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恋人》 第1章 心理师 临时折腾出来的咨询室内,老式空调打得很低,足够叫只披了件薄外套的人打个冷颤。 任雨柏坐在工作椅中,翻着调查组给的资料,然后看向对面坐着的人,一个瞧着二十五六岁,皮肤冷白,右眼下有疤痕的俊美男子。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手铐,脖上还带着调查局特制的电击颈环——这通常是重刑犯的待遇。 不过即便受到如此看管,男子仍然神态自若,并不拘谨。 任雨柏联想到资料上的部分词句。 [易岱,喜好不知,动机不明,初步判断为反社会人格,可能伴随解离性遗忘,极度危险。] 每个字都诉说着眼前之人的棘手,更何况他还关系着当下的大案。 任雨柏简单地回顾了一下信息,便不再思量,她没有选择先开口,而是合上了资料,平静地望着对面的人。 “......” 墙上电子钟悄然变了数字,时间如细沙流逝。 这种无言和怪异的状态维持了一会儿,任雨柏仍然自若,但易岱有些坐不住了。 他面上的表情不再如一开始那么自然,仔细看的话面目有些抽搐,很细微,像是不适应。 在这种情况出现后,很快,易岱率先打破了沉默:“请问,现在是开始了么。”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一种刻意的礼貌,再加上长相也不凶悍,让人很难将他和那个导致多人失踪的嫌疑人联系在一块。 任雨柏暗暗思索着。 这就类似一种伪装,如同野狼披上了人的外套,把自己融入在人群里。 ......不过这人现在充其量就是唯一嫌疑犯,能捶死的证据还没抓着,不能轻易下定论。 任雨柏眼睫微闪,目光轻淡,她习惯性地转了两下笔,说道:“嗯。那我简单介绍一下,我姓任,负责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心理方面的解惑。” 易岱很给面子的边听边轻轻点头,而任雨柏看着,却仿佛有无数人影在交叠。 ......熟悉的开头,熟悉的字句,熟悉的模式,这一段开头是她讲过无数遍话语,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即便很久不曾说过,却在一刹那全部回忆起来。 任雨柏以为自己远离多年,早就忘了这种感觉,可一开口便发现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可笑。 咨商这件她带着复杂感情的事情早已融入骨血,再多的杂事也只是稀释。 她感到有些累,是精神层面上的疲倦。 那些微弱的情绪慢慢上涌,汇成深海,袭卷着拍打岸边,一层又一层,吞没她的脚趾,脚腕,小腿...... 而她只能愣在原地,不得挣扎。 几张模糊不清的人脸在眼帘上一闪而过,伴随着尖叫、摩擦和碰撞的声音—— 一切戛然而止,仅在一秒之内。 “......” 任雨柏强迫自己把思绪放在现在进行的心理咨商上,继续说下去;“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一切对话皆受保密,稍后会有电子合同传到你的智脑,有什么......” 却不料,易岱在这时打断了她接下来问出口的话,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看上去听话又配合:“知道,你是来拿我口供的,要定我的罪,对吗?” 这句话说的微妙,态度也模糊不清,回答是或不是都有问题。 不过任雨柏没有过多理睬,重点放在了行为上,她注意到眼前人敲桌子的举动,随手记录下强迫症的可能性。 任雨柏笔速飞快,字符潦草,她垂眸写字的时候看上去很文静,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易岱此刻坐在她的对面,隔着一张略宽的桌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心理咨询师。 在来的路上他就很好奇了,能被目中无人的调查局弯下腰请过来的会是什么神仙。 如今见到......看着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手腕较于常人倒是更细,皮薄,青色的血管都能看见,至于长相,只能说单看五官攻击性并不强,柳眉杏眼让她的脸更偏向于柔美。 但一个人的脸并不是单单由生硬的五官组成的。 和这张脸不同的是,任雨柏的眼神并不温柔可人,甚至能够硬生生让这张脸到了无人敢惹的境地,只是被她斜着瞥过去就觉得浑身打颤。 与此相配的是声音,听上去也很冷,有种初冬的感觉...... 会飘着细雪,湖面结起薄冰。 易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漫不经心地想着。 瞧着很冷漠,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她好像没有心理师所有的共情能力,对调查局的聘请再三推阻也像是毫不关心案件中无辜人似的死活。 那么,面对这个是或不是的问题,任雨柏会怎么回答呢...... “我负责你这阶段的心理咨商,不是你的律师和法官。”任雨柏注定不如他意,面色如常。 易岱听到之后愣了一下。 她没有给易岱继续找茬挖坑的余地,直截了当的说道:“今后也只会回答关于心理方面的问题,希望你了解一下。” 