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臣通感后,他夜夜求宿》 第1章 我以后...轻点 挂满灯笼的宫道上,一辆漆黑的楠木马车正缓缓驶动。 马车内,苏锦华还没碰上男人的衣角,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喉咙。 窒息感瞬间袭来,她慌忙去扯脖颈上的大手。 “松……开……” 风吹动车帘,宫灯忽明忽暗间,男人的一双墨眸深不见底。 喉咙被掐的越来越紧,苏锦华脸憋得通红。 真是失算,躲过了搜查,难道要死在裴彻手里? 苏锦华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 就在她快喘不上气时,脖颈上的大手却忽然松开了。 逃脱禁锢,苏锦华急忙往后退去。 裴彻侧头,拧眉看向惊慌躲避的女子,又看看自己的手,心中满是疑惑。 怎么会这样? 刚刚掐着她喉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也被人掐住了一样。 他越用力,痛感越明显。 裴彻敛下眼里的杀意,在调查清楚前,她还不能死…… 马车忽然停下。 宫门守卫的声音传来,“宫中有刺客,接到命令严查进出人员。” 苏锦华听到外边的动静,急中生智,猛的向裴彻扑过去。 撕开他胸口的衣衫,将红唇贴上去。 她就不信,这种情况下,裴彻会让人搜查马车。 果然,下一刻,裴彻按住苏锦华贴在胸前的脑袋,伸手扯下腰间的玉佩,扔了出去。 禁卫军很快放行。 好险,这关算是过了,悬着的心稍稍放回到肚子里。 裴彻身为大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又是先帝亲封的首辅大臣,如今也就只有他,才能不接受检查,自由出入宫禁。 只要顺利出了宫,今晚中秋宫宴上发生的事,应该就不会和她扯上关系。 苏锦华刚松了口气,整个人就猛地被圈进了炙热的胸膛里。 裴彻的吻疾风骤雨般的落下,带着报复和发泄的意味。 外界传言,裴彻有隐疾,稍有脏污,或女人近身,便会浑身不适。 可上一世,是他将重伤昏迷的她,从大理寺抱回了苏府。 她不明缘由,两人交集甚少。 躲避搜查时,直觉告诉她裴彻可信。 于是,她毫不犹豫爬上他的马车。 裴彻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一样。 皮肤相触,颤栗瞬间蔓延至全身。 裴彻有些失控。 这股异样的冲动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刚刚的窒息感,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招数,让他今日如此反常? “嘶~”唇被咬破,刺痛让苏锦华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裴彻顿住,他松开苏锦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明明没有伤口,可刺痛却那么明显。 他能感觉到她的疼痛?! 这个发现,让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眸子更加深沉。 若杀了她,他会怎样? 桎梏松开,苏锦华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一旁,委屈巴巴的道,“疼~” 裴彻愣了下,她这是在撒娇? 斜睨苏锦华一眼,裴彻语气清冷,“娇气。” 似是觉得这话不妥当,顿了片刻后,他继续说道,“我以后……轻点。” 说罢,裴彻重又把她拉回怀里,一双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揉捏。 肌肤相触,温热细腻的触感传来,裴彻强压下体内的冲动。 一边捏着怀里人身上的软肉,一边细心感受自己身上的变化。 果然,不止痛觉,她的各种感觉,他都能感受到。 裴彻捏到她腰间软肉,苏锦华娇笑出声。 马车内气氛暧昧……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车被迫停下,夜七一鞭子抽在挡路的马上。 马受惊,将谢云昭甩下马背。 谢云昭狼狈地站起来,大声喊道,“苏锦华,你竟敢在宫宴上毒害太子,还不快出来认罪。” 若不是他一直派人盯着苏锦华,还真有可能让她逃了。 谢云昭大声喊着,夜七紧盯着他,以防他上前发疯。 谢云昭趁机给随后赶来的侍卫使眼色。 夜七顿时大感不妙。 侍卫上前,猛地推开车厢门。 只见一个女人正依偎在裴彻怀里。 裴彻衣衫散乱,胸口露了大片。 可想而知,刚刚马车里是怎样一副激烈场景。 这还是他们一向清冷自持,不近女色的首辅大人吗? 裴彻凌厉的眼神扫来,侍卫们立刻原地转身。 谢云昭心里咯噔一下,在裴彻看过来的时候,跪地行礼,“见过首辅大人。” “滚。”裴彻手一挥,车厢门“嘭”的关上。 夜七脑子早已一片空白,完了,让一个女人占了大人的便宜,他的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苏锦华毒害太子,还请首辅大人把人交给我,”谢云昭跪在马车前。 如今,计划只剩最后一步,苏锦华必须顶罪…… 无人回应,谢云昭继续喊道,“人证物证俱全,苏锦华罪不容诛,陛下派臣前来捉拿,还望首辅大人不要为难下官。” 马车内,苏锦华抓着男人衣襟的手攥紧。 上一世,她被当场搜身,佩戴的香囊里,搜出导致太子中毒的茶靡花粉末。 因此被关进大理寺,遭受非人折磨,丢了半条命。 这一世,她已经出宫,可谢云昭还是追了过来,要抓她回去。 看来,香囊不是关键,是有人要她死。 “害怕了?” 看着苏锦华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裴彻眉头皱起。 毒害太子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快就人证物证俱全了。 让小姑娘顶罪,这些人做事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声音清冷如山泉,叮叮咚咚的淌过心头,倒是让苏锦华冷静下来。 她抬起头,直直的望进裴彻眸子里,“大人,我没有毒害太子。” “嗯。” “我帮大人治好隐疾,大人护我。” 少女的语气里带着笃定,理所应当的感觉。 不过,隐疾?他有什么隐疾?裴彻眉头缠在一起。 也罢,先把她留在身边,查清楚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再说。 他轻点头。 见裴彻答应下来,苏锦华心下稍安。 她打开车厢门走出去,站在车辕上。 夜风轻轻扬起衣角,少女挺直瘦削的脊背,如疾风中的劲竹。 艳丽明媚的五官映在跳跃的火光中,更添几分妩媚。 嫣红的唇上带着新伤,是刚刚留下的暧昧痕迹。 﨔 第2章 裹严实点 谢云昭直起身子,眸子里的嫌恶一闪而过,他伸出手说道,“锦华,你先跟我回去,我定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呵,回去?回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吗?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现在不想废话,只想抽他。 于是,她拿过夜七手里的鞭子,朝着谢云昭猛的抽了过去。 谢云昭没有防备,鞭子划过他的侧脸和肩膀,瞬间皮开肉绽。 苏锦华竟然敢打他? 谢云昭飞身而起,手握成鹰爪状,朝着苏锦华的脖领抓去。 只不过他还没碰到苏锦华,就被裴彻一脚踹回了地上。 裴彻和苏锦华并肩站在一起,淡淡说道,“回去告诉陛下,和云贵妃,苏锦华今晚一直和我在一起,没时间下毒,还有,这件事我会彻查到底。” 然后他就带着苏锦华,重新坐回车厢里。 “驾~”车夫驾车离开。 马车内,苏锦华的手微微发抖。 她终于确定,今日之事是冲她而来,她的亲人们都脱不了关系。 过了好久,苏锦华收敛情绪,开口道,“谢谢大人。” 前世她能从大理寺里出来,多亏了裴彻,一并道谢。 车厢内漆黑一片,苏锦华的一举一动却都没能逃过裴彻的眼睛。 不是没被抓走吗?怎么还吓成这个样子? 听到苏锦华道谢,裴彻淡淡开口道,“不够。” “嗯?”苏锦华疑惑出声。 “众目睽睽下,本官被你占了便宜,名声尽毁,日后有碍婚事,一句谢谢不够。”裴彻极有耐心的解释道。 占你便宜?毁你名声?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不吃亏? 苏锦华腹诽,却不敢真的说出口。 她试探着问道,“那怎么办?” 裴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明日御史台肯定会弹劾我。” 裴彻身居高位,御史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苏锦华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沉默中,又听见裴彻道,“你若是个不知名的女子,把你抬进府里养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你偏偏又是忠臣之后,陛下对你的亲事又极为关注。” 苏锦华心中暗暗叹息,想到她在宫里当贵妃的姨母。 “我会去求一道赐婚的圣旨,既堵住御史台的嘴,也方便你治疗隐疾。” 他不知为何能与苏锦华感同身受。 明里暗里无数人想要他的命,断不可让人知道。 为了他的安危,苏锦华他得娶。 只有放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话落,马车停下,“主子,到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等苏锦华说什么。 裴彻语气淡淡,“下去吧。” 她欲言又止,伸手去推舆门,却被人一拽,再次跌进了裴彻怀里。 苏锦华抬起眸子,不解的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裴彻拿起披风,兜头把她盖住。 “裹严实点。” 苏锦华系好披风,跳下马车。 回到苏府,府内一片安静,母亲和表妹还没回来。 她踩着冰冷的月光,沿着熟悉的小路,前往上一世她的葬身之地,安澜居偏房。 自从父亲战死后,母亲就以方便照顾为由,让她搬到了那里,并限制了她出行。 今日,母亲破天荒的带她去了中秋宫宴。 却不想这是阴谋的开始,被关进大理寺后,虽然被放出来,却又被关进了安澜居偏房。 她的弟弟苏凌峰说带她出去散心,却是让人玷污她。 表妹云婉儿带着一众人把她堵在门口奚落,母亲云氏当众责骂她不检点,未婚与别的男人鬼混,谢云昭当场退婚。 于是,苏锦华被关进偏房,活活饿死。 直到死前,苏锦华才从云婉儿的嘴里得知,当初是父亲强行占有了母亲,将她抬进了府。 云氏恨极了苏忠,连带着她和弟弟,云氏也只是把他们当成了扶持娘家人的垫脚石。 可是苏锦华并不相信,父亲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在角门处与丫环青叶会合,她一边走一边问道,“送过去了吗?” 青叶点了点头,“送过去了,桂嬷嬷收的。” 两人回到安澜居偏房。 窄小的房间,天青色的帐幔,半旧的八仙桌,缺口裂缝的花瓶...... 上一世苏锦华以为下人办事不周,她从不追究,只想让母亲开心。 重活一世,她才不愿意再受这个窝囊气。 青叶出去烧热水,苏锦华推倒桌上的蜡烛,点燃帐幔。 她把柜子里半旧的衣衫,破旧的被褥,不值钱的字画,全都堆了上去。 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从今以后,这里不再能困住她了,苏锦华心里畅快多了。 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一切都来得及…… 青叶烧水回来,看到满院子的火光,着急的就要往里面冲。 青叶被躲在一旁的苏锦华伸手拉住。 “小姐,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青叶焦急的上下查看,待确定苏锦华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青叶又慌着要找人救火,被苏锦华拉住了。 “不急,再烧一会儿。” 青叶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待在苏锦华身边没动。 偏房快被烧完了,她只担心今夜小姐要宿在哪里。 “不好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值夜的下人终于发现了异常,院子里瞬间乱作一团。 苏锦华这才不紧不慢的带着青叶往外走。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长乐苑。” “表小姐还没有回来。” 听到这话,苏锦华停住脚步,看着青叶认真问道,“长乐苑是谁的院子?” “表……”青叶猛的顿住,“是小姐的院子,只不过是借给表小姐暂住而已。” “乖,小姐现在就去把院子收回来,不借了,”苏锦华摸了摸青叶的头。 青叶眼神一亮,小姐终于想清楚了,哪有放着大院子不住,非要住偏房的道理? 还有夫人,真是偏心,让自己娘家侄女吃好的用好的,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小姐。 﨔 第3章 要尽快把苏家姑娘迎进门才行 青叶满心欢喜的跟着苏锦华。 两人一起来到长乐苑。 在门口被守门的婆子拦了下来,看到苏锦华,婆子满脸不屑,“表小姐还没回来,您等会儿再来吧。” 苏锦华微微一愣,伸手打在婆子脸上。 “啪啪”两下,婆子歪在一旁,让开了路。 苏锦华边往里走,边甩了甩打疼的手。 下次还是要找个趁手的东西才行。 …… 裴府,两个婢女被扔出了房间,躺在地上哀嚎。 “彻儿,怎么了?这两个还不合你心意?” 夜七扶着大长公主进屋,她急切的问道。 裴彻抬起眼皮扫了眼夜七,眸光凌厉。 夜七腿一软,差点跪下。 “你别怪夜七,是我让他说的,你整日里忙于政务,也不成亲,外边都在传你有隐疾。”大长公主无奈的说道。 想起苏锦华以此和他谈条件,莫非也是听了外界的传闻? “什么隐疾?”裴彻问道。 见儿子接话,大长公主打量着他的神色,斟酌道。 “说你厌女,不能和女人亲密,不能那个……你懂吗?” 看儿子整日里清心寡欲,大长公主差点信以为真。 不过听夜七说,今日苏家姑娘和裴彻共乘马车,两人举止亲密,裴彻还亲自把人送回了家。 “那苏家小姐怎么样?你喜欢吗?” 裴彻没听到母亲问话,心里琢磨。 原来是这种隐疾,怪不得苏锦华说能帮他治好。 怪不得面对他的亲近,她不躲避,反而那么积极。 裴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一幕被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少男怀春? 真就对苏家小姐那么喜欢? 她找了那么多女人,儿子一个都没看上。 还是尽快把苏家姑娘迎进门才稳妥。 如此,也能破了外界的传闻,如果能再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就更好了...... “那我明日去给你问问,看看苏家什么意思。” 说完不等裴彻回答,她迫不及待往外走,边走边吩咐。 “快,去库房里把那套红宝石头面拿出来,明日当见面礼,给我未来的儿媳妇……” 裴彻低头处理公务,却感觉背上猛的一疼。 手中的毛笔猛的按在宣纸上,晕开一大滩墨迹。 疼痛一下接一下,足足有六七下才停下,苏锦华这是挨打了? 打板子的小厮手下毫不留情,苏锦华被按着打了六七下就见了血。 青叶用力挣脱押着她的婆子,扑到苏锦华身上。 “夫人,小姐身子弱,再这样打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云氏摆了摆手,示意小厮停下。 “苏锦华,你可认错?” 苏锦华抬头看向云氏,眸光清冷。 云氏总是这样,只要不顺心,就会打她,打到她认错为止。 她上一世是有多傻,才会给云氏找诸多借口,一次次的说服自己,母亲是爱她的。 心头的那口气压了又压,苏锦华倔强的说道,“女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母亲如此动怒?” 云氏挥手,板子随即落下,打在青叶身上,只几下,嘴角就流出了鲜血。 鲜血滴在苏锦华脖颈上,一片温热。 苏锦华拿手摸了一下,满手鲜红。 “别打了,母亲,别打了,”苏锦华的心一阵刺痛。 两世的场景重叠,上一世,在宫里,她的香囊被搜查出茶靡花粉末,青叶站出来,笃定的说这个香囊不是她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活活打杀了。 这一世,难道青叶还要因为护她而死? 云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漠的问道,“你可知错?” “是我的错,母亲,求您别再打了,我错了,”苏锦华的眼泪糊了满脸,再打下去,青叶会没命的。 云氏这才又摆了摆手,让板子停了下来。 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苏锦华,你怎么能在宫宴上惹出那么大的祸,是不是要把全家人都害死,你才安心?” “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在宫宴上多饮了几杯,头疼,就先回来了。” 苏锦华颤抖着声音说道。 “多饮了几杯?那你的香囊为什么会在婉儿身上?明明是你闯下的祸,却要栽赃给婉儿,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恶毒的女儿。” 一想到云婉儿差点被关进大理寺,云氏就恼恨的要命。 如果苏锦华不乱跑,直接认罪,她的婉儿也不用受那样的惊吓。 那个用来定罪的香囊,明明是云婉儿给她的,苏锦华心中冷嗤。 不过香囊当场从云婉儿身上搜出,她竟也能平安回来,看来她猜的没错,这就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 “什么香囊?母亲怎知那个香囊是我的?是母亲亲眼看到的?还是别人告诉母亲的?毒害太子这样的大罪,若真是女儿做的,母亲也脱不了干系,他们不单单是在害女儿,也是想害母亲,想害苏府啊。” 苏锦华自然知道,毒害太子是姨母云贵妃出的主意,目的是扶持三皇子上位。 至于让她背锅,则是她们共同商量的结果。 云贵妃觉得苏锦华死了,正好可以给云婉儿让路,也能更好的拿捏云氏。 云氏和苏锦华从不亲近,她愚蠢的只想讨好妹妹云贵妃。 云氏垂着眼皮,似乎是在思考苏锦华的话。 见云氏没有说话,苏锦华继续说道,“若太子真的死了,皇上必定震怒,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母亲又怎么会觉得,您一定不会受到牵连?” 云氏心中一惊,她自然知道,谋害太子,乃是诛九族的罪名。 可妹妹说了,只要云氏大义灭亲,让苏锦华顶下这个罪,她就能保住云氏和苏府。 云贵妃宠冠后宫,三皇子又极受皇上器重,太子死了,三皇子就能当上太子,登上帝位。 这天下到时候还不是三皇子和云贵妃说了算? 想到这里,云氏指着苏锦华,厉声说道,“闭嘴,明明是你自己犯下的错事,竟然还不知悔改。” 终于,苏锦华余光看到院门处一抹身影正走进来。 﨔 第4章 送药 苏锦华立刻用力挣扎着喊道:“母亲,女儿确实没做过,又怎能随便认罪?父亲在世时,常教导女儿,应忠君爱国,女儿时刻不敢忘,又怎敢谋害太子。” 听到苏锦华提起父亲苏忠,云氏更是怒不可遏,“你现在长能耐了,竟然会拿个死人来压我了,今日我就算是把你打死了,又如何,给我狠狠地打...” “好大的威风啊,你今日要打死谁啊?”声音苍老却并不虚弱,带着特有的威慑,让在场的下人全都停止了动作。 老夫人缓步走到院中,下人立马跪了一地。 她怎么来了?云氏本就害怕老夫人,想到刚刚说的话,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俯身行礼,“母亲,我是一时被苏锦华气昏了头,说的话您别当真。” 苏锦华扶着青叶,慢慢挪到老夫人面前,“见过...嘶...”