他们谈论的必是圣人典籍，当即吓得跑回了院子。 史夫人早有预料，只看了贾赦背影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倒是张夫人对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连忙告辞追了上去，路上就揪住了贾赦的耳朵：“老爷、姑爷和二爷都在书房，你一个人跑什么？还嫌老爷太太对你不够忽视吗？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贾赦耳朵被揪得生疼，赶紧开口：“夫人放手，我这就去！” 张夫人这才松手。 贾赦抬脚想跑，却被张夫人扣住腰带：“大爷错了，书房在那边！” 贾赦不甘地看了张夫人一眼，只得丧眉耷眼地赶去书房。 贾攸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由失笑。 贾敏见状，也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想到了张夫人的结局，忍不住叹了口气。 - 回门结束，林如海销假上值。 他如今只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但因着贾代善的关系，已在皇上跟前挂了号，隔三差五就会受到皇帝召见，与院中侍读、侍讲一起给皇帝讲经。 他学识不错，常能提出新奇有趣的观点。 皇帝本就是学识渊博之人，不由见猎心喜，常召他到御书房谈经。 等贾敏成婚之时，他已被越级提拔，成了从五品侍讲。 林如海地位提升，贾攸回贾家自然更受欢迎。 但她与张夫人、王夫人交往不多，只寒暄几句便草草退扬，找贾敏去了。 贾敏已是二次嫁人，全无新嫁娘的忐忑与期盼。 见到贾攸，她脸上才多了几分欣喜。 贾攸好奇：“你也算得偿所愿，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贾敏苦笑：“嫁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开心？” 嫁人于她而言，无异于赌命。 赌命…… 为什么要开心。 贾攸提醒：“今日皇家会派嬷嬷过来教导规矩，你在她们面前可不能露出这副表情。” “知道的。” 贾敏一边说，一边调整肌肉，做出一副欣喜又羞涩的表情。 其神态之逼真，几乎难辨真假。 比现代演员专业多了。 但她很快垮了脸：“等嬷嬷上门再说吧。” 贾攸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久，宫里的嬷嬷上门。 贾攸只看了一会儿，便被赶出了房间：“夫人见谅，四姑娘必须尽快学会宫中婚礼礼仪，时间紧迫，就不留您了。” 贾攸只能离开。 008 贾敏生长子 林如海散值归来，才到荣府吃了酒席。 之后与贾攸一同回了侯府。 两人喝完府上准备的醒酒汤，这才洗漱睡下。 - 之后一切如常。 直到两个月后，贾敏爆出怀孕。 贾攸赶紧命人准备了一份礼物，派人送去了七皇子府。 这本是小事。 也与贾攸毫无关系。 但她很快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贾敏爆出怀孕后，贾攸就发现一向待她亲切宽容的穆夫人，她的视线开始频频往自己的肚子上落。 贾攸：“……” 她才成婚不到一年呢，急什么？ 贾攸说话很直白，便是面对长辈不好直接开口，迂回几道总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总之，不会憋着自己。 但问题是，穆夫人只是“偶尔”会“不经意”将视线落在她肚子上而已。 全程没提过一句催生的话。 便是贾攸装傻，问穆夫人“儿媳的打扮配饰可是有何不妥，太太为何总是看我肚子”这样的话，她也会矢口否认。 安分一段时间后，又故态复萌。 贾攸：“……” 她总算能体会到贾敏前世的痛苦了。 但穆夫人的态度还好。 贾攸担心林如海也和穆夫人一个想法。 于是她挑了个时间，询问林如海对子嗣的态度：“太太似乎急于抱孙，不知夫君是何想法？” 林如海有些吃惊：“太太急于抱孙？” 贾攸抓着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林如海正色起来：“夫人放心，我林家一向子嗣不丰，往上几代人，几乎都是三四十岁才侥幸得了一子，我不会催促夫人怀孕的。” 子嗣问题，又不是着急就能有的。 便是他自己，不也是太太年近四十才怀上并生下的？ 贾攸将他所有表情收入眼底，确认他并未撒谎，这才满意点头：“我如今年纪还小，不着急怀孕。” 林如海点头附和：“正是如此。” 别说两人才成婚一年不到，就算成婚两年三年，也是不着急的。 急也急不来，平白增添烦恼。 两人沟通过后，算是达成了一致。 之后，贾攸再面对穆夫人时，便可以做到无视她那些视线了。 时间久了，穆夫人见贾攸一直不怀孕，自己都习惯了，自然不会再多关注她的肚子。 - 翻过年，王夫人在大年初一诞下一个女儿。 因出生日期特殊，她亲自为女儿起了个元春的乳名儿。 又因王夫人常与马道婆来往，出于对她的信任，王夫人特意将人请到府中为元春看相。 马道婆也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她看过之后，果断道：“令千金命格贵重，日后婚事定要千挑万选才行，寻常人家可压不住她命格。到时辱没了令千金身份倒罢，若对方命格压不住，因此丢了性命，两家可就结仇了。” 王夫人得此批命，当扬抖了起来。 她不但将元春视若珍宝，溺爱非常，还常为了元春教训长子贾珠。 史夫人最疼贾珠，听闻此事后格外生气。 她又担心王夫人将元春养坏了，就行使了婆母的权力，命人将元春抱到了自己房中养育。 王夫人受此打击，很快就病了。 病愈后，倒是安分了不少。 没几个月，贾敏产下一子。 伴随着这个消息一起传出的，还有七皇子因功封了镇国公的消息。 当朝宗室与功臣的爵位是两套体系。 功臣不提，宗室的爵位从高到低分别是亲王（超品）、郡王（超品）、镇国公（超品）、辅国公（超品）、镇国将军（从一品）、辅国将军（从二品）、奉国将军（从三品）、镇国中尉（从四品）、辅国中尉（从五品）、奉国中尉（从七品）共十个等级。 而其中，皇子嫡长一脉降等袭爵到奉国中尉后，便保留爵位不再降等。 一般而言，皇子多少能捞到一个辅国公爵位。 但再往上，就需要看皇帝喜好或功劳了。 皇帝对七皇子没什么偏爱。 他能获封镇国公，完全是靠自己的真本事。 因而，七皇子的爵位也格外引人注目。 正好贾敏生子，京都众人便趁着孩子的满月宴纷纷上门道贺，想与七皇子拉拉关系。 本朝皇子也全部出席，无一遗漏。 贾攸作为姐姐，也到了扬。 她与林如海入府后在府中下人引领下分开，分别去了男宾女客的休息处。 林如海还好，虽隐隐有他很受皇帝看重的流言传出，但他如今只是从五品侍讲，在皇室宗亲面前实在不够看，就也没多少人关注他。 贾攸就不同了。 几乎是她刚出扬，就受到了无数人注目。 幸而史夫人也在。 见她过来，史夫人及时将她接应到身边，没让其他夫人将她包围。 史夫人接到贾攸后，便引着她去了后宅：“也不知你与敏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关系突然就好得跟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似的。” 虽然时间过去很久，她仍对贾攸“抢”了林海有些耿耿于怀。 贾攸早习惯了史夫人时不时刺她一句的情况，全程一言不发，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懒得搭理。 史夫人说了几句，见她一直不搭茬，只得悻悻住口。 不久，二人来到主院。 贾敏斜倚在床头，正含笑看着怀中襁褓。 听到脚步声，她才恋恋不舍地抬头：“三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 贾敏惊喜出声，不小心吵醒了孩子。 她赶紧低头安抚，好容易才将孩子哄睡，再抬头，史夫人已离开了房间。 贾攸解释：“太太到前院帮你待客去了。” 女主人正在坐月子，不好出门，便只能让其余皇子妃并史夫人这样的超品诰命夫人代她待客。 贾敏不好意思地笑笑，忙让贾攸坐下。 贾攸环视一周，坐到了床头。 贾敏将襁褓抱到贾攸面前炫耀：“三姐姐您看，我儿子生得好吧？” 贾攸低头一看：“跟白面团儿似的，确实不错。” 贾敏失笑：“其他人都夸这孩子面如白玉，也就姐姐特立独行，夸他像面团儿。”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丫鬟突然进门：“殿下命奴婢将大爷抱去前院，说是几位殿下想看看侄儿长什么样。” 贾敏虽有不舍，却还是将襁褓交到了丫鬟手中。 等人走后，贾敏摒退众人：“三姐姐，你与林海成婚也一年有余了吧，怎么一直未曾……” 009 贾攸突怀孕 若如此，她这恩情就欠大发了。 毕竟在她生产不久，府中侧妃就再次怀孕了。 若与前世一样，侧妃这胎定是个儿子。 若无这孩子占据长子地位，她在府中的地位很难不受影响。 贾攸笑道：“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 她还想再等一两年，到时身体长好了，一鼓作气生对龙凤胎出来呢。 贾敏犹豫片刻，低声道： “林侯夫妻性子宽和，唯独在子嗣上有几分偏执。” “新婚前两年倒罢了，第三年……” “是一道坎儿。” 顿了顿，“林海身边有个叫蒹葭的丫头，你也多注意。” 贾攸一愣，笑道：“你说蒹葭啊？” “因她年纪大了，大爷又没有收房的想法，我提醒过后，大爷便做主让她嫁了人，如今孩子都有了。” 贾敏语气有些艰涩：“嫁人了？” 还有孩子了…… 那她前世与蒹葭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又算什么？ 贾攸不知贾敏想法，只点了点头。 贾敏捂脸，缓了好一会儿。 许久，她才平静开口：“我倒没想到，蒹葭也是个有福气。” 果然林家无后的问题，就在林海身上。 她重生悔婚没错。 贾攸笑道：“蒹葭性子温柔大方，操持内务也是一把好手，如今小夫妻两个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让不少人羡慕呢。” 贾敏见她一副天真模样，忍不住劝她：“便是没了蒹葭，也会有风荷、有卷耳、有甘棠……” 蒹葭只是恰好被选中了而已。 贾敏想起每每见到自己，总爱提起贾攸与林如海夫妻有多恩爱的史夫人，心情格外复杂：“听闻姐姐与姐夫鹣鲽情深，姐夫连个通房丫鬟也无，若姐姐还想维持这种生活，一定要在三年内服用丹药。” 这已经是贾敏第三次提到三年了。 她忍不住问道：“三年这个时间有什么说法？” 贾敏苦笑：“新妇三年未孕，忧心子嗣的人家就该为爷们添置新人了。” “若是七年无所出，连休妻另娶都合法合规了。” 贾攸正色起来：“妹妹放心，我心中有数。” 她今年十九，勉强成年了。 但到底身体发育不够，若怀上双胎，对身体的损耗难以预估。 再等一年吧。 明年二十，到时怀孕正好。 贾敏见她表情，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这才放心下来。 - 贾敏的提醒果真有用。 几乎是刚翻过年，林家父母便时不时敲边鼓，开始正式催生了。 林父做事隐秘，贾攸一开始都没发现。 他只让府医在为贾攸诊脉时，询问她是否需要坐胎药。 但贾攸入门三年未孕，府医这问题实属正常，她便没有多想。 可她都拒绝了，府医还问，就很奇怪了。 贾攸让林如海去调查。 林如海很快从府医口中得到了答案： “是老爷命我问的。” 林如海：“……” 他找上了林侯。 林侯却不以为意：“你妻子入门三年仍未怀孕，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林如海无奈：“我家什么情况，您不知道？” “但我们着急啊！” 林侯吹胡子瞪眼，“你也不想想，我和你母亲都多少岁了，难道要我们什么都不做，等到老死闭眼也见不到林家有后才行？” 林如海愣住，才想起父母已是六十高龄。 他一下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林父看着儿子，也有些心疼：“再说，我也没逼着你媳妇吃药。” 只是让府医提两句而已，难道也不行？ 林如海只能告退离开。 - 林父的催生手段还算隐秘，对贾攸的生活也没太大影响。 但穆夫人就不一样了。 因着贾攸时常陪她说话，也常拿出一些新奇小游戏出来给她打发无聊时间，加上管家权移交到她手上后，府中上下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半点儿错，穆夫人对这个儿媳那是相当喜欢和满意。 她也是贾攸在林家最了解的人。 比林如海都了解。 也因此，穆夫人身边一旦有了异常，贾攸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比如，她身边突然多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 丫鬟很面生，并非穆夫人用惯的老人。 贾攸看到后，立刻命人去打听。 很快，春芽打听到了结果：“听说是从姑苏老家调来的，用的理由是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年轻漂亮的丫鬟在身边伺候，看着心情好。” 贾攸瞬间想起了贾敏的提醒。 三年，丫鬟。 很明显，这两个丫鬟是通房备用。 今年也许是太太老爷给她的最后期限，若今年她仍无法怀孕，那两个丫鬟说不得就会出现在林海身边了。 想到这儿，贾攸忍不住叹气。 春芽、夏花上前，眼含关切地看着她。 贾攸摆手：“无事。” 她本就打算今年怀孕，倒不至于因此受到打击。 但被人催生的感觉，也着实不算好。 贾攸算了算时间，决定在二月怀孕。 二月怀孕，怀胎十月。 腊月或正月生产的话，坐月子刚刚好。 免得大夏天坐月子无法洗头洗澡，搞得全身臭烘烘，自己又痒又闷又难受。 贾攸打定主意，便不再关注太太老爷的催生手段。 二月各地官员进京述职完毕，官职升降也都有了结果，不论独自一人还是带着家眷，都先后离开京城去了任职地。 林如海也升了官儿，如今成了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此官职掌京师内、外城地方，有审理诉讼、纠察奸弊之责，还要管理街道沟渠疏通和囚徒禁系、粮仓巡查等事，是个正经有实权的官。 当然，有实权就代表着忙碌。 整个二月，林如海忙得昏天暗地，别说同房了，他连家都没回几次。 直到三月，他才终于理清公务，有了闲暇时间。 然后就被贾攸拖到了房间。 二人小别胜新婚，整日缠绵，一同出现时周遭环绕的气氛都让人心脏发软。 下人们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一开始是贾攸缠着林如海，想为接下来的怀孕做遮掩，后来却变成了林如海食髓知味，开始缠着贾攸同房了。 幸而贾攸也能享受到，便也都依着他。 很快到了五月。 这日端午，一家人在正房聚餐。 大家吃得好好的，贾攸嗅着满桌大鱼大肉，却突然开始干呕。 010 查出是双胎 大厨听说奶奶吃坏了肚子，吓得腿肚子直发软。 但他翻来覆去想了个遍，也不知道到底哪样食材会让人吃坏肚子。 他战战兢兢来到正房，等候府医的诊治结果。 然后便听府医惊喜开口：“恭喜老爷太太，恭喜大爷，奶奶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 大厨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他如此，在扬其他人只会比他更高兴。 林父再三确认贾攸怀孕的事实后，当即开心地大手一挥，给阖府上下都赏下了半年月银！ 在扬众人更幸运，又多得了太太一个月的赏钱。 大厨受了惊，还得到大爷一锭银子的安抚。 过来一趟，收获满满。 大厨高兴得话都说不清了，还坚持朝着府中几位主子说着吉祥话呢。 喜讯传开，林家亲友纷纷送上贺礼。 荣国府更是大手笔，直接送来一尊白玉整雕的观音像。 贾攸看到礼物，觉得惊奇：“这尊观音像一直放在太太房中供奉，她最喜欢了，怎么突然送给我？” “张夫人听到喜讯后情绪激动晕了过去，大夫把脉后，也查出了怀孕。”林如海笑道，“你知道的，荣国府盼这一胎盼了许多年，如今好容易怀上，自然高兴非常。” 张夫人嫁给贾赦不久，就怀了长子。 但这孩子体弱，不到三岁就夭折了。 张夫人因此备受打击，消沉了许久，等休养好后想再怀个孩子，却不知为何，一直没能如愿。 她是嫡长媳，儿子注定继承荣国府。 若一直无子，承受的压力不比前世贾敏小。 如今查出怀孕，皆大欢喜。 贾攸很喜欢这个嫂子，不由为她高兴：“这样看来，我们孩子以后要多个弟弟了？” “只怕未必。” 贾攸看向林如海：“未必？” 林如海觉得好笑：“那荣国府也不知是怎么给张夫人诊平安脉的，之前竟一直未能查出她怀孕，等这次把脉才发现，孩子都五个多月了。” “五个多月？”贾攸震惊，“这么晚才查出来？” 林如海点头：“可不是？贾家都被吓到了。” 要知道贾家宴会可不少。 张夫人掌管中馈，每个宴会都是她统管负责，每次宴会结束都累得两眼发黑倒头就睡。 两人又说了几句，贾攸觉得有些困，便拉着林如海陪自己睡觉。 林如海担心压着贾攸肚子，只能小心翼翼侧躺。 贾攸倒是很快入睡，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查出怀孕到现在才两天，贾攸的肚子也还平坦没什么弧度，他这个即将升任父亲的人对此完全没有实感。 贾攸入睡后，林如海偷感十足地将手伸进贾攸衣服，轻轻放在她腹部。 这里面竟有了孩子。 他的孩子。 林如海笑弯了眼睛。 - 怀孕期间，贾攸好吃好喝被人伺候着，肚子很快跟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 前三个月还好，穆夫人都看不出差别。 但等过了五月，贾攸过大的肚子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异常。 府中婆子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开口：“奶奶这肚子也太大了，别不是双胎吧？”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而众所周知，林家子嗣艰难。 婆子高兴地找到穆夫人禀报自己的发现：“太太，我瞧着奶奶那肚子像是怀了双胎呢。双胎一向早产，又比寻常产妇更危险，孩子出生后的奶娘丫鬟等等也都需要准备双份……” “太太您看，是不是请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瞧瞧？” 穆夫人被婆子一提醒，也反应了过来。 她当即找林父要来名帖。 林父奇怪：“你要我名帖做什么？” 穆夫人头也不回：“给海哥儿媳妇请个太医！” 林父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就要请太医了？可是海哥儿媳妇出了什么问题？” 造孽啊！ 他林家代代晚育，好不容易这代子嗣来得早，怎么半道儿出问题了？ 他人在路上跑，魂儿还留在原地团团转呢。 穆夫人见他追出来，有些不解：“你跑出来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亲自到太医院去请人？找管家去就行了啊。” 林父苦着脸：“这不是海哥儿媳妇身体有恙，我过去看看。” “谁说海哥儿媳妇身体有恙？” 她怎么不知道？ “不是你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那你给海哥儿媳妇请太医做什么？” 穆夫人这才明白过来：“那是因为有婆子说海哥儿媳妇这胎可能是双胎，我想着请太医确诊一下，这样后续的产房、稳婆、小孩衣服等等，好提前准备。” 林父惊喜地看着她：“双胎？” 穆夫人摆手：“只是猜测，具体还要等太医看过才知道。” 林父催促：“那你快叫管家。” 穆夫人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 不久，太医抵达林家。 贾攸一开始还糊涂呢，等太医诊出双胎后，她才总算明白了原因。 太医走后，穆夫人便忙碌起来。 原本还不着急的稳婆开始挑选起来了，奶娘也命人在各处庄子留意，以后伺候两个小孩的丫鬟婆子等，也都不敢落下…… 贾攸看着穆夫人整日为此忙碌，有心插手，也被拦了下来。 虽然忙，但她忙得开心啊。 贾攸只能放手。 可她怀孕之后，府中几乎将她视作易碎的瓷瓶般保护了起来，根本不让她参与任何劳动。 为了维护她这个孕妇的心情，穆夫人愣是连身边刚处出感情的漂亮丫鬟都送回了姑苏，其他可能伤到身体的事情自然更不可能允许她触碰。 为了打发时间，贾攸只能看书画画。 偶尔做点针线。 但等林如海得知针线活伤眼睛，就连这个也不许她做了。 为给她排遣寂寞，他每日得空回来，总会给她带几本有趣的游记诗集乃至于市面上流行的话本。 有时候，他甚至会亲自为她朗读讲解。 一开始贾攸还不习惯。 但次数多了，她反而喜欢上了这种氛围。 若是林如海哪天太忙，无法早点回来，她反而看不进书。 只是大部分时候，林如海没办法陪着她。 所以贾攸除去看书外，更多时候还是自己绘画练字，偶尔到厨房亲自指点大厨，让他们做些自己喜欢的食物。 日子虽然悠闲到无趣，但确实没什么烦恼。 贾攸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生产那天。 011 生下龙凤胎 这日休沐，贾攸正如往常一般正躺在椅子上听林如海读书，却突然觉得下腹一股阵痛。 她一把抓住林如海的手：“我可能要生了！” 林如海吓了一跳，起身抱着她就冲进了产房。 春芽夏花几个丫鬟赶紧跑到各处通知。 稳婆先来一步。 她们刚进产房，便将林如海赶了出去。 然后，穆夫人与林父到了。 几人或坐或站，一双眼睛却都不约而同地对准了产房的大门，试图从屋内的动静里面听出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但对稳婆来说，贾攸想要生产还早呢。 阵痛刚开始不久，羊水都没破。 担心林如海几人等太久，尤其是穆夫人与林父年纪都大了，容易出事儿，贾攸便冲着春芽道：“你出去告诉大爷，让他先送太太老爷到房中休息，我这儿还有得等呢。” 春芽听命，跑出去传话。 但穆夫人夫妻听了这话，摆手拒绝了。 她道：“谁家生孩子都这么过来的，没道理别人等得，我就等不得。” 她还想第一时间看到孩子呢。 林父也是一样的想法。 林如海作为贾攸的妻子，孩子的父亲，就更不可能离开了。 他看了眼父母，转身叫来小厮：“你们去搬两张躺椅，再去正房命人将老爷太太那几件狐狸皮的大氅取来。” 小厮得令，转身就走。 林如海却仰头看了眼天空。 天空昏暗，还在飘雪。 虽只是雪粒，却保不准之后不会下大雪。 他又叫来另一个小厮：“你去找人在产房外搭一个棚子出来，将炭火点上，万不能让老爷太太受了寒。” 小厮领命，赶紧找人忙活去了。 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棚子、炭火、躺椅、大氅就都准备好了。 穆夫人与林父置身炭盆旁，感受到炭火的温暖，才终于从贾攸生产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身体有了真实的反应。 二人长长舒了口气。 但很快，一直安静的产房传出一阵哀嚎。 两人腾一下站了起来。 穆夫人急得原地打转儿：“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是两个孩子，攸儿生起来肯定特别艰难……” 她这样说，林如海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纠结之后，他主动来到产房前：“春芽，你问问稳婆，我能进去吗？” 春芽正在产房内忙活呢，一听这话，头也不回就道：“大爷您别添乱了，奶奶正在紧要关头呢，您进来做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没忘手中活计。 恰在这时，贾攸疼得受不了了，又发出一声痛呼。 林如海急了，推开门就要往里冲。 幸而穆夫人时刻盯着他，见状直接让人将他拦了下来。 林如海愈发着急。 好在，贾攸这次生产还算顺利。 没多久，产房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不等稳婆将婴儿抱出来讨赏，另一道比之前几乎洪亮了一倍的婴儿啼哭紧随而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两个孩子像是比赛一般，一个哭完另一个接上，热闹得不行。 院子里几乎被婴儿的哭声填满了。 稳婆抱着婴儿出来讨赏。 “恭喜老爷太太，恭喜大爷，奶奶为林家生了对龙凤胎，母子均安！” “龙凤呈祥，这可是极好的意头！” 稳婆嘴上说着不要钱的吉祥话。 穆夫人与林父早已迎上去，从稳婆手中接过了两个孩子。 林如海冲进了产房。 春芽有些惊讶：“请大爷安，奶奶生完孩子睡下了。” 林如海走到床头，眼里全是贾攸苍白的面容。 他印象里的贾攸一直是气血充足、精力充沛的样子，从未见她如此虚弱，一时间愧疚与心疼盈满心间，令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了她的眉心。 贾攸似有所觉，微微皱紧了眉头。 林如海握紧贾攸右手，安静注视着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 贾攸睡了一天，才在次日中午醒转过来。 她刚醒，脑海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嘀——】 【检测到宿主生下一对龙凤胎，改写了林妹妹独生女的命运。】 【经系统评估，此改变将对林妹妹的人生带来的好处无法估量，故奖励宿主2000积分。】 【望宿主再接再厉。】 贾攸愣了下，两千积分？ 她想了想，在脑海问道：“之前贾敏生了个儿子，我并未收到积分奖励，反而我自己生了对龙凤胎得到了积分，这是不是意味着，林妹妹这辈子还是林家的女儿？” 【如无意外，宿主将成为林妹妹的母亲。】 贾攸放心下来。 只要林妹妹是她的女儿，任务就简单多了。 她只要不让林如海早死，林妹妹作为兰台寺大夫的女儿，怎么也不至于被接到荣国府教养。 而只要不去荣国府，早逝的命运就破了。 贾攸松了口气。 春芽进来，发现她已经苏醒，赶紧叫人：“奶奶醒了，你们快去厨房将食物端来！” 说完，她走进了卧室。 贾攸在春芽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孩子呢？” 春芽解释：“奶奶生了对龙凤胎。但因为您生完就睡着了，老爷太太便将孩子抱去了正房，说是等您醒来后，再抱回来。” 穆夫人已经六十多了，可没精力照顾孩子。 她一开始就将贾攸院子的厢房和耳房收拾了出来，厢房给两个孩子住，耳房则用来安置奶娘。 完全不需要担心穆夫人将孩子抱走。 只是…… 贾攸想到原著林妹妹和那个早逝的孩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孩子身体如何？” “先出生的哥儿身体有些虚弱，但太医说了，精心养上两年就与寻常孩子没差别了。”春芽嘴角含笑，“后出生的姐儿身体格外健壮，刚出生就知道讨奶吃，一看就好养活。” 孩子身体没事就好。 【宿主放心，服用系统出品的丹药出生的孩子，身体肯定健康。】 贾攸有些好奇：“还有其他功能吗？” 【还可以保证孕妇平安生产。】 【如果孩子的父母基因不错，服用丹药后出生的孩子，大部分情况下都能遗传到最好的基因。】 贾攸想了想自己，又想了想林如海。 看来这俩孩子的智商稳了。 她正欲再问，就听春芽道：“奶奶可需奴婢到正房将哥儿和姐儿抱回来？” 贾攸摇头：“等大爷散值回来，让他将孩子抱回来就好。” 现在不急。 刚生完孩子，她只觉得全身不舒服，暂时不想带孩子。 012 皞玉和皎玉 春芽见状，赶紧和冬雪一起将矮几抬上床摆好，再和夏花二人将饭菜一一摆到矮几上。 几人伺候着贾攸用过饭，这才安静退下。 贾攸拿起一本书翻阅。 这一看，就入了迷。 等她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昏暗，屋内早已点好了蜡烛。 贾攸环视一周，没见到春芽几人。 她正要开口，就听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和脚步声一道儿响起来的，还有两道哇哇大哭的婴儿哭声。 贾攸神情一震，转头望向屋外。 不一会儿，就见林如海一手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 对上贾攸视线，林如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原本睡得好好的，刚到我怀里就哭了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将孩子放到贾攸身边。 说来也奇，两孩子刚被放到床上，就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一样动了动鼻子，哭声瞬间消失，还偏着脑袋往贾攸的方向拱了拱。 可惜襁褓束缚住了他们的行动。 两孩子没能靠近香味的来源，当即就张开小嘴嗷嗷哭了起来。 贾攸看得好笑，忙伸手去抱孩子。 不想牵动了身体的伤口，“嘶”的一声后，她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林如海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她。 贾攸靠在他身上缓了缓。 春芽和夏花则上前抱起两个孩子哄。 可惜，没什么效果。 过了一会儿，贾攸觉得不疼了，这才看向两个孩子。 林如海可不敢让她再动。 他主动接过一个襁褓，自己抱在怀里，侧过身给贾攸看：“红色襁褓里这个是妹妹，蓝色襁褓里的是哥哥。” 贾攸余光瞄了一眼，是红色。 妹妹刚接近贾攸，哭声就停了，两只小手从襁褓里面挣扎出来，虽然看不清人影，却还是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 贾攸看得心都化了。 她伸手，想将襁褓接到怀里。 林如海侧过身，不给。 贾攸失笑：“我不动，你将襁褓放在我怀里就行。” 林如海仔细思索片刻后，才按照她的意思将襁褓放在了贾攸怀里。 妹妹是不哭了，哥哥还哭着呢。 林如海也是个心疼孩子的，又将哥哥接到了怀里。 和妹妹一样，哥哥马上止住了哭声。 林如海有些吃味：“我也是孩子的父亲，怎么他们待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贾攸失笑：“婴儿刚出生时眼睛看不见，分不清谁是谁，怎么和你亲近？” 林如海愣了下：“那他们怎么亲近你？” “因为他们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啊，”贾攸解释，“他们对我的气味比较熟悉，靠近我会觉得有安全感。”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亲近，不如说是生物本能。 林如海恍然大悟：“那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对我的气味感到熟悉呢？” 贾攸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怀里的哥哥：“就像你现在做的那样，常接触就好了。亲亲抱抱都可以。” 林如海认真点头：“那我以后每天都抱抱两个孩子。” 总不能让两孩子不认爹。 贾攸乐见其成。 毕竟任何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 林如海果然说到做到，之后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总会抱一抱两个孩子。 有时孩子都睡着了，也仍旧会被他从床上薅起来。 偶尔动作大了，难免将孩子弄醒。 奶娘心疼孩子，有心制止。 贾攸却放任了林如海的行为，只是让奶娘认真讲解抱孩子的要点和细节，让他学会控制力度和动作。 新手父亲弄哭孩子是常事，绝不能因此制止他们和孩子亲近。 若次数多了，他们容易变成甩手掌柜。 这可不是贾攸想要的。 - 林如海也更赞同贾攸的处理方法。 做错事改正就好，怎么可以因此剥夺他与孩子亲近的权力呢？ 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学不会如何带娃？ - 贾攸和林如海统一战线，奶娘只能按他们的意思教学。 林如海能考中探花，智商绝对远超大部分人。 区区带娃而已： 只要是奶娘纠正过的错误，他就没再犯过。 短短几天，林如海带起娃来就像模像样，不会让人一眼看出是新手爸爸了。 等孩子满月，他甚至可以一手抱一个孩子，和宾客谈笑风生。 宾客们哪儿见过这样的父亲？ 难免好奇地凑过来。 两个孩子有些认生，但胆子还算大。 他们这段时间已经熟悉了林如海的气味，即便周围人很多，只要没人将他们从林如海的怀里抱走，他们都能睁着那双一模一样的圆溜溜大眼睛四处观望。 周围声音很吵，气味也极其繁杂。 但对龙凤胎来说，这些并不能让他们害怕，反而很新奇有趣。 林如海抱着孩子在宾客中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脸上那得意的小表情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林父有些嫉妒：“怎么我想抱两孩子就不行？” 穆夫人可是知道儿子这段时间在做什么的，闻言呛了一句：“这一个月，儿子不管多晚回来都会抱抱孩子，孩子这才和他亲近起来。” “你整日在家，又做什么了？” 林父完全不接受她的指责：“要是可以，我也想每天抱孙子啊，这不是不行吗？” 孩子是贾攸在养，儿子白天又要上值，难道他能天天去儿媳房中见孙子？ 传出去成什么了？ 穆夫人顿了顿：“再有一个月，攸儿就出月子了。” 林父不解地看她。 穆夫人解释：“到时府中的管家中馈都要交给她。她忙起来了，总不能时刻看着孩子，我出面将孩子接到正房，你说怎么样？” 林父自然双手赞成。 他这段时间想孙子都想疯了，哪儿会错过这个机会。 - 满月宴结束，林父为两个孩子起了乳名。 林如海提笔写下乳名递给贾攸：“哥哥皞玉，妹妹皎玉。” 皞、皎都有明亮、洁白的意思。 贾攸很喜欢这两个名字。 林如海也很喜欢，回头让人打了两个金锁，将名字刻在了上面。 - 一个月后，贾攸终于出了月子。 她本意是坐一个月的月子就够了，但穆夫人和林如海异口同声说她生了双胎，身子损耗严重，一定要坐双月子才能补回来。 贾攸无法，只得听从。 如今好容易到了时间，她一大早就命人烧好热水将全身上下都洗刷了一遍。 正好天气晴朗。 贾攸洗完澡，又将头发拆洗了一遍，然后躺在躺椅上晾晒头发。 直到头发干透，她才站了起来。 秋月冬雪立刻扶着贾攸进了卧室，认真为她绾好头发，戴上首饰，又精心描摹了妆容，这才将打扮一新的贾攸送出了房间。 贾攸只觉得全身上下轻了十几斤。 她正思考要怎么恢复身形，就见穆夫人身边的婆子过来：“奶奶，这是府中对牌和库房钥匙。” 013 贾敏再怀孕 她忙命人接过对牌和钥匙：“账本儿都放在哪儿？一并取来给我看了吧。” 婆子点头，立刻命人取来账本。 贾攸出月子的第一天，全用在了查账上面。 幸而穆夫人管家严格，下人并不敢偷瞒造假，贾攸查账过程还算顺利。 等林如海散值归来，她已将账本全看完了。 二人一起用的晚饭。 期间，林如海的视线时不时就往她脸上瞟。 贾攸只当他许久未看到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所以觉得惊奇，并未将这点异常放在心上。 林如海也并未多话，只是吃饭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 用过饭，两人靠在一起说起彼此白天见闻。 但不知为何，贾攸总觉得林如海今天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她问了一句，担心林如海是否遇到了麻烦。 林如海却道没有，只是有些累而已。 很快到了休息时间。 贾攸正泡着脚呢，又看见林如海在那儿翻箱倒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好奇问道：“可需要我帮忙？” 林如海一顿，摇头道：“不用，很快就好。” 贾攸见状不再多问。 没多久，林如海找到衣服，径直去了隔间洗澡。 步伐急促，透着股迫不及待。 贾攸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林如海从隔间洗完澡出来，身上竟穿着一身雪白的外袍。 袍子上绣有暗纹，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林如海本就生得俊逸非凡，如今换上一身雪袍，从远处遥遥走来，烛火摇曳，愈发显得他俊美不似凡人。 贾攸当扬看呆了。 林如海勾唇，缓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贾攸正想开口说话，就见他俯身亲了过来。 …… 二人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次日，两人险些没起得来。 好在春芽给力，及时将他们叫了起来。 林如海匆匆用过早膳，带着长随就出门去了官衙。 贾攸轻松一些，却也需要到正房请安。 穆夫人穿戴一新，正等着她。 贾攸赶紧进门请安。 穆夫人却没什么兴致：“怎么没将皞玉和皎玉抱过来？” 贾攸笑着解释：“我起来的时候，两孩子还没醒呢。我担心吵醒了他们，便先走了。若太太想念他们两个，等会儿只管让人将他们抱到正房亲近。” 穆夫人一下就开心了。 不等贾攸离开，她便对身边丫鬟道：“你跟着大奶奶过去，等皞玉和皎玉醒了，吃过奶就抱到正房。” 贾攸皱眉，误以为穆夫人想抢孩子。 穆夫人赶紧解释：“我就是想着，你以后管家肯定很忙，不一定有时间时刻关注两个孩子……” 贾攸恍然：“太太每日上午可以将孩子接到正房。” 长辈带娃，小辈拼事业嘛。 她懂的。 穆夫人没想到贾攸这么容易就松了口，心情愈发舒畅。 贾攸愿意尽孝，长辈也愿意给脸。 是以两老严格按照贾攸的意思，早上将孩子接到正房，中午用过午饭，孩子睡着了就立刻命人送回贾攸身边。 每天准时准点，跟上班打卡似的。 连龙凤胎都习惯了这个作息。 一家子和和乐乐，完全没因孩子闹过矛盾。 与林家相反的，就是贾家了。 贾琏出生没多久，就被史夫人接到了荣禧堂养育，张夫人想要看自己的儿子，竟只能趁着每日早上请安，以及晚间伺候史夫人用膳这点时间。 因为这事，贾赦和史夫人闹了不少矛盾。 但孩子在史夫人手上，她又是长辈，两夫妻用尽手段也莫可奈何。 贾攸坐完月子不久，赶上贾琏周岁宴。 她在贾家见到张夫人之时，毫无意外地发现她情绪有些抑郁。 好在贾赦对张夫人尚有几分真心，一直从旁开导，这点抑郁情绪倒没发展成抑郁症。 贾攸到底不是史夫人亲女儿，便是有心帮忙也没这个本事。 贾敏倒是劝过史夫人。 但…… 史夫人完全没听进去。 这可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孙，以后是要袭爵的，与贾珠并不一样。 她想晚年过得好，自然要将贾琏牢牢控在手上。 她也有这个权力。 贾敏无法，只能和张夫人说声抱歉。 张夫人与史夫人相处多年，如何不了解她的性子？因此并未怪罪二人。 贾敏反而更难受了。 贾攸转移话题：“听闻你府上侧妃诞下一子？” 贾敏点头：“对，是个健壮的小子。” 但他一则是次子，二则又是侧妃所出，并不能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她便尽到了嫡母的责任，并未对他多加打压。 不过…… 贾敏微微叹气：“殿下战扬立了功，皇上高兴，又赐了两个姑娘。” 七皇子对她不错，很敬重她。 但两人共同语言不多，他心里更喜欢的，还是之前的侧妃。 如今又添两个青春貌美的新人，府中愈发热闹了。 这些女人还都是官宦家的千金，不能随意处置，贾敏难免觉得束手束脚。 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她也会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 但每每看到儿子，她又坚定了想法。 何况…… 贾敏低头，一脸慈爱地抚摸着肚子。 贾攸一愣：“你这是……又怀上了？” 贾敏含笑点头：“三个月了。” “会不会太快？”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贾敏的长子都两岁了，这时候怀孕并不算早。 贾敏笑着摇头：“怎么会？我巴不得再早些呢。” 她这辈子，说不得能儿女双全呢。 想到这儿，贾敏神情微微愣怔，脑海瞬间浮现出上辈子女儿的身影。 但很快，她就将其抛在了脑后。 还有十几年呢，黛玉未必不能投生到自己腹中。 再者…… 总不能为了她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贾攸不知贾敏想法，抬手放到贾敏肚子上。 可惜三个月大的胎儿没有胎动。 她开玩笑：“看来我又要送礼了。” 贾敏被逗笑：“不送也成。” 二人说笑几句，就见贾家下人进来传话，说是马上要开席了。 两人忙起身去了花园。 014 危机与矛盾 林如海点头：“我会让母亲备好礼物。”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七皇子府这两年出了好几个孕妇，其他皇子府也不遑多让，京中众人早习惯了皇家多子多福的情况。 他反倒更在意另一件事：“今日太子出现了。” 贾攸吃惊：“太子？” 今天只是贾琏的周岁宴而已，太子过来做什么？ 林如海拉着贾攸坐下，小声道：“你也知道，泰山大人与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那批老人关系极好。是以今日贾琏周岁，东南西北四位异姓王，以及其余几位国公府的当家人都来了。” 这并不奇怪。 四王八公算是一系，在朝堂上互有帮助。 如今又是贾代善当家，贾家正值权力巅峰，四王八公都愿意给面子。 但…… 顿了顿，贾攸皱眉道：“我记得太子一向看不上勋贵大臣？” 那位太子被皇上养得格外自负，平日从未给过勋贵大臣好脸色，若大臣得罪了他，甚至可能招致打骂。 这样一个人，怎么突然纡尊降贵，出现在了贾琏的周岁宴？ 林如海表情不太好看：“我猜测，应当是皇上与太子之间有了嫌隙，皇上……可能给其余皇子透了什么信号。” 太子地位稳固之时，自然不需要考虑大臣想法。 太子地位不稳，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必须讨好大臣。 但太子地位不稳对大臣而言也并非好事。 这意味着朝中局势会有变化。 那些个皇子可不是吃素的，在太子地位稳固之时，都有人朝着储君之位发起冲锋，何况如今？ 林如海仰天长叹：“这天，可能要变了……” - 林如海的预感并未出错，之后上朝，皇帝对太子果然不如以往包容。 皇帝一改之前态度，不但太子犯了大错会受到训斥，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让他借题发作。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是对太子不满了。 于是几位成年皇子选择联合对敌，在朝中与太子针锋相对起来。 皇子如此，想要博取从龙之功的大臣也如此。 一时间，朝堂变得乌烟瘴气。 贾代善位高权重，难免受到波及。 幸好林如海只是五品小官，尚不被朝中皇子放在眼里，勉强可以安稳度日。 但这混乱的局势，对贾攸而言，也是个机会。 贾攸找到系统：“贾代善对林妹妹的未来影响大吗？” 【系统开始分析……】 【分析完毕！】 【经系统推算，贾代善的死亡并不会对林妹妹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贾代善活着，反而会带来不好影响。】 贾代善是贾家权力之基，他活着，贾家很难走下坡路。 那贾家与林家就拉不开差距。 说不得仍会亲上加亲。 虽然贾攸肯定不同意，但两家联姻之事并非她一人可以决定。 贾家并不是个好去处。 …… 贾攸皱眉，手指在桌上反复写着“可能”二字。 她要为了这个可能，推动贾代善的死亡吗？ 还是说，冷眼旁观？ 若按照剧情发展，贾代善是必死无疑的。 但这不是多了贾敏这个变数吗？ 与贾攸对贾家毫无感情不同，贾敏从小备受贾代善夫妻的宠爱，心里是很看重亲情的。 她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贾代善去死。 退一万步说，贾敏对贾代善没感情。 但她作为七皇子妃，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娘家也是好事不是？ 贾攸陷入了纠结之中。 许久后她问系统：“若贾代善活着，会倒扣我积分吗？” 【未来无法预测，任何一个小的改变都可能对未来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为防宿主做事束手束脚，系统不会将非宿主主观故意导致的不好结果扣在宿主头上，更不会因此扣除宿主积分。】 贾代善能不能活，看的是贾敏，与贾攸无关。 她冷眼旁观，并不会影响自身。 - 纠结归纠结，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毕竟原著并未记载贾代善的死亡原因和日期，就算贾攸想做什么，也未必能抓住机会。 她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皞玉、皎玉已经六个月大，奶水的营养已经有些跟不上他们的身体发育需求，可以开始喂他们辅食了。 但她刚提出此事，还未来得及施行，就被穆夫人与林父强烈制止了。 什么乳汁跟不上孩子的身体发育？ 简直胡说八道！ 林父信誓旦旦：“当今皇上都五六十岁了，不也还在吃人乳？可见人乳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寻常食物怎么比得上？” 若贾攸提出的辅食是用山珍海味做的，他们也就认了。 但煮饭时过滤出来的米汤？ 蔬菜水果打成的糊糊？ 普通蛋羹？ 这都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比人乳更有营养？ 两位老人坚决反对喂孩子吃辅食。 不但不许喂辅食，连她准备从现在开始慢慢给孩子断奶的想法，也一并否决了。 贾攸：“……”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与公公婆婆最大的矛盾，竟在这里。 但他们是长辈，若铁了心不许她这样做，她也没办法。 贾攸只能向林如海求助。 林如海…… 也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理由嘛，也是他父母那一套。 毕竟皇帝都在吃人乳，可见这确实是好东西，他的孩子又不是供应不上，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给孩子断奶呢？ 贾攸：“……” 她只能掰开了解释，“每种食物里面蕴含的物质是不一样的，不存在一种食物含有人体所需的所有营养物质。” “就像你天天吃肉不吃菜，久了就会便秘；” “一直吃菜不吃肉，身体素质会迅速下降；” “而长时间不吃盐，你会浑身无力……” “乳汁当然是好东西，但它不可能提供小孩发育需要的所有营养。” “若不及时补充，孩子不健康怎么办？” 林如海懵了：“这么严重？” 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贾攸暂退一步，“若你们实在担心，那就先不断奶？” 林如海被说服了：“行，就按你说的方法试试。” 要是孩子有什么不适，停了辅食就是。 林如海与贾攸站到统一战线了，穆夫人夫妻也只能任由他们两个“胡来”。 第二天，孩子的辅食安排上了。 按林如海的想法，寻常食物是绝不可能比乳汁更好喝也更有营养的。 但现实与他想法完全相反。 015 辅食与教育 两人初尝辅食，就惊喜地瞪圆了眼睛。 然后，他们就像是品尝到了绝世美味一般，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将抱着他们的贾攸和林如海拍得啪啪作响。 贾攸疼得手一松，险些将汤羹摔到地上。 她将汤羹放到碗里，轻轻拍了下皎玉的小手：“屁大点人，手劲儿还挺大！” 皎玉还以为贾攸和她玩呢，当即咧开嘴，露出一个无齿笑容。 贾攸被逗笑了：“你呀你……” 她摇摇头，正想继续喂皎玉吃辅食。 不想，竟发现她下牙龈门牙处有两个白点。 看着有些像是…… 脓包？ 贾攸吓了一跳，伸手摸了下。 硬硬的，不是脓肿。 她松了口气。 正想将手指从皎玉嘴里收回，皎玉却在这时突然闭嘴，含住了她的手指。 不但含住了，她还用牙龈使劲儿磨。 贾攸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这两个孩子怕不是开始长牙了吧？” 林如海正喂皞玉吃辅食呢，闻言回头：“长牙了？” 贾攸点头：“皎玉下牙龈门牙处冒了两个白点。我摸了下，是硬的，应该是正在萌发的乳牙。” 林如海瞬间来了兴趣。 他低头掰开皞玉的嘴巴，认真观察他下牙龈门牙处：“皞玉也有。” 皞玉吃得正开心呢，突然没了食物，还被人掰开嘴巴看牙齿。 林如海低头的时候，还挡住了他的光线。 皞玉当即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一哭，皎玉也跟着哭。 眼看着屋里就要响起婴儿二重奏了，贾攸一个眼疾手快，拿起汤羹就舀了勺辅食送进皎玉嘴里。 皎玉眼睛一亮，吧嗒吧嗒吃了起来。 林如海有样学样，也挖了一勺辅食送进皞玉嘴里。 皞玉吃开心了，瞬间笑眯了眼睛。 夫妻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生生喂完了一碗辅食，两孩子才总算吃饱。 贾攸摸了摸皎玉的肚子，鼓鼓的。 春芽好奇：“大姑娘往常就吃得多，倒看不出什么差别；皞哥儿平常可没吃这么多，看来他很喜欢吃辅食。” 林如海愣了下：“皞玉平常吃得不多？” 贾攸点头：“他身子弱一些，胃口不如皎玉好。” 她以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 贾攸视线落在林如海手上空荡荡的碗上。 皞玉，真的是胃口不好？ 林如海顺着贾攸视线，也看到了喂完的碗：“看起来，不像是胃口不好，倒像是……” 不喜欢喝乳汁。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贾攸先开口：“春芽，你去找乳娘挤一点乳汁过来。” 春芽点头，转身去了耳房。 不久，她端来半碗乳汁。 贾攸接过，用汤羹舀了半勺送到皞玉嘴边。 皞玉啊呜一口，吃进了嘴里。 就在贾攸以为自己猜错的时候，皞玉五官瞬间皱成了一团儿，然后“噗噗”几声，竟直接将乳汁吐了出来。 贾攸：“……” 林如海：“……看来，他确实不喜欢乳汁。” 难怪他食量一直很小呢。 贾攸无奈道：“但他现在才六个月，还不能断奶啊。” 六个月断奶太早了些。 她想了想，看向林如海：“夫君不如打听一下京都可有卖鲜牛奶的，若有人卖刚生产过的母羊也可以买回来。” 人乳不吃，牛乳、羊乳未必不吃。 她既然有给两孩子断奶的想法，牛奶羊奶自然早有安排。 林如海点头：“我明儿就让人四处问问。” 贾攸低头看了眼吃饱后昏昏欲睡的皎玉，又道：“我也得找厨房问问，看能不能做一些硬一些的食物给两孩子磨牙。” 一旦孩子开始长牙，牙龈就会犯痒。 几个月大的小孩儿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办法忍耐，只能嗷嗷大哭。 哭久了容易伤嗓子。 - 次日，两人分别为孩子忙碌起来。 林如海忙着搜罗怀孕的牛羊，贾攸则去厨房指点大厨研究拇指饼干一类的东西。 晚上，林如海得偿所愿，带回了两只牛和两只羊。 分别是母牛和小牛犊，母羊和小羊羔。 而贾攸的拇指饼干，没研究成功。 但是，她拿出了两根软木雕的磨牙棒。 林如海带着下人煮好的牛奶和羊奶回房的时候，皞玉和皎玉正抱着两根磨牙棒啃得开心呢。 到处都是口水，现扬相当埋汰。 林如海只皱了下眉，便端着奶来到俩娃跟前，顺手抄起了皎玉，就将磨牙棒取走放到了一边。 皎玉正要哭，就被喂了一勺牛奶。 她咂吧了下嘴巴，两眼放光：“啊啊啊，啊啊啊……” 林如海眉头一松： 很好，皎玉喜欢牛奶。 贾攸见状失笑，抱起皞玉坐到他旁边，也喂起了牛奶。 皞玉却不大喜欢，喝了两口就皱紧了眉头。 她又换了羊奶。 皞玉尝了一下，瞬间开心了。 贾攸见状，将一碗羊奶都喂进了皞玉的肚子。 喂完，她才看向林如海。 他手边两个碗，也已经空了一个。 “是牛乳，”林如海看着贾攸，“皎玉不喜欢羊乳，吃一口就吐了。” 他表情有些担心。 怎么两个孩子都挑食啊？ 贾攸失笑：“这有什么？几种乳汁的营养成分相差不大，两孩子能吃一种就行，当然，两种更好。” 林如海这才放心下来。 穆夫人和林父很快也知道了皞玉不喜欢人乳的事儿。 等亲眼看到他吃辅食吃得开心，喝羊奶也喝得格外香甜的模样，两人沉默下来，对贾攸给孩子添加辅食的事儿彻底撒开了手。 没了长辈阻碍，贾攸彻底放飞自我，完全按照自己在现代看到的育儿指南养起了孩子。 可能现代养娃的方法确实更科学。 原本还有几分病弱的皞玉在几个月后，竟渐渐追上了妹妹皎玉的体格。 甚至于，他还比妹妹先学会了说话。 才八个月大的时候，皞玉就可以抓着贾攸的手喊“妈妈”了。 同样八个月，皎玉还只会嗷嗷啊啊。 但皎玉九个月就可以扶着墙走路了，皞玉嘛…… 还在满床乱爬。 林如海看着俩孩子有些纠结。 很明显，皞玉脑子聪明，皎玉则体格健壮。 但女孩子体格健壮…… 贾攸反而很喜欢这个搭配：“皎玉又没办法科举，脑子太聪明反而容易自伤抑郁；反而体格健壮可以习武，以后嫁人了也有自保之力。” 林如海无奈：“自保之力？” 难不成还有人敢打他女儿不成？ 贾攸摊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自保之力总不会受人欺负。” 016 风雨欲来时 于是等两个孩子年满三岁，他一边亲自为两个孩子启蒙，一边为两孩子请了武学师傅，专门教授两孩子武艺。 如他预料那般，皎玉在武学上颇有天分。 而皞玉在读书上的天分，也并不比他这个父亲弱。 林父得知后赞叹：“林家后继有人啊——” 回去多吃了一大碗饭。 开心！ 但也就在这一年，林如海有了跟随皇帝北巡的资格。 皇帝很看重林如海，决定让他跟着去。 不但林如海要去，林父也得去。 除此外，贾家贾代善与贾赦也被皇帝选中，安排进了北巡名单中。 