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暧昧,羡慕我?该羡慕他们吧?》 第1章 前任 鳄鱼小姐生活在鹰城,这里一万多平方公里,两千万市民,她是为祖国奉献的科研工作者,但家乡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具体什么工作的,只看见她随手一发的朋友圈过得非常好。 他们骂她吸走了祖宗留给他们的所有气运,所以才能这么幸运。 冰山和天才是她身上的标签,她没有撕下的想法,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坏话,反倒是夸奖。 真相并不重要,因为大多数人没必要知道。 他们不过是npc。 芋意是那种人,每度过生活里一劫就会给自己想象中的等级升一级,二十六年来Lv87了。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戏谑的游戏,那么有些人注定扮演NPC还不自知,有些人沉迷于走进反派的剧情里再不回头。 而她是高玩。 今天是6月的最后一个周六,阴雨连绵,科研所里温暖如春。 她没理任何人的热情告别,套着一身白大褂就走进绵绵雨幕,披散的卷发很快湿了。 把眼镜迭起来收进口袋,她看了看自己银紫色的指甲油,“啧。” 有点涂歪了。 骑着小电驴穿过研究院和国防大楼之间的草场,再驶过寂静的杨林道,停在一栋纯白色的三楼小筑前。 那里站着一个淋雨的男人,穿着青色的西装,三七分的棕色卷发,手里握着个长柄圆筒。 芋意认出是林德,她的前男友。 她面色未变,仿佛没看见他似的停车,走近小筑前的花坛。 仔细看了眼橙红色的郁金香,它绸缎般的花瓣盛着清澈的雨。 “你忘记上锁了,小意。” 林德貌似自然地接近花坛,嗓音夹杂温和的笑意。 他是完全照着芋意喜好长的那种男人,感觉像一尾应该潜伏海底的虎鲸。 声音是,脸也是。 “你怎么在这里?” 林德叹息,“小意,我给你煲了玉米粥。”她还是那么平淡,以至于有点冷漠了。 她已经路过他,踏上三级台阶,把食指按上液晶屏。 【已解锁,欢迎回家】 林德几步上前,有些急迫地说:“给我一个机会,小意……我知道是我没有顾虑你的感受,我会改的,嗯?” 芋意动了,她黑黢黢的瞳仁转向他的方向,“你知道分手这个词的意思吧?” “break up,破裂,分开。” “我无法背叛自己的决定。” 林德知道这是给他的理由,他无法反驳,他了解她的固执和决断,说出的话从来无法更改。 可是,他望着芋意,抬起睫毛望着她。 带着一种哭腔唤道:“小意,这些天我好想你。” 芋意握住把手的指节一顿。 她没有关上门,走了进去。 林德赶紧跟进去,合上密码锁。 这道锁的意义是,如果没她的允许,他无法离开这里。 她的房子。 家里温暖而干净,瓷白的地砖反射着顶灯的暖光,所有的家具都是棱角圆润的款,芋意坐在一张红色的餐厅方桌前,扭头看了眼他。 林德笑了,走过去打开食盒,用盖子给她盛了一碗玉米粥。 走进厨房拿来一只汤匙,冲洗后放进碗里。 芋意捧着碗小口在喝,他把碗和勺子推过去,倒满粥。 芋意喝完一碗粥,放下勺子。 扭头林德便凑上来,亲了她的唇角一下,只是个温柔的啄吻。 他闻起来是棵长了许多年的松树,嘴唇的感觉凉软熟悉,芋意没感到反感。 “你想和我成为什么关系?”她问。 “这是一个问题吗?” “为什么不?” “小意觉得是什么关系?” 芋意下结论,“情人吧,又不太完美。” “我可不希望自己是个完美的情人对象。” “我们不会复合。” “小意不喜欢我吗?” 林德伸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食指碰到她的食指。 轻轻一勾。 “这是另一件事。你太蠢了。”芋意没有看他,但也没有动。 林德苦笑,“申请和你同组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我们不一起工作了,你再考虑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芋意把落下的发丝别到一侧,“我不能保证。” 林德笑了,芋意看向他,他有一张精巧夺目的脸,却搭配低调内敛的气息,这点很吸引她。 他问了个问题,“今天10号了吧?” 芋意一愣,随后抿唇。 “小意不舒服了,对吧?”他执起她的手,抬腰轻轻印上唇印,抬起形状风流的双眼,“我来帮你疏解,好吗?” “你不会爱上我的,林德。”芋意道。 