行礼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 见状,老夫人急忙扶住苏锦华的胳膊,“怎么受伤了?” 苏锦华眼泪直往下掉,她扑进老夫人的怀里,抽抽噎噎的说道,“祖母,您要是晚来一会儿,只怕是就再也见不到华儿了。” 闻言,老太太心猛的一揪,儿子战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要了她半条命。 她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老太太凌厉的扫了眼云氏,“华儿犯了多大的错?能让你下死手?” 云氏指着苏锦华,开口道,“宫宴上太子吐血,查出是因为苏锦华带进宫的一个香囊里有茶靡花粉末,我们今天都差点被这个不孝女害死。” 云婉儿顺着云氏的话说道,“因为这事,整个苏府差点就被连累,姑母才会如此生气。” “祖母,我今日在宫宴上多喝了几杯酒,头疼的厉害,就先回来了,却不知母亲为何笃定是我带的香囊害的太子吐血,中秋是万家团圆的日子,爹爹却再也不能和我们团圆了,今晚我太过思念爹爹,才多饮了几杯...” 苏锦华越说越委屈,到最后泣不成声,把脸埋进祖母肩头,泪水很快洇湿老太太的衣衫。 老太太揽着苏锦华的手臂哆嗦了一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又何尝不是每日都在思念中度过。 只不过在大风大浪里过了大半生,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探寻的眼神在苏锦华和云氏身上打转,她虽疼这个孙女,可以前华儿却也不会和她主动亲近,甚至因为云氏的缘故,很久没去她那里请安。 是以,桂嬷嬷才会在苏锦华反常的派人给她送月饼后,让人盯着苏锦华。 得知云氏回府就打了苏锦华,桂嬷嬷赶紧把老夫人喊起来,赶来这里。 此刻,青叶从怀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一个香囊,“老夫人,这个才是大小姐的香囊,大小姐的贴身物品平时都由我收着,没有遗落,又怎么会落在宫里,还害得太子吐血。” 青叶今日跟着苏锦华进宫,看到她身上的香囊就感觉不对劲,所以被谴回府,她给老夫人送过月饼,就找到了香囊揣在身上,以防万一。 桂嬷嬷把香囊接过去,递给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看,又递给苏锦华,苏锦华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近几日带的香囊。” “这个是你的,不能代表那个不是你的,”云氏仍不死心的说道。 “胡闹,”老夫人冷呵一声,说道,“毒害太子这样的大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非要安在自己女儿身上的,这样对你、对苏府有什么好处?” 云氏本就害怕老夫人,如今在老夫人疾言厉色的质问下,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云婉儿见状,急忙上前解释,“事关重大,姑母也是太过心急,怕表姐会做错事,才会一时...”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突然闯入一队官兵,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裴彻。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长衫,几乎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迈步走来时,衣袂翻飞,浑身的肃杀之气,极为摄人。 明亮的火光照在那张卓绝的脸上,更显五官深邃。 裴彻走到跟前,和老夫人简单行过礼后,道,“叨扰贵府,实在是因为今日宫宴上发生之事,太过紧急,我需要带云婉儿回去配合查证。” 裴彻说完,摆摆手,让人捉拿云婉儿。 云婉儿被押着往外走,惊恐的大声喊着,“姑母救我,我以为那个香囊是表姐的,才会捡起来带在身上,姑母救我~~~” 云氏看着云婉儿被带走,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是说好了,前来捉拿苏锦华的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要求情,就被老夫人冷声打断,“裴大人,我苏府一向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出毒害储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绝不会姑息心怀叵测之人,还望裴大人查明真相,早日找到真凶,还我苏府公道。” “老夫人深明大义,晚辈必不负所托,”裴彻和老夫人行过礼后,走到苏锦华面前。 裴彻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的看向苏锦华,尽管夜色浓重,他还是一眼就看到苏锦华背上的伤,衣衫上渗出的点点血迹正在慢慢洇大。 真的受伤了,难怪这么疼。 “苏将军当初以一己之力保下边关数城百姓,实乃大义,如今他的家人,裴某也必定会护其周全。”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盒伤药,递到苏锦华面前,“苏小姐一定要护好自己的身体。” 裴彻比苏锦华高了一头,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苏锦华的眸子正好能看到裴彻的衣领。 比如现在,苏锦华清楚的看到裴彻衣襟上的裂缝。 是她不小心扯烂的吗? “多、多谢裴大人,”苏锦华伸手,拿过伤药。 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裴彻的掌心,酥酥痒痒的。 裴彻收回手,带着人离开。 苏锦华盯着裴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裴彻这个时候过来,是凑巧吗? 他又帮了她一次。 还是要尽快治好他的隐疾,作为回报才行。 云婉儿被带走,云氏心乱不已,刚要离开,却又听见老夫人呵斥道,“刚刚是谁打的板子?” 声音不怒自威,跪的近的下人止不住发抖。 﨔 第5章 你记得擦药 不远处的两个小厮立马磕头请罪,“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老太太朝身边的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立刻道,“这种以下犯上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拉下去打杀了?” 小厮被很快拉走,院子里恢复一片安静。 云氏却腿软的迈不开步子,被下人扶着回了安澜居。 老夫人则扶着苏锦华走进卧房,桂嬷嬷谴了人去请大夫。 屋内,两人在软榻上坐下。 苏锦华用手臂圈着祖母,头靠在祖母身上,贪恋着她身上的温暖。 自打父亲战死,她想亲近祖母,却被云氏阻止。 甚至被禁足在安澜居偏房。 上一世,祖母也是为了救她惨死。 重生到昨日宫宴上,她第一件事,就是交代青叶回府后给祖母送月饼。 这是她欠祖母的,也是为了防止云氏因为算计未成发难。 还好祖母来的及时,还好府里还有祖母能护着她。 苏老太太轻抚着她垂落肩头的发丝,开口安慰,“华儿别哭,有什么委屈,祖母替你做主。” 苏锦华抬起红红的眸子,摇了摇头,“祖母,是华儿不孝,让您为我担心。” 祖孙二人说着体己话,天边已经浮起了一抹鱼肚白。 桂嬷嬷见状,让下人传了早饭过来。 苏锦华亲自给老太太布菜,久违的亲近让老太太激动不已。 直到接近午时,老太太实在精力不济,才在桂嬷嬷的一再劝说下离开。 走之前,还把大丫鬟红豆留给了苏锦华。 一夜没睡,苏锦华药还没上完,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屋内没有点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她刚要翻身准备起床,却忽然被人按住了肩膀。 “别动,”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裴彻,他怎么来了。 不等苏锦华细想,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竟是散开的,被推至腰部。 背上的伤口露在外边,他在给她涂药。 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口上,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温热的手指时不时轻轻划过肌肤,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苏锦华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的纹路。 这样赤裸着身体,还和一个男人离得这么近。 苏锦华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滚烫顺着他的手指往下,蔓延至全身,她感觉自己快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裴彻终于收回了手,“好了。” 伤的这么重,药都给她送过来了,也不知道涂。 害的他也睡不着,大半夜还要翻墙过来,伺候人上药。 苏锦华赶紧起身,要把衣裳拉上去。 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胳膊,“等会儿再穿。”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苏锦华的动作顿住。 衣裳还堆在腰间,女人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肚兜。 月光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洒在苏锦华瓷白的肌肤上。 几缕碎发散下,纤弱的身姿更显弱不禁风。 裴彻的呼吸逐渐急促,他松开手,不自然的转过脸去。 “你记得擦药,”说完,裴彻站起身子。 看着裴彻像是要走的样子,苏锦华急忙拉住他。 裴彻都帮她上药了,她也应该履行自己的诺言。 治疗隐疾,应该怎么办来着? 是不是应该先让他习惯女子的亲密接触才行? “别走,”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柔嫩的双手把他拉回到床边坐下,顺势趴进他怀里。 然后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 裴彻眸子暗了暗,抓住那双捣乱的手。 “你做什么?”说话的嗓音带着嘶哑。 手里温柔细腻的触感,像是能让人上瘾一般,只要碰上就舍不得松开。 “帮你治病啊,”苏锦华语气无辜。 大人这是怎么了?明明在马车上还可以的,他这会儿怎么开始排斥了? 难道连她都不行了?不应该啊,刚刚他还给她抹了药。 “大人?”见裴彻没说话,苏锦华尝试着叫了声。 回过神来,裴彻松开她的手,从床上站了起来,往远处走了几步。 “今日就算了,你背上有伤,先好好休息,”说话的声音哑的厉害。 她这副样子哪里是治病,简直是要他的命。 看着离她那么远,生怕沾染上她的样子,苏锦华秀眉紧蹙。 看来裴彻的隐疾还是挺严重的,她要更加努力才行。 昨日他为什么不排斥,甚至还有点热情呢? 难道裴彻喜欢在马车上? 苏锦华想的入迷,等她再抬起头时,裴彻已经走了。 感觉背上的药膏吸收的差不多了,她把衣裳拉起来。 刚穿好,就听到外边红豆急切的声音,“小姐,不好了......” “小姐,不好了,少爷回来了,他要闯进来了,奴婢拦不住,”红豆在外间喊道。 苏锦华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朱红的唇勾起一抹冷笑。 上一世,从她进大理寺到她被裴彻送回苏府。 苏凌峰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云氏只说书院里功课繁忙,她便没有多问。 这一世,苏凌峰回来的倒是及时。 既然回家了,那就没那么容易回书院了。 “嘭”的一声巨响,苏凌峰已经一脚踹开房门。 红豆跟着进来,小跑到苏锦华身前,把手里的鞭子递了过去。 “小姐,这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说给您防身用。” 苏锦华伸手接过,赤红色的鞭子,鲜艳如初,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点褪色。 祖母出身将门,父亲也征战沙场,她和弟弟苏凌峰亦是从小习武。 只不过父亲战死后,她的鞭子便被云氏扔了,弟弟也被送去了书院。 没想到这条鞭子,竟然被祖母捡了去,还保存至今。 苏锦华皓腕轻扬,那长鞭如灵动的蛟龙般从她手中甩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凌厉的风声。 鞭尾正好落在苏凌峰面前,他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将他的狼狈收进眼底,苏锦华冷冷问道:“弟弟回来了,不知有什么事?” 苏凌峰咽了咽口水,掩下紧张,看向苏锦华不满的说道,“婉儿表姐都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了,你怎么能像是没事人一样?” 﨔 第6章 大长公主竟然先亲自登门了 “哦?”苏锦华轻笑一声,“那我应该要怎样呢?” “婉儿表姐是舅舅托付给母亲的,母亲因为这事都哭晕过去了,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应该主动认罪......” 话还没说完,苏锦华手中的长鞭,便“啪”的再次甩向了苏凌峰。 苏凌峰急忙往后躲避,却被门槛绊倒,滚到了院子中间。 苏锦华跟着来到院中,“今夜月色不错,凌峰陪我练几招,怎么样?” 语气亲昵,话里却带着寒意。 说完,也不等苏凌峰答应,手里的长鞭便再次甩到了苏凌峰面前。 苏凌峰只能往后躲避,一步一步的被逼出了院子。 “看来弟弟并不想陪我习练,那便罢了,红豆,关门。” 苏锦华站在门内,语气委屈的吩咐道。 红豆小跑过去,“嘭”的一声关上门,又快速上好门栓。 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苏凌峰气愤的甩袖而去。 此时,苏府墙头上的黑色人影也一晃,跳到了小巷深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 马车缓缓驶离。 “主子,您为什么不告诉苏小姐,昨夜若不是您拦住大理寺寺丞,被带走的人就是苏小姐了。” 夜七既是车夫也是暗卫,他一直跟着裴彻。 自然所有的事情都知道。 裴彻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说道,“罢了。” 小姑娘那么不经吓,又受了伤,还是先养好身体,他也能少受点罪。 “大长公主殿下今日已经给苏府送了帖子,也准备好了拜访礼物,派人过来问您要不要一起过去,”夜七汇报府内情况。 “不去,”裴彻回道。 长乐苑大门紧闭,苏锦华安心养伤。 在此期间,她也细细的梳理了上一世的经历,把所有记得的事情都拿笔记了下来。 然后,小心的藏进暗格里。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她定会好好珍惜,为自己搏出生机。 裴彻送的伤药很好,只三天,她背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第四天,苏锦华去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刚进院子,就听到老夫人爽朗的笑声。 “少爷这几日,每日都过来请安,老夫人心情很好,”桂嬷嬷解释道。 苏锦华点了点头,看着桂嬷嬷脸上的笑意,就能知道老夫人应该很开心。 是啊,在老太太眼中,苏凌峰现在还是她的亲孙子。 有什么比承欢膝下,共享天伦更能让老人家开心的? 她要揭穿苏凌峰的身份,但不能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 祖母岁数大了,怕是受不住那么大的刺激。 丫环们打开门帘,苏锦华走进去。 只见厅里摆着个寿山石,老夫人和苏凌峰正围着看。 见她进来,老夫人朝她招手,心疼的道,“怎么不多休息几日?身上的伤可好利索了?” 苏锦华过去拉住老夫人的手,乖巧的道,“好多了。” “她哪有什么伤?那都是骗祖母的,”苏凌峰撇了撇嘴,一副看不惯苏锦华的样子。 苏锦华看向苏凌峰,朱唇勾起一抹笑,开口柔柔的问道,“弟弟为何会这样说?” 老夫人责备的瞪了苏凌峰一眼,“那日的情形你又没看到,怎么乱讲?” 看着苏锦华不达眼底的笑,苏凌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总感觉有点渗人。 老夫人既然那样说了,苏凌峰就转移了话题,“既然你好了,那你赶紧从长乐苑搬出来,占着别人的院子,脸皮真是厚。” 话音刚落,就进来了个丫鬟,俯着身子禀告道,“老夫人,大长公主来了,点名要见小姐。” “大长公主?她怎么来了?”老夫人站起身子,“那我也便去见见,免得怠慢了贵客。” 苏锦华搀扶着老夫人往外走去,苏凌峰只得先回去了。 待客的花厅里,一身墨色长衫的男人,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师椅上。 只不过他腿太长,坐在那里的时候,略显局促。 身上自带的冷肃气场,将花厅里的气温都拉低了些。 大长公主和云氏坐在主位上,好奇的问东问西。 云氏紧张的只敢附和。 苏锦华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裴彻。 他正端着杯茶,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红。 他似是正吹去浮沫,氤氲的水汽里,男人深邃的眉眼似乎柔和了很多。 衣衫虽依旧是墨色,却有着竹叶暗纹,低调但华贵,透露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老夫人和大长公主见礼后,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主位上。 苏锦华在裴彻对面落座。 她刚坐下,不经意间就和裴彻对视了一眼。 苏锦华脸一红,急忙扭开头,装作认真听长辈说话的乖巧样子。 看着苏锦华含羞带怯不敢直视的样子,裴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乖巧的样子,和之前的胆大,简直是判若两人呢。 他的眸光不自觉的在苏锦华身上逗留。 少女今日着鹅黄色短襦,搭配青蓝色百蝶穿花百褶裙,俏皮中透着灵动。 柳眉杏眼,琼鼻樱唇,下颌尖巧如瓷,两颊晕着两抹天然粉泽。 衣衫虽已半旧,却难掩少女姿色昳丽。 大长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互动。 不过从她的角度看来,从苏小姐一进来,自家儿子就一直盯着人家看。 看把人家小姑娘给羞的,一眼都不敢朝他那边看。 苏锦华迎上大长公主的目光,甜甜一笑。 裴彻虽说过要去求皇上赐婚,没想到大长公主竟然先亲自登门了。 视线相触,大长公主笑着说道,“这便是老夫人的孙女吧,眉眼间还真有几分老夫人当年的风采,真是招人喜欢。” 她边说边朝着苏锦华招了招手。 “来,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苏锦华从善如流的走过去。 大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取下,套到苏锦华手腕上,“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就当是给苏小姐的见面礼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瞪了一眼裴彻。 