说完后,一时间鸦雀无声。 “......那真可惜。” 过了几秒,易岱耸了耸肩,语气叫人听不出来是真是假有几分情,他目光转着,停在任雨柏胸前的工作牌上。 “任.雨.柏。” 易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故意在唇齿间裹挟着缠绵,他的目光带着别扭的触碰,令人后背发毛,总觉得被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任雨柏微微垂眸,轻飘飘地回避了过去,她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操心来操心去的生活了。 “我看您这样冷静严肃,还觉得是我的法官大人呢......”易岱身子向前探了探,“不过您确实很适合。” “那我的心理咨询师,下一步干什么,是要做评估表吗?”他咬重了“我的”两个字,带着有些欠的无限亲昵和暧昧。 任雨柏面目不改,不为所动,平静的像是雨后的森林,仿佛易岱一切或有意或无意的试探都不能撼动她分毫。 “下一步是否做什么”是最低级的试探,说话者可以通过回答者的反应来确定一个区间,从而逐渐操控事情走向。 这个方法在平时社交中很有用,但可惜了,任雨柏并不是一个会任他为所欲为的性子。 任雨柏草草记录下几个字后,抬眸说道:“不用。” “这次我们聊一聊其他的。” 今天这场咨商太过匆忙,任雨柏也来不及准备什么,手上只有调查局给的简易心理评估。 然而在几个小时前,她平静的生活还不是这样的。 今天是任雨柏从上城区辞职来到下城区的第457天,她在下城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开了间心理小诊所,每日赚的钱堪堪够温饱。 “任老师啊,您看看我这孙子一天到晚不学习怎么办呢?” “任老师,小孩叛逆了怎么办?” “老师,我感觉我妈更年期了......” 每天耳畔都是这些声音,家长里短小摩擦,连续听个一年多,谁都会耳朵起茧子的。 但任雨柏不会不耐烦,只要远离了那些事情,她都很满意。 这里就和百年前不繁华的地段一样,虽然不像上城区先进便利,但一砖一瓦却砌满了生活气息。 放松,惬意,远离纷争。 任雨柏漫步小巷,随手抹了下绿叶上的水珠,今天下了小雨,空气中有泥土的潮湿味,很新鲜。 生活是那么宁静,不如死水却似静潭...... “嗡——嗡——” 不过,也不是“一切”。 听到声音,任雨柏眉宇间有些烦躁,兜中的旧式手机响个不停,大有一种你不接我不休的架势。 她抬起沾着水的指尖,捏了捏眉心,才勉强灭下烦躁打开接听。 很快,里面传来熟悉的电子声—— “任雨柏,你以前作为我们这里最出色的心理师,现在却跑去下城区开不入流的小诊所......” 看吧,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美中不足的地方。 任雨柏不想理睬,柳眉越皱越紧。 上城区那些目中无人、蛮横无理的家伙从未停止折腾,这些话她已经听过上百遍了,从她辞职之后这种电话隔一两天就要来一通。 下一句一定是—— “一定要因为那次事故就离开吗?上层已经讨论过了不是你的问题,我们这里才是你的归宿,有最好的前景,你还要蹉跎光阴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回去的意愿。” 任雨柏回复道。 她搓了搓发凉的指尖,温和又强势:“希望你们理解,并不再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良久吐出一口气。 ......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她一直很讨厌这种感觉。 任雨柏站在屋檐下,点燃了一根细烟,在白烟后望向远方烟雨朦胧的山。 从这儿望去,隐隐能见着些许青色,那是山顶,山前头就是外公家。 自从外公不明不白的死后,她便学会了抽烟,有人迷失在雾中并不是没有道理,用较低的成本就可以换取一时的忘却,何乐而不为。 不过任雨柏也并不常抽,只会在特别郁闷的时候来上一支。 烟雾缭绕,宛如迷宫,她觉得自己就是那里面摸不着头脑、被人玩弄的角色。 属实是烦躁。 这么过了一会儿,烟燃尽了,任雨柏便往自己的小诊所走,但是她越走越不对劲。 她看见自己的诊所外围了一圈人,还有车辆停靠...... 等等。 任雨柏目光一凝,停在那个熟悉的标识。 蓝白雄鹰呈飞翔的形态。 是调查局。 调查局怎么现在来了?不是刚打过电话吗?那群人什么时候屑于追到下城区了? ......真是活见鬼。 第2章 拼图 任雨柏面如沉水走上前去,人群自动为她让开道路。周边嘈杂,不停有人在问“任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雨柏没回应谁,等走到最里面的时候,果不其然,她看见她的小诊所门口站着几个调查局的人。 那些人拿着案情本、电.击.枪,向诊所内张望。 而她小诊所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很明显是有人进去了。任雨柏柳眉蹙了蹙,杏眼浮起不悦:“这是在干什么。” “任老师您好!” 见到她来,有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小跑过来,弯腰并递出手,态度恭敬。 “我们是下城区总调查局的。”