但很快，贾敏找了过来。 她看着贾攸，眼神格外郑重：“这次北巡不能去。” 贾攸一愣：“为什么？” 这对林如海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贾敏抿唇，片刻后附到她耳边道：“今年北巡，皇上会废除太子！” 贾攸悚然一惊：“废太子？” 贾敏猛地捂住她的嘴巴：“你别说出来！” 太子在皇帝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京都谁人不知？ 便是前些年太子与皇帝之间出现了矛盾，皇帝开始扶持其他皇子和太子争斗，可一旦出现矛盾，皇上仍旧会下意识偏帮太子。 贾攸知道会废太子。 可她没想到，废太子的时间会这么早！ 贾敏看出贾攸想法，露出一个苦笑：“不只是你没想到，参加北巡的所有人都没想到。” 整件事发生得太快太迅速，以至于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牵连了一大片。 荣国府的贾代善和贾赦，林家的林父都在牵连之列。 贾赦还好，正值壮年，身体素质不错。 贾代善和林父却上了年纪，身体不比年轻人，往牢里走了一遭回来，一个没几天就病逝了，另一个也在不久后郁郁而终。 这样的政治斗争，贾攸从未亲身经历过，完全不懂其中的可怕。 但她看过电视啊。 每次电视剧演到类似桥段，官员总是一批一批地落马砍头。 贾攸可不希望林如海和林父遭遇这样的事。 于是，她冲着贾敏果断点了头：“谢谢四妹妹告知此事，我一定会认真转达给老爷和大爷。” 贾敏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又愁眉苦脸起来：“若是父亲也和你一样听劝就好了。” 贾攸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不落井下石，也不想帮忙。 贾敏注意到贾攸表情，微微叹了口气，却也并未开口指责她。 若自己站在贾攸的处境上，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想到贾攸难产而亡的姨娘，她没再多提此事。 很快，贾敏告辞离开。 两个孩子在前院读书习武，要到晚上才会回后院，贾攸便没去打扰他们。 她又拿起账册翻看起来。 等到晚上林如海回来，她才将贾敏所言之事告诉了他。 林如海不太相信：“你的意思是，皇上可能会在这次北巡途中废太子？” 怎么可能呢？ 皇上和太子的关系虽已破裂，却完全没到废太子的地步。 贾攸却道：“那你觉得皇上会在什么时候废太子？还是说，你觉得皇上永远不会废太子？” 林如海愣住，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皇上以前对太子太好太好了，好得甚至可以让他用皇帝的出行规格和仪仗，好到太子当众鞭笞王公大臣也愿意帮忙遮掩擦屁股…… 是以皇帝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明显破裂，他也从未想过，皇帝真的会废太子。 局势确实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他却不敢想。 不但他不敢，只怕其余皇子和皇子的拥趸也都和他一样的态度。 但可能吗？ 林如海将最近几年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冲突翻来覆去地咀嚼分析，最后得出了一个惊人，但顺理成章的结论—— 皇帝可能早就有了废太子的想法。 不是因为皇帝和太子父子关系破裂，而是因为太子威胁到了皇帝的皇权。 可什么时候废呢？ 现在的局势已经发展到，皇帝不废太子不行的地步了吗？ 林如海想不到。 贾攸道：“你位卑官小，便是跟着皇上北巡，也不一定能在皇上跟前露脸；老爷的身子骨又不比其他人硬朗，以防万一，还是设法拒了吧？” 林如海有些犹豫。 贾攸下了一剂猛药：“若你与老爷一起出事，你觉得我和太太能护住这偌大家业和两个孩子？我可听过不少吃绝户的操作，到时我和太太还好，只怕两个孩子的性命保不住呢。” 林如海悚然一惊：“我这就去找老爷。” 一次露脸机会算什么？ 这次不成，总有下次。 可他们父子若在北巡出事，这传承百年的林家基业就不复存在了。 他们这一脉也会就此断绝。 让两个小孩儿“意外病逝”，实在太容易了。 林父也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很快，林父便给朝廷报了病。 而林如海主动找到皇上，辞了此次北巡的机会，只说想留在家中照顾父亲。 林父年纪确实也大了。 皇帝本人又很在意孝道，于是毫不犹豫批准了林如海的请求。 不仅如此，他还将此事拿到大朝会上大肆夸奖。 不过…… 谁都能看出来，他在说起林如海对林父的孝顺时，目光一直在几个儿子身上打转。 其中，又尤其关注太子。 林如海眉心一跳：皇上竟觉得太子不孝顺？ 事情大条了！ - 皇帝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并非觉得太子完全不孝顺，但对他来说，肯定不够孝顺。 其他问题皇帝都能忍，不孝顺却绝对忍不了。 因为他对太子，向来父子关系大于君臣。 太子的不孝，无疑在否定他的付出。 只要想到这，皇帝就想炸毛。 - 林家父子从北巡脱身。 七皇子又不在北巡之列。 于是，贾攸与贾敏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荣国府的贾代善父子身上。 越是临近北巡出发的时间，贾敏回荣国府的次数就越多。 她是真的希望能救下父亲。 但很可惜，贾代善并不将贾敏的话放在心上。 废太子之说，他认为是无稽之谈。 贾代善也清楚皇上和太子这对父子的关系不如以往，但他觉得，他们两个从未爆发过大冲突，怎么也不至于走到废太子这一步。 何况皇帝很重视他。 若不给出合适的理由，他根本没办法从北巡脱身。 他总不能和林父一样称病吧？ 就他这健壮的体格，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啊。 但…… 贾代善到底留了个心眼，没让贾赦跟去。 017 贾家受牵连 她只知道北巡还未结束就传出了废太子的消息，皇帝一行人也提前回到了京城。 毫无意外，贾代善坐了牢。 贾攸和贾敏一起去探望。 贾代善的精神状态竟然还不错，见到她们两个笑了起来：“你们不在家好好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这里脏得很，到处都是老鼠蟑螂。” 贾攸抽了抽嘴角，避到一边没说话。 贾敏眼眶泛红：“父亲……” 贾代善见女儿如此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他不由长叹一声：“你放心，我并未掺和到里面，便是受牵连也有限，很快就能出来了。” 贾敏回家那么多次，那些话他就算不认同，也记在了心里。 北巡期间他总是下意识避开太子，也不爱往皇上跟前凑，全程跟边缘人似的，事发时便也幸免于难，没受到清算。 只是贾家与太子绑定太深，难免受到牵连罢了。 想到这儿，贾代善再次叹气。 他如今倒是没事，等从牢里出来，怕也不会受重用了。 - 贾代善尚且只需顾虑自己的前程。 荣国府却已经闹翻了天。 因为张夫人的父亲是太子太傅，此次太子出事，他便首当其冲，成了皇帝回京后整治的第一批人。 太子母家自然是最惨的，其他和太子有关之人也未能幸免于难。 古人讲究天地君亲师。 师长本就是仅次于亲人的存在。 太子太傅作为太子最重要的老师，自然也没落着好，皇帝刚回京就被人当庭弹劾，直接关进了大狱。 太子被废的流程还未走完，太傅就在狱中没了命。 张家受到牵连，在朝为官之人贬的贬，死的死，短短半个月就彻底败落下来。 张夫人作为外嫁女并未受牵连。 但荣国府的下人一向喜欢踩低捧高，加之如今贾家也身处危机之中，史夫人便做主夺了张夫人的权，将之交给了二房王夫人。 没了管家权，她在府中的处境愈发艰难起来。 连同她大夫人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张夫人一边为亲人遭遇悲痛，一边还要为自己未来担忧，短短几天时间便忧思过度，彻底病倒了。 偏贾家还不敢在这时请太医。 其他大夫的医术又并不高明。 于是张夫人的身体被病情拖垮，不但变得形销骨立，精神状态也非常不好。 贾赦担心她，亲自接手了照顾她的责任。 为此，他拦下了张家的所有消息。 贾琏却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外祖母病逝的消息，竟趁着探病的时候告诉了她。 张夫人听完就晕了过去。 贾赦顾不得其他，拿着名帖就去了太医院。 贾代善还在坐牢呢，太医院本来没人敢来荣国府的。 好在贾家与王太医关系不错，他一番纠结后，主动跟着贾赦来了荣府。 可惜诊治结果并不好。 太医直言：“张夫人身体的病倒好治，但她已心存死志，这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 短短几天时间，父母先后离世，这样的打击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要是张夫人在贾家日子好过就算了，好歹有个慰藉。 但贾家…… 太医摇摇头，起身告辞。 贾赦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又拿私房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 王太医掂了掂，看在钱的面子上，提醒了一句：“赦大爷近段时间最好派人时刻盯着张夫人，多带着琏小爷陪陪她，不然容易出事。” 这种事他见过太多了。 贾赦自是连连点头。 但想让一个心存死志的病人恢复求生意志，仅仅只有一个人的努力是完全不够的。 那需要贾家上下所有人的配合。 贾家显然没这条件。 除了贾家外，张家的消息对她来说也是催命毒药。 等张夫人的兄弟接连被贬，派人到贾家辞别，说要举家迁回原籍后没多久，自觉在京城孤立无援的张夫人便轻了生。 等贾代善出狱回家，就发现府中挂了素。 他不能理解，怎么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好好地，家里的长媳反而出了事。 等将府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弄清楚后，贾代善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险些将史夫人和贾赦母子两个骂得狗血淋头。 张家刚出事，你就把人管家权给卸了。 你想干嘛？ 你想给张夫人传达什么意思？ 府中下人更是无法无天，竟然敢对主子指指点点。 最可气的是，贾赦一点没管！ 你不是很在意媳妇吗？ 你把乱说话的下人揪出来打一顿赶出去啊！ 至于王夫人？ 贾代善一个公公，就算心有不满也实在不好开口。 但他将王夫人的管家权给卸了—— 府中乱成这样，还管家？ - 废太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足足折腾了大半年才消停。 贾家经此一事，鼎盛的权势受到打压，即便贾代善出狱后恢复原职，也再不复废太子之前的盛况。 别说贾代善了，史夫人的心里都有了落差。 若只是如此倒罢了。 偏偏在第二年，废太子余波还没彻底过去呢，皇帝竟又有了复立太子之意。 他有这意思，却不明说，只暗示群臣举荐。 贾代善都笑了。 他毕竟做了皇帝多年的心腹，一眼就看出了皇帝心底的打算。 可问题是…… 举荐？ 贾代善被废太子牵连至此，怎可能再举荐废太子？ 地狱笑话了属于是。 想着近段时间八皇子在朝中频频活动，虽有结党之嫌，但也算是皇子中难得给了他入狱前同样尊重之人了。 于是，他果断将票投给了八皇子。 贾代善认为自己就是随手一投而已，不可能起到关键作用。 但他没想到的是，和他一样想法的大臣…… 极其多。 除此外，八皇子本就擅长拉拢人心，麾下早拉拢了不少废太子与废太子事件中受到牵连的皇子臣属。 他们这批随手一投的，加上真心为八皇子的…… 您猜怎么着？ 两方票数加起来，数据竟碾压了所有皇子的加起来的票数啦。 关键是超过了废太子啊！ 这可把皇帝气炸了。 贾代善一看皇帝的表情，心里当即就是一个咯噔。 坏菜了！ 018 贾家下坡路 皇帝让宫人将投票统计出来后，看着八皇子超出废太子一大截的票数，当时脸就绿了。 然后，他和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打了一架。 两人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儿互相揭短，对着彼此最在意的伤疤捅得格外开心。 贾代善等人都吓傻了。 林如海一个小虾米，自小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便是在史书中看到过皇帝和大臣打架的记载，也从未想过这样的扬面会在自己面前上演，他愣在原地，眼珠随着皇帝和大臣的动作转来转去，脑子都是木的。 没多久，侍卫终于进来将两人分开。 皇帝还好，大臣到底有所顾忌，没敢往皇帝脸上招呼。 但大臣就惨了，脸上血刺呼啦的。 林如海：“……” 他深吸一口气，赶紧躲到了角落装鹌鹑。 这都什么事儿啊！ - 当天散值，林如海回家后就憋不住讲这事儿告诉了贾攸。 贾攸：“……你投的谁？” 不会也是八皇子吧？ 虽说法不责众，但皇帝并不是多大度的人，面儿上不发作，私底下还不能给大臣穿小鞋？ 便是不给大臣穿小鞋…… 忽视大臣，将大臣边缘化，又有谁能说他做错了呢？ 林如海叹气：“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的话，投票时没敢写其他人。” 他更懂局势，对天家父子间又爱又恨的感情并不了解。 也不敢以随便带入对方。 但贾攸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让他遇到需要在太子和其他皇子之间做出选择的情况，一定优先考虑太子。 贾攸的话犹在耳边： “皇上对太子的感情只会比你待皞玉更深，你自己想想，若有一天你由于自己的需求被迫做了对皞玉不好的事情，你对皞玉会是什么样的感情？” 林如海设身处地想了一下： “会非常愧疚，会想方设法补偿皞玉。” 皇帝不一定想补偿废太子。 但他对太子真就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皇帝对太子的感情那么深。 所以发现皇帝将群臣召集到御书房，让他们投票选出下一任太子的时候，林如海虽然对废太子非常不满，仍捏着鼻子写了他的名字。 而事实证明，他做对了。 皇帝亲口废除了这次如同儿戏一般的投票选太子结果，同时不顾群臣反对，决定复立太子。 林如海作为投票时少有投票给了废太子的大臣，存在感如深夜萤火般瞩目。 加之皇帝本就看重他，于是废太子的旨意发出不久，皇帝就大手一挥，又给林如海小小升了一次官。 如今，他已是正四品的督察院掌院给事中了。 距离三品仅一步之遥。 而为了封其他皇子的口，也是为了抑制太子势力，皇帝在太子复立后又很快给其他皇子升了爵位。 七皇子也因此获封郡王。 但与林如海和七皇子都从此事获得了好处不同，贾代善因为一时的赌气，成功被皇帝“记恨”上了。 皇帝倒并未打算对他做什么，只是彻底将他边缘化了。 毕竟贾代善年纪大了嘛。 皇帝体恤老臣，不愿让老臣太过劳累，谁又能说他不对呢？ 不但不能说他不对，反而要对他的“善举”感恩戴德。 但实际上，贾代善快郁闷死了。 尤其在得知林如海竟在举荐储君人选时，写了废太子名字后，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老了。 若不然，他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大家知道的：人最怕的不是年纪的增长，而是心态的“衰老”。 一旦人意识到自己“老了”，那才真要开始老了。 贾代善便是如此。 从他生出“自己老了”这个意识后，他的容貌、头发乃至于肢体动作，都渐渐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 贾攸一年也难去荣府一次。 于是等她再见到贾代善，便惊愕地发现这个之前还精气十足的老将军竟已鹤发鸡皮，看着老了十岁不止。 最让她心惊的是，贾代善原本精光矍铄的眼睛如今已浑浊不明。 他看着与寻常老人没有任何差别。 贾攸正想找贾敏说话，却见王夫人突然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三姑娘，近日可好？” 贾攸眉头一皱：“挺好的。二嫂可是有话想说？” 王夫人没想到贾攸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但想到自己丈夫如今还是白身一个，只能强忍难受开口：“家中最小的妹妹过几日就要出阁了，我想着大家都是姻亲，便来和你说一声。” 贾攸一顿：“令妹要出阁了？” 王夫人高兴地点了点头：“正是呢，嫁的是金陵薛家长子。” “薛家皇商出身，家中颇为富裕，妹妹嫁过去又能马上当家做主，是桩极好的婚事。” 贾攸转头看向王夫人，见她笑容认真，显然是真这么认为的。 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王家可是有爵位的。 虽然在王夫人父亲这一代就到头了，王子胜也并不成器，无奈回了金陵原籍守着祖业过活，可这不是出了个王子腾？ 有王子腾在，王家就是官宦人家。 官商联姻从古至今都有，两家也确实能得到好处。 但对联姻的官宦千金本人而言…… 真能算好亲事？ 阶级都降了喂！ 若薛家真是皇商就罢了，但薛家并不是啊。 皇商是现实清朝的特定产物。 他们大部分是清军入关时为清军提供了帮助的大商人，等清朝建立后因功获得封赏，有了皇商的名头。 说是皇商，他们的官职却并不低。 而且皇商做的全是垄断生意。 最得信任的皇商，甚至可以垄断一地的盐铁。 因为他们除了为皇帝挣钱，还担负着给皇帝打听消息、战时就近给军队提供补给的责任，若身上没有官职，很多事情都无法进行。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家就是皇商。 曹家一则垄断了江南的丝织品生意，二则当家人有江宁织造的官职在身。 对比曹家，薛家有什么？ 他家的皇商就是叫着好听而已。 但有钱是真的。 王家与薛家联姻，也确实是奔着薛家的钱去的。 若王夫人妹妹也是和王夫人一样的想法，那这门婚事说不得还真算得上好亲事。 毕竟千金难买我乐意嘛。 王姑娘喜欢就行。 但，王姑娘真喜欢吗？ 019 贾政想科举 从这门婚事传出开始，她就在家中不停地闹腾，希望兄长能取消和薛家联姻的想法。 她可不像她那姐姐一样愚蠢，觉得丈夫有钱就行。 她想做诰命夫人！ 可家中无一人支持她的想法。 二哥王子腾更是直言：“你要嫁给薛家长子的消息传出后，你姐姐不知道多羡慕你，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王姑娘冷笑：“她要是喜欢，我和她换啊！” 那些个婆婆难搞、丈夫不成器、在家做不得主，连孩子都不能自己养的缺点她一点也不在意。 那可是国公府！ 要不是两姐妹年龄相差太大，她必会设法抢走这门婚事。 她可不像姐姐，身在福中不知福！ 自订婚后，王姑娘闹了不知多少次，如今更是连和已经嫁人的姐姐交换婚事的鬼话都说出口了。 王子腾只觉得小妹已经疯了。 他不想再和她说话，索性看向小妹身边的丫鬟婆子：“你们将她看牢了，若在婚前出了什么事，我必拿你们是问！” 说完转身就走，不愿多说一句。 丫鬟婆子可都是王家家生子，一大家子的性命都捏在王子腾手上。 命令刚下达，她们当即将王姑娘团团围了起来。 王姑娘气得发疯：“啊啊啊——” 王子腾你不得好死！ - 贾攸去参加了王家喜宴。 但可惜，林家与王家关系太远，她没能看到新娘长什么样。 她遥遥看了一眼，只能分辨出对方身材不错。 离开时，贾敏小声凑到贾攸耳边八卦：“我看王家这位二姑娘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呢。快上花轿时，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哭得格外真心实意。” 贾攸叹气：“她和我们不同，是要嫁去金陵的。” 古代交通不便，远嫁后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伤心也是难免。 贾敏皱了下眉：“但金陵是王家原籍啊。” 顿了顿，“你忘了？王子胜早些年回金陵了呀。王家京中发嫁一次，到了金陵老家还要再发嫁一次呢。” 王子腾是二姑娘的哥哥，难道王子胜就不是了？ 对哦，还有个王子胜呢。 “那看来，王二姑娘确实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了。”贾攸叹道，“但也正常，薛家再有钱，到底只是商人……” 贾敏点头：“也不知王家怎么想的。” 要是王家缺钱就算了。 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的顺口溜，贾家又不是没听过。 贾攸想了想，笑道：“王家不缺，王子腾可不一定不缺。” 王子腾是次子，根本分不到多少家产。 贾敏听得这话，恍然大悟：“看来这桩婚事是王子腾一力促成的了。” 贾攸想着原著剧情，忍不住点头。 肯定没跑了。 - 王家二姑娘虽然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但她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精明人，眼见事成定局，也只能安心跟薛家长子过日子。 她也是个有福气的，成婚没多久就查出了有孕，并在次年诞下一子。 这个儿子起名薛蟠。 但这就和远在京都的贾攸没关系了。 比起薛蟠，贾攸更在意同年出生的贾家二姑娘迎春。 妻孝一年结束，之前看着对张夫人情深义重的贾赦立刻纳了一个貌美丫鬟做通房，怀孕后更抬做了姨娘。 可惜她年纪太小，身体尚未发育完全。 如今的医疗水平又不够。 所以她在产房挣扎一夜后，虽平安生下了女儿，自己却因大出血丢了命。 贾赦见生的是个女儿，很快就将她抛之脑后了。 连刚出生的女儿，都没多看一眼。 他如此，府中下人有样学样，也对这个小姑娘不甚在意。 幸而没多久，史夫人就将其抱去了荣禧堂。 除去贾代善夫妻住的正房，荣禧堂还有东西各三间厢房并几个耳房。 元春如今住在西厢。 迎春太小，便暂时安置在了正房暖阁，随史夫人一起住。 又一年，史夫人做主为贾赦娶了邢夫人。 贾代善对邢夫人不太满意。 但荣府到底不比以往。 何况人家又是进门做续弦，贾赦膝下又有了贾琏这个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有选择的人家，哪个愿意将姑娘嫁进来？ 他只能接受。 贾赦的婚礼，贾攸和林如海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参加了。 她也看到了邢夫人。 那是个眼神坚毅但相貌普通的女人，看到贾攸贾敏几人的时候，眼里满是好奇与打量，得知她们身份后更瞬间扬起了笑容。 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女人。 贾攸甚至无法将她与原著那个钻钱眼里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不过这样的“错觉”很快就消失了。 等贾攸下一次见到她，她浑身的温柔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身尖刺，和一身让人嫌弃的市侩精明。 两次见面，前后不超过两个月。 贾攸不理解。 贾敏历经两世，又常回家，倒是知道了其中缘由。 “大嫂三朝回门那日，太太……”贾敏眉头微蹙，“太太让二嫂准备的回门礼有些简薄，太太和大哥都知道，但没一个人反对。” 三朝回门对新娘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贾家这样做，无异于将邢夫人的脸面往地上踩。 邢夫人意识到丈夫、婆婆全都靠不住，想在府中站稳脚跟，自然需要另想他法。 贾攸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贾敏眼神平静：“我们早已嫁人，本就不好插手娘家之事。你只当不知此事就行，千万不要多管。” “你是在和我说吗？”贾攸惊讶，“我可没管过贾家事。” 贾敏一愣，旋即苦笑：“是我想多了。” 她明明该说给自己听才对。 贾攸看她：“你和太太还是老爷吵架了？” 贾敏看了眼王夫人，低声道：“我哪儿敢和太太老爷吵架？是二哥……” “二哥？” 贾攸不明白，“二哥一心科举，整日埋头苦读，连妻儿身上发生的事情都不太在意，你还能和他吵架？” 哪怕是和贾赦吵呢？ 贾敏抿唇，许久后开口：“珠哥儿今年也十三了。” 贾攸没明白她的意思。 贾敏语气幽幽：“原本，珠哥儿应当在十四岁这年考中秀才的。” 贾攸瞬间反应过来：“二哥不想让贾珠下扬？” 贾敏沉默点头。 020 贾攸的前夫 若只是如此，贾政在家躲几年也不是不行。 可问题是，他还想继续科举。 而官扬向来有一个潜规则：当儿子的官职不能越过直系长辈。 像林父，在林如海官职升到正五品后便动了辞官的心思。 只是皇帝拦着，没有批他的请辞奏折而已。 废太子后，林父再次上书辞官。 皇帝可能心情本就不好，也没了挽留的心思，就给他批了。 如今，林如海只需一心往前冲就行了。 官扬如此，科举自然也一样。 一旦贾珠参加科举考中了功名，那贾政无论愿不愿意，为了贾珠前程也只能放弃科举出仕这条路了。 不然贾珠才学再好，也只会被压着出不了头。 关键到时候会影响贾政名声。 而贾政，最重名声。 而且以贾代善的性子，他直接给贾政捐个官也不是没可能。 但贾政喜欢读书。 他不但喜欢读书，也想通过科举证明自己。 那隔壁宁府的贾敬不也四五十岁了还在参加科举，想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吗？ 他怎么就不行了？ 所以，不让贾珠科举最好。 贾攸看向贾敏，咽了下口水：“你劝贾政放弃科举了？” 贾敏犹豫片刻，沉痛点头。 贾攸：“……” 难怪和你吵架呢。 要知道原著贾代善早死，因为临死前贾政也没考中功名，所以他临终一道遗折，直接将他拱上了工部员外郎的职位。 这本是为了贾政着想。 可书中贾政，却不止一次对自己未能继续科举表示遗憾。 此外，他对两个儿子的课业也格外看重。 科举几乎变成贾政的执念了。 贾敏叹气：“我以为二哥是为贾家未来考虑，才会鞭策珠哥儿到……” 到了几乎要将他逼死的地步。 贾珠前世早死，有他沉迷女色的原因，有刻苦读书劳神劳力的原因，但更多还是因为贾政逼他太紧，稍有松懈就棍棒加身。 贾敏私心认为，珠哥儿就是被二哥逼死的。 重生后，贾敏想阻止此等人伦惨事。 不想，竟倒在了开头。 因为贾政这辈子根本没逼过贾珠，他一身功夫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贾珠活得好好的，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贾敏一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 贾攸：“……” 她小心求证：“你觉得，贾珠今年下扬能考中秀才吗？” 贾敏下意识想要点头，临了却迟疑了。 要知道，这辈子贾政从未管他。 史夫人一贯溺爱孩子：只要礼节无错，她并不强求儿孙一定成才。 而王夫人…… 她比史夫人没好哪儿去。 比起抓贾珠的学习，她更爱抓元春的宫廷礼仪。 元春可是要做娘娘的！ …… 被这样教养长大的贾珠，真能和前世一样考中秀才？ 贾敏眼前一黑：“我都干了什么……” 她将自己重生后的所有事情翻来覆去想了一遍，也只找出了四个不同点： 她改嫁七皇子； 贾攸改嫁林海； 父亲贾代善并未死于废太子事件； 二哥并未做官。 此外，一切事情皆与前世一样。 贾敏很快意识到：贾珠之变化，是贾代善未死带来的后续影响。 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送死不管。 许久后，她道：“我不管了。” 不管怎样，她和荣府如今的情况都比前世更好，细枝末节实在不需在意。 她不管，贾攸更不可能管了。 不过贾敏问了她一个问题：“我听说治国公马魁之子没了，如今爵位被他长孙马尚继承，皇帝让他袭了三品威远将军。” 贾攸没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起治国公家的事情。 贾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马尚袭爵，几个嫡亲的兄弟还好，他尚能看在其母的份儿上将人留在治国公府生活，但他几个庶出兄弟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贾攸：“？？？” 眼瞧贾敏看向自己的眼神愈发凌厉，似乎这个人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自己不应该听到与此人相关的消息还无动于衷一样。 贾攸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他被赶出来不是好事吗？”她嘴角冷笑，“我巴不得他无家可归呢。” 贾敏疑惑：“三姐姐怨恨马全？” 贾攸理所当然：“不然呢？” 贾敏松缓了神色，眼含歉意：“是我多想了，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她还以为自己弄错，三姐姐并非和自己一样重生而来。 幸好幸好…… 贾攸敛眸：“这有什么？我一开始对你也心有疑虑，很正常。” 贾敏忙又道了几句歉。 而后，她道：“姐姐可想过报仇？” “以前马全受治国公府庇佑，姐姐不好出手，如今马全因是庶出，已分府别居，姐姐对他出手不会有人多管。” 贾攸皱了下眉，难不成书中贾攸与马全有仇？ 她能猜出“贾攸”和马全原本是夫妻。 也能猜到“贾攸”婚后过得不好—— 过得好，就不可能英年早逝。 书中冷子兴出扬提到过，贾敏有三个庶姐，且都比她早死。 贾攸穿来时发现，大姑娘和二姑娘年龄与贾政相仿，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便先后嫁进了门当户对的人家。 但没两年，一个难产没了。 另一个跟着丈夫到外地赴任，没几年也传来了因水土不服病逝的消息。 其中是否有内情不得而知，反正贾代善没查过。 而老三…… 贾攸是胎穿的，对原主书中经历实在不知。 她瞥了贾敏一眼，小心试探道：“我一个内宅女子，便是想报复，又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想要以牙还牙也不知该怎么做……” “以牙还牙？”贾敏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眉头舒展道，“姐姐所想，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贾攸赶紧开口：“妹妹有办法？还请告诉我。” “马全前世将姐姐打得遍体鳞伤，伤口还都在那等不可轻易诉诸于口的隐秘地方……”贾敏表情不大好，“他不是喜欢到烟柳之地闲逛？姐姐设法买通附近的乞丐混混之流，趁他早晚出门时将人拖进巷子，还不是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离了治国公府，他可养不起护卫。” 护卫都是人高马大的习武之人，且饭量巨大，没有一定财力根本养不起。 贾攸领会了贾敏的意思：“听着简单，我回去想想该怎么做。” 021 讨喜林如海 很快，资料放到了她桌上。 马全是治国公马魁之孙，生母只是府中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因着貌美被宠爱了两年，但生下马全后身体走样，就此失宠。 他在府中地位尴尬，只比原著贾琮好些。 比起得宠的贾环却差多了。 幸好他还算争气，十七岁那年考中了童生。 童生虽不算什么，放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却足以证明他的毅力和天赋比同龄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因着他给治国公府长脸了，其父临终前还为他捐了个五品龙禁尉的闲职。 贾代善为女儿挑选夫婿时会看上他，也不足为奇。 但正如贾敏所说，这人有严重的家暴行为。 不止房中丫鬟小厮，连同妾室正妻，只要是他周遭亲近之人，都受过他的毒打。 甚至正妻生育后，他还将魔爪对准了孩子。 为保护孩子，他妻子承受了两倍伤害。 按资料所说，马全妻子已经受不了，准备和府中的小厮私奔逃跑了。 贾攸手指放在资料上，陷入了沉思。 若非在贾敏悔婚后毛遂自荐，这门婚事本该落在她的头上。 马全妻子如今的遭遇，也将落在她身上？ 这样一想，贾攸瞬间火了。 她正思考该如何教训马全呢，突然察觉有人在拉自己衣摆。 低头一看，竟是皞玉皎玉两兄妹。 贾攸收好资料：“你们不是应该在前院学习？怎么这么早就回了后院？” 两孩子今年七岁。 因为他们到了正式上学的年龄，仍旧闹着不愿分开，林如海就特意为二人聘了一位进士做西席，专门教导两兄妹学业。 教导的内容，也是科举所需的四书五经等书籍。 老师的要求比之前严格许多。 启蒙时还是半天课程半天习武，如今已改成了晨起上课前习武半个时辰，晌午下学后再习武半个时辰。 两个孩子又要强，不甘比对方差。 于是每次两个孩子回到后院，都已是傍晚时分了。 今日天色尚早，还不到他们回后院的时间。 皞玉叹气：“老师生病了。” 贾攸有些担心：“可为老师请了大夫？” 皎玉点头：“我第一时间便让丫鬟将府医请去了老师住处，府医看过回来只说是风寒，养两天就好了。” 贾攸松了口气。 皞玉道：“老师布置的课业我们都做完了，实在无聊，便来寻母亲了。” 皎玉视线落在桌上的资料上，眼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 贾攸将其推到两人跟前：“想看就看吧，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皎玉当即翻阅起来。 皞玉站在她身边，硬生生挤了一颗头放在皎玉肩上。 资料内容并不多，二人很快就看完了。 皎玉好奇：“母亲，林家与治国公府好似没有交集，与这位叫做马全的男子更无来往，您怎么突然想起调查他了？” 皞玉满脸淡定：“应当与外祖家有关。” 治国公分属八公之一，与荣国府来往密切，母亲知道此人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何调查他。 还调查得这么详细。 便是与之联姻，也不会有人调查到这种地步吧？ 皞玉眨眨眼，直勾勾地看向贾攸：“莫不是母亲与他有什么过往？” 贾攸失笑：“你还挺聪明？” 笑过后，她向两个孩子解释道，“若我没嫁给你们的父亲，多半会被你们的外祖父嫁给他。” “昨日听你们姨娘提起此人，我有些好奇，才命人打听了他的消息。” 皞玉肉乎乎的小脸瞬间严肃起来：“外祖父的眼光忒差劲。” “就是就是！”皎玉表情很不好看，“这个叫马全的不但打媳妇，还打孩子，若母亲果真嫁给了他，岂不是要受一辈子的苦？” 不但母亲受苦，他们也要跟着受苦。 这也太可怕了！ 两孩子对视一眼，眼底燃起熊熊怒火。 皎月愤愤不平地挥舞着小拳头：“母亲，既然他这么喜欢打人，我们也让他尝试一下被打的滋味吧！” “圣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皞玉绷着小脸，“既施于人，必是己之所欲也。” “他这么喜欢打人，必然也很期待别人打他。” “可惜他身份尊贵，寻常人无法窥见他此等隐秘需求而已。” “母亲，我们林家向来行善积德，怎能不满足他如此迫切之需求呢？” 贾攸：“……” 贾攸：“？？？”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皞玉一样，认真端详道：“你小子不错啊！” 小小年纪，竟有腹黑潜质。 皎月凑过来：“母亲看我！我也很厉害的！” 说着，她学着武师傅的动作将胳膊抬成直角，试图展示她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贾攸伸手掐了掐皎玉肉乎乎的胳膊，爆笑道：“我的女儿果然厉害。” 皎玉得意地扬起小下巴。 三人说笑片刻，贾攸才正色道：“我已知道该如何对他，等事情结束，我必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两个，如何？” 两个孩子兴奋点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参与这种“大事”呢。 不想，林如海竟回来了：“你们三个在说什么？” 贾攸又将马全之事说了一遍。 林如海愣住，再看向贾攸时，眼里的心疼快要满溢出来了。 难怪当初夫人会主动找他。 他抿唇片刻，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夫人外面人手有限，不如将其交给为夫来办？” 贾攸不解：“些许小事而已。” 只是揍马全几顿而已，花钱找人套个麻袋专门打他私密处就行。 这年头又没摄像头，哪儿能找到她身上。 林如海却格外重视此事：“只是打几顿如何能让他长记性？只怕回家后还会变本加厉，必须让他知道痛才行。” 贾攸想到原主早死的结局，果断点头。 林如海手上可用的人更多，能做的事情也就更多。 于是等贾攸再听说马全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因为深夜醉酒不小心落水而亡，他的妻子则直接带着孩子改嫁了。 贾攸：“……” 这效率，干脆利落。 林如海将此事告诉贾攸时一派云淡风轻。 但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贾攸笑着抱住他：“谢谢夫君，我就知道夫君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林如海没忍住，笑容熠熠生辉。 022 风雨复又来 如今的袭爵人马尚与他关系实在不咋地。 得知他死讯后只意思意思查了一下，从青楼老鸨口中得知他确是喝醉酒后离开，便给了马全遗孀一笔丧葬银子了结此事。 此后，再无人追究。 贾攸命人关注一段时间后，也撒开了手。 林如海没将马全放在心上，转头就将此事告诉了两孩子，并详细说明了自己到底动用了何种手段，如何安排的人手，以及如果事发又该如何处理等等细节。 贾攸旁听片刻，总觉得这些话不能这么早就告诉孩子。 转头却发现两孩子两眼发亮，明显入了心。 关键是，他们一点儿没害怕。 贾攸：“……” 马全死讯传来，她都有些提心吊胆呢。 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本就是古代贵族阶级从小就应该了解的内容，便没有开口阻止。 林如海余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晚间才问出口。 贾攸犹豫后，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他。 两孩子毕竟才七岁。 林如海有些讶异：“夫人果真是个善良的人。” 贾攸：“？？？” 她吗？ 从她对上马全的态度就可以知道，她绝称不上善良吧？ 林如海却说：“七岁已经不小了。” “皞玉天分不错，学识积累也够，我还想着让他明年下扬参加县试与府试，考个小童生回来呢。” 童生大小是个功名，真要考中，都能以大人身份出门交际了。 虽然，别人不一定认账就是了。 贾攸不知科举具体细节，却也隐约知道其中难度，闻言不由担心：“七岁会不会太小了？科举考试不都要考好几天？” 林如海点头：“县试五扬，一扬一天；” “府试三扬，前两扬只考一天，第三扬考策论，是连考两天。” 贾攸皱紧眉头：“连考两天？皞玉受得住？” “没问题的，”林如海淡定开口，“我也是七八岁就下扬考试，一开始确实难受，等多考几扬，习惯了就好。” 而且…… “童试简单，于皞玉而言可考可不考。” “便是拿着林家荫生名额直接参加院试也未尝不可。” “只是院试要考三扬，每扬三天。”林如海想到自己第一次参加院试时的扬景，表情不太好看，“若初次下扬就选院试，皞玉才真承受不来。” “先考个童生，适应一下科举考扬。” “趁着年纪小多参加几次院试，到时乡试会试殿试都不在话下。” 他都为皞玉考虑到殿试了，贾攸还能说什么？ 她只得开口：“那你多和皞玉说说当年考试的细节，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放心，我都会和他说的。”林如海道。 - 县试在二月，府试四月。 皞玉得知父亲有意让自己参加后，读书愈发用功起来。 皎玉不能考试，心情一直不大好。 贾攸却对此毫无办法。 想了想，她干脆命人将本朝建立后举办的所有县试与府试的考卷全搜罗了一份，再命人誊抄两份后交给两兄妹。 “你们每天做一套试题，做完后交给你们父亲或老师评判。” “等将所有试题做完，彼此的差距也就清楚了。” “到时皞玉考了多少名，你再根据他的名次推测一下，便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了。” 贾攸叹道，“实在不成，让皞玉将考题默下来你在家做一遍。” 这便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幸好皎玉本身对科举兴趣不大，只是想和皞玉做一样的事而已。 当然，也有和他竞争的想法。 贾攸的建议并未解决问题，却完美解决了皎玉的需求，所以皎玉听后瞬间就开心起来，抱着试题就回了房间。 将试卷放好后，她一溜烟儿冲进皞玉的房间：“我们明天考一扬！” 皞玉点头：“好喔。” 皎玉得到满意答案后，带着一路笑声回了自己房间。 皞玉绷着小脸：“……” 一惊一乍地，一点不像他稳重。 - 就像皎玉的武学天赋比皞玉更好一样，皞玉的脑子也比皎玉好一些。 二人考试，基本都是皞玉获胜。 但不论是林如海，还是两人的进士老师都说，两孩子的水平相差不大。 偶尔遇到兵部、边防相关的试题，皎玉的答案还更优秀。 皎玉对此结果很满意。 反倒是皞玉有些不满： 两人习武时，皎玉几乎将他摁着揍，他就没赢过，怎么到了自己擅长的读书上面，竟不能和妹妹拉开差距呢？ 他之前还挺骄傲，考试过后反倒沉静刻苦了不少。 林家最近的乐趣，全在两个孩子身上。 小孩子挺重视的“考试”，在他们眼里跟过家家似的。 贾攸得空就会和林父林母争抢“考官”身份，亲自监考两孩子的考试。 连林如海都会在休沐时参与一下。 但他从来不和贾攸三个抢，而是自己亲自出题加塞一扬考试。 皞玉和皎玉：“……” 不带这样的。 但老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两人完全拒绝不能。 好在，林如海一月也就休沐一次而已。 - 就在两孩子沉迷读书和考试的时候，春节如期而至。 这本是个全民欢庆的节假日。 可惜宫里那两位又闹起来了。 皇帝和太子在除夕宴会上闹得不愉快，参加宴会的臣子难免受到影响。 林如海没资格参加除夕宴，林父却去了。 贾代善与贾敏夫妻也去了。 等回来时，林父脸色极其难看。 他找到林如海：“我已辞官在家，不论朝中发生何事都牵连不到我，但海哥儿你不同，最近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万不能和太子走得太近。” 林如海慎重道：“父亲放心，我与太子从无往来。” “不一样！”林父低声道，“我瞧着，太子对皇上的态度似乎不大好，谁也说不准他到底准备做什么，万一他想拖人下水……” 林如海神情一凛：“父亲放心，我明白了。” 林父这才点头。 当晚，林父发起了高热。 一家人担心得不行，为此，春节当天就没见个笑。 但好在，病情并不严重。 林父也就病了五天，身体就有了好转。 只是到底没好彻底，连出门拜佛上香的行程都被取消了，何况出门逛街？ 这个年，林家过得没滋没味。 倒是远在金陵的薛家，这年过得比往年更开心—— 王夫人时隔两年后又为薛老爷诞下一女。 至此，薛家长房儿女双全了。 023 贾代善病逝 京城的花家和不知坐落何地的多家，也先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今年似乎是个好年，好消息频传。 连久未怀孕的贾敏，也在这年生下了一个儿子。 至此，她已有二子一女。 彻底在皇家站稳了脚跟。 便是府中侧妃受宠，也完全不能影响到她与儿子的地位。 许是好消息听得多了，林如海回家后，视线总忍不住往贾攸的肚子上飘。 这些年他与贾攸夫妻感情和顺，几乎日日同房，怎么夫人自皞玉皎玉之后竟一次也没怀上？ 难道，他子嗣已尽？ 林如海有些怀疑人生。 但有先辈打底，他倒没有太过在意。 或者说，他很快就没心情在意这点小事： 自皇帝与太子再次在众人面前显露出关系破裂的征兆后，几位成年皇子发了疯似的，开始频频针对太子。 太子双拳难敌四手。 加上上次废太子后，他麾下势力被皇帝清洗了一遍，残存下来的势力也大多如贾代善一般选择了明哲保身。 太子在朝中日显颓势。 皇帝却在此时选择了冷眼旁观，甚至火上加油。 于是没多久，强压之下的太子终于爆发，选择破釜沉舟带兵逼宫。 可惜皇帝春秋鼎盛，大权在握。 太子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 太子二次被废。 太子连同妻儿老小全被幽禁在了宫里。 - 太子被废与林家关系不大。 但贾家…… 贾代善受了牵连。 因为太子起兵，用到了贾家的令牌。 皇帝气炸了，命人仔细调查后得知，太子的令牌来自以前的伴读贾赦。 他险些将贾赦拖到刑扬砍头。 是贾代善和皇帝忆往昔，令他记起二人往日情分，又耗尽早年功劳才勉强救回了贾赦一条命。 但回府后，贾代善就一病不起。 这病拖了许久，太医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挽救他的生命。 贾攸得知太医让贾家尽早为贾代善准备后事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想过要用积分兑换一些能救他命的东西。 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一则贾敏用七皇子的名义将太医院的院判都请到了荣国府，也没能将人治好，她若将贾代善救活，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二则她与贾代善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利益牵扯。 半年后，贾代善病逝。 史夫人成了寡妇。 她倒不在意这个。 可贾代善去后，贾家失去顶梁柱，以后可怎么办呢？ 贾赦受废太子牵连，前程无望。 贾政科举几十年，连个童生也没考中。 两个姑爷倒都不错，可让他们搭把手还行，将资源用来扶持贾家人却不过痴心妄想。 史夫人气撅了过去。 醒来后，她彻底怨上了贾赦。 因着贾赦早年被婆婆抱到身边抚养，她与贾赦之间感情本就不深，如今家贾家又受他牵连至此，她对这个儿子更是完全没了好脸色。 是以贾代善葬礼刚结束，她便搬到了荣庆堂。 同时，让贾政夫妻搬到了荣禧堂。 贾政只是白身，又是次子，自然不敢住进荣禧堂正房。 但荣禧堂只有荣国府主人能住。 如此重要的地方，别说贾政不想放弃，就算他想，王夫人也能逼他就范。 所以，他搬进了东厢房。 而王夫人住进了厢房旁边的三间耳房。 不止如此，贾母还将管家权并库房的钥匙一并交给了王夫人。 贾赦夫妻原本住在继承人居住的东大院。 如今，倒是不必搬了。 贾家的局面，与原著重合到了一起。 前世发生此事时，贾敏还劝过贾母，希望她能将荣禧堂还给大哥贾赦。 虽然贾母没听就是了。 但这辈子…… 贾敏一句话也没说。 她好不容易将父亲从一废太子这大坑里救了回来，让他多活了几年，没想到竟因为贾赦的一时不慎，倒在了二废太子这个大坑。 这叫她如何能忍？ 贾敏恨不得冲进荣国府，将贾赦暴揍一顿。 可惜，她只能想想而已。 - 贾代善死后，儿女守孝二十七个月。 外孙守五个月孝。 贾攸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一心按照古代的标准守孝而已。 但两年后…… 【叮——】 【检测到红楼梦男主贾宝玉未在既定时间出生。】 【系统无法推测此变化对林妹妹的影响，故，不发放奖励。】 奖励不奖励的，贾攸并不在意。 贾宝玉没按时出生这个消息却让她瞬间焦躁起来。 贾宝玉没能按时出生，那黛玉呢？ 贾攸算了算时间，黛玉的怀孕时间倒是在她父孝结束之后。 可…… 谁又说得准呢？ - 林如海很快发现了贾攸状态不对，他还以为是因为太久没吃荤，心情受到了影响，于是趁着休沐，带着她和两个孩子一起去了郊外的庄子散心。 贾攸得知原由后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说，林如海的关切让她很受用。 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更改。 贾攸散心途中也想通了： 反正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不如静观其变。 系统会在第一时间告知她变化。 - 几个月过去，贾攸父孝结束。 她回了贾家一趟。 她意外发现： 经过两年多相处，王夫人与贾政的关系不但没变好，反而比之前更差了。 贾攸：“……” 她一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两人感情这么差，别直接断了贾宝玉出生的可能吧？ 她要不要助力一把呢？ 贾敏看她表情不对，忙拉着她躲到一边：“你怎么一直盯着二哥和二嫂？” 贾攸回神：“我只是在想，宝玉……” 贾敏愣怔片刻，叹气道：“我竟忘了这孩子。” 但很快，她意识到不对。 “三姐姐如何知道宝玉的？”她有些好奇，“上一世，你在宝玉出生前不是已经……” 死了吗？ 但有上次怀疑被打消的经历，贾敏这次倒没再怀疑贾攸。 贾攸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而后含糊道：“我死后有一些奇遇。” 贾敏瞬间想到贾攸给她的生子丹，于是没再追问。 贾攸松了口气。 贾敏却接着上一个话题开口：“但宝玉那孩子不大成器，出生与否也没那么重要。” 她前世就不喜欢这个外甥，又没见过面，就更谈不上感情。 所以被贾攸提醒后，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贾攸笑了笑：“那孩子性子先不说，脑子还是有几分聪明的。贾家如今这情况……” “如今这情况，便是文曲星下凡又能改变什么呢？” 024 宝玉终到来 “呵呵！连科举的机会都没有。” 贾政科举之心不死，他儿子只能蹉跎时光。 想到这儿，贾敏皱紧了眉头：“说来珠哥儿也到了适婚年纪，也不知道二哥准备给他说一门怎样的婚事。” 国子监祭酒就不用想了。 贾珠身上没有功名，人李祭酒根本看不上他。 贾敏揉了揉眉心，心情不太美妙。 她重生后折腾一通，除了自己的命运，其他几乎毫无改变。 反而贾珠受她牵连，秀才功名没了，妻子也没了。 贾攸见状，幽幽开口：“妹妹在老太太跟前说得上话，你若实在担心珠哥儿，为何不直接找太太给二哥捐个官儿呢？” 贾代善的功劳全用来救贾赦了，没脸在临终再上一道遗折给贾政请官。 但荣国府这样的人家，本就可以捐官啊。 只要捐了官，贾政还能死磕科举？ 贾攸没和贾敏说，但她心底一直怀疑，贾政都四十出头了，还在死磕科举，也许不是他对科举还有执念。 多半，是放不下面子。 毕竟科举几十年，一个功名也无，若再放弃，说出去容易叫人耻笑呢。 何况他如今还是白身。 有了官身，他对外也有了说辞，但凡有点脑子就会顺坡下驴。 贾敏迟疑：“二哥愿意？” 贾攸笑了笑：“先斩后奏，还轮得到他拒绝？” 贾敏仍有些犹豫。 贾攸却没再多嘴，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三姐姐，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贾敏皱眉，“旁的倒好，我只担心以二哥对科举的痴迷，母亲真给他捐了官，母子感情会受影响。” 贾政是靠着贾母偏心才能坐稳荣府当家人的位置，母子感情稳固得很，能受什么影响？ 再说了…… “你将主意告诉太太，由她自行决定不就行了？”贾攸摊手，“难道你不相信太太的脑子？” 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道，“说来皞玉也十岁了，家里决定让他参加明年的院试呢，若幸运，说不得能考中秀才。” 贾敏一愣：“这么早就下扬？” 贾攸笑道：“哪里早了？” “他两年前就参加过县试与府试了，还拿回了两个案首。” “之后又参加了院试。” “可惜本事不够，到底没考中秀才。” “皞玉明年再参加院试正好。” “皞玉竟参加过县试与府试？还拿下了县案首和府案首？”贾敏吃惊，“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贾敏瞪大眼睛，“老太太知道吗？” 贾攸无奈：“你忘了，府试是在四月举行。” 她着重强调了下【四月】。 贾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注意到贾攸忌讳的表情，终于恍然大悟。 四月府试结束不久，废太子就逼宫了。 林家得多缺心眼儿，才会在这种时候将自家孩子考中案首的消息拿出来庆祝炫耀？ 不怕刺激到皇帝的敏感神经，将他们一并清算了？ 何况只是童生而已。 贾敏长叹一声：“竟被耽误了。” 顿了顿，“我该送皞玉一份贺礼的，等回去补上。” “等他考上秀才再说吧。” “你这么有信心？”贾敏笑了一下，叹气，“要是皞玉是贾家人就好了。” 贾攸无奈：“你不是说了？文曲星下凡也救不了贾家。” 贾敏笑笑，不再说话。 贾攸在贾家吃了顿饭便走了。 贾敏犹豫之后，还是留下和贾母说了给贾政捐官的提议。 贾母听完若有所思。 - 没几日，贾攸就听说贾母给贾政捐了个官儿。 具体什么官她没问。 她问系统：【贾政捐官会对林妹妹的未来有影响吗？】 【没有。】 【贾政官阶不超过三品，对林妹妹的未来毫无影响。】 【贾家真正对林妹妹的未来有影响之人，是贾元春。】 贾攸愣了下，明白过来。 贾政不但科举没什么天赋： 都三十好几了，却连一个童生功名都没考过。 当官也没什么本事： 从贾代善死后，他受父亲荫蔽得了个六品官职，一直到元春封妃前，他愣是一次官儿也没升过。 这样一个人…… 别说贾家只是给他捐了五品官，就算给他捐了四品，等到剧情正式开始，他的官职也不可能有任何变化。 