其实她这几日可是准备了很多见面礼的,可裴彻愣是一样都没让带。 﨔 第7章 苏锦华有婚约? 手腕上的手镯碧绿通透,只一眼,苏锦华就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赶紧推辞道,“虽说长辈赐不敢辞,可这也实在是太贵重了,晚辈实在是不能收。” “给你了,你就拿着,我喜欢你喜欢的紧,你以后多去府上看我几次,就行了,”大长公主拉着苏锦华的手,不让她把翡翠手镯脱下来。 她仔细打量苏锦华几遍,然后才满是喜欢的开口问道,“小姑娘真是招人喜欢,不知定亲了没有?” 花厅里静默了瞬间。 老夫人现在总算是看出了贵客的来意,但她还是感觉有点不敢相信。 华儿这是有了大造化,能得贵人看重,以后的路便不会那么艰难。 云氏则是在心中冷笑,大长公主就是冲着苏锦华来的,是想给裴彻说亲? 苏锦华她也配? 于是,云氏开口道,“苏锦华已经和忠勇侯府的谢世子定下了婚约,这孩子打小就喜欢跟在谢世子身后跑,到现在还是这样,我还时常教训她,女孩子要矜持,要庄重,可她就是不听。” 云氏这话既说明了苏锦华有婚约,还特意点明是苏锦华喜欢谢世子,断绝外人念想。 大长公主慈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拉着苏锦华的手僵硬起来。 什么?苏锦华有婚约? 又责怪的瞪一眼裴彻,怪不得非让她把礼物全放家里。 不过大长公主的惊讶也就是一瞬间,她无视云氏言语里的刻薄。 很快就跟老夫人继续寒暄道,“这孩子就是招人喜欢,早早的就被人定下了,不过谢世子是哪个呀?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谢云昭,在金吾卫任中郎将,中秋宫宴那日值守飞云殿的。” 裴彻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无形的威压,精准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哦,宫宴值守的侍卫实在太多,也难怪我记不清。” 大长公主继续拉着苏锦华的手,“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定亲了也不要紧,咱们一定好好挑挑,再做决定。” 苏锦华垂着眸子轻点头,两颊飞上粉霞。 大长公主的手柔软温暖,带着她从不曾体会过的熨帖。 那种被长辈真心爱护,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啊。 就是冲着大长公主,她忽然有点期待嫁给裴彻了。 苏老夫人自然听出了大长公主话中的维护之意,开口应道,“大长公主说的极是,和谢家的婚约只是两家口头玩笑的话,倒也做不得真。” “孩子们的事情还是要多上心,可不能因为一句玩笑话就给耽误了,”大长公主说着,眼刀朝云氏飞过去。 云氏是商户女,对大长公主本就敬畏,此时被眼刀一刮,就有点站不住了。 心中愤愤的想着,忠勇侯府虽繁盛不过数十年,可也是世袭一等侯爵,谢云昭更是年纪轻轻,就担任了从四品金吾卫中郎将。 以苏府仅靠苏忠之前军功荫护的现状来说,能和谢云昭定亲,实在是苏锦华高攀了。 怎么到了她们那里,一个说是耽误,一个说是玩笑。 感觉生怕苏锦华被谢家沾染上一样。 “华儿,裴大人第一次来府,你带着裴大人去四处转转吧,”老夫人笑的慈爱。 裴彻可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即便是抛开家世,也比谢云昭强太多。 她总觉得谢云昭不是良配,能让苏锦华和别的男子多接触,自然是好的。 苏锦华带着裴彻出了花厅,往花园里走去。 初秋时节,暑热稍散,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花儿虽落,但枝叶繁盛,依旧一片绿意。 上一世,苏锦华被困在安澜居偏房那小小的方寸之间,连来个花园都不被允许。 微风拂过,吹动苏锦华脸颊边的碎发。 伸手把碎发别在耳后,她继续看着四周,眸子里带着迫切和喜爱。 裴彻走在她身侧,忽然生出一种,他在陪客人逛自家院子的错觉来。 心中不禁好奇,这不是她长大的地方吗?怎么感觉她很不熟的样子? 苏锦华突然停住脚步。 她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小径旁的一棵树,像是久违的老朋友一样,说道,“已经长这么大了,高了也粗了,真棒。” 察觉到裴彻正在看她,她伸手擦掉脸上的泪,解释道,“这是父亲生前亲手栽下的桃树,他说过等结桃子的时候,就会回来......” 眼泪又流了下来,涩涩的,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一个帕子递到眼前,她伸手接过,慢慢拭去颊边的泪。 她垂着眸子道,“让裴大人见笑了。” 小姑娘哭的眸子红红,鼻尖红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 裴彻想伸手摸摸小猫咪的头,那样的话,小猫咪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只不过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苏锦华已经向前走去。 手尴尬的悬在半空,停了一会儿,裴彻收回手,跟上苏锦华。 穿过小径,两人来到一处凉亭里歇息。 刚坐下,就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苏凌峰看到苏锦华,没有老夫人在场,他张嘴就骂,“苏锦华,你真是不知羞耻,带着个男人来这个偏僻的地方,是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锦华眸中划过一抹冷意,苏凌峰张口闭口对她都是诋毁,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和这样一个草包吵起来,倒是会显得她自己蠢。 于是苏锦华抿了抿唇,压下怒气,满脸无辜的问道,“弟弟这是何意?” 看到苏锦华这个样子,苏凌峰自以为抓到了她的把柄,便更加嚣张起来。 “呵,你装什么装?明明和谢大哥有婚约在身,还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真是不成体统。” 说着,伸出手指,毫不客气指向裴彻。 “大人是府上的贵客,你可别瞎说,”苏锦华都快急哭了。 “狗屁贵客,明明就是你勾搭的野男人,”苏凌峰越说越激动,手指往前,就快要抵住裴彻的鼻尖了。 “咔嚓”一声脆响,接着就是苏凌峰痛苦的哀嚎。 他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只见他的手指诡异的扭曲着,一阵剧痛传来。 。 﨔 第8章 他到底还是不够信任她 那个“野男人”竟生生折断了他的手指?! 而“野男人”,正捏着自己的衣摆,慢慢的,一根一根的,仔细的擦着手指。 就好像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苏凌峰痛呼出声。 苏锦华眸子闪了闪,正好,断了手指,短时间内应该是无法去书院了。 苏凌峰刚想发怒,却被站在身后的谢云昭制止住。 “凌峰,不可无理。” 说罢,他俯身行礼,“见过首辅大人。” 裴彻连眼皮都没抬,嗓音亦是平淡,“谢侍卫不认识本官的马车也就算了,我还以为今日连本官都不认识了。” “下官不敢,”谢云昭语气谦卑,“只不过是苏家姐弟之间的小事,下官本以为,苏小姐友爱兄弟,很快就会处理好的,没想到竟惹怒了大人。” 他今日是来和苏夫人商量,如何把婉儿从大理寺救出来的,这时候,还是不要和裴彻起冲突的好。 听到称呼,苏凌峰才知道裴彻的身份,没想到原来不止大长公主来了苏府,连首辅大人也来了。 他立马把矛头转向苏锦华,说道,“大人恕罪,实在是苏锦华平日里作风不正,我才会对大人产生误会。” 两人一唱一和,把错处都推到了苏锦华身上。 一个说她不友爱兄弟,一个说她作风不正。 污蔑的话还真是张口就来,苏锦华才不惯着他们。 “弟弟,我哪里有作风不正,这几年母亲都不让我出门,逢年过节,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儿和你们出去玩......” 说到激动处,她激动的一把抓住苏凌峰的手,在他的断指上暗暗用力。 直到苏凌峰大叫一声,用力想要挣脱苏锦华的钳制。 苏锦华这才像是察觉到不对劲一样,赶紧松开了手。 手足无措的站在边上,满脸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扭曲的手指,这会儿软塌塌的耷拉着。 手指何止是断了,只怕是骨头已经碎了。 苏凌峰疼的在原地直跺脚,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只想赶紧去找大夫。 无心再和苏锦华纠缠下去,他抱着手哭喊着跑了。 谢云昭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的说道,“苏小姐对幼弟还真是严苛,教训起来毫不留情,下官就不打扰首辅大人和苏小姐说话了,告辞。” 被裴彻的官位压着,上次被踹的地方还隐隐作痛,除了言语上的奚落,谢云昭现在对苏锦华也做不了什么。 “慢着,”苏锦华轻呵一声。 谢云昭转身看向苏锦华,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裴大人,不知宫宴上下毒的人查到没有?”苏锦华问道。 裴彻瞥了眼谢云昭,轻轻摇了摇头,“中秋宫宴人多,现场一片混乱,正在一一排查。” 谢云昭猛的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中秋宫宴,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他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故意放松了戒备,甚至安排的值守也有漏洞。 太子吐血时,人人惊慌,更是一片混乱。 若是当场就把苏锦华定罪,哪里会有人在乎值守情况。 可现在,苏锦华没有被定罪,并且裴彻在彻查这件事。 一股危机感在心内滋生,谢云昭身上瞬间便出了一层薄汗。 “大人,您刚刚在花厅说,中秋宫宴那日,谢世子值守在飞云殿,我想您或许有话要问,便擅自做主把谢世子留下了。” 苏锦华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无辜的像是只想得到夸奖的小猫咪。 “嗯,”裴彻点头,“若不是苏小姐提醒,我等会可能还要跑一趟,谢大人,麻烦你把那日值守人员名单和当值换班情况,抄录一份给我。” “是,”谢云昭应下,脚步飞快的离开。 他要赶紧去善后,万不可大意。 看着消失的背影,苏锦华嘴角微微上勾,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上一世临死前,云婉儿跑过去,找她炫耀。 把所有真相统统告诉了她,其中就包括,如何在宫宴上给太子下毒,又如何栽赃嫁祸给她。 “趁人之危,打草惊蛇,苏小姐这两招用得不错,”裴彻缓缓开口,表情淡淡。 “欲擒故纵,看来大人还想揪出给太子下毒的幕后黑手,”苏锦华眼眸弯弯,朱唇弯弯,小狐狸眼像是能窥探人心一般。 裴彻没说话,他看向凉亭外,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忽然一阵风吹来,他若有所指的说道,“要变天了。” 苏锦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乌云遮天蔽日,一道道响亮的雷声响彻天际。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她被关在大理寺的时候,太子就病逝了。 大理寺为了逼供,几次把她打晕过去,所以具体时间她并不知道。 可她出来后没多久就下了雪。 从中秋到下雪,左右不过两三个月的工夫。 太子薨逝后,云贵妃生的三皇子呼声最高。 重活一世,苏锦华才明白过来,让她出去顶罪,只不过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假象,一种有人要同时除掉太子和三皇子的假象。 她和三皇子是表兄妹,皇上多疑,越是摆在明面上的,反而越是安全。 她只是为三皇子铺路的垫脚石而已。 云贵妃和三皇子还真是好手段。 这一世,她才不要让别人踩在她身上,享受荣华富贵。 “山雨欲来风满楼,裴大人可做好准备了?”苏锦华敛起笑,神情认真起来。 “苏小姐身单力薄,找个能遮蔽风雨的屋檐才稳妥,这四处漏风的凉亭,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说罢,裴彻起身往外走去,风撕扯起他的衣袍,他依旧步履稳健,一步步往前走去。 把想说的话留在心底,苏锦华跟上去,默默走在他身后。 虽然裴彻答应过要护着她,但两人毕竟无亲无故。 她借父亲种树的事,想拉近两人关系。 又提醒他谢云昭的可疑之处。 可她刚想开口说朝堂上的事,便被裴彻打断,他到底还是不够信任她。 两人回到花厅,大长公主正好起身准备离开。 和祖母把二人送上马车,苏锦华搀扶着祖母往福寿堂走。 﨔 第9章 谁更适合做夫君? 风越来越大,桂嬷嬷拿了披风过来,小丫鬟们又撑了伞把她们护在中间。 “母亲呢?”苏锦华问道。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即便是云氏再忙,也应该出来相送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云贵妃把你母亲叫进宫了,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她心里其实并不赞成云氏和云贵妃走太近。 苏锦华见状宽慰道,“要紧事应该是不会叫母亲的,她们最多也就是闲话家常而已,祖母且放宽心。” 老夫人欣慰的拉起她的手,慈爱地问道,“今日和裴彻聊了什么?” “裴大人觉得凌峰习武资质很好,今天还指点了他一下。” “嗯,”苏老夫人点点头,“你觉得裴大人怎么样?” “很好啊,身居高位,忧国忧民,裴大人是个好官。” 苏锦华认真的答道。 看着她不开窍的样子,苏老夫人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裴彻和谢云昭,谁更适合做夫君?跟谁过后半生,日子才会踏实舒心?” 夫君?苏锦华突然想到,那日在马车上,她和裴彻的亲密。 那双手在身上游移的感觉那么清晰。 脸突然发烫,夫妻间是不是都要那样。 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回到福寿堂。 “祖母可别想着那么快把我嫁出去,我可舍不得你,我还要多烦你两年呢。” 苏锦华依偎进祖母怀里撒娇。 “大长公主说的对,即便是定亲了,也还是要好好相看才行,咱们不急,”老夫人抚摸着苏锦华的墨发。 “祖母,我来这里陪你住一段可好?” “你弟弟今早的话你别当真,长乐苑本就是你的院子,谁也不能赶你走。” 苏老夫人以为是苏锦华在意苏凌峰的话,才想搬过来。 “弟弟的话我怎么会在意,我就是想多陪陪您,好不好嘛?”苏锦华说着拉着祖母的袖子晃了晃。 “好,就怕你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会烦,”老夫人笑道。 儿子已经不在了,孙辈就只剩下这两个,只要苏锦华和苏凌峰好好的,她别无所求。 “祖母最好了,”得到应允,苏锦华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陪祖母用了午饭,又服侍祖母躺下歇晌,苏锦华才回到长乐苑。 刚坐下,青叶就拿着物品清单过来了。 “小姐,这长乐苑里的东西,比之前您在的时候,只多不少。” “嗯,那应该能卖不少银子,”苏锦华盘算着。 “您要把这些卖了?”青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以前在安澜居偏房,就算吃不饱饭,小姐也从没说过卖东西啊。 “嗯,把真的卖了,换一批假的摆着就行。” 苏锦华语气笃定,想了想又补充道,“要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货。” 万一云婉儿看不出来是假的,那她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况且做的越真,成本肯定也越高,她可舍不得花钱。 苏锦华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今日本只是想给祖母请个安就回来的,却没成想还陪着裴彻待了那么久。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打过苏锦华板子,云氏这几日倒是再没找过她麻烦。 云贵妃找云氏进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傍晚时分,桂嬷嬷过来找苏锦华,说是老夫人让她过去用晚饭。 “祖母叫我派个小丫鬟过来就行了,何至于让嬷嬷亲自跑一趟,”苏锦华把一个银簪子塞进桂嬷嬷手里。 桂嬷嬷刚要推辞,苏锦华说道,“这么多年,嬷嬷在祖母身边尽心尽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嬷嬷切莫要推辞。” 桂嬷嬷从苏老夫人在闺阁中时,便陪在身边了,这一陪伴就是四十多年。 她对老夫人自然是忠心的。 苏锦华若只是想拉拢她,桂嬷嬷自然不会收。 可若是为着老夫人的一片孝心,桂嬷嬷也就不再推辞。 “小姐有孝心,多去陪陪老夫人,您和少爷不去的时候,老夫人一天要念叨好几遍呢。” “嗯,我会的,”苏锦华对祖母也多有亏欠,就算是桂嬷嬷不说,她也会多去看祖母的。 见苏锦华并未推脱,桂嬷嬷替老夫人感到高兴。 这才又接着讲福寿堂里的状况,“夫人和少爷刚去了福寿堂,看样子并不高兴,少爷的手指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应该是去告状的,桂嬷嬷能告知这些,苏锦华就知道,桂嬷嬷心底已经偏向了她。 刚踏进福寿堂的院门,就听见苏凌峰哭哭啼啼的告状声。 “......苏锦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裴彻掰断了我的手指,她还故意捏着我的手指不放,祖母,您看看,我的手指都碎了,大夫说可能以后拿笔都会受影响,我考不成功名了,都怪苏锦华......” 苏锦华直接掀开门帘,看到苏凌峰正跪在老夫人脚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看到她进来,苏凌峰的哭声更大了,“祖母,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这么多年的苦读算是白费了......” “闭嘴,吵死了,”苏锦华揉了揉耳朵,冷呵一声。 苏凌峰愣了一瞬,哭的声音更大了,“祖母,您看看她,她竟然还凶我,呜呜......苏锦华她怎么这么恶毒啊......” 云氏也冷冷的看着她,厉声指责道,“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竟然还敢折断你弟弟的手指,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如今是苏府唯一的希望,他如今科考之路断了,苏府的未来也算是彻底断了。” 苏忠死后,这么多年,若不是顾忌着老夫人,她直接就把苏锦华和那个贱种杀了,也不会连累婉儿和凌峰受这么大的罪。 面对两人的控诉,苏锦华面色如常,她慢慢走到老夫人面前,问道,“祖母怎么想?” 除了祖母的看法,她谁都不在乎。 老夫人被苏凌峰哭的有些心烦,她先开口制止了苏凌峰,“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作为苏家的未来家主,要撑起一府荣耀,可不只是考取功名就行的。 