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竹马是修无情道的》 第1章 抛弃 北雁南飞,天高云淡,正是各大高校学子报道入校的好日子。 此时夏末秋初,空中还带着一丝燥热,恼的人心也烦,气不顺,急切的想要发泄出来什么。 乌柑市的A大主街门口,人潮络绎间,停靠着一辆黑金低调的劳斯莱斯。 哪怕人群再拥挤,他们都十分默契的为劳斯莱斯隔开半米距离。 毕竟,谁也不想一个不小心,赔他个倾家荡产,只是不断的用艳羡的目光往车窗里瞧,妄图窥探车主人的真实面容。 至多摇头感慨一句,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是羊水。 “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不同于车窗外的嘈杂热络,车内的气氛可谓是一场宁静,以至于连呼吸都凝滞了。 南向葵左手紧攥着口袋中的荷包,表情执拗,又强调了一遍,“你真的要结束我们的关系?断绝我们之间全部的联系?” 似是质问,似是嗔怪,颤抖的音色带着一种决然的脆弱,像一块布满裂痕的玻璃。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向一旁的男人,只是瘪着嘴,垂着头,勉励强压喉尖的酸哑。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这一刻,她多想,多想他能如幼时一般,伸手将她紧密的,不留一丝缝隙的,用胳膊死死搂住,温和的动作中带着珍视和疼惜,纤长有力的指节顺着发丝落下。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像是重新被包裹回蛋壳的雏鸟,有资格依偎在他怀中,肆意向他发泄委屈和眷恋。 他怎么,怎么敢的啊?! 她在心中无声呐喊。 他可是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如果连他都不要她,那这个世界上便只剩她独自茕茕孑立。 骗子— 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声…… “缘起缘散都是定数,春葵,你要学会接受。” 男人拂手轻拍她头顶的呆毛,嗓音清冽如珠玉坠地,仅一句,就激起她心底层层涟漪。 南向葵着急忙慌的擦擦眼泪,急切抓住他要抽走的手腕,语速极快的怕被打断,道:“为什么?” “明明,之前过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要离开我,明明……”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后悔。 “是不是因为我生日那天的事情,你因此讨厌我了?当时我喝醉了,说了点胡话,你若是介意,我保证,之后再也不会在你面前说,我们就当普通家人,好不好?” “我不想离开你,可不可以?” 酸胀的眼眶再次堆满眼泪,透过那层薄薄的水雾,眼底模糊一片,她望向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坐着的男人名叫宋槐安,大她三岁,是陪了她整整八年的竹马。 槐安双腿交叠,衬衫最顶上的纽扣解开,露出下面白瓷般流畅柔美的锁骨,利落沉稳的下颚线,紧抿的淡色薄唇,以及金丝镜框下沉寂的黑眸。 南向葵想,这个世界上若是有神仙的话,定然有宋槐安一席之地。 槐安沉默的抽走手腕,掠过她悲寂的神色,摇了摇头。 “春葵,你要学会接受,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你不应该沉溺于有我的过去,而是要去往自己的未来。” 他沉思两秒,见实在拗不过南向葵,只好独自下车,拿出后备箱的行李,拉开南向葵那侧的车门,强硬的示意她下车。 这是八年以来,他第二次对她冷脸,带着怒意。 槐安身高一米九二,宽肩窄腰,修身的米白色风衣被秋风裹挟,不断拍打着手边的皮箱,发出“啪啪”声。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仿佛南向葵一直不出来,他就会一直站在那里,地老天荒。 见他露出这样强势的行为,南向葵也明白,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别看槐安在她面前一直是个温和的好好先生,但骨子里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强势。 