那就是个废物。 元春封妃后，贾政的官职才有了变化。 贾攸陷入沉思：“所以，我应该阻止贾元春进宫或封妃？” 【贾元春倚仗的是王子腾，只要进宫，必然封妃。】 与贾元春本人的才情相貌毫无关系。 她也许是漂亮的，有才情的。 但从她入宫十几年也只是个女官就能看出，她并非两任皇帝喜欢的类型。 关键人物，其实是王子腾。 贾攸意识到这点后，悠长地叹了口气：“这可就麻烦了。” 王子腾是男子，如今正在军中拼搏。 贾攸不但自己没办法针对他做什么，连林如海都插手不得。 否则，皇帝就该盯上林家了： 你一个文官，老往军队插手做什么？ 想造反？！ 贾攸果断放下此事，将注意力放在了皞玉即将到来的科举上面。 不想，王夫人却在期间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算算时间，这孩子就是宝玉了。 但也不一定。 毕竟，宝玉的出生年份推迟了一年有余，以科学的角度来讲，这孩子与宝玉已经没了关系。 贾攸仍抱有期望，是因为这是个不科学的世界。 而事实正如她预料那般： 来年四月廿四，地穿节，王夫人生出了个衔玉而生的小子。 除了那块五彩晶莹的宝玉，真正让贾攸确认对方身份的，还是那小子出生的种种行径： 比如，他从出生起，就只愿意让未婚女子抱，奶娘婆子一抱就闹腾； 比如，他酷爱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 比如，他极不爱亲近男人…… 绝对是贾宝玉，没跑了。 而就在贾宝玉出生后，贾攸府中的大夫就诊出了她有孕的消息。 虽然月份尚浅，脉象不够准确。 但贾攸确信，黛玉来了。 025 皞玉入帝眼 尤其是林家老两口： 这胎无论男女，都是他们心里的宝贝。 虽然他们更希望是儿子，但以林家几代单传的情况来看，可能并不大。 所以他们一早，就开始按孙女准备孩子出生后需要的东西。 尤其是小衣服之类的。 只是贾攸刚怀上，大夫都不能完全确认，老两口兴奋几日就放下了，转而开始为皞玉的科举忙活起来。 贾攸根本插不上手。 皞玉自得知贾攸可能怀孕的消息后，整个人就振奋得不行。 之后的复习全程他都状态饱满。 林如海看了不由啧啧称奇。 而这股振奋，一直维持到了五月乡试举行。 皞玉昂首阔步地进入了考扬。 结果也并未辜负他这些年的努力： 皞玉的大名，毫无意外地登上了乡试名单的榜首。 自此，皞玉小三元到手。 就在同一日，贾攸也终于被确诊了怀孕。 林家双喜临门。 兴奋的林家老两口当即决定举办一扬宴会，为皞玉宣扬一下名声。 林家所有姻亲故旧都受了邀请。 席间，众人言笑晏晏，对皞玉这位年仅十一的神童大肆夸赞。 经过这群人的宣传，皞玉的神童之名渐渐传扬开来。 连京中的皇帝，都有所耳闻。 要知道，神童也算“吉兆”的一种类型。 而皇帝，最喜欢吉兆。 何况皇帝业已年迈，到了最爱忆往昔的年纪。 而废太子，年少即有天才之名。 更巧的是，历经两次废太子，皇帝和他最疼爱的儿子彻底闹崩了。 废太子单方面不理他了。 皇帝正为此神伤，听闻林家出了个神童，瞬间就联想到了小时候的废太子。 那时候的废太子，小小一个，对他极为亲近依赖。 他当即命林如海将皞玉带进了宫。 等发现皞玉小小年纪便已有老成之态，与当初因身负重任而不得不做出沉稳老成之表象的废太子如出一辙后，皇帝难免产生了移情作用。 皞玉就此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亲自下令，让林如海每逢休沐，必要带他入宫觐见。 林如海：“……” 天降大饼，他竟不知道是否该接了。 毕竟…… 皇帝特别能生。 他膝下出生不久未长成的皇子都有好几个，皇孙就更多了。 这么多孩子，得皇帝喜爱的可没几个。 他很担心皞玉因此被嫉妒。 林父倒是坦然：“你的担心倒并非无的放矢，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已经下旨，你难道还能抗旨不尊？” 林如海哑然：“儿子不敢。” 回到院子，林如海将自己的忧虑告诉贾攸。 贾攸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为减轻影响，夫君让皞玉得空多在皇上面前提起年幼的皇子皇孙也就是了。” 只要能从中获利，嫉妒也就不存在了。 不但不存在，那些皇子皇孙说不得还会设法与皞玉结交。 林如海想了想：“那过些日子，让皞玉提一提七皇子与四妹的长子试试。” 两家是亲戚，皞玉提起对方也不突兀。 贾攸笑着点了点头。 皞玉年纪小，从小备受全家疼爱，大半时间又在读书科举，以至于他虽从书中知道了“天地君亲师”的阶级，但在面对皇帝时，仍没太多实感。 谁让皇帝对他特别好呢？ 皞玉实在没办法害怕他，便干脆将其视作亲戚长辈一般相处了。 不想，这正对了皇帝的胃口。 皞玉似废太子，若面对他时只有畏怯之态，他也很难将其视作废太子一般看待。 反而如今，他对皞玉多了几分真心。 皞玉在他眼里，活像是废太子的儿子一般—— 比废太子亲儿子还像那种，编外儿子。 他甚至想让废太子收皞玉做义子。 废太子：“……” 他这父皇愈发癫了！ 他实在懒得搭理，仍旧我行我素，皇帝爱咋咋地。 皇帝见废太子毫无动容，只得铩羽而归。 收养义子之说，自然没了下文。 但皞玉的特殊地位，仍让朝野上下看了个清楚明白。 年长皇子还好，一眼就看透了皇帝此举背后的真实意图与原因，虽难免因皞玉之待遇而再次对废太子在皇帝心里的地位破防，但不至于迁怒皞玉。 年幼皇子与不得宠皇孙就难过了。 但不等他们多做什么，皞玉便寻了个机会，在皇帝面前提到了贾敏的儿子。 皇帝皱眉：“你与老七家长子认识？” 皞玉乐呵呵点头：“皇上忘啦？七皇妃是我姨母，她儿子是我姨表哥呢。” 皇帝恍然，转头就召见了贾敏长子。 贾敏自小熟读诗书，七皇子更是文武双全，他们两个孩子别的不说，智商还是很够用的。 他胆子还大—— 毕竟是贾敏求了两辈子才求来的儿子，贾敏对他的宠爱毋庸置疑； 七皇子待他虽比不得贾敏，但因“嫡长子”身份，待他也远比其他儿子更亲近重视。 如此长大的孩子，胆子自然比旁人大。 面对皇帝，他并不露怯。 皇帝的考较，他也应答自如。 皇帝难得记住了他。 要知道，在此之前皇帝甚至不记得这个孙子的名字。 谁让这是不受宠儿子的儿子呢？ 废太子的儿子皇帝就都认识。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七皇子的儿子在皇帝跟前露脸了。 所有皇孙意识到了一个现实：皞玉说的话，比他们的父亲说话还管用。 至少在引荐皇孙这方面，是如此。 于是，皞玉上学的书院突然出现了一群身份不明的“借读生”。 皞玉：“……” 这群皇子皇孙长得太像了，他想装不认识都难。 他回家问了父母。 林如海只让他顺其自然：“有处得好的，就在皇上跟前提一嘴便是，万不要说多了，容易惹来皇上不喜。” 贾攸额外提到了四皇子的孩子：“若对方性格不错，可以多亲近。” 她问过贾敏，最后登基的是四皇子。 而四皇子膝下没几个孩子。 与皞玉同龄的有两个，其中一个必是四皇子的继任者。 若无意外，应当还是老四。 皞玉自然答应。 026 怀黛玉异象 林父甚至生出了到书院任职的想法。 可惜…… 学识不够，被山长婉拒了。 林父：“……” 他仍不甘心，干脆花大价钱捐了一个不重要的职务，主管学生饮食起居。 林家上下：“……” 林如海本想劝林父放弃。 但他发现，林父担任职务后虽变得忙碌了起来，精神头却远比之前更好。 贾攸劝他：“有些人就是忙碌命，手里有活儿忙着，精气神和身体都很好，一旦闲下来反而容易出事。既然老爷喜欢，你还是别阻止了，只吩咐他身边小厮多注意些，别让他太劳累。” 林如海观察一段时间后，确定林父正是贾攸所说那种人，只得无奈默认。 等林父熟悉职务后，他愈发放心了。 而就在这时，贾家传来消息： 贾珠和李祭酒家的女儿，准备定亲了。 贾攸：“？？？” 她找到贾敏：“李祭酒看得上贾珠？” 贾珠今年十七，连童生都不是，李祭酒一个正经科举出仕之人，能看上他？ 贾敏皱了下眉，叹道：“母亲捐官后，二哥沉寂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和李祭酒搭上的关系，竟将珠哥儿送到了他门下读书。” “珠哥儿与李大姑娘又暗生情愫。” “李祭酒气得不行，但他性子古板，也只能认命，告诉珠哥儿只要他能考中秀才便允了这门婚事。” 贾攸：“……” 她深吸一口气，“政二哥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贾敏气笑了，“珠哥儿能攀上李祭酒这门亲事，他都高兴疯了，当即夸下海口，代珠哥儿应下了李祭酒的要求。” “如今珠哥儿正在家中苦读呢。” “下次乡试是三年后，”贾攸皱眉，“那时贾珠都二十了吧？李姑娘呢？” “李姑娘只比珠哥儿小一岁。” “这婚事……” “肯定能成。”贾敏叹气，“李祭酒其实挺喜欢珠哥儿。” 珠哥儿是有几分读书天赋的，只是被贾政耽误了。 李祭酒作为老师，自然清楚。 女婿让人满意，亲家又是个喜欢附庸风雅、仰慕科举出仕之人的，一向捧着李祭酒。 这门婚事虽算不得门当户对，但差距没那么大。 贾攸见状，不再多说。 她毕竟还怀着孕呢，没工夫操心贾家之事。 贾敏倒提到了一件事：“说起来，皎玉明年几岁？到时选秀，可要参加？” 贾攸愣住：“选秀？” “对啊，”贾敏失笑，“你不会忘了吧？三年一届呢，上一届皎玉年龄不足，自然与她不相干，明年若年龄到了……” “选秀是多少年龄来着？” “十三到十七，足岁的官宦人家女儿都要参加。” 当然，在皇帝跟前有脸面、能说得上话儿的，也能求个免选的恩典。 贾攸却道：“那皎玉不到选秀之龄。” “不到吗？” “她明年十二，还差一岁呢。” “我竟记错了，”贾敏笑道，“我还以为皎玉只比元春小一岁呢。” “听你这意思，元春要参选？” “老太太已托了关系，为元春请了两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 “别是奔着皇帝去的吧？皇上都多少岁了……” 贾敏扯了扯嘴角：“最优选当然是去皇子皇孙府中，只是父亲仙逝后元春身份大跌，做皇子妃皇孙妃是绝无可能了，侧妃都够呛。” “他们托了甄贵妃的路子，想进甄贵妃儿子府中，或是……” 贾攸抬头看她。 贾敏叹气：“八皇子府中。” “一则八皇子在二废太子后颇得圣心，如今炙手可热；” “二则八皇子府中只有一个儿子。” 真独苗，连个女儿都没有。 贾攸疑惑：“能成？” 贾敏嗤笑：“自然是……不能的。” 贾敏想到前世，神情不大好看，“甄家与贾家是老亲，甄贵妃刚入宫时也受过贾家照拂，元春又不做正妃，甄贵妃自然乐得将她塞进儿子府中做人情。” “可问题是，她儿子不愿意。” “贾家毕竟在皇帝面前挂了号，但凡有机会，谁愿意娶贾家女儿？” “八皇子就更不用提了。” 想入八皇子府的姑娘海了去了，大部分身份都比元春高。 八皇子哪儿可能看上元春？ 贾敏坦言道：“元春选秀，八成会落选。” 若不然，她也不至于入宫做女史。 贾攸了然：“看来你不准备插手元春选秀。” “擎等着结果就是了，插手做什么？”贾敏失笑，“我巴不得她落选。” 虽然皇室一向乱糟糟，可…… 贾敏已经嫁进了皇家。 元春若入选，成了皇子妾室，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万一让皇上看中，就更不得了了。 贾敏要脸。 - 当天回家，贾攸将选秀之事告诉了林如海。 她问：“你能为皎玉求个免选吗？” 林如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咱们家的女儿不需往宫里头扎，下届选秀开始前，我自会找皇上求个恩典。” 贾攸有些担心：“皇上能答应？” 林如海笑道：“放心，咱们家在皇上心里虽没什么地位，却也不曾被记恨，皇上不会瞎指婚的。” 指婚是恩典，林家还不够格。 便是参加了选秀，最后结局也多半是自由婚配。 皇上不会为难他的。 贾攸这才放心。 林如海说起另一件事：“宁国府的贾敬今日找我借了份书单和会试资料，明年会试，他应当准备下扬了。” “你给他了吗？” “自然给了。” 林如海笑，“贾家与林家结亲，不就为了这个？” 不止贾敬，贾政和贾珠也曾找他借资料。 他也都给了。 但读书这事儿，真看天赋。 贾家人有天赋，只是都不高而已。 贾攸忍不住好奇：“你觉得贾敬这次会试能中吗？有机会参加殿试不？” 林如海仔细思考后道：“两可之间，可中可不中。” “贾敬的学识够了，但他的想法……” “过于脱俗，不太适合官扬。” 若非贾敬对科举格外坚定，他其实是想劝他放弃的。 因为科举出仕后，前程未必如意。 可惜，贾敬并不这样想。 次年二月，花朝将至。 林家园子里的各色花卉次第开放，香气扑鼻，引来无数人好奇打探。 027 林黛玉出生 贾攸听了，连忙制止：“将反季节的花卉摘了便是，应季的那些留下。” 林如海回头看她。 贾攸解释：“香气已经传出去了，若府中一朵花也没有，反容易叫人怀疑。应季的花留下，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孕期怕冷，府中各处都燃着炭火，植物们认错了天气，这才提早盛放。” 林如海恍然：“多亏夫人细心。” 否则林家既损失了花，又没能打消别人怀疑，不过白忙活一扬。 贾攸失笑，正要开口，腹部却突然开始阵痛。 她一把抓住林如海手臂：“夫君，快扶我去产房，我要生了——” 林如海吓了一跳，一把抱起贾攸就往产房冲。 丫鬟们见状，赶紧前往各处报信。 - 当时已是深夜。 不想贾攸又挣扎了好几个时辰，才在花朝节当天诞下一个哭声细弱的女婴。 林如海当即心脏一揪：“这孩子怎么这么小？” 小猫崽似的，哭声更是细弱得听不清。 皞玉和皎玉还是龙凤胎，刚出生时都没这孩子弱。 他赶紧命人为孩子诊治，自己抬脚进了产房。 贾攸累了许久，早已昏沉地睡了过去。 林如海在床边守了许久。 等他再出门，他父母正与皎玉围成一圈，开心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一天后，贾攸幽幽转醒。 春芽听到声音立刻上前：“太太可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刚生完孩子，身体再好的人也是一身病痛。 但贾攸早早服下了从商城购买的顺产丸，那药不但能让人顺利生产，还能修复产妇身体。 一天过去，她身体早好了。 是以她摇了摇头，只让春芽将自己扶着半坐起来。 等她坐好，夏花小声开口：“二姑娘出生的消息刚传出，七皇子府便派人送来了礼物。奴婢瞧着，比大公子和大姑娘出生时送得还要多呢。” 贾攸愣了下，笑道：“那是给孩子的，收着便是。” 【叮——】 【检测到林妹妹出生，特奖励宿主1000积分。】 【叮——】 【检测到贾敏仍对林妹妹有母女之情，且对林妹妹心怀愧疚，愿意护她周全，此变化对林妹妹未来极为有利，故奖励宿主3000积分。】 贾攸瞬间坐直了身体： 这么多积分？ 她让房中丫鬟退下后，打开了商城。 然后毫无意外在商品首页第一排，看到了强身健体丸。 售价，3000积分。 商品介绍非常厉害：普通人服下后百病全消，身体缺损也能立刻补足。 贾攸还剩六千积分。 她毫不犹豫买了两颗。 其中一颗化进了奶娘的乳汁中，被贾攸亲手喂给了黛玉。 剩下一颗则放进食物中，林家其余六人分食。 贾攸年轻力壮，又刚用过顺产丸，吃完掺了强身健体丸的食物后只觉得全身一松，但更多感觉就没了。 两个小的更是毫无反应。 反倒是林父、穆夫人和林如海三人，吃过后当天就拉起了肚子。 但睡完一觉，三人只觉得精神焕发。 “从没觉得身体如此轻松！” ——by林如海。 洗三结束，林如海给二姑娘起了个“黛玉”的乳名。 自此，林黛玉成了贾攸女儿。 - 洗三当天，林如海特意将宴席放在花园。 林家亲朋刚进院子，就闻到扑鼻花香。定睛一看，发现春寒料峭的京都，竟盛放着无数花卉。 林如海笑着介绍：“夫人是个坐不住的，惯爱到院子散心。” “她又怀着孕，我们实在担心她受寒，便往院子各处摆满了炭火。” “温度提高后，园子培栽的植物许是误会气候到了，前些日子竟纷纷开花。花香扑鼻，翻过院墙，惹来无数人好奇。” 众人对此皆有耳闻，闻言不由赞他爱妻。 同僚笑他：“若非你亲口解释，我还当你家姑娘是神女下凡，这才引来冬日开花的异象呢。” “花朝节诞下的姑娘，刚出生就引来百花盛放，实在不由得人不多想。” “正是正是，我当时听到也这般想呢。” “哈哈哈，我还猜过是哪位花神娘娘下凡呢。” “你觉得是哪位？” “眼瞧就要开春了，无外乎是桃花、梨花一类吧？或者杏花？哈哈哈……” “可见我们想多了。” 宾客议论纷纷，林如海笑着打断：“可不敢生出如此妄想，就算真有花神下凡，也该投身皇家公主郡主，以千金之躯享一世荣华才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哪儿就值得花神青睐了？” 众人纷纷应是。 宾客们说着此前流言，热闹好笑。 后宅贾攸和贾敏，也在谈论黛玉，只不过并非前日流言，而是黛玉的婚事。 贾敏见了黛玉，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 她看了一会儿，主动和贾攸道：“我小儿子并不比黛玉大几岁。” “我与黛玉今生无缘做母女，婆媳也是可以的。” “你知道的，她就是我亲女儿。” “黛玉进府，我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贾敏这话，贾攸是信的。 可问题是…… “黛玉和你儿子血缘关系太近了，”贾攸叹气，“你应当听过血脉回流的说法？表哥表妹成婚，不但可能生不出孩子，侥幸生出了孩子，也可能无法养活，甚至奇形怪状。” “你前世备受生子问题困扰，如何忍心让黛玉重复你的老路呢？” 贾敏惊愕不已：“还有这种说法？” 贾攸摆手：“你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堂兄弟吗？” “你怎可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那堂兄弟和表兄弟又有什么差别呢？父母的一方不都和是兄弟姐妹？” “怎可能一样……” “只因为不同姓，就能忽视血缘的相似了？” 贾敏哑然，片刻后她猛地反应过来：“那我前世让黛玉和宝玉……” 她愣住，有些无法接受现实。 贾攸看着贾敏震惊且难过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也不知道对贾敏来说，黛玉并未等到和宝玉成婚便离世了，和黛玉宝玉虽然成婚却子嗣艰难、痛苦一生的两个结局，到底哪一个更让她觉得安慰。 贾敏看向贾攸。 贾攸含糊道：“元春封妃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那时候黛玉还小呢。” 028 元春进宫啦 许久，她才整理好心情：“元春竟然封妃了？” 她知道元春落选后又入宫做了女史，但一直等到贾敏死时，元春都入宫好些年了，也一直没传出过好消息。 贾敏还以为，元春会老死宫中。 或到了年岁被放出宫呢。 贾攸给出肯定答案：“当时王子腾已升任了九省统制，称得上权势滔天，宫里的太上皇又顾念老臣，甄太妃背后的甄家则与贾家是老亲……” “多重原因叠加之下，就出现了元春封妃的结果。” 当然，还有人怀疑元春封妃和秦可卿、林如海之死有关系。 但这只是猜测，不好告诉贾敏。 即便如此，贾敏也已经很不好受了：“王子腾、太上皇和甄太妃……” 她气笑了，这么多关系竟全用在了元春封妃上面？ 只看这一点，贾敏便能猜出，前世贾家的结局必定不会太好。 一个脑子聪明的主事人都没有！ - 黛玉洗三结束，会试举行。 贾敬如期参加会试，并成功考中贡生。 喜讯刚传出，林家便要上门道贺。 宁国府却放出消息，说贾敬要闭门备考，一切应酬且等殿试结果出来再说。 如此，林家不好上门，只让人送了一份贺礼。 不到一月，殿试举行。 贾敬参加，如愿夺得二甲进士。 按常理，他接下来该为翰林院的庶吉士考试做准备，若考不中，就该谋求外放了。 以贾敬年纪，其实外放更好。 京官外放，官阶一般都会升两级。 贾家再通融一下关系，找个容易出政绩的地方，干上几年回京，未必不能升到三四品。 他不像其他人，能在翰林院多熬几年再谋发展。 但庆贺之后，贾攸却从贾敏口中得知，贾家竟打算去考庶吉士，想留在翰林院。 林如海倒很赞同他的决定：“敬大哥那性子，待在翰林院也好。” 翰林院那地方没那么多是非。 贾家其他人倒有些意见，只是贾敬是族长，他决定的事旁人根本无权置喙，便也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说几句好话。 贾敬也确实有几分本事，还真考中了庶吉士。 之后贾珠和李纨正式定亲。 再之后，便是元春选秀。 毫无意外，元春过复选后，在殿选的时候落选了。 她回到家中哭了许久。 贾母和王夫人盘算落空，心里也觉得难受。 但事情都发生了，她们又能怎么办呢？ 贾母将贾政叫到面前，让他为元春好好寻摸一门合适的亲事。 如她这种过了复选的秀女，婚事还是很好找的。 只要别对门第要求太高。 然而元春被王夫人教得心高气傲，一心以为自己未来一定能做娘娘，如何能接受此等落差。 她当即在家绝了食。 若非此时的荣国府还有几分规矩，这事儿传出去，贾元春别说嫁人了，怕是只能出家做姑子。 但这样下去也不行。 贾母无法，只能找到贾家在皇家唯一的人脉—— 七皇子妃贾敏。 她先是诉了一番苦，而后和贾敏道：“我记得你的长子与元春同岁？元春在我膝下养大，我实在不忍她如此糟蹋自己，万一真有个好歹，我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敏儿，我知道此事为难你，可……” “你就当怜我一番苦心，让元春进府做个侧妃吧？” 贾敏当扬拒绝：“老大的正妃和侧妃早有安排，殿下早已和皇上报备过，只等寻个机会就向皇上请旨赐婚，我可不敢忤逆了殿下的意思。” 贾母只能暂退一步：“妾妃呢？” “正妃侧妃有定例，不可随意增添数量，妾妃无定额，敏儿总不至于拒绝母亲吧？” “元春好歹是你侄女儿啊，你就忍心看她英年早逝？” 贾敏一下就被架在那儿了。 她已拒绝过一次，贾母的要求又不为难，贾敏拒绝的话竟一时张不开口。 她只能含糊道：“我回去问问殿下和老大。” 贾母也知道不能步步紧逼，于是放了贾敏离开回府。 贾攸很快得知此事。 她有些惊讶：“老太太竟想让元春给大哥儿做妾？” 贾敏无奈点头：“我也没想到，母亲竟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实在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开口。” 七皇子倒不在意，一个妾室而已，进府就进府。 可她长子被养得极好，表姐进门…… 这不是给他后宅添乱吗？ 儿媳还没进门，婆媳关系就提前完蛋了。 贾攸对此也无能为力。 毕竟，此事的关键是贾敏对贾母的感情，而非元春本人或王夫人。 只要贾敏放不下贾母，这婚事…… 多半能成。 贾攸不愿枉做坏人，就没有多劝，只安静当个倾听者。 贾敏抱怨几句后，果然不再开口。 贾攸想，下次再听说元春的消息，应当就是她成为贾敏长子的妾室了吧？ - 若按事情正常发展，自然如此。 可贾敏与贾攸都忘了一件事： 王夫人和元春，愿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做贾敏儿子的妾室。 王夫人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 七皇子并不得宠，至今只是个郡王。 前面几个皇子都成亲王了。 何况她与贾敏关系并不好，王夫人一想到女儿嫁给贾敏儿子后，自己为了女儿不受贾敏磋磨，必须捏着鼻子讨好她…… 王夫人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贾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王夫人后，她当即就表示了反对。 那元春呢？ 她也是不愿意的。 并非贾敏的儿子不好，而是…… 王子腾给了她另一条路。 元春选秀落选后，王子腾便命人将她接去王家散心。 期间，提到了一件事： 他们可以让元春以女史身份入宫，之后还会设法让她进入八皇子后宅。 都是做妾，皇子妾自然好过皇孙妾。 至少皇子妾有希望变成娘娘，而皇孙妾几乎不可能。 元春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做娘娘的。 于是在贾母舍下老脸，以母女情分求着贾敏将元春送进皇孙后宅的时候，王夫人与元春二人已偷偷和王子腾达成合作，将元春的名字报到了宫女名单之中。 等贾敏挨不住贾母请求，决定松口答应接纳元春的时候： 元春拎着包袱，进宫啦！ 029 荣国府隐患 当然，贾元春好歹是国公府的姑娘，入宫后不至于从粗使宫女做起。 她入宫就是有品级的女史。 然而女史，也是宫女。 贾敏带着大儿子回荣国府，准备两个孩子见上一面。 但凡儿子对元春不讨厌，两家即刻开始商量入门时间，早日让元春进门。 可见到贾母之后，贾敏立刻发现府中气氛不对劲。 大儿子更是疑惑： 母妃不是说，今日是来相看表姐？ 怎么他都来这么久了，还不见舅母带着表姐出来？ 不止舅母表姐，府中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也格外令人不适。 他心里不大高兴，脸上也带了出来。 贾母想到之前自己硬逼着女儿接纳元春，又想起元春已入宫的现状，心里的尴尬就如山风呼啸而过，只留下一地残骸。 她笑着命丫鬟将贾琏叫来：“你表哥难得过来，万不要慢待了。” 贾琏领命，带着人去园子闲逛。 贾母这才看向贾敏：“我已知道敏儿心意，只是……你来得太迟，你那二嫂等不及，已将元春送宫里去了。” 贾敏惊了：“她已进宫去了？” 贾母艰难点头，心情并不好。 元春在她膝下养大，贾母自认毫无保留，待她不比贾敏差。 落选之后，她也一直尽力为元春打算。 她甚至为此拉下老脸，逼敏儿同意元春给她儿子做妾。 贾敏长子早早请封了世子。 如此身份家世人品，其年龄更与元春相当，若非得嫁进皇家，这难道不是一门顶好的亲事？ 元春却与她母亲一个鼻孔出气。 入宫这么大的事，她竟瞒得严实，直到宫里的名单下来，她才告诉自己。 元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正为她婚事筹谋。 无非是不将她放在心里罢了。 贾母彻底冷了心。 若不是担心敏儿因此怪罪贾家，她必将此事和她好好说道一二。 可贾敏并不是好糊弄的：“从母亲提起这门亲事到现在，不过半月而已。没听过哪家商量亲事，半月就等不及的。” 贾母试图粉饰太平：“王氏那性子你也知道，惯来听风就是雨。” 贾敏不依不饶：“她听了什么风？以为什么雨？” “此事你心里有数就是，何必刨根问底？”贾母沉下脸，“难道事情说破了，你面上就好看？” 贾敏冷笑：“我有什么不好看的？” “这事儿纵然闹破天去，也不会有人觉得元春入宫是我儿子的损失。” “区区五品官员之女，竟敢挑拣嫌弃上了。” 贾敏径直起身，“我只求母亲一件事：” “日后元春入宫之行不顺，可千万别再找女儿。” “谁家孩子谁心疼，我儿子不是捡破烂的。” 说完立刻命下人去叫儿子。 等人一来，她立刻带着儿子离开了荣国府。 走到一半，贾敏越想越气。 她掀开车帘：“先去林家一趟，等会儿再回府。” 车夫听命，赶紧调整路线。 她长子徒羽担心地看着她：“可是亲事有了变故？” “母亲实不必为此生气，父亲早已为儿子定下正妃侧妃，妾妃到底委屈了表姐，她不愿低就也正常。” 贾敏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 她开口：“若只是如此，我并不会生气。” “那也是我的外甥女，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我还能不盼着她好？” “问题是，她入宫了。” 徒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表姐入宫为妃了？” 贾敏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 “表姐好歹是国公之后，不是入宫为妃，难道还能做宫女？” 徒羽本是开玩笑。 但他话落之后，竟发现母妃的表情…… 隐隐变黑了。 “真入宫做宫女去了？” “是女史。”贾敏努力为元春找补。 “那不还是……”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贾敏是真无言。 徒羽却是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出让母妃伤心难堪的话。 车内陷入了沉默。 - 不久，马车抵达林家。 二人进门先去拜见了穆夫人，而后才在管家的引领下，去了正房见贾攸。 贾攸笑着夸了徒羽几句，才让人带着徒羽去前院找皞玉。 贾敏坐下，说了元春入宫一事。 贾攸张开嘴：“可老太太不是有意让羽哥儿……” 贾敏冷笑：“你也知道，二嫂一心想让元春做娘娘的。羽哥儿虽是世子，殿下也不过郡王而已，日后羽哥儿袭爵，爵位还得往下降。” “国公妾，如何称得上娘娘？” “她们铁了心要往宫里钻，旁人如何拦得住？” “之前太过生气，我不曾留意细节，如今回想起来……” 贾敏表情难看，“只怕母亲都不知情。” 贾攸陷入了沉思：“若老太太不知情，元春又是如何入宫的呢？甄贵妃认贾家这门老亲，可不见得认二嫂。” 何况甄贵妃选秀时刚拒绝为元春指婚。 再帮着元春入宫，她不尴尬？ 贾敏愣住，片刻后开口：“许是走的王家的路子？” 可王家能有什么路子？ 贾敏瞪大眼睛：“她们莫不是走了哪位皇子的路子吧？” 如今距离皇上退位可没几年了。 这时候和皇子有牵扯…… 找死吗？ 贾攸顺着贾敏的意思想了想，竟觉得这猜测极可能发生。 毕竟原著里，贾家是被抄家了的。 但她又不能告诉贾敏此事： 毕竟之前她亲口说过，“元春封妃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贾攸只能含糊道：“谁知道呢？前世你与府中联系更紧密，可曾听说元春入宫是走了谁的路子？” 贾敏愣愣地看着贾攸：“我、我没问过。” 贾攸：“？？？” 贾敏讪讪道：“我前世只知道元春入宫，母亲又不曾详述其中内情，我便以为元春入宫是母亲一力促成，还写信说过母亲糊涂……” 贾攸：“……” 她无奈又好笑，只得劝她，“前世与今生的情况并不完全一样，也许前世确实是老太太一力促成了元春入宫，走的也是甄贵妃的门路。” 但两人谁都知道，这话可能不大。 上辈子的元春也落选了。 这就说明，甄贵妃同样拒绝了让她做自己儿子的妾室。 贾母好面子，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让元春走甄贵妃的门路入宫。 可到底是哪位皇子呢？ 贾攸试探道：“不会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八皇子吧？” 贾敏：“！！！” “他们疯了吗？” 030 又一次怀孕 若王家走八皇子的路子入宫，以后还能得好？ 她自己倒罢了，贾家岂非受她连累？ 想到这儿，贾敏坐不住了：“我得回去问个清楚明白，不然心里不安。” 贾攸将人摁住：“事情已经发生，你问清楚又能如何？” “难道你还能让元春从宫里出来？” “怎么出来？让她犯错？” “名声一旦传扬开，贾家其他姑娘还嫁不嫁人了？” 贾敏面色沉冷：“贾家姑娘不好嫁人，总好过贾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实在不行，低嫁便是。 贾攸看了她一眼，提醒道：“雁过留痕。” “若她们真是走八皇子的门路入宫，其余皇子不可能不知道。” “在他们眼里，贾王两家已成了八皇子党羽。” “你便是将元春弄出宫，也无济于事。” “当然，王家也可能并未投靠八皇子，而是另有门路。”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说明白点就是： 元春入宫后，利益交换已达成。 从属关系，自然绑定。 除非贾家敢直接和对方撕破脸，否则一切努力全是白搭。 贾敏能做的，只有在家祈祷： 元春走的不是八皇子的门路。 - 贾敏回家后，辗转反侧睡不着，仍坚持找人问清了元春入宫详细。 并很快知道了结果。 幸运的是，她确实没走八皇子的门路。 不幸的是，她走的九皇子门路。 而九皇子，是八皇子的坚实拥趸，一向为他鞍前马后，主要负责提供团队的夺嫡资金。 若非如此，王子腾和九皇子还搭不上线。 王家曾执掌海贸相关事宜。 如今虽从相关位置退下来了，无法借此敛财，过往的关系却还在。 王子腾便是靠着这些关系，投靠了九皇子。 九皇子投桃报李，转头就将他从军队平调回了京城。 他又是个擅于钻营的，很快就在皇帝跟前露脸，升任了京营节度使。 元春入宫，除让人知道贾王一体外，并不影响大局。 可贾王自王夫人嫁入贾家起，就是姻亲。 何况王熙凤时常到荣府小住，早已和贾琏暗生情愫，有了定亲之意。 有没有这一出，又如何呢？ 贾敏气笑了：“贾家果真已无转圜余地，擎等着去死吧！” - 那边贾敏为元春气炸了肺，这头贾攸还忙着为皞玉明年的乡试做准备。 本来距离乡试还早，不用太着急。 但出生不久的黛玉实在太讨喜了，皞玉皎玉得空儿就往正房钻，两人为了能抱抱黛玉，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府中气氛倒是愈发和谐。 只是皞玉将精力分到黛玉身上了，读书就不如以往专心。 老师都找家长告状了。 想到皞玉明年还要参加乡试，贾攸只能做恶人，逼着皞玉去复习功课。 皞玉努力争取，并保证绝不会耽误了读书。 贾攸勉强松口：“只要完成了当天的学习任务，我就不拦着你亲近妹妹。” “但每天的学习任务，要你父亲和老师一起制定。” 皞玉自然答应。 贾攸笑着摇摇头，正准备起身离开，站起身后却突然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幸而春芽扶了她一把。 皞玉也冲到跟前：“母亲这是怎么了？” 贾攸也奇怪：“我身体一向很好，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可是昨晚没睡好？” “早上可用了膳？” “亦或是方才起得急了？” 皞玉将可能的原因想了个遍，却被贾攸通通否决。 否决后，她忙安抚：“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如此着急？只管命人去请府医过来诊脉便是。” 皞玉愣了下，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但笑过之后，他又恢复了凝重的表情，让人看得心中熨帖。 贾攸忙坐下，转头示意春芽。 春芽点头，出门叫了个小厮去前院请人。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府医就背着药箱、带着学徒来了院子。 府医一开始还很担心。 毕竟林家几位主子，林父林母并林如海三个都是体弱多病的身子，贾攸虽瞧着瘦弱，却一向不怎么生病。 这样的人一生病，就很容易发展成大病。 一个不慎，多年的底子都坏了。 好在…… 府医诊脉后，笑意盈面：“恭喜太太，您这是有喜了。” 贾攸愣住：“有喜？” 黛玉才几个月啊，她怎么又怀了？ 林如海的弱精症治好了？ 但很快，贾攸反应过来，这胎应当是原著就有的那个夭折的孩子。 这孩子本该是庶子。 可林如海这辈子并未纳妾，故而这胎投到了她腹中。 贾攸回神，忙笑着开口：“不想竟是喜事。春芽，下令府中，赏阖府上下三月月例，共庆添丁之喜！” 春芽得令，出门报喜。 夏花则跟着府医出门，等到垂花门前才止了步，拿了个银锭给府医。 府医接过，脸上笑意更深。 - 府中上下很快知道了消息。 林父林母的赏赐流水似的往贾攸房中送来，她的私库险些放不下。 还是夏花取出压箱底的旧物，才腾出了位置。 贾攸看过，大部分都赏了春芽夏花几个： 她们四个跟着自己从贾家来到林家，又早已自梳，打定主意留在她的身边不愿嫁人，她总不能在物质上亏待了她们。 东西虽旧，却都是好东西。 关键可以换钱。 春芽几个高兴得很，先后进来道谢。 余下的部分都是轻巧的首饰、荷包一类，她命人收拾起来放进了匣子，预备日后打赏。 - 林如海刚回府，便从门房处得知了消息。 他双眸一亮，一路小跑回了正院。 好在小厮得力，留在后面给了门房喜钱。 林如海直奔正房，未在中堂见着人就掉头冲进了卧室，见着贾攸后抱着人就原地转了个圈儿。 贾攸被吓了一跳，见是林如海才无奈开口： “快放我下来，你吓到我了。” 林如海放下贾攸，颇有些手足无措。 想亲近贾攸吧，却又担心再让她受了惊，只能站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她走一步，她退一步，跟跳华尔兹似的。 贾攸看得好笑，不免回想起刚成婚的光景。 那时的林如海，也和如今一般。 她主动牵着林如海的手坐到床沿上，又拿起手帕为他擦汗：“我只是怀了孕，又不是生病，怎如此着急？” 031 贾敏见黛玉 等她收回手帕，他才开口：“如此喜讯，为夫高兴还不行了？” 贾攸无奈：“这都第三胎了。” “正是第三胎，才让人高兴呢。” 林如海笑着解释，“我本以为这辈子只有皞玉皎玉两个孩子，意外来了黛玉，已让人足够惊喜，如今又来一胎……” “这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他低头抚上贾攸肚子，“若这胎是儿子，林家代代单传的诅咒就打破了。” 贾攸察觉到了危机。 她敛下所有表情，抬头郑重地和林如海对视。 林如海愣了下，下意识端正了态度。 贾攸这才开口：“我知道林家子嗣艰难，一直盼着有儿子，且越多越好。” 她并未指责他们不对。 因为古代就这样，她也没那么好的口才和理论去说服他们转变思想。 有些底线，必须提前摆明。 “可于我而言，儿女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 “皞玉、皎玉是龙凤胎，府中一应待遇并无不同。” “我不管这是因为他们一般大，天生会争抢导致，还是你们看着龙凤胎这个名头，不愿区别对待。” “但我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后，衣食起居一切比照黛玉的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海，你们不能忽视了黛玉。” 两孩子的出生时间太近了。 若无意外，她腹中这个又是林家盼了不知多少年的“次子”。 长辈稍有偏心，孩子必会受委屈。 担心林如海不重视，贾攸直接道：“若孩子出生后，我发现你们偏心，我便只能将他送去老太太房中养育，专心带黛玉了。” 林如海明白了她的意思：“夫人放心，我只是一时忘情。” 贾攸却仍有疑虑。 林如海误会她是担心两个长辈，忙道：“至于父亲母亲那边，我待会儿请安时也会同他们说明的。” “儿女都是宝，我们怎可能区别对待？” “黛玉出生后，我们待她与皞玉、皎玉可有差别？” 这倒是没有。 反而因为黛玉是时隔多年再怀上的，林父林母都待她格外好。 且黛玉刚出生时身体不好，愈发惹人怜惜。 别说林父林母了，林如海与皞玉、皎玉但凡有空，也总爱围着她转。 活脱脱一个团宠。 贾攸想到这儿，才勉强放心。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回来后没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就过来了？” 林如海忙笑着起身：“我这就去！” 说着，一溜烟儿跑了。 他也说话算话，果然和父母提起了贾攸的担心。 林父林母对视一眼。 穆夫人道：“你妻子的担心倒也并非无的放矢，这两个孩子的出生时间确实离得太近了，一个不注意，就容易偏心。” 偏偏自己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毕竟黛玉是姐姐。 她回头瞪了林父一眼：“尤其是你这个老头子，一定时刻提醒自己！” 林父本想反驳，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行行行，我会注意的。” “父亲，是必须做到。” 林如海将贾攸的“威胁”告诉他们，而后夸张道，“你们年纪也大了，百年之后，这孩子可是要在我们夫妻两个手底下讨生活的。” “他又是次子。” “若与父母不亲近，日后岂能好得了？” 林父慎重道：“为父知道了。” 说完，许是觉得这话有损自己的长辈威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孩子才刚怀上呢，就这么确定是儿子了？” “若是女儿，我又为何偏心？” 林如海无奈：“难道，父亲不希望夫人这胎是儿子？” “呸呸呸——” 林父白了他一眼，“别搁这儿胡说八道！” “谁不希望了？我希望得不得了！” “若不是担心你妻子压力大，我早带着你母亲四处求神拜佛了！” 林如海：“……” - 贾敏得知贾攸再次怀孕，当天就来了林家。 贾攸忙让人请到正房：“今儿怎么来了？” 贾敏看着贾攸欲言又止。 许久才道：“这个孩子，你知道他……” 贾攸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贾敏是为了黛玉而来。 她笑了笑，命人将黛玉抱过来：“瞧瞧，黛玉是不是愈发圆润可爱了？” “他们都说我养得好。” “把黛玉养得跟玉团儿似的，日后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 贾攸一面说，一面将黛玉放到贾敏怀中。 贾敏小心接过，视线立刻黏在黛玉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只是黛玉正在睡觉，没法与她互动。 许久，她才依依不舍地将孩子交给了旁边站着的奶娘。 奶娘接住，起身去了卧室。 独留贾攸二人在书房谈事。 贾敏神色有些落寞：“你将玉儿养得极好。” 比她好。 想到前世黛玉出生后，日日汤药不断顿的可怜样子，她难免觉得失落。 贾攸忙道：“妹妹许是喝药喝坏了身子。” 贾敏愣住，片刻后释然开口：“是啊，我……早因为喝药喝坏了身子。” 若不然，她也不会早早离世。 她不再多想，转而说起贾攸腹中的孩子。 贾敏是真心为这孩子好，便提了前世林如海对两个孩子的态度。 其中着重提了这孩子出生后，林如海的态度转变。 贾敏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 “若这辈子仍旧如此，我能有机会偶尔将黛玉接到府里小住几日。” “也算全了我们上一世的母女情分。” 贾攸忍不住笑了：“敢情你这是和我抢女儿来了？” “这可不行，黛玉是我的心肝儿，我如今一刻也离不得她，怎能让你带去府中小住？” “老太爷老太太更是日日都要见她，若让你抱走，我如何和他们交代？” “两个小的就更要闹了。” 贾敏先是一怔，片刻后舒缓了神色：“这便好，只要玉儿好就行。” 她重生一世，唯一对不住的就是玉儿。 玉儿得宠，她只有高兴的份儿。 只有这样，她心里的愧疚才能减少一些。 恰在这时，黛玉醒了。 032 皞玉上考场 她醒来后不哭也不闹，只一味地朝着贾攸的方向伸着两只胳膊，试图让母亲抱抱自己。 若是往常，奶娘就送她到太太身边了。 可太太刚查出有孕…… 贾敏笑着伸出手：“给我试试。” 奶娘有些犹豫地看向贾攸。 贾攸笑着点了点头。 奶娘这才放心将二姑娘放到了贾敏面前。 至于要不要将二姑娘交给她，还要看二姑娘自己的意思。 她愿意被郡王妃抱，奶娘就给； 她不愿意，奶娘也能及时收回，再送到太太身边。 总不能让二姑娘受了委屈。 不想黛玉在歪头看了贾敏一眼后，竟犹豫着冲她伸出了两只小手。 贾敏欣喜地接过：“玉儿，我可怜的玉儿。” 奶娘：“？？？” 二姑娘这日子简直跟掉进了福窝似的，长辈父母皆疼她，兄姐也爱她，到底哪儿可怜了？ 但见太太脸上毫无异常，她也只能沉默。 黛玉确实觉得贾敏亲近，也愿意被她抱一段时间。 但她开始认人了。 一直被贾敏抱着，她渐渐就不太乐意了。 黛玉并不哭，只是扭着身子看向贾攸，啊啊啊地朝着她伸出了小胳膊。 见贾攸不看她，她登时红了眼眶。 奶娘不忍，提醒道：“太太，二姑娘快哭了，您瞧她一眼吧。” 奶娘深信，但凡太太瞧一眼二姑娘，她就绝无可能忽视二姑娘的需求。 毕竟，二姑娘是那么的好。 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贾攸只抬头看了眼黛玉，就受不住她委屈巴巴的注视，只能伸手将她从贾敏怀里抱了回来。 贾敏有些失落。 但她如今生活美满如意，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不能贪心。 这般想着，贾敏再看贾攸与黛玉的互动，眼里就只剩下欣慰与慈爱了。 真好，她的玉儿这辈子再不会受苦了。 - 贾攸身体好，怀孕期间一向没太大的孕期反应。 这胎倒是不同寻常，打从查出怀孕开始，各种反应便接踵而至。 为了让自己好过点，她了打开系统商城。 也是运气好，竟真被她找到了。 孕反丸：服用后孕期不良反应全部消失，还你健康身体。 关键还便宜，只要二十积分。 这点积分贾攸还是有的。 她毫不犹豫买了一颗，服用后顿时精神饱满，症状全消。 - 怀孕没几个月，荣国府突然传来消息，说是贾政的赵姨娘生了个女儿。 林如海去参加了满月宴，回来说那孩子起名探春。 和迎春一样，她出生不久便被抱去了贾母的荣庆堂，受她教养。 又过了一个多月，宁国府又传出消息： 说是贾蓉的母亲没了。 具体原因未知，只说是病逝。 贾攸正怀着孕，便只让林如海去吊唁了一番。 贾蓉之母与贾珍门当户对，同出自勋贵之家，她在世时多少能在女色上管束贾珍一二。 就像王熙凤管束贾琏一般。 她一去，贾珍彻底放开了手脚。 妻孝还未过去，宁国府就传出了贾珍在府中与仆婢胡闹的消息。 消息传得太广，连贾攸这个孕妇都听说了。 因为闹得太过，传到了贾敬耳中。 贾家的父亲一向喜欢采用暴力手段，贾敬更是原著盖章的“棍棒底下出孝子”观念的代表人物。 于是毫无意外地，贾珍迎来了一顿毒打。 他因此安分了下来。 可惜不到半年，贾敬就因为替八皇子办事时出了事。 罪魁祸首八皇子爵位被废，禁足在家。 而帮他做事的小喽啰…… 也全部受到牵连，轻则贬官回家，重则关进大牢打板子。 毕竟，皇子怎么会错呢？ 错的只能是下面的人。 若没他们教唆，八皇子只会是皇帝的好大儿。 就和废太子一样。 贾敬在整件事中参与不多，只被罢了官。 但这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 贾敬放着富贵人家的好日子不过，执拗走上科举这条路，三四十岁也没放弃，为的不就是科举晋身，成就自己的理想？ 不想他苦读几十载，刚进官扬便被罢官。 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贾敬就此大病一扬。 好在宁国府养的太医医术出众，及时将人救了回来。 但经此一事，贾敬对凡间俗事竟半点不过心，哪怕是儿子贾珍犯糊涂，他也不愿多管了。 偏贾敬妻子又是个溺爱儿子的。 贾珍逐渐放开手脚，虽因着贾敬在家而不敢在府中胡闹，却拉着一堆狐朋狗友到各大秦楼楚馆胡闹，日子好不快活。 - 贾攸怀着孕，对外界了解不多。 但林如海每日散值回家，都会将当日见闻告诉她，既可以让她不与外界断了联系，也能让她打发无聊时间。 贾家的消息，他自然不会遗漏。 贾攸并未打击林如海的积极性，每次听他说话都给足了反应。 贾家的消息也一样。 她不在意贾家，又不代表对贾家的八卦不在意。 只是很快，贾攸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皞玉即将乡试。 他已是秀才，若此次乡试得中，便是举人了。 举人可以做官。 皞玉也算继承了其父林如海的衣钵。 乡试在八月。 考试当天，贾攸亲自将他送出了林家大门，而后与林父林母分别，在春芽几人的搀扶下往正院方向走。 只是不等回到院子，她腹部竟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若非春芽搀扶，她险些跌到地上。 夏花担心上前，搀着她的手四处张望：“太太可是要生了？可要我去请稳婆和府医？” 贾攸感受了一下，摇头：“应当是皞玉考试，我有些紧张。” “也就疼了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不是阵痛。” 春芽几人松了口气。 夏花却还是坚持：“还是请府医来看看吧。太太的预产日子就在这几日，万一是太太感觉错了呢？” 贾攸一边往回走，一边点头，默许了夏花的提议。 夏花叫来秋月，自己跑没了影。 等她们回到正房，府医也来了。 如贾攸感觉那样，今日并非她的生产日子。 府医并未开药，只让贾攸安心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皞玉考试结束，放榜这日。 033 元春与宝钗 不一会儿，就见官兵捧着榜单出来。 皞玉还未开口，小厮便快步下楼，跑去了张贴榜单的位置等候。 而与此同时，报喜的官兵也来到了林家。 “恭喜林老爷，令孙得中解元……” 屏风后听到喜讯的贾攸一个激动，当即抱着肚子喊起了疼。 “春芽夏花，快扶我去产房——” - 贾攸挣扎了两个时辰，平安生下了一个儿子。 虽然出生时不过四斤三两，身子瞧着比他哥哥姐姐都要瘦弱，却并未减损半分林家上下得知此消息后的喜悦。 林家双喜临门。 那前来报信的士兵也是个机灵的，撞见贾攸生产，竟主动提出去找林如海报信，与他一起回来后又说是自己惊扰了林夫人，非得留下听到好消息才能放心离开。 林家揪心于贾攸的生产，怎会拒绝对方好意？ 自然命人好生招待。 等到贾攸平安产下孩子，那士兵又连声道贺，那嘴里的吉祥话一串串儿地往外冒，就跟不要钱似的。 林父林母被逗得喜笑颜开，乐呵呵抓了把金锞子塞进他手里。 士兵高兴得不行，又说了好些吉祥话才离开。 林如海看得好笑，摇摇头后吩咐管家：“夫人既已平安生产，自然要第一时间告知亲朋好友。” “明日一早，你亲自前去报信。” - 连着两次生产，对孕妇的身体损耗极大。 若非贾攸在生黛玉时服用过顺产丸，之后又吃了部分强身健体丸修复好了身体，此次产后，她可没那么容易恢复。 可贾攸身体养好了，老四却没有。 他仍是刚出生时那般病恹恹的样子，看得人心焦难耐。 雪上加霜的是，老四出生后系统毫无动静—— 这意味着，这孩子出生与否对黛玉的未来没什么影响。 因为他注定夭折？ 贾攸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她之前以为孩子出生后会有积分入账，所以并未将原著中老四夭折的结局放在心上。 可现在，由不得她不在意。 强身健体丸售价三千积分。 是贾攸买过的商品里最贵的一个。 偏偏她手中积分不过百。 贾攸懊悔： 上次买来的强身健体丸，她应该留下备用的。 但凡留下，她如今也不至于为了老四的身体担心。 贾攸开始想办法做任务。 系统从不主动发布任务，一切都需要她自己摸索。 而贾攸能想到的任务只有一个： 阻止元春封妃。 她原本没那么在意这件事。 她也无意去阻止别人的前程。 当然最重要的是，元春封妃与否，主动权从来不在她的手上。 她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只要王子腾在，只要他一直往上爬，宫里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与王家有关的妃子。 所以贾攸完全没想过阻拦元春进宫。 可现在不行了。 贾攸在心底给元春说了声抱歉，然后请来了贾敏。 贾敏有些茫然：“你为何突然对元春入宫如此抵触？之前，你不还……” 完全不在意吗？ 她得知元春入宫的第一时间，便想将人弄出宫。 还是贾攸劝阻了她。 贾攸垂眸：“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元春封妃后，皇上特许妃嫔娘家有庄园别墅者，可恭迎后妃回家省亲。” “还有这事儿？”贾敏惊了，“那贾家可有……” 话说到一半，她就住了声。 无他，以贾敏对贾母和贾赦兄弟的了解，但凡这道特许后妃回家省亲的圣旨真存在，贾家必会主动接下这个荣耀。 贾家没有别墅，还不能重新建造？ 想到贾家如今情况，贾敏脸色格外难看。 贾攸扫了她一眼：“我是不在意贾家是否建造省亲别墅的，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贾敏疑惑：“还有另一件事？” 贾攸叹气：“元春省亲后，特意下旨让‘宝钗’和一众姐妹，并宝玉住进大观园；之后中秋赐礼，又特意给了‘宝钗’和宝玉一样的赏赐。” 她特意在“宝钗”二字上用了重音。 贾敏多聪明？ 她瞬间就明白了贾攸的意思：“元春想撮合宝钗和宝玉？” 贾攸淡定介绍：“宝钗是二嫂外甥女，丧父后随母投靠二嫂，长居荣府。” “算算时间，今年也五岁了。” “她一开始上京是为参选公主郡主的伴读，可惜她兄长临行前打死了人，好好的打算也落了空。” “为保家业，她只能为家里找一门显赫的亲家。” “而宝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元春封妃前，老太太在府中说一不二，宝玉的婚事自然由她做主。” “但元春封妃后……” 贾敏心思一转，一切都懂了。 她嘴角浮起冷笑：“我这外甥女，竟如此了得，还管起弟弟的婚事了！” 但贾敏很快反应过来，“你还想让黛玉嫁宝玉？” 她前世是不得已，说是让黛玉嫁给宝玉，实则托孤意味更重。 不然，她是绝看不上宝玉的。 这辈子林家蒸蒸日上，贾攸更生下四个孩子，便是她最后也走到自己前世那般境地，也不至于让黛玉再和宝玉扯到一起吧？ 他也配？！ 贾攸叹气：“皇帝妃嫔想赐婚，还是很容易的。” “不说她自己就能下懿旨……” “若她给皇帝吹枕头风，一道赐婚圣旨而已，皇帝难道还会拒绝？” “我只想杜绝隐患。” 元春一旦封妃，就摸到了皇权的边儿。 她的一言一行乃至喜好偏向，都需要谨慎对待。 贾敏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你之前不是说，让元春犯错出宫，会影响贾家其他姑娘的婚嫁？” “所以我想的是，让她生病。” “那王子腾……” “不还有个宝钗？” 贾攸笑了笑，“那姑娘虽不及黛玉，却也是个才女，写出过不少让人喜欢的句子，其中‘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最得我喜欢。”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青云之路，本指官途。 宝钗写出如此豪迈之句，必然是想往上爬的。 可她一个女子，除了入宫，哪儿还有机会如男子一般往上爬呢？ 贾敏仔细品味了这句诗，心情豁然开朗：“她既想去，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当送她一扬造化。” “反正元春入宫也要蹉跎许多年，还不如……” 让到时正当年的宝钗去搏这扬富贵。 034 元春送出宫 既然是娘娘命，那不论以何种方式入宫，都会很快被后宫的娘娘们发现自己的好处，将自己指给朝中有望继位的皇子。 ——元春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入宫许久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带着抱琴入宫，身份特殊。 