﨔 第10章 得祖母教导 况且她这个孙子,课业成绩如何,她心里也是有底的,就算不是被折断手指,考取功名也没那么容易。 苏老夫人气场很强大,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手刃过敌人。 冷下脸来呵斥的时候,带着几分凌厉,终于让苏凌峰闭嘴。 室内终于安静下来,老夫人继续说道,“自先帝去后,裴彻十六岁就当上了首辅大臣。 这么多年过去,多少人想抓住裴彻把柄,把他拉下马,可他却依旧稳立朝堂。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不仅有手腕,更是个站的正行的稳的人。 你被他折断手指,祖母自是心疼,你若是觉得冤枉,想要讨回公道,祖母也不怕得罪他,现在就带着你找上门去,拼着一条老命也要和他辩上一辩。” 说着,老夫人直起身子,抓着苏凌峰的手往外走去。 还不忘吩咐桂嬷嬷,“备马车,我们现在就去裴府。” 苏凌峰顿时慌了,裴彻权倾朝野,连皇帝也要让他三分。 他敢在苏府掰断自己的手指。 苏凌峰丝毫不怀疑,若是找上门去,他敢扭断自己的脖子。 “不,祖母,我不去,”苏凌峰又哭了出来,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老夫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别怕,凌峰,祖母给你做主,他若是还敢动你,祖母就去告御状...... 告御状?不,他不去,这件事他本就不占理。 眼看着已经到了福寿堂院门,苏凌峰挣扎道,“祖母,我不去,到时候再连累了您,孙儿不能那么不孝。” “祖母不怕连累,”老夫人继续拉着苏凌峰往外走,一副不给苏凌峰讨回公道,决不罢休的决绝。 老夫人年纪虽然大了,但手劲不弱。 苏凌峰这下真的怕了,他才不要去找裴彻。 于是开口道,“是我先骂了裴彻,他才掰断了我手指的。” 听到这话,苏老夫人终于停了下来,她松开苏凌峰的手,转身朝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既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去祠堂那边罚跪一天。” 只要不去找裴彻那个活阎王就行,苏凌峰麻溜的跑了。 云氏看着苏凌峰的样子,暗暗叹气。 凌风还是小孩子心性,被老夫人这个老狐狸一吓,就害怕了。 “母亲,锦华也该罚。” 云氏不死心的说道,婉儿和凌峰都受了那么大的罪,她不能让苏锦华好过。 “为何?”老夫人瞥了云氏一眼。 儿子死后,她体谅云氏,就把管家权交给了云氏。 现在看来真是她错了,云氏不仅不心疼锦华,还把凌峰教的自私怯弱。 “烧毁偏房,若是不罚,只怕是难以服众,”云氏说道。 “那就罚她半年例银吧,”老夫人答道。 老夫人答应的这么爽快,倒是让云氏不好再说什么,她福了福身子离开。 苏锦华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本以为今日来,会有一场交锋,没想到却被祖母轻易的化解了。 老夫人端起案几上的杯子,喝了几口茶。 桂嬷嬷拿了软枕过来,给老夫人垫在背后,好让她能靠的舒服点。 “真是老了,还没怎么动呢,就感觉累的不行,”老夫人笑道。 苏锦华见状走过去,给老夫人按摩肩背。 “华儿,说说你看到了什么?”苏老夫人舒服的闭上眼睛,问道。 “祖母偏心华儿,替我解决了问题,”苏锦华心中感激,祖母非但没有怪罪她,还处处维护。 “还有呢?”知道苏锦华体谅她,老夫人继续问道。 “您知道凌峰胆小,就故意吓唬他,”还是祖母有办法,若是让他哭闹下去,估计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行。 苏老夫人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深意,“祖母今日想教你,抓大放小,他们想放大小问题,把过错推到你身上,那我就把原本的大问题放到更大,让他们无法忽略才行。” 一语点醒梦中人,苏锦华瞬间理解了祖母的用意,也理解了祖母不仅是在吓唬苏凌峰。 “大到他承受不住后果,只能自己不再追究,”苏锦华若有所思。 “对每个人来说,总有大到他承担不起的事,遇事不要慌,从对方的角度去看,你就能轻易的发现,哪些事是他真正介意的。” 苏老夫人继续说道。 看到苏锦华的样子,老夫人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摆了摆手道,“晚饭你还是带回去吃吧,我乏了,想歇息会儿。” 苏锦华福了福身子,便回去了。 回去路上,到上床睡觉,她一直在想祖母的话。 到底裴彻最在意什么?什么问题才是他的大问题? 是夜,苏锦华迷迷糊糊的睡着,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在梦中,她跪在金銮殿上,而裴彻满身是血的坐在龙椅上。 他用滴血的剑尖挑起她的下巴。 “苏锦华,你要知道,美人和江山比起来,不值一提。” 说完,他放肆大笑起来。 苏锦华想逃,金銮殿四周却长出了一圈铁围栏,把她困死在里面。 滴着血的剑尖慢慢刺穿她的喉咙...... “啊!”苏锦华大叫一声,醒来,已是满身大汗。 睁开眼,天光微亮。 苏锦华睡不着,索性把鞭子找出来,在院子里耍了起来。 祖母和父亲对他们要求很严厉。 她小时候习武,吃过不少苦头。 所以这么多年没练,也并没有完全丢掉,基本功还在。 直练的出了一身薄汗,手腕酸痛,她才停下。 “小姐,奴婢去大厨房领饭,管事婆子不给,说是夫人的意思,要吃饭还要另外掏钱,”青叶垂着头说道。 云氏惯会是这些招数,从小到大,就喜欢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 祖母说停了她的月例银子,云氏就把饭食也给她停了。 给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不要便宜了云氏。 “走吧,我们去福寿堂吃,”苏锦华带着红豆、绿叶去到老夫人那里。 她陪着苏老夫人用完早饭,才找到桂嬷嬷,把大厨房克扣长乐苑饭食的事情说了。 “小姐放心,您带着她们只管过来吃饭就行,”桂嬷嬷爽快的答应下来。 﨔 第11章 避火图?! 苏锦华走后,桂嬷嬷陪着老夫人聊天。 “大厨房那边克扣长乐苑的饭食了?”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眼明心亮,大小姐说想让红豆青叶在咱们这里吃,”桂嬷嬷答道。 “嗯,”老夫人轻点头。 云氏依旧改不了她的小家子气,最喜欢用这些见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看不上云氏的手段,以前苏锦华小,事事以云氏为主。 如今,苏锦华能够主动来她这里,她很欣慰。 “大小姐聪慧,昨日还赏了奴婢这个,”桂嬷嬷把银簪子递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既是赏你的,你就收着吧。” 簪子是云婉儿的,却是云氏给云婉儿的。 老夫人很开心,这么多年,华儿终于知道要为自己争取了。 ...... 云氏克扣,苏锦华便加快了变卖东西的进程。 谁让她缺钱呢。 青叶和红豆轮流着出去,把长乐苑的东西陆陆续续带出去,又把假的带进来。 苏锦华手上银子也多了起来。 她拿出些碎银子,放到红豆手中,“去探探安澜居那边什么情况。” 红豆出去后,青叶探头探脑的走进来。 红着脸把一个匣子放到桌案上。 “小姐,老板说这个不收,”说完,也不等苏锦华答复,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苏锦华伸手,打开匣子,里面放着几本书,没写书名。 拿出最上面的一本,刚掀开,就看到两道赤果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竟然是避火图?! 脑袋空白了瞬间,苏锦华猛的合上书页。 手像被烫到了一样,把书扔进了匣子里。 待心跳稍稍平复,她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才走过去,小心的把门关上。 ? 然后重又坐回书案旁。 苏锦华忽然在心中惋惜,活了两辈子,她都还没有碰过男人。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再次拿起避火图,翻开。 里面的内容让人面红耳赤。 苏锦华红着脸看完了一整本。 把书放进匣子里,然后又藏到暗格里。 她暗暗想着,等以后成亲的时候或许用得到。 “小姐?”门外响起红豆的声音。 苏锦华坐到桌案后,随便把一个话本拿到手里,才应道,“进来吧。” 红豆福了福身子,把打听到的情况尽数汇报。 苏凌峰真的被关在祠堂一天一夜,才被送回去,期间祖母派人看着,愣是没让云氏进去。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祖母虽然疼他们,却并不溺爱。 又说起,云氏去了白云寺给苏将军点长明灯,最近还让人抓了许多野猫,悄悄的关在安澜居后院里。 苏锦华心下一凛,云氏心里恨极了父亲,怎么回去给父亲点长明灯。 还有那些野猫,估计都是冲自己来的,她还是要早做打算才行。 去福寿堂吃过晚饭,苏锦华又拿出了鞭子习练。 上一世,她被关在安澜居偏房的时候,就经常在想,若是重活一世,她必定不会放弃习武。 有了一身武艺,关键时候才能自保。 如今,愿望成真,倒是真的可以重新捡起来了。 练的出了一身薄汗。 青叶和红豆准备了热水,苏锦华把身子没进去,舒服的闭上眼睛。 她把那个香囊放到云婉儿身上,烧了安澜居偏房,又擅自搬到长乐苑。 云氏自私狭隘,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背上的伤口结了痂,遇到热水痒的厉害。 苏锦华从水里站起来,睁开眼睛。 刚想要喊青叶给她擦背,余光却忽然看到一道墨色身影正背对着她,往外走。 “裴大人?”苏锦华小声唤道。 她的声音好像也被水打湿了一样,湿漉漉的,带着潮意。 正在往外迈的脚步一顿,裴彻清了清嗓子,没有回头,“我在外间等你。” 看着裴彻的身影消失,苏锦华才猛的反应过来,她还在沐浴。 她拿起帕子随便擦了擦,便穿上衣衫走了出去。 裴彻正坐在团凳上,一杯一杯的喝着桌案上放着的凉茶。 苏锦华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裴大人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是要睡了,沐浴后,苏锦华身上穿的是件月白色的缎面长袍,松松的套在身上。 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发梢还在滴水。 小脸泛着粉,一双眉眼更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润润的,会勾人魂魄一样。 一股不知名的香味若有若无的飘来。 体内刚刚用凉茶压下去的燥意,忽的又升腾起来。 裴彻站起身子,往远处走了两步,背过身去。 “有人出来认罪,云婉儿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嗯,”苏锦华眉头微蹙。 裴彻离她那么远,感觉很嫌弃她的样子。 心中默念,他有隐疾,他有隐疾…… “身上有伤,还是少碰水的好。” 裴彻今晚批阅公文时,突感身上一阵热痒难耐。 这才过来看她,没想到她竟是在沐浴。 水温那么高,也不怕把自己给烫熟了。 可水中的那一抹莹白从眼前一闪而过,却像是刻在了他的心里一样,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哦,好,”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苏锦华站起身子,慢慢向着裴彻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大人这么晚找来,可是要让我治疗隐疾?”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盯着裴彻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眼神无辜又单纯,好像一个真的忧心病患的大夫一样。 裴彻不自然的别过脸去,“暂时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脚步轻点,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果然,又被拒绝了。 苏锦华在心里慢慢琢磨着,隐疾这个事情,好像对裴彻来说,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她忽然想起那个梦,梦中他一身金色龙袍,难道......他对那个位置? 青叶回来时,看到苏锦华坐着发呆,发梢滴的水,把衣衫打湿了一大片。 她赶紧拿起巾帕,给苏锦华擦头发。 “小姐,天慢慢凉了,您湿着头发坐在这里,容易着凉,”青叶说道。 苏锦华回过神来。 她淡淡说道,“剩下的东西尽快在这两日处理完。” 﨔 第12章 非要在人家一棵树上吊死 裴府,大长公主急的抓心挠肺,实在睡不着,想找儿子聊聊天。 苏锦华已经和别人定下亲事,儿子这几天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是开导开导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好。 实在不行,就把谢云昭除掉。 为了儿子的幸福,谢云昭做出一点牺牲,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刚踏进青松苑的大门,大长公主就被两只扑面而来的大狗,吓了一跳。 两只大狗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凶相毕现。 大长公主急忙往后退去,却踩到了后面的侍女。 所有人呼啦啦倒了一地。 “旺财旺福,回来,”夜七叫了一声。 两只狗立马跑到夜七身后,乖巧坐下。 “夜七,这是怎么回事?”大长公主被侍女扶起来,惊魂不定的问道。 夜七急忙跪下请罪,“大长公主恕罪,这是大人的意思。” “平白无故弄这么两只大狗干什么?”大长公主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走。 裴彻听到动静,从书房走到大长公主身边,伸手搀扶着大长公主往屋里走去。 “这当然是送给母亲的,儿子不常在身边,这两只狗很通人性,给母亲解闷玩。” 大长公主看着坐在地上,依旧有半人高的狗,嘴角抽了抽。 这狗哪是让她玩的?狗玩她还差不多。 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回忆,是不是她哪点惹得儿子不开心了。 坐在太师椅上,连着喝了几口茶,她心跳才缓了一些。 这才小心开口问道,“彻儿,你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 裴彻垂下头,微微叹了口气,失落的回道,“母亲都知道,就不用再问了吧。” 看到他这副样子,大长公主心下了然,看来被她给猜对了。 彻儿还真是放不下苏家姑娘,非要在人家那一棵树上吊死。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即便决定再努力一把。 谁让她的儿子是个情种呢?谁让她想抱孙子呢? “行了,我知道了,交给我,绝对能让你抱得美人归,”大长公主拍了拍胸脯,许下承诺。 目的已经达成,裴彻开口叫道,“夜七。” 夜七赶紧进去,跟着他进去的还有那两只大狗。 大长公主立马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我先回去,看看小姑娘喜欢什么,去准备准备。”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往外走去。 “夜七,把旺财旺福给母亲送过去,”裴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长公主没有拒绝,只是出去的步伐更快了,几乎是小跑着出的青松苑。 ...... 第二日,苏锦华去福寿堂请安的时候,遇到了苏凌峰。 苏凌峰一瘸一拐的,跪下给老夫人磕头。 “祖母,您救救孙儿吧。” “怎么了这是?”老夫人让人把苏凌峰扶起来。 没想到苏凌峰却不愿意起来,他固执的说道,“祖母,您先答应孙儿,孙儿再起来。” 老夫人开口问道,“什么事?” “大事,天大的事,事关孙儿的前途命运,您先答应我,”苏凌峰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眼看着又要开始哭。 老夫人和苏锦华对视一眼,继续问道,“何事?” 见老夫人不肯松口,苏凌峰这才开口道,“我昨日陪母亲去给父亲供奉长明灯,顺道给自己卜了一卦。” “卦上怎么说?”问话的是苏锦华。 祖母信佛,内堂里供奉着观音像,苏凌峰这次应该针对的是她。 苏锦华接话,正合苏凌峰的心意,他继续说道,“卦象是慧能大师解的,他说我前途一片晦暗,文不成武不就......” 慧能大师的卦象,在京城内,是出了名的准。 很多人排队都请不到慧能大师解卦。 更重要的是,祖母也很敬重慧能大师。 “这次卦象这么准?”苏凌峰根本就没用心学,当然那不会有什么成就。 苏锦华幸灾乐祸的样子,很好的激起了苏凌峰的愤怒,他指着苏锦华道,“卦象上还说,是因为家里有属兔的人,才会妨碍我的前途,导致我这么多年,在学业上毫无进益。” 苏凌峰看苏锦华的眸光充满了怨恨,就好像她真的对不起他一样。 属兔的还能是谁,当然是苏锦华,可她听到这话,不怒反笑,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 “慧能大师说,这事倒是也好解,只要和属兔的不住在一起就行,”苏凌峰答道。 他才是苏府的未来,为了他让苏锦华搬出去,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祖母一定会答应他。 “那好办,”苏锦华提议道,“正好南边庄子已经修葺好了,环境很是清幽,很适合弟弟过去读书。” “我不要搬出去,”苏凌峰急忙说道,他是想让苏锦华搬出去。 “那怎么办呢?你该不是是想,”苏锦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捂住嘴,“你是想让祖母搬出去?” “没有,我......”苏凌峰还不明白,这事怎么扯到老夫人身上了。 “我也属兔,你不想让我搬出去,你就搬出去吧,”苏老夫人开口道。 苏凌峰这才反应过来,苏锦华属兔,老夫人竟然也属兔。 他懊恼的捶了捶地,就应该直接说苏锦华克他。 已经在后宅里沉浸了十几年的苏老夫人,怎么会不明白苏凌峰的意图。 她想让苏凌峰搬出去也是为了他好。 天天和云氏待在一起,瞧瞧,她好好的孙儿,现在就只会在乎眼前的鸡零狗碎。 正经本事没学到一点,就只学会了栽赃嫁祸污人清白的歪招。 苏凌峰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桂嬷嬷很快上前,“少爷,老奴帮您去收拾东西。” 说完,招呼院子里的小厮,把人抬着往外走。 “祖母,母亲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去给父亲点长明灯?”苏锦华不解的问道。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 还能因为什么,听说宫里有个小宫女认罪了,云婉儿马上就能放出来了。 为了给云婉儿腾地方,把苏锦华从府里赶出去,云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好了,老夫人...”桂嬷嬷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﨔 第13章 苦肉计 桂嬷嬷跑进来,喘着粗气汇报,“老夫人,我送少爷回去,刚走到半道,突然窜出来好多野猫,少爷躲闪不及,被野猫抓伤了脸。” “野猫?峰儿伤的重不重?”老夫人语气焦急,还不等回答,便站起身子,快步往外走去。 “少爷脸上被抓了一片,已经送去夫人那里,也派人出去请大夫了,”桂嬷嬷扶上老夫人的胳膊。 