说完,他用另一手翻出了证件,表示句句属实。 任雨柏没有握手,而是双手环着,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人也不觉得尴尬,站直了身子:“三天前,下城区有七人离奇失踪,监控拍到他们都去了下城区和上城区的交界处,现场只留下一块市面上不曾存在过的拼图。” 任雨柏眼睛眯起:“这些跟我说有什么用?我一不涉案二不查案的,诊所里有摄像头,不在场记录自己翻。” “并不是怀疑您的意思。” 后方,一个明显话语权更高的短发女人走上前。 女人虚虚弯腰,以表礼貌:“而是本案目前仅有一位嫌疑人,该嫌疑人推测有反社会人格,我们调查局现有的心理专家无法对其进行咨商。” ......又是协助调查局,一天到晚没完没了。 任雨柏听完之后更是没了好脸色,只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如果调查过,那你应当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插手调查局的事情。” “各位,请回吧。” 任雨柏下了逐客令,不留一丝情面。 她厌恶一切跟调查局扯上关系的事,不想掺和也不想听见。 说她冷漠也好,说她没有人性也罢,任雨柏铁了心的不想帮。 但女调查员听后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是仿佛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说出下一句话:“如果,拼图内容中,字体鉴定为您已故外公的,任老师愿意跟我们走一趟吗?” “......” 任雨柏听见“外公”后明显愣住了。 外公...... 她说呢。 她现在算是知道,对方哪来的信心敢直接过来劝说自己了。 合着是查的足够仔细,知道任雨柏唯一无法拒绝的就是外公的线索啊。 老人家年过古稀,明明身子骨还很硬朗,膝下有她一个外孙女还有众多桃李,却直接死在家中。 对此,调查局给她的回复是自杀。 “任老师,我们理解您的心情......由于是您的事情我们调查局也很重视,但确实表明就是自杀。” 每次。 每次都是这个答复。 任雨柏不信,尝试只身一人去找线索却一无所获。 在接连的突发事故后,任雨柏选择辞去工作,远离上城区并自己暗中调查。 “......” 任雨柏慢慢回想着将近两年来的这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了反应。 “那好。” 她的嗓音听不出有什么波澜。 “我可以担任那人的心理咨商师,但你们必须把拼图拿给我看,无论结果。” 短发女子听后松了一口气,果然,她花钱在上城区卖的消息是对的,任雨柏确实对外公的线索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短发女子笑道:“您这样参与案件的话看到拼图并不难。希望不要被我们今天的无理行为坏了和气,请跟我们来。” 但令任雨柏没想到的是,一切进行的那么快,不到几个小时,她就已经坐在了桌前,面对着那个所谓的唯一嫌疑犯。 一个叫易岱的年轻人,据说父母是上城区的,家境不错,但不知为何此人一直在下城区游动,且行踪不定。 监控拍到,易岱和那几个确认的失踪者在同一个时间段都出现在交界处,但易岱并没有失踪,毫发无损。 如果这是巧合,那还有一点,这个疑点连易岱自己都解释不清——调查组在易岱家中搜查到了同样质地的拼图。 虽然无法拼到一起,但经专家鉴定确实是同一版拼图上的。 “我不记得拼图的来历,好像在它该出现的时候它自己就已经在了。”易岱脸色瞧着很无辜,表现得并不配合。 与此同时,心理评估表结果出来了 ,初步认定此人具有反社会人格,怀疑患者伴随解离性遗忘。 通俗点说,口供证据这些的说不准,因为他自己忘了。 线索再度中断。 抓捕嫌疑人易岱的过程倒没有什么波折,但问题出在抓到之后。 易岱坦然表示对这一切毫无印象,不仅仅是家中拼图的来历,还有自己去交界处的原因。 “如果调查组查出来的话希望能告诉我一下,我很乐意知道自己做事的动机。” 调查组:“......” 至于这话里头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案件从三天后终于发现一个嫌疑人再度卡在这里。 随着按流程通报走程序之后,上城区传来的资料越来越多,调查组才发现这人并不简单。 原户籍在上城区,父母经商家庭富裕。 光这一点就很难办了,户籍如果不在下城区的话正式拘禁还需要和上城区再次沟通,而且上城区的人在各个法规上都占有更多优势。 也就是说,只要易岱有心,再严重的也能大事化了。 但最令调查组几人色变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一条记录...... 资料显示,易岱曾见过很多心理治疗师,有心理疾病历史记录在案。 在这一条下,假的“忘记”也得变成九分真。 何况这位还是带着解离性遗忘的反社会人格,下城区总调查局自备的心理专家已无法应对,束手无策。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面对仅仅是有嫌疑的心理疾病者,调查组并不能启动催眠方案,也就是说硬着来并不行。 于是,调查组先是兵荒马乱地给易岱带上了限制颈环——这倒是符合规定。 调查局规范手册第27条:若遇见存在社会危险性的人(如反社会人格等),无论是否犯案,必须将其制服并戴上颈环。 