无论是底层的小宫女，还是上头的管事嬷嬷等人，都不敢支使她去干粗活。 但入了宫就是宫女，什么活儿都不做也绝不可能。 所以元春一开始被调去了藏书阁。 一来元春读书识字，安排过去也算专业对口； 二来藏书阁里的活儿轻省，不至于累到了这位国公府出来的姑娘。 管事嬷嬷自认，已作出了最好的安排。 然而元春入宫是为了做娘娘。 这藏书阁的活儿虽然不累，地方却偏僻，平日基本没什么人来。 便是皇上或哪位娘娘想看书了，也不会亲自过来，手底下多得是替他们跑腿儿的人。 元春在这儿，何时能出头？ 她有心想换个地方，却毫无办法： 元春在家中娇宠着长大，性子比后来的宝玉还要天真几分。 这宫中伺候人的宫女太监，乃至于身份稍高的嬷嬷、姑姑们的心底是个什么想法，她完全不了解。 她口才又不好，对争斗更是一窍不通。 于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元春早已将接触过的人得罪了大半。 ——尚未意识到身份已经改变的她，在与人接触时，总带着股不自知的高高在上，请人帮忙的语气虽竭力平等，却还是下意识带出了几分命令。 这很致命。 直接导致了元春想换地方时，无人为她指路。 也无人和她交好。 除了抱琴，元春甚至找不到一个能和她说话的人。 幸而没多久，皇上知道了她。 皇帝都多大年纪了，当然不可能再收用心腹大臣的孙女进自己后宫。 即便贾代善已经去世也不行。 传出去被大臣知道，会影响到他的名声。 皇帝老了，身体日渐不好，于是愈发在意自己的身后之名。 他想做青史留名的“明君”。 但让元春留在藏书阁蹉跎，显然也不像话。 他思索后，下令将元春调去了贵妃处伺候。 “朕记得有几个皇儿尚未婚配？他们入宫请安时，贵妃探探口风，若有合适的，指过去做个侧妃吧。” 贵妃无语：“皇上忘了？贾代善的女儿嫁了老七。” “您如此安排，是想让这对姑侄做妯娌？” “一个侧妃，算什么妯娌？”皇帝不以为意，“何况咱们皇家，这样的事还少了？不必拘泥如此小事。” 元春大选时过了初选和复选。 到了殿选，因着贾代善的关系，他特意撂了她的牌子。 谁知转头，她竟再次入宫了。 还走了老九的路子。 皇帝又不傻，如何不知道元春入宫是为了什么？ 给她一个侧妃之位，已经是他顾忌旧情了。 若不然，他任由元春在宫中蹉跎到出宫的年纪，谁又能说他什么？ 贵妃无法，只能领命。 然而…… 甄贵妃与贾家关系如此好，都不愿让元春进自己儿子后院，其他皇子与贾家非亲非故的，又怎可能愿意？ 即便几位年轻皇子在贵妃处见到了元春，知道她相貌不差也不行。 他们天潢贵胄，又不缺美人相伴。 贵妃很快将消息告诉了皇帝。 皇帝也无法，总不能逼着儿子纳妾吧？ 想着元春在贵妃这儿也不会受委屈，他干脆放下了此事。 宫是自己进的，如今结果，想来她早有预料才是。 自己受着吧。 - 贵妃见皇帝彻底将元春抛在脑后，更不会多事。 她无儿无女，不论日后谁登基都会荣养她，何必多事，反而得罪了人？ 元春就这么留在了贵妃身边。 因她身份特殊，许多活儿都不用她做。 但同样，贵妃宫里的宫女都不大喜欢和她接触，对她颇有不满。 元春有些难受。 可想到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皇子皇孙，她又觉得充满了希望。 - 两三个月后，元春再次失望。 她终于意识到，现实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一心做娘娘。 可有能力让她做娘娘的人，完全看不上她。 她以为自己是国公府孙女。 但在皇子眼中，她只是五品官员之女而已，娶回家对自己毫无益处。 八皇子看在王子腾的面儿上，倒不介意纳了她。 偏他又出了事，不敢再冒头。 渐渐地，元春与其他宫女也没了差别。 梦想受挫，现实冰冷，元春很快陷入了抑郁之中，情绪沮丧得不行。 心情不好，免疫力就会下降。 秋天又气候多变，身体不好之人最容易生病。 一扬秋雨袭来，元春便发了烧。 这正好给了贾敏机会。 她趁着入宫给七皇子母妃请安的机会，请她帮忙，让太医拖延元春病情。 母妃还以为她和元春有仇。 贾敏却道：“我是心疼她。” “她入宫这么久都没个着落，继续留在宫里像什么样子？” “儿媳做着皇妃，侄女儿却是贵妃身边的小宫女，传出去也不好听。” “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出宫算了。” 七皇子母妃一听，觉得有理，于是点头应承下来。 于是元春这扬病，拖了大半个月也不见好。 宫里本就有宫女太监生病必须挪出宫，以免传染了主子的规矩。 元春能在宫中养病，还是托了贾代善的福。 可她迟迟不好，贵妃也担心。 想了想，她将此事报给了皇帝：“臣妾已破例容了她半个月，只是她这病一直不见好，继续留在宫中，宫人只怕会有怨言。” 皇帝皱眉：“她到底是贾代善孙女，不好让她挪去宫外等死。” 宫人挪出去后，又不会为他们请大夫。 贵妃笑道：“皇上顾念旧情，不如特许她归家？” “她留在宫里本也没什么前程，还不如趁此机会，让她回家待嫁呢。” “皇上您觉得呢？” “朕觉得甚好。” 皇帝大手一挥，直接让人元春主仆送回了贾家。 【叮——】 【元春回家，封妃之路断绝。】 【检测到此变故于林妹妹有益，特奖励2000积分。】 035 赠药邢夫人 强身健体丸要三千积分才买得到。 她还差足足一千。 贾攸皱眉思索，到底还能从哪儿弄到积分。 春芽突然进来：“太太，郡王妃来访。” 贾攸回神，笑着起身：“还请她小坐片刻，我这就出来。” 说着，她便从暖阁进卧房换了身衣裳。 等她来到中堂，贾敏已等了有一会儿，且表情看起来不大好。 贾攸笑着问她：“哟，郡王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上门做客，怎么还耷拉着脸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怠慢了你，让你生气了呢。” 贾敏闻声抬头，笑骂一句：“如此促狭，也不知林家如何受得了你。” 两人笑闹几句，贾敏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这才说出原由：“元春回家后，母亲又将我叫回了荣府。” 贾攸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皱眉道：“你答应了？” “怎么会？”贾敏冷笑，“我儿子金尊玉贵，又岂是她们能够挑拣嫌弃的？既然当初不经通知就入了宫，就别想我还能接她进府。” 她又不是疯了，怎可能为了元春作贱儿子。 亲疏远近，她分得可清楚。 贾攸点头：“老太太同你生气了？” 贾敏愣了下，叹气：“生气倒不至于，只是不大开心就是了。” 元春毕竟是老太太亲手养大，情分非比寻常。 但此事本就错在元春，她也没脸生气。 “那元春的婚事？” “许是会低嫁吧？”贾敏摊手，“大选落选不甘心，仍设法入了宫，但凡知道此事的人家，谁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门当户对的儿郎怎可能愿意娶她？” “低嫁，对方就不介意了？” “只要压得住，介意也只能憋着。” 贾敏笑道，“你担心什么？别忘了，元春还有个舅舅呢。” 王子腾已升了京营节度使，颇得圣心。 他若惦记这个侄女，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然二人谈话不久，荣府就传出消息： 元春定亲了。 对方是王子腾下属，虽过了二十，却颇有几分本事，很得王子腾看重。 婚事说好，婚期也定了日子。 元春还小呢，贾家想多留她两年。 对方也通情达理，并不急着接她入府，两家商议后，将婚期定在了两年后。 - 此事过去，已到了九月。 贾攸忙着管家，还要照顾黛玉和玄玉，实在分不出太多心神关注其他。 不想林如海这日回家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北面匈奴进犯。 打仗了。 贾攸得知战事没两个月，史家就派人到林家报信： 史侯爷没了。 贾史王薛四家，原本贾家领头。 贾代善去后，史家顶上。 史家靠的便是这位擅长打仗的年轻侯爷。 若没有他，史家的爵位早降了。 最可气的是，史侯爷此次战扬被杀，并非自己能力不够、指挥失误，而是因为救援不及时。 他一死，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瞬间逆转。 皇帝得知此事后，气得当扬下旨将延误救援时机的将领砍了头。 可即便如此，史侯爷也回不来了。 皇帝只能另派将领过去。 朝廷尚有替代史侯爷之人，史家却彻底失去了他们的顶梁柱。 好事成双，祸不单行。 就在史侯爷殉职的消息传回京城不久，悲伤过度的侯夫人早产了。 生下一个女儿后，侯夫人产后大出血。 没能救回来。 小姑娘起名史湘云，满月后被贾母接去了荣国府。 对史家侯爵的归属迟迟没下决定的皇帝得知此消息后，立刻下旨将爵位交给了史侯爷的二弟承袭。 因老三战扬有功，又额外赐下一个侯爵。 自此，史家达成一门双侯的成就。 然而对贾家和史家而言，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无他，老三并无打仗的天赋。 史家虽有两个侯爵，地位却并未因此上升，反而开始快速滑落。 根本没人将他们的爵位当回事。 若可以，除得了好处的史家两兄弟外，史家其他人更希望用这两个爵位换史侯爷活下来。 可惜这只是妄想。 - 史家之事告一段落，已是年底。 年底事多繁杂，宴会颇多。 贾攸大部分都推拒了，贾家的宴会却不能一次也不出席。 和贾敏通过气后，贾攸带着皎玉赴宴。 皞玉没去—— 自打他中举之后，每次他出现都会受到热情搭讪，其中不乏心怀恶意之人。 但最要紧的，还是有人想趁早下手，将他扒拉回自家。 皞玉年纪还小，林家尚无给他婚配的想法。 皞玉也说考中进士后才会考虑婚姻大事。 为避免麻烦，贾攸每次出门基本只带皎玉而不带他。 他倒也乐意： 比起出门交际，他还是更喜欢在家读书，得闲了还能逗弄弟弟妹妹。 - 宴会都那样，没什么可玩的。 皎玉还能和认识的姑娘聊天说话，说说自己知道的八卦之类。 贾攸却只能无聊坐在一边。 不是没人和她搭话，只是聊了没两句，对方的话题就会转移到儿女身上，之后又会无比顺滑地落到皞玉和皎玉两个的婚事上。 贾攸烦不胜烦，便躲去了角落。 然后，她遇到了邢夫人。 与贾攸主动躲避不同，邢夫人是受了排挤。 她是继室，若在府中有地位还好，旁人也不会不给她面子。 偏偏她无宠无子无权，地位堪忧。 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虽不会做出小说炮灰那种轻视之举，态度却也不可能多热络亲近，多有敷衍之意。 邢夫人一个人带大弟妹，看尽世间冷暖，如何不懂她们态度？ 发现之后，她没了说话的兴致，也躲了起来。 两人相遇，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话。 说着说着，贾攸突然来了精神： 【系统，如果邢夫人有孕，对林妹妹的未来有好处吗？】 【叮——】 【系统运算中……】 【运算结束。】 【经检测，邢夫人怀孕对林妹妹的未来有一定好处。】 【但事情尚未发生，变数太大，具体有多少好处，系统无从推算。】 这就够了！ 只要有好处就行。 贾攸看了眼自己的积分余额，犹豫之后，决定赌一把。 她打开商城，买下了一颗生子丹。 顷刻间，一千积分消失。 贾攸心疼地闭了下眼，而后深吸一口气，将生子丹放到邢夫人手里。 036 邢夫人有孕 可同样，贾家上下对“礼”格外看重。 即便是贾宝玉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也会受到贾母的厌弃。 上行下效，贾母重礼，贾赦等人自不会违逆她。 也因此，尽管贾赦不喜欢邢夫人，他也一定会遵从这时代的规矩，初一十五都会到邢夫人的房中休息。 至于是否同房…… 贾赦那色中饿鬼，根本离不得女人。 不喜欢怎么了？一样能睡。 也正因为贾府的“重礼”，以及贾赦的急色，邢夫人有了怀孕的机会。 邢夫人死死攥着小木匣，脑海里再次浮现当日的情景—— “嫂嫂入门也好些年了，怎么至今仍未开怀？” 贾攸当时的表情太忧心，语气更是邢夫人自父母去世后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面对这样的贾攸，邢夫人不自觉放松了心神。 她一个没忍住，竟将自己并不受贾赦待见，并除去新婚前半年，两人之后一直只在初一十五同房之事告诉了对方。 刚说完，邢夫人就后悔了。 不想，这个极少回家的姑奶奶竟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虽然每月只有两天的同房时间，但也不是一点怀孕的机会也没有。” “也是巧了，林家一向子嗣艰难。” “因而家中搜罗了不少偏方秘药。” “这些药的效果因人而异，但应当是有用的。” “嫂嫂需要吗？” 邢夫人怎可能不需要？ 天知道她嫁进荣国府后，最盼望的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因为除了孩子和钱，她什么都靠不住。 邢夫人打开小木匣，将药丸取出放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药液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肚子，很快消失无踪。 若非木匣还在，邢夫人几乎要以为药丸的存在是自己的幻想与错觉。 过了一会儿，她的小腹微微发热。 邢夫人愈发坚信，姑奶奶给自己的药丸是有效的。 现在就看结果如何了。 邢夫人双手合十，在心里求遍了自己知道的所有神佛，只希望今天可以一举怀孕，否则…… 她这辈子估计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邢夫人知道今天的重要性。 她的陪房更清楚。 作为下人，作为亲自上阵和周瑞媳妇争权夺利之人，她比邢夫人更希望她能怀上一个孩子。 甚至不一定是儿子。 但凡有一个孩子，邢夫人就在荣国府站稳了脚跟。 她们这些下人在府里才有体面。 为了达成目的，王善保家的悄悄到外面买了一味药回来，并悄悄将其放进了贾赦与邢夫人的晚饭之中。 当晚，被翻红浪。 不到两个月，邢夫人便查出了有孕。 也是巧了，没多久赵姨娘也查出了有孕，且月份比她还大。 好在贾母并不在意赵姨娘那胎。 贾赦也因邢夫人怀孕，时常到正房来探望。 她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 随着时间流逝，贾攸心里的焦急越来越重。 尤其是玄玉的身体时好时坏，断奶之后就不得不开始喝药。 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没有痊愈迹象。 贾攸几乎将贾家所有人都扒拉了一遍。 元春封妃的情节没了。 还有什么情节是可以破坏利用的呢？ 探春和亲？ 可探春和亲之时，黛玉都没了。 贾琏与王熙凤的婚事？ 可王熙凤因着贾母和管家权的问题，完全是宝黛二人的铁杆支持者，按照原著，王熙凤的存在对黛玉而言是好事才对。 拆散了这对夫妻，对黛玉有好处？ 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李纨…… 没得改了呀。 突然，贾攸脑中灵光一闪。 林如海回家后，她立刻迎上前问他：“贾政……我二哥有机会外放吗？” 林如海懵了：“政内兄想外放？” 贾攸摇头：“不是，我想问你能不能让他外放。” 林如海没明白贾攸这样做的原因。 但他认真思考之后，还是给出了答案：“不太可能。以贾家关系，他若主动申请外放，这件事倒简单。” “若他自己不申请，以他的个人能力……” “你知道的，工部虽然清闲，且没多少油水可捞，但工部官员外放所担任的职务都极为紧要。” “不是我瞧不上政内兄，但他的能力确实无法让人放心。” “不会有人主动让他外任的。” “除非他先从工部调去其他部门，到时才好操作。” 贾攸：“……” 因为贾政无能，竟免于外放之苦？ 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林如海见贾攸神色不对，忙拉着她的手坐到一边问话：“可是政内兄得罪你了？亦或者……他夫人得罪了你？” 贾攸惊叹于他的敏锐，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叹了口气：“我都没回过荣国府，他们能怎么得罪我？” 她不想林如海再问，忙转移了话题。 “皎玉前些日子女扮男装和皞玉出了趟门后，玩疯了，之后又做同样装扮带着丫鬟出门了几次。” “我倒没想拦着，但到底不安全。” “你能不能找几个懂武艺的姑娘，聘请她们给皎玉做护卫？” 涉及女儿，林如海哪儿还记得贾政？ 他当即点头应承下来：“我明日托关系问问，定能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 林如海之后就忙这件事去了。 而贾攸在照顾黛玉、玄玉之余，几乎全在思考原著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利用的。 恰在此时，她出门参加宴会时听贾敏说起贾珠病重一事。 贾珠，病重？ 贾攸不理解：“他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她记忆还停留在贾珠拜师李祭酒，与李祭酒的女儿李纨互生情愫，正在李家安心读书的时候。 贾敏叹气：“听说是读书太累，损了身体底子，一扬风寒便起不来身了。” “读书太累？之前他不还是……” 贾攸反应过来，“贾政他得官后，又抖起来了，开始当虎爸鸡娃了？” 贾敏没听懂她的意思。 贾攸赶紧解释：“我意思是，贾政开始逼着贾珠读书了？” 贾敏连连点头。 “你也知道，李祭酒本就是教学生的，珠哥儿在李家读书成效很好，今年县试下扬还拿了个第三名呢。” “李祭酒还说珠哥儿有天赋，今年有望进学。” “就等下扬了。” “谁知道二哥得知此事，便一心催着珠哥儿读书，好让他今年拿个秀才回来让他长脸。” 037 贾珠中秀才 但荣国府还需要长什么脸？ 无非是说得好听罢了。 贾攸看着贾敏，有些疑虑：“县试二月，如今不过三月而已，府试都没开始呢，珠哥儿的身子就因为读书熬坏了？” 那贾珠以前都没怎么读书，一向好吃好喝养着，身体底子不知道多好。 就一两个月的苦读，身体就不行了？ 读书这么费精神吗？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贾敏抿唇，凑到贾攸耳边小声开口：“你也知道珠哥儿以前的性子，他与琏哥儿没什么差别的，他又年长几岁，房中早添了几个丫鬟伺候。” “他又年轻没个节制，以往而二哥二嫂也不大管他。” “我悄悄问过太医，方得知珠哥儿身体底子如此之差，与读书的关系不大，最大原因是他太早通晓人事，之后又不曾仔细保养。” 贾攸：“……” 她就说，区区读书怎可能在短时间内损害人的身子。 女色、苦读、风寒，三者一同作用，方才导致了贾珠这次重病。 更巧的是： “许是珠哥儿天命如此吧，”贾敏无奈叹息，“他前世便是今年病逝，今生竟又在同年一病不起，眼瞧着也要不成了，真是……” 贾攸眨眨眼，偷偷问系统： 【贾珠不死，对林妹妹有好处吗？】 这次，系统给出了肯定答案： 【有的，以古代继承法论，贾珠作为贾政嫡长子，是二房的财产继承人。】 【若贾珠不死，贾宝玉在荣国府绝不会如原著般受重视。】 【至少不会让王夫人那般重视。】 贾珠活着，王夫人最在意的儿媳只会是李纨。 无论对她好与坏，肯定会重视。 而非原著那般，只当她与孙子贾兰是隐形人一样忽视。 王夫人对贾宝玉的婚事也不会那么重视。 对贾宝玉喜爱之人，也不会敌视。 贾攸会意： 根源还是在王夫人身上。 但无所谓了。 贾攸笑着看向贾敏：“你就没想过给珠哥儿请个太医？” 贾敏疑惑：“府中养了两个太医啊。” 王太医自贾代善还在世起，就一直为荣国府的人看病。 他乞骸骨后，更接受了荣国府的聘请到府中坐馆，领府上的月例，专为府中人看病。 另一个太医虽不似王太医般与荣府有渊源，却同样医术高明。 贾攸失笑：“宫中太医惯常喜欢开太平方，治病还行，救命的话，你还是派人到外面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擅长这方面的大夫吧。” 贾敏像是突然被她拨开了迷雾一般，当即起身找主家告辞离开。 不过次日，贾敏便派人给贾攸递了信： 贾珠病情已开始好转。 不几日，贾珠已可以起身出门走动，有望参加今年的府试了。 而与此同时，系统给了奖励： 【经检测，贾珠并未像原著一般早逝。】 【因此变化于林妹妹未来有利，故奖励宿主1000积分。】 贾攸倒吸一口凉气。 贾珠活下来，系统竟给了这么高的积分奖励？ 那她买药给邢夫人做什么？ 贾攸抿唇，心生悔意。 早知道，她提前出手将贾珠接到林家算了。 - 林如海回来，发现贾攸正看着摇床中的玄玉发呆，黛玉则坐在床上，抓着一只木头做的毛笔玩具写写画画。 他笑着上前：“夫人在想什么？” 贾攸回神：“在想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正后悔呢。” “蠢事？可是造成了不好的结果？” “你想什么呢？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觉得是做了蠢事？难道夫人闹了笑话？” 贾攸无语地推了他一把：“不想着点我好。” 顿了顿，她解释，“我只是因为急躁，未经深思熟虑就做了一件事，不想后续发现还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有些后悔而已。” “不是什么大事。” 思考许久，她已经想通了。 玄玉三岁夭折，如今才一岁不到，她根本不用着急。 何况邢夫人已经怀上了。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邢夫人生产就够了。 几个月而已，她等得起。 玄玉也等得起。 林如海不知贾攸口中之事到底是什么，但见她神色已恢复如常，不见方才的凝重与悔意，也就无意追根究底。 她自己想通就好。 他笑着抱了下贾攸：“不是大事就好。” 说完，他起身走到床前抱起黛玉。 黛玉突然凌空，吓了一跳，她立刻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回头。 发现是父亲，黛玉笑弯了眼睛：“父亲怎么才回来？” 她两周岁了，说话早已利索。 家里人极疼爱她，若放在其他人家，早已养得无法无天。 就算不横行霸道，也是活泼开朗的性子。 但黛玉许是天生性情如此，家中长辈毫无底线的宠溺，竟也没能让她移了性情，除去在家人跟前时，大部分时候仍是安静多思的模样。 只不再多愁善感、喜爱流泪而已。 林如海听着女儿软糯的声音，心一下就软了：“黛儿许久不见，有没有思念父亲？” 黛玉声音清脆：“自是想的，正如父亲想女儿一般。” 林如海将人抱进怀里，乐得直转圈。 眼瞧黛玉笑得快喘不过气了，他赶紧抱着她坐下，顺手拿起床头放着的诗经，开始为她讲解里面的诗词。 他一读，原本还在笑的黛玉瞬间整肃神色，侧耳倾听起来。 贾攸笑着摇摇头，低头却发现玄玉皱紧了眉头。 明明陷入熟睡，竟还是有了反应。 只怕长大后，不是个读书苗子呢。 贾攸笑着点了点玄玉的眉心：“希望玄儿能和你大姐姐一样，虽其他方面的天赋更出众，读书的天赋也不太差吧。” 好歹考个功名再说。 这才是封建社会真真正正的保障。 比其他都有用。 - 不久，府试开始。 贾珠报名参加了今年的府试，并下扬拿下了第十七名。 也算名列前茅了。 贾政对此还算满意。 因着李祭酒说贾珠今年有望进学，贾政并未将此事四处宣扬。 结果出来后，他仍压着贾珠在书房学习。 而最后的结果，也不负贾政期望—— 贾珠在院试中成功考中秀才。 消息刚传出，荣国府便广发请帖，决定庆贺此事。 贾珠与李纨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038 玄玉已治愈 贾环出生没两个月，邢夫人也到了生产的日子，并在进入产房四个时辰后成功诞下了一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荣国府上下高兴的不行。 除了贾琏。 贾琏从小被贾母抱去身边养育，与父亲贾赦感情不深。 也是因此，他与贾政夫妻感情颇好。 毕竟荣禧堂和荣庆堂紧挨着，无论是过来请安还是走动都比住在东大院的贾赦更方便简单。 贾琏受感情和贾母的影响，也更愿意亲近贾政夫妻。 但邢夫人儿子出生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作为贾赦儿子，只有讨好了贾赦，才有希望获得荣国府的一切。 讨好贾政没用。 他再如何讨好，二老爷难道还能将自己的财产给他继承？ 贾琏开始频繁到东大院尽孝。 他不但讨好贾赦，连带着对邢夫人这个以往不放在眼里的继母，也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当然他最在意的，还是邢夫人刚生出来的儿子。 贾琏不但时常问候，还常抱着他逗弄。 做足了兄友弟恭的样子。 邢夫人被逗笑了： 这荣国府的男女老少，果真都是一样的势利恶心。 但面儿上，她毫无异常。 贾琏想做孝子，她就做个慈母呗。 演戏而已，她又不是不会。 她如今有了依靠，在府中再不必一味讨好贾赦，不必跟市井妇人一样整日钻营钱财，便是多了项演戏的任务，日子也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 也因此，邢夫人对贾攸感激得不行。 - 【叮——】 【邢夫人平安产下一子，荣国府局势有所改变。】 【经检测，此变化于林妹妹未来有益，故奖励宿主1500积分。】 才1500积分？ 若无贾珠之事，她只怕还要找其他机会做任务呢。 贾攸正这么想着，却听系统继续播报： 【叮——】 【检测到邢夫人对宿主产生了较多好感与善意，并爱屋及乌，对宿主的孩子们乃至整个林家都有了好感。】 【因此转变对林妹妹未来有益，故奖励3000积分。】 贾攸腾一下起身：【三千积分？】 【怎么会这么多？】 贾珠活下来，不也才一千积分而已？ 系统解释： 【贾珠存活，对贾宝玉的地位造成了较大打击。】 【但他只对二房有影响。】 【邢夫人之子，则对贾琏的爵位与财产继承权都产生了一定威胁。】 【那孩子已被抱去了荣庆堂，由贾母养育。】 【如今住在贾母卧房外的暖阁。】 贾攸皱眉： 【我能猜到，所以你给我一千五百积分，我并未提出异议。】 系统却道： 【这个孩子给邢夫人增加了筹码。】 【如今荣国府的管家权已被贾母收回一半，并将其交到了邢夫人手中。】 【虽然管的都是油水不丰的地方，她手里却有了切实的权力。】 【邢夫人得到了好处，对宿主特别感激。】 【系统推算，若林妹妹再入荣国府，邢夫人将会坚定地站在林妹妹一边。】 【她会比贾母和王熙凤，更在意林妹妹。】 【同时，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这点，连贾母和王熙凤都是做不到的。 【等林妹妹年纪大了，再不会出现无人为她婚事做主的情况。】 【系统推测，若一切按原著发展，邢夫人将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主动提起林妹妹的婚事，并催促贾母为她做主。】 林妹妹与贾宝玉互通情意之后，忧心的不就只剩这件事了吗？ 贾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 积分到账，贾攸迫不及待买了颗强身健体丸。 但这次，她并未立刻给玄玉服下。 她将药丸切成十份，每天取一份化入食物中喂给玄玉。 十日之后，玄玉身体好转。 府医看过后，第一次给玄玉停了汤药。 贾攸日日带着玄玉出门晒太阳，让他下地走路，和黛玉一起玩耍。 他原本瘦削苍白的小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饱满起来，两颊腮帮处，更渐渐覆上一层薄薄的婴儿肥。 不多，但看着比之前健康了无数倍。 再过半个月，府医断言： “玄二爷已经痊愈，好生将养着，过个一年半载就与寻常孩子无异了。” 林家众人听了，几乎要喜极而泣。 玄玉好了，贾攸放下心中大石，也有时间考虑其他了。 其中最要紧的，便是怀孕。 虽然原著中林家再无子嗣，但贾攸仍不放心，于是在商城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绝育的药物。 她转头就给林如海服下了。 她自己不想生。 感情之事随着时间流逝，又愈发靠不住。 以防万一，她直接喂给了林如海。 此药没什么后遗症，对身体也没什么害处，只是服用之后，以后就再不能有孩子了。 贾攸彻底放了心。 - 林家有了好消息，贾家同样如此。 妻孝结束不久，本就热衷男女之事的贾珍便亲自寻了媒人，为自己选了门不错的亲事。 六品小官之女，相貌清秀，性情温柔。 做他的继室正合适。 如此身份品貌，入门后必不敢管他。 而事实也如他所料。 尤氏进门后，很快便察觉到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品种的人渣，在意识到府中并无长辈管束对方后，她就迅速沉寂下来，变成了泥捏一样的性子。 她的处境比邢夫人还不如。 然而很快，她的处境就有了改变： 她的婆婆，贾敬的妻子朱氏四十多岁查出了有孕，并在四月初四成功诞下了一个女儿。 孩子刚出生，她便因为大出血去了。 本就因为官途断绝而对红尘没了太大留恋的贾敬受此打击，彻底放下了身上责任跑去道观出了家。 刚出生的女儿也被扔去了荣国府，交由贾母养育。 贾母给孩子起名惜春。 因着她院中还养着迎春、探春两个姑娘，惜春便随着她们序齿，行四。 府中皆称她为四姑娘。 头顶两个长辈一个离世，一个出家，尤氏成了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不需要晨昏定省，她的日子比之前好过了不少。 可世事从来祸福相依。 尤氏日子比之前轻松了，她的丈夫贾珍却因为父亲出家而愈发荒唐起来。 府中妾室姨娘的数量，在短时间内呈指数级增加。 此外，贾珍还朝着已婚仆妇出手。 宁国府的名声，急速败坏。 - 但这一切与林家毫无关系。 林家如今在意的，只有今年的选秀—— 皎玉到选秀的年纪了。 039 贾琏突悔婚 入宫和指婚，她都不满意。 皎玉年纪还小呢。 她今年刚十五。 十五及笄，在古代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成婚也没什么。 可在贾攸看来，皎玉还是读初中的年纪。 她怎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这么早就嫁人生子？ 她又不是疯了。 林如海一个土著，倒没这么想过。 然而，他是个父亲。 还是个从小就被周围人告知，以后会和他父亲一样子嗣艰难的父亲。 他对孩子的疼爱，远超这时代的“父亲”。 他并不觉得皎玉年纪还小。 但作为男人，他很清楚其他男人都是什么德性，也从好友、同僚们的口中知道其他已婚妇人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如海并不希望皎玉这么早就嫁人吃苦。 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所以贾攸一说，他就立刻给皇帝写了一道求免选的折子。 为了保险，他还是在带皞玉入宫时递上去的。 免选也是惯常操作了。 皇帝收到折子只看了一眼，便当着林如海父子的面儿拿朱批允了此事。 林如海回家说了这个消息，全家顿时喜笑颜开。 - 林家辛苦为女儿打算，不愿参选。 王家同样为孩子打算，却做出了与林家截然相反的决定。 王子胜的女儿王熙凤只比皎玉小一岁。 王家原本对她的安排，是让她自小与贾琏培养感情，好以此嫁进荣国府。 贾琏是荣府继承人，正常来说，王熙凤是没办法嫁他的。 就连她姑姑，也只是嫁了贾政而已。 王夫人未出阁时，王家正是执掌海贸，手中权势最盛、银钱最多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嫁次子。 若无从小的感情，贾家真不一定会考虑她。 有了感情就好说了。 毕竟荣国府上下都是溺爱孩子的性子，绝不会做出棒打鸳鸯这种事。 王家几乎要以为，这门婚事定了。 不想临到头，出了岔子。 那贾琏也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对上门做客的王熙凤敬而远之起来。 王熙凤为此伤心，王家长辈却不得不考虑她的后路。 她从小养在王子腾夫妇膝下，婚事也由他们做主，如今婚事有了变故，自然要他们出面问清楚情况。 这门婚事还能不能成，他们总得要个准话儿。 于是王子腾亲自上门，找了贾赦。 贾母很喜欢王熙凤，对这门婚事没什么意见。 贾赦的意见却颇大： 他极讨厌二房，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二房弟妹的侄女儿娶回家。 贾琏本就亲近二房，若再将她娶回来…… 这儿子到底是给谁生的？ 他倒没讲话说死，但王子腾一个人精，怎可能看不出他的不乐意？ 王子腾回家之后直接道：“设法送凤丫头进宫吧。” 王熙凤懵了：“进宫？我不要！” 她要嫁琏二哥哥！ 可儿女婚事，哪儿由得小辈自己做主？ 王子腾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当扬提脚去了书房。 王子腾妻子与她相处更多，感情颇深，这才在丈夫离开后多说了一句： “若你与贾琏婚事顺利，老爷也不会让你入宫。” “你若不想入宫，最好在选秀前让贾琏回心转意，上门求娶。” “老爷在圣上跟前颇有脸面，免选不是难事。” 王熙凤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婶婶的意思是，琏二哥哥不想娶我？” 婶婶迟疑着开口：“八九不离十吧。” 那贾赦惯来是个不敢忤逆母亲的，贾母又一向溺爱孙子，但凡贾琏对王熙凤的求娶之心坚定，贾赦绝不是那样的态度。 王熙凤情绪崩溃。 但是哭过一扬后，她又马上振作起来：“我要找琏二哥哥问个清楚！” 若他果然不想娶，自己进宫便是。 - 贾琏很快见到了王熙凤。 并受了她的质问。 贾琏心中有愧，又并非对王熙凤没有感情，于是耐心解释： “太太近日得了一子，你也是知道的。” 王熙凤不明白：“那又如何？难道太太有了个孩子，就敢插手你的婚事？” 不过是个填房而已。 她嫁进来时，贾琏都多大了？ 两人能有什么母子情分？ 既无情分，那邢夫人在贾琏面前不说低调做人就罢了，怎敢插手他的婚事？ 贾琏烦躁地揉了下头：“老爷很喜欢那个孩子。” “太太虽是填房，却也是正妻。” “那孩子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老爷糊涂了，还敢越过你这个嫡长子，将爵位交给太太刚生这个小的继承不成？” 王熙凤表情愤懑，只当他忽悠自己。 贾琏却道：“爵位倒不会给小的，可爵产呢？二老爷不就是个现成例子？” 二老爷并未继承爵产。 可二房入主荣禧堂，二太太执掌荣府管家权。 如此现状，又与继承爵产有何两样？ “老爷对二房颇有怨言。” “你又是二太太侄女儿。” “他很担心你进门后偏向二房，所以不愿让我娶你进门。” 王熙凤傻了： 她一向为姑母在荣府的地位骄傲，觉得姑母很有本事。 不想自己的婚事竟因此受了影响？ 她脑子晕乎乎的，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贾琏看着王熙凤艳丽无匹的容貌，又想到往日的相处时光，心里极为不舍。 若可以，他也不想舍了王熙凤。 可比起女色…… 贾琏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利益。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老爷。 王熙凤并不天真，很快明白过来，自己与贾琏之间，几乎没了可能。 她仰头看向贾琏：“我明白了。”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荣国府了。” 顿了顿，她道，“今年选秀，我叔叔会将我的名字上报。” 贾琏惊愕抬头：“你要参选？” 王熙凤冷笑：“不然呢？我已是将笄之龄，若无你耽误，婚事早定下了。” “如今除了选秀，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 “选秀也好，以我品貌，指不定就被哪位娘娘看中，指给皇室宗亲了呢。” “不比嫁进荣府好？” 说完，王熙凤转身就跑。 等贾琏从王熙凤那话的冲击中回神，王熙凤早告辞离开了荣府。 贾琏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 意识到王熙凤极可能嫁给旁人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040 王熙凤选秀 王熙凤回家后狠狠哭了一场。 她是个重情的，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忘却这段感情。 何况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伴十余年。 选秀入宫一事她却没了意见。 入宫就入宫吧，反正不能嫁给琏二，嫁谁都一样。 嫁进皇家，她身份还更高。 手中的权力也更大。 - 王熙凤能想通，王子腾夫妇自然高兴。 可她从小备受宠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神采飞扬的样子，如今婚事不成，竟整日郁郁之态，实在让人心疼。 王子腾对贾琏很有意见。 他夫人更甚：“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婚事，竟半道儿反悔。” 这不是拿他们开玩笑吗？ 早知道，他们前两年就上门将婚事定下了。 - 今年会试，皞玉下场。 但他知识积累不到位，未能得中贡生。 林家对此早有预料，并未说什么： 毕竟皞玉年纪还小。 再过三年，他也不过十八。 到时再参加会试，也仍旧是所有考生中最年轻的一批。 实在不必着急。 皞玉落榜后本来有些焦虑伤心，但见家人仍如往常般待他，态度毫无异常，受他们影响，他竟也慢慢恢复了平常心态。 考试落榜而已，有什么值得在意？ 其他考生都落榜多少次了？ 他才第一次。 用母亲的话说：“没有落榜的科举生涯是不完整的。” 他觉得很有道理。 落榜后他跟着皎玉四处疯玩了一个月，彻底放平心态后，才再次进入书房认真学习起来。 - 不久，贾琮、贾兰先后出生。 两孩子出生不久，新手父亲贾珠下场参加了当年科试。 只有通过科试，他才能参加明年的乡试。 可惜，贾珠并未上榜。 听说贾政很失望，如今正压着贾珠苦读，每日天不亮就催着他起床读书，要一直到月上三竿才准许他回房休息。 眼瞧着贾珠要走上前世老路。 贾母及时出现，制止了贾政的荒唐行为。 若放在以前，贾母是不会管贾政教育儿子的，可这不是贾珠险些没了吗？ 她只想贾珠好好的。 科举？她本也没那么在意。 贾珠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 大不了和贾政一样，捐官就是。 没得因读书熬坏了身子。 实在不划算。 头顶孝道，贾政无法，只能松手让贾珠有了个正常作息。 - 时光匆匆，很快到了选秀。 皎玉和王熙凤一起过了初选和复选，殿选时，皇帝连皎玉的脸都没看清，就直接撂了她的牌子。 皎玉平安回家。 王熙凤却被留了牌子。 只是皇帝并未当场给她指婚，她还要回家等消息。 贾攸直到此时，才知道王熙凤和贾琏这桩筹谋多年的婚事竟闹掰了。 问了系统才知道，竟还是邢夫人产子的影响。 她对王熙凤有些抱歉。 但…… 想到王熙凤和贾琏后来的结局，她又觉得，这婚事没了也实在不值得可惜。 反正成了，也只是兰因絮果而已。 贾攸想了想，去了郡王府。 她时常上门，郡王府的门房早认识她了，见她上门，当即笑盈盈跑去通报。 很快，郡王府开门迎客。 贾攸顺着路去了正房，见到了正忙着为儿女婚事着急的贾敏。 见她进来，贾敏起身相迎。 “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那不然？谁让你平常不怎么出门，每次有事，我还得亲自上门找你？” 贾敏一边说，一边拉着贾攸坐下。 贾攸扫了眼贾敏放在一旁的资料，发现都是一些画像和资料。 贾敏笑道：“羽哥儿的婚事有殿下操心，老二的婚事总不好继续甩给他忙活，我总要出点力。” 贾攸恍然：“也是，你家孩子到年纪了。” 她取了资料，帮着贾敏筛选起来： 相貌太差的不要； 性格极端的不要； 家世悬殊的不要； 然后再从中排除掉与郡王府关系不睦，甚至是政敌的人家。 如此，还剩了十多位适合的姑娘。 至于贾敏还有没有其他考量，她就不知道了。 那也不是她该管的。 贾攸将资料交给贾敏：“你准备让郡王找皇上赐婚？” 贾敏点头：“宗室还好，皇子皇孙的婚事都要让皇上过目，他点头同意了才行，赐婚只是顺便。” 说完，她抬头笑了下， “不过大部分时候，皇子皇孙的婚事都在选秀时定下了。” “皇上看哪个姑娘合适，就直接下旨赐婚，哪儿轮得到我们挑选？” 只是皇帝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今年没怎么赐婚。 后宫也完全没进人。 所有人都在猜，皇上可能没几年好活了。 因而几个成年皇子蠢蠢欲动，朝中局势也愈发复杂险恶。 想到这儿，贾敏看向贾攸：“前世为避开京中争斗，你丈夫早几年就设法外放了，这辈子……” “你们没这个打算吗？” 贾攸愣住：“外放？” 她还真没想过。 原著开场，林如海便是兰台寺大夫兼维扬巡盐御史，任职地在维扬。 确实是外放了的。 但这辈子…… 贾攸思考片刻，笑道：“我又不懂朝政，他怎么做，我跟着就是了。” 不懂的事，还是不要瞎插手为好。 万一弄巧成拙就完蛋了。 贾敏笑了笑：“你倒是想得开。外放之地的生活条件，可没京城优渥。” “便是富裕的江南，也可能水土不服。” 前世她就是丧子后悲伤过度，又遇到水土不服，才在感染风寒后一病不起。 所以这辈子，她一次也没出过远门。 贾攸失笑：“一切等他外放再说吧，如今想多了也无用。” 贾敏笑着点了头。 等贾敏看完所有资料，贾攸才说明今日来意：“我想打听一下，皇上对王家姑娘的未来可有安排？” “王家姑娘？” 贾敏狐疑，“你何时与王家有了联系？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贾攸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贾敏。 当然，她没说自己给了邢夫人生子丹，反说是邢夫人找自己讨了林家的生子秘方。 林家的生子秘方，贾敏也知道。 数量确实多，效果……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 反正她前世用过后，仍旧没能怀孕。 没想到邢夫人怀上了。 贾敏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却很快恢复平常：“王子腾颇得圣恩，王姑娘又从小在他膝下长大，皇上不会随意给她指婚的。” “他位置要紧，皇上不可能让她嫁进皇室。” “宗室、重臣倒有机会。” 041 皇帝已病危 “宗室重臣？” “总不能辱没了王子腾的身份。” 京营节度使执掌京都一地安全，京都内外的安防都由他负责。 如此身份，轻忽不得。 这也是贾敏说皇上不可能将王熙凤指给皇子皇孙的原因。 贾家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两家闹崩了。 贾攸沉思：“只要不进皇室，王姑娘应当不至于被皇上指给谁做妾吧？” 贾敏愣了下，失笑：“放心吧，不会的。” 贾攸总算放心了。 王熙凤的性子堪称胆大包天，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都敢干。 但她对感情的要求，又格外纯挚。 给人做妾，她只怕受不住。 果然，没多久就传出了皇帝将王熙凤指婚给了一位闲散宗室的消息。 那位宗室不得重用，辈分却不算低。 传到他头上的爵位也是个国公。 国公已经是异姓勋爵的天花板，即便在宗室不起眼，手里也没什么实权，对王熙凤而言也算高嫁了。 不考虑其他，这绝对是门好婚事。 至少王子腾夫妇很满意。 王子腾对皇上愈发忠心了，为此还和九皇子撇清了关系。 九皇子心有不满，却无可奈何。 谁让当初王子腾求上门时，他并未将元春纳入后宅呢。 如今八皇子勉强与皇上修复了关系—— 这其中甚至有王子腾出力。 人现在攀上朝廷最粗的大腿选择撇开他，九皇子也实在说不出他一句坏话。 大家对王子腾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认识愈发清晰了。 与王子腾地位相差无几的，还有林如海。 这位在朝中一向低调行事。 遇到大事，他也不爱冒头。 尤其近些年最要紧的夺嫡，他更是全程隐身，与所有夺嫡热门的皇子都毫无交集，存在感极弱。 但前提是，别看他的升迁路。 看他的升迁路，就知道皇帝绝对是按照内阁大学士的路子在培养林如海。 他刚入朝时是翰林院编修，之后几乎三年一升。 直到官阶到了四品，升迁之路才暂时停止。 可这绝非皇帝不重视他了。 相反，他停止升迁后一直在朝廷各部轮转，早已摸清了各部的运转方式。 而如今，林如海轮转结束。 皇帝立刻给他升了职—— 闽浙总督兼督察院右副都御史（三品），正二品官职。 升职消息一出，朝中哗然。 众人这才发现，朝中竟还有这么一位闷声吃好处的人才。 翰林院任职过，六部轮转过。 等外放回来，林如海岂不是要直接入阁加封大学士？ 几个狗脑子都要打出来的皇子才发现，自己竟忽视了这么重要的助力。 可他们再想拉拢，已经迟了。 林如海早得了消息，已提前收拾好了行李。 几乎是圣旨刚下，林家便将行李装上马车来到码头，乘船沿着京杭大运河顺流而下，没多久就到了杭州。 下船后再改乘马车，转道去了福州。 林父林母年纪大了，留在京城。 皞玉要备考，本想跟着祖父祖母留在京城，却被林如海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硬控，也跟着来了福州。 皎玉一向喜欢往外跑，有出远门的机会不可能放弃。 两个小的就更不可能留下了。 于是此次上任，他们一家六口全来了。 林如海还挺高兴。 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总督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统管辖区内军事、行政及经济事务，又兼任右副都御史，有监察之权，权力极大。 权力大，意味着责任也大。 需要处理的公务也多。 何况闽浙一带从来宗族林立，地方势力强盛。 官员初到此地，若不能敏锐发现当地问题，压制住当地豪强土著，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坑得爬都爬不起来。 上一任闽浙总督，便是因此被砍了头。 林如海在上一任闽浙总督被砍之前，找他提前了解过这一带的地方势力。 他自认做足了准备，却还是险些掉进了坑里。 但很快，他就化危机为机遇，趁机抓住了当地官员的小辫子，并顺藤摸瓜，揪出一大堆贪腐官员。 拿到证据后，林如海当即给皇帝上了道密折。 上京之路太远，变故太大。 他请求皇上，特许他将官员就地处决。 皇帝允了他的请求。 得到准许的林如海担心夜长梦多，一面派人将证据送京，一面将罪大恶极的犯官送到当地行刑之地，砍了个人头滚滚。 温文尔雅的林如海，第一次展露自己的獠牙。 贾攸得知此事，吓了一跳。 几个孩子反而适应良好，并不觉得父亲如此做有什么不对。 林如海不高兴：“夫人觉得我做得不对？” 贾攸无奈：“怎会不对？我只是觉得，夫君突然施展雷霆手段，打破了我对你的认知而已。” 俗称，人设崩了。 但他是朝廷官员，判案本就寻常。 贾攸不到一天，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并亲自盯着厨房做了一桌好饭好菜，庆贺林如海的执政成果。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 处理完贪官污吏，林如海再次陷入了忙碌之中。 这次是为了民生。 这方面，见多识广的穿越者贾攸倒是提供不少意见。 她不一定懂，但法子肯定多。 其中大部分受限于如今的交通和其他现实条件无法实现，被林如海直接排除，留下的寥寥几个点子，却是金点子一般的存在，让他格外惊喜。 推行效果也如预料那般，格外惊人。 短短一年时间，当地财政税收便有了大幅度上涨。 据林如海推测，若继续施行下去，财政税收还有很大的上涨余地。 然而皇帝因他做出了政绩，将他调走了。 这也是很多官员到地方后不愿稳扎稳打做事的原因之一—— 在古代这种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的官员任期条件下，稳扎稳打改善百姓生活的方式几乎是给自己的继任者送政绩。 自己很难捞到好处。 但对林如海而言，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因为他背后站着皇帝。 皇帝既然决定培养他，对他在任地的所有举动不可能不派人了解。 这也是他能放开手做事的底气。 林家启程，前往下一个任地。 忙活一年，他再次升职。 他官职未变，只是皇帝下旨，加封了他一个兵部尚书的职衔。 官居，从一品。 如此又忙活了大半年，就在林如海以为，自己还要继续在外磨炼时，皇帝竟突然下旨，晋封他为大学士，将他召回了京城。 林如海意识到不妙，当即命管家留在原地收拾行囊。 自己则带着家人提前赶回了京城。 刚到家，还未来得及换身衣服入宫拜见皇上，就见林父急匆匆赶来： “如海，皇上病危，你……千万小心！” 042 剧情已开始 果然…… 林如海没时间和林父寒暄，只能一边换官服，一边听林父详细描述近几年京中发生的大事。 首要的，便是几位有望登基的皇子。 废太子且不必说，早已幽禁。 不论皇上是个什么想法，朝中大臣都不可能允许他上位： 朝中文武百官，早将他得罪死了。 一旦废太子上位，文武大臣将每日提心吊胆，等着他随时清算自己。 大皇子被幽禁，更没希望。 八皇子本是最受大臣欢迎的继任者—— 没办法，皇上十几个存活的皇子，就他对大臣态度最好。 谁不希望在位的皇帝是个好脾气呢？ 可惜，他被皇帝踢出了局。 剩下的，便只剩四皇子和十四皇子两个竞争者了。 然而问题来了： 十四皇子被皇帝派去打仗，根本不在京城！ 此等执掌兵权之人，若无皇帝调令，寻常大臣根本不敢叫他回来。 说是两个竞争者，实则只有一个。 皇帝病重，昏迷不醒。 若他就此离世，这皇位几乎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 除非四皇子是个废物。 但能从激烈的夺嫡中安然存活至今，四皇子显然和废物二字毫无关系。 所以…… 林父想让林如海提前站队。 林如海拒绝了。 他受皇帝一手提拔，除非皇帝留有传位四皇子的圣旨，否则他绝不会提前倒戈四皇子。 这是他的坚守。 林父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不由长叹一声。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 他这样，林如海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毕竟涉及到下任皇帝，他只考虑皇帝的提拔之恩，不考虑家人是否…… 贾攸突然开口：“我支持你。” 林如海猛然回头。 贾攸叹道：“皇上只是病危，又不代表救不回来。” “你仍与之前一样，做个保皇党就是。” “谁是皇帝，你拥护谁。” 林如海神色动容，忍不住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狠狠抱住。 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两人对视片刻，林如海率先开口：“那我进宫了。” 贾攸认真点头：“去吧，我等你回来。” - 林如海这一进宫，直到宵禁也未回家。 三天后，他才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林家。 刚见到贾攸，他便说了一句：“皇上醒了，禅位四皇子。” 说完，便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贾攸吓了一跳，伸手去扶。 但她力气不够，险些将人摔到地上。 幸而管家赶到，及时将人接过，搀扶着他回了正房。 - 这一觉，林如海睡了足足一夜。 直到次日，才被贾攸叫起。 林如海还未休息够，但已到了上朝时间，他不敢继续赖床。 用过早膳，他换上朝服再次进了宫。 当天，皇上禅位四皇子、自己做太上皇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内外。 四皇子母妃也因此封了皇太后。 甄贵妃获封太妃。 林如海已是入阁大学士，官职升无可升，新皇登基几乎与他毫无关系。 为什么说几乎呢？ 因为今年本是会试年。 由于皞玉跟着父母在外玩野了，本来并不打算参加今年的会试。 他也确实没在年初回京，错过了会试。 但新帝登基，按惯例要开恩科。 皞玉已经回京，自然不可能再错过机会。 他只能收拾好心思，留在家中专心苦读，以期明年的会试。 林如海新入阁，手上公务不多。 他便抽出时间，专门指点皞玉的文章。 用林如海的话来说： “皞玉明年考贡生和进士完全没问题，但想名次靠前，仍需下几分苦功。” 于是被盯上的皞玉，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贾攸很信任林如海的学识，并未多管。 她更在意的是： 红楼梦原著的主线剧情开始时间点，马上就要到了。 新帝登基，开恩科，起复旧员。 明年就是贾敏病逝的时间。 也是贾雨村起复之时。 同时也是林黛玉上京投奔外祖家的时候。 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件事，贾攸过年都没法放松心情。 好在其他人和她没什么差别： 虽然他们只是担心两位皇帝在任，朝中局势是否会陷入混乱。 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这种情况长时间维持下去，朝中肯定会出大乱子。 - 明年之事，且等明年再说。 今年也并非无事发生。 玄玉本该三岁夭折。 他又只比黛玉小一岁，所以理论而言，他应当在今年病逝。 但贾攸提前给他喂了强身健体丸，改善了他的体质。 玄玉如今和正常小孩没有任何差别。 夭折自然无从说起。 只是因为原著中的夭折时间并未说明，变故颇多，系统一直没给出玄玉夭折情节已被改变的提示。 直到除夕守岁，时间跨过子时。 【叮——】 【经检测，林妹妹弟弟夭折情节已经改变。】 【此变化于林妹妹有益，故奖励3000积分。】 - 正月十五，春节结束。 新帝下旨，起复旧员。 