苏锦华也跟着往外走去,云氏为了把她赶出去,看来这次是要利用苏凌峰,上演一出苦肉计。 也不能怪祖母激动,父亲战死沙场的噩耗传来那一次,野猫在苏府内连续叫了几夜,怎么驱赶都不管用。 然后,祖母开始生病,严重的时候更是连床都下不来。 再后来,母亲去了白云寺,回来说受慧能大师指点,府里需要一位属龙的血亲压制,才能家宅平安。 于是,母亲回娘家,接云婉儿到苏府,野猫的叫声才停止。 苏锦华住到安澜居偏房,云婉儿便住进了苏锦华的长乐苑,这一住就是七年。 几人还没没走进安澜居,就能听到苏凌峰尖利的叫声,震耳欲聋,老夫人明显更加慌乱。 她脚步踉跄着往里面走,若不是桂嬷嬷扶着,肯定会摔倒。 苏锦华跟在祖母身后进入屋内。 只见苏凌峰躺在床边,大夫正用药酒给他冲洗伤口。 苏凌峰疼的瑟瑟发抖,还不忘咒骂,“都是苏锦华那个害人精,都是因为她,我才会一次次受伤,母亲,把苏锦华赶出去,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好,好......”云氏脸上满是心疼,无论苏凌峰说什么,只一味的附和着。 这话老夫人明显也听见了,可她现在顾不上,苏凌峰若是真的出什么问题,她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地底下的儿子。 “峰儿,怎么样了?还有哪里疼?”苏老夫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已年过半百的老人眼里泪光一片。 “祖母,野猫好可怕,它们要咬死我,您快救救孙儿,”苏凌峰把自己受伤的地方,朝老夫人那边转过去,好让她看清伤口。 野猫爪子锋利,苏凌峰脸上被抓出几道深深的血印,因为冲洗的缘故,皮肉翻开,看起来确实有点触目惊心。 “可还有其他伤口?”老夫人不放心的问道。 “我现在浑身都是是伤,浑身疼。” 大夫开始包扎伤口,苏凌峰疼的说不出话,哀嚎声更加凄厉。 “还请老夫人、夫人暂且回避,我给少爷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大夫道。 众人便先到了外间等候。 还没站定,只听见“啪”的一声,云氏已经一巴掌打到了苏锦华脸上。 “是不是非要害死你弟弟,害死全家人,你才心安?” 云氏一改在苏凌峰面前的慈爱,盯着苏锦华的眸光里只剩下厌恶。 “母亲这是何意?弟弟被野猫抓伤,不是应该查那些猫,查它们的来源,又是为何会出现在府内,”苏锦华捂着被打的脸,看向云氏的眸光里却是一片清冷。 “就是你,先是克死了你父亲,现在又要祸害你弟弟,现在婉儿被冤枉坐牢,没人能压得住你,”云氏指着苏锦华的手指在颤抖。 呵,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知道多说无益,苏锦华只冷着声音问道,“母亲想要怎么办?” “搬出去,无论是哪里,只要你搬出去,我这辈子就峰儿一个指望了,你别祸害峰儿就行,”云氏说着,眼泪跟着落了下来。 表现的一片慈母拳拳爱子之心。 若不是苏锦华早就知道真相,只怕是会被云氏骗过去。 “锦华,你先搬去南边庄子上去吧,”苏老夫人无力的坐在圈椅上,语气里含着歉疚。 苏锦华看着已经两鬓斑白的祖母,心下不忍祖母为难,“行,我明日就搬。” 她不恨祖母,祖母只是怕对不起父亲。 说完,她转身离开。 老夫人一直等到大夫开完药,看着苏凌峰喝下药,睡下,才离开。 刚出安澜居的院门,就看到不远处,苏锦华站在树荫下。 苏锦华见老夫人出来,急忙上前扶上老夫人的胳膊。 “我送您回去,”苏锦华没有丝毫怨言。 老夫人一阵心酸,她的华儿这么懂事,却这么命苦。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云氏的算计,可她不敢拿峰儿的命去赌,她怕云氏为了达到目的,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华儿,委屈你了,”老夫人说道。 苏锦华摇了摇头,“祖母,我想走之前去见见大长公主。” “好,大长公主是真心喜爱你,你去告个别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应允下来,让桂嬷嬷亲自去找人给苏锦华备车。 把老夫人送回福寿堂,苏锦华就上了去往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大长公主府坐落在最繁荣的朱雀大街,一个府邸就占据了半条街,朱漆府门,双狮踞守。 报过家门,苏锦华很快被迎了进去。 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游廊旁全是名贵花株,争相盛开,天气渐凉,却并没有任何凋零的样子。 直到此刻走在大长公主府内,苏锦华好像才第一次对权贵这两个字有了确切的认知。 迎客的花厅里,大长公主已经等在那里了。 苏锦华走过去行礼,却被大长公主一把扶住,“快别这么拘着了,你能过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坐下,苏锦华还没说话,就听到几声狗吠,不多时,两只体型硕大的狗就跑进了花厅。 大长公主急忙喊道,“夜七,夜七,你怎么又把它们放出来了?” 下一刻,裴彻逆着光走进来,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晕,宛如神祇降临人间,令人心生敬畏。 身姿挺拔,步伐沉稳,慢慢走近时,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在苏锦华对面坐下,苏锦华才敢抬眼看他。 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如幽潭,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纵使已经见过许多次,苏锦华还是不禁在心里感慨,真是一副好容貌。 﨔 第14章 请大长公主带着两只狗去为我送行 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跑到了大长公主跟前,争宠般的把头往她腿上贴。 大长公主惊恐的蜷起腿,对着裴彻喊道,“彻儿,快,先把这只狗弄走。” 裴彻倒是不着急,对苏锦华耐心的解释道,“母亲怕狗,让苏小姐见笑了。” 然后,才对着两只狗叫道,“旺财旺福,坐下。” 听到吩咐,旺财旺福听话的坐到了裴彻跟前。 大长公主长舒一口气,放下蜷在椅子上的腿,这才笑着缓解尴尬,“儿子毕竟不贴心,哪有养这么大的狗解闷的,把我养的猫都吓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苏锦华笑了笑,这么大两只狗,害怕也正常。 “苏小姐喜欢狗吗?”裴彻问道,漆黑的眸子里暗含深意。 “喜欢,”苏锦华突然想到了办法,抬起头,盯着裴彻,认真的问道,“这两只狗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裴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当然可以。” 大长公主不确定的问道,“苏小姐当真喜欢这狗?” 她暗暗在心里吐槽儿子,别人追姑娘,都是送衣衫首饰,再不济送个文房四宝也说的过去,哪有一上来就送这么大两只狗的。 不想却见苏锦华郑重的点了点头,“殿下有所不知,我小时候被野猫咬过,当时是家里的狗把那只野猫赶跑的,所以,我很喜欢狗。” 原来是这样?难道儿子送狗是投其所好? 送狗就送狗嘛,干嘛之前非要把狗送到她这里,折磨她这么久。 大长公主瞪了裴彻一眼,对苏锦华和蔼的说道,“苏姑娘喜欢就好。” 对于如何揭穿云氏的谎言,苏锦华心中已有了个计划。 可光是这样还不够,总要找个有威望的人见证,云氏才不好再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要论威望,谁能比得上这花厅里坐着的两位? “大长公主,锦华还有一事相求,”苏锦华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大长公主急忙让人把苏锦华扶起来,“有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苏锦华道,“因为舍弟被野猫咬伤,母亲让我搬出苏府,明日我想让大长公主去,为我送行。” “野猫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把你驱逐出府?”大长公主不解的问道。 “母亲说我命中带煞,才会招惹野猫,害得舍弟被咬,还请大长公主明日过去的时候,顺便带上旺福旺财,也好把府中的野猫驱逐干净,以防再伤人。” “好,”给未来儿媳妇撑腰的事,大长公主爽快的答应下来。 “裴大人,我也有一事相求,”苏锦华转向裴彻。 终于想起他来了,裴彻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冷冷问道,“何事?” “能不能明日放云婉儿出狱?” 明日那么大的场面,缺了云婉儿,苏锦华怕她有遗憾。 “嗯,”裴彻点了点头,“我还有些公务要忙,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得到大长公主的许可,裴彻起身离开,只留下两只大狗蹲在花厅里。 大长公主一看见这两只狗就头疼,急忙对苏锦华说,“你难得来一趟,我陪你去后面花园里逛逛。” 小心翼翼的绕过两只狗,大长公主拉住苏锦华,出了花厅。 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又被大长公主留下用过晚饭,苏锦华才乘车回到苏府。 见到红豆青叶,苏锦华先问长乐苑内东西处理的情况。 得知能卖的都已经处理完,苏锦华稍稍放下心。 就算是明日真的要离开,有银子傍身,她的日子也能过的好很多。 又问起红豆,安澜居的事情。 红豆摇了摇头,“现在全府上下,都忙着明日迎接云小姐回府的事,就算是使银子,现在都没人理我。”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消息竟然传的这样快。 不过云氏既然忙着迎接云婉儿,那应该就不会处理那些野猫。 第二天一大早,苏锦华就起来了,先让红豆在安澜居外守着。 然后她才带着青叶到福寿堂和老夫人告别。 不多时,大长公主就来了,按照苏锦华的要求,她是带着两只狗来的。 狗到了苏府,跑得欢快,夜七一个没拉住,两只狗就挣脱了束缚,在苏府里开始撒欢。 苏府的下人猛然间见到两只狗,急忙躲避。 红豆趁着没人注意的空隙,悄悄的溜进了安澜居后院。 大长公主道明来意,云氏让人来找苏锦华。 老夫人也想跟着去送送苏锦华,却被苏锦华制止,“祖母,您去送我,是要惹我哭吗?” “好好,我不去送你就是了,你记得,即便是去了庄子上,也要经常回来看我,”老夫人说着流下了两行浊泪。 人老了,最见不得的就是分别,谁也不知道今日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 苏锦华不愿让老夫人前去相送,是怕今日的事惊吓到她。 何况,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 等苏锦华走到安澜居的时候,大长公主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院子里有不少平日里和云婉儿交好的闺秀小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那两只狗不知跑哪里去了。 云氏和苏凌峰也在,许是为了迎接云婉儿,两人今日都特意装扮过,穿着簇新的衣裳。 如果不是大长公主在,估计两人早就去府门口等着了。 云氏和苏凌峰看到苏锦华,是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闺秀小姐看到苏锦华,眼神里都是鄙夷,早听说过苏府小姐命带不祥,平日里云氏出门应酬,也从来不带她。 苏锦华挺直脊背,无视别人,带着青叶进去行礼。 青叶身上背着个包袱,显然是已经收拾妥当。 “见过大长公主,”苏锦华仪态端庄。 大长公主朝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好孩子,委屈你了,不然你随我去裴府住,有我在,绝对没人敢说三道四。” “谢大长公主美意……”苏锦华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氏打断。 “大长公主,不可,苏锦华命带不祥,才会让家里祸事连连,实在是不敢让她减损裴府的福气。” 她绝不会让苏锦华攀上高枝。 﨔 第15章 畜生远没有人心可怕 苏凌峰特意把自己受伤的手指和脸,在大长公主面前晃了晃,才说道,“母亲说的极是,大长公主切不可被苏锦华的外表蒙骗,您看我这一身伤,全都是被她害得。” 站在旁边的苏锦华,冷笑一声,回怼道,“家里祸事连连,难道不是你管家不力?还有你受伤不是因为你笨,连只野猫也躲不过吗?你们怎么能全怪到我身上?” “不错,出了事情可不能一味的,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大长公主道,既然苏锦华让她来,她定是要给苏锦华撑腰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通报声,“云小姐回府。” 接着,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云婉儿进来。 云婉儿穿着一袭红色绣金线裙装,身姿纤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楚楚可怜。 见到云氏,一双眸子立马噙满泪水,“姑母。” 云氏上前把云婉儿搂进怀里,“我的婉儿,你受罪了。” 两人抱头痛哭,妥妥一幅让人动容的母慈女孝画面。 苏凌峰也忍不住,从背后拦住云婉儿,“表姐,你受苦了。” 在场的闺秀小姐们也纷纷上前,对云婉儿的遭遇表示同情。 苏锦华站在一旁,更像个局外人,冷着眼眸看着她们。 云氏想到大长公主刚刚的话,她带着云婉儿来到大长公主面前,“婉儿,快来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云婉儿立马跪下,“婉儿见过大长公主,多谢大长公主垂怜。” 云氏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大长公主若是想找个人解解闷,可以让婉儿过去住,婉儿可是我们家的福星。” 云婉儿知道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能和大长公主拉近关系,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也会高看她一眼。 于是当即便说道,“婉儿愿意陪伴大长公主左右。” 和云婉儿交好的闺秀小姐们,纷纷围上前来,向她道喜。 大长公主觉得有点好笑,这一家子脸皮真是厚。 她悠悠的说道,“本宫只是来送别华儿的,云小姐可别误会,再者裴府太小,可盛不下云小姐这么大一个福星。” 说完,大长公主又拉着苏锦华的手,满脸不舍,“华儿,你还是跟我走吧,这个家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云婉儿尴尬的跪在地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同她交好的闺秀小姐们,目光在云婉儿和苏锦华之间游移。 云婉儿看向苏锦华,好奇的问道,“表姐这是要去哪里?” 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婆子已经给她讲过,今日苏锦华要被赶出去。 可这么多人看着,为了掩盖她的丢脸,就只能让苏锦华更丢脸了。 “她这个灾星,当然是被赶出府去,”苏凌峰说道。 对于这个回答,云婉儿显然很满意,不过她并不表露出来,反而同情的说道,“啊?是真的吗?那表姐也太可怜了。” “你可怜她?你别忘了,你进大理寺全都是因为她,”苏凌峰狠狠的说道。 苏锦华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她被关进大理寺,不是因为她蠢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表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明明......”云婉儿委屈的说不下去。 可苏锦华却不惯着她,“明明什么?人家凶手都知道下完毒,赶紧把毒药扔掉,你倒好,把毒药捡起来揣自己身上,不是蠢是什么?” 苏凌峰见云婉儿受欺负,立马开口道,“你害我受伤总是事实吧,看看我的手,还有我的脸,要不是你这个灾星,家里哪会平白无故出现那么多野猫?” 云氏也站出来指责她,“苏锦华,你克死你父亲,如今又害你弟弟受伤,害得婉儿无辜遭受牢狱之灾,如今竟还不知悔改。” 嗯,很好,终于扯回正题上了,苏锦华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听到这话,闺秀小姐们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是个灾星啊?怪不得从不见苏夫人带她出门。” “野猫?这么渗人?听起来怪可怕的。” “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婉儿明明受了那么大的罪,她非但不同情,还落井下石,真是蛇蝎心肠......” 周围的议论声,慢慢把苏锦华淹没,可她并不着急反驳,她在等。 大长公主也忽然明白了苏锦华借狗的用意,那么多野猫,怎么可能会是凭空出现的。 她不信苏锦华是灾星,那自然能猜出来,是府里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 云婉儿见苏锦华不说话,以为她怕了,心中甚是得意。 只要坐实了苏锦华是灾星这件事,再把她赶出去,她以后就休想再踏进苏府半步。 可云婉儿脸上却是一副快要急哭了的表情,“府里怎么会有野猫?确定是因为表姐吗?” “不是她还会是谁?婉儿你也太善良了,不要替她开脱,她不值得,”云氏上前,拉起苏锦华的衣袖,把她往外推去。 “你快走吧,若是一会儿再惊扰了大长公主和众位贵客就不好了。” 苏锦华任由她拉着,也不反抗。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声微弱的猫叫声传来。 知道时机已到,她突然挣脱云氏的手,问道,“什么声音?” 不等别人回答,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猫叫从后院传来。 一声大过一声,飞快的往前院接近。 像是被什么东西赶来这边一样。 只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野猫就闯进了人们的视线。 一只、两只、三只......几十只猫闯进院子里,紧接着是两只壮硕的大狗。 闺秀小姐们哪里见到过这副场景,一时间乱作一团。 她们尖叫着躲避,可那些猫太多了,还是抓伤了她们的手和脸。 苏锦华站在院门前,神色没有丝毫慌乱,嘴角甚至勾起淡淡的笑。 一群畜生而已,远没有人心可怕。 狗追着猫,猫吓的乱窜,见人就抓就咬,女眷们赶紧躲避。 大长公主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只苏锦华瘦弱的身影站在那里,像百折不挠的劲竹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佩。 﨔 第16章 搬去福寿堂 “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夜七跪在大长公主面前请罪。 大长公主无奈的挥了挥手,她敢惩罚夜七吗?惩罚了夜七,那两只狗谁管,算了,反正她没伤到,她未来的儿媳妇也没伤到。 她站起身子,穿过受伤的闺秀小姐们,站到苏锦华身旁。 “哪来这么多野猫?夜七,是怎么回事?” 夜七拉着两只狗,站到苏锦华的另一边。 “旺福旺财刚刚在后院的墙角下,找到许多野猫,它们一时贪玩,不小心把野猫全都放了出来,惊扰各位,得罪了。” “野猫?