若是他决定的东西,旁人任凭使出七十二变三十六计,都别想让他动摇半分。 她拖延的挪动身子,一边抽泣一边从车上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乖乖的垂首,执拗着不肯握住行李把手。 宋槐安见她用这种幼稚的行为和他抗衡,紧绷的脸庞终于松动,心头一软,败下阵来。 对她,他一向是没什么办法。 “过来,就让我们再抱最后一次,好好的告个别。” “我并非你的良人,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对我只是心理学上的习惯性依恋,而不是爱,离开我就好了。” 宋槐安弯起眉眼,眸中蕴着春日柔情,带着宠溺与无奈,张开大衣将她裹入怀中,左手顺着脊椎安抚她的情绪。 南向葵顺势搂住他精瘦的腰肢,扑进那充满着秋槐香气的怀抱,眷恋的蹭了蹭。 那温度令她想起了八年前。 正值南方的梅雨季节,整个世界都弥漫着沉闷和阴郁,狂风不住呼啸,刮的窗棂哐哐作响。 不知是哪里的电线断掉了,整个世界都陷入无止尽的黑暗中,映衬着窗外的紫电更加狰狞。 “轰隆隆—”声音响的像是村口的爆米花机max版。 “妈妈,妈妈—” 只有十岁的南向葵惊慌失措的跑向隔壁房间的妈妈,想要寻求母亲的庇佑和关怀。 南母此时正温柔的哄着被热醒的四岁弟弟。 她被弟弟的哭喊声搞的心头冒火,燥热不堪,孩子吵闹不堪,丈夫彻夜不归,种种不幸令她头痛欲裂。 南向葵的出现,让她的郁闷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吵什么吵,咋咋唬唬的没个女孩样,你弟弟都被你吵醒了,滚出去清醒清醒,别在家打扰你弟弟睡觉!” 就这样,透过嫌弃和咒骂声,南向葵被一脚踹出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现在的她脆弱的像是大雨中被推下巢穴的幼鸟,默默隐忍着喉咙的缀泣,穿着廉价睡衣,缩在漆黑角落里汲取温暖。 被汗水打湿的全身骤然暴露在凉飕飕地夜风中。 冷热交替间,南向葵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头晕脑胀,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咔嚓”的门锁转动声响起,金属的摩擦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楚。 南向葵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虽然只有十岁,但小学的安全教育做的还算可以,脑海中掠过老师举的各种黑暗例子,让她怕的攥紧了拳头。 来人浸润在暗夜中,簌簌往她的方向走,后停住,语气中隐隐带着不悦。 “你是南向葵吧,怎么坐在这里,全身都湿透了,这样很容易失温生病,要来我家擦擦吗?” 来人声音清凉稚嫩,年龄不大,身上还带着股香气——比她妈妈还香,让人很难将他与电视上的坏人相匹配。 鬼使神差的,南向葵握住了他递过来的那只手,扑进了他怀里。 也可能是,已经没有比死掉更坏的结果了。 “家里食物不多,只能下面吃,葱姜蒜有忌口吗?” 声音从厨房传入客厅,坐在沙发上喝水的南向葵从沙发上惊起,表情有些尴尬,“没有。”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别人家过夜,心情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克制不住的朝四处观察。 淡白纱帘,小木桌上放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火光弥漫在周围,沙发松软简洁,地上还铺着厚厚一层地毯。 整个家既奢靡又朴素,空荡荡没有活气,单调的有些无聊,和她之前见过的房子都不一样。 此时,南向葵瞥见自己脚下的脏点和杯壁被手粘上的黑印,突然发现,原本整洁干净的家被她给弄脏了。 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揪着衣角在原地打转,急切想找个没有地毯的地方站着。 妈妈说过,要做一个乖一点都女孩,不能给别人制造麻烦。 着地毯踩起来这么软,这么厚,肯定很贵,弄脏了她根本赔不起。 “站在那做什么,面好了,快来吃,吃完乖乖睡觉。” “嗯。” 南向葵低头擦了一把眼泪,垫脚走过去,接过递来的筷子,弱弱问:“哥哥,你家地毯贵吗?” 