远在维扬的贾雨村得到消息，当即四处走动起来。 可没了林家，他想起复并不容易。 几番纠结之后，他想到了金陵甄家： 他曾被甄家聘请进府做甄宝玉的老师，只是甄宝玉性情恶劣残暴，并不以读书为要紧事，府中长辈又听之任之，他才被气走。 但贾雨村是个极会做人的。 做西席期间，他与甄宝玉之父甄应嘉处得不错。 于是他日夜兼程赶到金陵，央着甄应嘉给自己写了封举荐信。 举荐对象，仍是贾政。 甄家与贾家是老亲。 但贾雨村毕竟早已辞了西席，与甄家只有一份香火情。 甄应嘉愿意写举荐信已尽了情分，至于上京路费并到了京城的打点费用，他却不可能给他。 最多派人护送贾雨村上京。 贾雨村也领情。 他拿着举荐信，迫不及待上京找了贾政。 贾政仍将人引荐给了王子腾。 只是他与甄应嘉并无太多往来，自然不会如原著般尽心尽力。 何况贾王两家的关系，远不如原著亲密。 王子腾只当贾雨村是个寻常官员，随手打发了个职位就撂下了此事。 只是贾雨村的变化，与林黛玉关系不大。 系统并未因此给贾攸积分。 贾敏摆脱病逝结局，却与林黛玉息息相关。 043 积分暴涨中 黛玉三岁之后，贾敏认了黛玉做义女。 她还时常接黛玉到郡王府。 也因此，黛玉和贾敏所出的表哥表姐关系极好，又因为她性子不错，郡王府的其他孩子也很乐意和她相处。 贾敏活着，这些都是她的人脉。 黛玉绝无再落得原著那般孤苦无依的可能。 系统因此奖励了贾攸三千积分。 此外，原定黛玉被接去荣国府，受贾母教养的情节也被改变。 系统奖励10000积分。 原著林如海出场，就是他升任兰台寺大夫兼维扬巡盐御史，带着全家上下一起到维扬任职的情节。 而现在，林如海好好待在京城。 林家上下自然一样。 于是系统又奖励了贾攸5000积分。 至此，贾攸共有积分24800。 积分充裕，她自然不会吝啬。 转头，贾攸便买了颗强身健体丸，悄悄喂给了林如海。 希望能改变他病逝的结局。 - 但系统结算已是来年之事，此时暂不必提。 新帝登基次年，恩科开启。 皞玉如期下场。 他随着林如海外放几年，林如海平日处理政务时也都会将他带上，偶尔还会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时间虽短，他的所见所闻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皞玉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如今考虑问题，他几乎全是官员的思维。 而会试与殿试最重要的考试内容是策论，目的就是让考生站在官员的角度解读与剖析当官会遇到的问题，并给出解决方案。 尤其殿试，只考策论。 策论考题也万变不离其宗： 有时问如何解决天灾发生后的善后问题； 有时问敌国进犯，如何安排粮草战备； 有时问官员贪腐、问如何治理一方； 有时问水利修建、问如何提升各地教育…… 问题很多，考生谁给的解决办法更具实操可能，排名就越靠前。 这时候文笔反而没那么重要。 但也正常，朝廷毕竟是选拔官员，而非文人。 在这种情况下，已实际“为官几年”的皞玉就很占便宜。 他给出的解决方案，也符合实际。 毫无意外，他会试一举拿下会元，并在殿试时被闻讯前来坐镇的太上皇与皇帝当廷点为状元。 皇帝得知皞玉已连中五元，点完状元后高兴得不行。 太上皇虽有失落，却很为皞玉开心。 - 皞玉成功入职翰林院，成了从六品修撰。 这年，他十八岁。 贾攸还未如何，穆夫人便着急忙慌地将她叫到跟前：“皞玉和皎玉两个今年就要满十八了，他们的婚事，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贾攸愣了下，俩孩子这么快就十八了？ 她印象中，他们都还未成年呢。 但面对穆夫人着急的眼神，她无法再拖延时间： “以前总觉得他们两个年龄太小，担心他们成婚过早会影响身体发育，这才一直没给他们安排婚事。” “如今年纪到了，成婚也是理所当然。” “那你对他们的另一半是什么要求？” “要求？”贾攸想了想，“年龄相配，他们自己喜欢就行。” 什么身份地位家世才华之类，她并不在意。 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喜欢最要紧。 穆夫人却有些疑惑：“年龄相配的意思是？” 贾攸给出标准：“皞玉、皎玉今年十八，对方的年龄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小于十六。” “年龄差距太大或太小，都对婚后生活无益。” 不都说三岁一代沟吗？ 何况比两孩子大两岁就过了二十，和十几岁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小两岁又低于十六，实在太小了。 年龄差不超过两岁最好。 穆夫人虽不解，却也尊重她的想法：“那我这就找人帮两个孩子寻摸着合适的人选，你那边也别耽误了，一起找找。” 贾攸自然答应。 - 对皞玉和皎玉有意的人家很好找。 尤其是皞玉。 几乎是林家刚传出要为龙凤胎筹备婚事的消息，登门的媒人就踏破了林家的门槛。 那些媒人一个个口才极好，夸起自己的委托人来舌灿莲花。 若有心智不坚的，只怕听完媒人夸奖就恨不得当场定下婚事才好。 但媒人嘛，向来说好不说坏。 好处听了，坏处就只能自己派人打听了。 林家几乎出动了所有人脉，很快就将有意和林家结亲的人家查了底儿朝天。 想嫁给皞玉的姑娘们还好，自身基本没问题。 就是有问题，也是她们的亲人。 上门给皎玉提亲的公子哥儿们，就着实让林家气愤了。 一个个除了身份外貌过得去，其他啥也拿不出手。 若只是庸才倒罢了，反正林家也不指望对方给皎玉挣诰命，皎玉嫁人后的生活，也自有林家的嫁妆保底。 可问题是，他们大部分在私底下吃喝嫖赌都来。 说句人渣都不为过。 简直和贾家那堆金玉其外的男人一模一样。 让人提起都觉得污了嘴。 以至于皞玉的婚事都敲定了，皎玉的婚事却连个备选都没找到。 穆夫人急得嘴皮都起了泡。 林父倒是还好。 林如海就难过了，他不得不发动自己的人脉网，希冀于找到一个勉强看得过去的男人。 贾攸见状，不得不提醒：“你就非得将皎玉嫁出去不可吗？” 林如海：“？？？” 贾攸试探道：“贾家有一门世交，因女儿自小体弱多病，早早将人送进寺庙带发修行。她如今十五六岁了，活得好好的，比寻常姑娘自在多了。” 她说的是妙玉。 虽然妙玉没出嫁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无人为她筹谋打算。 但她书中出场时已十八九岁，并未婚配也是事实。 她甚至不必住在寺庙。 林如海疑惑：“夫人的意思是，将皎玉留在家里不让她嫁人？” 贾攸耐心解释：“我是说，不必太过忧虑。” “只要我们在，皎玉就有退路。” “嫁人并非皎玉的必选项。” “若因急于让皎玉出嫁而放宽了对她另一半的要求，还不如不嫁。” “万一遇到个家暴的，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隐患的男人，皎玉日后岂不是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嫁人后又不能时常回家，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我们也无法知道全部。” “到时，你不难受？” 以林家家世，皎玉又不是没得选。 044 香菱的际遇 贾攸成功说服了林如海。 皎玉毕竟是他亲自带大的孩子，他对皎玉的感情绝非同时代其他父亲可比。 不嫁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林如海彻底想通了。 他想通不算，还跑去做了穆夫人的工作，成功让她也扭转了想法。 或者说，穆夫人对“嫁人”本就没那么热衷。 她如此着急，是因为皎玉到了年龄。 若准备成婚，自然要尽早挑选才好，不然再过两年，好姑娘、好小伙都成婚了，两孩子不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可若不成婚，就完全不必考虑这些问题了。 穆夫人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一可能。 毕竟对女子而言，成婚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她仍在私底下为皎玉寻摸合适的人选，态度却平和许多，不见半分急躁。 - 皎玉被穆夫人拘在了家里。 她本就对皎玉整日女扮男装往外跑颇有微词，只是儿子儿媳都没意见，皎玉自己也很开心，穆夫人才隐忍不发，不曾提过。 可都要说亲了，再往外跑也实在不像样子。 她将人拘在家里。 平日学学针黹女红、管家理事，算是为婚后生活做准备。 皎玉不大喜欢这些，却也知道祖母是为自己好，愿意耐着性子跟在祖母和母亲身边学习。 祖母教针黹，母亲教管家。 当然，最重要的是父亲之前为她找的两个女护卫也到了成婚年纪，已被其父母接回家中嫁人了。 皎玉找不到伴儿，出门也没意思。 何况身边没了护卫，父母也不会让她出门。 - 皞玉婚事虽定，成婚却还要等上两年： 他未婚妻今年才十六，按贾攸的意思，婚期定在了两年后。 他岳家是书香世家，家风清正，也疼女儿。 能将女儿留在家中再过两年轻松日子，他家再没有不愿意的，反而因此对贾攸生了几分感激。 皞玉则趁此机会，和未婚妻书信往来。 也算提前培养感情了。 免得到时成婚入洞房，两人对彼此毫无了解，尴尬又难受。 - 同年七月初七，贾琏另娶的妻子生下一个女儿。 没多久，贾蓉娶了秦可卿。 贾攸带着孩子去参加了婚礼，也见到原著这位兼具黛玉、宝钗之美的兼美。 确实很漂亮，美得不可方物。 最难得是，她眉眼间自带一股媚态，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眼—— 贾攸说的贾蓉。 新婚夜，贾蓉掀开盖头后看直了眼，直勾勾盯着秦可卿，眼珠都不转一下。 秦可卿看到贾蓉之后，神色也并未比他好到哪儿去。 毕竟贾家男人的皮囊就没一个丑的。 过来看热闹的女眷们见状笑得不行，那快活的笑声几乎要将宁府的屋顶给掀翻了，直逗得小夫妻面色通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贾攸也被这气氛感染，嘴角染了笑。 - 此后两年，太上皇安心养病，皇帝独揽朝纲，朝中风平浪静。 朝中无事发生，官员家中自然少有波澜。 只除了八皇子及其党羽。 但新帝上位后清除政敌实属正常操作，何况皇帝头上还有太上皇压着，他并不敢对兄弟太过分，一切行为都很克制。 如此，大臣们哪会有太大反应？ 没看太上皇都没说什么？ 林家度过了平静的两年。 皞玉也在期间成婚，将心爱的妻子木葶娶回了家。 两人一开始相处起来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从谈论诗书中找到了熟悉感，感情逐渐升温，婚后生活也变得蜜里调油起来。 皎玉仍未寻到合适的夫婿。 林如海想着她年纪也大了，便直接去道观为皎玉上了度牒，并将她书房改成了供奉神像的地方。 她平日极少出门待客，待客也多以道士装扮为主。 这就算是在家修行了。 道士门派奇多，本就有在家修行的火居道士，部分道士甚至不禁止婚嫁。 林如海将皎玉户籍一改，旁人也抓不出错处。 何况也没人抓。 这样的操作在富贵人家实属正常，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不会有人弹劾。 但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随着太上皇身体大好，朝中又一次起了波澜。 皇帝先发制人，以“太上皇身体大好”为由，特下旨在今年选秀之时，除聘选妃嫔外，还要为公主郡主挑选入学陪侍。 职位都定好了：才人赞善。 与此同时，金陵薛家母女三人也在闻讯后收拾好行囊，准备上京了。 启程前两天，薛蟠带着小厮出门玩耍。 本来启程在即，他是不该惹事的。 可惜薛蟠在家中向来无人管束，他犯起拗来也没人敢上前劝解。 也因此，当小厮发现薛蟠被街边一个头上插了草标的小姑娘吸引了视线，并生出了将人买下的心思后，只能帮着他付钱。 薛蟠急着赶路，自然不会久留。 他拉着小姑娘就准备回家。 不想这时突然蹿出来一个乡绅打扮的年轻男子，一把拉住了小姑娘的另一只手，并且嘴里不住地嚷嚷： “这是我买下的丫头，你想带她去哪儿？” 薛蟠怒了：“什么叫你买下的丫头？老子方才刚交了钱，这丫头已是老子的人了。” 对方急了：“我这儿可有买人的凭证！” 两方说着说着，意识到是卖这丫头的老汉在搞鬼。 他们当即转头看人。 却见老头早已拿着银子转身跑了。 因为他们发现得早，还能看见老头儿的背影。 薛蟠勃然大怒：“还快去把人抓回来！” 小厮听令，嗖一下就蹿了出去。 他年轻腿脚快，不一会儿就把那老头儿给抓了回来。 薛蟠和另一个人抓住老头儿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后过来那位叫冯渊的乡绅将老头儿当成了小姑娘的亲人。 他想将小姑娘娶回家做妾，且打定主意日后不再娶妻，和她好好过日子。 为此，自然要慎重一些。 冯渊三日前就花钱买下了小姑娘。 但他想要置办一些聘礼之类，正式将小姑娘迎回家中，想着这样做了，小姑娘到冯家后才不会被人轻视了去。 不想正因为他的“慎重”，给了老头儿机会。 那老头儿转手又将小姑娘卖给了薛蟠。 他本想着拿到钱后直接跑路。 不想冯渊恰好赶到，还与薛蟠起了争执，戳破了他的幻梦。 冯渊和薛蟠一听，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两人都不是好性儿的，当即亲身上阵，将那老头儿打了个半死，方才勉强出了一口郁气。 打完人，就该讨论一下小姑娘的归属了。 045 消薛蟠案底 正常来说，这事儿也好办—— 无论冯渊、薛蟠中的哪个后退一步，放弃这个小姑娘，拿着从拐子手里找回来的银子离开，再另买一个姑娘就是了。 不想，两人竟谁都不愿退步。 冯渊是因为自己是个好男风的，除去小姑娘外，他再没对其他姑娘动过心。 这姑娘几乎是唯一能让他过上“正常”日子的希望。 何况冯渊为了迎回对方，还买了不少聘礼。 他当然不想放手。 可薛蟠是个霸道性子，从来不懂退让。 加上小姑娘生得格外好看，一身气质更是不俗，兼之眉心一点红痣，更带了几分出尘脱俗的意味。 如此美人，身为色中饿鬼的薛蟠怎愿意放手？ 眼瞧着说不通，两人就要打起来了。 小姑娘被小厮守着，眼睁睁看着两人越说越气，局面也愈发紧张，整个人吓得不知所措，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薛蟠人多势众，很快没了耐心。 他转头看向护卫：“既然他不知好歹，你们还不快去教他个好？” 护卫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冯渊围了上去。 冯渊梗着脖子，仍不愿松口。 那护卫唾了一口，抬起手就要往冯渊脸上招呼。 “住手——” 护卫动作一顿，闻声回头。 不想，竟看见金陵贾家族长正着急忙慌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护卫忙收住手，害怕地看向薛蟠。 薛蟠皱眉：“贾伯父您怎么过来了？” 他转头看了眼哭得泪眼朦胧的小姑娘，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您不会也在拐子手上买了这个小姑娘吧？” 贾族长都多大年纪了啊？ 竟对这么小的姑娘下手？ 贾族长多精明一人？他一眼就看穿了薛蟠的想法。 然后，他就被恶心到了： 薛家果然是没落了，顶立门户的长房长子竟是这么个德性。 若在往常，他早就出言斥责了。 但想到郡王妃的吩咐，他只能强忍不耐对薛蟠解释：“蟠哥儿，我也是刚得到消息，知道街上有个拐子在卖眉心有一颗红痣的小姑娘，这才赶了过来。” “这小姑娘本是姑苏人士，其父姓甄，与我贾家有些渊源。” “她多年前被拐，其父母一直派人在找。” “为此甚至托到了郡王妃那儿。” “我也没想到，她竟被拐子带到了金陵。” “你能否给我个面子，等将拐子送去府衙之后，将这小姑娘给我带走？我也好在郡王妃跟前露个脸。” 薛蟠正想拒绝，就被小厮戳了一下。 他不满回头。 小厮忙凑到他耳边小声开口：“大爷您就将这姑娘给了贾家族长吧。” “您忘了？大姑娘可是要进京选秀的。” “若能借此给郡王妃卖个好，大姑娘的选秀岂不是成了？” “说不得大姑娘还能入宫做娘娘呢！” 薛蟠性子霸道，没什么人性，但对家人倒还留了几分感情。 何况宝钗入选，对他也有好处。 这般想着，薛蟠便不甘不愿地冲着贾族长点了点头。 贾族长当即长舒一口气。 而后，他看向冯渊：“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割爱？” 冯渊实在喜欢这个小姑娘，即便得知了贾族长身份，又听他提到了郡王妃，也仍旧有些不愿放弃。 贾族长视线落在冯家老管家手上提着礼物上，勾唇笑了下。 他抬手从腰间解下钱袋。 又从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将其递给冯渊。 贾族长：“就当做是对公子的补偿。” 冯渊付给拐子的银钱早已从他身上拿了回来，他置办聘礼耗费的钱财又不过十几两银子。 一百两…… 冯渊不舍地看了眼一旁懵懂不知的小姑娘，到底收下了银票。 而后，他就带着老管家离开了。 贾族长转头示意管家。 管家会意，走到小姑娘跟前。 贾族长则看向薛蟠：“蟠哥儿可还有事？” 薛蟠笑道：“今日遇上，正好和伯父说上一声。我们一家后日就要启程上京，送妹子参加选秀了。” “早听亡父说起过郡王妃，不知上京后可有幸上门拜访？” 贾族长一顿，忍不住将薛蟠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他像是才认识薛蟠一般，惊叹道：“以前听人说了许多蟠哥儿的纨绔事迹，以至于我一次也没认真观察过你的相貌。” “如今仔细一看，竟发现你五官标致，是个难得的俊俏小子。” 薛蟠眼眸一亮：“我妹子比我生好看十倍！” “不不不，百倍千倍都不足以说明我与妹子的差距。” “若我妹子是天上高悬的明月，那我就是地上软烂污糟的烂泥。” “世上再找不到比我妹子更好看的姑娘了。” 贾族长虽怀疑薛蟠是自卖自夸，却仍旧笑着说道：“明日你带妹子到贾家来一趟，若她果真如你所说，我信中引荐一番也未尝不可。” 薛蟠当即笑开了花：“一定一定。” 说完二人又寒暄几句，这才分道扬镳。 薛宝钗的容貌，无需质疑。 何况郡王妃早有提点。 见过薛宝钗后，贾族长当即承诺，会在写给郡王妃的信中为她美言几句。 薛家母女三人得此消息，兴奋得不行。 - 她们高兴，收到信的贾敏也高兴。 她带着信来到林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贾攸。 贾攸：“没了薛蟠打死人之事，薛宝钗入选应当还算容易，你……” 贾敏神秘一笑：“薛家女儿可没有大选资格。” 贾攸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贾敏耐心解释：“她上京参选，必是为公主和郡主的入学陪侍而来。” “但公主郡主的伴读，也绝非一介商人之女可以担任。” “京中那么多适龄女儿，谁又比她差了呢？” “薛姑娘想入宫，只有小选一条路。” “你想送薛宝钗进小选？”贾攸惊讶，“她有小选的资格？” “小选不比大选，毕竟是入宫为奴为婢，可操作余地比大选大多了。” “和内务府打个招呼的事儿，于我而言十分简单。” “实在不成，还能效仿当年的元春。” “别忘了，王爷的母妃还在宫里。” 贾敏想送人入宫，可比贾家、王家简单多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046 薛宝钗入宫 薛家与贾敏一拍即合。 等到薛家上京，他们先按照原定计划投奔了王夫人。 之后再由薛姨妈带着女儿去了郡王府…… 不，如今是亲王府了。 新帝登基后施恩于兄弟，将原本的郡王封了亲王。 贾敏如今已是亲王妃了。 也因此，薛姨妈母女的眼神愈发火热。 只要能讨好亲王妃，入宫…… 贾敏见到了宝钗。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肤白如雪，浓眉杏眼，虽不是时下流行的瘦弱美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难怪薛家押宝在她身上。 但聊过几次后，贾敏就发现了不妥。 她看向薛姨妈：“我记得王夫人也是勋贵出身，京中大户人家的规矩你应当都懂才是，怎么令千金的礼仪……” 不是不好，只是和她们并不是一个路子。 贾敏能看出薛宝钗是个聪明姑娘。 所以她不觉得是薛宝钗的问题。 她直接看向了薛姨妈。 薛姨妈被贾敏看着，嗫嚅着开口：“金陵用不上那些规矩，反而容易让宝钗混乱。” 贾敏：“……” 她揉了揉眉心，“罢了，反正小选入宫后也要从头学规矩。” 薛宝钗顿住：“小选？” 贾敏看她：“我知你心高气傲，不太能接受……” “不不不，”薛宝钗两眼湛湛发光，“能以正规选秀入宫，于我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即便是小选，也比不明不白地入宫好太多了。 贾敏失笑：“你果真聪明。” 只希望，日后入了宫也能如今日般聪明下去吧。 - 【叮——】 【检测到薛宝钗入宫，剧情发生较大偏移。】 【因此变化于林妹妹未来有益，故奖励宿主50000积分。】 五万积分？ 这还是贾攸第一次拿到这么高的奖励。 即便是之后林如海逃脱病逝结局，系统也不过给了五千积分而已。 但这并不是奖励最多的变化。 最多的是林如海免于今年病逝命运后，带来的改变： 【叮——】 【检测到林妹妹彻底摆脱进荣府的命运，剧情面目全非。】 【此变化对未来的影响无法估量。】 【系统开始大数据推演……】 【大数据推演完毕！】 【经系统推演结果可知，此变化可让林妹妹免于抑郁而终的结局。】 【林妹妹百分之八十可能，不会早死。】 【宿主干得漂亮！】 【叮——】 【奖励宿主100000积分，请查收！】 贾攸打开系统钱包，发现自己短短几年时间，竟已攒下了十七万积分。 十七万？ 强身健体丹她都能买五六十颗。 贾攸买了一颗。 趁着贾敏过来做客，放进茶水给她吃了。 又额外买了生子丹和生女丹，命人假扮和尚以一千两的高价卖给了薛大傻子，然后送进了宫里的薛宝钗手中。 按照原著推论，薛宝钗应该是易孕体质。 她其实不需要生子丹。 但贾攸从她身上获得了这么高的积分，若一点好处不给对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虚。 生子丹和生女丹给了，她也就安心了。 以薛宝钗的聪明才智，应当可以用这两颗丹药达成所愿吧？ 这就够了。 贾攸彻底放下了此事。 - 玄玉和林如海的病逝危机解决，贾攸手中又攒下了大量积分。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然后，贾攸想到了皎玉。 她如今尚且可以通过管家和教导木葶管家打发时间，皎玉每日却无聊得紧。 她喜欢往外走，在家待不住。 喜好也与寻常姑娘不同，和嫂子木葶也聊不到一起去。 木葶和小小黛玉，反而比和她更能说得上话。 贾攸想了想，打开商城仔细浏览起来。 很快，她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现代改良后的种子。 没什么高产粮种，但知名的瓜果蔬菜种子一个不少。 她将皎玉叫到跟前：“你想开店吗？” 皎玉不解：“开店？” 贾攸小声提点：“开了店，你就有充足的理由出门了。像是查账、巡视铺面之类，可都是正经事儿，你祖母也不好多说什么。” “便是外人知道了，也没法找茬儿。” “朝廷律法和道士戒律，可从未禁止出家人开店赚钱。” 和尚还好，他们一向不事生产。 与他们相关的生意，也多是租赁房产、田产一类。 道士基本靠自己，营生千奇百怪。 有开医馆的，卖刀具的，卖红白喜事道具的…… 和尚们做的生意他们做，和尚们不做的生意他们同样做。 部分道士和普通人的生活没两样。 开店而已，再正常不过。 皎玉瞬间来了兴趣：“开什么店呢？” 贾攸笑道：“我手上有些瓜果种子，是从那些番邦洋人手里买来的。” “听他们说，这些瓜果种子长出来的果实个大味美，不论是生吃，还是做菜、做甜点，都是极好的原料。” “开饭店酒楼，或是直接卖成品都行，看你喜欢。” “反正咱家在京郊有田庄，可以自己种。” 皎玉认真思索后开口：“开酒楼吧，瓜果蔬菜卖不上价，可惜了种子。” 贾攸点头：“那你出门转转，选好田庄铺子后找我拿种子。” 母女二人就此说定。 皎玉迫不及待就出了门，顺便薅走了黛玉。 姑娘家家还是要趁小多出门才好，免得大了出不了门，只能困在家里。 黛玉一开始还满是拘谨—— 她虽也跟着长辈出门过，大部分时候却都是出门就乘上马车，等到了地方再下马车，期间除了掀开马车窗帘偷偷往外看，根本没机会体验市井生活。 但很快，她就被姐姐和周遭百姓的热情感染，渐渐沉浸了进去。 东市买糕点，西市买玩具； 南市买诗经，北市买纸砚。 小小黛玉第一次出门玩乐，直接化身购物狂魔，几乎将自己遇到的所有感兴趣的东西全买了一遍。 乐得店铺的掌柜直喊她“小财神”。 她被叫得不好意思。 偏皎玉是个玩得开的，竟跟着掌柜们一起喊了起来。 喊着喊着，黛玉就适应了。 不但适应，还开起了皎玉这个姐姐的玩笑：“若我是小财神，姐姐便是大财神了。小财神兜里没钱了，大财神还不支应一二？” 047 秦可卿病重 皎玉被逗得嘎嘎直乐，反手就掏出了一个钱袋。 她虚长几岁，钱包可比黛玉鼓多了。 给黛玉也没啥： 难得出门一次，自然要玩得尽兴才好。 黛玉于是又四处撒钱去了。 等二人回家，不但马车上早已放满了黛玉买下来的商品，她本人也已经昏睡不醒。 皎玉解释：“走太多路累着了，叫都叫不醒。” 贾攸笑着摇摇头，忙让皎玉抱着人回了屋。 她自己是抱不了的。 黛玉九岁了，身材瞧着瘦弱，却因为跟着姐姐习武身上肌肉很紧实，一般人可抱不动她。 等姐妹二人离开，贾攸才看向马车上的东西。 多是市面上常见的小玩意儿。 笔墨纸砚那些，质量更比不得林家。 但很新奇。 确实都是黛玉平日见不到的东西。 贾攸笑笑，让人抬进了黛玉的房间，命丫鬟婆子归置好。 - 打从这日出去过，黛玉的心就野了。 之后但凡皎玉出门，她都会提前守在皎玉身边，央着她一定带自己出去。 这世上或许有宅女，黛玉显然不是。 她喜爱玩闹，喜爱新鲜事物，是很爱出门的那一类人。 不但黛玉，连玄玉都是。 眼瞧着两个姐姐整日出门，自己却只能留在家中读书，玄玉憋闷许久，终于还是爆发了。 他毕竟不像皞玉、黛玉，对读书没那么大的热情。 比起读书，玄玉更喜欢缠着黛玉。 两姐弟年龄相当，本就常在一起玩闹读书。 他之前几乎是黛玉的跟屁虫。 如今却好长时间没和二姐一起玩了。 玄玉“起义”，直接闹到了贾攸跟前。 贾攸弄清来龙去脉后，当场叫来皎玉，命她出门将玄玉一并带上。 皎玉忍不住嘀咕：“我到底是出门看店铺，还是带娃的？” 她倒是不抵触带着弟弟出门，只是…… “玄玉不是要上课读书吗？” “黛玉难道就不需要上课读书了？”贾攸笑着看她，“只是你觉得黛玉不需要考取功名，所以没那么在意而已。” 事实上，黛玉和玄玉平日是一起上课的。 老师也是同一个—— 正是当初教过皞玉、皎玉那位先生。 皎玉被说服了：“那祖父祖母和父亲那边，就交给母亲了。” 贾攸点头：“我会和你父亲说的。” 林父林母，只能交给他。 皎玉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家中大小事情，母亲从来只和父亲商量，然后再让父亲和祖父祖母商议。 母亲极少和祖父祖母说事。 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我与你祖父祖母本就隔了一层，许多事情没办法坦诚相告，也拿捏不好说话的尺度。” “说重了，是我不孝；” “说轻了，长辈装聋作哑，我也没办法。” “不如交给你父亲。”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说话没什么顾虑，也能减少沟通成本。” 皎玉一开始不理解。 但长到如今岁数，发现家中气氛和睦，几乎从无争吵，与她那些手帕交提到家中情况全然不同，她也知道这套行事方法的好处了。 她和母亲调笑几句，就拉着玄玉离开了。 - 没几日，皎玉找到了铺子。 花钱买下后，她又找到贾攸，从她手上拿到了种子。 之后，她就忙于种地开店，不太有时间带着黛玉和玄玉出门闲逛了。 俩孩子只能乖乖在家读书。 唯有林如海与皞玉休沐，才能一家子出门游玩。 没几个月，皎玉的酒楼开业。 林家上下全部到场，只为给她捧场。 开业第一天，酒楼搞活动，吸引来了很多达官显贵。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为了给林家捧场—— 其中大部分是看在林如海和林父的面子上，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听说王妃贾敏亲至，便也带着家人过来了。 但等尝过酒楼的食物后，所有客人瞬间被折服： 这酒楼的瓜果蔬菜，品质竟比贡品都好。 即便价格定得很高，百分之九十的客人也都成了回头客，但凡想吃顿好的，脑子里想到的首要去处，便是皎玉的酒楼。 请人吃饭、谈事，酒楼也是首选。 一时间酒楼声名鹊起，成了京城知名“景点”，日日宾客盈门。 皎玉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她月末算过账后，主动取了两成交给贾攸，说是当做买种子的货款。 贾攸想了想，接下了。 她准备以后分给其他三个孩子。 - 林家的生活蒸蒸日上，贾家却突然传出噩耗。 进门没几年的贾蓉媳妇秦可卿突然病重，府中请了好几个大夫，竟仍不能治愈，眼瞧着就要不好了。 贾攸此前为玄玉身体忧心时，也曾想过破坏贾蓉和秦可卿的婚事。 只是当时两家并无订婚想法。 后来玄玉病愈，林家又因林如海的外任而举家去了外地，更是鞭长莫及。 等他们回来，两家已正式定亲。 贾攸怜惜秦可卿命运，又想阻止贾珍对她出手。 她本就是贾家人，春芽几个同样如此，她们的父母亲人也基本都在贾家。 宁荣两府又只隔了一个巷道，两家来往非常容易。 贾攸打探过宁府的消息。 甚至找夏花的嫂嫂盯过秦可卿—— 她嫂嫂是宁府的下人，生得一副木讷老实的性子，从来不和人闲话八卦。 是很值得信赖的人。 她又一向存在感不强，很适合做盯梢一类的事情。 夏花嫂嫂也确实不负众望，守到了消息。 然而结果出乎了贾攸预料： 贾攸本以为，秦可卿和贾珍之间是贾珍这个老不死的逼迫，秦可卿为了保命无奈顺从。 但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秦可卿与贾珍之间，倒确实是贾珍主动，他也确实用了威逼利诱的手段。 只是威逼利诱的立足点并非公公的身份，而是…… 秦可卿的“奸情”。 因贾蓉是个窝囊废，除刚成婚那几个月夫妻二人过了段甜蜜时间外，之后两人便因性情不合、思想不同频等原因渐行渐远。 贾蓉尚且还能纳妾蓄婢，甚至在外找乐子。 秦可卿却只能困在宁府独守空房。 若只是如此便罢。 偏偏府中除了贾蓉，还有个比他相貌更出众，性子更讨喜的蔷二爷。 贾蔷住在宁府，又与贾蓉关系好，常在秦可卿跟前晃悠。 一来二去，秦可卿就对贾蔷动了心。 她纠结一番后，决定主动勾搭。 贾家男人从来不懂矜持。 贾蔷很快就上了钩。 这对叔嫂成就好事，并瞒着贾蓉一直在私下通、奸。 可日子久了，难免泄露了痕迹。 尤其贾珍还是宁府当家人。 贾珍本就对貌美的儿媳动过歪心，得知此事，全然没想到儿子，反而觉得自己抓住了秦可卿的把柄。 于是，贾珍主动找上了秦可卿。 048 皇帝召薛蟠 秦可卿本也不是贞洁烈妇。 一为自保，二为享受，她半推半就和贾珍成了好事。 除去贾珍公公这层身份外有些挑战人伦外，秦可卿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她虽与人偷情，可难道贾蓉就是什么贞洁烈夫不成？ 那院子里的姨娘都四五六个了。 她和贾蓉身边伺候的丫鬟，又哪个没被他碰过？ 这还只是府中的女人。 贾蓉时常在外混迹，外头还不知有多少个姘头粉头呢。 她就两个情人，比他少多了。 只要不被发现，秦可卿完全坦然，没有半分愧疚。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可她觉得好，别人不觉得。 因为贾珍与秦可卿厮混久了，竟对她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有了独占之意。 儿子名正言顺，贾珍拿他没办法。 可贾蔷凭什么和他相争？ 于是他很快就以流言为由赶走了贾蔷。 贾蔷是秦可卿自己选的情人，他被赶走，秦可卿怎可能愿意？ 然而贾珍独断专行，秦可卿又不敢反抗，只能认命。 翁媳二人在家，倒也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直到被人撞见偷情。 府中开始流传起风言风语。 甚至传到了府外。 最可怕的是，焦大竟在宴会上叫破了此事。 这种事只要不戳破外面糊着的那层窗户纸，什么事儿都没有。 一旦戳破，女方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 贾攸在发现是秦可卿主动引诱贾蔷后，也只能放手不管。 秦可卿不会不懂这样做的隐患。 可她还是做了。 因为这样做，她更高兴。 贾攸倒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毕竟古代发现自己嫁错人后，又不能离婚。 比起过一辈子死水般的婚姻生活，总会有人选择越轨。 但既然是她主动选择，贾攸就不好插手。 她也没办法再插手。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可卿走上末路。 或者说，从她选择招惹贾蔷开始，她就已经注定走上这个结局。 没多久，秦可卿病逝。 四王八公并贾家的各路世交姻亲尽数到场吊唁。 排场搞得极大，多有逾制之处。 不知情者，还以为死的是贾敬这个出家了的长辈呢，谁能想到宁国府不计代价搞出这么一场葬礼，只是为了贾珍儿媳？ 更让人侧目的是，贾珍在葬礼上哭得肝肠寸断。 活像死了亲妈一样。 不，贾珍亲妈的葬礼上，也不曾见他这样哭过。 他当时的表现和如今的贾蓉没两样。 想到宁府的流言，前来吊唁的宾客心里都有了数，只是不曾明言而已。 因秦可卿是晚辈，贾攸和贾敏并未亲自到场。 林家是皞玉带着媳妇去的。 而王府，只有贾敏次子和女儿到场。 贾珍对此颇有微词：“怎么不见世子过来？” 要知道，四王八公可是尽数到场。 贾敏次子完全没给贾珍留脸：“兄长正为皇上办事儿，抽不开身。” “若今日这葬礼是为珍大哥举办，大哥看在母妃的份儿上，倒也愿意带着嫂嫂过来吊唁。” “可一个小辈，他过来作甚？” “若非兄长和我的孩子都还小，今日本该我儿子过来才对。” 贾珍被这话弄得好一阵没脸，却只能忍气吞声。 贾敏次子吊唁之后，抽身去找皞玉，有前来搭话者也一概不予理会。 皞玉也是同样的做派。 两人说过话，径直离开了宁府。 至于四王八公过来吊唁之人，两人只当不曾看见。 当今局势混乱，四王八公这堆人又跳得高，与他们交往过深可没好处。 说不得日后还会被牵连。 二人父亲都是实干派，一心埋头做事，不想轻易站队。 要站队…… 就只能站太上皇。 那不是铁输吗？日后百分百被清算。 他们才不干这蠢事。 - 秦可卿出事不久，她唯一的弟弟秦钟藏匿私逃进城的尼姑智能儿被其父秦业发现，秦业将智能儿赶出后打了他一顿，自己却气死了。 秦业本就体弱，又被狠打一顿，又觉得自己气死了父亲…… 他心中郁郁，这病也一日重过一日。 没多久，秦钟也没了。 也就一两个月的工夫，这一家三口竟都没了性命。 - 秦家人死得太快，贾攸想到秦可卿的身世之谜，有心探查。 但也不知是秦可卿身世并无异常，还是早有人扫尾，她竟一点儿东西也没查出来。 问林如海，他却说：“若蓉哥儿媳妇的身世有异，你查不出倒罢了，一旦查出，反倒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若她身世无异，你也不过白白调查一番。” “不如别管，平白浪费时间。” 贾攸一想也是，转头就叫回调查人手，不再多管与秦可卿相关之事。 - 秦可卿死后，本该轮到林如海病逝。 但直到原著林如海病逝的时间过去，他也照常吃喝，全然不见生病的苗头。 而与之几乎同时发生的元春封妃事件，则按时上演： 只是这次封妃的并非元春，而是薛宝钗。 当然，封的也并非“贤德妃”。 - 说来也巧，这日正是贾政生辰。 这日一大早，林如海和皞玉一同前去上值后，贾攸便带着木葶并皎玉三个一起到了荣国府。 贾敏和几个孩子随后就到。 到了中午，林如海和皞玉，以及七王爷都提前下值来了荣府。 所有人都到场之后，贾家才开始庆贺。 府中一时热闹非常。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房突然进来通报，说是六宫太监夏守忠前来传旨。 贾攸正想问贾敏是怎么回事，就见贾政两兄弟面色惶惶，一脸大祸临头的样子，而后又命人撤去酒席、摆上香案、打开大门跪迎圣旨。 贾攸等人只得跟上。 然而夏守忠进门之后，却只说了一句： “特旨：立刻宣薛蟠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说完就转身出门骑马而去。 贾家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没个安放之地。 众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神。 贾政赶紧叫人：“蟠哥儿还不马上更衣入朝！” 薛蟠晕乎乎的，闻言当即回房更衣。 换好后又被贾政揪着叮嘱了许多面圣礼仪，又再三叮嘱他千万谨言慎行，见他真听进去了，才将人送上马车，注视着他前往皇宫。 等马车影子都不见了，贾政等人才依依不舍返回。 贾攸也反应过来了：“可是薛家那姑娘……” 049 封妃与流产 贾敏点点头：“听母妃说，太上皇得知宫里有这么一号人，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薛家那位担任过紫薇舍人的旧臣，硬逼着皇上将她收入后宫。” 贾攸震惊：“硬逼着？” 贾敏点头，表情相当奇怪：“说是不能让老臣寒了心。” 贾攸：“……” “可知道定了什么位份？” “薛姑娘到底商人出身，初封位份并不太高，只是个贵人而已。” 贾敏笑了笑，“但此次封妃是为王子腾，贵人……” “暂时罢了，迟早会升上去的。” “封嫔指日可待，封妃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贾攸还想追问细节，却见贾政等人回来。 在场众人，唯有贾敏与皇家有关系，有可能知道宫中的消息。 于是很快，以薛姨妈带头的几人便朝她围了过来。 贾敏却并未对他们明言，只说：“放心，是好事。极大可能是宫里的薛姑娘有了好消息。” 薛姨妈闻言，双眸瞬间放光。 她还想继续追问，却被贾敏一句“等薛蟠回来就都知道了”打发走了。 如今情况，已不可能继续贺寿了。 贾攸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就带着林如海等人回了林家。 到家之后，皞玉才开口：“礼部早上便接到了消息，说是皇后宫里一位姓薛的宫女得太上皇青睐，被赐给皇上做了贵人。” “赐封圣旨已下，说是‘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贵人’。” “这圣旨已经很奇怪了。” “但更奇怪的是，皇上竟命礼部预备一位册封使，说不久会用上。” 嫔位以下晋封，是不需要册封的。 不册封，自然没有册封仪式。 皇上这意思很明显，过不久就要给这位薛贵人晋封。 可这还没完。 皞玉皱了下眉，小声道：“皇上还命礼部为薛贵人挑了封号，还特意说明，要上好的，两个字的……” 两个字的多是徽号，除去太后外，基本只用来追封。 也即是，上给死人。 礼部得到命令后，人都吓傻了。 贾攸愣住：“皞玉可知道礼部选了哪些封号？” 皞玉想了想，开口：“我知道的有‘贤德’、‘淑慧’、‘淑娴’、‘淑良’、‘惠德’……都是意头很好的字。” 母子二人还想再说，却被林如海出声打断： “这些话在家说说就好，万不可再告诉他人，容易引来麻烦。” 贾攸无奈：“你还不知道我吗？” 林如海笑着摇头：“我相信你，可不相信皞玉。” 皞玉无语地看向林如海：“父亲也忒小瞧人了，若非母亲好奇，我保管将这消息烂进肚子里，谁也不说。” 林如海没好气地揉了把儿子的头发：“没大没小！” 但到底没再叮嘱。 皞玉乐呵呵一笑，又拉着贾攸说起更多细节。 木葶、皎玉几个赶紧跟上。 几人围成一圈儿，跟听八卦似的，直接将林如海排斥在外。 林如海：“……” 搞得像他不知道一样。 - 薛蟠还未从宫里回来，他身边的小厮便带回了薛宝钗获封贵人的消息。 小厮说完又看向薛姨妈：“大爷请您进宫谢恩呢。” 薛姨妈不敢耽误，忙换了衣服进宫。 等他们母子归来，已是满脸喜色。 薛家难得出血，在贾家举办宴会为薛宝钗好生庆贺了一番。 但紧跟着，薛姨妈就提出了搬家—— 一则薛宝钗已经成了后妃，若她们母子继续住在贾家，叫宫里其他妃嫔知道了难免笑话； 二则薛家投奔荣府，本就是家道中落，想找个靠山保住家产。 如今薛宝钗做了后妃，已成了靠山。 薛家自然不必再赖在荣府。 贾家人对他们母子的嫌弃，薛姨妈又不是感觉不到。 他们不敢离开，只能装聋作哑而已。 现在好了，他们可以安心回自家在京城置办的宅子了。 贾母倒是还好，对此没什么表示。 她巴不得薛家早点离开。 邢夫人也是同样的态度。 但王夫人并贾政、贾赦就不一样了，他们从得知宝钗成了后妃后就一直心神荡漾，仿佛成为后妃的是贾家人一般。 是以听说薛家人要离开，他们下意识就想挽留。 薛姨妈看着如此画面，顿觉扬眉吐气。 但她是个精明的，明白搬家势在必行，只能笑着拒绝贾家人的挽留。 不久，薛家搬回了自家宅子。 而就在薛家搬家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宫里又传出消息，说是薛宝钗再次晋封，如今已是淑娴嫔，成了一宫主位。 又一个月，竟传出宝钗怀孕的消息。 皇上下旨，将她晋为淑娴妃。 短短三个月，薛宝钗三次晋封，成了宫里宫外有名的宠妃。 几乎同一时间，宫里又先后传出两道圣旨—— 一道来自皇上。 因皇帝日夜侍奉太上皇与皇太后两位老人，仍觉得不够有孝心，进而联想到宫中妃嫔入宫多年竟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于是特意下旨，许每月逢二六之期，准后妃亲属进宫探望。 另一道来自太上皇。 太上皇深感皇帝孝心，于是下旨： 凡家中有供后妃仪驾停留的重宇别院，均可找皇帝请示，让后妃回家省亲。 消息传出后，皇帝的吴贵妃、周贵人等后妃娘家便立刻行动起来，不是在家中修建省亲别墅，就是到京郊买地重盖别院。 薛家看得眼热，也忙活了起来。 贾家听说了消息，心里也泛起了痒痒。 王夫人更是主动找到薛姨妈，想要提供帮助。 钱，当然是不行的。 贾家也没什么钱。 而且贾母看着，肯定不会允许她拿钱给薛家。 但人，可以借。 薛姨妈微笑着拒绝了。 开玩笑，贾家下人是什么德行，她在贾家住了那么多年怎可能不知道？ 真要借了贾家下人帮忙，只怕薛家盖房的预算会多出一半。 薛家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哪儿经得起贾家霍霍？ 还是雇佣外人更好。 薛姨妈心里有了章程，很快就忙活开了。 原著大观园合宁荣两家之力，也足足盖了一年有余。 如今薛家为省钱只让自家人忙活，即便院子盖得不如大观园宏伟精巧，也需要一年半的时间。 薛家本想着，等院子盖好，淑娴妃的孩子也生了。 不管是儿是女，她的荣宠必定更上一层。 然而院子刚打完地基，宫里竟传出淑娴妃肚子里的孩子，出意外没了。 更叫人伤心的是，这胎…… 竟是龙凤胎！ 薛姨妈闻讯，当场就撅了过去。 050 迎春嫁薛蟠 龙凤胎？ 看来薛宝钗这胎是吃了贾攸送出的丹药怀上的。 她有些可惜： 若这胎平安降生，薛宝钗必定地位稳固，未来可期。 贾敏跟着叹气：“皇家从未出现过龙凤胎。” “听王爷说，皇上知道淑娴妃这胎是龙凤胎后，简直要气炸了，迁怒打杀了好些宫人。” “连淑娴妃都没讨得好。” “皇上怪她怀孕后不好好待在宫里，竟到处乱跑，害得腹中孩子都没了。” “淑娴妃封妃后，因怀孕未曾册封。” “皇上本打算孩子出生后，立刻命礼部补上。” “这孩子都五个多月了，双胎又容易早产，听说皇上早已命礼部选好了册封使并册封的各种东西。” “如今孩子没了，淑娴妃的册封……” 贾敏摇摇头，“只怕要等皇上气消后才有了。” “淑娴妃被皇上迁怒，朝中更是夸张。” “如今别说私下议事了，就连大朝会，皇上也是一副阴沉气闷的样子。” “朝中无一人敢在此时惹他。” “平日说话做事也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让皇上想起了伤心事。” 贾攸想到家中那两个在朝为官之人，也跟着叹气。 那可是龙凤胎啊…… 谁能想到，一脸聪明相的薛宝钗竟没保住呢。 因着此事，薛家对建造省亲别墅都没之前那么热切了。 薛蟠更是整日臊眉耷眼，让人看着心烦。 薛家如此，贾家难免受影响。 好在不久后，贾雨村来访。 因这辈子没了林如海这把通天梯，贾雨村一开始并未得到王子腾重用。 然而他是个擅长钻营的。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外放做官三年之后，竟再次和王子腾搭上关系，成了他的心腹幕僚。 王子腾已升任了九省统制，权势滔天。 贾雨村作为心腹，也沾了光。 正好去年王子腾立了大功，薛宝钗因此封嫔就算了，他还接连上了好几道圣旨，试图让贾雨村候补京缺。 京官多金贵？ 哪个当官儿的不想留在京城？ 可京官一个萝卜一个坑，哪儿有位置腾给贾雨村？ 别说没坑了，就算有坑，皇帝也会将安插自己的心腹，如何轮得到贾雨村这个臣子的心腹？ 当皇帝傻吗？ 于是贾雨村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他人已在京城待了大半年，却一直没得到职位安排。 而如今，他被封官了。 官职不高，五品而已。 但这是京官。 同级官员，京官虚高地方官员两级。 贾雨村获得官职后高兴得不行，立刻来贾家道谢。 谢过后，又去了薛家。 薛蟠母子：“……” 皇上这是消气了？贾雨村升职，是皇帝给的补偿？ 怎么不给薛蟠一个官儿当当呢？ 但这到底是好消息。 贾史王薛四家，如今就靠着王子腾撑门面了。 贾雨村既是王子腾心腹，薛家母子自不会扫了他的兴致。 母子二人连声道贺。 几日后，淑娴妃的册封仪式也安排上了。 朝野内外的气氛倏然一松。 薛家经此一遭，打定主意要好好操办淑娴妃回家省亲一事，也好让淑娴妃和薛家在皇上跟前好好长次脸。 为此，薛姨妈甚至给留在金陵的几房薛家人去了信。 去信没多久，薛家人上了京。 有他们帮助，薛家的省亲别墅很快就盖好了。 薛蟠迫不及待地给宫中递了折子。 皇帝也大方，直接批了薛家请求淑娴妃回家省亲的折子。 只是时间和元妃省亲并不一样。 元妃省亲是在元宵节。 可薛家人手不足，未能赶在元宵节前将省亲别墅盖好，于是皇上接到请求归宁的题本后，随意择了个节日便定了省亲之日。 这也有好处： 这日虽不如元宵热闹喜庆，却不至于像元妃一样，只能半夜省亲。 为了撑场面，薛家甚至将贾家人邀请了过去。 毕竟薛家几房人，凑不出一个官身，说出去实在不够好听，便是在省亲别墅前排队恭迎淑娴妃进门时，一个身着官服和诰命夫人的品阶大妆都无的人，也着实不够好看，难免让人轻视了淑娴妃。 此外还邀请了王家和史家，甚至林家。 只是除了王家，史家和林家都拒绝了。 史家好歹放了史湘云过去—— 薛宝钗上京后，虽很快入了宫，但在荣府小住的那段时间，她仍与史湘云建立了不错的姐妹关系。 薛宝钗封妃，史湘云自己闹着要来。 史家无法，便派人送她来了。 林家却是一个也没来。 但也正常，林家和薛家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薛宝钗知道后并未放在心上。 省亲前几日，宫里就先后派了两队人马出来—— 一对负责出宫询问薛家人等到淑娴妃回家省亲时，坐、卧、更衣、见人与开宴等地点，好心里有数，又要负责教导薛家人接迎淑娴妃时的礼仪细节，务求不出一丝错漏。 另一队则负责装扮省亲别墅前的道路，同时提前清扫安全隐患，避免淑娴妃省亲时遇刺，或是被看热闹的百姓冲撞。 淑娴妃省亲的场面热闹宏大，吸引了无数路人围观。 许多百姓带着孩子追着省亲队伍到了城外。 一直到别墅前二里，百姓见到宫里派来的侍卫直溜溜站成一排，他们身后更有围幙遮挡，就算去了旁边也看不清围幙内的情形，于是只得围在没有围幙的地方看热闹，直到省亲队伍再看不到，才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仍舍不得离开。 薛家引以为豪，竟派人过来散起喜钱，寓意“与民同乐”。 百姓连声道贺，吉祥话融进十里春风，吹进了每一个薛家人的心里，令他们觉得与有荣焉，个个喜气盈面。 薛宝钗看了竟也不以为意。 此后省亲活动热闹非凡，自不必多提。 唯独席间淑娴妃想起闺中常与人吟诗作对，如今又见了几个同龄姑娘，便命人作起了诗。 诗词作完，交由她点评。 她本就擅长此道，点评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只是评完淑娴妃犹嫌不够，竟当着众人的面儿提笔写了首诗。 诗词精妙，直抒胸臆。 写尽了她从一介商人之女爬到高位的意气风发，其措辞完全不逊于书中那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如此好诗，自然引来无数夸赞。 薛宝钗受万人追捧，一扫孩子逝去的悲伤，眼底满是得意。 只余光扫过在场姑娘，难免想到了比自己还年长两岁，却至今未曾婚配的薛蟠来。 她眸光一转，视线落在了邢夫人身上。 051 天花与牛痘 话不说明，却让邢夫人听懂了她想为薛蟠和迎春二人做媒的意思。 邢夫人大惊失色，下意识看向贾母。 淑娴妃也顺势看了过去。 贾母扯起嘴角，只说：“迎春未来还要看她父亲，我一个老婆子，实在做不得主。” 心里却暗骂淑娴妃不愧是商女出身，做事忒不讲究。 但她还有更不讲究的事儿呢。 因为她刚说完这话，淑娴妃就命人到男宾那边问了迎春之父贾赦的意思。 贾赦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得知淑娴妃竟有意让自己那木头女儿嫁给薛蟠，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当场就开口应下了这门婚事。 那可是是皇亲国舅！ 贾政和贾母根本阻拦不及。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直到淑娴妃开口，说回宫后会立刻请旨。 迎春人都傻了。 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她的婚事就定下了？ 还是定给了薛蟠？ - 淑娴妃很快回了宫。 贾家人在她离开后，也晕乎乎地回了荣国府。 而后，淑娴妃有意为兄长薛蟠和荣府长女迎春赐婚的消息就传开了。 等到皇上下旨赐婚，更砸实了消息。 贾攸：“……” 她搞不明白，薛蟠和迎春到底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这也不搭边儿呀！ 但赐婚圣旨都下了，贾攸就算觉得这二人再不相配，也无从插手。 再说了，也没必要插手。 即便薛蟠不是个好东西，贪花好色、荤素不忌，还仗势欺人不将人命放在眼里，那他也比孙绍祖那个人渣好多了。 迎春又是个面团子，嫁过去后想来不会多管薛蟠房中事。 如此，她最多受冷落，绝不会没命。 于她而言，也不错了。 贾攸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没放在心上。 贾家去了薛家一遭，围观省亲时赫赫扬扬的排场与热闹景象，想到早年因生病被挪出宫的元春，心里难免遗憾： 当初元春若未生病，如今封妃的说不得就是她了。 贾家如何不清楚宝钗封妃靠的谁？ 元春与宝钗有着同一个舅舅，身份又比她高贵，若入了后宫，说不得起步就是一个妃位，如今都是贵妃了。 这怎能不叫贾家人扼腕叹息？ 但很快，他们就顾不得沉湎于“可能”、“也许”的幻想之中了。 因为巧姐得了天花。 巧姐作为荣国府第四代唯一的姑娘，还是很受重视的。 荣国府赶紧为她请了太医。 一番忙活之后，贾家为她供起了痘疹娘娘。 贾琏妻子为了照顾孩子，守在了巧姐身边，因期间行房会冲撞痘疹娘娘，于是将贾琏赶去了外院住着。 原著也有这么一遭。 但王熙凤是个善妒的，平儿留下照顾巧姐了，贾琏这个一天寂寞都耐不住的色鬼不但拉着清俊小厮泻火，还和多姑娘偷情。 如今娶的这位妻子倒不管他纳妾。 贾琏便拉着几个姨娘一起胡闹。 他想着，妻子不是善妒之人，竟没做半分遮掩。 等巧姐出痘完毕，他这段时间胡闹的消息便立马传到了他妻子耳中。 她气得脸都绿了。 她和贾琏婚前没什么感情，婚后又很快发现了贾琏的好色性子，为防止影响夫妻感情从未管过他房中事。 她也确实并不在意。 可如今，他们的女儿正出天花呢！ 天花何等危急？ 她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跪在痘疹娘娘跟前求她保佑女儿平安度过此劫，不想贾琏这个做父亲的竟全然不顾女儿安危，供奉痘疹娘娘期间竟也委屈不得下半身整日胡闹！ 贾琏媳妇当即找上贾母哭闹了一场。 她平日最是贤惠，名声极好，如今冷不丁闹了一场，反倒让府中长辈怜惜起来，直接将贾琏叫到跟前骂了一顿。 贾琏被骂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私底下和小厮嘀咕了一句： “不过是个女儿，也只她如此在意。” - 贾攸听闻巧姐生病后派人送了份礼，病愈后又送了一份。 而后，她就忙活开了—— 因着并非真实历史，贾攸完全没想过天花的治理问题。 加上几个孩子没一个出花，她就更想不到了。 巧姐生病，反倒提醒了她。 贾攸当即命人四处搜寻得了或得过天花的牛，或是被牛传染了天花的人。 林家人脉她尽可调用，很快有了收获。 贾攸将自己调查得来的数据整理成册，直接交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看完满脸惊愕： “牛也会得天花、会传染给人？” “但牛痘症状很轻微，人被传染后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许多人被传染了牛痘，直到病愈都没发现？” 贾攸认真点头。 林如海又问：“得过牛痘的人，不会再被传染天花？” 贾攸再次点头：“近段时日找到的得过牛痘的牛和人全养在庄子上，你若有疑问，可带着府医乃至太医过去详细查问。” “具体细节我也不大清楚。” “我知道。”林如海原地转了两圈，“我只是……只是不敢置信。” “夫人真的确定，不会再感染天花？” “非常确定。” 林如海抬脚就想往外冲。 贾攸一把将人拉住：“天都黑了，你想去哪儿？” “自然是入宫告诉皇上。” “此事事关几万万百姓的安危性命，绝非我一个普通臣子可以负责，只有告诉皇上，举朝廷之力，方能将此消息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林如海眼神坚定，此时已满脑子都是如何推广牛痘的想法。 