戴上之后,他们又匆匆忙忙翻找资料,并请求上城区支援。 ——不过这注定是徒劳。 上城区那群自视清高的人怎么可能会屈身搭理,他们巴不得所有定时炸弹都赶向下城区和底城区。 处处受阻,事事不顺。 最终,失踪案调查组将目光放在了目前安定在下城区、目前经营一家心理小诊所的任雨柏身上。 ......传闻中上城区最出色最年轻的心理师。 仅有一例责任不在她的失败案例,上城区秃了头想挖回去的存在,目前业内最璀璨的新星。 绝对的能者。 但即便有了可行的方案,也不代表难度系数不高,恰恰相反,任雨柏是业内出了名的难搞。 长得倒是令人亲近,但几乎没人敢跟她搭话也没人跟她熟悉,原因无她,气质实在是太冷了。 着实令人生畏。 能不能顺利搭话暂且不谈,想要去找至少得了解人家基本资料。 但是这类人的资料都属于机密,受到上城区严格管控,即便是下城区总调查局的人也没有资格直接调取。 是以,失踪案调查组组长——短发女古妍无奈之下选择用钱打听,确实也让她打听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说,因为一些龃龉,任雨柏对调查局很抵触,包括但不限于对调查局态度不好、拒绝辅助调查局查案、拒绝调查局咨询。 再比如,能够触动到任雨柏的只有她已故的外公的线索,她的外公于两年前发现刺死家中,任雨柏这些年四处奔走,就为了给外公申冤。 任雨柏外公任业承,哲学和艺术方面的专家,在业内享有盛誉。不过因为不是保密人群,资料是可调取的。 而这起案子最幸运的,便是拼图上的文字显示为任业承十多年前的笔迹。 并且...拼图内容和任业承资料以及论文没有重合,是全新的内容。 古妍看到对比结果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气,她已经做好失败再从其他地方下手的准备了。 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否该侥幸。 这至少证明了任业承从侧面来说和这起案子有关联,不是么? 当然,这并不见得任业承或任雨柏有怀疑,毕竟一个两年前就确认死亡,一个一举一动都被上城区监视。 不过至少这个新线索给案件带来了希望。 请过来过程如古妍所想并不顺利,任雨柏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脸色非常不好看,目光甚至像刀刃一般。 全是警惕和冷漠,哪怕听到七人失踪也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是冷血动物一样。 但好在,这起案子的重要线索——拼图,确实是能够吸引到任雨柏的。 拼图...... “拼图。” 任雨柏面部看似很放松,但却在紧紧盯着易岱的脸。 她从不错过患者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我们来聊聊拼图吧。” “......” 易岱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微妙,他眉毛抽动了一下,右眼也不自然的微微动着,当然很快又被掩饰下去。 而且,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手点桌子的频率更快了。 任雨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如果您是想跟我聊案件中的那块拼图。” 过了会儿,易岱再次彻底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才说道:“那我确实不知道。” “调查组他们难道没有跟您说吗?我不记得。”易岱的声音听上去很僵硬,尾音甚至微微上扬,有失控的征兆。 “这和调查组说不说没有关系,我也不讲案件中的拼图。”任雨柏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并不继续激他。 过度提及患者被隐藏的记忆并不会有所帮助,这个行为甚至还会加重病情,让事情变得更棘手。 任雨柏的目的是提供心理咨商,如果能起到治疗的效果那更好。 至于过程中和治疗后怎么拿到线索,这就是调查局的事情了。 任雨柏眼眸微垂。 “易岱,跟我讲话不需要考虑案件。” 易岱的指尖一颤。 “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这句话之后,易岱像是卡顿了一样,过了会儿才慢慢重启,“我不玩拼图。” “也不喜欢拼图,寻找同一区域的拼图块对于我来说像是折磨,这个过程很难受。” 折磨。 这是一个带着痛苦底色的词语。 任雨柏手自然地搭在桌子上,靠近了一些:“那你讨厌这种玩具......” 她声音放缓,慢慢带着易岱走入精神世界。 可是异变陡生。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易岱敏感的神经,他好像骤然间陷入了一段尘封又模糊的记忆:“......我不知道。” 拼图,玩具。 拼图...... 第3章 异变 ——“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拼图,都见过吧,从几百年前起就很流行的益智玩具。” 