解下围裙的沐青檀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地毯是国外进口的羊毛制成的,有价无市。” 她一听,刚夹起的面条又掉了,眼角似江河决堤,怎么也止不住,“哥…哥哥…呜呜…” “我能不能…洗碗…赔你…你…你放心…我…我…” 看着她哭的肉肉脸颊颤动,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噎过去,宋槐安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心碎。 他有那么吓人吗? “我一定…会赔给你…地毯的…钱…” 终于理解了她的话后,宋槐安回头看着那块黑点,轻嗤了一声,“不用赔。” 这小孩,满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想来他沐青檀,天生地养,不老不死,独行人世三万年,修为深不可测,一剑可破万钧,竟然会来养一只幼崽。 要是被那群老东西知道了,肯定会骂天骂地,气的捶胸顿足,哭的昏天黑地。 都怪那毫无责任感的天道,说是要去度假,竟然把自己亲女儿交给他照顾。 沐青檀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吃的满嘴酱料的女孩,一时间又暖了眼眸,心底某个地方软软的。 好像养一只崽崽也不错,他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的。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不够我再做。” 他既然答应了,那就会照顾她到十八岁成年,说到做到。 十八岁以后,他便会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劳斯莱斯停靠在一株高大遒劲的国槐树旁,林茵密布,寒商一吹,簌簌落满全身。 秋天,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季节,相遇与离别均发生于此。 “再见。” 南向葵离开他的怀抱,最后又向他挥了挥手,眼角带泪。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对于自己的全部关心与呵护,都只是一个年长的大人出于责任,照顾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幼崽。 等到幼崽羽翼丰满,翱翔于天后就会被丢下。 而现在是抛弃她的最好时机。 第2章 死别 骨肉血亲即将离世的时候,人会有莫名其妙的感应吗? 南向葵虽是唯物主义者,但对于这件事,她也无法完全说“这是谬论,现实绝对不会发生”这句话。 因为她最近也有些心神不宁,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被惊醒,白天上课也提不起精神,种种迹象都表明有大事要发生。 她总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骨肉血亲”出事的征兆。 这个“骨肉血亲”绝对不包括她的便宜爸妈和弟弟。 若是他们三个出什么事情,南向葵不仅不会伤心,甚至会放烟花庆祝三天。 她害怕的是,这个“骨肉血亲”包含宋槐安,毕竟……他可是自己唯一认定的亲人。 她心头一想起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浑身就弥漫上剧烈的痛苦,双手不住颤抖,灵魂仿佛要被成片的黑暗吞噬。 她承受不了这个结果的发生,哪怕在梦里。 只有不断的给他发消息,她才能暂且缓解这个症状。 不过,她发的消息从来没有被回应过,一次都没有。 幸运的是,她没看到那个残忍的红色的感叹号,这说明他有看到消息的概率,不是吗? 只是他懒得回。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她肯定会被读者安上舔狗的称号,钉死在耻辱柱上。 不过对于她来说,她是舔狗她自豪,有人想当舔狗都不一定能找到舔的对象。 “小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南向葵将手机盖在桌沿,眼底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顾阿姨。” A大对贫困生的待遇很好,每个月还会安排专门为贫困生提供的岗位,帮助他们努力生活。 