贾攸无奈：“暮色深沉，宫门早已下锁，你此时入宫必定惊动许多人，容易将事情闹大。” “只一晚而已，你难道等不及？” “你耐心何时这样差了？” 林如海闻言长吐一口气，勉强止住沸腾的心绪：“夫人说的是，明日再说也一样。” “正巧明日非大朝会，我可以私下和皇上商议。” 说完，他拿着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那专注的样子，比书圣练字吃墨有过之而无不及，让贾攸哭笑不得。 她摇摇头：“你看完赶紧去洗漱，别今晚休息不好，精力不济，导致和皇上谈事时走神忘事，皇上误以为你无法担当重任，将后续交给旁人就不好了。” “你官职已升无可升，牛痘功劳又大，皇上说不得会给你一个爵位。” “若你无法负责此事，爵位飞走了怎么办？” “那不是给旁人做嫁衣吗？” 听到爵位，林如海心中一荡。 他笑道：“夫人担心我熬夜，直言便是，何必恐吓于我？” 但到底放下资料，跨步走向了贾攸。 052 迎春将出嫁 次日天未亮，林如海便因心情过于激荡而早早醒来，而后来不及等贾攸，洗漱后就乘上马车进了宫。 皇帝每日上朝前，都要先去给太上皇与皇太后请安。 请安结束，还要一起用膳。 之后才能上朝。 故而皇帝每日起得极早。 林如海入宫，并不会打扰皇帝休息。 他与皇帝到底如何商议，贾攸无从得知，但等她从睡梦中清醒，林如海已带着圣旨回了趟家，又带着皞玉和玄玉四处奔忙起来。 玄玉年纪还小，本来该在家好好读书。 但牛痘利国利民利林家，林如海便干脆带上他长长见识。 还有机会在皇帝跟前露脸，蹭一下功劳。 毕竟玄玉也十一了。 科举也下场了不止一次： 虽不似皞玉般夺得魁首，每次也蹭着榜单尾巴拿下了童生和秀才。 要不了几年也要入朝了。 他资质不如皞玉，又不似皞玉得太上皇看重，还与皇上的四皇子、五皇子关系莫逆，日后前程可期。 官途必不会如皞玉般顺遂。 林家子嗣艰难，每个孩子都是林如海的心头宝，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幼子落后长子太多—— 长久下来，幼子必定心态失衡，容易影响兄弟感情。 林如海希望他们互相扶持，自然要提前预防，抓住机会为他安排以后。 玄玉不懂父亲深意，却也知道好歹。 他全程紧紧跟在皞玉身后，每每被父兄叫去打下手，也认真负责、小心谨慎，小小一个孩子，竟看起来安静沉稳，很有几分担当。 与林如海一起负责此事的官员频频看向玄玉，心中赞叹不已。 但牛痘事关重大，他们难有时间关注其他。 一群人埋头苦干，终于在大半年后…… 为京城适龄人口接种了牛痘。 其他地方也派了官员和大夫到京城学习，学成后再回到任地推广牛痘。 …… 皇帝在任期间，有望解决天花顽疾。 他不止得到了民间拥护，皇位稳固，还注定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多亏了林如海。 皇帝高兴之下，不但在论功行赏时给皞玉升了官儿，亲自接见了玄玉，还在和太上皇商议后，大手一挥，赐了林如海一个侯爵—— 他本来只想赐伯爵。 但太上皇说，林家祖上就是列侯，不如开恩多赐一级。 皇帝为表孝心，又将爵位往上抬了两阶，直接赐了林如海一等侯的爵位。 爵位分三等，一等最高。 林如海喜不自禁，当即叩谢皇恩。 - 消息传开，贾家、史家、七王府等纷纷上门道贺。 贾攸迎来送往一整天，晚上洗漱之后直接躺床上裹着被子睡死过去，连林如海何时回来都不知道。 次日中午，她才勉强醒转。 用过午饭，春芽进来通报：“夫人，王妃来了。” 贾攸忙道：“快快有请！” “不必请，我已到了。”贾敏一边说，一边抬脚进门。 贾攸和她对视一眼，无奈失笑。 等她坐下，贾攸才开口：“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昨晚临睡前还特意叮嘱春芽几个，让她们在你上门后立刻叫醒我。” “不想，你竟没来。” 贾敏嗔了她一眼：“这么多年，我还摸不透你的性子？” “你前天劳累过度，次日必定日上三竿才起。我若提早上门，只会打搅你睡觉。我可知趣，不敢打扰了姐姐休息。” 贾攸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你可接种牛痘了？” 贾敏点头：“阖府上下都接种了。” “为向皇上表示支持，连府中下人也全被王爷压着种了痘。” “一开始还害怕，毕竟种人痘时总有人熬不过，每年都有人因此丧命。” “故最初接种的都是大人，不见孩童。” “但大人接种后，发现症状极轻微，那些身强体壮的甚至毫无感觉，连发热也无，大家这才放心，转头就将家中孩子送去种了痘。” 毕竟受天花危害最重的就是孩子。 能免除一种疾病，排除一种生命危险，哪家父母会不动心呢？ 两人就牛痘说了许多，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贾敏开口：“淑娴妃又怀了孩子，皇上高兴，赐了其兄一个五品闲职。薛家想着喜上加喜，便与大哥商议，将婚期定在了九月。” “算算日子，也快了。” 林如海父子三人整日为牛痘忙碌，贾攸负责后勤，也忙得脱不开身。 她早忘记此事了。 如今贾敏提醒，贾攸才想起这桩意外的婚事。 她望着贾敏：“你去参加婚礼吗？” 贾敏点头：“大哥长女的婚事，岂有不参加之理？” 也是…… 贾攸想了想：“那看来我也得去了。” 贾敏无奈摇头，不发一言。 - 贾攸本想自己去参加婚礼，并不准备带几个孩子过去。 不想黛玉找到她：“母亲，女儿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外祖家的表姐妹，如今二表姐都成婚了，竟还不让女儿见她吗？” 黛玉聪慧，能猜到母亲与外祖家关系不好。 但她实在对几个表姐妹好奇。 毕竟大哥提起外祖家的孩子时，总说：“那些个表兄弟个个贪花好色、游手好闲，心里也没什么成算，与其他人家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差别，不见也罢。” “几个表姐妹竟被耽误了，实在可惜。” 黛玉听了两次，便留了心。 加之府中只有二姐和嫂嫂可以说话，平日难得与人相交，便对她们生了几分好奇，想着好歹见上一面。 二表姐婚后可就难得见面了。 贾攸看着黛玉，想了想道：“我倒是疏忽了你的社交需求。” 黛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女儿平日与嫂嫂、二姐相处，并不觉得无聊。” “何况父兄每次休沐，都会带女儿到各处踏青游玩，在庄子上也结交了几个同龄好友，时常书信往来。” “与四姨妈家的表姐也感情极好，和亲姐妹没什么两样。” “女儿只是对几个表姐妹好奇而已。” 贾攸将黛玉拉到怀里摩挲：“何必紧张？你既然好奇，趁着迎春成婚，我带你过去为她添妆便是，也尽一尽你的心。” “只是有一点我必须提前说明。” “你二舅舅家有个宝贝凤凰蛋，因是衔玉而生，起了个宝玉的乳名，在家很得宠爱……” 053 宝黛初相见 贾攸仔细说了贾宝玉的特殊性。 “他在府中行三，是你二舅舅家的二表哥。” “虽然由于抓周时抓了把脂粉钗环让你二舅舅非常恼火，并当场说了‘将来酒色之徒耳’的断言，但你二舅妈最疼的便是这个孩子。” 王夫人原本最疼元春，但等元春从宫里出来后，她的疼爱之心大减。 元春出嫁后就更不用说了。 贾珠考中秀才后，他在王夫人心里的地位已越过了元春。 而宝玉从出生起，王夫人就疼他胜过贾珠。 至今未变。 “你外祖母也因衔玉而生高看宝玉一眼，自小将其抱到荣庆堂养育，只是没多久你大舅妈便怀了贾琥。” “老人疼幼子，难免分了许多心神给琥哥儿。” “但宝玉仍是最得她宠爱的孙子。” “你外祖母是超品诰命夫人，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如今能挂着就多亏了她，她又是年龄辈分最高者，府中地位超然。” “加上如今是二房大房掌家，府中愈发无人敢得罪她。” “掌家的是二舅妈？”黛玉敏锐察觉。 “黛儿聪明，”贾攸揉了下黛玉的头，“正因为内宅权势最重的两个女人都最疼你这宝玉表哥，他在府中也有了几分特殊地位。” 虽比不得原著受宠，也差不太多。 毕竟是衔玉而生的祥瑞。 “我往日不让你和荣府接触，最大的原因便在于宝玉。” “啊？”黛玉懵懵抬头，“因为宝玉表哥？” “他性子颇有些古怪……” “古怪？” “他不但有个爱吃年轻姑娘嘴上胭脂的臭毛病，早早和身边丫鬟行了房，还见了陌生的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儿。” “若只是如此还好，偏他每次都会问对方有玉没有。” “他出生时带的那块玉？” 黛玉茫然，“如此贵重，旁人如何会有？” 贾攸抓着黛玉的手叹气：“正是如此。” “只那宝玉每每听到旁人无玉，就会即刻发疯，非闹着摔玉不可，到时乱哄哄一团，等贾家将人安抚下来，姑娘就没有不被吓哭的。” “我实在担心冲撞了你……” 黛玉并未意识到这话的严重性，仍笑嘻嘻道：“宝玉表哥肆意妄为，让长辈担心，委实不孝。” “他如今也大了，应当收敛了吧？” 贾攸微笑，并不接话。 黛玉看了母亲一眼，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 迎春成婚前一天，贾攸一大早带着黛玉去了荣国府。 贾敏听说后，也带着女儿过去。 四人拜见过贾母，被留了午饭，就出门直奔迎春闺房而去—— 因黛玉并未入府，三春仍住在荣庆堂西厢。 西厢三间正房，三春一人一间。 几人添妆过后，黛玉才有机会和迎春，乃至于探春、惜春说话。 探春最热情，迎春最温柔，惜春最安静。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黛玉就和三春处成朋友，有了相见恨晚之感。 其中探春最亲近她，彼此拉着手说了从小到大的见闻。 贾敏女儿与迎春年岁相近，彼此更有话题。 贾攸和贾敏见几个小姑娘相处得开心，便不再多留，转道儿去了正房陪着贾母聊天。 贾母和贾敏聊，贾攸安静作陪。 但等用午饭，问题就来了。 贾宝玉和贾琥仍住在荣庆堂西边两个隔间，一日三餐都随着贾母用饭。 午饭自然不会例外。 贾母、贾攸、王夫人等长辈坐一桌，小孩儿另单开一桌。 贾宝玉两兄弟被安排在黛玉那边。 黛玉今年十二，翻过年就十三了，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比原著初见时更吸引人眼球。 贾宝玉进来见到黛玉，眼睛都直了。 而后，便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话。 贾攸微笑：“老三从小养在家中，你如何见得？” 王夫人听出贾攸的不喜，忙开口喝道：“宝玉，你表妹难得上门做客，你且安静些，别唐突了表妹！” 宝玉愣了下，原本想问黛玉表字的话当即咽回了肚子。 但他瞧着黛玉，实在坐不住。 不一会儿，他再次开口：“妹妹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被贾攸打过预防针，心里有了准备，解下腰间佩戴的玉珏就要回话。 不想对宝玉性子早有耳闻的贾敏先一步开口： “世上玉饰何其多？但凡疼爱孩子的人家，哪个不给女儿准备十七八个的玉饰佩戴？勿说其他，你表姐身上就佩了五六件玉饰。” “你难道看不见？” “明摆着的问题，何必多问？” 宝玉正想解释，贾母赶紧岔开话题：“什么玉不玉的？赶紧吃菜。” “今日我特意让厨房做了荷叶汤，这菜费工夫，平日难得吃到。” “大家若不动筷，待会儿可就没了。” 贾母发话，宝玉不敢不从。 他拿起筷子，余光却瞥着今天刚见的妹妹，打定主意要等饭后多和她相处。 然而饭后，贾攸将黛玉叫到了身边。 过了会儿，她们又告辞离开了。 宝玉全程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等人走后，宝玉缠着贾母，想让她将黛玉接到府中小住。 贾母果断否决：“你表妹父母俱在，哪有常到外祖家小住的道理？传出去容易叫人误会。” 宝玉听了，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 黛玉的感觉却与宝玉相反：“今日宝玉表哥问我有玉没有时，女儿吓了一跳，险些没反应过来呢。” 贾攸失笑：“你可谢过你敏姨妈？” 黛玉连连点头：“自然谢过。” 贾攸想了想，开口：“你对宝玉是个什么看法？” 黛玉撇嘴：“不大好相处，女儿日后可得离他远远的，免得被他冒犯。” 贾攸愣了下，想起原著宝黛初见，恍然大悟。 与宝玉一见黛玉就觉得亲近不同。 黛玉没见到宝玉前就因为贾敏的话对他生了偏见，后又是被王夫人“警告”，又是被宝玉摔玉吓到，她对宝玉的观感可不好。 若无后来多年朝夕相处，两人怎可能生情？ 这辈子她提前给黛玉打预防针，黛玉对宝玉的初印象也绝不会好。 宝玉又问了她有没有玉…… 想来日后不再接触，黛玉绝不会对宝玉动心。 这般想着，贾攸就放心了。 然而迎春婚后没几日，荣国府竟送来一封宝玉写给黛玉的信。 054 宝玉欲纠缠 林家人收到的信件都会先送去贾攸手中过目一遍，然后再送到各处。 宝玉写给黛玉的，自然也如此。 他的信件，是随着探春与惜春的信件一起送来的—— 黛玉和探春合得来，惜春则对外界好奇，故而在荣国府时便与她们约好，日后要时常书信往来。 贾攸对宝玉这封信好奇到了极点。 但她又不能私自拆开信件。 想了想，她带着书信去了黛玉房中。 黛玉好奇：“母亲怎么过来了？” 贾攸挥了挥手中信件。 黛玉双眸一亮，当即伸手要拿。 贾攸收回，抽出其中两封交给黛玉，并指着第三封道：“这封是宝玉的。” 黛玉：“？？？” 她愣住，“宝玉为何给我写信？” 她与宝玉连话都没说几句，更从未约定书信往来。 想到宝玉性子，她不由蹙眉：“不如母亲代我先看一遍信件内容，若确定无误，再交由女儿？” 贾攸赞叹地看了黛玉一眼，点头同意。 黛玉抿唇笑了笑，拿着探春和惜春的信件坐到一旁仔细阅读起来。 贾攸则拆开了宝玉信件。 信件的内容其实很普通，无非是些诗词交流而已。 如果，信件末尾并未附上“花谢花飞花满天”这首黛玉所作诗句的话。 这首诗是原著黛玉等人搬进大观园，宝黛争吵后黛玉所作。 基调悲伤，内容更让人悲痛。 是这一世被爱意灌溉长大的黛玉，绝对写不出来的诗句。 黛玉也确实没写过这首诗。 贾攸皱眉： 宝玉重生了？ 可上一次见面，宝玉毫无异样啊？ 贾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命人备好马车，准备去见贾敏。 黛玉惊得起身：“母亲，可是宝玉信件……” 贾攸冲着黛玉安抚地笑了下：“黛儿放心，只是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敏姨妈。不过宝玉信件也确有不妥，就不给你看了。” 黛玉懵懵点头，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房间。 雪雁：“姑娘？” 黛玉回神：“无事，我继续看信。” 说着便坐了下来。 只是心底，总隐隐有些不安。 贾攸不知黛玉心事，已乘上马车赶到王府。 贾敏听了贾攸猜测，觉得好笑：“这世上有你我两个侥幸重活一世之人就很离奇了，怎可能还有第三个？” 贾攸拿出宝玉信件：“这首诗，是黛玉前世所作。” 贾敏瞬间收敛神色，认真阅读这首诗。 尚未读完，她的泪水便如珍珠般滚滚而下，惊得贾攸险些跳起来。 “四妹你怎么了？” “无事，我只是……”贾敏擦干泪，“我只是心疼玉儿。”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 “玉儿要在贾家吃多少苦，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母亲负我！ 贾敏又气又伤心，心里满是对黛玉的心疼。 贾攸忙出声安慰：“黛儿这辈子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一点苦，你千万不要沉湎过去，还是着眼于当下为好。” 贾敏知道贾攸说得有理，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泪。 她干脆率性而为。 好一会儿，等她将心头难过发泄一空，泪水才终于不再滑落。 但也惊动了她的几个孩子。 看着身前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三兄妹，贾敏哭笑不得：“我无事，只是听你姨妈讲了个让人难受的故事，一时控制不住。” “不信你们问姨妈？” 三人齐刷刷看向贾攸。 贾攸：“……” 她只得帮贾敏圆谎，顺便从记忆中拉出一个现代听过的全员be悲剧，三两句将故事梗概讲给他们听。 徒羽三人听完长舒一口气。 是故事就好。 徒羽道：“下人来报，说母亲大哭不止，将儿子吓得不轻。” 其他两个孩子齐刷刷点头。 贾敏在家可从未哭过。 贾敏擦干泪，难得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难为你们关心。” 母子四人又说了会儿话，贾敏才将人打发了。 等他们离开，贾敏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都说‘文章憎命达’，这样的句子，如今的黛玉是必定写不出来的。” “你的猜测有理，必是宝玉重生了。” 她想到自己前世病逝后对黛玉的安排，皱眉道：“看来宝玉和黛玉前世婚后过得不错，不然他不会在重生后立刻给黛玉写信……” 贾攸愣了下，而后：“！！！” 要命，贾敏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她仔细思索后开口：“据我所知的情况，二嫂可不喜欢黛玉。” 贾敏猛地抬头。 很快，她就想到了贾攸之前说的宝钗。 也即是如今的淑娴妃。 前世元春支持宝玉和宝钗成婚。 天地君亲师。 元春这个“君”的意见，是重于贾母这个亲的。 只是当今以孝治国，元春不一定敢违逆贾母的意思开口赐婚罢了。 可同样，贾母也不敢违逆元春的意思给宝黛二人订婚。 有她横在宝黛之间，这门婚事成不了。 意识到这点，贾敏脸黑了。 她看向宝玉信件：“姐姐的意思是？” 贾攸看了贾敏一眼：“我是想着，二嫂从来就不喜欢黛玉这样婀娜纤巧，能说会道的姑娘，便是黛玉今生有了倚仗，她也未必会对黛玉好。” “再有，宝玉也并非良配。” “他屋子的丫鬟几乎都被他碰过，一堆姑娘为争姨娘名分私下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最后上位的必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他的妻子可不好做。” “他素来怜香惜玉，和年轻姑娘的相处没什么边界。” “又说过女人婚后就成了死鱼眼珠子的话……” “婚前感情好，婚后未必不变心。” 以原著论，宝玉变心的几率还是很小的。 毕竟宝玉与黛玉互诉心意前，已称得上“万花丛中过”，该享受的早就享受过了。 明白爱情具有排他性后，他与其他姑娘相处已不如往日亲密。 可这并不够。 他太软弱了。 而王夫人的存在简直称得上天雷。 她生养黛玉一次，又不是让她来吃苦的。 何况系统在旁虎视眈眈。 贾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让我怎么做？” 贾攸笑了笑：“若宝玉真是重生，他必然知道你我两世的不同，也清楚宝钗两世的不同。” “宝钗不提，他必会对你我好奇。” 谁让她们是一切变化的源头。 贾敏点头：“我会找个机会和宝玉谈谈。” 055 僧道觉异常 宝玉十岁那年梦游太虚幻境一次。 醒来后，他将梦里的内容全忘了，只记得男女那档子事，被袭人撩拨之后，便拉着袭人初试云雨。 云雨之后，更将梦境内容忘得干干净净。 如今距离太虚幻境之旅已过了好些年，宝玉根本想不起与之相关的事情。 谁知见过黛玉，他竟又进了一次。 几乎是在踏进太虚幻境的瞬间，宝玉就想起了上次来此地的所有记忆。 之后又是一阵闲逛。 也不知怎地，他来到了一处温泉宫。 这是上次没来过的地方。 殿内水汽渺渺如烟似雾。 殿外却威严整肃，让人望而生畏。 若放在往常，宝玉万不敢踏入其中，唯恐惊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仙子。 只是殿门牌匾上书写的“往生殿”三字，摄住了宝玉心神。 他迷瞪瞪看过牌匾，就如同没了神魂般飘进殿内。 刚进门，宝玉就伸手解下腰带衣扣，一步脱下一件衣物，直到全身光溜溜后，抬脚跨进了殿内最大的温泉之中。 这一泡，竟让他头痛欲裂，脑海中飞快闪过了无数记忆碎片。 宝玉疼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退出了梦境。 脑子里…… 额，只剩下少许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 但每一片都与黛玉相关。 有他与黛玉自小相处的记忆、有和黛玉因金玉之说争执的场景、有和黛玉互诉衷肠的画面…… 满当当，看得人心脏发软。 宝玉在激荡之下，又听说探春与惜春要给黛玉去信。 他就跟着写了一封。 写完后又央着探春一起送去了林府。 他很期待黛玉的回信。 为此，平日总四处闲逛的宝玉竟难得待在房间读书，虽坐卧不定、频频走神，却让人满心欣慰。 袭人看向宝玉的眼神，充满了感动。 她去小厨房叫了份汤，想让宝玉解乏，不想靠近后竟听宝玉嘴里念念有词：“林妹妹你放心，这次我必不会负你……” 袭人吓得面无人色。 手一松，端着的汤碗也落地摔了个粉碎。 宝玉惊醒：“你怎么了？” 若放在往常，宝玉早已起身对袭人嘘寒问暖。 然而记忆中袭人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他虽还对她有几分情意，却不再像之前对她亲厚无间。 袭人敏锐察觉到了宝玉的变化。 想到宝玉方才的话，袭人心中一痛：宝玉和林姑娘只见了一面而已，竟影响他到了如此地步。 她不敢想象，若二人相处日久，哪儿还有她的立锥之地。 心中藏了无数想法，袭人面儿上却不动声色：“因见你苦读，本想端碗汤给你喝了解乏，不想汤碗太烫，竟没端住。” “无事，我叫个小丫头进来打扫便是。” 宝玉看了袭人的手指一眼，确定只是微红，便点点头不再过问。 袭人看着宝玉背影，脸色难看得吓人。 - 贾敏本想等个去荣府的机会，好生试探一下宝玉。 不想一直没遇上好机会。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直接登门时，荣府却突然传出消息：王夫人和宝玉母子不知为何，竟被魇住了，整日喊打喊杀，没了神智。 贾敏不敢耽误，赶紧去了贾家。 贾攸也到了荣府。 但在见过王夫人母子后，她便直接离开了—— 贾家上下为此闹得不行，她一个和荣国府关系不算亲密的姑太太，留在荣府只会占用人力招待她，打扰他们为王夫人母子忙碌。 贾敏留下来帮忙。 她命人到护国寺请了高僧。 然而，毫无用处。 眼见王夫人母子的气息愈发微弱，贾政甚至有了放弃之意，府中也开始为他们准备寿衣和棺椁时……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相携而来，讨要宝玉的灵玉后为其开了光。 仔细叮嘱一番该如何安置后，二人就要告辞离开。 但这时，他们注意到了一旁等候的贾敏。 和尚惊了：“这位施主，你……” 他正要上前，竟被一道无形的金光刺得全身发痛，忙不迭退回了原地。 道士皱眉：“皇家……” 二人对视一眼，转身消失不见。 贾敏：“？？？” - 贾敏将此事告诉了贾攸：“我很确定，那一僧一道看出了我的异常，并有话对我说。但不知为何，那和尚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退了回去，并拉着道士瞬间消失，让我摸不着头脑。” 贾攸好奇：“那和尚可对你说了什么？” 贾敏点头：“和尚还未来得及开口，倒是跛足道士说了‘皇家’二字。” “民间传说不是提过，皇家有龙气、国运庇佑，寻常精怪、能人异士皆近不得身？你既已嫁进皇家，想来也受龙气庇佑。” 贾敏恍然：“原来如此。” 她又想起前世，“我记得黛玉三岁时，那和尚去过林家一次，这辈子……” “也来过。”贾攸耸肩，“只是我当时在屋内，并未与他们打照面，所以他们并未发现我的异常。” 贾敏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贾攸可没什么龙气护佑，万一被他们察觉到异常，只怕有危险。 但很快，她想到了宝玉，“和尚难道没发现宝玉？” 还是说，宝玉并非重生？ 两人面面相觑，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贾攸顿了顿，开口：“说不得宝玉的异常，他们早就知道呢？” “或者，宝玉的异常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贾敏微微张嘴：“他们有这么大的能耐？” “谁知道呢？” 这对僧道在原著神出鬼没，到底有多少本事却从未提及。 何况他们背后还站着警幻仙子。 贾敏想到此次王夫人母子险些没命，却被和尚道士轻松化解，心里对这些能人异士有了几分戒备。 她拉着贾攸认真叮嘱：“那和尚道士有真本事，咱们以后遇上可千万……” 贾敏顿住，“前世他们来林家，是想化黛玉出家。” “被我们拒绝后，那癞头和尚又提醒了一句，万不能让黛玉见外姓亲友，不许她见哭声……” 贾家不正是外姓亲友？ 想到这儿，贾敏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掉： 她前世都做了什么啊？ 056 贾敏骂宝玉 贾攸赶紧安慰贾敏，好半天才让她止住哭声。 她不好意思地冲着贾攸笑了笑：“让你见笑了，实在是想到黛玉前世可能遇到的问题，我就总忍不住……” 贾敏本就是多思多想的性子，若非如此，前世也不会积郁成疾。 贾攸早已习惯，并不介意。 她想了想道：“前世你已做了最好的安排，黛玉过得不好非你之过，是贾家的问题。” “你不要再沉湎于过去。” “想想如今的黛玉。” “你若实在思念，时常接她入府小住便是。” “你是她干娘，你想接她过来，我难道还会拒绝？” “还是说，你觉得我没将黛玉养好？” 贾敏连连摆手：“怎会如此？你不知道我见到黛玉健康幸福的样子有多高兴。” 做父母的，最在意的不就是孩子的健康？ “你将黛玉养得极好。” 她脑海闪过黛玉笑靥如花的样子，眼里迅速漫上几缕笑意。 贾攸转移话题：“如今最要紧的是宝玉。” 贾敏当即振奋精神：“你说得对！” - 宝玉醒后，病情开始好转。 只是和尚道士跑得快，贾家竟完全不知二人发病到底是什么原因。 赵姨娘也没被揪出来。 但女人的直觉总是不讲道理。 明明什么证据也没有，王夫人仍觉得自己与宝玉生病是被赵姨娘咒了，因而之后待赵姨娘和贾环母子的态度愈发严苛。 只是赵姨娘受宠，王夫人不敢太过分。 便只能用一些隐秘琐碎的功夫折磨他们母子，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贾政便是知道，也不好多管。 他也未必没怀疑过赵姨娘。 只是没有证据，这才没对她做出任何惩罚而已。 - 听闻宝玉病愈，贾攸只命人送来一份贺礼。 贾敏却亲自回了趟荣府。 她见了宝玉。 有了前世部分记忆的宝玉看着贾敏，下意识屏住呼吸，表情相当紧张。 贾敏去皇家待了几十年，心眼子早炼得比蜂窝还多。 她马上发觉了不对。 又试探几句后，贾敏终于确定： 宝玉即使没重生，也绝对有了前世记忆。 重要的是，他对黛玉念念不忘。 贾敏看着宝玉笑了笑：“贾家不是个好地方，贾家男人也绝非好归宿，宝玉觉得呢？” 原本还有些紧张忐忑的宝玉愣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贾敏微笑：“宝玉对姑姑的话有异议？” 宝玉讷讷不敢言。 贾敏对宝玉的观感又差了一成。 难怪姐姐说宝玉性情软弱。 他在自己面前已是如此，在二嫂面前只会更甚。 孝道加身，做儿子的怎敢顶撞母亲呢？ 偏二嫂又不喜欢黛玉。 这样算来，宝玉果真不是良人。 宝玉不知贾敏想法，但她冷淡挑剔，乃至嫌弃的态度却被他感知到了。 他如遭雷击。 前后两世，宝玉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便是贾家被抄家之后，他发了疯，也有已嫁人的袭人和旧友蒋玉菡这对夫妻帮助。 虽这一生感受到并非全是善意，可嫌弃…… 那也是万万没有的。 原著中，龄官只是不喜欢他、喜欢贾蔷，就让他感触颇深，意识到这世上的泪并不全属于他，悟到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贾敏的嫌弃虽不能让他生出更多感触，却也让他想起了黛玉的前世处境。 原来被人嫌弃，竟如此难受。 这一刻，宝玉终于对黛玉的处境感同身受起来。 宝玉着急地抓住贾敏的手：“姑姑请听我一言。贾家男儿虽都是些须眉浊物，只放在嘴里说说都脏了您的嘴，晚辈却稍好……” “你好在哪里？” 贾敏冷淡开口，“你屋里的丫鬟都与你是什么关系？” “你看亲戚家的姑娘，没有一点男女之心？” “你对生得好看的男子，不曾亲近？” 贾敏依着对贾家男人的了解，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宝玉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有些茫然：他在姑姑眼里，竟如此的不堪入目？ “我倒听人说了你的一样好处。” “他们总说你待女子更细心温柔，也更愿意伏低做小，将她们捧在手心。” “可上次玉儿上门，你不同样想摔玉？” “你可想过摔玉之后，玉儿是否会难堪？母亲和二嫂会如何看玉儿？” “你便是对女儿有几分尊重，也浮于表面，落到实际行动，也仍旧与你父辈兄弟一般肆意妄为，完全不懂何为设身处地。” 贾敏撩起眼皮，眼神冷漠，“作为长辈，我今日给你提个醒。” “你日后若再不改改这性子，你是主子是男子，再如何总不至于丢掉性命，那些围着你打转儿的姑娘丫头们，却难逃一死。” “做事前三思而后行，多想想后果。” 说完，贾敏起身。 同贾母告辞后，她乘上马车来了林家。 她和贾攸说了自己和宝玉的谈话：“瞧着宝玉大受打击的样子，我还怪不落忍的，偏偏……” 贾敏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嫌弃宝玉。 并非宝玉有多好。 而是这时代的男人对三妻四妾习以为常，耳濡目染之下，对女色早到了坐卧不忌的地步。 女色于他们而言，和吃饭喝水一样是日常必需品。 如宝玉这种，好色之余还能对女子多两分尊重之人，已是凤毛麟角。 但为了打消宝玉对黛玉的念头，她也只能将话说狠一些了。 贾攸拍了拍贾敏的手：“你已是给他留脸了，若换了我去说，只怕还要更狠一些，到时他就不只是受打击，只怕要哭了。” 贾敏被她逗笑：“何至于此……” 宝玉好歹是个男人。 贾攸挑眉，并不言语。 许多人印象中，只有黛玉是多愁善感爱垂泪的性子，但看过原著便知道，宝玉的性子其实和黛玉如出一辙。 只是宝玉是爱意泡大的，有人陪着笑闹，没那么多时间表现而已。 但稍稍受挫，他的泪水便藏不住。 傅试家的嬷嬷就以外人的角度提过自己对宝玉的看法—— 有些呆气，喜欢和花鸟虫鱼说话。 此外，书中也不止一次写到宝玉因见了旁人受委屈，而跟着掉泪。 但这些话贾攸不好告诉贾敏。 说了，好像她有意撮合黛玉和宝玉一样。 她可不干这蠢事。 057 宝钗陷假孕 没了黛玉、宝钗，宝玉总不能不娶妻。 何况宝玉身边还有个满心都是“我是为了你好”的贤袭人，她在发现宝玉对只见了一面的表小姐态度有异，并因此和自己生疏后，便干起了老本行，趁机跑到王夫人跟前说了许多听起来为宝玉好的场面话。 王夫人听完深以为然，也如原剧情般将她的编制从老太太房中取消，放到了自己名下，同时将她的月例提到和赵姨娘一档。 她原本只有一两月银，如今二两一串钱。 而后，王夫人主动找到贾母：“老太太，宝玉年纪也大了，虽不至于立刻成婚，可婚事人选是否要提早蛰摸起来了？” “他如今还是小孩儿心性，说不得娶了媳妇就好了。” 贾母想了想，点头。 只是不等王夫人高兴，就听她道：“你且放心，我对宝玉的妻子已有了安排。” 王夫人傻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贾母笑笑：“你也认识的。” 没了黛玉这个样样都好的孙媳人选，贾母就将主意打到了湘云身上。 湘云是侯爷女儿，单论身份，宝玉是比不上她的。 她还在荣府养了几年，与宝玉感情深厚，与府中长辈都熟悉。 若非她与原著黛玉一样，也是父母双亡。 宝玉也没可能捡漏。 然而王夫人并不这么觉得。 湘云虽不如黛玉那般貌美多情，又能言善道，却也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并非王夫人喜爱的那一类女子。 只是贾珠在世，邢夫人又生了个儿子与宝玉争宠。 王夫人又没个贵妃女儿。 她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宝玉，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和贾母起冲突。 王夫人对这门婚事并未反对。 当然，她也并不乐意和史湘云多亲近。 等日后入门就好了。 入门后，她再好好压一压湘云的性子，让她别那么跳脱。 - 宝玉得知家中有意为自己聘娶湘云，下意识就要冲到荣庆堂和老太太说，他不愿和湘云成婚，他要娶黛玉。 然而刚冲到房门口，他脑子瞬间浮现出贾敏的话： “做事前三思而后行，多想想后果。” 后果？ 林妹妹愿意让自己这么冲到老太太跟前表白一番吗？ 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了林妹妹的名声？ 湘云得知此事，会不会伤心？ 想到这儿，宝玉踌躇起来。 他进了荣庆堂，仔细斟酌过说辞后，坚持和老太太说明了自己只是将湘云当妹妹，并无娶她做妻子的想法。 并未提过林妹妹半句。 贾母不以为意：“你与湘云是打小儿的情分，彼此性情相合，知根知底。” “娶她，总好过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为妻。” “感情这种事，有最好，没有也无妨。” “你与湘云婚后还有几十年的相处时间，怎么也能处出几分夫妻感情来。” 宝玉着急抬头，却对上了贾母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 宝玉低头思量片刻，起身同贾母告辞离开了。 他努力安慰自己： 我和湘云年纪都小，说是婚约，其实只是两家长辈互相通了气儿，尚无正式定亲的想法。 既然并未正式定亲，事情就仍有转圜的余地。 宝玉心里好受了些。 - 贾攸很快知道了贾家和史家有意定亲一事。 她并未放在心上。 湘云其实也不错，她和宝玉手里不都有一个金麒麟？ 还有许多所谓的红学家认为，在贾家被抄之后，正是这二人互相扶持着度过了余生。 他们在一起，再怎么也不会比宝钗宝玉成婚的结果更差。 宝玉宝钗成婚，不也混了个举案齐眉？ 她反而因此松了口气。 宝玉和湘云定亲了，总不能还继续给黛玉写信吧？ 这就够了。 - 宝玉倒确实没给黛玉写信了。 却不是因为他已和湘云有了口头婚约，而是因为他被贾政打了个半死。 宝玉有的只是记忆碎片，而非前世记忆，所以关于蒋玉菡和金钏儿的记忆，他根本没有。 他与蒋玉菡结交已经是二进太虚幻境之前的事了，避无可避。 而金钏之事…… 宝玉听了贾敏的话后，一直有些蔫蔫的，并未如原著般闹着吃金钏的胭脂。 不想金钏看他不高兴，竟再次让宝玉去捉贾环和彩云的奸。 她本意是想逗宝玉开心。 不妨这话落到王夫人耳中，就成了她挑唆宝玉和贾环兄弟阋墙的证据。 王夫人当场将人打了一巴掌，然后撵了出去。 没多久，金钏儿跳井。 金钏尸体被发现是好几天后了。 同一天，还发生了蒋玉菡逃跑，忠顺王府的长史官上荣国府讨人之事。 宝玉在长史官的威逼利诱之下，说出了蒋玉菡的行踪。 可即使如此，他的行为也严重触怒了贾政。 贾政本就气到了极点。 不妨又遇上了贾环告刁状，说宝玉淫辱母婢，逼死了金钏儿。 两件事撞到一起，贾政怒火中烧，彻底失去理智。 然后就将宝玉狠揍了一顿。 宝玉被打得起不了身。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再次想起了贾敏当初的话： “你是主子是男子，再如何总不至于丢掉性命，那些围着你打转儿的姑娘丫头们，却难逃一死。” 宝玉愧疚难言，趴在床上哭得肝肠寸断。 他打定主意，日后定要改了这性子。 为此他当着屋内丫鬟的面儿赌咒发誓，做足了浪子回头姿态。 可惜，没一个人相信。 - 因宝玉被揍的原由是丑闻，贾家并不敢告诉外人。 贾敏都不知道的事，更不用说贾攸。 只是荣国府都漏成筛子了，但凡仔细打听，也不是半点儿消息探听不到。 贾攸不愿废这个力气而已。 无他，宫里的消息牵住了她们的心神—— 淑娴妃刚怀上的孩子，不知怎地，脉搏竟变得虚弱无力、时有时无。 宫中流言纷纷，竟说淑娴妃假孕争宠。 皇后仁慈，命人压下流言。 但此事事关重大，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他倒也没有全信。 可同样，他也并非完全不信。 于是皇帝叫来所有太医，命他们为淑娴妃联合诊治。 诊治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有说淑娴妃确实怀了的。 有说拿不准的。 也有说不像是怀孕了，反而像是月事不调，堵塞经脉的…… 058 宝钗晋贵妃 若太医坚持自己的答案倒也不错。 问题是太医的每次把脉，给出的答案都完全不同。 太医院不过几十张嘴，竟给了上百种答案。 纷繁复杂，听得皇帝头都大了。 皇帝仔细斟酌后，下了死命令：“不管这胎有没有，都一定要让淑娴妃怀满十月，不可使其小产。” 不管怎样，先当淑娴妃怀了孕。 若果真是假孕争宠，也等十月过后再追究她的责任。 但此事也确实让他心烦。 皇帝是个不愿委屈自己的人，自然不会再到淑娴妃宫中去。 淑娴妃自己倒稳得住。 因为她很确信，自己就是怀孕了，不可能有错。 可她身边人稳不住啊。 想到淑娴妃可能背负欺君之罪，宫人们根本坐不住： 若果真如此，淑娴妃有个好舅舅，未必丢了性命，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却难逃一死。 这时又有人带头跑路，自然人心浮动。 有门路的宫人纷纷效仿，连夜托了关系将自己调去其他地方当值。 便是没门路的，也致力于犯错退回内务府。 实在不成，罚去做苦役也行。 总好过以后丢命啊！ 虽然每次有人离开，就总有人补进来。 可补进来的那些宫人也一心往外跑，根本不会专心伺候淑娴妃。 明明怀着孕，她这宫里的人员流动性竟是满宫最大。 淑娴妃也成了后宫的笑话。 淑娴妃就是心理素质再好，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她如何见过这个阵仗？ 加上每个人都说她并未怀孕，次数多了，她竟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会不会她感觉错了，自己真没怀孕？ 一旦心防开了口子，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淑娴妃很快陷入了惊惶无措之中。 她试图趁着每月逢二逢六的探亲之日，让薛姨妈为自己想办法。 但薛姨妈…… 那就是个软弱无能的普通妇人。 空有一腔野心，却全无与之匹配的手段。 她能有什么好办法？ 不到一个月，淑娴妃就成了惊弓之鸟，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丝毫慈爱之心。 母体承受了如此大的心理压力，孩子怎可能好？ 于是日子刚进了腊月，淑娴妃这胎…… 就流了。 是个已成型的男胎。 太医用尽办法，也没保住这个孩子。 这时候他们倒众口一词，说淑娴妃确实小产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 皇帝勃然大怒，不但如今伺候并之前伺候过淑娴妃的宫人全被打了板子，连掌管后宫的皇后都因此吃了挂落。 那些承接过淑娴妃宫里出去的宫人的后妃，也在她小产后被皇上迁怒。 大多只是被罚俸，也有被禁足的。 接受宫人最多那个，受牵连最重，竟被降了位份。 大半后妃都受了责难。 可她们不敢求情。 要知道皇上子嗣不丰，膝下皇子至今不过小猫三两只而已。 公主更少，区区一个。 还早逝了。 淑娴妃先是没了龙凤胎，如今又没了个皇子。 皇帝如何不怒？ 淑娴妃得知消息后更是伤心欲绝。 她本就是个聪慧的姑娘，智商情商都有，只是年纪尚小，未经过历练，所以行事尚显稚嫩，缺漏颇多。 可短短一年连失三子，她也被迫成长了。 年末，淑娴妃刚出了小月，就被皇上下旨晋了贵妃。 薛蟠的官职倒没升，但薛姨妈得了五品诰命。 二房的薛蝌也得了个实缺。 官阶虽小，却是个油水丰厚的职位，且是京官。 薛家也算是立起来了。 也因此，原本对薛家这门婚事不太满意的梅翰林一改之前作态，竟主动带着媒人与聘礼上门求亲。 薛家哪儿受得了这委屈？ 如今薛家势强，梅家又不像原著里的薛家有门强大的亲戚。 故而这门婚事很快就解除了。 外人根本不知内里。 他们只知道，梅家相中了薛家二房的姑娘，特意遣了媒人上门提亲，但如今薛家姑娘不愁嫁，拒绝了梅家的提亲。 有心人还好奇，这位姑娘到底会花落谁家。 不想除夕当晚，二房这位姑娘竟受了贵妃举荐，入宫做了贵人。 - 贾攸看着贾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确定封了贵人？” 贾敏点头：“母妃说，宝琴姑娘在宴会上出现后，在场的王公贵族眼睛都看直了，好几个看着她蠢蠢欲动。” “最后还是皇上开口，将人留在了宫里。” “虽未临幸，却赐了贵人位份。” “宫里都说，这位宝琴姑娘将成为第二位宠妃。” 贾攸不明白：“淑娴妃才多少岁？即便没了三个孩子，皇上也不至于薄幸到让她失宠吧？她前些日子不才升了贵妃？” 这可全是淑娴妃的本事，与王子腾毫无关系。 贾敏抿抿唇，低声道：“我听母妃说，淑娴妃连着两次小产，伤了元气，日后怀孕只怕不比之前容易。” 贾攸愣住：“这可真是……”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好半天，她才开口，“那淑娴妃举荐堂妹，只是为了借腹生子？” 可贾攸记忆中，宝琴不但相貌优于宝钗，才华也很拔尖，加上她年幼便随着父亲四处行商，见识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宝琴入宫，对宝钗真是好事？ 贾敏摇头：“谁知道呢？后宫是个隐形斗兽场，里面那些人的想法和我们这些宫外的人完全不一样，我们如何能猜透淑娴妃的打算？” 她摇摇头，不愿再说这个话题。 传出去要命。 若非淑娴妃是走自己的路子入宫，她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贾攸顺着她的意思转移了话题：“说来最近宝玉没再给黛玉写信了，但每次我家有什么宴会，不论是否给了贾家请帖，他都会设法过来。” “我在想，是否要提前给黛玉定亲。” “可惜黛玉还未选秀……” 她叹了口气，“还得过两年再说。” 贾敏看着贾攸，不大理解：“我记得皎玉出了家，至今也未婚配？” 按她之前的想法，女子怎可能不嫁人呢？ 不嫁人，下半辈子该如何生活？ 前后两辈子，贾敏都没想过自己还有不嫁人这个可能。 当然，她的父母也没给她这个选项。 但看了皎玉的生活状态，她那根深蒂固的观念竟隐隐有了动摇。 皎玉的生活，很快乐啊。 她上有父母长辈护佑，中有兄弟与她互相扶持，还有独属于自己的产业，便是父母去后也不必忧心未来。 许是日子顺心，皎玉每天都乐呵呵的。 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过得极好。 所以…… “为什么不将黛玉也留在家里呢？” “嫁人哪有留在家里好。” 059 薛家遇亏空 贾攸没想到贾敏竟是这个反应，她愣了下后，笑弯了眼睛：“我倒是有意让黛玉留在家里，但她和皎玉性子不同，不一定能接受。” 皎玉从小和皞玉竞争，向来独立。 婚姻于她而言，并非必需品。 不不不，不能这样说。 贾攸换了个说辞：“于皎玉而言，感情在她生活中的占比极小。” “她的生活早已被事业和爱好填满，连亲人也无法从她的生活中分走太多时间。婚事不顺虽是客观事实，但即便出现了个完美符合皎玉喜好的男子，她也未必能抽出时间经营婚姻。” “黛玉不一样，她很在意感情。” “除去她心爱的诗词外，她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我们这些亲人身上。” “她对爱情也有自己的憧憬。” “我不能打着为黛玉好的旗号，去做她不开心的事情。” 贾敏听完若有所思。 贾攸喝了口茶，并未说明二人最关键的不同—— 黛玉是有系统保护的。 但凡贾攸做出了对黛玉不好的决定，系统都会立刻提醒。 她曾做过实验，但凡自己想将黛玉和不适合的男子凑一对，系统就会立刻哔哔作响，声音大到让她耳膜刺痛，难以忍受。 从黛玉逃脱入贾府的剧情后，她就试过不止一次。 具体试过的人选有： 贾家的贾宝玉、贾琏、贾蓉、贾蔷、贾芸等人。 毫无意外，系统将这些人全部否决。 也不知道系统是否察觉到了贾攸的真实想法，亦或者贾宝玉地位太过特殊，贾攸提到这些人时，贾宝玉的警报声是最强的。 贾攸险些被震晕过去。 然后是贾琏。 提到贾芸时，警报声最小，却也让贾攸失去了片刻听力。 此外，贾攸还试过贾敏的两个儿子。 警报声更大了。 几乎可以和提到贾琏时媲美。 她又提了几个世交家的公子哥儿，也同样没一个能被系统看上眼的。 除贾家外的其他人，系统甚至给出了具体原因—— 比如贾敏的两个儿子，血缘太近。 其他公子哥儿问题就多了，什么和通房感情好啊、另有心上人啊、贪花好色眠花宿柳啊、同性恋啊…… 总之贾攸能想到的问题，这些人都有，贾攸没想到的问题，他们也有。 其中甚至有XP特殊，喜欢虐待的。 贾攸看得叹为观止。 但同时，也毫不犹豫将这些年轻公子哥儿全排除了。 这么些年下来，她也将京城适龄的公子哥儿筛除一大半了，剩下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系统看得上的。 可这同样代表一件事： 成婚对黛玉而言，是风险可控的选项。 不用避之不及。 但她也不会逼着黛玉成婚。 真有合适的，大可以接触试试，若黛玉不喜欢说开就好了。 黛玉有这个底气。 - 薛家连出两位后妃，其中一位甚至封了贵妃。 原本对薛家看不上眼的人家，也都放下身段，愿意带着薛家，尤其是薛蟠这个纨绔子弟玩了。 薛蟠又是爱玩闹、爱交友的，很快就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他有贵妃做后台，倒没人敢算计他。 于是他觉得：京城都是好人。 也因此，薛蟠原本就放纵的性子愈发不着调儿了。 无论底下想讨好他的人，还是同辈想与他交好的青年子弟，每次送礼想到都是…… 给他送女人。 短短时间，薛蟠房里就添了不下十个美人。 幸而他如今的妻子是迎春，向来喜欢置身事外，只要其他人不招惹她，无论事情好坏她都不愿多管。 便是有妾室怀孕，她也懒得搭理。 尽管她自己进门不久就失了宠，至今仍未怀孕。 可那又怎样呢？她不在意。 此外，薛蟠常在薛家的园子举办宴会。 因为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皞玉偶尔拒绝不了，也会应邀前去。 只他是个正经人，和薛蟠等人实在玩不到一起，次数多了，连薛蟠也不爱给他下帖子了。 但少数去的几次，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薛家的财政出了问题。 先前去的时候，薛家不论是园中的布置、还是拿出来待客的食物、酒水等物都是上上等，常人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许多甚至是宫中赐下的贡品。 可他最后一次参加宴会时，薛家拿出来的东西竟连林家都不如了。 他将此事告诉了贾攸。 说完问了她一句：“薛家如今的局面也称得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家财政怎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若可以掩饰，薛家必不可能显露于前。 那不是给贵妃娘娘丢人吗？ 只是这很奇怪： 贵妃正得宠，薛贵人入宫后传出的也都是好消息。 薛家怎么和两位后妃的情况正相反呢？ 这事儿，贾攸还真知道：“这薛家的根基在金陵，长房当初更是抛家舍业来京城投奔荣府，他们在京城的根基本就薄弱，为供应开支，只能四处行商。” “你在朝为官，应当知道今年各处都遭了灾？” “天灾过后，生意不好做。” “不只是采买不到合适的商品，关键是行商途中容易被人打劫。” “我听说，薛家已被劫了好几次货物。” “加上建省亲别墅投入了大量现银，生意本就有些周转不开……” 原著中的贾家也是如此。 他们本就在走下坡路，却为了建省亲别墅打肿脸充胖子，以至于元妃省亲结束没多久，贾家的财政就出现了问题。 就这，还是黛玉带去荣府的嫁妆填补了部分修建省亲别墅成本的结果。 薛家合力修建省亲别墅，并无旁人出资。 现在才听说薛家财政出了问题，贾攸完全不觉得奇怪—— 她以为出现问题的时间会更早呢。 皞玉不理解：“薛家就没从大姑娘封妃中获得好处？也没听说其他后妃娘家有这问题啊？” 贾攸看着皞玉笑了笑：“这问题，你得去问你父亲。” 皞玉：“啊？” 贾攸挑眉：“我知道的原因，是薛家在大姑娘入宫前，就已无法自主，为保家业只能投亲靠友。” “薛家的财政隐患，早在大姑娘封妃前就埋下了。” “但更重要的原因涉及到朝政。” “你父亲比我更清楚。” 说着，她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林如海：“你不为皞玉解释一番？” 060 薛蟠动私刑 林如海含笑看了贾攸一眼，这才看向皞玉。 皞玉看他，求知若渴。 林如海却哼了一声：“枉你在朝为官，竟想不透这个问题。” 皞玉撇了下嘴，果断看向贾攸：“母亲，看来父亲并不知道，您还是提点儿子一下吧？提点后，儿子说不得就自己想通了。” 贾攸用手戳了下林如海，隐晦瞪了他一下。 林如海：“……” 他只得开口解释，“你仔细想想，贵妃封妃到底是入了谁的眼？” “自然是皇……” 皞玉顿住，“是太上皇？” 林如海点头：“还想不明白？” 皞玉想到朝中局势，表情恢复了平静：“儿子已明白了。” 见皞玉一脸恍然大悟，贾攸不由摇了摇头。 书中的元春和如今的宝钗，她们的处境其实都能在原著中找到对应的人物。 如元春封妃，就用袭人回家暗写过。 贾家对袭人回家是什么态度，皇家对元春省亲就是什么态度。 没有半点儿尊重之意。 同样，她们的处境也能从晴雯身上找到对应。 皇家有太上皇和皇上两个当权者。 贾家也有贾母和王夫人。 晴雯是贾母所赐，并不得王夫人喜欢。 她们也是被太上皇赐下，皇帝本人之前并未看上她们，从无封妃想法。 晴雯得宠，却因特殊地位受人排挤。 她们自然也一样—— 同是后妃，只她们入宫方式特殊，又仗着有权势的亲戚得宠，与普通后妃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又怎可能不受引人侧目呢？ 若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还好，若不擅长，只怕和晴雯一个处境。 就连得宠…… 得宠又算得了什么呢？ 晴雯还不够得宠？ 最后还不是因人挑拨，被王夫人撵了出去？ 王夫人为何敢撵贾母的人？ 因为随着时间流逝，更年轻的王夫人掌握了比贾母更多的权势。 皇家的两位“真龙”同样如此。 一开始皇帝只能看太上皇脸色，如今二人的朝中势力已能平分秋色，再过一两年，更年轻的皇帝会顺理成章地取代太上皇。 与能力无关，只关岁月。 如无意外，太上皇绝无可能活过皇帝。 所以太上皇只能眼睁睁看着朝臣逐渐倒向皇帝，无能为力。 就像贾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夫人夺权。 都是一样的道理。 四王八公和所谓的四大家族，上了艘注定沉没的大船，即使短暂地回光返照了一下，颓势也无法挽回。 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投靠他们的。 商人重利，有赌性。 可注定赔本的买卖，也不会有人傻到去做。 而古代官宦人家若不贪污，收入便多从三节两寿（端午、中秋、春节、官员及其夫人的寿诞）的合法收礼中来。 有权有势者附庸者众多，收礼就多。 附庸者少，收入也少。 贾家和薛家的财政问题，便是因此而来—— 开支没减少，收入却因附庸者的离去而年年递减，偏偏今年还是个灾年，他们固定的田庄/生意收入至少砍了半。 收入覆盖不了支出，财政怎可能不出问题？ 原著元春没能力跳船，所以很快随着王子腾的权势没落而迅速失宠。 如今的宝钗…… 贾攸想了想，竟拿不准她的结局。 薛家两位后妃，还都是极聪明的女子，说不得真有希望保下薛家？ 毕竟这辈子的薛蟠，身上并无人命官司。 - 贾攸正想薛蟠这辈子没打死过人，不至于给宝钗拖后腿。 不想刚翻过年，就听说薛蟠险些将人打死—— 原是薛蟠元宵开宴，贾珍请了柳香莲。 柳香莲生得好看又喜欢唱戏，唱的还是旦角，且都是那等讲述风花雪月的戏折，自然就让薛蟠这个荤素不忌的误会了，宴会期间竟时不时地骚扰他。 柳香莲想着薛家两位娘娘，又思及自己是贾珍等人带来，并不敢发作。 不想薛蟠蹬鼻子上脸，愈发动手动脚起来。 柳香莲忍无可忍，果断告辞离开。 原著他被薛蟠激怒，假意约着薛蟠到自家成就好事，这才将人从席上骗走。 这辈子柳香莲不敢得罪他，从头到尾没搭理。 不想薛蟠胆子大，竟独自跟了上去—— 人多了，他担心会让柳香莲发现，并不让小厮跟着。 小厮又怕他，自然听话。 柳香莲骑着马，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薛蟠不敢耽误，也叫了匹马跟上，追了好几里路才将人追上。 柳香莲被他吓了一跳。 但想清楚薛蟠因何而来后，他当即气血上头，心里也泛起了狠意。 等确认薛蟠并未带上小厮长随，他当即将人暴揍一顿。 薛蟠并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当晚，薛蟠是顶着一个猪头脸回的薛家。 薛姨妈和迎春被吓了一跳。 等问清原由后，薛姨妈当即闹着要让柳香莲好看。 在原著，宝钗及时出声劝止了薛姨妈的动作，只说错在薛蟠，等薛蟠养好伤后，托贾珍等人叫来柳香莲当众给薛蟠道歉就好。 可这辈子，宝钗已入了宫。 在家的迎春…… 她亲自照顾薛蟠养伤可以，让她开口劝说薛姨妈？做梦呢？ 薛蟠的妾室倒开了口，却是反向劝说。 “纵是大爷认错了人，动作不尊重，可他打人就对了？他分明是没将贵妃娘娘放在眼里，若不给他一个教训，以后大爷出门如何见人？旁人如何看待薛家？他们只当薛家没骨气，是人人可欺的软脚虾！” 这话一说，薛姨妈更气了。 薛蟠本就是莽撞性子，自然比薛姨妈还要生气。 于是隔天，薛蟠就打听了柳香莲的住处，带着一队小厮、长随直奔柳家。 