林德知道她想要的回答,若无其事地回道,“没错。” 她收回手,望向昏暗如潮滩的客厅,“如何保证你话语的真实性。” “……”林德低头,垂下的发丝盖住了眼睛,“呵呵,我永远不会爱上你,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了,你不是那种人。” “那你喜欢我哪里?” 林德抬起头,笑容很浅,上下扫了一下她,“和你一样,很肤浅。” 芋意满意地站起身,看了眼门的方向,“今天是特例。” 林德站了起来,芋意走进卫生间洗漱,他站在一株高大的龟背竹旁,缓缓脱下外套,解着荷蓝色的领带。 羽毛和锯齿形状的阴影打在他的身体上,他望着浴室,瘪着嘴。 深长的眼尾下耷着,透出几分可怜的意味。 林德还记得对她一见钟情时的情景。 那是一次本来普通的购物,她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崭新。 肉食会在傍晚打折,林德厌恶不排队的肉食区,宁愿早点原价买,从来不会去挤。 吵嚷中,他听到一道字正腔圆的女声,“我会艹你全家。” 林德猛然回头。 就见那汉子一拳挥向了一个女孩子的脸。 她躲了一下,还是被打中了。 他惊讶地推着车走过去。 “你凭什么骂老子?” 那女孩随意抹了把嘴角,“抽烟、骂脏话、一身臭味,最后插队,还要我列举吗?” 那汉子语塞,女孩抬下巴,“我不准备追究你打我的事,你可以让开了。” 那汉子红了脸,还算知道羞耻,扭头就走。 林德简直叹为观止,他感到对女孩的认识受到了强制刷新。 然后他就开始跟着人家女孩子,从熟食区跟到酒水区,从零售区跟到收银台。 她是很文静的样子,内敛,少语,肃着脸,盯着一根胡萝卜的样子煞有介事。 仿佛能从胡萝卜里看出古往今来。 他觉得她打开塑料袋,抬手利索撕下来的一瞬间超级帅气。 她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这让他着迷。 他有他的方法,抢先买账固然不容易,但好在她使用的是自动收银台,扫过所有条码后,她点击结算,他趁机把手机伸过去替她付款。 这样她就必须要还给他了。 虽然他不需要。 “你是……” 他微笑着,“待会儿我们一起走一段?” 她点点头。 那便是一切的起始之章。 … … 芋意喜欢的方式是克制。 这样不仅不会让她感到拘束,反而很爽。 林德不讨厌她的那些规矩,他适应得很好。 她拉紧绸带,一扯。 “呃,” 林德扬起精瘦雪色的腰,喉结如同一点雪山的尖尖,汗水从他粉红的嘴唇滑下,缓缓渗透到布满潮气的脖颈。 这条绸带掌握在她指尖,丝绸质地,颜色是香槟色,隔几厘米印着iust for you,上面有黑色的像污渍的东西。 他两手撑在床上,绷着背,缓了几秒才落下身体,沙哑道:“小意…” 念她名字的口吻缱绻中夹杂着柔软,尾调陡然上扬。 他攥紧床单,喘着气:“让我……” 芋意衣衫整齐,膝盖顶在他腿间半跪,垂眸将一切收进眼底,“现在还不行。” 林德有点难以忍受,他握住绸带包裹的地方,手指收紧。 却被芋意打掉。 她冰冷的语调掺上了别样意味,“低于中位数了,为什么?” 林德一怔,发红的耳廓蔓延到脸颊,提醒道:“小意…现在,不太适合问这个。” 他们的时间会被芋意收进她的身体数据库里,她了解他的一切,从各项不可示于人前的数据到没人会特地统计的一些时间。 但那是不同的,现在在做的一项,和需要两人共同参与的另一项。 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但芋意不会停止分析,他听到她喃喃,“相隔时间确实大大缩短了…所以才这么快么…还是你…” 他感到她的目光在脸上逡巡,就算确实有无法忽略的变量影响实验结果,但他自己对她的触碰太渴望也是一方面,他怎么能承认,她却不可能忽略。 他扭过头去,脖颈的线条被拉长,呼吸不断起伏,湿成一缕缕的黑色睫毛搭在下眼皮上,瞧起来比她更秀色可餐。 芋意一直都觉得男性对她的吸引力不是因为异性相吸,而是他们真的很诱人。 所有她选的对象,无一不是令人不能拒绝的美丽,至少她不能。 大多数时间,她都无法看清自己的样貌,一是这并不重要,二是她只能通过眼睛看到外界,却无法内视,但看着他的反应,仿佛能听到对自己的赞许。 不用问,也知道她做得很棒。 她俯身,让他看着自己,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样子,那是他满眼溢出来的喜欢。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用眼神控诉她的手。 