黑夜中,火光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靠在巨石边,足前是一块模糊的拼图。 男子手中刀光一闪,语气散漫。 “如果......” 那个人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下来,好像在欣赏着眼前匍匐在地的生物脸上痛苦的表情:“谁可以*************并***,那么......” 这是什么...?说的是什么? 谁的记忆?那个人又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头痛,耳鸣,模糊的记忆,满天的火光。 周围好吵,有哭嚎和求饶,有血肉横飞砸在脸上的声音。 易岱坐不住了,他一双手连同手臂都在颤抖着,面目扭曲,瞳孔涣散。 他明显激动了起来,但是具体到底感受到了什么或者是回想起了什么旁人是无法知晓的。 任雨柏眼睛眯起,眉头一蹙,易岱现在状态很不好,明显是陷在了痛苦的泥沼中。 这不对劲。 这个反应任雨柏没有想到。通常带有强烈“厌恶”感觉的无非是经历过什么事。 任雨柏以为自己最终会得到父母压迫、朋友嘲笑等一类的答案。 但看到易岱这个反应,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与核心相关。 ......这个问题现在不该问的,错了。 “停下,易岱。” 任雨柏开口道,声音坚定,语速比之前快了些。 “不要再想了,看着我,易岱...易岱!” 哗啦一声响动,任雨柏被从椅子上拽起,视野晃动着。 易岱的脸在眼前猛地放大了,两人的鼻尖不过十公分,任雨柏能清楚看到他一根根分明的眼睫,以及他瞳孔中自己喘不上气的模样。 呼吸纠缠在一起,热气浮在冰凉的脸上,鼻尖相抵。 但和偶像剧不同的是,这一幕并不唯美。 此刻,易岱整个人都很混乱,即便双手被拷着也没被限制或削弱力量。 更何况是这种接近无意识的状态下,下手更是没轻没重,几乎把人往死了整。 任雨柏的脖颈被掐着,喉管被挤压,几乎喘不上气,大动脉跳跃着,面上已经泛红,嘴唇接近发紫。 好久没接触到这类人了,以至于她差点把这种没有确定性的危险遗忘。 还是失误了。 “...!” 任雨柏想发出声音让易岱清醒过来,却根本做不到。 周遭也没有其他人,由于任雨柏个人原因,调查组并没有旁听,如今在这里的只有她和一个不清醒的易岱。 任雨柏太阳穴突突跳,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动了动肩,伸出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且强制地捏住了易岱掐在脖子上的手腕。 任雨柏卡着角度,用力一折,手背上青筋暴起—— “咔嚓。” “!” 面前人瞳孔一缩,额上冷汗惊起。 ......疼痛管用。 易岱不一会儿就松开了手,他的腕上迅速红肿,整个人还没缓过来,愣愣地站在那里。 任雨柏跌回椅中,闷咳不止,生理性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勉强抬眼向眼前人望去。 男子站在原地,一片空白,仿佛刚才的暴起只是幻梦一场。 “......” 易岱被疼痛唤回了些许理智,他只觉得刚才那一阵子烦躁又恶心。 脑海中不停有个失真的声音在催促他—— 想活下去吗? 易岱听见自己幼稚的声音有些颤抖:......想。 那就杀了他吧。 杀了他,拿上那块拼图,跑出去,你就得救了。 你们都会得救,没有人会死。 “呃!”易岱双手举起,按住太阳穴,整个人微微蜷缩。 头好痛...... “易岱......易岱......” 谁在叫我? 斑斓的色块中,他看见任雨柏皱起了眉头和青红的脖颈,以及对方张张合合的嘴唇。 口型好像是他的名字...... “任雨柏......” 得到回应的任雨柏松了口气,她轻轻揉了揉脖子,走过去把易岱提到椅子上。 还是很沉的,看来这身肌肉不是虚的。 又过了会,易岱才彻底清醒,跟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他一双复又黑白分明的眼顿时瞪大了。 这,任雨柏的脖子...... 是他干的? 指痕鲜明,触目惊心,瞧着是很恐怖的,毕竟任雨柏柔嫩的脖颈好像经不起一点摧折。 如今却是这副样子...... 不可否认,易岱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他久违地感到了激动和兴奋。 是因为那段藕白的脖颈因自己的手笔而填充上颜色吗? ......艳丽的色彩。 但即便如此,任雨柏也没有露出像小老鼠一样害怕的神情。 恰恰相反,她还是那副冷漠的拒人千里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中,永远不会脱离控制。 他现在好像知道了一点,这个心理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现在好点了么。” “......嗯。”易岱喉结滚了一下,不由得想到一个问题。 任雨柏会有失控的样子吗?会有崩溃难耐的样子吗? 易岱神色幽暗,但不消一会儿,他慢慢感觉到手腕传来一阵钝痛。 垂眸望去,已然青肿。 “......?” 这时,易岱才想起来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受到刺激后,他掐住了自己咨询师的脖颈,而咨询师则折了他的手腕。 