南向葵之前一直被宋槐安哺育,离开他后,她能依赖的只有自己了。 为了获得最高额奖学金,学习厚重吃力的课业,整宿整夜泡在图书馆中。 除了这些,她还需要每天来食堂工作几个小时,做些小兼职。 生活除了睡觉、吃饭和学习,就是搞钱、挣钱、省钱。 这些挤出的钱加在起来,勉强能维持她在学校的生活运转。 来食堂进行兼职的学生都会分配给专门的员工指导,南向葵则被分到顾阿姨的窗口。 顾阿姨也有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儿,因此,平时对她也多加照顾,偶尔还会偷偷给她加餐。 “小南啊,你年纪这么小,不要那么拼,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忙的那段也过去了,现在没什么人来,这里有我,你早点回去睡觉,休息休息。” 顾阿姨这么说着,伸手将南向葵往门口推,顺手从身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红烧肉,塞进她书包里,呵呵一笑。 “你李叔那边剩了一些红烧肉,你学习苦,平时又惹不得吃好的,拿回去补补。” 南向葵抵挡不住顾阿姨的热情,只得应下,眼眸深深:“那我下次早来一些时间,多帮您干点活,谢谢顾阿姨。” “你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A大女生宿舍三号楼的212,房间位于走廊最末端。 宿舍是标准对四人间,另外三人还未回来。 南向葵踢掉鞋子,驮着沉重的身体爬上楼梯,扑进床上,几分钟后,沉沉入梦。 “春葵,春葵——” 正午时分,在厨房做饭的宋槐安看了看表,心底有些慌。 一般这时候,上初中的南向葵早就放学回家,奔向厨房哼哼的向他讨要肉吃,软糯糯的语气总是看的他心软软。 天天喊着:“槐安,都怪你,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现在急需抢救。” 明明过几分钟就可以上桌吃饭,她偏要吃新鲜未出锅的。 更甚者,还开始胡言乱语:“未出锅的菜别有一番风味。” 对此,宋槐安只能假装生气,捏她鼻尖,细致吹走食物的热气,喂给她吃。 “怎么坐在地上?肚子不饿吗?” 找了人后,他止住呼喊,捏着南向葵的腰单臂捞起,又坐在楼前草地上,把她牢牢锁在两腿之间。 这个时间段的孩子总会有各种奇葩想法,他用尽量柔和的语气。 “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吃饭吗?”他吻吻额头。 “哼——” 南向葵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空气,埋进他的胸口逃避问询。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总是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傲娇,像是掌控世界的国王一样,让臣民不断的猜猜猜。 猜对了,可以获得亲亲,猜错了,就打入地牢,终身监禁。 宋槐安楞了一下,这时,他才终于发现南向葵怀中的小狗。 小狗名叫大黄,是一只标准的中华田园犬,也是南向葵唯一的玩伴。 此时此刻,它原本金黄色的皮毛变得暗淡阴沉,整个人蜷缩在南向葵怀中,那么小,那么脆弱。 南向葵紧攥着他胸口的布料,将熨烫整齐的衣服揉的皱皱巴巴,委委屈屈:“他是死了吗?” “嗯,或者说它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只是见不到罢了。” 宋槐安斟酌着语句,尽量不给她的心灵造成伤害,有关生死的课题,对十三岁的她来说还是过于沉重。 大黄最终被葬在了湖边的一棵柳树下面,它经常躺在树下晒太阳,想来也很喜欢这棵树。 湖面金光闪烁,荷叶绿的发黑,微风一吹,水天摇曳,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忽的,南向葵捏紧拳头,有些害怕:“槐安,你也会死吗?” 她眨眨眼,又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低头自顾自说:“人总是会死的,我也会死,我只是希望槐安能比我死的晚一些。” “为什么?” 宋槐安皱了皱眉,心情有些不悦。 他是天地同寿的不死鸟,每万年涅槃一次,他不会死,南向葵是人,她会死,死的比她晚这件事百分百会发生,不需要许愿。 