芋意不得不心软了,他这样看她,于是她松了力道,绸带软软地落下。 “……”林德的声音拔高,近于模糊。 猛然吸着气仰起头,瞳孔因为一瞬间的消逝而模糊了边缘。 如同接近火堆旁。 芋意吻了他的额头,食指拨过一排睫毛,“交给你了。” 林德浑身的松弛蓦然褪去,拽过湿润了几节的绸带,扔下床去,一把将她扣在怀里,低声笑骂:“好坏的小意,把绑蛋糕的东西给我用,我可生气了,要罚你……” 芋意拽过薄被,一把裹住两人,盖住满室春意。 啊 希望能签上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前任 第2章 温存 芋意睁开眼睛的下一秒,从床上坐起。 床头柜的长方形电子表上,橙色的4:56闪了一下。 她下一个动作是转过眼,看向另一床侧,雪白的软被间,蜷缩着一只仿若大型动物的男人。 光裸的肩头一览无余,他很白,身材清健,睡着的脸庞像个天使。 她伸手摸摸他的眼睛、耳朵,停留在耳上凌乱的头发上。 挺新鲜的。 她伸手进被子摸索,林德的身体和他的意识一样沉睡着。 她拿出他的一只手,咬了下他的小指,稍微加力。 林德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芋意撇撇嘴,起身下床。 他们的身上全是痕迹,他们都是喜欢小型地伤害对方取乐的人。 洗漱完,把衣服都扔进洗衣机清洗,她把他的内衣挂在吊钩上,等他醒来自己洗。 洗完的她的内衣挂在阳台,水滴淋漓。 打开壁灯,客厅昏沉如黄昏时分,天色几乎大亮,只是不见太阳的影子。 吃了个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倒了杯立顿的伯爵红茶,最近她很喜欢这款茶包,喝完扔掉就好,香味还很浓郁。 她往往在一个长杯子里一口气放两袋。 打开电脑,点击一份资料阅读。 上面满是制作得很漂亮的图表和图像,这份资料来自于她喜欢的作者,阅读这样赏心悦目的资料获取和理解信息都变得轻而易举,她愉悦地一字字读过去。 学习一样东西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迫切和自然,说这个并非想引起对炫耀的负面情绪,而是她深知这东西是所有人都绕不开的一个坎。 绕不开,只有两种抉择,要么跨过去,要么跨不过去,走不了这条路了。 但她不觉得有什么跨不过去的,这个坎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只有活人才会挡道。 从69级升级到70级的那道雷劫,劈死了她周围挡道的人。 她曾疑惑自己为什么仿佛在一个循环中,结束坐牢般的一周寄宿后,回到家里,情绪就变得极不稳定,返校又会变好,周而复始。 直到她指出这个环的闭合点,就在家里。 所有的正面情绪都被它收束,再给予她取之不尽的焦虑与烦恼。 是家庭。 父母把自己的期待强加到孩子身上,焦虑与扭曲的**也一并赋予。 现在她觉得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有一定道理。 如果意中人们没错,那她何必上岸,她不在岸上吗?是他们乐见其成。 斩断关系后,学习的坎果然轻而易举地跨过去了。 有人说过她冷血,她以为是夸奖。 学习,其实方法大于努力,努力只是一种需要选择的方法。 她喜欢理科,也喜欢文科,最后还是选择从事理科课题。 因为文科执着于改变人类,理科执着于改变造物主。 把造物主改成人类。 她正沉浸于把资料压缩成可理解的信息时产生的奇思妙想中时,听到卧室有动静。 “唔……”是林德闷闷的呻吟。 她暗自想,他又在勾引自己了。 林德睁开眼睛,手臂摸索另一半蓝色的床单,只摸到了淡淡的凉意。 他捂着眼睛慢吞吞坐起身。 昨晚的甜意仍未消化,残存在肉眼所见每一寸属于她的物品之中。 他止不住细想,边想边笑。 征服她就像征服一个史上最高难度的副本BOSS,你永远只能保证这次的战绩。 如解开最后一道高数题。 林德坐在床边,突然一僵。 大腿冷飕飕的。 他看了眼微张的卧室门,微弱的灯光漏进地板。 站起身光脚走到衣柜前,尽量不发出声音,打开衣柜。 原本挂着他的一套睡衣的栏杆上空空如也,只有许多她的衣服。 他手指一顿,缓缓吐出一口气。 等到芋意走过来时就看见他裹着一张床单,靠在柜子上打电话,“…送过来,谢谢你了,一会见。” 她道:“你的衣服正在烘干。” 林德点点头笑道:“今天不想穿那套了,让我学生给我送套别的过来。