苏府怎么会养野猫?苏夫人,你来说一下,”大长公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摔成一片的人群里找云氏。 云氏刚刚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脑袋磕在台阶上。 又被躲避的人群,挤得发髻散乱,衣衫也破了个大洞,看起来很是狼狈。 听到大长公主的问话,她一阵心虚。 等好不容易站起来,云氏见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假装镇定的理了理发髻,决定死磕到底,“回殿下,苏府从不养猫,更不会养野猫,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你还不承认吗? 你一直说是我命中带煞,才会招来野猫,害的弟弟受伤,我因此心存愧疚。 却没想到,这些野猫竟然都是母亲弄来,故意诬陷我的。 母亲,您想让我离开苏府,直接把我送走就是了,为何非要给我安一个克父克弟的罪名。” 苏锦华声泪俱下,字字铿锵,这么久以来所受的委屈,好像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发泄口。 云氏急了,指着苏锦华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有,你就是个克父克弟的灾星。” 都这个时候了,云氏还不知悔改。 苏锦华不再废话,她对着夜七行礼,说道,“还请夜侍卫带路,让大家看看那些野猫被关在何处,也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 “不行,我不允许,后院岂是你们说去就去的......” 云氏挡住路,只是话还没说完,旺福旺财就窜到了她跟前,她急忙躲开。 路让开,夜七带着众人往安澜居后院走去。 只见后院围墙底下,几个下人正在处理笼子。 旺福旺财瞬间扑过去,对着下人一阵狂吠,下人们急忙躲避,退到一旁。 众人这才看清,围墙下放着十几个笼子,有一半笼子已经空了。 还有一半笼子里有猫,粗略估计有三四十只,那些猫很脏,对着来人呲牙,一看就知道是野猫。 “母亲,这些您怎么解释?”苏锦华问道。 急急赶过来的云氏,看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野猫,一愣,心想完了。 情急之下,她两眼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云婉儿上前托住云氏,和苏凌峰一起把云氏扶进内室。 苏锦华对众人行礼,“苏府家事,本不该外扬,锦华也应听从母亲安排,可父亲战死,这府里有太多和父亲的回忆,锦华才不愿意离开。 在这里,还请各位替我做个见证,最近苏府发生的种种祸事,皆是母亲故意为之。 锦华不怪母亲,只求母亲能给锦华一个容身之处。” 大长公主颇为动容,她眼含热泪,走到苏锦华身旁,“这苏府是苏将军留下的,他的子女当然有权住在这里,没有人能把你赶出去。” 真相已然大白,更重要的是,苏锦华有了大长公主做靠山。 闺秀小姐们见状,纷纷附和起来。 目的达成,苏锦华把众人带回花厅,又派人请来大夫为大家包扎伤口。 等送走大长公主,和闺秀小姐们,苏锦华带着青叶回到长乐苑。 红豆迫不及待的说道,“小姐,按照您的吩咐野猫放一半,留一半,原来是这种用处。您真是太厉害了,今天真是解气。” “小姐,既然没打算走,为什么要连夜收拾行李?”青叶不解。 “?不离开苏府,这长乐苑我们也住不成了,”苏锦华脸色凝重,没有丝毫笑意。 见她不愿意多说,青叶红豆以为她累了,便不再问。 二人刚把行李打开,想要重新归置,却被苏锦华制止。 “别忙了,坐下休息会儿,一会儿我们就去福寿堂,”苏锦华说道。 今日没能把她赶出府,云氏反而颜面扫地。 过不了多久,云氏应该就会过来,把她赶出长乐苑。 那就如她们的意好了。 果然,刚一盏茶的工夫,云氏带着云婉儿就来了,身后带着一群丫鬟仆妇。 “见过母亲,”苏锦华起身行礼。 “你可以不走,但不代表着能一直住在长乐苑,既然婉儿回来了,你就该搬出去,没有道理一直占着别人的院子,”云氏满脸厌恶。 “是,”苏锦华恭顺答道。 话毕,带着青叶红豆往外走去。 云氏看着三人的背影,捏了捏拳头。 本以为今日苏锦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让她搬走,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同意。 为此,她还特地带来了许多丫环婆子。 就是准备苏锦华不同意的时候,好把东西连带着她们主仆三人,一起扔出去。 谁知刚说一句,苏锦华就乖乖走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一口气没发泄出去,反而越聚越多。 苏锦华才不管云氏,她走到福寿堂,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跪在了院子里。 “锦华不孝,请祖母责罚。” 桂嬷嬷赶紧去卧房,把苏老夫人扶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苏老夫人让人把苏锦华扶到屋内。 苏锦华把今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其中,她故意安排红豆把猫放出来的事情。 苏老夫人听完,神情复杂,“华儿,委屈你了。” “祖母,母亲把我赶出了长乐苑,您就让我在您这里住下吧,”苏锦华面带恳求。 苏老夫人怎么忍心把她赶出去。 再者,今日的事情过了明面,云氏便不好再暗中动手脚。 想必也不会再接着苏凌峰,赶苏锦华出去。 西厢房是之前就派人收拾出来的,让人带她过去安置。 﨔 第17章 杀了她 苏锦华看着祖母的白发,心中暗暗想着,还是要尽早把亲弟弟接回来才行。 也免得祖母在她和苏凌峰之间左右为难。 不过,她仅知道弟弟被母亲送去了舅舅家,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仅有的线索是,弟弟右肩上有块铜钱大小的红胎记。 为避免打草惊蛇,找弟弟这件事,她要悄悄去办才行。 为了迎接云婉儿回来,云氏本是备下几桌酒席,请来了云婉儿交好的闺秀小姐,要一起庆祝的。 现下,闺秀小姐们都走了,酒席就剩下了。 云氏正惋惜白花这许多钱,云婉儿说道,“母亲,这些吃不完的饭菜,刚好可以拿出去布施,就说是为太子祈福,让太子早日好起来。” “好主意,”云氏觉得这事若是能传到皇上耳朵里,说不定还会褒奖苏府。 于是,布施的棚子很快便在苏府门外摆好。 云婉儿换了素色衣衫,亲自盛饭。 每送出去一份饭食,就告诉百姓,这还在为太子祈福,希望太子能早日康复。 红豆给苏锦华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练鞭子。 凭借记忆,她已经把小时候的基础完全捡起来,可还是觉得不够。 对于不会武的,倒是可以吓唬一下,可对于武功高强的,她会的这些,不过是绣花枕头。 她想找个师傅。 “小姐,云小姐借着替太子祈福的由头,在府外布施,”红豆不屑的说道。 明明花的是苏府的钱,现在却是在为云小姐挣名声,她觉得夫人的脑袋是秀逗了。 苏锦华听后,勾了勾唇,“蠢货。” 太子中毒的事,宫里封锁了消息,连查案都是暗中进行的。 各世家更是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从不敢公开讨论,这云婉儿倒是胆大,刚从大理寺回来,就敢大张旗鼓的祈福,还真是作死。 云婉儿浑然不觉,在百姓的一片夸赞声中,逐渐迷失。 这一幕恰巧被下值过来的谢云昭看到,他下马拉起云婉儿进了苏府。 “快让他们停下,太子中毒的事不能对外宣扬,”谢云昭说道。 云婉儿不解的问道,“为何?” “圣上下的命令,不让私自讨论,”谢云昭解释道。 听到这里,云婉儿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急忙出去叫住管家,“快让他们改口,就说今日布施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 管家去吩咐下人。 云婉儿重新走到谢云昭身旁,用胳膊圈上谢云昭的脖子,整个人柔柔的贴上去。 “云昭哥哥,想我了吗?”声音打着转,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以前云婉儿这副媚态,谢云昭总是急不可耐。 今日,他却莫名想起了苏锦华,那日她现在车辕上,嫣红的唇角有咬伤。 她在马车上也是这般讨好裴彻的吗? “云昭哥哥,怎么了?”云婉儿不满的问道,柔软的身躯紧贴着谢云昭蹭了蹭。 谢云昭一把抱起云婉儿,抱着她往长乐苑走去。 府中的下人见到他们这样,赶紧低下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两人多日未见,好一番恩爱缠绵后,才从长乐苑出来。 云婉儿很满意,谢云昭今日格外用力,应该是想她想的很了。 安澜居已经摆好了晚饭,云氏和苏凌峰正等着他们。 云婉儿和谢云昭牵着手走进来,云婉儿满脸羞红,不自然的向上扯了扯衣领,意图盖住脖领间的红印。 “快坐下吧,”云氏招呼道,看向云婉儿时满脸的慈爱。 谢云昭虽说从小和苏锦华定下婚约,现在不还是被婉儿迷得神魂颠倒。 苏凌峰手指上夹板还在,脸上缠着纱布,可挡不住他咒骂苏锦华。 “都怪苏锦华那个祸害,表姐才吃了那么多苦。” “她又干什么了?”谢云昭问道。 苏凌峰便把今天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哦?她竟然搬到福寿堂去了?”谢云昭有些惊讶。 老太太已经许久不管府里的事,没想到竟然愿意帮苏锦华。 “就算是搬到福寿堂又能怎么样,只要我出事,祖母还不是一样把她赶出去。” 苏凌峰很是不屑,他在祖母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上次云贵妃把我叫进宫去,竟然想用苏锦华拉拢裴彻,”云氏叹了口气。 苏忠当时给她下药,强要了她,拆散她的大好姻缘,她才不要苏忠的女儿好过。 嫁给裴彻?这么好的姻缘,她怎么能给苏锦华。 听到这话,云婉儿先激动起来,“裴彻?裴彻怎么会看的上苏锦华,小姑母这是糊涂了吧。” 这么多年,苏锦华没有一样能比得上她,怎么可能得到裴彻另眼相待。 谢云昭拉住云婉儿的手,安慰道,“苏锦华怎么可能攀得上裴彻。” 裴彻顶多把她当成玩物罢了。 苏凌峰也开口道,“裴彻自从知道,苏锦华和谢大哥有婚约之后,也没有再来过,我看他未必喜欢苏锦华。” “那现在怎么办才好?”云婉儿问道。 出了今日的事,再撵苏锦华出去,只怕是会落人口舌。 “杀了她,永绝后患,”谢云昭语气坚定。 在场的人全部看向谢云昭,他解释道,“宫宴上的事情,她应该是发现了端倪,才会逃跑,上次裴彻来访,苏锦华还特意提醒裴彻,要注意当晚的值守情况,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对,杀了她,”苏凌峰眸中迸发出杀意。 杀了她,府中的一切就都是他和云婉儿的,没有人能再和他们争抢。 得到想要的结果,云婉儿心中得意,脸上却露出一副怯意。 她惴惴不安的看向云氏,“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姑母,表姐毕竟是您的女儿,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些,云氏心里便也有了杀意。 被苏忠玷污后,她本有机会和情郎再续前缘的,可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被逼无奈之下,她只能嫁到了苏府。 那个孩子就是苏锦华,她恨苏锦华,若是没有苏锦华,她也不用在这深宅大院里困了一辈子。 “杀了她,”云氏缓缓开口道。 﨔 第18章 大人您毕竟年纪不小了 福寿堂里,苏锦华陪着老夫人用完晚饭,又陪着老夫人聊天。 说到近几日的状况,苏锦华缓缓开口道,“祖母,我想继续学鞭子。” 当年鞭子被丢掉,祖母悄悄捡去,现在又让红豆还给她,可见祖母是想让她学的。 听到她的话,老夫人脸上果然露出欣慰的笑,“你能这样想,当然再好不过。” “那祖母能不能帮我找个师傅?”苏锦华问道。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语气失落,“这个我帮不了你,祖母老了,故人很多也都不在了,你要习鞭,只怕是要另想办法。” 见不得老夫人这副样子,苏锦华立马说道,“那我去求求大长公主,她会愿意帮孙女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想到大长公主对苏锦华的看重,便问道。 “华儿,你老实告诉祖母,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裴家对你有意,要不就把谢家的婚事退了?” 老夫人并非攀附权贵,只是觉得谢云昭实非良配。 苏府最近发生这么多事,谢云昭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 没有一点表示,要不就是不想护着苏锦华,要不就是蠢笨的很。 无论是哪种情况,苏锦华嫁过去总是要受苦的。 “祖母,退婚不着急,先让我好好想想,”苏锦华说道。 “好,不着急,这是大事,祖母不催你,”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 又陪着祖母聊了会儿,服侍祖母睡下,苏锦华回到西厢房。 已经看清谢云昭的真面目,这一世苏锦华当然不会再嫁给他。 只不过由她去退婚,倒是她毁约在先,这样岂不是太便宜谢云昭。 她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谢云昭身败名裂的机会。 换了身衣裳,苏锦华独自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她要去找裴彻,有些事,她需要单独和他聊聊才行。 走到裴府外,苏锦华却又开始发愁,裴府守卫森严,院墙又很高,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压根没办法悄悄溜进去。 暮色四合,凉气浸透衣衫,砭人肌骨,苏锦华搓了搓胳膊。 而此时,裴府青松苑内,暗卫正在汇报,“主子,苏小姐来了,就在裴府外。” “这么晚了?她有何事?”裴彻放下手中的文书,问道。 “属下不知,”暗卫答道。 他负责值守裴府,只知道苏小姐来了,却并不递名帖,才来禀报的。 裴彻摆摆手,暗卫便转身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七将一杯茶放在裴彻手边,问道,“主子可要属下把苏小姐带进来?” 裴彻看向夜七,眸光清冷。 带进来?她不递名帖,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夜七要带着她翻墙,那就避免不了肢体接触。 眸光逐渐冰冷,裴彻的眸光似是要把夜七冻住。 夜七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往后退一步,他说错话了吗? 主子为何这样看着他?猜不透裴彻的想法,夜七只能往后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裴彻吩咐道,“去备马车,” “是,”夜七如蒙大赦,赶紧跑去备马车了。 裴彻来到裴府门口时,夜七牵着马车停在他面前。 他环视四周,眉头皱起,人来人往中,并不见那抹瘦弱身影。 夜七从车辕上下来,小声说道,“主子,苏姑娘在那边小巷子里。” “嗯,”裴彻点了点头,迈步朝着夜七手指的方向走去。 夜七只能牵着马车,跟在后面。 待看到人,他喊道,“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苏锦华转过身来,看到出现在她身后的裴彻,愣了一下,“这么晚了,大人要出去?” “我们家大人专门......” “咳、咳、”裴彻低声咳嗽起来。 “专门去夜市体察民情,苏姑娘可要一起?”夜七暗暗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也就只有自己这样的,反应速度够快,才配当大人的贴身侍卫。 “好,”苏锦华正愁见不到裴彻呢,没想到他就自己送上门了。 等裴彻上去,苏锦华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她正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马车深处的角落里,点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里,裴彻依旧一身墨色衣衫端坐。 一如别人说的那样,他规行矩步,挑不出一点错误。 苏锦华走进去,在他侧面坐下。 “裴大人,您这么晚还出去体察民情,真是辛苦,”她寒暄道。 “嗯,”裴彻淡淡应了一声。 这么冷淡?是今日心情不太好吗? 那她直接说让他帮忙找人,他会答应吗? 她还想让他帮忙找个师傅,会不会有点过分? 苏锦华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么晚了,苏小姐还在裴府外,可是有事?”裴彻看向眼前的小女子,她垂着眸子,怎么一副失落的样子? 苏锦华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到裴彻面前,“大人,这是我特意为您绣的,感谢您上次帮了我。” 裴彻伸手拿过来,荷包上还留着她的体温,指尖微微捏了捏,放在身侧。 “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费心。” 见裴彻没有拒绝,苏锦华再接再厉,“大人,您准备什么时候让我给您治……隐疾?” 裴彻凌厉的目光扫来,苏锦华咽了咽口水,有点结巴。 “我……我是想着,大人您毕竟年纪不小了,就算是您自己不着急,大长公主殿下也着急不是?” 苏锦华解释道,她想做一个对裴彻有用的人,这样她才有资格和裴彻谈条件。 盯着她的眸光逐渐幽深,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对视一眼,就让人恐惧害怕的喘不上来气。 苏锦华不敢再看,她垂下眸子,很是沮丧。 若是裴彻不让她治疗隐疾,她还怎么开口,让他帮忙。 看着苏锦华又垂下头的样子,裴彻心中也一阵烦躁。 她怎么这么执着于,给他治疗隐疾? 两人都没有开口,马车内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突然,马车剧烈晃动。 苏锦华没有防备,往一旁倒去,就在快到磕到车壁上时,她被人拉住,跌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﨔 第19章 你可要想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清冽的松木香瞬间把她包围,裴彻修长有力的手掌护在她的腰侧,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剧烈的颠簸中,苏锦华贴在裴彻胸口处,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出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了裴彻的腰。 感受到身前的柔软紧贴,裴彻眸子黯了黯。 自记事起,他就从未和女子如此亲密过,女子的身体果真如书中写的那样,像水一样柔弱无骨。 可也就是一瞬间的慌神之后,他的注意力便被外边的哭闹声吸引,侧耳细听,粗鲁的咒骂声中,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喊声。 待马车渐渐恢复平缓行驶。 裴彻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刚刚店铺里扔出来几个人,刚好砸在马车前,为了躲避才导致马车颠簸,”夜七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裴彻吩咐道。 