虽是既定的事实,但他还是想问,为什么这么想? 南向葵一想到那个场景,心底就涌不住的悲鸣,吸了吸鼻子:“就是觉得如果槐安你死的比我早的话,知道真相的我可能会心痛而死。” “所以,答应我好不好,死的比我晚一点,最少也要晚一丢丢。” 面前的女孩有着明眸皓齿,黑色的瞳仁里全是他,乖巧的向他撒娇,祈求一件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他怎么会舍得拒绝,点了点头,眼尾弯弯,语气宠溺:“好,我答应春葵,一定一定死的比你晚。” 男人郑重带着笑意的神色还在脑海中回荡缠绵,耳边却响起另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向葵,快醒醒,大事不好了,有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你快醒醒。” “什么事?”南向葵揉揉眼睛。 被人恶意的从梦中扒拉出来,总归令人心情郁闷。 南向葵费力的撑开一条缝,准备下一秒若是无事的话,她再接着续刚才的美梦。 林颂费劲踮着脚,别扭的两只胳膊挂在床边栅栏上,一听她的话,直接气的对头就扇。 “睡什么睡,你老公都死了,你还好意思睡觉!人殡仪馆的人在宿舍门口等着你呢,你就睡吧,等你睡醒了,你老公连个全尸都没了,就剩下一把骨灰,正好,你直接兑水当芝麻糊泡了喝了吧。” 林颂学习学习不行,运动运动不行,唯一的优点就是嘴毒,她还和南向葵亲密无间,知道怎么扎她的心最疼。 “什么?!” 南向葵吓得直接破音了,楼梯也不走了,直接“咚”的一声跳下床,噔噔往外冲,连鞋也顾不得。 “喂!你的鞋,也不能这么急吧,等等我啊!” 林颂是唯一知道她腌臜心思的人。 她口中的老公只能是——宋槐安。 殡仪馆、宋槐安、尸体,这三个词让她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惴惴不安等待判决的到来,心底却期寄着希望的发生。 宋槐安答应过她的,拉过勾盖过章,有真实效力的承诺。 他说过要死的比她晚的,这一定是假的。 直到她看到尸体之前,坐到殡仪馆接人的车上,她还在祈祷着,一定是弄错了,肯定是一个重名也叫宋槐安的人死了。 殡仪馆的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对流程更是轻车熟路。 他们知晓南向葵心情悲痛,只将人带到,默不作声的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给房内的尸体和活人最后相处的机会。 殡仪馆的人说:“工作时间过久,连续三天通宵达旦,导致的急性心梗,猝死了。” “节哀。” 节哀?如何节哀! “其实,我在学校一直在想我们相遇的场景,或许是某个街角、某个花店又或是一处湖边。” 南向葵垂首,伸出食指轻触他眉心,语调像在和人闲聊:“我没想到,竟然是殡仪馆,你说,你怎么能死的这么早呢?” 她还是穿着睡觉的那身睡衣,纯色复古,领口处坠着荷叶边,光着脚站在铁床边。 这身衣服还是他亲手替她挑的,布料还依旧靓丽,人却已变的灰白暗沉。 她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对这个相遇感到厌弃,或者说,整个屋子里的构造都让她觉得碍眼,乃至于凝结成了深沉浓烈的恨意,想将一切都焚毁殆尽。 怒火顺着胳膊流入指尖,触到肌肤又化为点点痴缠,顺着额心、眉眼、鼻尖流入。 唇角相触,冰凉、刺骨、阴冷的触感,冷气顺着静脉经络流通全身,冻的她不住颤抖,恨不得张嘴咬死他。 不过他已经死了,咬不活的。 “时间不早了,我后面还有事,可以火化了。” 南向葵整理好情绪,她一向不喜在人前懦弱,招呼员工进行火化。 林颂左手拿这鞋,右手不住挥手,垫着脚着着急往里看:“向葵,你可算出来了,我差点都要急死了。” “我没事。”她沉默的蹲下穿好鞋,有些冷淡。 “没事就好。” 林颂拍拍胸膛安慰自己,想从脑海里找点好事安慰她。 “没想到你老公还挺不错,听说他把所有的遗产都送给你了,那可是很大一笔钱,你以后终于不用天天打工了,甚至躺平一辈子都够了。” 南向葵对钱不感兴趣,呵呵两声,不置可否。 她倒是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问:“林颂,你说,指骨可以做成戒指吗?” “啊?嗯……不知道哎,不过你可是我们珠宝设计专业的大学霸,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过,你打算用那种动物的指骨?” “等等!”