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七日》 第1章 第 1 章 2024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晚 雨下的越来越大,雨刮器刮过去,也只是让糊在挡风玻璃上的水幕更均匀一些而已。 周北杨压根看不清前面的路,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突然一股失重感袭来,几秒过后,砰的一声巨响,汽车砸入江里,迅速下沉。 周北杨拼命去拉车把手,拉不开后去开窗户,希望能够从车窗里出去。 冰冷的江水漫入车内,周北杨扒着车窗往外挤,却被卡住了腰,挣扎了几次也没有挣脱成功。 氧气逐渐不足,周北杨再也支撑不住,意识迷离起来。 江迅速灌满车内,下沉速度越来越快的汽车带着周北杨沉入江底。 “生日快乐!”门被推开,周北杨携着一股子寒风进来,他把拎着的蛋糕盒子放到桌上,然后快步走到沙发上坐着的陈齐跟前,把身后的玫瑰花拿了出来。 陈齐眼睛弯起来,接过花束闻了闻“真漂亮,我很喜欢!” 周北杨挨着他坐了下去,双手环住陈齐的腰,把脸埋入他的颈窝,邀功似的得意“我知道你喜欢。”随即语气又低落下去“可惜今天下雨了,不能去看星星了。” 冲锋衣上凉意依旧,熏的陈齐有些冷。 奇怪了,他怎么记得早晨周北杨穿的不是这一件啊? “看不上也没关系,家里不是还有星空灯吗,看那个就行啦。”陈齐用鼻尖蹭了蹭周北杨的脸颊“你怎么换衣服了?” 环在腰上的双臂力道紧了一些“早晨去上班路上走一半就下大雨了,我又没带伞,浑身都淋透了,办公室里烤了半天也没干,就趁着中午放学的时候去街上买了一件换上。” 陈齐把蜷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眉头皱起来“淋透了?你今天上班没开车吗?多大的人了啊,那淋透的衣服能穿一上午吗?现在可是冬天!怎么不冻死你!现在难不难受?”说着就要起身去给他熬锅姜水驱驱寒,但周北杨劲太大,把他圈着站不起来,陈齐拍了他的胳膊一下“手撒开,我去给你煮姜水。” “我知道了,我错了嘛。”周北杨不松手,甚至胳膊的力道更大了“那不是因为我敬业嘛,就算湿透也坚守岗位……别生气了,我吃过感冒药了。” 陈齐抬头用嘴贴了贴周北杨的额头,温度正常,看着也能说会道的,就不再坚持。脖子被周北杨的头发蹭的痒痒的,他靠上去,低头亲了亲“下次别这么傻了。” 周北杨闷闷地嗯了声就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一动不动,喷出的鼻息也很重。陈齐意识到他心情不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伸手环住了周北杨,顺着摸了两下他的胳膊。 过了一会,周北杨恋恋不舍的把手松开,起身前在他的嘴角啄了一下,嘿嘿一笑,窜到卧室换衣服去了。 陈齐一愣,望着亮起灯的卧室,嘴角也弯了起来。 吃完饭,周北杨进卧室拿星空灯,拿出来插上电之后又去放电影。 “啪嗒”一声,客厅灯关了,朦胧的冷白星空虚虚地覆上天花板。 周北杨站在落地窗前咕哝“雨下的真大啊……浑身骨头疼” 陈齐端着个杯子走过来“骨头疼?天天穿的这么少还让湿衣服捂一上午,你不疼谁疼?明天把秋衣和保暖内衣都穿上,听见没?”随即把杯子塞进周北杨手里“赶紧喝了。” 黄黄的姜水底坠着葱段,熏得周北杨眼睛有点湿。 他端着杯子飞快地走到陈齐跟前,掀起毛毯钻进去“那明天你给我穿。” 陈齐把毯子给他掖实,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知道啦。” 电影放完已经十一点多,周北杨亲了陈齐一口之后让他去睡觉,自己站起来准备去洗碗。 人还没站直,就被陈齐拽住了衣角。 第二天是工作日,两人都在县里的重点高中任职,陈齐是校医,周北杨是任课老师兼班主任。 校医不像老师,时间不用那么紧,晚点到校也没人在意,再者说上午全校都不给安排体育课,应该不会有学生生病,上午不去都没事。 周北杨可不行,早晨六点二十开始早读,他最迟最迟也要六点十九分到学校,要是赶上中午执勤和晚自习看班,得到十点半才能回家。他还带三个班的数学,如果陈齐没记错,明天他有四节课。 陈齐觉得自己更适合去洗这个碗。 周北杨不同意,今天你生日,怎么能去干活?再说,我一个正值青年的男人,就算是通宵,明天照样神清气爽。 陈齐还是不同意,可能是最近一次月考周北齐班上考的一般,周北杨最近总是加班,十点半下班,硬是干到十一点才回家。虽然他也不懂周北杨这个班有什么好加的,写教案吗?还是看教学视频?更不明白周北杨加班对他们班学生成绩提升有什么用,考试又不是周北杨去考。但周北杨依旧兢兢业业,毫无怨言地缩短下班时间。最近手机头条上因为休息不好猝死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你怎么知道轮不到你头上?你是想要让我守寡吗?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达成协议——都去睡觉,等明天早晨陈齐起来再刷。 2025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早晨陈齐醒来时周北杨已经去上班了,陈齐遛到厨房翻冰箱,看看今天宠幸哪种速冻食品。拿着袋水饺到台子旁边,掀开电饭锅一看,里面是还热着的小笼包,下面还有小米粥。一旁水槽里的碗也刷了。 周北杨一向早晨都是卡点起,从家到学校开车二十分钟,那他就五点四十五分起,洗簌完就冲下楼,压根来不及吃早饭。 今天不知道几点爬起来的,还有时间洗碗做早饭。 陈齐上网搜,经常熬夜睡眠不足的人吃什么最补。 下单了几瓶保健品,又截了几张菜谱,陈齐把小笼包和小米粥端到餐桌,慢条斯理的开始吃早饭,左手划拉了几下,点开学校的大群。 这个群里有五千多人,都是学校的学生,和一些伪装成学生混进群的老师(比如陈齐)。 虽然课程从早晨排到了晚上,但这群小崽子们依旧很活跃,放学回家就开始聊,还有不少偷摸着带手机到学校的,无论什么时候打开,消息都是99?。 陈齐从昨天晚上的信息开始看,昨天群里都快炸了,高二三班两个同班的学生看对眼处对象了,结果没谈多长时间天降小三,还被正主抓了,绿帽子扣谁头上不气?这个正主也是个性情中人,下午下课操场上当着几十号人的面给小三揍了一顿,对象去拉架,又给自己对象也来了两拳。陈齐有些后悔为什么昨天下班的时候走的这么早,他办公室就在操场旁边体育馆二楼,窗户正对着操场,但凡晚走半个小时就能围观到现场。 估计是早读课下课了,下面又开始弹消息,估摸着还是这个事,陈齐也不往下看了,直接点了退出。 琪琪琪琪琪:周老师说他今天是他最后一天教我们了,救命,我接受不了啊!!!!!! 冷杉未眠:啊?为啥啊 琪琪琪琪琪:不知道,他说他要辞职了,因为啥不说【哭】 第2章 第 2 章 换完衣服刚准备下楼,陈齐想起来了,折回去拿了把伞带到车里。 家里有两辆车,周北杨和陈齐一人一辆,有时候也轮换着开,陈齐把伞放在副驾驶座位上,想着明天也给另一辆车上备把伞。 到学校已经快九点,陈齐找了本小说看,最后一节课上课铃一响,陈齐把白大褂脱了准备回家,手机震了一下,是周北杨的信息。 “亲爱的~中午朱旭有事没法执勤,跟我调了个班,我就不回去吃了【玫瑰】【玫瑰】” 陈齐刚要给他回,又是一条信息弹出来“你愿不愿意中午跟我一块吃食堂啊?就吃这一次嘛,求你了【哭】” 陈齐不喜欢吃食堂,他们学校食堂给教职工提供的就一个窗口四个菜,味道也一般,想吃点啥还要跟一群饿狼一样的学生抢。 陈齐又不喜欢挤着排队,从来没在这吃过。 他很决绝地回“不要。” 周北杨:我们现在就去不用排队的,我们从来没在学校约过会【哭】 陈齐觉得好笑,在哪约会不好在学校约?但是还是回了他一句“好,食堂门口见。” 食堂就在操场边上,陈齐到的很快,站在门口等周北杨。 学校的猫翘着尾巴跑过来蹭裤腿,陈齐蹲下去给它挠尾巴根,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火腿肠。 学校猫多,他在办公室里放了成袋的火腿肠,半天下楼喂一根。 周北杨就站在操场边上看他喂猫。 看他把皮撕开,嫌有味道就拿了张卫生纸包在外面把火腿肠掰成小块,然后放在地上,蹲在旁边看猫吃完。 橘猫甩开腮帮子大嚼特嚼,吃完最后一块火腿肠后看陈齐不准备再给,叫了两声就走了,没有一丝眷恋。陈齐站起来跺了跺脚,周北杨连忙跑过去。 “怎么来的这么迟啊。”火腿肠都喂完了一根。 “刚又到班上看了一圈。” 两人打完菜,选了角落靠窗户边上的位置坐着,陈齐吃饭很快,吃完了抬头对上周北杨的目光,盘子里的菜几乎没怎么动。 “你今天怎么吃这么慢啊?” 周北杨嬉皮笑脸“没胃口,你亲一口就好了。” “神经,”他这一句声音不小,学生已经下课了,食堂人多起来,陈齐踢了他一脚“我先欠着行不行?等回家再亲。” 吃完饭陈齐回家,周北杨回办公室,两人本应该在操场分手,周北杨偏要把他送到校门口,还在校门口公然亲了他一口。 估计料到陈齐要骂他,亲完之后蹿的比兔子还快。 陈齐下定决心,以后在学校一定要跟周北杨保持距离。 晚上周北杨很晚才回来,陈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北杨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刚抱起来陈齐就醒了,双手勾住他脖子,往他怀里缩了缩。 把人放到床上,周北杨背还没挺直,陈齐拉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回来,给了他一个很绵长的吻。 “赶紧洗澡去,我等你。” 2024年12月26日 早晨,陈齐睡醒之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之后对上了周北杨的目光。 他一下子激醒了“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还没上班?” 周北杨搂住他“我请假了,陈齐,我们出去旅游吧。” “现在?你抽什么风?” “现在呀,我们都多长时间没出去玩过了。” 陈齐看着周北杨“你又不敬业了?” “哎呀,劳逸结合嘛,我要一直这么敬业那不衬的别的不敬业的老师玩忽职守……” “好啦好啦,”陈齐在他胸前拱了拱“你准备去哪?” “我们自驾游去大理吧!我想去好多地方呢……” “自驾?你要玩几天啊?” “唔……我来想想,请到周六吧,正好连着元旦,就有六天假了,好吗?” “行吧,三天假也挺好请的,什么时候走啊?”陈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收拾好就走。”周北杨挪过去,搂住他的腰,埋头蹭了蹭。 周北杨已经把早饭做好温在锅里了,一个桌上手抓饼卷肉、芝士厚蛋烧、奶香松饼还有别的陈齐喜欢的摆满了一桌子,陈齐洗簌完来吃早饭还愣了一下。 “平常午饭都没这么多吧?” 周北杨笑眯眯的撑着下巴看他“这不是出去几天都没法做饭给你吃了嘛,今天吃个够。” 这早饭吃了很长时间,主要都是陈齐在吃,周北杨在看。 陈齐问他,他就说自己做的时候吃过了。 “那你还做这么多,我是猪吗?” 周北杨还是笑眯眯的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你是猪我也喜欢。” 吃完饭陈齐就赶忙去学校请假,周北杨在家收拾东西,一直到下午两点多两人才出发。 两人下到地下车库,靠墙一排三个车位只停了陈齐平常开的那辆越野,陈齐问“对了,你开的那车呢?上午出门也没看见。” “昨天我看小区门口有车位,正好我要去超市买菜,就停那了。” 第3章 第 3 章 周北杨定的目的地是大理,开车差不多有四个小时,往常周北杨绝对做不到一个人进行两个小时以上的长途驾驶,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尤其亢奋,开到一半陈齐准备和他换一下,被他坚定拒绝“你睡觉吧,我来就行,我现在一点都不累,等我们回来你再开。” 陈齐心惊胆战不敢闭眼,生怕自己一时小憩变成永眠。 连绵的山脉从车窗中飞速掠过,越野往夜幕深处的那抹皎洁行驶。下了高速后又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汽车停在山脚下的一家小院旁。 