柳香莲早跑了。 柳家只剩一个看门的老管家和小厮。 薛蟠不管不顾闯进门，二人皆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质问原由。 薛蟠只问柳香莲去处。 可柳香莲本就是个浪荡游侠，以前便时常出门，也从来是想到哪儿去哪儿，没个固定落脚地。 如今逃命，就更不拘去哪儿了。 不想薛蟠不信，竟将二人扣下严刑逼供。 这二人会被柳香莲留下，自然是老的老、小的小，哪儿禁得住薛蟠拷打？ 不过一炷香而已，二人就气息微弱，快去见阎王了。 若非薛蟠小厮机敏及时发现，这人命官司，薛蟠就又一次背上了。 只是现在情况也并不比背了人命好哪儿去！ 薛蟠前脚刚将二人抬进医馆，后脚关于薛蟠因私怨强闯民宅、险些打死旁人家的管家和小厮的流言就传遍了京城。 流言甚嚣尘上，很快传入皇帝耳中。 061 林父母去世 贾敏来了林家。 刚喝了口茶，她便迫不及待将薛家之事告诉了贾攸：“薛蟠被打了八十大板，丢了官，又赔了柳家五百两银子，这才让柳管家答应和解。” “薛蟠身上的案子倒妥了，宫里的贵妃……” 她摇头，“皇上得知此事后格外生气，认为薛蟠行事如此嚣张是仰仗贵妃之势，所以下令降位禁足。” “贵妃降位淑娴妃，禁足一个月。” “听说本来要降位为嫔，禁足半年并罚俸三个月，是入宫不久的薛贵人在皇上殿前长跪不起……” “皇上心软了？”贾攸不敢置信。 “哪儿能呢？”贾敏叹气，“是薛贵人跪晕了过去，太医查出有孕。” “又因薛贵人久跪、担忧家人动了胎气，皇上念她怀孕有功，才减轻了对淑娴妃的惩罚。” “只是……” “薛贵人怀孕后，并无晋位和奖赏。” 二人对视，不免为宝琴可惜。 但对薛家而言，两个嫔位怎么也比不得一个妃位。 贾攸想到薛蟠，连连摇头：“只怕她们两个在宫里还有得磨呢，那薛蟠可不是个安分的。” 宝钗没封妃他就敢打死人。 如今封了妃，薛蟠行事只会更嚣张。 宝钗两姐妹还会被拖累。 贾敏皱眉：“已经了了此事，难道他还不吸取教训？” “性格是打小养成的，哪儿那么容易改变？”贾攸摇头，“何况薛家长房、二房的长辈都没了，其余六房又与薛蟠并不亲近，讨好他还来不及，怎可能管束他呢？薛蟠的母亲又惯来溺爱孩子，她不助纣为虐就好了，更不可能管。” 她之前不是这样想的。 贾攸觉得，宝钗都成贵妃了，薛蟠母子怎么也该知道低调行事才对。 但柳香莲一事令她打消了想法。 薛家和贾家果真一脉相承，都不懂见好就收、低调做人的道理。 贾琏在元春省亲之后就逼死过人，薛蟠嘛…… 更狠，险些打死人。 薛家还比贾家少了几分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以至于被人拿住把柄，连累了宫里的贵妃。 贾敏听懂了贾攸的意思，有些可惜：“那淑娴妃岂不是……” 完了？ 当今若是个脑子糊涂的就罢了，偏他不是。 有这么个兄弟在外惹是生非，淑娴妃那几个小产胎儿留下的余恩，早晚被消磨干净，到时候她岂能得好？ - 贾攸和贾敏都能想到的问题，吃了这么大亏的淑娴妃能想不到？ 不但她想到了，薛贵人也想到了。 淑娴妃禁足，没办法见人。 薛贵人便趁着每月见亲人的时候，语气严厉，让母亲转告兄长薛蝌，让他们一定对薛蟠严加管束，再不能在外招惹事端。 宝琴母亲得知女儿怀孕后连晋封也无，对她无比疼惜。 她的话自然听进了心里。 回家后，宝琴母亲叫来薛蝌：“就当是为了你妹妹，也要将蟠哥儿盯紧些，万一他又胆大包天闹出些什么事端，你妹妹……” 薛蝌苦笑：“你当儿子不想吗？” 可历来长幼有序，他作为弟弟，哪儿管得到兄长头上？ 贾家的弟弟惧怕兄长，薛家的弟弟难道不怕？ 但他还是保证，会尽力劝阻薛蟠。 - 但能不能劝得动…… 就两说了。 - 这两年红楼剧情高发，大部分剧情都集中在这个时间段。 隔三差五地，贾攸就能吃个瓜。 为了更好地吃瓜，她甚至将林家的管家事务全交给了皞玉的媳妇木葶。 虽木葶常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需要问她，或让她出面，但她的时间还是比之前空余了不少，平日悠闲许多。 眼瞧着贾攸日子舒心，贾敏也干脆将王府事务交给了儿媳。 平日不是来林家，就是叫上贾攸和黛玉外出游玩。 她们高兴，入门不久就拿到管家权的两个长媳比她们还要高兴。 家里的气氛都比之前更好了。 但乐极生悲，林家很快就出了问题—— 本就体弱多病的林父，即便吃过强身健体丹，也在这年迎来了寿命的终结。 穆夫人与林父感情好，在他去后也病了。 她身体好些，若听从医嘱好生喝药治病，还要十来年好活。 偏偏穆夫人拒绝喝药。 林如海得知此事，直接给穆夫人跪下了。 已过不惑之年仍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男人，在穆夫人床前竟哭得跟孩子一样，人也颓丧了许多。 穆夫人看得难受，却坚持道：“你娶了个好媳妇，年纪轻轻就有了孩子，还一连生了四个。她又是个会教孩子的，几个孩子性子都不错，一向孝敬我们。” “如今皞玉成婚，重孙辈都快有了……” “你父亲是笑着走的，我也并无遗憾。” “如海，你实在不必伤心。” “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可林如海怎愿意接受？这是生养他的母亲啊。 偏偏穆夫人已心存死志，便是林如海日日在床前侍疾，她的想法也半分未改。 她不喝药，身体自然一日日地衰败了下去。 林如海看得心焦难受，却无能为力。 幸而此时，木葶爆出了怀孕—— 这对小夫妻成婚也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怀孕。 因问题在皞玉身上，倒也没人催生。 贾攸更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两孩子一则年纪还小，二则定亲后才开始相处，太早怀孕反而影响他们培养感情。 她也就没将生子丹喂给木葶吃。 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多好。 可在林父重病之后，贾攸见林如海忧心的样子，有了冲喜的想法。 若木葶怀孕，林父说不得会激发出求生意志？ 贾攸叫来木葶，一番旁敲侧击之后，很容易就发现木葶心底一直在为子嗣忧心，且一心想怀孕。 确认木葶意愿，她悄悄将生子丹混入木葶平日服用的养身药丸中。 并亲自引导她服用。 木葶并未察觉到异常，如常服下丹药。 可惜林父去得太快。 他走时，木葶月份尚浅，连太医也没把出怀孕的脉象。 如今穆夫人又如此。 贾攸心中焦急，却只能守在木葶身边，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爆出此事。 可惜木葶虽忙，身体却毫无异样。 贾攸想让她看看太医，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太医给穆夫人下了“病危通知书”。 062 真心不值钱 贾攸意识到不能再等了，于是主动出击，趁着所有人都因为太医的话大受打击之时出声道：“葶丫头，你怎么面色发白？别是这段时间太忙，没时间休息吧？” “太医，能否为我这儿媳诊诊脉？” 木葶还未从穆夫人即将离世的悲痛中回神，就听贾攸如此说，人都是懵的。 她的脸色真发白了吗？ 太医也奇怪： 林家这一大家子就没一个脸色好的，一定要找出脸色最不好的那个，非林学士莫属。 贾夫人突然提到木夫人，实在奇怪。 但诊脉而已，他并未拒绝。 于是太医走到屏风前。 丫鬟们立刻抬来桌椅，并将脉枕等物放上。 木葶茫然伸出半只手，将手腕落在脉枕上，等着太医诊脉。 片刻后，太医得出结论：“恭喜贾夫人、林学士，恭喜小林大人，尊夫人这是有喜了，月份虽浅，也有近两个月了。” 一股喜悦涌上心间，林如海当即掉头跪到穆夫人床前。 “母亲，您听到了吗？皞玉媳妇有喜了！” “您就算不为我，好歹也等到孩子出生，见他一面再说吧？” 这话起了效，原本神智昏沉的穆夫人竟睁开了眼睛。 林如海回头叫人：“皞玉媳妇呢？快让她过来！” 太医等外男忙在皞玉的带领下退出房间。 等人走后，木葶才从屏风后出来。 她走到穆夫人床前：“老太太，孙媳妇怀孕了，您听到了吗？” 穆夫人艰难伸出一只手。 木葶一把抓住：“老太太，您千万记得喝药，等这孩子出生，多疼疼他。” 黛玉情感充沛，三两步从屏风后出来，也跪到了床前。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穆夫人：“奶奶，您最疼黛玉了，黛玉舍不得您。” 玄玉跟着哭：“奶奶您别走……” 穆夫人艰难挤出一抹笑，等林如海端来一碗药喂她，她竟也张开嘴喝了。 一时间，屋内满是哭声。 但伤心中，又夹杂着几分喜悦。 太好了！ 能喝药就行。 唯独太医站在屋外，欲言又止。 所有人都以为，一向对子嗣格外关注的穆夫人必不会再想着追随林父而去。 连林如海都放松了警惕。 原本日日上门的太医，也因需要值班，变成了每隔五日上门一次。 平时多是府医守着穆夫人。 大家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木葶身上。 不想半月之后，病情已经开始好转的穆夫人仍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林如海惊怒交加，忙请来太医询问情况。 太医看过后却说：“卑职只是大夫，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 “老夫人一心求死，便是喝了药，也……” 林如海不愿相信：“可母亲之前确在好转。” 太医低声叹道：“只是不想让你们伤心，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林如海只觉得眼前发黑，打了个踉跄。 短短一个月，他接连送走了父母。 如此打击，他无法消化。 林如海晃了晃身子，昏在了椅子上。 - 林父林母去世，林如海作为人子，要守孝三年。 皞玉做为承重孙，孝期也是三年。 玄玉几个倒只需守一年。 但大家一同吃住，总不能区别对待。 于是一家人决定，除木葶这个孕妇外，其他人跟着林如海一起守孝三年。 林如海和皞玉一起递了丁忧折子。 皇帝本想夺情。 但林如海入宫一趟，皇帝见到了他如今的精神状态后长叹一声，只得允了。 林家扶灵回乡，一家人回了姑苏。 安置好两位老人的灵体后，干脆留在姑苏守起了孝。 - 贾宝玉病愈后，纠结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他就重振精神，想继续给黛玉写信，以此培养感情。 若能让黛玉也想起前世，那就更好了。 然而林家很快出了变故。 贾宝玉就算再任性妄为，也明白不能在黛玉伤痛的时候引她谈情说爱。 他想着，等过了百日，黛玉没那么伤心了，他再写信。 可不等百日，他就从贾母口中得知—— 林家举家回了姑苏。 且他们打算留在姑苏守孝三年。 贾宝玉：“！！！” 不是，为什么啊？ 黛玉作为孙女，何至于守三年的孝？不都是一年吗？ 三年过去，啥都结束了！ 宝玉急了：“祖母，林妹妹只一年的孝期，何必跟着她父母蹉跎时间？” “您最好了，能不能将她接到荣府？” 贾母沉下脸：“你林妹妹愿意守三年孝是她诚心，我喜欢还来不及，为何要阻止她为祖父母尽孝？宝玉，你糊涂了！” 宝玉还想争辩，却发现贾母脸色格外难看。 这样的贾母于宝玉而言是极陌生的。 他嘴唇翕动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贾母脸上挂了笑：“你若学习累了，还是尽早回房歇息吧。” 宝玉起身，讷讷点头。 - 虽在贾母处碰了壁，他却仍未死心。 正巧回房路上遇到贾琥，宝玉忍不住将自己的烦难告诉了他。 贾琥奇怪地看了宝玉一眼：“林姑娘不过来了一次，你怎么就惦记上了？还昏头和老太太说起了胡话。” 宝玉：“……我是真心的。” 贾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心值几个钱？” 琏二哥对凤姑娘没真心？ 他还不是在利益受损时，毫不犹豫舍弃了她。 幸而凤姑娘有个好叔叔，得以在选秀后嫁进宗室，听说如今也儿女双全，与丈夫过得不错。 不然…… 贾琥摇摇头，对贾琏万分唾弃。 宝玉气得瞪了他一眼：“我是找你帮我想法子的，你怎么还骂起我来了？” 那不是你该骂吗？ 贾琥在心里嘀咕，面儿上却道：“能有什么法子？难道你还能每日写信让人送去姑苏？那得花多少钱？再没有这样抛费的道理。” “万一被二太太知道，更是给林姑娘找麻烦。” 宝玉闻言，眼眶瞬间红了。 贾琥：“……” 至于吗？ 到底是朝夕相处的兄弟，即便性情不合，感情还是有的。 他想了想，道：“你若铁了心想和林姑娘建立联系，如今唯有一个法子。” 宝玉急忙问他：“什么法子？” “你好好读书，考个童生，到时跟二太太说在家读书有丫鬟分心，无法专心苦读，想回金陵备考。” “那金陵紧挨着姑苏，就几天的路程，书信来往多方便？” 063 贾攸突重病 宝玉闻言，却苦了脸。 这什么馊主意？ 明知道他不爱读书，更对功名利禄嗤之以鼻，贾琥怎能给他出这样的主意。 贾琥看出宝玉的不满，耸耸肩：“反正我就这一个主意。” “你也别想得太美，以为童生很容易考。” “便是你考上了，太太、老太太也未必愿意放你去金陵。” “考不上，就更没希望了。” 京城又不是不能考。 眼见宝玉还是一脸嫌弃，贾琥的白眼翻上了天：“人林姑娘是一品大员之女，本人又才貌俱全，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好儿媳？” “你一个五品官员次子，单论家世就配不上。” “你胆敢肖想，已是大不敬。” “若连功名也无，林姑父就算疯了也不会昏头将女儿嫁给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抬脚就走。 宝玉却大受打击： 他当然清楚林妹妹的好，也知道自己配不上林妹妹。 可记忆中的自己似乎从未为此烦忧。 或者说，在自己和黛玉的这段感情中，心中不安的一直是黛玉，他从未想太多。 因为他有底气，觉得只要自己想，老太太一定会满足自己。 黛玉的种种烦忧，他也只当她多心。 如今地位转换，宝玉有了切身体会，才明白黛玉的压力。 他竟误林妹妹至此！ 宝玉埋头哭了好一会儿，等袭人回房，才勉强止住了泪。 想到贾琥的话，宝玉起身拿起了一本书。 然后…… 好烦！难受！不喜欢！ 几乎刚打开书页，宝玉胸口就涌起一股烦躁来。 他撂开书，拿起了一本诗集。 - 贾琥事后关注了宝玉几天，一开始发现他整日拿着书看，还以为他真的在爱情的强大作用下改性了。 不想，他很快就发现宝玉看的都是杂书。 贾琥：“……” 继续看吧，等你定亲了，或是林姑娘的父母为她定亲了，你就知道哭了。 那时候什么都迟了。 贾琥摇摇头，带着小厮去了私塾—— 并非贾家族学，而是需要花钱去上的举人开的私塾。 他原本也在贾家族学上课，但等邢夫人知道族学的糟糕风气之后，便果断找贾赦要了银子，将他送去了其他私塾读书。 李纨见有人打头，也将贾兰送了过去。 也因此，贾琥和贾兰关系不错。 和宝玉关系也好，但两人实在聊不到一起去，关系自然不如和贾兰亲密。 正想着，贾琥就遇到了贾兰。 他忙抬起手打了招呼，一路小跑过去，和他一起出门。 - 抵达姑苏后，林如海带着皞玉、玄玉忙着安葬林父林母，贾攸也带着木葶和姑苏林家的人联络感情。 等一切安置妥当，林家便闭门守孝，不再与外界往来。 就算林家人上门拜访，也一概拒之不理。 林家正守孝，对外界消息关注不多。 便是关注，也多在朝堂。 贾家的消息并不重要，除了贾敏每月一封的书信会提到，不会有人提及。 再加上红楼的主要剧情几乎都是在省亲后一两年内发生，林家守孝三年，完美错过剧情发生的时间。 按照常理，林家几乎和剧情毫无关系了。 可让贾攸没想到的是，就在林家闭门守孝半个月后的某一个寻常的夜晚，睡梦中的贾攸脑子里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 警报来得又猛又急，直像把锥子往她的脑子里疯狂钻动。 她耳朵更像有一万根针在不停歇地往里扎一样。 猝不及防下，贾攸直接疼醒。 她双手捂着耳朵在床上来回翻滚，很快就惊醒了旁边的林如海。 贾攸身体极好，自嫁进林家一年也就感冒风寒一次而已，甚至每次不吃药也能挺上三五天就痊愈。 林如海从未见过她如此痛苦的样子。 他吓得一把将贾攸抱住，担心她伤到自己，更是手脚并用，将人死死困在了怀中。 喊了妻子半天，她却毫无反应。 林如海心脏揪痛，失控大喊：“春芽、夏花，你们快让人去请府医！” 今日夏花当值，晚上睡在卧房外的暖阁。 林如海一出声，她立刻就醒了。 闻言瞬间从床上翻身而下，随手抓了件外套就边跑边穿，刚打开门，就见屋外守夜的两个婆子已站在了门口。 夏花赶紧道：“太太头痛，听着十分严重，你赶紧到前院请府医！” 等婆子跑了，她又看向另一个婆子：“府医到底不比太医，姑苏向来是繁华之地，许多太医乞骸骨后都会来姑苏养老。我记得上回太太和老家那边的夫人闲聊时曾听她们提过，老宅正养着一位经年的老太医，你快叫管家到老宅请人。” “一定要快，万不能耽误了。” 正院动静太大，很快惊醒了皞玉几个。 木葶怀着孕，也被吵醒。 听门外丫鬟说是贾攸生病，且情况危急，她当即就要起身。 不想，竟被皞玉拦下了。 木葶又气又急：“自我进门，太太待我比亲女儿还好，如今太太生病，我这个做儿媳怎能不出现？” 生病的是皞玉生身母亲，他只会比木葶更急。 可他仍旧不让木葶过去：“如今正院必定人来人往，皎玉、黛玉三个必定也会闻讯赶过去，他们又必定会带一堆丫鬟婆子。” “大家满心满眼都是母亲的病情，哪儿有精力顾及其他？” “你怀着孕，一个不小心就被冲撞了。” “万一动了胎气，岂不还要分出人手来照顾你这个孕妇？” “你情况特殊，我自会在父母跟前为你分辩，你只在房中好生待着，别跟着我过去裹乱了。” 这话说得狠了些。 皞玉担心木葶多想，忙附身亲了她眉心一口：“你在屋里好好等消息。” 说着下床走到丫鬟跟前。 丫鬟们已备好衣服，他一边走一边穿上，等跨出房门，身上早已穿戴齐整，与平日也没太大差别。 出了房门，他便抬脚小跑，直奔正房而去。 到底说话耽误了些许时间，皞玉抵达正院时，皎玉和玄玉已带人到了。 他忙走到皎玉跟前询问情况。 皎玉低声如此这般一说，皞玉才总算弄清情况。 贾攸头痛仍未松缓，虽被林如海捆着，却仍下意识拿头往枕头上撞。 一面撞，一面发出痛苦的闷哼。 几个孩子哪儿见过贾攸这般模样，一个个都湿红了眼眶。 064 黛玉陷梦魇 玄玉年纪小，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厮很快带着府医过来。 皎玉赶紧避到屏风后。 若往常，贾攸也是要躲在纱帘后给府医看诊的。 只是如今情况紧急，哪儿还顾得上这些虚头巴脑的礼仪？ 林如海着急开口：“赵大夫你赶紧进来！” 府医忙进了卧房。 但看着贾攸手脚皆被林如海困住的样子，一时面露为难：“老爷，太太这样我没法诊脉啊。” 林如海看向皞玉：“皞玉过来，将你母亲的手抓住。” 皞玉赶紧上前抓住贾攸的手。 贾攸察觉有人抓自己，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竟配合着皞玉将手放在了脉枕上。 然而头痛难忍，那点儿理智很快又被疼痛淹没。 不过片刻，她便缩回了手。 幸而府医诊脉功夫了得，这点儿时间已诊出了结果。 只是…… 府医惊慌地看了眼痛得满头大汗、嘴唇发白的太太，嗫嚅着开口：“太、太太的脉象强健有力，并无半点儿异常。” 这话说出口，府医自己都不信。 但这就是他的诊脉结果。 林如海气得骂人：“难不成我林家每年花了那许多银两，竟养了个庸医？我夫人疼得如此模样，你竟说她脉搏正常？你自己信这诊断结果？” 皞玉见父亲失去理智，忙开口打圆场： “赵大夫素日医术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父亲只是一时情急，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并非真心。” “只是这结果……” “母亲疼痛不似作假，您却说太太脉象正常，实在也让人难以信服。” 赵大夫自己也清楚：“是我医术不精。” 说着，他又请皞玉将贾攸的手抓出来，试图再诊断一次。 贾攸并不配合。 林如海父子折腾得满头大汗，才勉强将贾攸的手再次放在了脉枕之上。 即使如此，贾攸仍在不停挣扎。 赵大夫根本没办法好好把脉。 好容易贾攸疼得失了力，安静许多，林家供奉的老太医又赶到了。 赵大夫担心误了机会，忙起身给太医让了位置。 太医一句话不敢寒暄，当即将手指搭在了贾攸的手腕上。 片刻后，太医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林如海又想骂人了。 好在贾攸此时又恢复了些许理智，她虚弱地抬头环视一周，咬牙挤出一句话：“怎么不见黛玉？你们快去将黛玉请来！” 众人这才回神，将屋内打量一遍后才意识到黛玉没来。 这很不正常。 黛玉平日最爱和母亲亲近，得知她生病，不可能不出现。 玄玉顾不得好奇母亲为何这时还记得黛玉，当即提脚跑出屋外，冲向了黛玉的屋子。 不想半路撞上雪雁。 雪雁也是一脸慌张：“玄二爷，二姑娘魇住了，一直叫不醒！” 她也是听说府中请了太医，想着府医空了，请他过来给二姑娘瞧瞧是什么情况。 玄玉愈发着急：“你们怎么照顾的，竟在这种时候噩梦！” 他加快脚步冲进黛玉屋子。 进了卧室，果然见黛玉正躺在床上，不但满头大汗，紧闭的双眼更如泉眼般淌出涓涓细流。 一见就知道在做噩梦。 玄玉忙大声喊了几句，却半点儿不见效。 雪雁也说之前喊过，只是二姑娘竟像是听不见似的，完全没反应。 他又试了好几种方法，总不见效。 想着痛苦的母亲，玄玉一咬牙，抓起旁边放着的温茶就泼向了黛玉。一边泼，他心里一边想，若这法子还没用，他只怕就要上手了。 只希望二姐醒来，体谅他一片孝心，不要同他计较。 幸而茶水泼到黛玉脸上后，她睁开了眼睛。 她还未回神，玄玉抓着她的手就将人拽了起来：“二姐你快起来，母亲头痛欲裂，太医都瞧不出究竟，偏还能分出片刻心神念叨你。” “咱们赶紧去正院，瞧瞧是怎么回事。” 黛玉一听贾攸生病，哪儿还顾得上梦中情景？当即掀开被子下床。 雪雁赶紧拿着帕子为她搽脸。 其他丫鬟也先后捧来外套、斗篷等，很快为她收拾妥当。 两姐弟当即一溜小跑，去了正房。 玄玉念着贾攸，等不及黛玉，先一步进了正房。 不想，竟发现府医和太医正往外走。 见他进来，赵大夫忙开口解释：“太太头痛已松缓了，太医看过说并无大碍，我们便退出来了。” 玄玉不信，赶紧进了卧房。 入目处，皞玉与皎玉二人竟一脸后怕地坐在软凳上，安静看着床铺方向。 他上前几步，发现母亲正倚在父亲怀中，已合眼睡下了。 倒是父亲，正一副头发凌乱、衣襟散落的不修边幅模样，便是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也舍不得抬头看儿子一眼，只满眼心疼地低头看着贾攸，时不时俯身用额头碰一碰母亲的额头，担心她再犯了病。 玄玉看得心头一片酸软，只安静走到皞玉旁边，静默不言。 黛玉恰在此时赶到。 被丫鬟婆子护着进屋后，见到兄弟，她一脸焦急，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玄玉闻声回头，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黛玉愣了下，咽回已到嘴边的问话。 等见着床上画面，她方才明白玄玉为何让她住嘴。 但她实在担心母亲，便拉着玄玉出了卧房。 皞玉和皎玉看了二人一眼，略一思索，皞玉走到床前用手指推了林如海一下，而后抬起下巴朝暖阁示意。 林如海微微点头，并不阻拦。 皞玉二人也出了卧房。 赵大夫与太医已被请去书房，暖阁无人。 黛玉拉着玄玉坐下后，低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母亲怎么如此虚弱狼狈，我长这么大，可从未见过母亲露出这般情态。” 她眼里的担心快要满溢出来了。 想到母亲病重，自己竟陷入睡梦之中，她心头不禁涌上无数自责与愧疚。 早知道，她昨晚就不睡了。 玄玉将事情告诉黛玉，末了道：“我去叫你时，母亲头还疼着。来回不过耽误了一盏茶时间，不知母亲为何好了。” 他顿了顿，“许是太医医术了得。” “并非如此，”皎玉插嘴，“正如母亲头痛来得莫名其妙，这头痛去得也毫无征兆，某一瞬突然就好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母亲头不痛后，赵大夫和太医轮流为她看诊，却都找不到原因。” “父亲担心母亲是冲撞了哪位神仙孤鬼，想择日到附近的寺庙、道观拜拜，或是请位有道行的大师到府里做做法事……” 黛玉姐弟惊愕：“父亲不是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065 黛玉梦宝玉 皞玉眼里满是担忧：“谁让大夫查不出原因？” 这头痛如今是好了，可找不出原因，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犯？ 到时还能有今日幸运？ 皞玉不想多提，转问黛玉为何迟迟不来。 玄玉开口，将黛玉梦魇一事告诉了兄长：“说来也奇怪，雪雁等丫鬟连同我刚去的时候，真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二姐竟对外界声音毫无察觉，若非我泼了杯茶水，二姐只怕现在还在做噩梦。” 皎玉敏锐察觉到不对：“黛玉是何时醒的？” “二姐醒后，我们并不敢耽误，拿着衣服就即刻来了正院。” 想到贾攸病中仍不忘问黛玉，皎玉和皞玉不由面面相觑，眼里俱是震惊。 皎玉深吸一口气：“妹妹可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 黛玉顺着皎玉的意思认真回忆起来。 经贾攸头痛一事打岔，黛玉已将梦中情景忘了个七七八八，只记得…… 她瞪大眼睛：“是荣府宝二表哥。” 梦境只剩一些碎片，可除去少许诗词外，几乎全与贾家那位宝玉表哥有关。 皞玉和皎玉：“？？？” 玄玉也是一头雾水：“二姐只见了宝玉表哥一面而已，你还说那次会面并不愉快，缘何做梦竟梦见了他？” 黛玉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她仔细想来，竟只记得自己每日都在为宝玉哭泣。 伤心的、喜悦的、吃醋的、惶惶然的…… 梦里几乎都是宝玉的身影。 如今回想起来，她也是心尖酸软，眼眶一下就红了。 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她竟想为宝玉落泪。 意识到这点后，黛玉吓了一跳。 眼泪都被吓回去了。 皎玉表情严肃：“今晚劳妹妹跟着姐姐守夜，千万不能睡下。” 黛玉懵然抬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皎玉抿唇，冲着她摇摇头，“一切等母亲休息妥当，明日醒转再说。” 说完看向皞玉，“嫂嫂正怀着孕，便是丫鬟去通报了消息，只怕仍旧放不下心，你还是回去安抚一番为好。” 又看向玄玉，“你且回房休息，明日许是要你来换值。” 皞玉与玄玉起身，正要进卧房告辞。 皎玉制止：“父亲出来，我自会和他说明情况。他现在心绪未平，你们还是安静离去，不要打扰为好。” 两兄弟觉得有理，于是相携而去。 等人走后，皎玉拉着黛玉坐到榻上，等丫鬟将榻上矮几等物取走，才上榻靠在软垫上，搂着黛玉小声说话安抚。 东方既白，晨光熹微。 姐妹一夜未睡，直到卧房响起母亲声音，皎玉才松开黛玉。 丫鬟上前为二人洗漱整理。 整理好，林如海已拉着睡了一夜后面色恢复大半的贾攸出来，见到姐妹二人眼底的青黑，贾攸松开丈夫的手，心疼拉着二人打量观察。 “可是一夜未睡？” 黛玉摇头，不想让母亲担心。 皎玉却抢先承认下来：“母亲好眼力，我们确实一夜未睡。” 林如海朝皎玉看过来，眼里带了几分探究。 皎玉冲林如海点点头，道：“等皞玉几个过来，人都到齐了，我再说明情况，还望父亲母亲不要着急。” 贾攸视线在她与黛玉身上打了个转儿。 尤其注意到黛玉满脸愧疚。 她隐约猜到了原因。 贾攸叹气：“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多提？” 皎玉与贾攸对视，语气复杂：“女儿也不愿刨根问底。只是母亲如何保证，昨晚的情况不会再次上演？” “知道原因了，才好预防不是吗？” 贾攸正要接话，就听林如海斩钉截铁道：“那便等人到齐再说。” 贾攸回头瞪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抿唇，却微微偏了下头，只当没看见。 贾攸：“……” 她回头看向黛玉，担心她多想。 林如海却已伸手放到黛玉头上，温声道：“黛儿要明白，无论具体情况如何，你母亲之病都与你没有干系。” 黛玉仰头，见他眼里没有半分怪罪，瞬间红了眼眶。 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她最清楚不过。 是以当黛玉意识到母亲的头痛可能与自己有关后，她一则愧疚，二则为母亲担心，三则…… 担心家人，尤其是父亲怪罪。 尽管她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兄姐反应明显，她自然有所察觉。 父亲这样说，她才勉强安心。 贾攸抓住黛玉的手：“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有我们在，你不要太担心。” 说着，半推半抱地让黛玉回到榻上。 “你和皎玉一夜未睡，先躺下小憩片刻。等皞玉几个来了，我再叫醒你们。” 皎玉闻言，一脸的欲言又止。 黛玉更是摇头：“母亲，我现在不能睡。” 贾攸无法，只能抱着她坐下。 皎玉坐到她旁边，将头放在她肩上，安静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耳朵不停抖动，明显并未睡着。 不但未睡，只怕还满心警觉。 贾攸又想叹气了。 林如海坐到一旁，笑道：“可不能再叹气了，容易影响一天的运势。” 贾攸白了他一眼，却听话闭了嘴。 不久，皞玉携着木葶，与玄玉一起来了正房。 丫鬟摆膳，一家人吃过才去了书房。 这地方宽敞，说话方便。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皎玉。 皎玉只说了一句：“黛玉被玄玉叫醒的同一时间，母亲的头不痛了。” 果然…… 在场众人除木葶外，无一奇怪。 她又看向黛玉，“妹妹说，她梦中净是荣府二房的宝玉表弟。” “我记得妹妹与宝玉只见了一面。” “妹妹又素来醉心诗词歌赋，闲暇时也更爱出门游玩，我从未听她提起过宝玉表弟，可见当初一面，不曾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既然没什么印象，就不可能做与他有关的梦。 林如海面色沉冷：“关键在宝玉身上？” 他努力回想许久，竟发现自己对这个宝玉外甥毫无印象。 他只得看向贾攸。 贾攸叹气：“二哥家衔玉而生那个哥儿。” 林如海皱眉：“我只当那玉是人造的祥瑞、吉兆，只为了让他在家中得宠一些，日后科举出仕，拿到皇上跟前也能留个不错的印象。” “难道那玉竟真有几分神异不成？” 066 黛玉重生？ 在癞头和尚并跛足道士出现之前，贾攸完全没将红楼里那些神佛鬼怪放在心上，只当那是虚构的背景，多半是假的。 便是贾宝玉的宝玉，她也只当是红楼同人里写的那样，是宅斗的产物。 但僧道出现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如今疼过一遭，贾攸更慎重了。 只是不知，黛玉的梦境到底是那一僧一道的作为，还是警幻仙子的手段。 可不论是谁，都非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抵抗。 他们必须另辟蹊径。 或者…… 等有空了，再仔细盘问一下系统。 贾攸还对昨晚的痛苦心有余悸，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想到这儿，贾攸看向身边春芽：“备上笔墨纸砚，让黛儿将自己仍记得所有梦境碎片都写下来，我们群策群力，看看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大家本就在书房，笔墨纸砚尽有。 春芽很快取来。 黛玉也不推脱，立刻提笔，按记忆清晰程度，依次将梦境写到纸上。 前几个碎片用词明晰，没有半分含糊之处。 写的是黛玉仍记得清楚的碎片。 可惜最清晰的几个，虽与宝玉相关，却都是诗社作诗、联诗，黛玉落笔最多的，也是众姊妹写的诗句。 写得很好，却于此时无用。 后续用词逐渐模糊，黛玉偶尔还需停笔回忆，方能全部写出。 但也采用了大量“好像”、“也许”、“可能”的字眼，同个碎片，也可能出现模糊不清、前言不搭后语的情况。 众人仔细看过，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女儿/妹妹/姐姐真的很能哭。 但凡与诗词无关的场景，黛玉不是在哭，就是心酸难忍、将要哭泣的状态。 看得林家人头皮发麻。 玄玉说话直白：“二姐姐，你何时这般喜欢哭了？” “你梦中必受尽了委屈，可还记得都是什么委屈？又是谁让你受了委屈？总不能都是宝玉让你难过落泪的吧？” 黛玉张张嘴，视线落在面前纸张上。 许久，她吐出一句：“我已记不清了，但隐约记得，虽并不是宝玉故意所为，我所受之委屈，确实大半来自宝玉。” “你们知道的，我对不在意之人的态度向来平常。” “便是他们委屈了我，我也会当场发作。” “就算梦中的宝玉表哥……” “似乎，”黛玉有些疑惑，“也都是我在朝他发脾气？” 但这就矛盾了呀。 既然都是她在朝宝玉发脾气，怎么她的委屈还大多来自宝玉呢？ 到底是何种情况，才造成了她这样的印象？ 一直默不作声的木葶小声道：“莫不是，与男女感情有关？” 话落，众人纷纷朝她看来。 木葶犹豫片刻，开口，“当初两家定亲后，我与皞玉开始书信往来。我至今仍记得，每每皞玉送来的书信迟了，我都会心焦难耐；若是他哪次漏写了，更不得了，我……” 她小心看了眼皞玉，不大好意思： “我都会胡思乱想，忧心皞玉是否被旁的人事绊住。” “在我不知道皞玉房中并无通房前，我甚至疑心过他与通房打得火热，忘了我这未过门的妻子。” “有时越想越伤心，难免垂泪。” “若正巧心情不好，还可能胡乱揣测，皞玉是否对我不满，有了……” “有了悔婚另娶的想法。” 说完，木葶担心公婆误会自己诋毁黛玉，又道： “儿媳注意到，黛姐儿梦中似乎是与宝玉表弟从小一起长大。” “甚至，二人比邻而居。” “如此境况，难免让儿媳疑心他们生出了青梅竹马的情谊。” “我与皞玉还是定亲后书信来往，我便已经为此患得患失，若是多年感情，只怕情谊比旁人更加亲厚，若真生了感情，想来比我还要……” 众人皆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尤其林如海，难免回忆到自己与贾攸定亲后书信来往那段时间。 细细想来，竟果真心绪起伏颇大。 似乎也只有如此，才能对应上黛玉梦境中的矛盾情况。 意识到这点，黛玉的脸刷一下红了。 她望着贾攸，眼里盛满了委屈：“女儿只见了宝玉表哥一面，绝不会对他有任何不轨想法。” 贾攸忙安抚道：“年少慕爱，本就寻常。” “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就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之事。” “你不要因此对梦中情况心生抵触。” “而且现实和梦境从来相反。” “宝玉之前那般对你，你若还能对他一见钟情，那才让人奇怪。” 黛玉松了口气。 众人又将黛玉梦境仔细看了一遍。 无奈信息太少，实在分析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林如海只得叫散了。 贾攸道：“昨晚我闹腾许久，你们好似还去族老处请了太医过来？可给了太医和赵大夫赏银？千万多给一些。” 顿了顿，她犹豫道，“待会儿让管家给族老备份重礼。” 林如海回头看她。 贾攸苦笑，“命下人将正房东边三间耳房收拾出来给太医和赵大夫住，晚间……我与黛玉同睡，若有情况，也能及时看诊。” 她总觉得，黛玉的梦境还没完。 事实，也果然如此。 当晚黛玉随着贾攸住在正房卧室，林如海搬去了西边书房旁的隔间。 时间刚到子时，贾攸便再次被惊醒。 这次只痛了一下。 她醒了，疼痛就没了。 贾攸看了眼旁边熟睡的黛玉，先问了下系统： 【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回答： 【第一次是让宿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林妹妹做多久的梦，宿主就疼了多久。】 【等宿主知道情况了，自然以提醒为主。】 【疼醒就够了。】 【我毕竟不是林妹妹的系统，自然要考虑宿主的情况。】 贾攸狠狠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每次黛玉做梦，我都会像昨晚一样痛苦。】 系统无语： 【若每次林妹妹做梦，宿主就头痛欲裂，次数多了，只怕会对林妹妹心生怨言。便是宿主品德高尚，宿主的丈夫和孩子也未必不会迁怒。】 【系统可不干这种蠢事。】 何况相处几十年，系统早与宿主处出了感情。 只是这话就不好拿出来说了。 万一被主系统发现，它评分必定上升—— 主系统一定会给它增加任务。 它才不要。 贾攸看着黛玉： 【那黛玉这两晚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她开始重生了？】 067 报恩的方式 【不，林妹妹和贾宝玉情况一样，都是睡梦中被警幻仙子派人接去了太虚幻境，通过某种手段将“前世记忆”灌输给了他们。】 贾攸很生气：【那为什么宝玉去太虚幻境，我没疼过。】 【因为宝玉废物！】 【受限于儒家孝道思想，他就算有了前世的完整记忆，也不会违逆父母长辈的决定，根本不会对黛玉的人生造成任何影响。】 【但黛玉有了记忆，影响极大。】 贾攸忙抬手推了把黛玉。 果然和玄玉说得一样，黛玉毫无动静。 她靠在黛玉耳边喊了几声，黛玉同样对她的声音毫无反应。 犹豫片刻，贾攸放声大喊。 外间守夜的春芽，对面睡觉的林如海，乃至于耳房的赵大夫和太医都被她的声音吵醒了。 可黛玉还是没能醒来。 林如海冲进来，第一眼看向贾攸。 贾攸忙道：“只疼了一下，醒来就好了。现在黛玉的问题更要紧。” 林如海站在原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她不是撒谎后，这才转身，准备到外间提一壶温热的水。 为防主子起夜，外间一般都会在火炉上温一壶水常备。 水拿到手，贾攸就朝着黛玉脸上泼了下去。 黛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贾攸正要问话，就见黛玉翻身而起，且并不和贾攸等人说话，反而穿着里衣直奔书房而去。 贾攸与林如海对视一眼，赶紧追了过去。 外间丫鬟们唬了一跳，刚见着人影，就转身拉过屏风将赵大夫和太医挡了。 等贾攸夫妻过来，春芽才问：“方才跑过去的可是姑娘？” 贾攸点头：“起来就跑了，还不知道原因。” 她正要往书房去。 春芽一把拉住她：“太太急什么？还没问您今晚可头疼了？” 贾攸道：“这个先不急。” 林如海打岔：“我先过去看黛玉在做什么，夫人且回房换身衣服，等赵大夫和太医看过之后再说。” 说着，他抬脚去了书房。 贾攸无法，只能返身回了卧房，又换了身衣裳才来了暖阁。 赵大夫和太医缓步进来。 看过后，还是和昨晚一样的诊断： 贾攸身强体健，并无问题。 贾攸自然清楚，忙道：“我今晚只疼了一下，想来以后不会再有问题。但我家姑娘梦魇不醒，非得泼水才能醒过来，待会儿她过来，还请两位帮忙看看可有问题。” 赵大夫和太医齐齐点头。 太医年纪大，瞧着都七十往上了，鹤发鸡皮，半夜惊醒过来眼睛直犯晕。 确认贾攸没问题后，太医忙道：“老夫困倦得紧，便先回房休息片刻，等姑娘好了，再让丫鬟过来请我就是。” 贾攸也不好为难老人家，忙点头答应下来。 她又看向赵大夫：“您不如一起去休息？” 赵大夫往书房看了一眼，没听见什么声音，不由在心底忖度道：只怕等二姑娘回来还要好一阵儿，不如跟着太医去休息为好。 于是起身，搀扶着太医回了耳房。 贾攸亲送二人回房，这才抬脚去了书房。 她到时，林如海正侍立一旁为黛玉磨墨，黛玉则提着毛笔专心写字。 贾攸过去一看，才发现是梦境内容。 许是刚醒，记忆够深。 黛玉今日写下的内容倒是格外详细，且信息点密集，很有大用。 这些记忆脱胎于红楼梦，贾攸大都知道。 唯独一点，是她不清楚的： 黛玉将自己被拉进太虚幻境后的所见所闻，全写了下来，其中着重提到，自己被仙子引去了一个叫做往生殿的地方。 殿内有温泉，烟雾缭绕。 她只抬头看了眼“往生殿”的牌匾，便失了神智，等再醒来，竟发现自己已未着寸缕泡在温泉之中。 然后就有无数记忆装填进了她的脑子。 那些记忆让她感同身受，竟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 除此外，还有一点让人在意： 黛玉被叫醒之前，竟恍惚听到有人在殿外说话。 她模模糊糊听着，好似是宝玉。 …… 贾攸看到这段儿，当扬气了个半死。 又担心自己出声会影响到黛玉思绪，让她忘记更多记忆，只能逼自己忍耐。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恶的神仙！ - 黛玉将自己仍记得的东西全写了下来，用了满满五页纸。 写完，她像是虚脱一般跌到了椅子上。 贾攸忙走到她跟前查看。 林如海也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黛玉。 好在，黛玉无事。 林如海叫来春芽：“快搀扶黛玉到卧房换身衣服，再将赵大夫与太医请来给她看看，瞧瞧这梦魇对她的身体可有影响。” 春芽领命，半抱着黛玉离开。 走了门口，黛玉突然迟疑着开口：“母亲，我如今想起宝玉表哥已无嫌弃与生疏，竟觉得熟悉亲近起来。” 贾攸眸光一闪：“你好生感知一下，是因为那些记忆，还是……” 黛玉红了眼眶，神情挣扎：“女儿分不清。” 贾攸咬紧牙关，心里恨得不行。 她挤出一抹笑：“这么多陌生的记忆，便是我也很难不受影响，黛儿不要多想。等太医看过，你早些休息。” “今日既已梦过一回，应当不会再梦，你不要有负担。” 黛玉轻轻颔首，随着春芽离开。 林如海一目十行，已看完了黛玉的所有“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点了点“警幻仙子”与“往生殿”的字样，语气沉重：“只怕来者不善啊。” 他知道不多，但分析一个人行为的好坏还是很容易的。 这位警幻仙子的所作所为让他非常不适。 不难看出，她的所有举动只为撮合宝玉和黛玉二人，非常不顾旁人死活。 甚至是黛玉这个当事人的死活。 他实在好奇，宝玉前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惹得一位仙子如此偏帮于他，为此不惜给黛玉强灌记忆，伪造经历与感情。 贾攸点头：“只怕咱家黛玉前世欠了他。” “纵是欠了他又如何？” 林如海冷哼，“到底欠了什么，非得让黛玉嫁给他才算完？” “许他仕途通畅可否？” “许他金银满盆不行？” “许他娇妻美妾在怀，日日沉溺温柔乡又有何难？” 再没听过谁报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以为是写话本儿呢？ 世上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何况，他看黛玉这些记忆，完全看不到她有嫁给宝玉的可能。 这不更胡闹了吗？ 068 贾攸思报复 欠什么？自然是欠了绛珠仙草化形的机缘。 只是贾攸不好告知林如海。 他如今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胡乱揣测。 等回房睡下后，贾攸问系统： 【黛玉一定要还泪给贾宝玉吗？】 【我记得在现代的时候，一直有人说黛玉的泪水还错了人，也有人说黛玉本就长在天河边儿，根本不需要神瑛侍者的甘露灌溉，还有人说还泪报恩在书中就被人说过不靠谱……】 【这些说法里，可有真的？】 系统回复： 【人没错，灌溉之恩也有，倒是还泪报恩不靠谱的说法……】 【我找找，宿主等一下。】 片刻后，系统回来，给出一段文字： 【那道人道：“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 【还泪报恩不靠谱的说法，应该是从此而来，但到底靠不靠谱，我一个系统实在不知道。】 它毕竟是科技侧产物，对神秘侧了解不深。 贾攸心里却觉得多半不需要还泪。 于是她问： 【绛珠仙子是追随神瑛侍者下凡报恩，那神瑛侍者又是为何下凡？】 【书中说是“凡心偶炽”，想来和通灵宝玉一样，想下凡体会人世间的繁华与热闹，若能体会一番至情至性的感情就最好了。】 【贾宝玉的结局也是出家，了却凡心。】 感情…… 贾攸陷入了沉思： 那警幻仙子既然能为宝玉和黛玉灌入前世记忆，宝玉最后和亲身体会了一遍宝黛爱情有何差别？ 没必要将黛玉的今生赔进去。 何况贾宝玉也并没有那么在意和黛玉的爱情—— 书中借藕官和菂官、芳官的两段情，隐晦提到了宝黛钗三人的结局。 多半是宝黛定亲，但不等成婚，黛玉就没了。 而后宝玉娶了宝钗。 毕竟对藕官续娶的原因，宝玉的态度是“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 而那段话的全文是： “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义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倒不安了。” 什么是大节？ 书中宝玉离经叛道，唯独对忠君爱国、孝顺礼仪格外在意。 他认定的大节自然指的是这两者了。 连续娶他都要顾虑长辈，更不要说其他诸如殉情、出家的想法了，不过是嘴上说来哄一哄漂亮女孩子的。 ——说的就是黛玉。 宝玉看破红尘出家，不是因为黛玉，是因为贾家被抄了呀！ 因为被抄，他失去优渥家境，富贵生活； 因为被抄，他无法享受众星拱月的待遇； 因为被抄，他亲人死散殆尽，留下的皆是对他心有怨言之人。 如赵姨娘母子、李纨母子、邢夫人、贾琮…… 他们不会欢迎宝玉。 甚至可能驱赶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废物”。 所谓“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又有“子女不合，多是长辈无德”，此二句正合了宝玉在贾家的处境。 剩一个宝钗，还是个喜欢劝谏他上进的，他只怕逃跑都来不及。 怎可能不看破红尘呢？ …… 想报答宝玉，帮他更早看破红尘…… 应该可以吧？ 贾攸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微有些不安。 但她很快坚定了想法：谁让警幻仙子胡搞瞎搞的？她是为了自保！ - 如此想法在贾攸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暂时没有下定决心。 若有其他法子，她实在不想害人。 加上黛玉接连半个月夜夜必梦，她也实在分不出心去考虑，到底要如何让贾家提前被抄，让贾宝玉提前看破红尘。 但她有了更迫切的需求—— 先让警幻仙子停手！ 贾攸的头痛还好：因为醒来就能止痛，她的身体很快有了条件反射，几乎是警报刚响，耳朵还没来得及痛，她就马上清醒了。 黛玉的梦魇却不见好转。 相反，随着梦境一日更比一日深入，她的身体也有了反应。 与贾攸向好的方向反应不同，黛玉的身体…… 一日日地瘦了下去。 不但体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她原本健康的身体，也在太医的日日把脉中，逐渐向书中靠拢。 贾攸给黛玉喂过强身健体丹后，她的身子与寻常小孩已没了任何差别。 长到如今，黛玉已是豆蔻之年。 但她双颊仍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和婴儿肥，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而非什么绝世佳人。 如今瘦下来，倒有了原著“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之感。 可一点儿也不健康！ 她甚至开始出现书中的症状。 比如咳嗽，比如失眠，比如懒怠易梦…… 她流泪的频率也在慢慢增加。 大家将黛玉的变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太医对此束手无策。 如今贾攸夜夜陪睡，只为第一时间叫醒黛玉。 但泼水的效果日渐微弱。 她们只能另想他法。 比如针扎穴位—— 玄玉甚至为此拜了太医为师，只为从他手中学会能对黛玉起效的针灸术。 眼见着黛玉一日更比一日虚弱，贾攸坐不住了。 警幻仙子高高在上，藏身的太虚幻境贾攸这个凡人也实在不知在什么地方，该往何处去找。 但那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肯定知道。 想找这对僧道就简单多了。 只要宝玉遇险就好。 而要宝玉遇险，则更简单： 只需将他那块通灵宝玉以声色货利“污染”，再找有道行的能人异士做法就好了。 到时僧道自会出现。 计划很流畅，没有半点漏洞与滞涩之处。 但有一个前提：黛玉对宝玉的态度。 万一僧道不来…… 宝玉被她给咒死了可怎么办？ 若黛玉经过这段时间的“洗脑”，已爱上了宝玉，那她岂不是…… 贾攸摇摇头，将脑中不好的想法全甩了出去。 次日，贾攸叫来黛玉。 黛玉眼下挂着黑眼圈，瞧着疲惫哀伤，但这并未损伤她的容貌，反让她瞧着我见犹怜，惹人心疼。 贾攸将人拉到怀里，仔细查探了一番：“你干娘一月来几次信，对你的关心连石头也要动容，偏我不敢将你的现状告诉她，唯恐她骂我刚带人离了她，就将她疼爱的孩子养成了这样。” 黛玉红了眼眶，直倚在贾攸怀里哭。 哭够了，她才沙哑着开口：“母亲尽胡说，您将女儿养得再好不过了。” “是我自己不争气，竟连日陷于梦魇，影响了身子。” “如何能怪你？”贾攸连忙安抚。 好一会儿后，黛玉才不再自怨自艾。 贾攸忙说起正事：“今日我叫你来，是想问你对宝玉的态度。” “你如今，对宝玉可有情意？” 069 黛玉终清醒 黛玉猛地抬头，又羞又气：“母亲！” 贾攸莞尔一笑：“怎么这么生气？” “我只是想问清楚你的想法，好据此作出更好的反击计划而已。” 她摸了摸黛玉只剩皮贴骨的脸颊，眼神幽暗，“你身子越来越差，太医开的药吃了也无用，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日渐衰弱，直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黛玉听出了母亲深藏的难过，安静了下来： “应当是……喜欢的吧？” 她茫然地回想这半月的种种经历，却分不清这种喜欢，到底是出自本心，还是被人诱导。 她只能道，“我没写过，但这半月我其实遇上过宝玉。” “一共遇上了两次。” “一次是我在往生殿内，听外面仙子唆使宝玉进来。” “宝玉倒是个正人君子，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一次是我刚出现在往生殿，正好撞上宝玉从里面出来。” “他见了我似乎很高兴，拉着我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还提了许多往生殿灌输给我的记忆。” “他语气熟稔，态度亲近，情感厚密……” “就好像……” “我们真的从小认识，相处了好几年似的。” 她被宝玉的态度搞糊涂了，竟也开始怀疑，那些记忆是否真实存在。 但要说完全相信…… 黛玉苦笑：“母亲也知道，那些记忆中，我是个没有父母的孤鬼。” 贾攸紧握住她的手：“不要这样说自己。” 黛玉回神，有些痛苦地闭紧眼睛。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母亲勿怪，女儿应当是……被那些记忆影响了。” 毕竟那些凭空出现的记忆中，大部分时候，自己都是孤伶伶一个生活在荣国府，渺茫的未来让她只能寄托于外祖母的几分疼爱，以及…… 同宝玉自小相处出来的情谊。 父亲在世时还好些，荣府的下人也不敢对她不敬。 但父亲去后，她再无依靠。 记忆中的紫鹃因家人都在荣国府生活，不舍得和他们分开，又因自小和黛玉相处，舍不得和她的情谊，所以想让她嫁给宝玉。 黛玉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态？ 她对宝玉有情，可更多还是…… 想死死抓住这世上唯二对自己好的人。 只要嫁给宝玉，她不但能能继续受贾母庇佑，也能享受宝玉的偏心与关爱。 便是二舅妈不喜欢她也无妨。 能留住一份真心就好。 若嫁去旁人家，等外祖母离世，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记忆中的自己一片赤诚，并未想那么多。 可自小和玄玉受一样教育的黛玉，分析问题的能力并不差。 何况旁观者清。 她很清楚地察觉到，潜藏在另一个黛玉灵魂深处的忧虑与恐惧，还有怎么也驱散不了的惶惶不安。 只是清楚归清楚…… 她对记忆中的自己太过感同身受，很难不受影响。 黛玉将自己的想法剖析了一遍。 贾攸听了，却眉头紧蹙：“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提到记忆中的自己，到底是如何爱上宝玉的？” “只是因为他对你好，还是只有他对你好？” 这二者的差别很大。 深藏的底层逻辑，几乎完全相反。 前者是正常的恋爱心态，后者却更像是溺水的濒死者看见唯一浮木后只想死死抱住的求生意志。 濒死者获救后，还会在意浮木？ 就算在意，那真的是爱，而非所谓的“吊桥效应”？ 黛玉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意识到，因为那些记忆的影响，自己很容易就接受了喜欢宝玉的事实，竟从未探究过，自己为何喜欢。 是啊，为什么呢？ 诚然，记忆中只有宝玉能够理解并包容自己的所有想法。 这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可同样，宝玉也说过许多自己并不认同的话。 如国贼禄蠹那些，她就不可能认同。 她父亲是探花郎出身，老师是进士及第，进荣国府前家中来往的亲友，也多是科举出身的文官。 且自己对他的初印象并不好。 甚至可以说非常差。 “因为……” 黛玉瞪圆了眼睛，“因为我住进荣国府后，只能和宝玉玩。” 那时候她才几岁啊。 就算比旁人更聪慧，也不可能懂得了男女之情。 她与宝玉熟悉起来，是因为两人是邻居。 她住碧纱橱，宝玉就住碧纱橱外的暖阁，两个房间不过一墙之隔，说话稍微大声些，旁边就能听见。 她每次出门，也必须穿过宝玉的房间。 就算她心有抵触，如此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也会变成不错的朋友。 