林颂捂住嘴恍然大悟,讶异的说不出话,支支吾吾,“你……你不会……” “疯了,你疯了吧……” 南向葵带着诡谲的唇角勾起,被殡仪馆带着阴冷的寒气一吹,衬的整个人更加癫狂可怕。 林颂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珠宝的设计和点缀总是需要耗费诸多精力和心理。 没关系,南向葵有超乎常人一般的耐心与毅力。 经过三个月的精心打磨与雕琢,一枚完全贴合她尺寸的骨戒诞生出来。 骨戒表面白瓷细腻,触摸带着一丝冰凉,送到左手无名指的根部,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生来就该做手指的装饰。 骨戒选取的是宋槐安左手无名指的骨头。 结婚的时候都是男女主交换给对方无名指戴戒指,但现在这两根无名指却紧密贴合在一起,亲密无间。 宋槐安,你说,这算不算我们两个结婚了呢? 第3章 相逢 宋槐安死后三年,大四,春末。 “向葵,葵葵,真的求求你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林颂哼哼唧唧,双手合十祈求:“我已经放了我男朋友十次鸽子了,他说要是今天的纪念日我还不去,他就要和我分手。” 林颂平时吊儿郎当不着调,逃课出去、作业糊弄、考试随便,如同渣男一样,将刚过门的新人整整晾在家中三年。 需要她了,这才颠颠的跑过来撒泼打滚求原谅。 为了缝缝补补她破烂的学分和成绩,避免不能毕业的惨状,她报了很多加学分的项目。 其中一个项目,就是今天这个,听说是要学生帮忙接待某个企业大佬,顺便拉拢一下投资和学校的合作。 反正是一个非常隆重且重要的工作,加的学分也是异常的丰厚,林颂现在是学分和爱情都想要,只能拜托南向葵帮忙。 南向葵左胳膊夹着厚厚的物理书,伸出食指扶了扶眼镜,没有说话。 对此,林颂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 自从宋槐安死了以后,南向葵情绪便越来越喜怒无常,性格也更为寡淡内敛,不喜与人交流。 最可怕的是,她在修习珠宝设计专业的同时,还同时申请辅修了物理专业,两门专业一起学习,两门专业全是年级第一。 学霸中的学霸,大佬中的大佬! 林颂辣评:她是成绩的白月光,我是成绩的脚底泥,成绩,求再爱我一次~ “好,时间地点和接待的人都告诉我一下,我替你去,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南向葵扶额轻叹,把课本往她怀里一塞,捏着她的鼻子低声威胁。 林颂讨好一笑:“好好好,我保证,从此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为母校和祖国奉献自己渺小的一生。” “出去之后,不要说A大的名字,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了。”南向葵翻着白眼吐槽。 这种誓言她没发一万条也够八千条,条条不一样,样样难实现,她全当放了个屁。 不过也多亏了她,许多年后的婚礼上,沐青檀为了这件事可是特意给她包了个大红包,以报答她的大恩,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她昨晚泡了一整晚的实验室,一直在研究量子纠缠和虫洞,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也没空换了,理理就行。 接待时间是正午十二点,听周围人说,大佬行程忙碌,只有中午有一段午休时间有空。 呵呵,真敬业! 南向葵伸手盖住眼睛,阻止阳光把她照瞎,顺手看了眼手表——十一点,艹,她默默把学校领导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十二点才来,十一点就站这里晒萝卜干,学校也就这点尿性了。 “来了来了,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主任梳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颠颠跑过去开门:“都愣着干嘛,这可是贵客,马虎不得,沐总,您的到来真是让鄙校蓬荜生辉啊!” “嗯。”极冷的声音,似流淌的山间冷泉。 男人从车上下来,露出全身。 南向葵不喜热闹,躲在人群后面,插着裤兜悄悄打量他。 