院子里只有一栋小平房,房子前面延伸出来一个平台,放着木质的桌椅,一条蜿蜒的小路从院门通过去,旁边是草地。 房子不大,一厅一卫外加一个阳台,装修走的原始风,水泥地和手编的桌垫地毯上放了很多水培的绿植,叶片宽大,多是龟背竹,还有两盆春雨。 陈齐问“这个是整院租的吗?不便宜吧?” 周北杨拉着行李箱走在他旁边,伸手揽住他“出来玩就是要高兴啊,什么钱不钱的,我挑了好几家才确定订这里的呢……”然后低头贴到陈齐耳边,悄声说“再说,我还想做点刺激的呢……这里地方大。” 陈齐踹了他一脚。 放完东西,两人溜达着去吃了菌菇火锅,野生菌子熬的汤底涮起来简直鲜掉眉毛。做成蘑菇形状的布丁旁点缀着叶子,一勺子下去细细的颤。中间点着玫瑰花瓣的米酒一圈都浮着细细的沫,喝起来是醇厚的甜。 陈齐很喜欢这家的菌菇炒饭,虾皮和菌菇丝给的很足,夹杂在米饭里被料汁浸透,菌子嫩虾皮酥米饭有嚼劲,好吃的不得了。 一份两人份的炒饭,周北杨在陈齐盛第三碗后把盘子调到了陈齐面前。 陈齐连连拒绝“我不要这么多!现在都几点了,吃了长胖!” 但盛饭的动作没有停。 周北杨压低声音“没事,反正等会有剧烈运动,你吃多少都能消耗掉。” “别说的你好像很厉害一样。”其实周北杨确实很厉害,但贫嘴是情侣之间的乐趣之一。 “我不厉害吗?每次你都哭的泪流满面,上次要不是你快晕了,我还能再做一个小时!奥对,上周你也是,还威胁我要跟我分手……”涉及到男人的尊严,周北杨细数过去种种,一定要为自己正名。 “好好好!”两人坐在大厅里,邻座的乖巧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们,为了不给小朋友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陈齐打断他“你厉害你厉害!” 吃着吃着,陈齐不住的瞟他。 周北杨也在看他。 目光对上,陈齐就冲他一笑,然后低头吃饭,接着瞟他。 周北杨觉得好笑“你老是看我干什么啊?” “你不也在看我吗?我看我男朋友还不行啊?”陈齐说,然后道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原来我说什么好吃你都会主动说去学的,今天怎么不说了?” 周北杨一愣,随即笑起来“这不是想着接下来几天都能吃嘛。” “出来旅游能逮着一样吃吗?好了,我们俩还是感情淡了。” 周北杨连忙把手机打开“没淡没淡,怎么可能淡,我最喜欢你了……我现在就学!” 然后往椅背上一靠,偷偷把摄像头立起来,给腮帮子鼓鼓的陈齐拍了一张照。 两人从饭馆出来,手牵手溜达着往回走。虽然是夜里,但天空很亮堂,黑色的背景板下云变成了灰色,在空中悠悠的飘。雪山尖尖的白顶在远处连绵成一条起伏的线,陈齐把两人握着的手塞进周北杨的兜里。 “你刚同意跟我处对象那天晚上我们俩就是这么回家的。”周北杨突然开口,“当时我犹豫了好久才敢拉你的手。” “对啊,我记得当时你可紧张了,手心里都是汗。”陈齐回想着,笑了出来,“那天我到家了还从窗户里看你在楼下站着。都多久的事了,还记得呢?” 周北杨声音有点闷“突然想起来了。”他抬头,呼出的气成了一道洁白的雾“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陈齐扭头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我也特别喜欢你。” 陈齐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了。 他用力抱着周北杨,指甲陷进皮肤里,酥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在四肢游走,腰身发软,觉得自己像是沉在海里。 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抓的也越来越用力。意识模糊之际,鼻尖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花香。 他朦朦胧胧地想要寻找花香来源,嘴唇却被叼住,灵活的舌头滑入口腔,挤压本就稀薄的空气。 陈齐按着他的胸脯往外推,却使不上力,被周北杨握住手腕反扣在了头顶。 周北杨吻的温柔缱绻,手也轻轻抚上陈齐的脸,将他被汗和泪水打湿的头发捋到一边。 余光中床头的灯光又开始摇曳,眼前逐渐模糊的,是周北杨好看的眉眼。 第4章 第 4 章 2024年12月27日 陈齐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时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一旁的周北杨察觉到动静转头看向他,眼睛弯起来“不多睡一会了?” 陈齐哑着嗓子回“睡好了。” 周北杨把他扶起来倒了杯水“肚子有没有疼?” 陈齐不理他。 周北杨又开始撒娇,靠在他肩膀上拱啊拱“对不起啦,我就这一次没戴,就原谅我一次嘛。” 陈齐哑着嗓子“下次不许这样了,也不许再这么久了!”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煎盘上滋滋地响,细小的油珠在旁边劈劈啪啪的炸。 陈齐抿着碗里的乌鸡汤,看着座椅旁边的龟背竹铺散出来的深绿色叶子。这种植物确实很适合用来做装饰。 “我们回去也买几枝来养吧。客厅空调旁边的花瓶里不是还空着吗?” 周北杨笑嘻嘻地“好呀,都听你的。” 陈齐接着低头去吃饭,没有注意到周北杨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宽大的枝叶上,神情有一点忧伤。 下午去逛了大理古城,到了地方,周北杨麻烦了路过的一个漂亮姑娘在南门楼前帮忙照了张相,倒数到一,周北杨突然别过陈齐的脸,姑娘按下按钮,留下两人亲吻的照片。 姑娘瞪大了眼睛,随机绽放出“磕到了”的笑,周围路过的人也笑着看他们。 陈齐眼睛睁大不知所措,周北杨笑着去拿手机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周北杨笑着和她再见,姑娘临走前让他们一定要幸福。 “谢谢你!我们会的!”周北杨笑着挥手。 陈齐气的锤他“你有病吗?” 周北杨立马认错“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就原谅我吧。” 这种情况下陈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会干巴巴地再来一句“下次不可以了!”但周北杨再犯也不会怎么着,顶多再锤他两下。 黑瓦白墙的两层小楼一溜接着一溜,因是冬天,街边树木枝叶稀疏,干裂的枝干透着一股死板的黑。不是节假日,街上人很少,两人顺着街溜溜达达往前走,看着远处小小的山。 “这里晚上的星星应该会很好看。”陈齐说。 陈齐喜欢看天,平时下午会透过办公室窗户看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彩,晚上的时候也会站在落地窗边看天上点点闪光的碎钻。 周北杨拉着他的手“那这几天晚上我们都去星星。” 两个人走得很慢,到了五华楼时上去看了一下,大理的天空很美,蓬松洁白的云朵透着金色的光。 陈齐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是他和周北杨在一起三年以来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旅行,陈齐决定,以后每个学期都要请假几天出来玩,反正他也不是这么喜欢上班。 两人逛完了文庙,坐在小桥旁的长椅上休息。 周北杨执意要拉他的手,陈齐也不再拒绝。 在家的时候,周北杨想拉他陈齐都不会同意,除了在晚上遛弯的时候,但一到人多的地方也会立马甩开。陈齐怕被人议论。 现在的话……也许是在陌生的地方,所以生出了一些勇气和不在乎。 陈齐靠在周北杨肩头,看着天一点点变得绚烂多彩起来。 “等退休了,咱俩就找个这样的地方买个小院子。每天下午出门遛弯到傍晚才回去,然后我做饭给你吃。” 周北杨没有吭声,过了一会才回答“还是我来做吧,你会做的也就那几道,一周有三天都要吃一样的。” “我就不能学吗?” “那你好好学,我可期待上了啊。” 蘑菇云散开成霞,橘红蔓延开来,文庙的人逐渐减少,周北杨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定格于此。 人在特别希望能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会拿出自己珍贵的东西来交换,但周北杨想了一圈,发现自己没有一分能拿得出来的筹码。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搂紧陈齐,亲亲他的发顶。 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咖啡店,二楼的柜子隔间里摆满了形态各异的朴素花瓶,灯光昏黄,靠窗户的位置看橘红的天边变得黑沉起来,黑色的漆皮沙发后植物翠绿茂盛,店里的橘猫喵喵叫着跑过来躺在他们跟前。 天色一暗,悬在楼和楼之间的纸糊灯笼亮起来,“南诏十二时辰”的字样隽永清秀,散着暖黄的光。绕着飞檐挂着的小黄灯也亮起来。 一群人围着篝火在开晚会,竹竿围成了一个圆,顶部向内收,红色的烟雾升进了夜幕里,再消散开来。 晚上再回去已经很晚了,两个人又去了二楼天台看星星。 夜色无边,大小不一的星星闪烁其间,多的晃眼。 陈齐侧坐在躺椅边上,手肘杵在膝盖上,手背撑着下巴,翘着的脚晃啊晃。 周北杨在他对面看着他。 星空闪烁震撼固然好看,但光是景未免单调,连着托着下巴看的专注的陈齐一起,足以让周北杨心跳加快。 “陈齐。”周北杨叫他。 “嗯?”陈齐转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 “过来。” 陈齐走到他身旁坐下,转头看向他。他身后是雪山连绵星光灿烂,面向他的脸睫毛乌黑纤长鼻梁笔直高挺,嘴角上扬,鼻头被寒风吹的发红,眼睛弯起来,问他“怎么了?” 周北杨吻住他,一只手抚上他柔顺的头发,一只手顺着毛衣往里摸。 周北杨的手很热,突然触到皮肤又带了些痒,惹的陈齐一哆嗦。 热烈的吻往下延伸,大有在这做下去的架势。 陈齐喊他“进…进屋去。”声音带着细碎的喘。 周北杨手上动作不停“我想在这。” 他翻身把陈齐压在身下,把他的毛衣撩上去。 一场结束,周北杨又伏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想让你自己上来动。” 陈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满脸抗拒,“我不要。” 但周北杨知道陈齐最心软了,只要他撒个娇,陈齐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最后陈齐都哭不出声来了,两只胳膊撑在周北杨身侧止不住的抖,眼泪也霹雳啪啦的掉。几乎是从周北杨身上下来的一瞬间就睡着了。 周北杨把他抱下楼,又在床边看了他很久。 2024年12月28日 早晨陈齐睁眼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慌忙摸了摸眼睛。 很好,是肿的。 不确定肿成了什么样,又捞起旁边的的手机照了一下。 周北杨撑着脑袋在旁边看他“不肿,我昨天给你冰敷了。”然后拽拽他的一缕头发“你什么样不好看。” 陈齐给了他一个白眼。 “翻白眼也好看。” 透过屏幕里看,眼尾还是红红的,眼皮微肿,幸好还可以见人。 想到最后自己都快晕过去了周北杨还是按着他的腰把他钉在那,陈齐气不过,锤了周北杨一拳。 周北杨笑着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第5章 第 5 章 今天两个人爬了苍山。 坐着索道晃悠悠地进入翠绿深处,冬天的森林没有夏天的清新,透着一股子沉淀的静谧。身后是起伏不大的山脉和平静的洱海。 跨进感通寺的门槛,两人各请了一柱香火。甩灭火焰后站在正门前,左手上右手下,食指中指合握香脚,拇指于底部,举至眉毛处,香尾对准眉心,鞠躬三拜。 