至于被什么刺激到了......拼图吧。 讲真的,易岱自己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并不能想起来跟拼图有关的一切,即便刚刚经历过混乱,但那些零碎的语句早就不见踪影。 他按了按自己的头,感觉快要炸了,脑中像有一把重锤在敲打着。 烦。 想砸东西,想毁灭这里,想让全世界安静下来。 易岱眼神变暗,舌尖略过后牙,阴暗的想法悄然滋生。 任雨柏重新坐回椅中,迅速将这一切记录在册。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她警惕着易岱的每一个眼神,尤其是对方眼中的破坏欲和疯狂,以及闪烁的兴奋和激动。 任雨柏有些头痛。 不能让他继续想下去了,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平时有在服药吗?” 易岱这时候又像是听话了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吃药,我对药物反应很大,也没有成效。” ......如果忽略他眼神细微的变化的话,确实和刚进这里别无二致。 易岱眼神中侵略性不减,那股疯劲滋长,如果他突然站起来砸毁一切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违和。 但任雨柏并不会感到恐惧,这种人她不是没见过。 缰绳在她手上,只要抓得稳、抓得紧,失控的野狗也不能怎么样。 剩余的时间里,任雨柏简单问了些问题,这些问题都不敏感,易岱能够很好的回答。 “......是的,我的父母从小对我就是放养态度,也请过心理治疗师...他们住在上城区,现在是我一个人生活。”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任雨柏微微点头,合上笔。 她需要时间整合资料,今天还是太过匆忙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任雨柏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桌上的按钮,不到半分钟,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您按这么快,是害怕我会对您做出什么吗?”易岱趴在桌子上,歪着头问道。 任雨柏没有直视他,她将笔盖合上:“多虑了,平时不要乱想。” 几句话间,大门一开,两个端着枪的人迅速压住了易岱,把他往门外架去。 虽然这人目前只是嫌疑人,但由于他潜在的社会危险性,还是受到了危险罪犯的待遇。 ......对于这一点,任雨柏一向是不认可的,但也没办法。 被带走之前,易岱停住了,任凭另外两人怎么推他都不动,他回头挑眉:“我今天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不直呼其名的话,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叫医生就好。”任雨柏并不想在咨商之外有更多牵扯。 但易岱听完之后并没有顺从地离开,他的脖颈上闪过蓝色电流,两支枪强势地抵在他的腰腹上,他还是不怕死般不依不饶: “可我来的路上听他们叫您老师。” 要知道,刚才是劲环起作用了,这个程度的电流足够叫一个壮汉疼得要命了,但易岱脸色还是那么轻松。 就好像他脖子上的只是个玩具模型。 身体素质属实是很强。 “......那是他们为表尊敬想出来的,至于你,随便你怎么称呼。”任雨柏不欲多言。 “好的,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这两个字从易岱口中说出来,就带了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 像是要纠缠一辈子,如同两缕烟雾不可分割。 “那我们以后再见。” 易岱声音顿了顿,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犬齿森白。 “以及,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由于两只手被手铐烤着,易岱只能一起举起来挥一挥,手铐叮当响。 代价就是身后一支枪再度重重地戳上,以示警告。 任雨柏后腰靠在桌边,看着易岱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吐出一口气。 ......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任老师......您的脖子......” 最开始向任雨柏问好的调查组组员就跟在后面,他看着任雨柏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指痕,气都不敢喘。 这位要是在他们调查局出什么状况那不得完了,上城区那批人肯定不会放过的。 任雨柏听见了之后抬手碰了碰,指尖冰凉,脖颈滚烫。 她是容易留痕的体质,不照镜子也知道,这幅场景有多吓人。 不过任雨柏对此无所谓:“没事,不用管。” “把我带到你们组长那里。” 第4章 无偿 她还没忘记,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拼图。 