他的衣品不似平常看到的霸总三件套,简洁不失华贵,纯色衬衫外罩黑金色中式外套,长身玉立,在日光投射下却平添一股肃杀之气。 不知怎的,南向葵歪着头,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她晃了晃头,自己肯定是没睡觉糊涂了,他怎么可能是他?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客套话就不必了,带着我在周围转转就好。” 沐青檀捏着眉心,有些烦躁。 三年前主世界出现混乱,魔族大批入侵仙界,长老前来请他平定灾祸。 正巧撞上他万年一次的涅槃重生日,再加上崽崽还和他表白,搞的他心烦意乱,想不明白,于是,他便死遁逃跑了。 没想到这一走,便走了整整三年。 不知道崽崽现在学习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交朋友了吗?开不开心?还有……想不想他? 他望着学校里的树木楼宇,心头悸动。 他变了模样,崽崽怕是认不出他了,不过也好,偷偷看一眼就行。 主任看他一直没说话,以为他是不满这次接待,小心道:“沐总,您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没有,我说了,带我在学校转转即可。”他还没看过崽崽的学校。 沐青檀本就修的无情道,对除崽崽外的人更是没什么耐心,嫌弃他的愚笨。 他迈开脚步,本想避开人群自己看看,拨开熙攘人群,却撞见那三年未见的人儿,慌张愣在原地。 南向葵揉着咕噜直叫的肚子,默默给他让了个道,心中祈祷接待赶快结束。 快走,我没空玩莞莞类卿这一套,你真的很像,我怕我忍不住…… 谁料,沐青檀:“我对学校不熟,容易迷路,你陪我四处逛逛,若是我满意的话,我会考虑给你们学校投资。” 给学校投资又不是给她钱,说的像施舍路边的流浪狗一样,她才不care。 主任一听顿时满脸笑意,转头看向她时面容一沉,两秒后又变成假笑,附耳警告:“这可是关乎学校的大事,你最好别给我搞什么幺蛾子。” 南向葵撇撇嘴,不以为然。 “沐总真是慧眼识珠,她可是我们学校珠宝设计专业的年级第一,品学兼优,在学习之余,甚至辅修了物理专业,选她绝对错不了……” 南向葵就这么被校长用三寸不烂之舌吹成了一朵花,头一次被人拍马屁,还挺好玩。 主任都这么夸她了,她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叉腰:“对,我就是这么厉害,让我讲解,你就偷着乐吧。” 主任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偷偷瞄着沐青檀,见他脸色无恙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活见鬼了。 根据他收集的资料显示,沐青檀孤僻乖戾、冷若冰霜、言辞犀利的能把人骂哭,最厌恶别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他现在有些怀疑资料的准确性了。 资料准确性另当别论,现在脸上带着欣赏和自豪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她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自豪什么,莫不是…有什么抖m倾向? 反观南向葵,毫无半分恭维之意,敷衍的带他围着学校走了一圈,随后便踏进了乐理楼。 乐理楼大多是艺术学院的教室,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常来这里拉琴,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抛弃一切世俗凡物,沉浸于音乐之中。 这间教室就是她常来的地方,现在,上课的学生应该都去吃饭。 屋内散乱的摆着一众乐器,白色窗纱摇曳飞舞,显得尤为杂乱和空旷。 主任搓着手,尴尬一笑,内心苦啊:“沐总,我们教室平时很整洁,不知道被哪个学生捣乱破坏的,您见谅。” “您要不先去别的屋子,这间我让人收拾好了您再来看。” “不用,这样挺好。” 他瞪了主任一言,突然觉得他有些碍眼,总是打扰他和崽崽相处。 沐青檀跟着南向葵走入教室,鬼使神差的,他摁了几下钢琴,一串流利的音符在他指尖流淌。 “你也会弹钢琴?”南向葵眼眸一亮。 “略会一点,难登大雅。”沐青檀脸色犯难,有些踯躅。 “呵呵,你们这种人灌会谦虚,会不会试试便知,怎么样,要不要和奏一曲?” 