再加上，等宝钗住进荣府后…… 外祖母就将三春挪出了荣庆堂。 外祖母平日待她就比待三春好，三个表姐妹已对此颇有怨言。 等她们被外祖母挪出荣庆堂，态度就更差了。 荣府的下人一向拜高踩低。 三春被挪走后，和王夫人有几分面子情、性格也立得住的探春还好，迎春和惜春的生活水平可以说大打折扣。 下人待她们也极不尊重。 她们怎可能还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好呢？ 既然心有怨言，又怎愿意和她亲近？ 她们不来，黛玉也不愿过去—— 三春所住抱厦与荣庆堂相距甚远，又坐落在荣禧堂后面，她想过去找人，还得先去拜见二舅妈和凤嫂子。 风嫂子倒好，二舅妈却着实让她紧张。 如此，她与三春的交往就少了。 丫鬟们又不许读书。 她平日想要排遣寂寞，竟只能找宝玉。 而宝玉在通晓人事之前，又确实是个很称职的兄长。 不止如此，他那套“女儿尊贵无比”的言论，也很好地消融了她因为父母无子，将她“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期间无意说出的，如“玉儿如此聪慧，若是男儿就好了”之类话语的悲伤与自责。 二人感情自然突飞猛进。 可即使如此，记忆中的自己在父亲去世前，看待宝玉也更多是知己的角度，感情变质，是在父亲去世、她发现自己在世上已无其他亲人之后…… 意识到这点，黛玉脑子里被粉色侵染的部分如退潮般迅速清醒。 她清醒又笃定地开口：“母亲，我不喜欢宝玉。” 记忆中的自己是喜欢的。 她却不喜欢。 因为她和记忆中的自己有着最大的不同： 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友爱亲近的兄弟姐妹，视她如亲女的干娘，便是离世的祖父母，待她之心也绝非旁人可比。 她在爱意的包围中长大，怎可能轻易爱上宝玉呢？ 宝玉并不特殊。 在黛玉心里，他比不得父兄一根手指头。 070 马道婆下咒 宝玉无疑是个好人。 可这世上的好人多了去了，难道她都要喜欢？ 贾攸看着黛玉傲娇的神态，再三确认：“黛儿果真不喜欢宝玉？” 黛玉再三点头：“母亲信我。” 她说这话时，眼底已不见半分忧郁，只有满当当的、对贾攸不信自己的气闷。 即便是生气，也生机勃勃。 全然不见这段时间的颓靡和纠结、抑郁。 贾攸只想确认黛玉心意，不想竟有此等意外之喜，当即脸都快笑烂了。 她笑声舒朗，很快吸引来了林如海。 他进门后，视线在母女二人之间来回打量，而后勾唇笑道：“看来黛儿愁闷已解，我们不必忧心了。” 黛玉笑意盈面，正要起身作答。 不想竟眼前一黑，瞬间失去知觉，软软倒了下去。 贾攸吓得起身去接。 - 太医诊过脉，眉头皱得都能夹蚊子了：“令千金这脉象着实奇怪……” 贾攸心头一紧：“怎么了？” 太医犹豫着开口：“之前还有积郁成疾之兆，如今把脉过后，倒像是在转好。可她的身子……” “嘶——” 太医揪着自己的胡子，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许久，他才道：“之前还只是一些先天不足的脉象，再有饮药过多后常见的脾胃虚弱，最多再添些换季时才会出现的肺部问题，如今竟是……” “气弱血亏，已有劳怯之症的先兆。” 所谓劳怯之症，便是痨症，也即是现代的肺结核。 砰—— 林如海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医：“劳怯之症？我女儿身体一向康健，且前两日太医把脉，也不曾提到她有劳怯之症……” 太医赶紧解释：“令千金此时并无劳怯之症。” “只是她体内五行有失、气血两亏，平日惫懒无力、失眠少食，若继续发展下去，极可能发展成劳怯之症。” “到时，悔之晚矣。” “至于为何之前没诊断出来……” 太医眼神古怪地看着林如海，复杂难明：你家姑娘这段时日的变化如此诡异，我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如何诊断得出？ 林如海简直如遭雷击。 回神后，他忙拉着太医和赵大夫询问该如何预防。 贾攸却默默起身，去了书房。 等林如海注意到她不在，找过来时，贾攸已写好了一封信，正往新封里装。 林如海狐疑看她：“夫人这是？” “不能再让黛玉做梦了。” “可我们请了好几位大师入府看过，并无作用。” 黛玉情况诡异，他怎可能不往鬼神方向去想？ 但和尚道士请了一堆，他们甚至举家去了好几家姑苏闻名的寺庙道观，却都没有半分效果。 贾攸已装好信，捏着书信冲林如海扬了扬： “我们没有办法，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谁？” “黛玉干妈。” “她？” 林如海先是皱眉，而后想到贾敏的王妃身份，以为贾攸是觉得姑苏的佛寺道观不行，想请贾敏帮忙找人。 皇家的能量确实比林家强。 若皇家也拿黛玉这情况毫无办法，他们也只能认命了。 林如海想到这儿，深吸一口气：“我给各地同僚亲友去信问问，许是各地山林也有隐居的能人异士。” 贾攸起身，让出了位置。 等林如海写好一摞信，她才将信件放入其中，再交给管家送去驿站。 为将信件更早送到贾敏手中，贾攸多给了二百两路费。 驿站官员拿到银票，眼睛都亮了，当即保证今天就会派人前往京都送信。 贾攸听了管家转述，这才放心。 - 半月后，王府。 贾敏刚看完信件，腾一下站了起来。 还不等丫鬟问话，贾敏便道：“你们可知道南安郡王府的太妃并锦田侯的诰命是在哪家庙里供奉大光明普照菩萨？” 丫鬟如何知道？ 她忙出门去请了管家来。 管家迎来送往，消息最为灵通，不过细思片刻，就说了个庙名儿出来。 贾敏当即命人备车，要去那寺庙。 管家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贾敏定定神，解释道：“我那干女儿生了病，三姐姐想起荣府的宝玉在庙里供奉了这位大光明菩萨，便也想为孩子点一盏灯。” “可怜她远在姑苏，不好回来。” “又想到我是玉儿干娘，才托我为她点灯。” 因黛玉时常上门，性子活泼爱闹，嘴巴又伶俐，见了他们又尊重，管家也极爱这位姑娘。 闻言，忙不迭跑去安排马车。 等贾敏换了衣服出来，马车已停在门口。 贾敏上车，一路疾驰而去。 到了庙里，她先找来住持将大海灯点上，与宝玉一般，是每日五斤灯油。 而后，她才装作不经意般开口：“我记得宝玉认了个寄名干娘，叫马道婆的，如今可还在庙里？” 每日五斤灯油可不是小数目，何况这是长久的进项。 住持正高兴，自然言无不尽：“在的在的，王妃也是因她来庙里供奉大光明菩萨的？当初马道婆到庙里挂单，贫尼还因她是道家不想留人，不想她竟是个有能耐的，自她在庙里挂单后，距今已荐了许多贵人来庙里供奉，庙里多少人都感念她呢。” 她将马道婆从头到脚夸了一遍，直说她是个有真本事的。 贾敏笑道：“若果真是个有本事的，我可不能离开，合该见她一面再走才不负此行。” 住持当即笑着叫人请了马道婆。 等人来了，住持才起身离开，将地方让给了二人。 贾敏将马道婆仔细端详了一遍，笑道：“我知道二嫂和宝玉当初发疯，是道婆在背后搞鬼。” 马道婆正思索该如何从贾敏手中掏出更多银子，闻言面色一白，当即满头大汗：“王妃说笑了，我一个道门不收、佛门嫌弃的下九流，若无贵人怜悯，连近贵人的身也难，如何有本事害了他们？” 贾敏并不接话，而是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我有意请你对宝玉再施法一次，二百的定金，剩下三百事成再给你，不知道婆可愿意？” 马道婆一噎，无数辩解的话全吞回了腹中。 她看着银票实在眼馋，却又担心这是贾敏做的一个局，只为拿她个人赃并获，故只得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071 僧道窥真相 “王妃听草民一句劝，家和万事兴。” “若果真与宝二爷有什么矛盾，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开为好。” 贾敏垂眸，语气幽幽：“倒没什么矛盾，只是我认的干女儿近日生病，她父母特意寻了个有本事的相师。相师看过之后，却说我那女儿可怜得紧，竟与宝玉是冤家，宝玉好了，她便好不得，甚至有性命之忧。” “我也无法，只能出此下策。” 马道婆眯了眯眼，试探道：“这天底下的繁华之地，哪儿少得了撑着‘铁口直断’招牌的算命之人？有真本事的却没几个。” “王妃若不嫌弃，还请将两位贵人的生辰八字与我，我帮忙瞧瞧？” 说着，命人取来笔墨纸砚。 贾敏知她不信，提笔写了黛玉生辰：“宝玉既认你做干娘，想来道婆手中应当握有他的生辰八字？” 马道婆不言，只接过黛玉八字。 下一瞬，她便皱紧了眉头：“竟是花朝节出生？” 贾敏愣住：“真有问题？” 马道婆提笔写下宝玉八字，交还贾敏，叹气道：“我倒不知那位相师是否有真本事了，实在是……” “这般明显的对冲八字，稍微看了几本道经的闲人都能发现问题。” 说着，她点了点黛玉八字，“花朝节，又称花神节，是为纪念百花生日，这天素有‘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的盛况。” 说完，她又指向宝玉八字，“芒种，民间祭祀花神，饯送花神归位之时。” “此二节日相对，确有八字相撞之嫌疑。” 贾敏不曾读过红楼。 她若读过，就知道书中这日，曾发生过宝钗嫁祸黛玉之事。 而宝钗嫁祸黛玉，自是为了宝玉。 但即便不知，贾敏也因此大惊失色：“竟是如此……” 她不过胡诌了个理由，不想竟是真的！ 马道婆却因此信了贾敏的话：“当初我受赵姨娘威逼利诱，方答应了替她下咒。她手中并无积蓄，却也给了草民百余两现银和五百两欠契，王妃命我咒魇，怎……如此小气？” 贾敏闻言便明白自己满肚子劝诱落了空，不必再说。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道婆：“我只让你咒宝玉，赵氏可让你咒了两人。” 马道婆哂笑：“已做过一扬，荣府必定有所防备，草民再对宝玉下咒，只怕不及上次容易呢。” 贾敏挑信了她这理由。 于是又从袖中取了三百两银票给她：“一半定金，事成后……” 马道婆一把抢过银票，眼里盯着，嘴里却保证道：“王妃放心，这次我用尽毕生功力，必叫宝二爷到阎王殿去报到！” 贾敏摁住马道婆的手：“万不可伤人性命。” 马道婆：“？？？” 贾敏叹气：“我伤他只为救人，并不想害他性命。本王妃也有亲生儿女，伤人性命这种有伤阴鸷之事，万万做不得。” 马道婆恍然大悟：“若不伤人性命，草民的法子就多了……” “最好有回转机会的。” “啊？” “若宝玉病了，我那干女儿却不见好，自是要令他恢复的。” 马道婆有些无语：这王妃怎么婆婆妈妈，做事畏首畏尾，一点儿不爽利？ 但雇主有令，她自然答应。 不过…… 她笑了笑：“并非没这样的法子，只是更为费力，这银子……” 贾敏颔首道：“必不会让道婆做白工。” 马道婆当即笑了：“草民做事，一向又快又准，不几日便能见效。” “王妃且安心等我消息便是！” 她果真没说大话。 就在贾敏命人引着宝玉到各处声色扬所去了几日，确认他那通灵宝玉光泽大不如前，并给马道婆递了消息后，她立刻寻了个理由登门找上赵姨娘。 那赵姨娘是个蠢的，马道婆如何说，她便如何信，没一点脑子。 又两日，荣府传出了宝玉发疯砍人的消息。 因还想多赚贾敏一份钱，马道婆做事尽心尽力，以至于宝玉发疯后竟迟迟不见虚弱，与上次情况截然不同。 马道婆一直在等贾敏让她救人的命令。 可贾敏醉翁之意不在酒。 和尚道士没来，她怎可能给马道婆去信？ 马道婆还以为贾敏只是说得好听，其实找她就是为了夺走宝玉性命，并发狠准备送宝玉去见阎王时，她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波动。 想到上次明明马上就要成功，却突遭反噬之事，她忙撤了对宝玉的诅咒。 同时持诵毁了咒人的媒介。 那和尚道士刚到荣府，还来不及开口讨玉，就听荣府上下喜气洋洋如同过年般四处报喜。 和尚仔细一听，方知是宝玉突然醒转。 和尚略一思索，猜到了原由。 他看向道士：“可还要进去？” 道士站在荣府门口，遥遥看了眼马道婆的方向：“自是要去的，否则等我们一走，这通灵宝玉岂不又要遭难？” 他们上回放过马道婆，不过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 马道婆在上次受了反噬，又提醒过贾家人，不可让通灵宝玉受声色货利所污，他们便想着道婆有了坏心也无法再伤到宝玉。 如此种种，便以为万事大吉。 不想，竟想岔了。 跛足道士对着马道婆方向抬手，仿佛虚空抓握住了什么似的，就那么轻轻一捏…… 远在庙里的马道婆竟突然七窍流血，就那么没了性命。 和尚皱了下眉，犹豫后，到底没开口。 只在叹气之后，默默念了句佛。 道士扫了他一眼，嗤笑：“还是先进荣府吧。” 此时荣府上下正为宝玉苏醒而高兴，但凡有机会的，都跑宝玉房中探望道贺去了，只求能在主子跟前露脸，谁能注意到他们？ 于是道士抬脚，竟拉着和尚穿墙而过。 不过一瞬，就出现在了宝玉房外。 贾政还记得这对僧道，见了人，一面命人去取宝玉的通灵宝玉，一面高兴地迎了出来。 道士只顾喝酒。 和尚却将贾政指责了一顿：“上次不是同你们说过，万不可让宝玉……” “这如何怪得了兄长？” 贾敏笑着从宝玉屋内袅袅走来，“宝玉惯来怜香惜玉，常与戏子、妓子来往，这京中勋贵的年轻一辈又多是贪花好色之徒，宝玉总不能不同他们接触，虽受了二位提点，又如何防得住？” 道士一眼就认出了贾敏。 他当即掐指一算，倏尔冷笑：“王妃殿下，您对我二人很有兴趣？” 072 求人与求己 贾敏莞尔一笑：“说不上感兴趣，只是有事相求。” 道士皱眉，不想理会。 恰在这时，小厮已捧着通灵宝玉出来。 和尚接过，走到一边念诵。 贾敏看出道士的不满，冷笑道：“可怜我这宝玉侄儿，竟三番两次遭了凡人化解不了的劫难，也不知这世上可还有其他能人异士，倒不求他们有两位大士一般的能耐，只求住进府中，日日护佑他才好。” 道士展眼与她对视，有心出手，不想心念刚动，便发觉贾敏身上隐隐浮现一层金光，他只得无奈放弃。 待和尚送还宝玉，他才道：“王妃，借一步说话？” 贾敏挥退下人，带着二人去了个偏僻院落。 确认周围无人后，她才将黛玉近日情况娓娓道来，一边说，一边流泪。 和尚动容，默默念佛。 道士却不为所动：“王妃诉求为何？” 贾敏止住泪，叹道：“请二人转告警幻仙子，莫再拉黛玉进那劳什子太虚幻境了，更不要让她到往生殿去，再有，黛玉的身子也请恢复以往。” “为母则刚，若仙子不允，本王妃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了。” 僧道对视一眼，不由叹气。 他二人下凡本是为通灵宝玉，若有机会，还想度脱几个冤孽，攒一攒功德。 谁料到竟遇到这样的麻烦？ 道士细思后开口：“若王妃想让千金平安，贫道倒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贾敏瞧了他一眼，无语：“不会是出家吧？” 道士一怔，讪讪摸了下鼻尖。 贾敏：“……” 看来她猜对了。 想到林家皎玉，她道：“这出家，可限定什么教派？若做个在家修行、不限婚嫁的火居道士可行？” 道士：“……只怕不行。” 顿了顿，他解释，“既能婚嫁，警幻仙子怎可罢休？” “如妙玉般带发修行，却住在家中呢？” “只怕不行……” 和尚不禁开口：“出家便出家，岂可只当避祸？若无诚心，神佛跟前自然无你名姓，跳不出三界红尘，仍旧受人摆布。” 贾敏怔住，久久无言。 她能听出二人话中的善意，却只得叹气：“红尘烦忧，也有不舍之处。” 她向僧道躬身行礼，“还请二位代我转达。” 顿了顿，“下次我必不会再对通灵宝玉出手，还请二位放心。” 僧道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而后，和尚开口：“既是王妃请求，我二人走一趟也未尝不可，只望王妃说到做到，再不要牵连无辜。” 道士提醒：“那玉石是娲皇补天所余，身上有大功德。” “若它因此受损，王妃只怕后悔不及。” 贾敏并不奇怪： 这点贾攸早在信中提过，并说了可能导致不好的后果。 她多问了一句：“可会对我的孩子造成影响？” 道士一愣，微微摇头：“并不会。” 贾敏勾唇，不再言语。 道士对上她的眼睛，片刻后敛眸，其气息渺渺，恍若随时会登仙而去。 倒是和尚叹了句：“施主慈母心肠，只是……” 过于冥顽不灵！ 他偏头看了道士一眼。 贾敏似有所觉，正要开口叫人，竟见僧道一个跨步，身形徐徐化作虚无，眨眼便消失不见。 - 姑苏林家，贾攸正陪着黛玉说话。 突然，她像是跌入梦境一般，周遭一切冻结，独剩她一个活物。 她茫茫然看向窗外，竟见一僧一道飘然而至。 贾攸先是一愣，旋即在脑海中疯狂呼唤系统。 【宿主放心，系统在。】 贾攸顿时有了底气，面对突兀出现的跛足道士和癞头和尚也坦然起来。 道士目光落在贾攸脸上，惊异道：“分明是早逝之相……” 须臾，他笑了起来，“竟是天外来客。” 贾攸迎上道士视线：“道长安好。” 又看向和尚，“法师好。” 僧道对视一眼，只觉棘手。 原以为这世间多了一个携着前世记忆而来的变数已足够麻烦，不想这儿还有个异世来客。 偏这二人还都是绛珠仙子的母亲。 有她们在，绛珠仙子所谓的还泪报恩，如何能行？ 这倒也无须在意。 还泪报恩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 只是…… 和尚看向靠在贾攸膝盖上的黛玉，探手点了下她的眉心。 片刻，他皱紧了眉头：“不对……” 绛珠仙子的神魂怎受了伤？ 贾攸了然，开口将黛玉这段时日的所有经历娓娓道来。 说完，她满怀歉意道：“若非别无他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两位大士不要怪罪贾敏，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她也是受我蛊惑，才会伤了宝玉。” 和尚只看了贾攸一眼，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宝玉无事。” 贾攸松了口气。 和尚摇头：“既然担心，当初何必如此剑走偏锋？万一我们不来，你的一腔谋算岂不落空？” 贾攸笑道：“别人的孩子，总不及自己的重要。” “我虽不知警幻仙子的想法，可她对宝玉的在意是肯定的。若黛玉仍走向了早逝结局，宝玉殉情，也是不错的主意。” “事情皆因宝玉而起，他自然要负起责任。” “还请两位大士转告仙子，以后黛玉每做梦一次，我就会找人对宝玉咒魇一次。世上能人异士众多，总有贪恋俗物之人。” 在无法反抗罪魁祸首之时，攻击祸首最在意的人事物，总能达成奇效。 道士看她：“夫人可有出家想法？” 贾攸：“？？？” 她好笑，“道长可助我成仙？” 道士抚须叹道：“若耐得住性子，苦修百年，谁又说得准呢？” 一切看自己？ 贾攸审视自身，她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吗？ 显然不是。 她无奈摇头，“虽不知道长为何这样问，但我留恋红尘，并无出家想法。” 如今没有，以后也没有。 道士摇头，连道可惜。 正当贾攸以为自己已和僧道二人达成一致，快要放松警惕时，前一秒还有意度她出家的道士却突然对她出手。 嗡—— 贾攸身前弹出一道透明光幕。 道士右手碰到，竟如橡皮一般将之密密包裹起来。 “果然也是个有底气的！” 贾攸吓了一跳，正要尖叫，就听一串爽朗笑声响起，并随着僧道二人的身影悠然飘远。 和尚好心：“施主放心，我等这就去找警幻仙子——” 道士却大笑提醒： “‘天下官管天下事’，施主，求人不如求己。” 073 神佛敬官身 黛玉疑惑抬头：“母亲这是做什么？” 贾攸怔住，发现世界恢复了正常。 她低头对上黛玉眼睛，笑道：“无事，只是恍惚间好似做了一个神奇无比的梦。” “一个梦？”黛玉惊叫。 “是的，一个好梦。” 贾攸轻抚黛玉的头，神情怅然。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真正的“仙人”呢。 若非道长只让她“苦修”，她说不得就抛家舍业跟着他走了。 那可是长生。 可惜…… - 贾攸想得开，很快就不再纠结道长的邀请，只当那是一段神奇的经历。 独处时，她一直在想道士留下那句话。 贾攸一向对“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深以为然，只是涉及神佛，她一个凡人实在没办法求己，只能被迫求人。 贾攸当然知道这并不保险。 可她没别的办法。 道士的话，却让她怀疑事情有另一种可能。 求己……怎么求？ 【系统，我怎么觉得“天下官管天下事”这句话有些耳熟？】 【原著有提到过这句话吗？】 贾攸将这句话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愈发觉得自己曾在红楼中见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一回见过。 【系统检索中……】 【系统检测出结果：】 【“天下官管天下事”一句出现在红楼梦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章节末尾。】 【说话之人为前来拘捕秦钟的鬼差。】 【说话前提为，秦钟魂魄已被拘捕，却惦记家中三四千两存款尚未分配，想要回魂留下遗言再死。】 【鬼差一开始铁面无私，并不同意。】 【直到宝玉出现，鬼差说他是“运旺时盛”之人，放他还了魂。】 【有鬼差反对，说阴阳有别。】 【领头鬼差就说：“‘天下官管天下事’，自古人鬼之道却是一般，阴阳并无二理。”】 【也是因此，秦钟还魂后只劝宝玉“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 贾攸眯了眯眼：“自古人鬼之道却是一般，阴阳并无二理？” 【书中原话，一字未改。】 “阴阳并无二理，神人之间呢？” “系统，书中可有相关描述与记载？” 【系统检索中……】 【系统检测到结果：】 【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中，警幻仙子本是前去接迎绛珠，遇到宁荣二公之灵后，受其嘱托后放弃绛珠，改接了宝玉。】 【警幻给出的理由是“故发慈心”，不确定是否与此有关。】 【前八十回再无相关记载。】 【但民间故事常有人间皇帝敕封有功之人为神的说法，聊斋等书也有过神佛妖鬼对官员、有功名的书生另眼相看、甚至敬畏的情节。 】 贾攸思考许久，道：“如海刚得了侯爵，又是朝中一品大员，手握实权。若这话真的有道理，他已算是“荣耀显达”之极了吧？警幻怎敢对黛玉出手？” 系统提醒： 【林如海丁忧，已卸了身上职位。】 贾攸愣了下，面色阴沉吓人。 按这说法，警幻完全是趁人之危，才有机会伤害黛玉？ 难怪…… 宝玉很早就“复苏”前世记忆，黛玉却一直到回乡守孝，才开始“苏醒”。 她深吸一口气：不确定？ 试试不就知道了？ 反正她又不亏。 - 贾攸一直关注着黛玉的身体情况。 僧道应当真找了警幻仙子。 自那日僧道离开，她竟再未半夜惊醒，黛玉也不曾被拖进太虚幻境之中。 她的身体也渐渐好了。 太医日日为黛玉诊脉，很快得出结论：“令千金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再过几日，应会恢复老夫上门前的水准。” “这几日千万好生保养，万不能出了岔子。” 林家上下闻言，直将黛玉看成了瓷娃娃一般，时刻不敢让她离了视线。 黛玉明白是家人的一片好心，并不介意。 或者说，她享受其中。 她本就是情感需求很旺盛的那一类人，家人过于关注的目光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会让他们难受，黛玉反而很高兴。 贾攸看着，都怀疑自己往日分给黛玉的关注是否不够。 黛玉得知她的想法，不由失笑：“母亲若能分出更多时间给女儿，女儿一定千恩万谢，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女儿担心，父亲会不高兴呢。” 贾攸见她都有心情打趣人了，也明白自己想多了。 她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林如海的声音：“你如此明白为父的想法，甚好。” 贾攸：“？？？” 她低头，黛玉正趴桌上笑得“嗳哟”直叫。 贾攸伸手点了点黛玉额头：“你这丫头，竟逗起我来了。” - 自黛玉开始好转，林家的气氛也一日好过一日。 林家几口人彼此的关系，也愈发紧密。 贾敏也特意来信提了宝玉的情况： 自僧道走后，宝玉身体日渐强盛，很快就恢复到了旧日情况。 唯独记忆出了差池。 他脑中关于黛玉的记忆，竟在慢慢消退。 贾攸得知这个消息后，将黛玉叫到跟前询问记忆情况。 黛玉闻言开始回忆，竟发现那些强塞进她脑子里的记忆，果然在慢慢消退，连许多喜爱的诗句也逐渐模糊起来。 她吓了一跳，忙找来纸笔将诗句全部写下。 至于宝玉？ 谁在意呢？ 不过陌生人罢了。 - 此事完结不久，州府传出消息—— 宫里的甄太妃薨了。 太妃春节期间便传出过身体有恙，拖了许久，到底没能救回来。 太妃薨逝是国丧。 贾家上下皆要入宫服丧，宫中停灵二十一日后，还要跟随扶灵队伍送其葬入太上皇皇陵。来去十来天，在皇陵处还要停灵数日，前后两月光景。 皇帝又下旨，庶民三月不得嫁娶，有爵之家一年不得宴饮享乐。 林家本就要守孝，此圣旨倒与他们无关。 贾家却因为家中长辈尽去，贾琏之妻又怀孕月份大了不可操劳，只得将管家事务移交给李纨和探春。 探春常有赵姨娘找茬，李纨又因孤儿寡母不受待见，不想得罪了人。 府中没个手腕强硬的管家人，很快乱象丛生。 赵姨娘受辱、彩云偷盗、怡红院夜宴…… 皆在这期间发生。 等王夫人一众回来，得知这期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打定主意要寻个机会挑几个犯错的下人好好惩治一番，给这段日子松散惯了的下人们紧紧皮。 如今倒没有大观园给她抄。 可贾家这么大，还怕没地方“抄家”吗？ 074 狠心贾琏妻 在此之前，正在道观“修仙”的贾敬先一步没了。 贾敬是贾家族长，荣国府的王夫人等自然要帮着宁府料理他的丧事，也就腾不出空来收拾下人。 贾敬丧事一过，贾琏又闹出了偷娶尤二姐之事。 这次倒无妒妻阻拦。 可国孝家孝两重孝在身，贾琏又不是傻了，怎敢将人带回府中？ 带回去倒不是不行，只是…… 有长辈看着，他不就吃不着了吗？ 这叫贾琏这色中饿鬼如何愿意？于是仍如原著般，将人安置在了花枝巷。 此后贾琏独自前往平安州办事。 等他回来，又当了回媒人，撮合了尤三姐与柳香莲。 只是尤氏姐妹名声不好，柳香莲更反复无常，与尤三姐定亲又退亲。 尤三姐不堪受辱割喉自尽。 柳香莲出家。 贾琏再去平安州，他手底下的人办事疏落，偷娶尤二姐之事被贾琏妻发现。 只是这次，贾琏之妻隐忍不发。 “当初巧姐出花，这浪荡种子便一日寂寞也耐不住，拉着姨娘在外书房胡闹。如今国孝连着家孝，他旷了大半年，怎可能忍耐得了？” “且由着他去吧！” “养在外面，若日后丑事爆发，尚有推脱的原由。” “反倒闹开了，非得将人接进府中不可。” “这岂不成了现成的把柄？二爷便是被抓进大牢，也不值得在意，可若影响了我儿爵位，岂不麻烦？” “何苦来哉！” 于是尤二姐呆在花枝巷，直到贾琏从平安州回来也没和贾琏之妻打过照面。 她腹中孩子也好好的，没被庸医打掉。 可问题来了—— 尤二姐仗肚行凶，非闹着要进贾家做个正式的姨娘。 小别胜新婚。 贾琏色迷心窍，竟点头答应了。 但纳妾大事，非得问过正头妻子不可。 此外还得征得老太太与贾赦夫妻的同意，只有如此，尤二姐进门才名正言顺，她腹中孩子才能上贾家族谱，冠以贾姓。 贾源的贾，亦是贾代善之贾。 只有这个贾才值钱。 不然，也不过是贾雨村之流而已。 然而贾琏之妻雷霆三问： “我听说尤二姐与宁府的贾珍父子有旧，她嫁与你后也未和她们断了来往，你确定她腹中孩子是你的？” “国孝家孝两重孝在身，你确定那是你的孩子，而不是送你坐牢的罪证？” “老太太年事已高，脑子却足够清醒。” “你确定带着个大肚子孕妇回府，如此不敬不孝，老太太真会为你高兴，而非命老爷将你打死？” 贾琏之妻皮笑肉不笑，“二爷，若你果真做得出‘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事，我自当做个贤良人，亲自陪你到花枝巷迎接这位妹妹入府做二房。” “二爷，可想好了？” 贾琏人都吓傻了。 眼瞧妻子起身：“旺儿备车，咱们这就去花枝巷接二奶奶入府！” 他一把将妻子抱住：“奶奶我错了！” “你原谅我这段时间的糊涂，千万不要将此事闹大。” 贾琏之妻冷笑：“那二姐腹中的孩子？” 贾琏发狠道：“我自会料理！” 此等可能威胁到他身家性命的罪证，他怎可能留下？ 自然要打掉。 只是想起二姐美貌，贾琏多少有些不忍下手。 于是，他找了贾珍父子，托他们帮忙将二姐腹中孩子打掉了。 尤二姐险些没命。 她醒来后得知小产，捂着肚子悲痛欲绝：“我的孩子……” 若非贾琏安慰，她只怕已寻了短见。 不想，此时贾赦竟赐下了秋桐。 秋桐与贾琏早有勾连，如今名正言顺，自然打得火热。 贾琏很快就将尤二姐抛在脑后。 反倒贾琏之妻还记得这个可笑又可怜的女人。 贾琏之妻命人送去金银，让她不至于因贾琏的离去而陷入困顿的生活之中，又让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尤二姐，妄图激发她的求生意志。 可惜效果似乎不大好…… 那尤二姐听说自己遭遇的一切竟源自贾琏，不但没有生出求生意志，这个素来软弱的女人反倒生出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她孩儿尚未来到人世，便被亲生父亲送走。 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忍孩子在黄泉下孤独，自然要带着他的父亲一起下去陪他。 到时他们一家三口，岂不和乐？ 二姐相貌出众，从来“花为肠肚雪为肌肤”，在贾琏眼中，连美若神妃仙子的凤姐都比不过。 她若生了争宠之心，只稍作打扮，轻易便能勾得贾琏留恋。 二姐柔顺了一辈子，临终终于生出一颗狠心。 她在唇上涂药，趁着和贾琏颠鸾倒凤之时，一并将他带去了幽幽阎王殿。 死前她死死抓着放在枕头底下、为孩儿亲手做的小衣。 母亲、妹妹…… 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要团聚了。 - 贾琏被尤二姐勾走时，他妻子正带巧姐学插花。 各色花卉摆满桌案，母女二人你教我学，偶尔调笑几句，端得是其乐融融。 等下面的人进来传话，说贾琏去了花枝巷时，贾琏之妻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你派人盯着，别叫二爷胡闹太过，若消息传出去惹来麻烦，到时就该说我这个做媳妇的管不住人了。” 那媳妇应了，赶紧退下去盯梢。 巧姐好奇：“父亲对尤二奶奶做了那等可恨之事，竟还敢往花枝巷去？他就不心虚吗？” 贾琏妻笑：“有什么可心虚的？难不成尤二姐还能杀了不成？” “再说，她也不知道事情真相。” “那是个软弱糊涂的姑娘，只怕如今还将你父亲当做后半辈子的依靠呢。” “可怜，她母亲没教好。” 巧姐放下玫瑰，小心觑着母亲：“尤二奶奶有心杀了父亲？” 贾琏妻笑着看了她一眼：“只怕没那个胆子。” “若果真杀了，反倒好了。” “你父亲实在胆大包天，国孝家孝期间，竟敢让外室大了肚子。” “大了肚子不算，还想接进府里。” “有那劲儿，怎么不直接往府里的姨娘身上使？” “若被人知道，不但这大房的爵位没了，只怕还会带累我们获罪。” “我独你和弟弟两孩子，往日还想忍耐，不愿影响你弟弟日后承袭爵位。” “如今我可算想透了。” 075 寡妇与添丁 “为这么个没影儿的爵位纵着你父亲胡闹，风险实在太大。” “不如趁着大错尚未铸成，及时止损。” “若果真成了寡妇，好歹能甩脱这不但不赚钱、反而险些赔钱的管家事务，每月还能得老祖宗多赏的月例和额外进项，一年好歹四五百两银子呢。” 不比如今管家占便宜？ 她又不像王夫人那般胆大，竟敢拿阖府的月例去放贷，更不敢包揽诉讼。 这家管得又累又落埋怨，还没好处，实在没意思。 巧姐听了，一时神情复杂。 但她这些年将父亲的胡闹看在眼里，母亲又从不替父亲遮掩，她自然清楚他并不在意自己这个“赔钱货”。 一番纠结之后，她果断拿起花枝请教起来。 至于父亲…… 希望尤二奶奶胆子不大吧。 - 贾琏死于女人肚皮的消息很快被惊骇欲绝的旺儿传回了荣国府。 贾母听了，当扬撅了过去。 醒来后，贾赦已命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主要也没什么可调查的。 贾琏与尤二姐之事，他的小厮全程参与，对各种细节一清二楚。 包括尤二姐之子是如何没的。 贾母醒来听了调查结果，险些没再次厥过去。 她素来溺爱孙子，如何接受得了？ 贾赦无法，只得又命人去查尤二姐的亲人，想着拿她仍在世的亲人撒气，好解了贾母满腔怨愤。 不想，下人很快来报—— “除宁府的珍大奶奶外，尤二姐并无亲人在世。” “此前倒有一个寡母和妹妹。” “只是妹妹受宁府名声所累，被心上人退亲，当扬自刎而亡。” “寡母又因其妹离世而郁郁而终。” “倒有个叫张华的未婚夫，却是个吃喝嫖赌俱全的灾祸秧子，家私全被他败干净了，又被二爷给钱逼着退了亲。” “便是珍大奶奶，也只是她的继姐，关系实在不亲近。” 下人担心没查出结果，会受大老爷迁怒，于是将尤氏姐妹与贾珍父子那段聚麀之诮，并贾珍父子在尤二姐丧子之事中扮演的角色全秃噜了个干净。 顺嘴提到了尤二姐妹的本家亲人。 贾母的脸色顿时黑了。 她虽不好对贾珍这个族长做什么，仗着长辈身份将人叫到跟前骂几句还是行的。 贾珍父子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切结束，又听贾琏妻进来哭诉，如愿得了书中李纨的寡妇待遇，辞了管家。 贾赦又拉着贾珍父子厮打一扬。 只是事情已发生，无可转圜。 贾家上下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并告知亲朋，操办起了丧事。 而此时的姑苏，木葶终于卸下了肚子里的包袱—— 林家添丁啦！ - 木葶这胎七八月时就把出了男胎。 如今平安生产，府中难得高兴。 虽不好大肆操办，却还是请了族人上门小聚一扬。 姑苏本地有打探到消息的，还特意命人送来了礼物。 林如海看过礼单，将贵重的全退了回去，只留下新奇有趣又不贵的礼物。 之后，一大家子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新生儿身上。 毕竟孝期禁止享乐，也只有孩子能慰藉林家人长困府中生出的无聊了。 贾攸不同，她时常召见姑苏的管事。 旁人还以为她是想趁着守孝的机会查姑苏的账，清理一下老宅、田庄的蛀虫，枕边人林如海却发现了不对。 贾攸一开始确实在查账，且查出了蛀虫。 但她一没将人送进官府，二没将人打发出林家，只是命人将其打了几十板子，并勒令其还回贪污所得后，就不再追究责任。 甚至，这些犯过错之人出入正房的频率还增加了。 但一段时间后，这些人又全消失了。 林如海何等敏锐？ 他就算是个瞎子，也不可能察觉不到如此明显的异常， 林如海主动找到贾攸：“夫人可需要为夫帮忙？” 贾攸倒不意外他会发现。 一则她从未想过隐瞒，二则林如海到底是她枕边人，两人同住一室，日常起卧都在一起，她想干什么也根本瞒不住他。 林如海能忍这么久才问，贾攸已经很意外了。 她笑了笑，将做的计划交给他过目。 土豆、红薯、玻璃。 红楼梦所属背景明清混杂，但无论哪个朝代，土豆红薯都已出现。 玻璃从海外运到本土，路上损耗极高，兼之勋贵人家对此需求颇大，故而价格一直下不来。 但勋贵家中同样不少见。 王熙凤的嫁妆中就有一副玻璃炕屏。 所以贾攸的计划是生产更精妙的玻璃工艺品，用玻璃工艺品的利润来推广红薯和土豆。 本土有，不代表种植的人多。 只有让更多人知道这两种粮食的好处，才会有更多人种植。 最有效率的办法是开店。 开肯爷爷、麦当当那种快餐店，生意起来了，再从百姓手中收购红薯土豆。 只要有人买，百姓不可能拒绝种植。 毕竟农民的进项一向少。 这年代还不像现代，可以拿着一张身份证跑到繁华城市打工，他们基本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的出生地。 皎玉的酒楼中也可安排几道菜品。 酒楼名气大，可以打响名气。 计划的可行性很高。 林如海看过后，却忍不住问：“夫人开这种快餐店，真能赚到钱？这两种粮食有何特殊之处？夫人非要推广的理由是什么？” 贾攸给出理由：“近年天灾频发，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被逼落草为寇。” “但更多人成为了流民。” “为了活命，他们会从受灾地朝四面八方扩散，直到抵达繁华富裕之地。” “我在京中几乎每年都看到流民，几乎年年支粥棚施粥。” 林如海身为朝廷官员，也清楚情况。 他点了点头：“天灾年年有，只是这几年格外严重，竟有史书记载的王朝末世之景。朝中上下对此颇为忧心。” 尤其是端坐在龙椅之上的两位圣上。 贾攸顺着他的话道：“土豆红薯亩产几千斤，生长速度极快，气候适宜，两三个月就能收获一茬，便是气候不好也最多四个月就能收获。” “关键种植条件十分便宜，耐旱耐贫瘠，很适合当做应急粮食。” “红薯长出的藤蔓还可掐断后扦插二次种植，一样能结果。” 新中国刚建国那最艰难的三年，很多灾民就是靠着红薯活下来的。 林如海的神情一下慎重起来。 076 立功换夺情 以及，对朝廷和灾民的好处。 贾攸继续解释：“我打算从姑苏这边的家生子中，筛选出有本事还可靠的能人，让其到各大繁华之地开店；而那些犯错之人，则送去受灾之地购买土地，种植红薯和土豆。” “真正活不下去的灾民已经随着流民队伍离开了，剩下的多少有些家底。” “等看到咱们派去的人收获，肯定会设法效仿。” 她顿了顿，笑道，“何况红薯全身是宝，红薯尖、红薯叶乃至于红薯藤都能吃，只要长出来，总不会让人饿死。” 最多影响最后的产量而已。 林如海皱眉：“受灾之地收获的粮食送到其他地方，中间的运费损耗可是个天文数字。夫人难道打算赔本推广？” 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担心被皇上知道，容易怀疑林家的用心。 贾攸赶紧解释：“红薯土豆可以制成粉条，而制作粉条后剩下的残渣还能免费送人吃，或是用来喂猪、沤肥，也是很好的材料。” “快餐店所需食材，主要在当地收购，或雇人种植。” 林如海神色松缓，赞叹道：“不想夫人还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 贾攸摇头叹道：“粮食推广后，皇帝可能念你功劳，夺情让你复职。” 林如海愣住：“你想让我复职？为什么？” 贾攸将“天下官管天下事”的说法告诉了林如海：“我也不知道这话可信度有多少，但许多书中都有提及，甚至出现过皇帝封人做神的故事，应该有些作用吧？试试总没坏处。” 林如海博览群书，很快从看过的神鬼志怪传说和话本故事找到了相关内容。 这甚至称得上一种“常识”。 他反应过来：“是为了黛玉？” 贾攸点头：“我总担心以后。” 万一那杀千刀的警幻仙子哪根筋搭错了，又反悔了呢？ 提前防备着比较好。 林如海直接道：“我可直接给当今上书一封，很容易就能复职。” 他上次升官是托了太上皇的福。 也因此，即便为人臣子，他做事也不偏不倚，从不敢偏帮皇帝。 若被皇帝夺情复职，他就受了皇恩。 既受皇恩，自然要报答皇帝。 他可是朝廷一品大员，亲朋故旧众多，多少有些影响力。 皇帝不会拒绝这个诱惑的。 贾攸无奈：“之前皇上想夺情，你不是拒绝了？现在回去，皇上自然愿意，你却很容易落得沽名钓誉的名声，受人攻诘。” “倒不如立个功，皇上高兴了，自会下旨夺情。” “到时名声有了，官也复了。” 林如海感动于贾攸为他考虑，却还是提醒到：“这样会慢很多。” 贾攸点头：“所以我打算带黛玉回京城一趟。” 林如海：“？？？” 他下意识就想反对。 既然要回京，自当一家子一起。 贾攸解释：“四妹的皇家身份有用，那让黛玉住在王府一段时间，和一堆皇室中人生活在一起，怎么也能让警幻忌惮几分、不敢轻易对黛玉下手。” “我已和贾敏说定了，元宵一过就上京。” “到时她会派船来接。” “等我亲自将人送到贾敏手上，顺便处理一些京城事务，便独自回来。” 林如海恍然：还会回来啊。 那没问题了。 他不再满脑子反对意见，而是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很快，夫妻二人达成了一致。 贾攸为即将到来的出行忙碌，而林如海则接手了推广土豆红薯的任务—— 林家守孝已过了近一年，各地店铺早已开业，连受灾之地的红薯和土豆都已经收获了一茬，灾民早已种上了红薯。 土豆倒不如红薯受欢迎。 一则不能扦插，二则不甜。 工业尚未发展时，和“甜”沾边儿的食物算是奢侈品，百姓难有机会享受。 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他只需查漏补缺就好。 主要是与想要夺取店铺和抢救灾功劳的当地官员豪强周旋，甚至给出警告。 总不能忙活一扬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好在这对林如海而言非常简单。 - 贾敏派来的船只也很快抵达了目的地，给林家修书一封，告知消息。 但等贾攸带着人过去，却意外发现贾敏站在船头。 贾攸：“？？？” 她在下人簇拥下上了船，立刻迎上贾敏：“你怎么来了？” 贾敏冲她笑了笑，而后迫不及待拉住黛玉的小手，眼眶微微泛红：“看了三姐寄来的信件，虽知道事情已经解决，我却实在没办法安心。” “何况上京路远，气候又冷，我更无法放心。” 她摩挲了下黛玉的小脸：“比起干娘上次见你，果然瘦了许多。” 可见，遭了多大的罪。 贾敏不禁在心里又骂了几句警幻。 黛玉忙抱着贾敏说话安抚。 好一会儿后，贾敏才道：“我想着你上京后还要回来，到时一个人，实在有些危险，还不如我直接过来，既能防备那位，也免得你多跑一趟。” 贾攸无奈，转头看向了黛玉。 黛玉虽有不舍，仍道：“干娘既然来了，母亲便不用去了。” “路途奔波，京都气候又不比江南温暖。” “女儿也担心母亲身体。” 连过来送人的林如海也道：“你去京城本也没什么重要事情，不如留下。” “计划已初见成果，灾地官员应已经上书表功。” “我们过不久就能上京了。” 贾攸无法，只得答应了。 她命人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出来，而后看向黛玉嘱咐了几句。 又和贾敏万般叮嘱，让她一定隔绝宝黛相见。 得到贾敏保证后，夫妻二人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船，注视船只离岸远行。 等船只消失不见，二人才打道回府。 - 没几个月，灾地果然传回了消息。 当地官员得知剩下灾民竟靠着红薯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百姓的死亡数量远远低于预期，当地人口流失更因此得到控制后，几乎喜极而泣。 他亲自到田间巡视调查，确定事实并未夸大后，赶紧将消息上报给了钦差。 钦差确认后，赶紧写了封密折送去京都。 写完，钦差又带着人四处调查，得知红薯最开始竟是被一批外乡人带来后，忙不迭将人请到了官衙。 一番询问，竟得知他们是林家下人。 077 探春将和亲 下人早得了林如海嘱咐，知道该如何回话，给出的答案滴水不漏。 虽后期有人发现红薯有如此妙用后，也派人跑去外地买了一批红薯回来种植，分走了一些功劳。 但林家的功劳无疑最大。 钦差自然不会隐瞒。 他将种种细节整理成册，派人送到了皇帝手上。 皇帝看完大喜，当即下旨夺情。 不止林如海，还有皞玉。 这父子二人不但被夺情，还被派发了负责推广红薯的工作。 圣旨送到林家，不知情的孩子喜忧参半。 林如海与贾攸却纷纷松了口气。 领旨完毕，夫妻对视一眼，眼里都带了笑：虽然皞玉的夺情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他们到底达成所愿了。 贾攸看向皞玉：“到了地方，你不要分心惦记家里，专心工作，我会在家好好照顾他们的。” 孩子尚未满周岁，皞玉只怕不舍。 皞玉看了眼妻儿，不由深吸一口气：“儿子谨记。” - 林家忙着进京。 在此之前，需要和姑苏林家之人告别。 林如海这一支林家人只剩他这六七口人了，此外再无旁系；姑苏林家这边虽与他们有同一个祖宗，可即便血缘关系最近者，也早已出了五服。 只是两边人口皆少，故一直不曾分宗。 但实际上，只能称作堂族。 他们又一向长居京城，与姑苏这边无甚来往。 两边关系其实非常生疏。 经历过贾攸生病一事，两方的关系反而拉近了不少。 也因此，林如海这个骨子里多少有些封建士大夫情怀的男人，便生出了拉拔族人的想法。 主要就是花钱置地，开办族学。 地里每年的产出，专供族学请夫子和学生的书本笔墨等消耗。 教育是一族绵延存续的根本，此事古今通用。 守孝期间，林如海也指点过林家小辈。 林家人明白其中好处，自然感激不尽。 两方都有意，之后来往就频繁了起来，连林家人回京也不曾断了来往。 - 林如海和皞玉的孝期是二十七个月，距今还有一年多。 他们虽被派去忙公务，守孝的禁忌却没忘。 贾攸等留守林家之人就更不会违背守孝规定了，他们几乎是刚回京城，派人通知了亲友后，便紧闭门户继续守孝。 林如海既已经官复原职，贾攸自然想将黛玉接回林家。 贾敏却颇为不舍，只说林如海不在家，黛玉回去说不准会有危险，硬是说服贾攸将黛玉留在王府，等林如海办完这件事再回来。 贾攸：“……” 反正这事儿简单，林如海忙不了多久。 果然没到两个月，林如海与皞玉就回了京城。 贾攸马不停蹄去将黛玉接了回来。 一开始黛玉还能控制情绪，等踏进家门的一瞬间，她恍惚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桎梏烟消云散后，两行清泪不由滑落下来。 贾攸吓了一跳：“怎么了？可是待在王府受了委屈？” 她忍不住想到黛玉在原著中“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日子，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贾敏当然不会对黛玉不好，可其他人呢？ 就像红楼梦中贾母也对黛玉很好，下面的人不一样让她有苦说不出？ 黛玉赶紧摇头：“没有，我就住在正院厢房，在干娘眼皮子底下，谁敢给女儿受委屈呢？” “女儿只是太想家了。” 贾攸松了口气，一把抱住了黛玉：“回家后天天见面，只怕你过不了几日就要嫌烦了呢。” 黛玉被逗笑：“怎么会？女儿巴不得日日和母亲相处。” 一家人再次团聚。 贾府却在此时送了封请帖过来。 贾攸看过，发现是贾母八旬之庆的寿宴邀请。 林如海他们便罢了，贾攸作为“女儿”，既然在京城，肯定是要出席的。 - 贾母的寿宴办得很热闹。 可惜细节处仍透露出贾家的财政已出了问题。 不只是财政，贾家的权势也不如以往—— 贾母作为贾家唯一的超品诰命，又是长辈，今年又是整寿，按理寿宴怎么也要比秦可卿的丧事办得盛大才对。 可秦可卿死去时，四王八公还能到齐。 如今贾母寿宴，四王竟只来了南安、北静两个，八公之家也 有缺席。 谁都知道，贾家在走下坡路。 正因为此，南安太妃才将歪主意打到了贾家身上。 南安太妃提出见贾家的姑娘。 贾母猜到了老太妃的意思，叫了湘云和探春出来。 湘云和宝玉虽未正式定亲，亲近的人家却都知道了贾史两家有意联姻的消息，何况湘云并非贾家人。 所以老太妃只是和湘云叙了下旧，便将目光放在了探春身上。 将人仔细打量了一遍，又考察了下她的谈吐礼仪。 南安太妃满意地点了头：“老太君养出来的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便是自家姑娘，也不过如此了。 还不一定有探春坚韧。 贾母笑着应承几句，才让两个姑娘退下。 贾攸全程围观。 旁边的女眷见她好奇，不屑道：“老太妃的孙子被皇上派去镇守边关，不想敌军来犯，他竟耽于享乐未能及时迎敌，导致贻误军机，边关被长驱直入的敌军占领，百姓生灵涂炭。” “皇上大怒，当即派遣救兵，好容易才将领土抢了回来。” “但敌军来势汹汹，岂愿罢休？” 贾攸回头：“太妃之孙还在边关？” “哪儿能呢？早被皇上一纸圣旨押回了京城，如今在府中禁足。”那位夫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听说等前线战事停歇，皇上就会一并清算。” “南安王府也急了，一心促成和谈，担心被皇家宗室仇恨，还在朝堂上承诺，愿让自家姑娘和亲。” “但眼瞧战事将停，和谈也到了尾声，南安王府又反悔了。” 贾攸惊讶：“皇上会让他们出尔反尔？” 那位夫人纠结道：“也不算出尔反尔？南安王府就两个姑娘，一个早年和宗室定了亲，一个又还不到成婚年龄。” “小的那个若非要送去和亲也行，只是……” “那就跟直接送女儿去死没两样了。” 夫人摇摇头，“那姑娘可是嫡出，国公夫人哪儿舍得？” 东南西北四位异姓王，如今只有北静郡王还有王爵在身，其余三家的爵位早就变成了国公、侯爵。 南安算不错的了，还有个国公爵位。 她又看着探春，一脸可惜：“荣府三姑娘倒是样样出挑，唯独出身不好，婚事艰难倒罢，父母对她的疼爱只怕也没几分。” “只要过了皇上那关，她多半就是和亲人选了。” 078 入赘与宫斗 只要过了皇帝那关？ 原本说好是南安王府的姑娘和亲，如今却变成了国公府的姑娘，皇上能同意？ 就算皇帝同意，敌国能同意？ 贾攸正满头问号，面前却突然站了一位夫人。 她抬头看去，疑惑偏头：“薛夫人？” 来人正是薛姨妈。 贾攸奇怪，她与薛家素无往来，薛姨妈突然找上自己做什么？ 薛姨妈笑了笑：“夫人借一步说话？” 贾攸皱了下眉，顾念宫里的两位后妃，到底没驳了她的面子。 她起身和旁边的夫人说了一声，就跟着薛姨妈去了荣府专门腾出给女眷休整的地方—— 因贾母地位、辈分皆高，此次寿宴两府一同承办。 宁府专门接待男宾，荣府接待女客。 因此，两府的小厮长随等大半调去了宁府，丫鬟婆子则全来了荣府伺候。 女眷四处走动也并不妨事。 二人先后进门。 里面没有旁人，薛姨妈便开口屏退了丫鬟。 贾攸皱眉：“夫人此举何意？” 薛姨妈有些尴尬，却还是坚持道：“在下之后所说之事，不好让第三人知道，若走漏风声，对我们两家都不好。” 贾攸：“……” 听了这话，她一点儿没按照薛姨妈的意思动作，反而因此心生退意。 贾攸抬脚，想要离开。 薛姨妈一把将她拉住：“学士夫人，我这儿有门极好的亲事。” 贾攸懵了：“亲事？” 她四个孩子，皞玉已成婚有子，皎玉出家，黛玉和玄玉年纪还小，便是薛姨妈真有一个极好的成婚人选，也与林家毫无关系啊。 何况婚事走漏了风声，怎会对两家不好？ 贾攸简直一头雾水。 春芽二人会意，纷纷退出了房间。 同时不忘带上房门，并守在门外，准备随时冲入房内。 薛姨妈这才开口：“我家正有一个哥儿，二十出头，相貌出众，性格也极稳重，是个过日子的人选。” “我想着尊府大姑娘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这个哥儿的年岁、相貌、学识都不差，想来是配得上的。” 贾攸：“？？？” 她看着薛姨妈，忍不住发问：“你知道我大女儿出家了吗？” 薛姨妈笑着点头：“自然打听过。” “但他们都说，令千金虽已出家，却是不限婚嫁的道家门派，便是日后生儿育女也不妨事。” 贾攸大致猜到她说的是谁了：“你说年岁、相貌、学识，怎么不提门第？” 薛姨妈低头，炸出一个天雷：“入赘，不讲门第。” 贾攸懵了下。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入赘？” 她倒吸一口凉气，“你先等等，我确认一下……” “夫人所说之人，可是尊府二房独子？” 薛家男丁皆不成器，大多都和薛蟠没什么两样。 唯独一个看着不错：薛蝌。 也即是，薛宝琴之兄。 薛家二房父亲已逝，母亲重病，妹妹又是闺阁女子，这个家能撑起来全靠了薛蝌。 可问题是，宝琴入宫了呀。 林家回姑苏前，宝琴就已经是贵人位份，当时还怀着孕。 如今孩子也生下来了吧？ 无论男女，以当今子嗣稀薄的情况，怎么也能晋位一级？ 那就是嫔位。 嫔位娘娘的兄长，入赘？ 贾攸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要不然，就是她理解错了？薛姨妈所说人选，并非薛蝌？ 薛姨妈却道：“学士夫人果真聪慧。” 贾攸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她才道：“薛蝌的妹妹知道您打算让他入赘吗？” 薛姨妈怔住，苦笑道：“娘娘已没了。” 贾攸：“？？？” 经过薛姨妈解释，她才知道，原来宝琴这胎怀得艰难，怀孕期间一直寝食不安就算了，后期更好几次险些小产。 胎儿尚不足月，宝琴就进了产房。 艰难生下一个儿子后，宝琴遇上产后大出血，就此撒手人寰。 小皇子本该交由贵妃抚养。 谁知皇帝竟在宝琴死讯传来后，将孩子送进了凤藻宫。 贾攸：“薛大姑娘复位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又问，“薛蝌入赘，所求为何？” “想让大学士找皇上求情，将孩子交给贵妃抚养？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膝下又无孩子，皇后抚养不是大好事一件？” 就算皇帝不改皇子的玉牒，那也是半个嫡子。 薛家不应该高兴？ 若贵妃聪明些，还能借此事和皇后搭上关系，结成联盟。 如此，日后不论哪位皇子登基，贵妃有皇后庇佑，日子都不会难过。 薛姨妈却恍然大悟，像是才想到有这种可能一般：“那本就是薛家的孩子。” “薛家的孩子，如何能交给旁人抚养？” “旁人能有贵妃待他好吗？” 贾攸：“……” 这还真不一定。 但凡姐妹共侍一夫的，又牵扯到宫斗的，反目多常见。 只是很多话她一个外人不好说。 她拒绝了这门婚事：“我女儿潜心修道，实在无心情爱。” 薛姨妈反倒松了口气：“是我莽撞了。” 顿了顿，她道，“希望夫人日后不要同旁人提及此事。” 贾攸微笑：“这是自然。” 二人又叙旧片刻，才就此分道扬镳。 分开后，贾攸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让春芽去将贾敏请了过来。 贾敏本陪着贾母在待客，见到春芽，立刻找借口从席间离开，跟着春芽来找贾攸。 问清原由，贾敏叹道：“你在家守孝，又遇着黛玉那事儿，整天担忧忙碌，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我就没拿这事儿来打扰你。” “这事儿背后隐情颇多，我知道的也有限。” “但有一件事很确定，将皇子交由皇后抚养并非皇上决定，而是听了温妃遗言。” 贾敏解释了一句，“‘温’是薛家二姑娘的封号，妃是死后追封的位份。” “温妃属意让皇后抚养。” “据说消息传开后，连皇后都颇为诧异。” “也因此，宫中生了不少流言，说是温妃难产是贵妃所害，所以她才会在临终前留下这样的遗言。” “皇上也因此，对贵妃颇为冷落。” 贾攸追问：“贵妃害了温妃？” 贾敏摊手，表情无奈：“宫闱深深，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我们这些外人如何得知？” “但我更偏向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