你吃早餐了吗?” “吃了,冰箱里有三明治。” 他一怔,“哦。” 芋意转身回到客厅沙发那边,继续做笔记。 桌上摊开了三张A4纸,布满笔记流,一百页的内容被压缩成三张纸的笔记。 林德洗漱后给自己倒了碗水,放一个她的茶包,来到她的沙发前,在她身边坐下。 他咽下一口三明治,“不去研究院吗?” 芋意头也不抬,“我已经为它工作两小时了。” 林德轻笑一声,“好像你不是自愿似的。” 她摇头,“自愿倾向五分,只是顺便解决一下他们给我的这个课题。” 林德查看了一会邮件,把手机放下盯着她看。 过了会,芋意按下填满的白纸,用一张新的盖在上面,“大早上发骚?” 林德语塞,他放下茶碗,倾身,“小意,女孩子不要说脏话。” 她合上电脑,把笔记压在下面。 抬眼看过来。 两人无声对视,同时侧过脸,然后安静地吻在一处。 天光大亮。 芋意伸手按在他光裸的胸前,把他按倒在沙发上,骑了上去。 “一次?”她歪头,解下宽松的外套。 林德的脸比她红得快多了,整张脸都是烫的,捂住她的嘴勾着脖子拉下来。 芋意皱了皱眉,声音被捂得含糊:“来不及第二次……” 林德松开手用嘴唇堵住她的声音。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显得太渴求这个,而芋意却是冷淡的那方,但他不觉得主动权有多重要,只要结果一样就行了。 她只对他展露的**,他很喜欢。 也享受被她安排。 她是个稳定得惊人的伴侣。 而自己溃不成军。 … … 朱达打车过来给导师送衣服,一路上哈欠连天。 心想师父这是走路被人把衣服扒了。 大早上的叫人服役。 他就不能去院门口超市自己买一套运动衣吗? 他在门口下车,骑着共享单车一路猛瞪,终于来到定位前的房子,锁了单车,提着衣服走向那栋房子。 咚咚咚敲了门,门很快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打扮素净的女人站在门后看着他。 “呃,您好,我找我导……他在这里?!”最后那个里从华北平原拐上黄土高坡,有些不可置信的尖锐。 因为他导光着膀子出现在这女人身后,那脖子上全是咬痕青紫,竟然若无其事地和他摆了摆手。 芋意抬手,“给我吧。” 朱达下意识给过去,看向从来很守男德的导师,眼里的震惊之色无法遮掩。 林德咳嗽一声,“看什么看,去吧。” 抬手关上了门,朱达的头随着门缝变小一点点挪动,眼睛快瞪进门框了。 林德耳朵红红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说了句“我去穿衣服。” 是该穿着点,芋意点头,但是他的形象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林德临走时还要和她腻歪,索要一个吻。 但芋意不想再亲他了,她挡住他接近的下巴,“过度纵欲有损身体。” 林德一窒,明亮的桃花眼瞅着她,“只是亲亲。” 芋意往后一靠,倚在玄关边,“这可不能保证。” 林德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唇,又舔了舔嘴角。 “可是,小意,你不想再亲我一下吗,下次再见就是下周了。”他慢慢、轻轻地问。 芋意看着地板的眼眸一闪,抬起眼,朝他伸手。 林德扑了过去。 他俩的身高相仿,芋意拉过他的手臂,轻轻一甩,就把他堵在后背的墙上,侧头的同时闭上眼睛。 林德无数次地为她的这个表情心动,他直到看不见都不会闭上眼,等着她吻上来,碾磨自己的唇缝。 芋意压过他的嘴唇,在唇峰处停留两秒,然后重重揉了一下,离开。 林德茫然地望着他,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 她摸摸他三七分中七分那边的卷发,淡声道:“回吧。” 香园路上,朱达和导师汇合,一同前往教学楼,他们要回去拿上资料和样本,赶飞机去另一座城参加讲座。 他望着导师唇红齿白、神采焕发的模样,视线在他捂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停了下,憋笑憋得很辛苦。 “达子。”林德瞥他一眼。 朱达连忙不留痕迹地站直,特地摆正头再转过来,“什么,师父?” “你在想什么?” “嗯…这次研讨需不需要我发言啊,弟子有些紧张。” “你想上吗,也可以。” “不不不!此等机会还是留给英明神武的人吧,比如说林德副教授阁下。” “少耍贫。你最好管好自己。” “师父,不瞒你说,弟子得了一种间歇性失明的病,刚才送衣服时突然就看不见了。” 