拜后将香插至香炉中,双手合十许愿。 陈齐希望退休之前可以挣到一定的钱,和周北杨一起买个小院,种菜遛弯。 周北杨愿陈齐和伯父伯母永远幸福。 玉带路顺着山的形状蜿蜒向前,茂密的枝叶延伸至人的头顶。 俯瞰洱海,嵌在周围的房屋中间的一池碧玉,平静祥和。 右侧的树木杂草形成天然围栏,可以看见松鼠在树枝上蹦跶。 玲珑棋局旁的围栏上寄满了祈愿的红布条,溪水从围栏下的空隙中倾泻而下,汩汩地顺着石头流走了。 两人又买了两条红布条,陈齐栓布条的时候问周北杨“你说我们许了这么多愿,老天会不会认为我们太贪心所以就不给实现了?” 陈齐有的时候很迷信。 周北杨笑着说“不会的啊,来许愿的这么多人这么多愿望,总会漏掉那么一两个,你许的多了,怎么着也能实现一个。” 陈齐放心了,转念一想,万一两个都看见了呢?担心老天认为他贪得无厌所以都不给他实现,所以给这个加了个先行权。写完之后给布条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周北杨的红布条上写:希望陈齐梦想成真。 晚饭在洱海旁边吃了米线,红彤彤的辣油浮在汤面上,绿叶葱花撒在旁边,煎鸡蛋摆在一旁,细细的米线压在下面。 二楼的窗户很大,稍稍探头可以看见整个洱海。 吃完米线顺着洱海旁的小道向前走,看着逐渐多彩起来的天空。 整个天空呈现出粉紫色调,往下渐变成橘红,最下边金色从中散开交织进去,照的洱海潋滟的灿烂,倒是衬的那山暗淡起来。 海旁的月亮灯亮了起来,周北杨给陈齐拍了张照。晚霞散去天色将黑,远处小楼的灯光模糊成圆片,海面波光粼粼,但都不及陈齐那双眼。 车在小院前停下,陈齐歪着头已经睡着了,周北杨没有叫他,下车来抽了一只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之前他每天都要抽上几根,跟陈齐在一起之后就戒了,一是因为陈齐不喜欢烟味,二是因为陈齐说不健康。 抽烟不利于健康是众所周知,连烟盒子上都会印上这几个字。但是人在压力大有心事的时候总要借点东西倚靠一下吧,和陈齐在一起之前周北杨总是很焦虑,他刚毕业考到县一中教书,人生地不熟又是孤儿院出身,没有父母帮衬,一切只能靠自己。借酒浇愁后劲太大,他没那么多时间,抽烟于他而言是比较有性价比的办法。后来有了陈齐,焦虑不降反增,他知道陈齐不喜欢烟味,就把门关起来在阳台吸。后来陈齐看见垃圾篓里的半框烟头,不准他再吸了。“你想得胃癌然后让我守寡?”陈齐好像只会说这一句。 他怎么舍得让陈齐守寡呢,他恨不得死了都和陈齐埋在一起。周北杨总觉得陈齐可以过上所谓的“正常的生活”,是他把陈齐拖下了水。虽然伯父伯母并没有对他表示不满,还对他关爱有加,但周北杨总觉得,他们是怨他的。他努力的往上爬。何其幸运,遇见了赏识他又很好的领导,正巧数学组前组长退休,他工作一年就当上了备课组组长。虽然学校是在县里,但工资并不低,升职当然又伴随着加薪,攒了两年钱,和陈齐一起凑了首付,从租的房子里搬到了新家。 步入新的生活,周北杨也开始注意健康,他要和陈齐一起活到100岁。 但现在看来,他人都已经死了,跟鬼谈健康,不是他妈的扯淡吗? 猩红的火光亮起来,周北杨深吸一口气,吐出一道蜿蜒的雾。 周北杨第一次见到陈齐也是在抽烟。 当时是校运动会,最后一项是核算各个班级的运动会分数然后排名,各班班主任上台领奖。想走走不掉,就遛到停车位附近学生不会来的地方吸烟。 刚吐出第一口气,陈齐过来和他打招呼“你好啊周老师。” 看他的第一眼周北杨就喜欢上了。 结结巴巴地和他打招呼,事后一直后悔表现的不好,怕给陈齐留下难登大雅之堂的第一印象。 他就拼命找补,运动会连着十一的假,周北杨一个人本想着糊弄糊弄得了,但有了孔雀开屏的对象,愣是花了一上午做了十几个菜。幸好陈齐给他点了赞,否则都对不起他一连吃了四天的剩饭。 他用了一年追陈齐,三个月同居,又过了两个月被陈齐带去见家长。 二十六岁的周北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虽然这么想有些夸张和中二,但拥抱到陈齐的周北杨心想,他是真的可以把命都给陈齐。 陈齐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民宿,他看了看,周北杨靠着车不知道在干什么。 打开车门绕到他身边才发现,“啊…你醒了…”周北杨在口袋里翻找,但每个口袋都是空空如也,他只能继续夹着剩下的半只烟。 “给你。”陈齐掏出一张纸给他,看着他把烟摁在里面,再包好握住。 “对不起啊,突然就想抽烟了。”陈齐讨厌烟味。 “没事的,想抽就抽吧。” 陈齐环住他的腰,“外面好冷,我们进去吧。” 第6章 第 6 章 2024年12月28日 今天两人出发的很早,开车去了喜洲古镇看日出。 天空逐渐亮堂起来,细长的白云飘到了山的上空,光从山后散射出来,在云的四周形成光柱。 太阳渐渐升起,边缘赤红,金的刺眼。惨败的天空染上了血色。 小块细长的云朵从空中飘过,太阳的光芒从后面照过来,所以那云那山都是一片灰。 阳光照在水面上,亮眼的一道,水面平静,细波如鱼纹,闪着粼粼的金光。 陈齐和周北杨顺着水边的草地往前走,冬天的太阳好像摆设,照到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陈齐算是怕冷的那一挂,穿的很厚,外套穿了羊羔绒,口袋里也一定要是毛茸茸的,这样揣兜的时候更暖和。 但再温暖的羊羔绒,也没有周北杨的手暖和。 周北杨握着陈齐的右手揣到兜里,平常周北杨只要捂一小会陈齐的手就会热起来,但揣兜里的那个手还是很凉,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北杨今天的体温没有这么热了。 喜洲古镇里的小楼大多也是青瓦白墙,有些像皖南,不过不同的是,皖南古镇更有婉约之气,大多是独门独院,一栋栋之间距离分明,但大理的则更有烟火气,楼房挤挤挨挨,墙面斑驳,多为几层小楼,二楼往上多设围栏,可以吹风。楼和楼之间窄窄的巷子里是一个接一个的小铺子,人味十足。 转角楼下有一家卖包浆豆腐的店,切成块的嫩豆腐裹上面包糠,炸至金黄后撒上酱和葱花,一口下去外焦里嫩。 又买了一份喜洲粑粑后,两人上了附近的一栋高楼,倚栏平眺,可以看见整个镇子和云山。 陈齐看着缓缓飘过的云,心里想,要是夏天的话,坐在这小楼上吹风吃西瓜,肯定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他往后靠在周北杨胸口,说“等咱俩退休了,就到这种地方买个小院子,也要这样的两层小楼。” 周北杨说“好啊,都听你的。” 中午两人去了在麦田里的一间小木屋吃午饭。房屋凝缩成一条白白的线,田野延伸至山脚。 阳光洒在桌上,衬的那道垫了粽叶的毛豆炒鸡蛋更加金黄。不远处轨道上一辆小车亢亢亢亢往前行驶着,天上偶尔会飞过叫着的野鸟。 下午两人去了周城,就是很普通的乡村模样,几个老太太坐在木屋门前的小台阶上聊家常,一只小狗跑过去,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响。 两人去了村子里的一家扎染铺子,看着门前列着体验项目的小木板,周北杨选了衬衫,陈齐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这有长一点的布吗?类似于围巾那种,但最好更长一点。” 老板娘很热情“有啊!你要什么样的都行,我这布可多了,能给你现扯!” 陈齐让老板娘帮忙扯了一条很长的布。 周北杨看着搭在架子上像条扭曲长蛇一样的布条,问“你这是什么啊?” 陈齐嘴角一扬“你会喜欢的。” 陈齐的笑太过于胸有成竹,以至于周北杨思来想去一路,但到最后也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一条布。 在家里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是陈齐先去洗澡,然后周北杨再去,如果太过于急切(比如昨晚),就是结束后两人一起去洗。 但今天陈齐执意让周北杨先洗,问他原因,他就说回头给他惊喜。 周北杨洗完出来,陈齐抱着坨毛巾钻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陈齐出来了,被浴室热气熏的脸颊发红,嘴唇饱满透红,水珠顺着发尾流到锁骨上,看的周北杨坐不住。 最让他坐不住的,还是陈齐身上的打扮。 下午扎染出来的长布拧成绳挂在脖子后,在胸前交叉遮住那两点粉红,再拐到身后,把拧成绳的布条散开来交叉向前围起来,在胯前系了个蝴蝶结。 陈齐的脸到耳朵根都红透了,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向下看,羽扇似的睫毛盖住那双碧水一样的眸子。 “我就说你会喜欢的吧。”他声音很小,像蚊子叫。 周北杨吻上去“我确实很喜欢。” 吻住他的瞬间,周北杨心脏跳的又重又快,身上也触电似的发麻。他不知道陈齐怎么突然跑过来奖励他,是因为满意他这几天的安排吗? 一定是这样。所以他得寸进尺,没有戴东西,又做了很久。故意把前天的承诺忘到九霄云外。 陈齐肯定不会怪他的,周北杨心里想,这可是陈齐第一次奖励他,肯定是默认了他接下来的一切行为。 陈齐确实没有怪他。 相处了这么久,他自然能看出来周北杨这几天的不一样。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活泼的金毛一样的周北杨惦念了这么多天。但他知道周北杨不告诉他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那天他的布条上写的是,希望周北杨万事顺意,如果只能实现一个,那就这个好了。 2024年12月29日 陈齐今天打扮的像跟踪犯。 高领毛衣羽绒服,帽檐拉的低低的,露出的半张脸还用拉上来的围巾给遮住了。 昨晚战况激烈,周北杨像发了情的狗一样不知疲倦,结束后陈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被嘬的像烂掉的水蜜桃。 今早起来一照镜子,眼睛肿的明显,嘴也被咬烂了,任凭一个不知情的人看都会关心的问一句“遇上哪个仇家了啊,被打成这样?啧啧啧,下手也不知道轻一点,怎么能往脸上打啊!” 周北杨依旧睡的安稳,昨夜结束后陈齐就睡了,剩下的都是周北杨收拾的,周北杨睡觉没有拉窗帘的习惯,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眼睛动了动,睁眼看见陈齐后,嘴角弯起来,拉过他的手在手心挠了挠。 陈齐也笑了,不得不说,虽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可是自己的心还是会时不时的荡漾。 蝴蝶泉的水很清很绿,中心则是近于梦幻的碧蓝,清的不近情理,蓝的沁人心脾。 看提示牌说蝴蝶泉是象征爱情的地方,周北杨执意要在象征爱情的美好地方留下一张合影。 照片里周北杨笑的很开心,压根儿看不清陈齐的脸。 第7章 第 7 章 双廊古镇的北门的门楼牌坊很高大气派,廊檐往上是琳琅的蓝红色图纹,圭角上翘,露出下面繁复的设计。 进去之后长长的一条街,商业气息有点重。 树枝上挂的小黄灯笼,发出的光有些刺眼。 左边搭着一些卖东西的小棚,右边是店铺,挨着绿化停着一辆接着一辆停着观光的小黄车。 戏台子有乌瓦朱柱,颇有时间沉淀的沧桑之感,小香台冒着袅袅的烟。 只是屋檐下接了彩旗和对面相连,看上去有些突兀,彩旗很好看,但是应当在它合适的地方,戏台这种古老的氛围配上这种喜庆的装饰,看上去就有些别扭。 戏台对面是一条窄窄的小巷,穿过去可以看见海。 玉几岛的海很蓝,海面微荡,迎着阳光,波光粼粼。几只海鸥飞过,用翅膀扫一扫水。 鹿卧山就是普通的山的模样,因是冬天,漫山枯黄,一股萧条之感。 挖色镇的商业化没有那么重,整个镇都有一种浓浓的古朴气息,沿海的小路上溜达,可以看见很多海鸥。 晚饭在一个农家小院,薄荷炸排骨清凉酥脆,牛肝菌炒肉嫩滑鲜香,非常下饭。 两个人在海边坐到天黑掰着面包喂海鸥,九点多才开车去了周北杨定的小院,和头两天住的那个差不多,背靠山,出了门就是树林。 2024年12月29日 冬天的早晨起床是很困难的,虽然昨天没有进行什么体力活动,但陈齐还是在被窝里赖到了十点多。 起来把窗帘拉开,暖烘烘的太阳射在床上,周北杨眨了眨眼,拽住陈齐的衣摆不让他走。 “干什么啊?”