隔着玻璃柜,任雨柏看着那从交界处带回来的一小块拼图,目测10*10cm左右,拼图边缘有干涸的棕褐色,不难猜是血的痕迹。 ......其实不用多说,那七个人怕是早已凶多吉少,现在的调查只是为了给生者和死者一个交代。 任雨柏心中默哀几秒,继续观察拼图。 拼图内容分辨不出什么,背景很杂,唯一较为清晰的是角落有几个手写花体字符—— 【pic of pu】 除此之外便没了,很明显是不完整的。 至于“pu”...... 是puzzles吗,拼图。 “拼图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血迹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的。检验室的单子显示拼图内容是打印的,用的好久之前的工艺,但纹理很逼真,有后加工的痕迹。” 古妍在一旁适时地说明,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任雨柏。 “完整字府呢,调查组没猜测吗。” 任雨柏手抚在玻璃罩上,面色如常,但内心早就开始思索。 古妍想了几秒,她有些犹豫该不该说,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任雨柏。坦诚总比有间隙好,况且她可不信任雨柏有什么通天本事能做什么绕开调查局的眼。 “我们初步认为,‘pu’补全之后是‘Puzzles’这个单词,就是‘拼图’。”古妍试探地问道:“不知道任老师有没有见您外公写过?” 但任雨柏没给出什么意料中的反应,她只是奇怪地沉默了一会,才回道:“没见过。” 这是实话,并无作假,任雨柏确实是不知道。 古妍打量着任雨柏的脸色,也不再过多追问。 “那么,易岱家里的那一块在哪。”任雨柏侧过头继续问到。 不过这次还没等古妍回答,便有人先说了。 “很抱歉,任老师,那个并不可以给您看。” 陌生的声音。 身后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也不飘忽,来人估计职位不低,说话做事也有一套自己的风格。 任雨柏微微皱了皱鼻,向声源看去。 那是一个披着白色实验服、鼻梁上还架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男人看着温文尔雅,攻击性被很好地敛去。 瞧着无害。 ......当然了,任雨柏深知,能进来调查局的哪有纯良之辈,没一个是善茬。 男人礼貌地向古妍点了点头,又对任雨柏笑着挥了挥手打招呼:“久仰任老师大名,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们曾在上城区有过一面之缘。” 上城区? 任雨柏尝试去想了想,却并没有记起,按理说以这个人独特的气质和相貌,她见过之后没道理会忘。 但确实没印象。 说实话,这个人如今第一眼给任雨柏的感觉并不好,像是泡沫纸壳糊成的人一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藏在厚厚的皮囊后。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不真实的人,这让她更清醒的意识到,大多数人只是披着外套混迹在天地间,浑浊又匆匆。 “不好意思,我离开上城区很久了,对工作的事情忘差不多了。”总不可能是有私交的吧。 “没关系。”男人很豁达,丝毫不觉得尴尬,“以后您会想起来的。” “我们的...初遇。” 任雨柏听了这话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她想起男人来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不过,你之前说,‘不行‘。’”她杏眼眯起,“那是什么意思。” 男人就像没听出来任雨柏话中的火药味似的,依旧挂着客气的笑容:“对此,我也很遗憾。那一块根据规定不能给您看。” 古妍站在一侧,表示默认。 一瞬间,房间温度降至冰点。 三人都没有什么动作,任雨柏头微微垂着,面目浸润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神情。 良久,她才抬起了头,目光淬了冰似的扫向两人,若本来只是初冬飘细雪的感觉,那现下就是冰封万里。 “所以。”任雨柏声音森寒,“你们打的这个主意?” “用看一眼其中一块拼图,换我对你们无可奈何的危险患者无偿咨商?调查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算计。” 她刻意咬重了“无可奈何”和“危险患者”两个词,每个字都裹满了攻击,嘲讽无边。与此同时,任雨柏脖颈上的印记还未消下,颜色反而愈发深了,与边上的雪白肌肤形成足够的视觉冲击。 男人深深看了眼任雨柏喉间的掐痕,意义不明,他双手交叠在前,放柔了声音:“怎么会是无偿呢?” “我们会出您在上城区时治疗的3倍酬劳。”他竖起三根手指,眯着眼笑了起来: “不知道这样够不够有诚意。” 如今时代,人人最先追逐上城区户籍,其次便是钱。 有钱,万事不愁,没有人会拒绝如此高昂的薪资,上城区薪资普遍高,更何况是3倍...... “3倍?” 任雨柏声音古怪。 她听了这个价后没有任何惊喜的波澜,转过身,正面向着男人,嗤之以鼻:“合着你们是想雇佣我,用钱留人,展现待遇?” 