林德拍拍他的肩,笑容令人如沐春风,“那便好。” 朱达跟在他身后,悄悄翻了个白眼。 连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温存 第3章 有尾巴的男人 芋意的生活很清心寡欲,就像经期一样,纵欲只在那几天,其他时间重复一模一样的日程。 不容丝毫有差。 她一周去一次健身房,每天上午跑步五公里。 今天周一,该积极一点去健身房了。 她从学院径直出来,正是午休时间,下午的事情全做完了,锻炼完正好可以去游泳,然后再到那家茶馆吃点心,最后回家工作。 她默念着行程。 一身利落装束挎着包踩过分明的黄色地铁线。 走进这家名为“黑丹尼”的健身房,她是这里三年的会员。 这也是她去过的第二家健身房。 第一家健身房位于繁华的街头,里面的服务和维护与它光鲜亮丽的装潢截然相反,真是白瞎了那得天独厚的位置。 这家朴素简单,人流固定,没有花里胡哨的季度活动,一推门进来平缓的爵士乐从左耳流进右耳,三年来一如既往。 她领了钥匙,把包封进储物柜,拿着衣服来到换衣间。 男女换衣间只隔一道走廊,不过走廊两头都有监控,两扇门是玻璃的,进入即上锁,都挂着半张阴阳鱼的麻布帘。 她换好瑜伽服出来,低头看手腕的运动手表。 没留意差点撞到人。 对方咽下急呼,后退一步,挡了下她的手腕。 她波澜不惊地抬眼,没意外是个男的,长得还行。 他比她高一点,穿着白色跨栏背心和军绿短裤,手上戴着木佛珠,另一臂纹着五彩斑斓的武松打虎,遒劲饱胀的胸口挂着条细脚伶仃的银链子。 留着美式前刺,浓眉大眼,眼神稚拙,耳朵倒是没打洞。 芋意目光在他身上的细碎的伤疤上停留一瞬,道歉道得无比顺遂,“对不起。” 转头就走。 她绝对不会和这样的男的产生联系,四肢发达,头脑不定,然而还是有简单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往往她打不过他。 那个男人站在原地,右手伸了下,嘴唇张开又合上。 短粗的鸦色眼睫盖垂住鼓起的卧蚕。 她在跑步机上有氧跑了两公里,用脖子上挂着的海绵绿毛巾擦了把周围的细汗。 抬起眸子静静地扫视着其他人,事不关己地观察着他们或坚持或放弃,或流汗或咕咚咚灌电解质水,脸色的多样,表情的扭曲,让她总以为这里的性质和地狱接近。 事实上,每天为糊口拼命奔波的那些人每天都在健身房,每天都是地狱般的训练。 这些主动入地狱的人果真有病。 包括她。 她掏出张湿巾擦了擦拉背器漆黑的坐垫,把湿巾攥在手里坐了上去,目光搜索着垃圾桶,却突然一停。 男人们停留的地方一般没有纤细的身影,那边满是大块头的器械,她三年来从没动过,与她成斜角的位置上,一个身影正在举哑铃。 那两个圆坨子和他的肩膀一样宽厚。 他举起又放下,重复这个动作二十组,是门口差点撞到的那个人。 巧合? 这么大一片区域啊。 没有那么多巧合。 她看到了银色垃圾桶,是他的方向,她没有犹豫地走过去了。 随着走近,听到他发出的动静。 芋意感到耳朵有点痒。 他像是做到最后几组,发出一种很受的呻吟,类似忍着不放弃时过于急促的呼吸逼出的喉音。 “…嗯!” 突然变尖,像是濒临崩溃。 她想,也只有在健身房能免费听到这种动静了。 那些少女时代听过的擦边广播剧男主播嗓子都很好,然而,没有一个能与他此时的喘息相媲美。 这是真要崩溃了。 芋意心跳快速抢了几个拍。 她扔完垃圾,感到那人重重放下了哑铃,发出一声松缓的叹息,抬头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面对这样的情况有没有标准答案。 也许他希望她看到他,也许是她多想。 她大可落落大方地与他对视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但她觉得这种表面上的落落大方反而是一种招致麻烦的行为,她等心跳过去,垂下眼避过他的注视,走向了卫生间,洗了洗手脸。 男人在她身后抹了把脸。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芋意是真的确定她被搭讪了,那男人有股男孩般的稚拙,说话笨笨的,自我介绍叫吕犯宁,拦住她问联系方式的样子没轻没重,彻底败光了她的好感。 她完成锻炼计划后,就准备赶紧走了。 吕犯宁想追出去,但芋意回头一眼就让他停下脚步,垂下了头。 芋意匆匆离开黑丹尼。 按照规划去了游泳馆,只不过经常光顾的那家茶馆今天贴了不营业的贴纸,她只能去了它旁边的超市,准备买盒甜点就回家。 