陈齐把衣摆从他手里扯出来。 周北杨又抓住他的手,“亲我一口我才起来。” 陈齐不愿意“你先去刷牙,不然我才不愿意亲你。” 周北杨笑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像只睡醒的大猫,然后飞快的起身,按着陈齐亲了他一口。 随即蹿起来去卫生间了。 文笔村和周城村很像,黑瓦白墙,小房子都矮矮的,沿着路是一溜店铺。 漆着五彩油漆的彩虹路沿着海边往前,两个人顺着护栏往前溜达,陈齐低头看两个人牵着的手,好像透过现在看到了未来。 陈齐和周北杨两个人都很喜欢遛弯,在日常约会项目中占比最大的就是顺着小区旁边的大坝往前溜达。 吃饱喝足,沿着坝子旁边的小路往前走,遛弯最好的时间是在夏天,夜空很亮堂,也有星星,风吹到身上还可以隐隐闻得见河水和树叶的气息。 如果能带条狗就更完美了。只可惜他们两个都太忙,有时候赶上一起去培训家里一周都没人,实在养不了狗,只能把愿望延迟到退休。 陈齐一直有些年龄焦虑,但现在却对60岁以后的退休生活生出了一些期待。 站在罗荃半岛上的天镜阁和罗荃塔可以看见整个洱海风光,罗荃塔很现代化,内设电梯,可以乘电梯到十层再登顶。 理想邦的商业气息很浓,整个儿就是人搭建起来的一堆白房子。 晚上在洱海公园附近的一家餐厅吃的晚饭,十来种菌菇煮的鸡汤味道简直妙不可言,黑醋乳扇卷,黑醋做底,乳扇卷着配菜置在上面,乳扇本是甜品,奶香浓郁,被黑醋和中间的菜一中和,变成一道菜,味道独特。 酒店的落地窗前可以看见整个洱海,洱海公园车水马龙,灯影绰绰。 陈齐站在窗户边看那一箍黑玉,周北杨从后面搂住他“看什么呢?” “就看灯呗,还能看什么。”陈齐想转身,周北杨顺事叼住了他的唇。 灵活的舌头钻进嘴里,同陈齐的交缠。 将陈齐抵在窗上,手顺着睡衣衣摆往上游走,陈齐被吻的七晕八素,在周北杨的手顺着裤腰往下的时候,他亲吻着想往前去床上,却推不动周北杨。 “去床上。” 周北杨把他转过去,陈齐重心不稳,两手按在窗上,周北杨贴在他的耳边说“就在这吧,你看,那灯多亮。”声音低沉,魅惑至极。 陈齐刚要开口,就被周北杨捂住了嘴,张口要咬,修长的手指就钻了进去,挑他的舌头,刮他的口腔。 空调的暖风猛然打到腿上,周北杨轻声说“放心,不给你脱光,下面人就算往这看也看不出来什么的。” 2024年12月30日 中午十二点半。 陈齐睁眼,喉咙干的要裂。 撑着上半身起来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扯到酸痛腰,疼的龇牙咧嘴,又扯到烂了的嘴角。 周北杨的手还搭在腰上,陈齐一动,又往里圈了圈。 陈齐踹了他一脚。 周北杨抱紧他的腰,陈齐喝了口水,又把自己抛回床上。 第8章 第 8 章 两个沿着洱海公园进去溜达了一遭,坐在长椅上看周围的树丛,耐心的等上一会,可以看见松鼠在树上探头探脑。 陈齐揪了块乳扇伸手过去,松鼠嗖的一下退回去,他把那块疙瘩放到地上,和周北杨走远了。 五点多,两个人开车回家。陈齐觉得可以明天再回去的,时间又不早了,也没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周北杨不愿意,跟他撒娇,不住的叨叨,说他想家了,今晚不睡家里的床就睡不着觉,又说什么明天他还有安排。 晚上九点多两人回到家,周北杨让陈齐先上楼,自己又去了一趟超市,拎了一袋菌菇包和半只鸡回来。 厨房的灯亮起来,周北杨翻出砂锅煮鸡汤。 陈齐洗完澡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鸡汤的香味飘出来,他起身塔拉着拖鞋进厨房,看见周北杨守跟前看着砂锅,看上去有一点落寞。陈齐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 餐厅的灯昏黄,照的整人暖洋洋的,陈齐垂下眼睛看吃的,睫毛的阴影投在脸上,头发乖顺的耷拉下来,像只等待投食的猫。周北杨一直看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吃完已经将近十二点,两个人又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电影还没放完陈齐就靠在他肩头睡着了,周北杨看着他乌黑的睫毛,把电视声音调到零,又放了一部新的电影。 这两天他做了太多不体贴陈齐又无理取闹的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陪你最后的时光,请纵容我一些吧,就当是给我最后的纪念。 2024年1月1日 早晨陈齐是被闹钟震醒的。 奇怪了,他没订闹钟啊? 闭着眼睛在床头柜上一通乱摸,捞起来一看,手机屏幕黑黑的很安详。 该死的铃声还在响,陈齐扯过被子拉到头上,大喊周北杨。 塔拉塔拉的走路声由远及近,手机铃声戛然而止,在陈齐再次进入梦乡之际,周北杨把被子拉下去“起来啦!” 陈齐转了个身,又把被子扯过头顶“有病就死。” 周北杨又去挠他痒痒,被陈齐一脚踹出去。 他又爬回来,趴在陈齐身边吹他的耳朵。 陈齐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到底要干什么?!!!昨天晚上两点多才睡觉!现在才几点啊就把我弄起来?!” 周北杨笑眯眯的“你快起来,今天也有很多安排哦。”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站在写了云县菜市场五个大字的的牌坊底下,看着整条街的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陈齐难以置信“这就是你的安排?”你把我拽起来就是为了来逛菜市场? 周北杨牵着他往里走“逛菜市场是很幸福的,快走,等会儿新鲜菜都被买光了。” 陈齐翻了个白眼,跟着他挤进人群汹涌。 卖菜的多是大爷大妈,带着自己家里种的白菜豆角,坐在自己带的小马扎上,把菜摆在面前供人挑选。 半扇半扇的猪羊被钩子钩在架子上,肚大腰圆的大叔提着砍刀用力的剁。 鸡鸭被关在扁扁的小笼子里,一层又一层的摞在一起,旁边就是脱毛的机器,活蹦乱跳的进去,白花花的出来。 周北杨拉着陈齐先到到菜市场里的早餐铺子喝撒汤吃包子。 撒汤上飘着一层胡椒粉,喝起来是刺激的辣,咸咸的很香。包子皮不厚,肉馅很多,店家的小狗在旁边看着两人摇尾巴。 陈齐把皮蘸着辣椒油吃了,馅喂给了小狗。 白色的小狗红鼻头,尾巴很粗毛很多,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小土狗。 “好想养只狗啊。”陈齐摸着狗脑袋“夏天晚上牵着手去遛狗,想想就幸福。” 周北杨深吸了一口气才笑出来,但依旧很难看“咱俩工作都这么忙,平常它一个狗在家,肯定孤单。”他顿了一下,不想看见陈齐落寞的表情“等我们退休了就养,养两只,一大一小。” 陈齐笑了“咱俩退休要干的可太多了,又买院子又养狗的,以后可要好好攒钱了。” 周北杨想向往常一样和他贫嘴,说“这点钱而已有什么,老公养你。”但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吃完早饭两个人就去逛菜市,从街头走到巷尾,拎了一大袋子菜回家。 陈齐搬个小板凳坐在垃圾桶旁边削土豆,一旁的周北杨把排骨泡上准备煮排骨。 午饭做的都是陈齐喜欢吃的,香辣椰子虾,咖喱土豆,糖醋排骨,挤了一桌子。 陈齐洗完菜就撤离厨房重地,进屋躺在床上又睡着了,周北杨盛完米饭叫他吃饭,陈齐打着哈欠出来,看着满桌子的菜,说“怎么今天做这么多啊?过年了哈。” 周北杨看着他“这不想着今天早晨把你弄醒了补偿你一下吗。” 陈齐夹了一筷子土豆“那我原谅你了,剩饭你吃啊,晚上我还要吃新鲜的。” “好。” 周北杨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能够吃一顿剩饭。 刷完碗,周北杨搂着陈齐进屋睡午觉,睡前还订了个五点钟的闹铃。 起来后,周北杨又要带他出去。 这次死活不告诉他目的地。 看着车从“欢迎来到云城”的大牌子地下缓缓驶出去,陈齐问他“你这是要去爬山吗?大晚上的爬什么山啊?” 周北杨“真聪明,不过只猜对了一半。” 天黑透了,车行驶到山脚下。 黑夜,荒山,两个神经病。 陈齐决定,以后再也不陪周北杨胡闹了。 两个人从旁边的土路顺着山坡往上走,到了拐弯处,周北杨拽住陈齐,往旁边延伸出去的小路上走。 小路都是没有多少人走过的野路,不仅石头树杈多,路面还不平。 在第十次踢到石头的时候,陈齐刚要发飙,周北杨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 陈齐拍他的手“别犯病。” 周北杨引着他往前走“过一会,再等两分钟就行。” 感觉上又走了一段路,然后拐过了一个弯,周北杨松开了捂着陈齐眼睛的手。 眼前是蔓延到山坡尽头的殷红玫瑰,背景是天空中闪烁的漫天星辰,玫瑰娇艳,星星清冷,冷风吹过,一阵萧瑟。 周北杨看着陈齐,笑的得意“看吧,我就知道你喜欢。” “本来准备你生日那天带你来的,谁知道下大雨了,我还专门来给花披薄膜,累死我了。” 他的声音是撒娇的,带着一丝委屈,泪水漫上眼眶。 听不见他在说什么,陈齐扑上去吻住了他。 两个人坐在草地上看星星,周北杨一直在兴奋的说话。 “你知道吗,其实我最近没加班,就是来这弄花了,本来是想亲手栽的,但是玫瑰这天不开,我就上网买的成品,分批买的,每天开车往这运。” “这山头我找了好多人才买到,幸好是荒山,也不是很贵。” 陈齐笑了,亲亲他的脸“知道了,辛苦你了。” 周北杨极力想忍住,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眼泪决堤,轰然而下。 周北杨抖着手捂住他的眼睛,最后一次亲吻了陈齐。 我在世上的最后一个愿望,希望陈齐忘掉关于我的一切。 第9章 第 9 章 2024年1月2日 早晨,陈齐醒来,像往常一样从冰箱里翻了一袋速冻小笼包,放到蒸锅上蒸。 家里只有一个人,难免有些冷清,陈齐打开电视调到频道,让新闻联播当个背景音。 穿着粉色西装的女主持人口齿清晰“在云县北坡后的南江进行捕捞作业的渔船打捞上一具尸体,死亡时间预计已有一周,死亡原因不明”。 糊着厚厚马赛克的人性被几个人抬上岸,陈齐盯着电脑屏幕,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夹杂着烦躁的伤感。 手机叮地一声响,是朱婷女士的消息“今天中午回家吃饭不,你爸给你烧红烧排骨。” “回啊,不然我一个人吃啥啊。” “你这死人,那昨天过节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去学习了呢。” “穷学校哪来这么钱让我们出差。”陈齐噼里啪啦打字,昨天干什么去了呢?他想不起来,心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痴呆了吧? 他才26! 陈齐紧张至极,赶紧上网查怎么预防痴呆。 看了一大堆,都说最有效的办法是动脑,太麻烦了,还是下单两瓶保健品吃吃吧。 聊天框又弹出一条消息,陈齐点开,还是朱女士的“你孙叔约了我们下午爬山,他家那闺女也去,你记得穿的好看点,别穿的跟那高中生一样。” “爬山能穿的多好看啊,我要是穿个西装皮鞋去人家只会认为我有病。” “谁让你穿西装啦,你穿个大衣不好吗,里面配个高领,我记得你有一件呢子大衣就不错,衬得人很精神。” 陈齐翻了个白眼,固执的穿了自己的长羽绒服。 时间到了,陈齐去厨房把小笼包子端出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心里一直闷闷的难受,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 陈齐抽抽鼻子,去拽卫生纸。 脑子真他妈出问题了。泪腺都控制不住了。 陈齐父母家在县医院对面的老小区里,说是小区,其实就是盖在一起的几栋楼。 县医院因为人流量每天都很可观,所以旁边基本上都是商铺。大门旁边建的都是早餐店,孙记油茶,阿花煎包,老刘母鸡汤……还有一家老王诊所。 住在医院附近的居民生病了要打针挂吊水从来不去医院,都给诊所送生意。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王医生在门口喂鸟,看见陈齐,冲他一抬下巴。 “回来啦!” 医院前面是一条马路,对面建的是一溜超市,从“刘家杂货”和“王姐母婴”中间夹着的巷子进去,就是一排排的居民楼。 楼都不高,最多的也只有七层,因为年份已高,有的楼墙皮开始脱落,漏出煤灰色的墙体。一楼都是开放型商铺,卖的是布料。 几个大妈坐在店门口放料子的矮台子上闲聊,看见陈齐跟他打招呼“回来过节啊。” “对,回来过节。” “看看这小伙子,长得真排场。” 一个新加入闲聊组织的大婶没见过陈齐,问了句这谁,旁边的张婶很热心的给她介绍“这是最近面那栋朱婷家的,你见过的,个子好高好苗条那个,这是她儿子,搁县一中当老师,才有用来!” 但大妈之间的谈话从来会终止在“有用”上,或者说,不管是什么话题,七绕八拐,总会拐到谈婚论嫁上。你要说这家孩子功成名就事业有成,众人一片赞叹,但拐个弯,还是孤身一人,大妈们会变得像是这孩子沾染了什么重病一样惋惜“那怎么办啊!”“就是,你说说,这不愁死人了!” 果然,陈齐刚往前走没两步,就听见张婶说“就是这么大了也不谈对象,唉,可给他爸妈急死了!” “哎呦,那是要愁。” 陈齐心里那股好不容易平息了一点的烦躁感又冒出来了,步伐加快,想把大妈们那些表示可惜的言语抛在身后。 家门已经给他打开了,估计是在朱婷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看见他上楼了。 陈广志坐在沙发上剥蒜,看见陈齐进门,高兴地喊他“儿子!”然后一拍旁边的沙发“等剥完蒜爸就给你烧排骨去。” 看他一脸不爽,陈广志对儿子进行关怀“怎么了?一脸要死要活的。” 陈齐也从茶几上拿了两瓣蒜剥“没事,昨天晚上失眠了。” 陈广志说“失眠了?怎么会失眠呢?可要注意了啊儿子,年轻人现在睡眠不足猝死的可多了!唉,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不爱惜身体!等老了想后悔都来不及!” 他还想就这个缺口跟陈齐大谈特谈失眠的严重后果,被朱婷女士打断,在厨房喊他说排骨焯好水了可以去烧了。 朱婷女士从厨房出来,坐到陈齐旁边,先是仔细端详,然后故作惊讶“我怎么看你瘦了啊。” 陈齐莫名其妙“我没瘦啊,上次称还胖了呢。” 朱婷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就是照顾不好自己,还是得有人管着。我看老孙家那闺女挺好的,你下午见面了好好表现。” 烦躁愈来愈重,陈齐把已经扒了皮的蒜一瓣一瓣掰开“不见。”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你都二十六了,对门你张阿姨都抱两个孙子了!” 陈齐皱着眉毛,听陈女士絮絮叨叨没有孙子的她在同龄邻居中有多么的局促,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加入闲聊小队和邻居们聊天。 “那就不要跟她们玩好啦。”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那些阿姨对你多好啊,有什么东西还记得拿给咱家,你怎么能这么说?” 陈齐蒜瓣放到碗里“那人家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还因为这么小一件事就不跟人家聊天,更何况还是你自己不跟人家聊的,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朱婷女士撂下一句“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然后怒气冲冲的回厨房了。 陈齐听见她跟陈广志抱怨“你看看你儿子!我就让他去见见老孙家闺女,他不去就不去,还说我一顿,上午我都说了让他穿好看一点,你看看他,还裹的跟个粽子一样!” 陈齐后悔回来了。还不如在家蒸包子呢。 陈广志安慰她“你就是闲的。” 朱婷女士火冒三丈“我闲的?他都26了!我能不急吗你说我关心我儿子是闲的?怎么了,他不是你儿子是吧?” 厨房传来滋啦一声响,估计是葱姜蒜下了锅,陈广志说“你儿子又不是傻,结婚好早结去了,我看这婚也不是非结不可,大不了以后去养老院。” 朱婷女士愤怒的拉开厨房门,撂下一句“等你儿子在养老院被护工打的满地找牙,我看你一个老鬼能怎么办!” 陈广志的声音被关在门后“那我就真是做鬼也不放过他了。” 朱女士啪的一关卧室门,房子又安静起来,只能听见厨房炒菜的滋啦滋啦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婷女士气已经消了,和陈广志一人开了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怎么没给儿子拿一瓶啊?” 陈齐夹了一筷子米饭塞进嘴里,味同嚼蜡“我不喝。” 朱婷觉得自己更可怜了,良苦用心不被父子俩理解不说,儿子连瓶啤酒都不愿意陪着喝,心中悲凉,命令陈广志又开了一瓶红酒。 吃完饭,陈齐去洗碗,刚从厨房出来,朱婷就把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扔进他怀里。 是一件黑色大衣。 朱婷絮絮叨叨地说“也没有说一定要成啊,就是见见嘛。” 看着陈齐把大衣穿上,朱女士很满意“好了,得亏在家里还留了几件衣服,下午就穿这个出去。” 陈齐转身进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烦。 特别烦。 陈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灌满了柠檬汁的着火充气兔子,特别烦躁,但是烦躁包裹着的却是一种酸涩的难受。 下午两点多,孙波带着他家闺女来了。 朱婷女士和蔼可亲“哎呀,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啊,陈齐!快出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孙淼淼,满眼喜欢“哎呀你看看,淼淼又漂亮了!” 陈齐从屋里出来,勉强挤出一个笑。 孙波也开始了虚伪的交谈“小齐也在啊?你看看这一表人才的,听说在一中上班啊。” “啊,对。” 朱婷看他还是那一脸要死不活的样,瞪了他一眼,把话头引走了。 聊了一会,几个人出发去爬山。 孙波开车,陈广志刚要拉后门就被朱婷拽回来,让他坐前排,然后拉着陈齐进到了后排。 一路上朱女士都在絮絮叨叨,拼命想给孙淼淼和陈齐签上话头。 孙淼淼礼貌回复,陈齐就是嗯嗯啊啊。 汽车从“欢迎来到云县”的牌子下穿过去,朱女士彻底放弃,她那么努力给两人带话题,陈齐漫不经心只知道看窗外。 算了,就让她儿子在养老院被护工打吧。 反正有她老伴那个老鬼不会放过人家。 车子从森林公园前面驶过,陈广志开口“我们不去这啊?” 孙波笑着回他“这公园里也没什么好的,我们去半坡,沿着那个大路能上到山顶,往下一看能看见半个县!我听说这两天江里还在捕鱼,还可以顺路去看看。” 车停在路边,陈齐下车盯着那个土坡,莫名感觉有点熟悉。 烦躁带着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悲伤又来了,鼻子狠狠的酸了一下。 今天天气不错,又是元旦,大路两边都是卖些土产品的小摊子。孙波带着他们往上走,大路上人也多,几个大妈从他们旁边下山,叽叽喳喳“也不知道谁闲的没事来这破山头,搞个几盆就算了,还那么一大片!” 孙波问她们“什么那么大一片啊?” 胖大妈说“啊,后面那个山头上不知道谁弄了一大片花,就顺着那条小路上去。” 孙波回“好的,谢谢了啊!” 听到大妈这么一说,几个人都好奇起来,往大妈指的路走。 孙淼淼说“也不知道是什么花,这个天也没有多少能活的花吧。” 朱婷说“那这个人真的闲的慌了。” 陈广志说“万一是哪个小伙子讨对象高兴弄的呢,现在小年轻都很浪漫的。” 朱婷说“搞浪漫在这荒山上搞啊,不找个合适的地方。”然后话锋一转“咱俩结婚这么长时间你也没给我送过什么东西。陈齐以后可不能这样啊!” 陈齐走在最后面,没有搭理她。 他压根儿没听见。 走上这条小路的时候,烦躁感就更强了,悲伤感也越来越重,难受死了。 他是有病了吗? 以前从来没有啊? 踢到路边一棵大树延伸出来的树杈,要不是没那么大的力气,陈齐都想把它连根拔起来扔出去。 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直走,然后拐过一个弯,听见孙淼淼吃惊的声音,陈齐抬头一看。 一盆一盆挤挤挨挨的玫瑰花在寒风里颤颤的抖,地上散落了很多玫瑰花瓣,盖在光秃的土地上,有些凄惨。 陈齐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副的画面,画面里是他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天上的星星,又亮又温柔,开口说话时声音闷闷的,但是很得意“我就说吧,你会喜欢的。” 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流了满脸。 太阳穴尖锐的疼,他甩了甩头,消失的记忆轰然重现。 他有一个爱人,叫周北杨。 但是在捂住他的眼睛和他接吻之后就消失了。 周北杨去哪了?为什么到刚才为止他什么都忘了? 陈广志一回头看见陈齐哭了,吓了一跳“怎么了儿子?” 朱婷女士听了也回头,看见陈齐泪流满面的样子后赶紧走到他身边“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哭了啊?” 陈齐揉揉眼睛,非常想问“你们还记得周北杨吗?” 是只有我一个人不记得了,还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但因为孙波和孙淼淼在,就没有开口。 这一趟因为陈齐的突发状况而终止,孙波开车把他们送回去,朱婷十分抱歉,一直说下次一定请他们吃饭。 她刚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的陈齐就迟疑着开口“你们记不记得周北杨了?” 朱婷脚步一顿,有关周北杨的记忆海浪一般汹涌的涌进脑海里。 “哎呦,你男朋友?”朱婷表情闪过一丝空白“我是脑子不好了吗?怎么才想起来,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她看向陈广志“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还想着把老孙家淼淼介绍给陈齐!” 陈广志也很困惑“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真的一开始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朱婷坐到陈齐身边“这回是妈妈的问题啊,我真的就忘掉这码事了,哎呦怎么会的呢?” 陈齐双手捂住脸,“对啊…怎么会的呢?” 朱婷接着开口“那小周呢?怎么今天没有来啊,你俩明天接着过来,给他烧好吃的啊。” 像是被刺激了一样,刚止住的眼泪又往上漫,陈齐声音发颤“我也不知道,他不见了。” “不见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见的?你想太多了吧儿子,可能小周就是有事没法接电话呢。”陈广志坐直身子。 “对啊,”朱婷掏出电话“我来给他打一个。”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字正腔圆的冰冷女声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陈齐的眼眶像塌了的大坝,泪水一波一波的往外漫。 他突然想起早晨的新闻,抖着手掏出手机开始搜相关内容。 但照片上都是马赛克,脸被码的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着急刺激到了大脑神经,记忆变得出奇的好,他立马认出了糊着马赛克尸体身上穿的衣服和周北杨的是同一件。 蓝绿色的羽绒服,是他买给周北杨的。所以那一天他能看出来周北杨的衣服和出门时的不一样。 