南向葵也不给他拒绝的余地,按住他的肩膀摁在椅子上,低头贴住他耳侧呢喃:“堂堂一个大公司的领导,莫不是怕了?” 灼热香甜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间,挠的他有些热,伸手松了松领带,对上她的眼睛:“不怕。” “那就好。” 南向葵拿起窗边的大提琴,试了试琴弦,是她想要的音色。 从她记事起,宋槐安就是赫赫有名的音乐大家,谈的曲子流畅有力、慷慨激昂,如高山流水、阳春白雪。 她的大提琴还是他手把手一点点教出来的,紧绷的琴弦泛着金光,细细摸下去,仿佛还能触碰到他温暖干燥的手心。 她勾唇一笑。 若是他应下来弹得不好,那他是宋槐安的可能性就不会很大,但若是谈的如天籁之音。 “嗡”的一声,她不以为然,摩擦着手部被割开的口子,低声冷笑,心中鼓噪着幽怨不平。 关起来、囚起来、掳进她特制作的笼子里,永远成为她的人。 槐花花期短,叶期长,只有通风晒干放置在特制的器皿内,方能保存长久。 放心,她会好好保存的。 “谈什么?”沐青檀坐在白色钢琴旁,骨节分明的手在搭配他这一身衣服,黑白相错,窗外斑驳的槐花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勾的人错不开眼睛。 南向葵一下子慌了神,反映以来随口说了一首曲子,眼眸弯弯,尾音带着钩子,好心提醒:“沐总也是比较厉害的老板,若是谈的一塌糊涂,可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沐青檀不语,只是眯起眼睛无奈的笑了笑。 家里的崽崽要坑人的时候就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听起来像是刚吃饱鱼的猫猫,带着狡黠,但又不让人生厌。 只是这次,被坑的人变成了自己罢了。 主任还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另一边,两人已经开始合奏。 他怕扰了贵客兴趣,擦着泪站在一旁,逐渐被弹奏的乐曲吸引,渐渐沉溺其中。 那曲调悠扬、曲音悲怆,带着一股冲破世俗的绝望。 大提琴声幽怨绵长,仿佛在诉说着种种委屈,而钢琴温润,黑白分明的琴键带着包揽万物的从容,妥帖的接住了大提琴全部的鸣唱与控诉。 温柔的,带着慈爱的,一下一下抚过她的头顶。 六道轮回,太上忘情,问了个白首不悔。 一曲终了,主任立马拍手鼓掌:“好,弹得真好。” 南向葵一脚踹翻凳子,把大提琴往墙边一丢,抱着胳膊阴测测的质问:“沐总谈的可真是一首好曲子。” “过誉了,你的大提琴也不错,能说说是谁教的吗?有时间我也想和他切磋一下。”他笑得坦荡,让人瞧不出对错。 “厚颜无耻!”钢琴弹的漏洞百出,现在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她可没兴趣继续玩过家家游戏。 “南向葵,你怎么说话的!他可是贵客!”主任骂骂咧咧,急的跳脚,就差从楼上跳下去自证清白。 “你别急啊。” 嘶,真是怪了,明明眉眼鼻翼唇瓣无一个地方相似,但他站在那里,却总会让吸引她抱上去。 她摸着下巴围着他转了一圈。 这身上也没有斩女神器啊,她有那么饥渴吗? 虽说,长得确实秀色可餐,不行不行,她可是要给宋槐安守身如玉的。 坏了坏了,不会被发现了吧,沐青檀心里犯怵,他刚才可是故意弹错了好多音节…… 他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怎么,一直围着我转圈,不会是喜欢上我了?” “嗯……你长得倒也不错。”沐青檀和她鼻翼想贴,故意扮丑:“我也没有女朋友,你要是想……” “啪!”南向葵拍开他都咸猪手,不服气又狠狠扭了他一下,这才转身面露微笑,同情拍拍主任肩膀,“主任,你辛苦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您年纪大了,多干点活,退休了就干不了了。” “你——” 主任本想骂回去,但又怕这个瘟神搞什么幺蛾子,能送走就赶紧走吧。 他年纪大了,心脏不好,这种惊吓可不能再有了,他还没熬过上面的人退休当校长呢,可不能断送他进步之路。 走远后,南向葵揉捏饿扁的肚子,捏着眉心感慨:这癔症好像越来越厉害了,有空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那玩意,别说是宋槐安了,路边的狗都tm比!他!帅!”——比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