这家超市她来过很多次,路很熟,上电梯时她突然想到该买件替换睡衣,给林德也准备一套,最好有一次性的。 于是在二楼下了电梯。 夏天的裙子非常漂亮,清凉又飘逸,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样式,她动了买几件的念头。 于是挑了几条去换衣间试。 新衣服有种特殊的味道,小小的隔间挡着垂下的灰色布帘,满是那种新衣服的出厂味,芋意转了个身,手指搭上帘子,正要拉开。 脚踝却被软软的,顶端毛躁的东西扫过。 她低头,一条狐狸般赤黄色的尾巴在布帘一端的底部,轻轻摇晃。 她:? 这是什么? 动物,玩具,有人cosplay? 一瞬间各种念头过了一遍,她退回来,把裙摆顺在腿间蹲下,悄无声息地用两根手指拎起盖在尾巴上方的布帘,迅速一提。 尾巴嗖地一下缩回对面,尾尖还撩了一下她洁白的手腕。 芋意的好奇心上升到了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地步。 她凑过去,往上看,看到一节骨肉匀亭的麦色手骨,他也撑在地上,撅起来朝里看,两人都吓了一跳。 “是你!”她惊呼。 吕犯宁。 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望着吕犯宁如逃窜的黑熊一样跑走,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到底有什么大病? 她的视力从小到大都稳定在1.0,准确地捕捉到了他尾巴缩回去的那一瞬间,那真的是尾巴? “小姑娘,小姑……”她回过神,发现导购站在身边,“刚才有什么事吗?” “今天没有特殊的扮演活动吧?”她问道。 导购一愣,饱满的红唇张合:“没有啊,你看到什么了?” 芋意望了眼某个方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是我看错了。” 还是不要告诉她了,监控对吕犯宁不利。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 她垂眼,勾起嘴角。 什么人呀。 世间的爱好真是多种多样。 当晚,唾弃这位了男性炫压抑的芋女士做了个梦,她回到了试衣帘里,有一种永远都住在这里的感觉,她觉得这里很熟悉,仿佛来过许多次。 她低头,一条长长的赤黄色尾巴绕住了她的脚腕,慢慢收紧。 她握住尾巴,一路往上抚摸,掀起红色的纱帘,看到一张布满红晕的硬汉脸,他蹙着浓眉,有些烦恼地望着自己,浅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探求地仰视着她,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芋意伸手,碰到了尾巴隐没在终点处的肌肉,那肌肉绷紧又放松,再度难以放松地绷紧。 她盖住它们。 另一只手向他染镌满红晕的脸伸去—— 触上那干燥的唇时,饱满、柔润的触感还未摸实,她猛然从床上坐起。 面前是一片漆黑的卧室,晨曦从落地窗帘缝隙漏撒进光洁的瓷砖。 “啊……”她捂脸沉叹,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梦。 她真的好卑劣。 她本已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卑劣了如指掌,但是看来还是了解得不够。 梦是潜意识的自我放逐,是白天未完成的想法的别样实现。 芋意来到卫生间,发现自己来月经了。 她黑着的脸色好了一些,是雌性激素上升导致的,并非她自己的思想。 她穿过空荡荡的屋子,踏出玄关合上门,门自动上锁。 骑上小电驴,她的背影消逝在杨树林道上。 爆裂的阳光照射在水泥地上,散发出丝丝热气,她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杨树林尽头。 这两天的工作基本收尾,就剩一些零碎的课题需要提交,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的数据。 每天下午她都在家里度过。 她踏进玄关,凉气充溢周身的瞬间,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黑丹尼的空调开得很足,她每次呆着的位置是整层健身房里冷气和通风最适宜的地方,那里不凉不热,风力轻微,如同疏朗的仲春。 她花了很久才找到那片区域。 芋意叹口气,好笑地摇摇头。 “唉,想去就去,找什么借口。”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 她是好奇一个东西,会花相当一段长时间弄清楚的那种人,超市常挂的广告牌上的韩文被挡住了一个字,她每次去都会抬头想看清,除非有一天看清楚,否则去一次会看一次。 所以现在她都习惯在好奇初起的时候就满足它,掐灭它,免得它一直占据后台内存。 下午,她走进黑丹尼。 前台妹妹很惊讶,接过她的卡,“姐,最近很注重身材哦。” 芋意不语,朝她点点头。 懒得解释,或者撒谎。 这只不过是个NPC。 她判断NPC的雷达系统很严格,有两条最一针见血的标准,第一,看对方是否有足够的主体意识;第二,看对方的资源是否积累到一定程度,如财富、人脉、经验。 这小姑娘第一条就pass了,她太在意别人的细微表情,而且明明在这里工作,却总是哈欠连天,无精打采,一味地在空闲时间刷抖音,这说明她的能量无法进行正向循环导致了明显枯竭。 她没必要和一个NPC交流,尽管他们有好感度,但这东西和仇恨值一样,转化得很轻易。 前台妹妹撇嘴,哼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舒服,高贵什么,不就是多办几年会员吗? 她拿起手机,翻到一个萌宠视频,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走进试衣间,换上健身服,来到合适的位置坐着,吕犯宁没在视线可及区域内。 她坐了会,起身,往外走。 身影消失在器械尽头。 过了片刻,一个高大的戴着褐色鸭舌帽的身影匆匆路过。 他焦急地来到出口,四处张望,没见芋意的身影,他往楼梯间走去,刚走几步就转身,看向一旁写满密密麻麻公司位置的牌子。 似乎一个寻找某个公司在几层的新员工,准备走入电梯。 “等一下。” 芋意就靠在拐角楼梯处,等着他。 她的声音穿过无人的空荡,叫停了他的全身。 “吕犯宁是吧?昨天我们见过。” 身穿黑色无袖T恤,黑色运动裤,头戴褐色鸭舌帽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他压了下帽檐。 “那,那个,我不是跟踪你…”他的嗓音像收音机裹着大楼间的风声,呼啸着细碎地略过耳膜。 “是不是跟踪我这个不重要,”她说,双手环胸,抬起下巴道。 “给我看看。” 吕犯宁抬头,黑亮的眼睛一瞪,“看,看什么?” 芋意一点也不清楚他这样腼腆是不是装的,但她有把握应对所有可能,她走近他的身体,抬手指了指他的下半身。 轻声说:“你的……尾巴。” 吕犯宁大手立即抓紧了裤子边沿,深深埋下头,说话比之前还磕绊,“不,不行。” “不行?”芋意笑笑,伸手抓住他肚皮前的衣服一拽,然后松开,他一步靠得离她更近,却僵直着不敢乱动乱看,芋意就知道这家伙的羞怯有一半是真的。 她探头看了眼,他身后弧度完整,并没有什么明显突起,不可能藏一条那么蓬松的尾巴,她皱皱眉。 电梯“叮”一声开启。 她靠回墙边,“没有人教过你说话要注视对方的眼睛吗?” 几个年轻人走出来,都看着他们,然后往入口走去。 吕犯宁抬起了头,她这才发现他嫣红无比的耳尖和满是红晕的脸。 和他硬朗的一张国字脸毫不相衬。 芋意瞳孔微缩,躲开视线。 “算了,我只是问问,尊重你的爱好。” 她快速说完,放下手,跟上那些年轻人。 吕犯宁着急地上前两步,攥住她的手,然后被烫到般松开,“等,等等!” 芋意回头,看了眼她的手。 语调毫无起伏地问:“可以了?” 她看一眼身后,人们拨开帘子进去了,“愿意了解你这个喜好的人不多,这不正是你期望的吗?” “否则为什么要追着把尾巴给我看?” 她稍微有点老古板了,其实追求这个喜好的人非常之多,前提是真的是她认为的“喜好”。 每说出一句话,吕犯宁的脸就红一层。 他摇着头,告诉她真的不行。 但那双眼渴求地望着她,就如那场荒谬的、没头没尾的梦境。 他到底需要她为他做什么? 芋意有些烦躁地凝视着吕犯宁。 等等,这个标题? (深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有尾巴的男人 第4章 绿绿 她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觉得女人就那么好上手,她看上去是那种好上手的女人吗? “别白费功夫,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眼泪一串串从吕犯宁的眼里落了下来。 