身体开控制不住的开始剧烈颤抖,手机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陈齐开口,声音也是抖的,马上就要喘不过来气“是他,妈,新闻里的是周北杨。” 他撑着桌子就要起身,朱婷问他“你要去哪啊?” 陈齐没走两步腿就发软,跌在了地上,朱婷和陈广志赶紧上去一人扶着个胳膊给他拽回沙发“你现在能去哪啊,都七点了,哪都下班了,再说万一不是呢?” “是他,”陈齐哭着说“他那件衣服是我买的,绝对是他,我说怎么穿的不是出门那身衣服了呢,他,他还骗我说是淋湿了临时买的……” 陈广志起身给认识的人打电话,朱婷拍着陈齐的背安慰他“不一定的,不要多想他手机坏了也说不准啊。” 卧室门拉开一条缝,朱婷心领神会,跟陈齐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啊,别想这么多了。”然后轻轻把卧室门推出一点点,挤了进去。 陈广志小声地跟她说“我刚才问了,说捞上来这个人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连着坠下去的车里倒是找到了驾驶证,但内页都被泡烂了。不过手上带了个戒指,我问他要了个照片,看上去就像之前小周带的那一个。” 他把手机递给朱婷,“你看看,我记着是这样的,两条银线缠成一块的嘛,当时我还问怎么不买个做工好一点的,俩孩子说自己去做的。”顿了顿,接着开口“我看,也**不离十了。” 朱婷把手机还给他,声音也有点颤,“小周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了呢……”她坐到陈广志旁边,也泪眼婆娑起来“我们还跟痴呆了一样忘掉他了,我还要给陈齐介绍对象……” 她歪着头靠在陈广志肩上,双手捂住脸平复了一下心情“这可怎么跟陈齐说啊,他现在已经难受成那样了,知道了还不得晕过去?” 陈广志叹了一口气“今晚先凑活着吧,让他睡了,明天早晨去殡仪馆看看。” 朱婷又悄咪咪地溜出来溜进卫生间,给陈齐倒了杯热水。 陈齐坐在沙发上用纸巾擦眼睛,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还被纸擦的破了皮,眼尾处沾上一点鲜红。 朱婷把水递给他“别想这么多啦,我去冰箱给你拿俩冰鸡蛋敷敷,你看眼睛肿成什么样了。” 陈齐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用冰鸡蛋滚眼睛,这半天折腾的他也累了,进屋躺了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陈广志开车带着两人去殡仪馆。 殡仪馆的大叔领着三人往里走,“终于来人认了,本来我们这个县又不大,结果这次既没人来认领派出所也没人报失踪,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他伸手去拉格子外的把手,哗啦一声,陈齐看见了躺着那人的脸。 眼泪又模糊了视线。 他腿软的站不住,跪在地上的时候感觉身边刮过一阵阴风。 过了两天,陈齐把周北杨的骨灰盒从殡仪馆里捧了出来,埋在了北坡。玫瑰花经过冬日寒风吹拂,花瓣掉的都差不多了,陈齐花了一天,来来回回好几趟,把这些花盆搬回了家,上网买了周北杨最喜欢的小叶昙花的种子种上,阳台放不下,就每个房间都放了很多盆。 他还跟殡仪馆说了一下,留了一点骨灰,做成了一条项链,往后的六十五年里都没有再取下来过。 五十五岁,陈齐退休,把房子卖了,去了云南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买了一个小院,养了两条狗。 中间的三十年时间,陈齐学会了很多道菜,足以让一周都不重样,但他一个人,从来都是把最简单的那两道轮换着做。 正对着客厅门的是一个柜子。 柜子上面摆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三十年前在大理古城南门门口拍的,照片里周北杨按住他的头和他接吻。 另一张也是三十年前在蝴蝶泉前拍的,周北杨笑的很开心,看不清陈齐的脸。 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我每次想见你的同时都意识到无法再见到你,但想念无法停止,这样的遗憾就一次又一次涌上我的心头。 第10章 第 10 章 年12月13日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到陈齐的26岁生日了。 周北杨思来想去,不知道要送些什么。 送礼物嘛,肯定要送贴合别人心意的,陈齐喜欢什么呢? 大言不惭的说一句,陈齐最喜欢他。 要不然把自己洗洗干净送给陈齐? 这看起来不像是送给陈齐的礼物,倒像是他给自己的奖励。 周北杨冥思苦想,到底送什么呢? 陈齐是喜欢养花的,但是光送花也太不走心了;陈齐还喜欢狗,但他俩两个懒人,出了夏天晚上愿意出去遛个弯之外其余都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这么一来养狗的话对狗不太友好;陈齐也喜欢看天看云看星星,但是总不能把陈齐带哪个山头看个一天的天当礼物吧?那也太寒碜了。 要不学下手工给陈齐织个围巾?算了吧,就他那灵活度堪比鸡爪的手,这个围巾织到明年都织不好。 要不等寒假出去旅游?他还没跟陈齐出去旅游过呢,唯一一次出去玩还是去年去爬了趟山。 但他很快又否决掉了这个方案,旅游这种东西怎么能算礼物?去是两个人去,玩是两个人玩,爽是两个人爽,充其量只能算是生活的调节剂。 晚上,下了晚自习后周北杨开车回家,推开门后陈齐照例在沙发上窝着等他。 周北杨换掉鞋子后飞快蹿到沙发上坐到陈齐身边,倒在陈齐怀里。 “累死我了。”他搂紧陈齐的腰。 “嗯。”陈齐缕缕他的头发,低头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2024年12月14日 早晨九点半。 周北杨醒了,伸了个懒腰,转身去看陈齐。 陈齐还没有醒,朝里躺着,周北杨看着他闭着的双眼、浓密而黑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嘴角上扬的嘴唇,越看越喜欢。 他往里凑凑,伸手搭在陈齐的腰上。 陈齐的鼻息打在他的锁骨上,喷的周北杨皮肤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真是可笑,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动不动跟个刚谈恋爱的高中生一样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 周北杨本来想着起床买菜的,但眼下的场景实在美好,他劝自己“反正冰箱里还有点菜,凑活凑活今天,明天再去买。”然后美滋滋地接着搂着陈齐睡回笼觉了。 又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周北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陈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见他醒了,眼睛一弯“醒啦?” 周北杨把他往怀里捞了捞,声音有点哑“嗯。” 陈齐在他怀里出声“都十二点了,中午你也别做饭了,咱俩出去吃吧。” 山北街周德发火锅店。 鸳鸯锅的汤底开始咕嘟咕嘟的往上冒泡,陈齐把旁边的虾滑端过来,一边下了一半。 暖黄的灯光照下来洒在桌上,照的红白汤底和蘸料发出诱人的光。虾滑打着滚翻上来,周北杨夹起一个放进调味碟里,“回头咱俩买点菜带回去。” 陈齐带着手套在啃鸭脖,被店里的暖气烘的脸很红。“行啊,正好我上次看小区门口开了家卤味店,买点回去晚上吃。” 隔壁桌的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小孩,最小的那个还坐在推车里。扎着个小啾啾的小姑娘大大的黑眼珠滴溜溜转,一会看看陈齐一会看看周北杨。 陈齐往窗外看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小女孩的目光,就冲她笑了一下。 小女孩也咯咯咯咯笑起来,挥舞着一节一节莲藕一样的粗壮胳膊,胖胖的小身板也动起来,想让陈齐抱。 小女孩的妈妈看见了,起身把她从小推车里抱了出来,逗她“看见好看哥哥想让哥哥抱啊?哥哥在吃饭嘞没法抱你哦。” 他们坐的是背靠墙的位置,座椅是贴着墙的一整条皮质沙发,小女孩的妈妈把她放在椅子上,牵着她背上的一根绳子怕她跑远。 小姑娘爬到周北杨身边,拽他放到椅子上的手机的挂绳。 那挂绳是陈齐618凑满减的时候买的,当时那种简单的款就剩了一条,第二条只能买那种花里胡哨的猫头或者小人。陈齐仔细挑选了一下,选了个豆豆眼的猫猫头。 到了之后,夸张的那款当然给了周北杨。 陈齐给的什么周北杨都喜欢,虽然这个由红色猫头和黄色星星组成的手机链看上去是那种姑娘家才会用的东西,周北杨也是迅速就带上了。 周北杨夹着嗓子问她“你喜欢这个呀?”小姑娘的妈妈听见声音扭头,看见了闺女正在扯周北杨的手机,慌忙把她拽回去,跟周北杨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给她放回车里去。” 小女孩拽着挂绳上的猫头不松手,被妈妈抱起来张开嘴就不满的叫起来。 周北杨把绳子取下来递给登着腿啊啊啊叫着的小姑娘,跟她妈妈说“小孩子喜欢就给她啦!” 小姑娘的妈妈连忙道谢,陈齐和周北杨吃完准备离开,跟小女孩说拜拜。小姑娘专注于手里的猫猫头,也没有搭理他俩。 推门出去,扑面而来的寒风吹的两人眯了眯眼。周北杨凑到陈齐跟前“我把那个链子给刚才那小孩了。你再给我买一条。” 陈齐把他往旁边推了推“还给你买那样的啊。” 周北杨“你买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在超市买了菜和卤味之后两人回家,陈齐把投影仪打开,继续放昨晚没看完的电影。 其实两个人的休息时间过得都很单调,吃饭睡觉看电视,晚上再做做有氧运动。 把剩的片子看完刚好五点多,两个人中午吃的不少,都不是很饿,就炒了个土豆丝煮了点粥蒸了几个馒头就着下午买的卤味吃。 周北杨做的饭,自然是陈齐去刷碗。刷完碗之后进浴室给浴缸里放水准备洗澡。 浴缸里的水放到3/4,陈齐把水龙头关上,进卧室找了换洗衣服拿进浴室,脱了衣服跨进浴缸里。 温热的水覆上来,身体和精神都逐渐放松,陈齐刚闭上眼睛,咔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周北杨把脑袋从门后探进来。 “你干什么?”陈齐吓了一跳。 周北杨挤进来,全身上下只剩了一条裤衩,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陈齐从水里坐直“你有病啊?外面这么冷,你脱这么干净怎么不直接去裸奔?” 周北杨走进来蹲在浴缸边用手划拉水“我要跟你一起洗。” 陈齐骂他“真的是神经病,浴缸这么小怎么挤的下两个人?”但还是把腿蜷起来,往后靠了靠给周北杨让出了半个浴缸大小的位置。 周北杨嘴咧的老大,迅速脱了裤衩跨进浴缸里,把手里的小卡片放在浴缸旁边的架子上。 “拿的什么东西啊?”陈齐伸手把东西拿过来,看清了上面的文字,脸刷的一红,把东西扔在周北杨的身上,然后掉在了水面上飘着“赶紧给我滚出去!” 周北杨委屈巴巴地开口“我衣服都脱了……好冷啊,我要感冒了。”然后就开始咳嗽,咳嗽的好用力好可怜。 他站在浴缸里,陈齐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浴室里还没有完全热起来,想让他出去又怕他来来回回的真感冒了,就赶紧让他坐了下来。 浴缸的水哗的漫出来,陈齐摸摸他的胳膊,冰凉,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小水瓢往他身上浇热水“你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周北杨往前挤了挤,要跟他坐在一边,陈齐又往边上让了让“你再挤我就要出去了!” 周北杨笑嘻嘻的亲了他一口,伸手握住陈齐的东西,“不要走嘛,你走了人家一个多没意思。” 