现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小孩子哭喊声,并不寻常。 “是,”夜七应声离开。 马车内,裴彻陷入沉思,探子才递过来消息,柳州大旱,难民应该没这么快到盛京才对。 苏锦华抱着裴彻的手,没有松开。 刚刚孩子的哭喊声,她也听到了。 上一世她从牢里出来,云婉儿心善仁慈的美名就传遍了盛京。 听说是因为苏府设棚施粥,赈济柳州灾民。 刚刚的人难道就是灾民? 苏锦华抱着裴彻的手紧了紧。 母亲为了她所谓的家人能做到哪种程度? 能散尽苏府家产给云婉儿做嫁妆,能用她和弟弟的血肉做三皇子上位的垫脚石。 后来听说皇上派三皇子去赈灾,不仅落得个贤能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柳州从此成了他的囤兵买马、私藏兵器的地方。 感受到怀里人的紧张,裴彻眉眼向下压了压,不过是一个小颠簸,何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 着实是有些太过娇气了。 他垂下头,捏住女人的胳膊,刚要把人推开。 却忽然感觉唇上一痛。 她在做什么? 裴彻修长的手指捏上瓷白的小脸,强迫她抬起头来。 只见她脸色苍白,唇角一抹鲜红格外刺眼。 她睫毛垂着,挂着晶莹泪滴,摇摇欲坠。 像是清晨的露珠,落地就要碎掉一样。 她咬自己干什么?裴彻不解,却不再忍心把人推开。 钳着她下巴的手上移,擦掉眼角挂着的泪滴。 泪滴冰凉,沿着掌心的纹路,顺着秋夜微凉的风,侵袭着他的内心。 “怎么了?”裴彻问话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 “我昨晚做梦,柳州旱灾颗粒无收,加上恶霸圈地驱赶,导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苏锦华说着,又忍不住,泪水盈盈落下。 裴彻的眸光却逐渐冰冷,看向苏锦华时,便又中多了几分审视。 苏锦华身为闺阁女子,家中又无人在朝中为官,是如何知道柳州旱灾的? 难道这些是云贵妃告诉她的?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倒不知,苏小姐是一副菩萨心肠,竟会为了不曾见过面的灾民,悲痛落泪。” 裴彻声音恢复以往的清冷,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旁观者。 苏锦华被呛的一愣,即便她说的是做梦,仍无法让裴彻相信。 她想要借这个机会,让裴彻替她寻找弟弟,也不知能不能行。 “大人有所不知,在梦里,有个自称是我弟弟的男孩,他说他从小被我母亲遗弃,得知身世后,历尽磨难,可还没找到我这个姐姐,就在旱灾中被活活饿死,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我此刻想起来依旧心痛。” 苏锦华拿帕子擦去脸颊上的泪,然后继续趴进他的怀里说道,“我本也不信梦中的这些无稽之谈,也可刚刚那一幕,和梦中竟一模一样。” “所以,你今晚才会来找我?”裴彻顺着她的话,问道。 苏锦华点点头,她现在哭的眼睛红红,鼻尖红红,看起来像一只很好欺负的兔子。 她还依偎在他的胸口,透过布料,两人体温相融,裴彻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指尖微微发白,仿若风中细弱的小花,随时能被风折断一样。 “那你为何要咬自己?”裴彻的视线落在,她还在流血的唇角上。 “我......”苏锦华下意识的咬住下唇,她还没想好理由。 裴彻突然感觉到,下唇上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 那感觉太过清晰,他甚至能感到贝齿落在唇上的形状。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底涌起,像是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伸手钳住苏锦华的下颌,让她松开下唇,裴彻心里松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可要想个好一点的借口。” 很明显,裴彻并不相信她之前说的话。 梦中真假难分的事情,并不足以让她伤害自己。 上一世,所遭受到的亲人的背叛,才是她最难以接受的,只能用身体上的疼痛,转移内心的疼痛。 可这些她却不能说,即便是说了,裴彻也不会相信。 马车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主子,已经查清了,”夜七的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 裴彻却冷冷开口制止,“送苏小姐回府。” 正准备汇报的夜七,满头问号,说话这么冲,难道是和苏小姐闹翻了? 可他不敢问,也不敢犹豫,立马跳上马车,飞快的往苏府驶去。 一刻钟之后,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苏府门口。 “下去,”裴彻冷声道。 苏锦华有点委屈,她说出灾民这件事,其实也是想帮裴彻。 上一世,三皇子羽翼渐丰,为了除掉裴彻,可没少栽赃陷害他。 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幽怨的看了一眼裴彻,苏锦华起身前,认真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舅舅就在柳州,大人可以派人去问问,看他知不知道。” 说完,她打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刚跳下马车,就迎面遇到,刚从苏府走出来的云婉儿和谢云昭。 “表姐,你去哪里了?谁送你回来的?”云婉儿好奇的问道。 﨔 第20章 一直臭虫而已 云婉儿的视线越过苏锦华,看向她身后的马车,赶马车的下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管不着,”苏锦华才不想和她表演姐妹情深,直接饶过两人,往府内走去。 谢云昭猛然看到苏锦华嘴角还在流血的伤口,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日她在裴彻马车内的情形,心中泛起一阵厌恶。 平日里裴彻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口味这么重。 原来是个专门喜欢,在马车里咬人的。 “不知羞耻,”谢云昭冷哼一声,这音量恰好能被在场的人听见,包括坐在马车里的裴彻。 “云昭哥哥,你别这样说表姐,”云婉拉着谢云昭的衣袖,小声劝阻道。 谢云昭却不屑一顾,“她都敢做了,难道还怕人说不成?” 苏锦华的脚步停住,看来谢云昭这是又想挨抽了。 苏锦华转过身来,看向夜七。 只一眼,夜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手一扬,马鞭落入苏锦华手中。 谢云昭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她竟然还想打他? 好歹他也是金吾卫中郎将,岂会一直被一个女人打? 之前是他大意,才会让苏锦华钻了空子。 手不自觉的拂过上次鞭子打过的地方,上面的血痂刚掉。 云婉儿则喊道:“表姐,你想要干什么?姑母说过,不让你再拿鞭子的,姑母如果知道你这个样子,一定会罚你的......” 苏锦华抖动手中的鞭子,一道响亮的破空声响起,把云婉儿吓的顿时不敢再说话。 云婉儿往谢云昭身后躲去,看向苏锦华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以前苏锦华很好拿捏的,只要把姑母搬出来,即便是再不情愿,苏锦华也会乖乖照办。 看着苏锦华朝她走来,云婉儿又往后退了几步,扯着谢云昭的衣摆,小声说道:“云昭哥哥,我怕。” 哼,苏锦华不怕姑母,难道也不怕谢云昭?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难不成还能抵得过金吾卫的中郎将? 云婉儿的示弱很好的激起了谢云昭的保护欲,他挺身站在云婉儿身前,呵斥道:“苏锦华,你自己行为不检点,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外边和别的男人厮混,难道还不让别人说不成?” 苏锦华翻了个白眼,谢云昭是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那我敢问谢世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苏府,是在和我表妹厮混吗?” “你别胡说八道,我来苏府是来看望凌峰的,”谢云昭义正辞严,看不出丝毫心虚,说谎的功夫很到家。 “呵,”苏锦华嗤笑出声,语气讥诮,“麻烦谢世子下次说这话前,先把脸上的口脂擦干净。” “还有你,”苏锦华伸手指向云婉儿,“下次出门前,记得把衣领往上拉一拉,把脖子上的红印遮住,免得别人误会苏府,是干不正经营生的。” 闻言,谢云昭急忙用袖子去擦脸,云婉儿也急忙拉住衣领,一副怕被别人看见的样子。 两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堪比被人捉奸在床。 这可比抽他好玩多了。 苏锦华勾起唇角,玩味的看着他们。 不经意间碰触到苏锦华的眸光,谢云昭忽然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耍他们。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看他们的笑话。 “你找死,”谢云昭伸出拳头,朝着苏锦华冲了出去。 苏锦华早有防备,鞭子在同一时间挥出。 看着苏锦华简单并十分稚嫩的招式,谢云昭心底满是不屑,就这,还想和他过招,真是不自量力。 可就在他伸手,想要拽住鞭子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膝盖处一阵酸麻,接着他腿一软,往地上跪去,双腿重重砸在石板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他的手也没能拽住鞭子,反而让鞭子再次抽在了他的脸上,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位置,瞬间皮开肉绽。 “谁?谁暗算我?”谢云昭跪在苏锦华面前,却转头朝着依旧停在那里的马车望去。 只见马车侧面的软帘缓缓掀开,露出一张清冷似山间月的脸来。 谢云昭瞳孔微缩,是裴彻,他又亲自送苏锦华回府? 他们在马车里,做过什么? “苏小姐,怎么还不回去?是被恶犬挡住了路吗?”裴彻的眸光落在苏锦华身上。 清冷的月光下,苏锦华手持长鞭,垂落身侧。 裴彻的话让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大人,一只臭虫而已,我这就回去了,”苏锦华将鞭子扔给夜七,拍拍手进了苏府。 谢云昭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苏锦华,裴彻,你们别得意的太早,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反应过来的云婉儿急忙上前,用帕子按住谢云昭脸上的伤口,心疼的道,“云昭哥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 谢云昭没有动,他心中恨意翻涌,一个骂他是恶犬,一个骂他是臭虫。 今日受到的伤害,以后,他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谢大人,受伤了吗?是否需要本官亲自把你送回去?” 裴彻语气不屑,他似是可惜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中郎将被一个小姑娘轻易打伤,不知这事若是传到金吾卫,甚至是皇上耳朵里,你说会不会让皇上觉得金吾卫就是个草包。” “裴大人说的是,下官无碍,”谢云昭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推开云婉儿的手,翻身上马,打马离开。 看着谢云昭离开的背影,云婉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真是没用的东西。 裴彻看起来可比谢云昭威风多了。 于是,云婉儿弱柳扶风般的,朝着裴彻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大人,表姐自幼粗鲁,最爱习练鞭子,若不是姑母管着,只怕是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您千万别见怪。” 夜七看着她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见过做作的,没见过这么做作的。 裴彻放下软帘,将云婉儿似钩子般的目光彻底阻隔在外。 他心中暗道,原来她从小就爱习鞭,只不过技术实在不咋地,连保护自己都难。 﨔 第21章 派个人保护好她 作为主子的心腹,在裴彻放下软帘的那一刻,夜七就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车飞快驶离。 “派个人保护好她,”裴彻冷声吩咐道,他刚刚在谢云昭的眼神中,看到了明显的杀意。 苏锦华在苏府并不安全。 在没弄清楚他们之间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关联之前,苏锦华不能出事。 他伸手摸了摸依旧灼痛的唇角,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扔了出去,“给她送过去。” 只不过片刻后,他又把那瓶药要了回去。 夜七毕竟是男人,好像不太方便。 苏府门口,所有人都离开了,独留云婉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裴彻就这样走了?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明明之前,身边的人都很吃她这一套的。 转身走进苏府。 云婉儿一改之前的柔弱无辜,看向福寿堂方向的目光,犹如淬了毒般阴冷。 那个一无是处的苏锦华,是怎样攀上权倾朝野的首辅裴彻的? 明明苏锦华蠢笨得很,家人都厌弃她,连很早和她定下亲事的谢云昭,也都是围着自己转的。 不过听谢云昭说,苏锦华是在中秋宫宴那日,爬上裴彻的马车,然后...... 这么说,上次裴彻捉拿她,定是苏锦华用身子换的,真是下贱。 刚刚她也看到苏锦华嘴角的伤口了,那明显就是被人咬的,是裴彻? 在勾引男人方面,苏锦华可不是她的对手,如果她要和苏锦华争,苏锦华只能乖乖拱手相让。 下次,她定能把裴彻拿下。 苏锦华的一切都是她的。 云婉儿没有回长乐苑,而是脚步一转,到了安澜居。 “姑母,我刚刚在府门口,遇到表姐和裴大人在一起,举止亲密,这样是不是对表姐的名声不太好?”云婉儿面带愁容,好像是真的为苏锦华的名声考虑一样。 云氏不忍看云婉儿这个样子,心疼的抓起她的手,“不用管她,你刚刚说的,云昭是不是也看见了?” 云婉儿点了点头,面带羞涩。 云氏最好拿捏,当初她说喜欢谢云昭,姑母二话不说就撮合他们。 甚至她和谢云昭的第一次,也是在姑母的特意安排下发生的。 “云昭正好有理由退亲,然后求娶你,”云氏没有一点担心,心中反而有些庆幸。 “这个先不着急,”云婉儿推脱道。 她现在觉得谢云昭比起裴彻,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看到云氏略有不解的眸光,云婉赶紧转移话题,“过几日就是和宁郡主的及笄礼,我想带着表姐一起过去。” “带着她?”云氏犹豫道。 在她的心中,苏锦华是她人生的污点,没有人愿意带着自己的污点到人前。 云婉儿解释道,“上次苏锦华当着众人的面,说您容不下她,故意要赶她走,害得您名声扫地,这次带她去,正好可以彰显您的宽容大度,也可以坐实她灾星的名声。” 云氏欣慰的看向云婉儿,她这个侄女一向聪慧,和她在闺阁中未出嫁时,有几分相似。 “婉儿这样说,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云婉儿心底满是轻蔑,云氏还真是好拿捏,三两句话就能牵着云氏的鼻子走,可她面上并不显露半分。 又和云氏把在和宁郡主及笄宴上,对苏锦华的算计好好商量一番,才回去长乐苑。 库房里,还有之前云氏给她的象牙扇和珍珠头面,让丫鬟装好,当做给和宁郡主的贺礼。 福寿堂中,青叶边给苏锦华嘴角上药,边唠叨,“小姐,您忍着点,这是怎么弄的呀?上次的伤才刚好。” “咚、咚”,突然,窗棂被人敲响。 “好了,你先下去吧,”苏锦华吩咐道。 虽然还没有看到人,苏锦华就是能感觉到,外边的人是裴彻。 青叶从发出异响的窗户上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苏锦华,小姐有事瞒着她,小姐不信任她了。 “小姐,该不会有坏人吧?”青叶有些担忧。 “你在门口守着,有坏人我叫你,”苏锦华说道。 青叶郑重的点点头,“好,小姐,我就在门外守着,您有事要叫我。” 等青叶出去,苏锦华走过去,伸手打开窗子。 窗外的冷风瞬间扑进来,冻得只穿着寝衣的苏锦华一个激灵。 “阿嚏,”苏锦华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 裴彻见状,跳进来,快速把窗子关上。 苏锦华看着站在面前的裴彻,更深露重,他依旧一身墨色长衫,眉目清朗,看起来,竟比这秋意更冷。 “大人,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苏锦华走到桌边,端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到裴彻手边。 裴彻坐到团凳上,伸出手指点了点桌子。 苏锦华把热茶放下,在裴彻对面坐下,明亮的眸子好奇的盯着裴彻看。 只见裴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 “这是什么?”苏锦华把瓷瓶拿到手里,好奇的问道。 “伤药,”裴彻端起茶杯,慢慢喝着热茶。 氤氲的水汽里,融化了些许清冷,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苏锦华甚至注意到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他似是对这茶十分满意。 上次来府中做客,他好像也是如此。 难道是府里的茶比较合他的口味? 苏锦华暗暗在心底里琢磨,忘记了说话。 裴彻见她这样,剑眉微蹙,和他说着话还能走神? “这是皇上御赐的伤药,用过之后不仅不会留疤,还能把肌肤将养的更好。” “多谢大人,”苏锦华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语气感激中带着些许歉疚,“大人对我这样好,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人。” 她垂着头,碎发垂落脸侧,把她的脸掩在阴影里。 从裴彻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她白嫩细长的脖颈,和玲珑纤细的锁骨。 明明瘦弱的整个人都不盈一握,可趴进他怀里的时候,却一片柔软细腻。 眸光不自觉下移,寝衣宽大,却依旧能看到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喉头不自觉的上下滑动,裴彻不自然的别过头去,移开目光。 﨔 第22章 答应赴宴 “听说你从小喜欢习鞭,我让夜十来教你,夜十,”裴彻的声音略显暗哑。 裴彻话音刚落,苏锦华直觉的眼前黑影一晃,一个一身黑衣的暗卫就已经跪在了面前。 “属下夜十,奉主子命令,来保护苏小姐,苏小姐若是愿意学鞭子,属下也可以教。” 听见夜十的声音,苏锦华很是吃惊,夜十竟然是女暗卫? 