芋意:!!! 她上前一步,有些无措地伸了伸手,却不知怎么办。 “那个…” 吕犯宁站在那里,背对着健身房门,看着她,哭得像一块流下露水的铁板。 她清晰地看到他比手臂脖颈显得更黑的脸通红,线条流畅的眼睛肿起来了,眼里流下一片小湖泊那样多的泪珠,边哭边用手背擦,湿润透过深红的卧蚕,来到深红的鼻端,最后来到湿红的厚厚嘴唇。 她终于动了。 “擦擦鼻涕。” 吕犯宁抬眼,看到她手里有一包纯木纸巾,翁声道谢拿过来。 醒了鼻涕,他还是望着她。 芋意心中的烦躁不知不觉已经被另一股奇异的感觉取代,她上一次看到个大男人哭还是在不知几年前。 而他还在那里无声地流眼泪。 芋意耐心道:“过来这边,你都不觉得丢人吗……”她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吕犯宁先摇摇头,愣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一个激灵跟上去。 两人走进消防通道,乳白色的大门隔绝了潺缓的爵士乐。 这其实有些尴尬,芋意还没见过哪个男的精心搜索的搭讪技巧是这样的,那就可以假定他并非有所准备,而是突然哭的,这就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两人都面对着窗户,芋意扇了扇风,窗前有个戳满烟头的罐子,烟灰痕迹从这里扩展到了地面零星几个烟头上。 她转过头,“吕犯宁是吧,我哪儿惹到你了?不该拒绝你?还是说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吕犯宁耷拉着宽阔的肩膀望着她,扁起嘴巴。 芋意心里面好似被一片大羽毛挠了一下子,一步上前,伸手握住他的脖子,往这边卡。 无奈地压低嗓音:“别再哭了,行吗?” 吕犯宁咳嗽了下,近距离看着她,她一怔。 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脸上的绒毛被液体打湿,深凹的眼眶里,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接连涌出,落在鼻端、唇峰内,再在空中一闪而过,掉到脏污的水泥地上。 清澈、晶莹的水滴,闪耀着钻石般的光泽,外裹着一层阳光的金泽。 芋意卡住他脖子的手掌一顿,往上抹过他的下巴。 他抽噎的呼吸声微滞,抬起湿成一条短促黑线的睫毛望她,那一眼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还让她心里痒的更厉害了。 她的右手不禁继续向上移动,抹过他的眼睛下面的脸颊,然后到眼睛,轻柔地抹过那些眼泪,直到不再往下掉落。 吕犯宁微张嘴瞪着她,湿红的嘴唇看起来非常柔软,如某种仿真橡皮膏。 他的眼泪不流了,只剩几滴卡在眼眶内不上不下。 芋意忍不住扬起嘴角,放下手,“不哭了?” 他的脸顿时更红了,呼哧哧头发碴冒热气,吸了吸鼻子,嗓音更加沙哑咕哝:“我不是对谁都哭的,只有你,只有你……” 她点点头,“那谢谢?”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鼓起了两颊一下,稚拙的感觉更明显了,仔细地望着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芋芋。” 芋意听到这个芋芋,手指没有经过大脑允许地抖了两下。 她眨眨眼,卧槽。 “绿绿?” 吕犯宁点点头,双眼亮得如同星星,破涕为笑道:“是我啊,为什么你没有认出我啊,我真的不高兴了。” 芋意不留痕迹地做了个深呼吸,心中暗叹:我的天,是他,是他啊。 “我们已经有十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吗,我,我一直很想你,你家的那扇姜黄色的门,上面挂的白色编网,你家的绿色大柜子……我都记得。” 他的话一下子变得多起来,也不再因为紧张而磕绊。 那是到高中为止的事。 她有个玩伴叫他绿绿,住在一栋楼里,他家在顶楼,她家在五楼,走两节楼梯就能到他家。 他辍学了,不知从几岁开始。 她在日记里记录这些话的本子已经卷曲、脏污,在几年前拍了张封面然后与旧衣服一同扔掉了。 他的影子又在哪里呢? 那个她提起就会于心有愧的黑皮肤小男孩。 怎么讲那个故事呢?其实绿绿是她第一次喜欢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