陈齐惊了一下,踹了他一脚,“有病啊你,松开我,啊!” 周北杨跪坐起来,手抚上陈齐的脖子和他接吻,另一只手垂了下去。 陈齐一惊,抓紧了浴缸边。 周北杨把陈齐扶起来转过去,(以下自行想象) 浴缸里的水从温热变得稍凉,陈齐虚虚地向后靠在他怀里,周北杨亲亲他的脸,把浴缸里的水放掉,从洗脸台上的柜子里拿了条浴巾出来给陈齐擦干净,然后又给他穿上睡衣,最后给人抱回卧室。 之后又回来收拾浴室,拖地擦墙,等回到卧室的时候陈齐已经睡着了。 估计是刚才有点激烈,陈齐眉头簇着,周北杨亲了他一口,搂着人睡着了。 2024年12月15日 上午十一点。 周北杨在厨房里挑调料腌鸡翅。 陈齐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今天做什么?” “可乐鸡翅、香辣椰子虾,怎么样?” 陈齐从袋子里抽了一条黄瓜出来拿到水龙头底下冲,看见虾还装在袋子里,伸手摸摸,**的“别做虾了,就炒个豆芽吧,我去折。” 他把黄瓜掰成两半,一半塞到周北杨嘴里,然后把昨天买的豆芽拎进来,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到垃圾桶旁边折豆芽。 腌上的鸡翅用保鲜膜蒙起来放到一旁,周北杨洗完手靠着台子啃黄瓜。 “老王上周五下班回家看见我们班两个学生在谈恋爱。”他咬下一口黄瓜“还给我发信息让我好好管管,下周去了学校还要找他俩谈话。”老王是他们年级组组长。 “谈话又没用,人家肯定是当你面分手,背后藕断丝连。”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周北杨咔擦咔擦啃黄瓜,话锋一转“你上学的时候谈没谈过对象?” 陈齐回“没有,我要是敢早恋,我妈腿都能给我打折。”他把折好的豆芽放在盆里“你呢?你谈过吗?” 周北杨说“我哪来的时间谈恋爱啊!上高中忙着好好学习,上大学忙着兼职实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谈恋爱呢。”然后停顿了一下,有些害羞扭捏“你可是我初恋呢。” 陈齐笑了,抬头看着他“你也是我初恋。” 周北杨脸一红,咳了一声“可不能只是初恋啊,还得是终恋。” “神经病。” 下午吃完饭,两人照例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屏幕上的柯南刚推推眼镜,说出“真相只有一个”,正等着是什么真相呢,夸嚓一下,黑屏了。 空调也关上了,周北杨起身走到门前,试探性地按了下灯的开关“停电了啊……” 陈齐也站了起来“关的真不是时候……现在能干啥啊?” 周北杨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等我一下。”然后进屋拿了盒大富翁出来“上次去超市看见买的,正好现在可以玩。” 周北杨铺游戏纸的时候,陈齐进屋穿了个外套,出来给周北杨带了一件披到他身上“别冻着了。” 第一局,陈齐走到可购买的地界就豪气的全部买下来,但是周北杨扔骰子的时候有如神助,扔的点数都巧妙的避开了他买的所有地,一分过路费没有收着不说,他还回回从周北杨的地上过,几轮下来不幸破产; 第二局,陈齐吸取上一局的教训,不再买地,只是摇骰子抽卡,到最后周北杨把地块快买完了,一直要交过路费,祸不单行,抽卡时又老是抽到烂卡卡,不是违规就是罚款,再次不幸破产; 第三局,周北杨故意放水,不买地了,抽卡抽到奖励卡也故意说成罚款卡,终于让陈齐赢了一把。 最后清算的时候,陈齐看着自己面前的两排和周北杨面前的两张,高兴的说“哈,我赢了!” 叮当一声,空调来电发出了一声响,客厅暖黄的灯大开,陈齐的笑容亮起来。 2024年12月16日 昨天睡迟了,今天早晨差点没起来。 周北杨蹑手蹑脚的出卧室,轻轻关门,洗簌完摸了个面包就出门了。 进学校大门的时候刚好打早读铃,周北杨在班里遛了一圈,回到讲台上刷手机。 看见小蓝书上有人在卖山头,他点进去看了一下。 “出售自家在北坡山顶上的一片地,30000。” 他和陈齐刚谈恋爱的时候去过北坡看星星,整个山风景还不错,没想到卖的这么便宜。 他退出去,往下又刷到云南的一个花厂在卖玫瑰。 一个绝妙的点子在他脑海里形成。 上午没课,他联系了那个卖地的博主,问他有没有在北坡半山腰上的地。 博主是个很热心的大哥,“没有啊小伙子,不过我有个朋友好像有那块的地,我帮你问问啊!你加我广信吧,我下午问到了给你回!” 下午,大哥回复他说他朋友家的地不准备卖,倒是他朋友的邻居准备卖,就挨着他朋友的地。 周北杨加人家微信跟这位邻居交谈,晚上下班的时候聊好了就立马把钱转过去了。 地买好了,他又找到上午看的那家花厂,买了一百盆玫瑰。 店家非常高兴,又送了他两盆。 陈齐喜欢星星,就在北坡给他买一块,上面栽满陈齐喜欢的玫瑰,等生日的那天晚上把陈齐带过去,天上亮星星地上红玫瑰,那视觉冲击,绝对让陈齐说不出话来! 周北杨,你怎么这么聪明呢?陈齐肯定要爱死你了吧! 接下来的一周,他跟陈齐说班上比较忙,最近要回来的迟一些,然后去北坡运花。 2024年12月24日 昨天晚上周北杨兴奋了一夜,想象着陈齐看见这份超级生日礼物时的兴奋表现。 会不会当场热吻他?哎呀他真的怕把持不住在野地里做起来,要不是上次他运花过去的时候看见地里有蛇,可能真的会跟陈齐来场野外激战。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等回到家里再奖励他吧! 早晨起来,周北杨觉得大事不妙。 天阴的厉害,一看天气预报,全天有小雨。 周北杨心灰意冷,但随即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一点小雨而已,大不了明天再去看,怎么说的来着,带着露水的花儿更娇艳嘛!而且下完暴雨之后天上星星肯定更多。 但老天着实是在戏耍他,到了下午,雨从淅淅沥沥变成了稀里哗啦。 周北杨下午一下课就往街上去买塑料膜,买完之后马不停蹄地往山上赶,废了老大的劲给一大片花都盖上,身上也湿的差不多了。 周北杨开车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想着陈齐还在家里等着,就提了点速。 刚下山雨就下的更大了,像泼水似的一波接一波淋挡风玻璃上,雨刮器一秒没停过,但是只起到了让水幕糊在玻璃上导致更看不清了的反效果。 周北杨有点心慌,稍微降了点车速往前开着。 他只能听见暴雨砸在车身上的响声,前方可视度基本为零,突然一阵失重感袭来,周北杨感到车身调了个个,车头开始往下,他的身体因为重力影响往前坠,但是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上。车上的东西往前滑动,周北杨身体下坠的方向换了好几个——车在往下掉,跌了好几个弯。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也不过十来秒,周北杨心跳巨响,大脑一片空白,突然砰的一声,汽车砸在水里。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坠江了。 车身的巨大重力导致他淹没的速度很快,周北杨反应过来后解开安全带,想要拉开车门游出去,但车门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跌的时候磕到了,一直打不开。 他试了几次后又开始开窗户,不然等车坠到江底,他的肺活量很难支撑他游回岸上。 幸好车窗能开,打开后江水泄洪一般灌进车里,他扒着车窗往外钻,腰出去后胯却卡住了。 周北杨挣扎了几次还没有成功,氧气已经供应不足,他意识逐渐迷离起来,被车身带着沉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前夕,耳边出现一道低沉的声音“心有遗憾,可再获七天。” 再次醒来,周北杨发现自己躺在北坡的玫瑰花地里。 雨变小了,他愣在那里,还接受不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已经死了吗? 我只剩七天了? 心脏疯狂跳动,周北杨在原地坐了很久。 兜里的手机出奇的没有坏掉,他先给陈齐发了个信息说有点事要晚点回,然后叫了辆网约车回县里,先去买了身衣服,然后又去澡堂洗了个澡。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又去蛋糕店等了快一个小时买了蛋糕。 没有想到陈齐看出来衣服不一样,周北杨灵机一动撒了个谎。夜里寂静,房间只能听见陈齐轻微的呼吸,眼泪灌满了两只耳朵,周北杨怕吵醒陈齐也不敢吸鼻子,悄悄出了房门去了阳台。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他已经接受了现实,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争分夺秒的和陈齐度过这最后的七天。 去旅游吧。他心里想。从两人刚在一起到现在三年,总是说要出去玩一趟,但一直都没有出去过。寒假嫌冷暑假嫌热,陈齐还不喜欢人挤人。 周北杨从柜子里摸出来一盒烟,抽了一支点上。 那就明天去辞职,然后和陈齐说旅游的事。 对了,还要和陈齐在食堂里吃顿饭。 他一直觉得校园恋爱是最单纯美好的,很可惜没有在念书的时候就遇见陈齐。 那明天就在食堂吃一次饭吧,当作在我青春时就遇见了你。 陈齐肯定不同意,但没关系,他撒撒娇多念几遍,陈齐肯定就同意了。 因为陈齐爱他。特别特别爱。 周北杨蹲下去,用手捂住了脸。再抬头时,泪水湿了满面。 我也爱你,陈齐。好爱好爱你。 第11章 第 11 章 运动会。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太阳在天上毫不留情的挥洒阳光,人出空调屋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办公室老师都走完了,一部分老师是看了排行榜的分数后觉得自己班也就那样了,得不了奖不用上台,提前回家了;一部分是跑到操场上看表演去了。 周北杨一开始也在操场上,呆了半天被阳光烤的生不如死,无比好奇为什么学生还能又蹦又跳。回到办公室里又呆不住,人全走了,他也火烧一样想回家。但是他带的班里体育生很多,现在在总分榜上已经是第一,等一会肯定是要领奖的。 周北杨到处乱窜,最后跑到篮球场后面的停车位上抽烟去了。 他蹲在自己的车屁股后面,凑活着那一点点阴影。天热的连烟的雾都看不见,刚吐出来就蒸发了 吸完一支烟,他在口袋里翻卫生纸,把烟头包在纸巾里团起来,就听见有人说话“周老师,你好啊。” 周北杨一抬头,看见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这男人皮肤很白,鼻梁高挺,眼睛里闪着光,站在那里笑着看他。 周北杨大脑空白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有点烫,慌忙站起来。 “啊…你好。”声音有点小。他只顾着看陈齐,忘了处理自己的面部表情,整个人都呆呆的。 “我是校医院的陈齐。”可能是以为他不认识自己,陈齐跟他解释了一下。 周北杨结结巴巴地说“啊…陈老师,你好你好。” 可能是看他表情太愣,陈齐轻笑了一声“你没有去看运动会?” 周北杨总算调整好了气息,但还是有些紧张“我刚回来。” “奥,来抽烟?” “啊,对,这里没有学生过来。” 陈齐眼睛一弯“这样啊。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一千米决赛,第一又是你们班的学生呢。这回运动会总第一肯定又是你们班啦。” “哈哈,我们班体育是不错。” 陈齐扭头看了一下天,被太阳刺的眯了一下眼。乌黑纤长的睫毛在眼尾投下一点阴影。 “太阳真大啊,我先回家了。”他说着,伸出拉开手周北杨车旁边那辆车的车门,一条腿跨进车,冲周北杨笑着说“再见啊,周老师。” 周北杨还是愣愣的傻样,在汽车发动的那一刻如梦初醒,叫住了陈齐“等等!” 车窗摇了下来,陈齐探出脑袋“怎么了?” 周北杨走过去,扭捏的像个姑娘“咱俩加个广信吧?” 陈齐愣了一下,立马又笑了出来,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递给他“好的啊。” 