任雨柏很熟悉调查局用人的这一套流程,递出橄榄枝、摆出薪资,谈妥之后这个人就被掌握在他们手中了。 如果任雨柏收下这笔钱,就意味着在今后的咨商上她将失去话语权,不再是独立的心理师,而是调查组的一员。 ——她将配合他们或有理或荒谬的“部署”,曾经的天才心理师也有名无实。 古妍看情况不对,皱了皱眉,上前半步说道:“这只是想给您一个交代,展现出我们想合作的态度...” 男人接话,摇了摇手指:“并不,只是想告诉您,我们不比上城区差,会更加重视您,薪资就是体现之一。” “那津。”古妍声音抬高了一点,示意他闭嘴。 那津耸耸肩,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欠,他做了一个用手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安分的。 良久,任雨柏才再度开口:“先不说钱。” “我从不把上下底城区的调查局分开看,在我眼里,你们都好不到哪去。” 古妍、那津:“......” 这还真不是一句夸赞。 “不过,你们既然提到薪资,是想出所谓的比上城区更高的钱来收我?”任雨柏目光揶揄,她杏眸弯成一个漂亮的月亮形状,笑了 “看来你们并没有打听到位。” 古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任雨柏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 “3倍,买我还是少了点。” “现在,上城区出的价是之前薪资的10倍......而且只是我的回归价,还能再谈。” 任雨柏说着说着,感到有些可笑。 10倍薪资。 只为买她回去。 这笔回归金足够一个人在上城区最好的地段全款买上3套房,而曾经络绎不绝的电话里,那群人许诺出来的东西还有更高的。 钱财珠宝,城区地位,“绿色”通道。 但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房子能收获多少羡慕,不在乎身边的人是所谓的粗俗还是包装好的精品人。 在这些声音中,任雨柏能够确定的,就是她讨厌上城区那种氛围。 “所以,收起你们的心思,易岱我会负责到底,也不用你们出钱。” 既然没办法看到拼图,任雨柏也不想在这里继续耗着了,她的记忆力足够好,不需要再看第二遍。 任雨柏深深看了愣在原地的古妍和那津一眼,留下这句话后便径直离开了这里。 ...... 下城区远不如上城区发达,这里的代步工具仍然是百年前的改良版汽车,任雨柏砰地一下甩上车门,趴在方向盘上。 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嗓子还很痛。 “主人,检测到您存在情绪波动,是否需要小c来倾听您的烦恼呢?小c可以为您制定多种方案......” 小c是任雨柏从上城区带回来的无实体助手,存在于任雨柏身边的一切智能设备中。 “不需要,给我放一首歌吧。”任雨柏声音闷闷的,不想动弹。 “好的。”小c答应道,与此同时,它开始驱动汽车开向小诊所:“这个怎么样?《青山小屋》,已经播放过508遍了。” “......”任雨柏没有回应,算是默认,静静听着响起的前奏。 [青山是历史的痕。 山脚堆叠着迷雾。 我们的小木屋就在这里。 它总是吱呀吱呀。 承载着回忆。 ......] 这首歌外公活着的岁月中很喜欢,唱起来有一种古老的旋律,外公在她小时候总是喜欢哼这首歌。 “青山呀......古树长......” “外公外公,你怎么还在唱这首?我都要听腻了。” 小雨柏拉了拉外公的衣袖,向上扑腾着,任业承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嘴里还哼着调子:“雨柏也住在木屋里,和外公生活在一起。” “咯咯咯...!” 小雨柏总是很容易被逗笑,所以她的童年中即便没有爸爸妈妈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 任雨柏回想着曾经的一切,眼眶不由发酸,父母从不存在于记忆中,从小就是外公一个人把她拉扯长大的。 但是...... 任雨柏摇摇头,不再回想那大片大片的血。 思绪很乱,又飘忽到那块拼图上。 Puzzles. 有一说一,任雨柏其实对自己外公的那些研究并不熟悉,并没有没有耳濡目染到什么。 任业承很少让任雨柏碰他的这些理论,美名其曰不限制任雨柏成长的空间。 “雨柏以后得有自己的路的。” 任业承摸着任雨柏毛茸茸的发顶,小姑娘现在和桌子一样高了,也知道什么学术什么是研究了。 “外公就不影响雨柏了。” 一年又一年,小姑娘抽条成大姑娘,果真有了自己的一条路,和外公确实不同。 直到任业承不明不白地走了,任雨柏才去一遍又一遍翻外公生前的文章,企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却一无所获。 任雨柏翻找着她早就能背上来的各种资料,这种行为一度让她觉得自己疯了。 其实,在毫无希望的反复之后,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单纯的......想找寻外公的影子,试图从中再见一见外公的曾经。 任雨柏指甲掐在手心中。 她会不计一切岁月悠长,找到重重迷雾之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