然后冲他摇摇手“走了啊。” 周北杨站在旁边看着车倒出车位,拐弯开走,才发现自己笑的像个傻子。 他心情大好,也不觉得热了,只觉得这太阳真是热情似火。 笑着回了操场,笑着领了奖,笑着回教室说了假期事宜,学生们很高兴,认为是他们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优秀表现打动了周老师,下周月考考不好应该也可以放他们一马。 中午周北杨回到家,把昨天剩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回了下锅,然后边吃饭边翻陈齐的朋友圈。 朋友圈空空的。 周北杨又想起了那张好看的脸。 原来一见钟情是这种感觉啊。 他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性冷淡,没想到是同性恋。 然后迅速的焦虑起来,他上午和陈齐说话的时候磕磕巴巴的,陈齐会不会觉得他难登大雅之堂? 他最后问陈齐要联系方式原因不明不白,陈齐会不会看出来他的小心思?嘿嘿嘿但是他给了嘿…… 周北杨就这么心心念念的想了陈齐一下午,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到,然后害羞的笑起来;吃饭的时候想到了,还要像长了虱子一样狂扭两下。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他在梦里亲到了陈齐。 第二天周北杨美滋滋地醒来,梦里陈齐脸红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周北杨做饭很好吃,会做的种类也很多。毕竟从初中开始就自己做饭,学校没有宿舍,只能在外面租房子。孤儿院经济拮据,院长一个月只能给他很少的生活费,自己买菜做饭比吃食堂便宜多了。 中午本来想着凑活着点个外卖,但是有了孔雀开屏的对象之后就是想把自己牛逼的样子全展现给他看,周北杨哼着歌下楼去菜市场买了一兜子菜拎回来,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做了七八个菜。 然后找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 但麻烦的是,他吃到最后吃的肚大腰圆,也只吃完两盘。 他把剩的放冰箱里,盘算着要怎么规划接下来几天的剩饭。 下午午睡起来,周北杨还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打开手机划拉着,看到朋友圈的箭头后面出现一个小红点。 他顿时清醒过来,麻溜的从床上坐直,心脏砰砰砰狂跳,深吸了两口气,小心翼翼的点开。 是陈齐给他点赞了。 他又一下子歪倒在床上,又蹬腿又咕蛹,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 他本想着接下来每天都在朋友圈里展现自己的高超厨艺,但是担心冰箱变成剩菜收纳所,只能把孔雀尾巴闭起来。 五天的中考假过的很快,排去吃了四天剩菜,周北杨过的是很幸福的。 他发朋友圈的那天下午,陈齐给他发信息,问他图片里的鱼怎么做的。 他受宠若惊,洋洋洒洒打了八百字,恨不得从买鱼教起。 陈齐:这样啊,看着好复杂,你做的真不错。 然后发了一条小狗竖大拇指的表情包。 周北杨心花怒放,高兴的在心里放了一连串的烟花。 他打字:哈哈哈谢谢 不行,显得他不谦虚,删掉。 又打:没有没有 不行,这像是和不认识的人之间的虚伪社交,他现在的目的是拉近和陈齐的关系。 再打:还好啦,你以后有什么不会做的可以问我,说不定我会呢 然后加了一个笑脸的emoji 又看了两遍,发出去了。 发出去之后又后悔,觉得哪哪都不对味。 陈齐回复的很快,但只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周北杨等着下文,但聊天框静静的,半天也没弹出来消息。 周北杨有些许失望,但是又找不出来什么话题,再发又显得刻意,就狠下心来离开了和陈齐的聊天框。 接下来的几天,他总是时不时的点开陈齐的头像,虽然陈齐没有再找过他,但是翻一翻聊天记录也让他倍感幸福。 放完假,周北杨回学校上班,早晨刚到班里就抓到两个学生在抄作业,就让课代表把所有人的假期卷子收上来看。上午放学的时候剩了十来张,他就迟走了一会儿把所有卷子改完。 学校的走读老师和学生都差不多走完了,只剩了零星几个从食堂出来的住宿生。周北杨加快步伐往车位走,过了操场,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 “周北杨!” 他一回头,看见陈齐在他身后。 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站在原地等陈齐走过来。陈齐离他越近,心跳声音越响。 陈齐快走两步追上他,“今天下班这么晚啊?” “啊,在改作业。” “高中了还收作业啊,你教哪科的呀。” “数学,今天上午看到有人在抄作业,就临时想着收了一下。” 说完又开始后悔,自己说话怎么这么冷冰冰的,陈齐别以为他不想和他说话啊! 幸好陈齐好像没怎么在乎他的语气之类,笑着说“抄作业啊,那是得查查。”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前走,一溜车位只剩了周北杨的车和挨着他停的陈齐的车。 早晨来上班的时候旁边车位是空着的,看来是陈齐后来来的时候停在他旁边了。 周北杨看见自己和陈齐有点关系就开心,连车停在一块都要暗暗高兴一阵。 陈齐说“这是你的车呀,挺漂亮的,我之前也想买这辆来着。” 周北杨都要高兴死了,如果身后有尾巴,那必定已经摇成了螺旋桨,但表面上还是装的云淡风轻“我也是觉得这车挺好看的。” 陈齐笑了,再开口时换了个话题“昨天我按你的方法做了鱼,但是味道却不是很好。” 周北杨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会啊?” 他在心里飞快的过了一下自己给的菜谱:什么什么什么?是我菜谱写错了吗?不应该啊,我后来明明对了三遍才发出去! 陈齐摇了摇头,很无辜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按着你给的教程做的。” 周北杨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迅速开口“那你要不然来我家?我当面做一遍给你看?” 又怕自己意图太明显被陈齐发现,慌忙给自己找补“现场教学肯定是更好的嘛。” 陈齐笑着说“好呀,那等你有时间联系我?” 周北杨矜持地回了一句“好。”但实际上已经抑制不住要腾空起跳了。 周末,他又买了一兜子菜,陈齐十点钟来,他六点半就下楼买菜,回来还洗了个澡吹了个造型。 把自己捯饬完才九点钟,他激动地坐不住,就去厨房给排骨焯水。 厨房里又闷又热,他特意吹的头发很快就塌了,衣服也都汗透了,不得已又去洗了个澡。陈齐到了门口按门铃的时候周北杨还在吹头发,听见门铃响就赶紧关了吹风机去开门,往门口走的时候还在悲伤来不及打扮了。 门推开,陈齐看见周北杨的造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周北杨看见他愣住的那一秒,心里冒出八百个想法,认为陈齐不喜欢自己这样,心里好难过。 但让他很高兴的是,陈齐对他的菜赞不绝口,两口啤酒下肚,胆子大起来,陈齐临走的时候他开口,“那个,你要是喜欢我做的菜的话,可以每周都来的。” 陈齐站在楼梯上回头对他说“真的吗?那可说定了哦。” 一年以后的元旦,陈齐没有回家,提着菜来找了周北杨。 做饭友已经一年有余,他已经掌握了陈齐的所有喜好,他做了一桌子陈齐爱吃的菜,还开了两瓶红酒。 酒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和陈齐表白用的。 他觉得现在也到了时候,两个人已经很熟了。现在除了周末,平时陈齐也会到他家来,吃完饭也不着急走了,还会帮忙洗碗。这不就是妥妥的两口子嘛! 两杯酒下肚,周北杨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已经做好了被陈齐拒绝的准备,想着最坏最坏就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让他一个人默默悲伤就好。 陈齐歪着头支着下巴看他,漂亮的眼睛一弯,“好呀。” 陈齐一直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很傻。竟然一直没有看出来自己也喜欢他。 他很吃惊周北杨竟然一年以后才敢跟他表白,还是喝完酒才说的。 看着周北杨笑的像个傻子,兴奋地对陈齐从一见钟情说起,陈齐也没开口告诉他其实自己也是一样。 当时是全校教师大会,周北杨上台领奖,英俊挺拔的样子让陈齐挪不开眼。陈齐到现在还认为学校礼堂的灯有问题,怎么把人照的像在发光。 后来陈齐念了他好久,但一直没机会说上话。直到运动会,最后一项项目开始,陈齐准备回家,走到车位看见周北杨在吸烟。 没话找话聊了几句,陈齐也找不到突破点要联系方式,本来准备下次有机会再要,没想到周北杨先开口了。 加上好友之后一直思酌着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但怎么想怎么觉得刻意,正好第二天周北杨发了朋友圈,他先点了个赞,下午才想好怎么开口。 周北杨很热情,给他发了很长的教程后还告诉他不会还可以问他,陈齐回复了个ok也就不再说话,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为了那道鱼。 但他又不是真的想学做饭,洋洋洒洒的几百字教程他是一个字也没看。 后来假期结束又要上班,陈齐一直都是最后一节课打了上课铃就回家,但是那天却一直趴在办公室窗户上往操场门口看。 停车位在操场后面,要去开车必须经过操场。 陈齐在等周北杨。 结果那天等了好久,他的眼睛都看酸了,本来都放弃了,准备转身的时候却看见了穿着白色短袖的周北杨。 他赶紧往操场跑,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特意在原地平复了心跳又擦了汗才开口叫周北杨。 他们两个一边聊一边走,停车位上只剩了他俩的车,还挨在一块。 是陈齐早晨来上班的时候专门这么停的。 他故意说按周北杨给的教程做出来的不好,想给两个人再创造一点联系,没想到周北杨直接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虽然约的是十点,但陈齐起的很早,洗完澡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还喷了一点香水。 到了门口,周北杨来开门的时候好像刚洗完澡,身上还有股沐浴露的味儿,头发很乖顺的垂着,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那一瞬间陈齐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很快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最完美的笑容,跟陈齐打招呼。 他看上去从容大方,实际上心脏砰砰砰砰砰快要跳出来了。 那天吃完饭,周北杨跟他说觉得好吃的话可以每周都来,他没想到进展这么迅速,回家的路上都高兴的哼着歌。 往后的一年时间里,很多次陈齐都觉得已经到了可以表白的时候了,他看出来了周北杨也喜欢他,他自认为自己的喜欢也足够明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北杨就是不和他表白。 他又不断的怀疑自己,难道周北杨不喜欢我?他真的是个直男?把我们俩的关系当成兄弟? 他不断的自我怀疑又推翻,“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几个字无数次打在聊天框里又删掉,陈齐既快乐又煎熬。 终于,他等到了周北杨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