暗卫本就少见,武功高强的女暗卫更是稀少。 裴彻竟然肯把夜十给她用。 苏锦华满心欢喜,她想习鞭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谁告诉裴彻的。 她真应该好好谢谢这个人。 她上前扶起夜十,“那以后就劳烦你了。” 裴彻摆了摆手,夜十的身影便隐进了暗处。 苏锦华朝着裴彻俯身行礼,“多谢大人。” 事情已经办完,裴彻站起身子,叮嘱道,“苏小姐若是真的要谢我,那就保护好自己的身子,别让自己再受伤。” 保护好自己的身子?苏锦华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裴彻在她愣神的功夫,推开窗子离开,期望这话苏锦华能听的进去,他也能少受点罪。 接下来的日子,苏锦华一有时间就跟着夜十学鞭子。 夜十教的招式和技巧,她都认真琢磨,反复练习。 细嫩的手掌很快磨出茧子,苏锦华却丝毫不在意。 瘦弱的身体,只会让她在囚禁时,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深秋渐至,一天冷过一天,树木凋零,院子里一片萧索。 苏锦华用之前卖东西所得的银子,给福寿堂的下人都添了冬衣。 老夫人的冬衣,是她亲手做的。 藏蓝色的缎面袄,剪裁合身,厚实保暖,绣着老夫人最喜欢的祥云纹样。 老夫人穿上,笑得合不拢嘴,“华儿有心了。” “祖母喜欢就好,”看到老夫人喜欢,苏锦华也很开心。 上一世,她从大理寺回来后,祖母为了救治她,亲自去赵王府,求千年人参。 没想到那日,竟是赵王府家的和宁郡主的及笄宴。 他们当那么多宾客的面,让祖母跪在门口吹冷风。 回来路上,给祖母拉车的马无故发狂,祖母被甩出马车,还没抬到医馆,就断了气。 祖母临终前,还是让桂嬷嬷把那只千年人参带了回来。 她才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既然重活一世,当然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连着练了许久鞭子,苏锦华觉得自己大有长进,她很想试试自己现在的水平。 碰巧,已经许久没有露面的苏凌峰,来了福寿堂。 看到苏锦华在院子里习鞭,苏凌峰有点害怕,悄悄绕开她,走进正厅。 老夫人正斜躺在软榻上,听桂嬷嬷讲外边的趣事。 看到苏凌峰,老夫人很是开心,让苏凌峰坐到她身边来。 又让人把新买的文房四宝拿来。 苏凌峰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老夫人估摸着他也是时候该回书院,特意为他买了新的笔墨纸砚。 “凌峰,回书院要好好念书,”老夫人叮嘱道。 苏凌峰并不喜欢读书,这几日在家养伤,每日里和丫环厮混在一起,他就更不想回书院了。 可想到母亲的叮嘱,他还是假装乖巧的说道,“祖母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念书,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又陪着祖母说了会话,他才开口貌似不经意的说道,“祖母,自从那日苏锦华说母亲容不下她,我这几日出门,总是被别人嘲笑。 可偏偏母亲想带她出门澄清谣言,苏锦华却总不愿意出去,前几次遣人送来的帖子,苏锦华都给扔了。” 老夫人伸手在苏凌峰头上点了一下,宠溺中带着责备的说道,“那是你姐姐,怎么能一直叫名字,没有礼数。” 苏凌峰却还是抱怨道,“她闹得家宅不宁,哪有一点做姐姐的样子?她要想让我认她,就出去把这谣言澄清一下,也免得我一直被人嘲笑。” 老夫人心情很是复杂,她当然也期望他们姐弟和睦,将来能够相互扶持,可云氏的做法实在让人寒心,华儿心中有怨也是自然的。 “好,我劝劝华儿,让她跟着你们去赴宴,也好堵住悠悠众口,”老夫人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她也不能护苏锦华一辈子,若是她哪一天不在了,苏锦华还是要听她母亲的,闹太僵,以后吃亏的还是苏锦华自己。 这时,苏锦华忽然掀开帘子,进来坐下。 她刚刚练完鞭,额头上都是汗,脸颊红红的,她好像吃胖了点,已不是苏凌峰记忆中的豆芽菜。 许是为了方便,她穿着一身劲装,越发衬的她身材高挑有致。 接过丫环送来的茶水,苏锦华一口气喝完,才缓缓开口问道。 “不知你们想让我去谁家的宴会?” 语气平和,听起来并不像是来找茬的。 “三日后,是和宁郡主的及笄宴,母亲让你一起过去,”苏凌峰答道。 和宁郡主,及笄宴,她当然要去。 “好,我去,”苏锦华点头应下。 竟然会这么顺利?苏凌峰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反正今日母亲让他过来,就只有这一个目的,苏锦华既然答应,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你到时候穿的好一点,别丢苏府的人,”苏凌峰说完,就找了个理由离开。 出来前,杜鹃那勾人的小模样,苏凌峰只想赶紧回去,把人压在身下好好蹂躏一番。 看着苏凌峰匆忙离开的背影,苏锦华不屑的撇撇嘴,她让红豆打听了,苏凌峰在家养伤这几天,可没闲着,他院子里的丫鬟,基本上被他糟蹋了个遍。 其中有个叫五儿的,不堪受辱,竟然投井自尽了,苏凌峰就是个禽兽。 “凌峰,别着急走啊,正好帮我试试,我这几日的鞭子练得怎么样了?”苏锦华跟着走到院子里。 苏凌峰听到这话,脚步走的更快了。 可还是没有苏锦华的鞭子快,只听得一声破空声响起,苏凌峰便被软鞭缠住了腿。 苏锦华稍一使劲,苏凌峰整个人朝后倒去,好巧不巧,他的腰撞在石阶上,“咔”的一声脆响之后,他就爬不起来了。 这下,应该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了。 就让他好好在家里养着吧。 﨔 第23章我总要回报你点什么 看着苏凌峰被抬出院子,苏锦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来最近练的成效不错,至少收拾家里的这几个,是足够了。 她转了转手腕,刚刚没控制好,用力太猛,手腕好像是拉伤了。 正在批公文的裴彻,手腕处猛的一阵撕裂般疼痛。 他扔下手中的毛笔,很是烦躁的喊道:“夜七,查的怎么样了?” 夜七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了?他急忙跪下,“主子,派去柳州的人已经回来了,柳州大旱,恶霸圈地,柳州的难民四处逃散,能逃到京城是少数,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还有呢?”裴彻捂着手腕,往后靠进圈椅里,脸色很不好。 “苏小姐的舅父云有财确实在柳州,至于苏小姐口中所说的亲弟弟,倒是查到一个年岁一样大的,一直被云有才关在庄子上,具体身份还在查。” 夜七垂下头,心中在想,苏小姐这么多天没有来找过主子了,怪不得主子心情这么差。 “还有呢?”手腕上传过来的刺痛越发严重,让裴彻心中愈加烦躁起来。 还有?还有什么?主子让他查的和苏小姐相关的事情,好像只有这么多吧? 见夜七一头雾水,裴彻冷声说道,“我让你查的西域蛊毒,可有收获?” 关于他和苏锦华之间着奇怪的关联,他隐晦的问过许多大夫,都说不曾听闻,他这才让人千里迢迢去西域查探。 “西域和盛京相距甚远,主子恕罪,去查探情况的人还没有回来,”夜七道。 “嗯,你退下吧,”裴彻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他已经疼的冷汗涔涔,再没有心情批阅公文。 夜七走后,他飞身去了苏府,来到苏锦华的卧房外。 屋内没人说话,裴彻打开窗子跳进去。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苏锦华正拿着一件墨色的衣衫,穿针引线,认真细致的缝制。 而她拿针的右手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一双眸子紧盯着手中的布料,她的神情专注,连他走近都不曾察觉。 “你在干什么?”裴彻捏住她的手,小心的把针拿走,迫使她停了下来。 “做衣裳啊,”苏锦华拿起布料在裴彻面前摊开,好让他看清楚。 打从一进来,裴彻就看到了,并且从颜色和款式来看,是件男人的长衫。 这是给他做的?裴彻心里的怒气瞬间就散了几分。 可手腕处的酸痛感不减,她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呢。 裴彻拉过苏锦华的手腕,轻轻揉捏起来。 这种用力过猛导致的损伤,轻按几个穴位,就能缓解。 苏锦华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专心给自己揉捏手腕的裴彻。 昏黄的烛光给他清冷的五官笼罩上一层柔色。 平日里看起来异常清冷的人,此刻专心的盯着她的手腕,竟给苏锦华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就好像两人本该如此亲密一样。 她没有说话,只盯着他精致的侧脸,细细打量。 如水的眸中流露出些许柔情。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重生后,她都已许久不曾体会过这样的善意。 “好点没?”其实不问裴彻也知道,手腕上的酸痛已缓解许多。 “好,好看,”苏锦华愣愣的答道。 抛开身份地位不说,裴彻这张脸还真是卓越。 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下颌线条流畅,身材高挑结实。 苏锦华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看过的避火图,各种姿势,他应该都能做到吧? 脸开始发烫,苏锦华之前摸过,虽是隔着布料的,手感也很不错。 她顺势把头靠在裴彻肩膀上,开口道:“裴大人对我有恩,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人,天冷了,我就想着给大人做件衣裳,这花色大人喜欢吗?” 裴彻微微点了点头,是他平日里经常穿的颜色。 说不上有多喜欢,只是觉得省事稳重而已。 苏锦华却好像是得到了肯定一样,很是开心,她接着说道,“那我多给大人做两件。” “不用。” 遭到拒绝,苏锦华的小脸明显垮了下来。 她从裴彻肩膀上直起身子,脸往前凑了凑,像只小猫咪一样,盯着裴彻漆黑的眼眸,“大人不喜欢?” “喜欢,”裴彻只一味的轻轻揉捏着她的纤巧手腕,像是在把玩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嗯?”苏锦华不解的看着裴彻,又往前凑了几分。 裴彻抬起眼皮,迎上苏锦华清凌凌的眸光,语气平稳,“你手腕的伤,是因为最近用力过度,你太心急了,我的衣裳自有府中的绣娘做,你护好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苏锦华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心中也很感激。 裴大人对她真好,是因为夜十告诉他自己受伤了,所以今晚他特意过来的吗? “好了,”裴彻觉得手腕上已基本没有酸痛感,才放开她的手腕。 刚想起身,苏锦华却忽然扑进了怀里。 她双手环住裴彻的腰身,将头抵在他的胸膛前。 “大人,既然不让我缝衣裳,那就让我给你治疗隐疾吧,你对我这么好,我总要回报你点什么,不然我良心难安,”苏锦华依偎在裴彻怀里,仰起头,像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猫咪一样,脸上带着讨好且单纯的笑。 温热柔软的触觉传来,裴彻有一瞬间的失神,拒绝的话没有直接说出口。 也就是这微微失神的功夫,苏锦华已经像是只得到主人允许的小猫般,钻进了裴彻怀里,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裴彻身体微僵,也罢,让她摸一会儿,省的她又带着伤做衣裳。 裴彻的默许,让苏锦华胆子大了起来。 她轻轻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该如何做,裴彻身上的松木香并不惹人厌烦,这样近的距离,苏锦华并不排斥。 温热的体温交融,苏锦华甚至感觉很舒服。 苏锦华的小手沿着他劲瘦的腰身摸索,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她能轻易的感受到里面喷薄忿张的肌肉。 如果直接触摸,手感应该会更好。 两人动作过分亲密,苏锦华脸颊开始慢慢变红,她故意找话题似的说道,“我过几日要去和宁郡主的及笄宴。” 裴彻没有回话,只是呼吸变得逐渐粗重。 片刻后,他推开苏锦华的手,从窗户离开。 﨔 第24章 遇到和宁 苏锦华看着裴彻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猛然回顾神来。 指尖发烫,她好像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了。 不得不说避火图真的很有用,若是放在以前,她定是不知道裴彻慌忙离开缘由的。 把没做完的衣裳放在软榻上,她上床找出之前藏起来的避火图,翻看起来。 这么看来,裴彻是正常的,和她亲密接触时,也会有反应。 可她每次要和他快靠近,总是会屡屡遭到拒绝。 看来还是要从怎么让他不拒绝她的碰触开始。 今晚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裴彻拒绝了她一次好意,总不好意思再拒绝她一次。 像是一团迷雾中,终于找到了方向,苏锦华心情格外好。 离和宁郡主的及笄宴还有两天,苏锦华带着青叶红豆出门,准备给自己买点衣裳首饰。 毕竟她之前的衣裳都已经很旧,有些还是云婉儿淘汰下来的。 马车停在万宝阁门前,苏锦华进去,伙计热情招呼,把当下时新又实惠的布料介绍给她。 上一世过得太冷清,如今街上这人声鼎沸的地方,苏锦华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勃勃生机。 她在店铺伙计的指引下,挑好三套成衣,又接着挑选首饰。 苏锦华拿起一个金步摇,步摇整体呈桃花型,倾斜而下的流苏,正是桃花的花蕊,轻轻晃动,光华顺着流苏滑下,花瓣微微颤动,像是盛开在枝头一样。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步摇做工精细,桃花的造型正好和小姐很是相配,小姐戴上,真是人比花美,”伙计嘴很甜,他看出了苏锦华眼中的喜爱,极力推销。 苏锦华刚想让伙计包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笑,“吆,原来是你表姐呀,我还以为是哪个暴发户呢?金步摇,还真是俗不可耐。” 一只染着红色丹蔻的手猛的伸过来,把苏锦华手中的金步摇抢了过去。 苏锦华转过身子,只见一个带着整套红宝石头面的少女,甩着刚强过来的金步摇,一脸挑衅的看着她。 在她身边,云婉儿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云婉儿拉了拉少女的衣袖,语气恳求的说道,“和宁,你快把金步摇还给她,你不知道,我这表姐会耍鞭子,可凶了。” 原来她就是和宁郡主,苏锦华紧了紧拳头。 和宁郡主听见云婉儿的话,却不以为然,“她会耍鞭子,本郡主还会射箭呢,岂会怕她?” 苏锦华转身想走,好汉不吃眼前亏。 和她们正面起冲突,她占不到半点便宜。 可刚转过身,两个丫环就挡住了去路。 “我们家郡主没说让你走。” 青叶红豆要上前和她们理论,却被苏锦华伸手制止。 “郡主,不知我怎么得罪你了?”苏锦华冷声问道。 和宁拉着云婉儿缓步走到苏锦华面前,开口道,“云婉儿是我的好姐妹,你欺负她,就相当于欺负我。” 看来又是个被云婉儿当枪使的蠢货,苏锦华不紧不慢的看向云婉儿问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没有,表姐一直很照顾婉儿,是婉儿不好,”云婉儿说着便红了眼眶,声音里带着哽咽,活脱脱一副受恶婆婆欺压的小媳妇样。 这一招显然对和宁很管用,只见和宁赶紧挽住云婉儿的手臂,一副要给她出气的样子,指着苏锦华说道,“你看看你把婉儿欺负的,她都哭了,你还不赶紧跪下认错。” 苏锦华有些无语,皇家的人都这么无脑吗? 不,裴彻也是皇家人,他可精明的很。 “郡主,事情还没说清楚呢,怎么就让我下跪,”苏锦华提醒道。 和宁是赵王府的嫡长女,从小百宠千娇的长大,最是跋扈,云婉儿哭的那么可怜,她才不听苏锦华说什么,指着苏锦华吩咐,“你,跪下。” “我若是不跪呢?”苏锦华问道。 被人顶撞,和宁立马对把守在外边的侍卫喊道,“来人。” 侍卫应声进来,一下子把店铺里挤得满满当当,把正在买东西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刚刚的伙计眼看形势不妙,赶紧跑到后院去找掌柜。 掌柜的眼珠一转,让伙计把一楼的情况“不小心”传进二楼包间。 二楼包间里,大长公主百无聊赖的挑选首饰。 “虽说是有些新花样,可整体来说不够精致,比起皇宫里的那些,还是差点感觉,”大长公主看来看去,都不甚满意。 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伙计正在交头接耳,一边说着,还一边捂着嘴偷偷笑。 “你们两个进来,”大长公主指着门口那两个伙计。 “贵人有何吩咐?” “你们聊什么呢?”大长公主问道。 伙计立马跪下,惊慌的求饶,“贵人恕罪,一楼来了很多侍卫,我们只是一时好奇。” “有案子?是衙门的人?”大长公主问道,她出门也只是带着丫环婆子,哪会带侍卫,自然就觉得侍卫是公事。 “没,是位小姐带来的,看起来可威风了,皇后娘娘出门估计也不过如此,”伙计看起来很诚恳的样子。 说完后却被另一个伙计拉了一把,“敢议论皇家,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贵人,我们没见过什么世面,瞎说的,您莫怪。” 皇后?那个病秧子出来了?大长公主还真来了兴致。 她站起身子,沿着楼梯下到了一楼。 只一眼,她就看到苏锦华正被侍卫押着。 她厉声喝道,“放手。” 大长公主加快脚步,走到和宁面前,冷声问道,“出了何事?” 和宁没想到大长公主竟然会在这里,一时间有些心虚。 可她不想在外人面前丢面子,指着苏锦华道,“皇姑母,苏锦华她骂我,她骂我就是在骂皇家,就是在骂您。” 听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真是无理也要辩上三分。 和宁的脾气大长公主清楚,从小就被赵王娇惯的没个样子。 她今日这个样子,只怕是又被别人利用了。 大长公主瞪了站在和宁身边的云婉儿一眼,伸手把苏锦华扶起来,拉着她往二楼走去。 “正好我买东西缺个掌眼的,你帮我去看看。” 﨔 第25章 大长公主送苏锦华首饰 云婉儿见状,小声说道,“和宁,算了,有大长公主给她撑腰,我们奈何不了她的。” 和宁那暴脾气,听见这话,直接就炸了,大长公主平日里管教她也就算了,这苏锦华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借着大长公主的势,无视她? 于是她叫朝着两人喊道,“皇姑母,苏锦华不能走,她今天做错了事,必须要受罚。” 闻言,大长公主停下脚步,和宁毕竟是晚辈,她本来还想给和宁留一点颜面的。 如今看来,竟是她多虑了,和宁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想要这脸面了。 刚想发火,却听到苏锦华柔柔的说道,“郡主,是我不好,不该出来碍您的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就当没看见我,饶了我吧。” 这话看似是在服软,其实是在说和宁嚣张跋扈,她出门难道别人就不能出门? 可和宁听不出来呀,她听见苏锦华这样说,还以为苏锦华怕了,心中很是得意。 她扭头看向云婉儿,“怎么样?在我面前,苏锦华还不是要乖乖认怂,你呀,就是性子太软,太过善良了,才会被人一直欺负。” 看着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前,苏锦华脸上得逞的笑,云婉儿心中暗骂一声蠢货,嘴上却附和着说道,“和宁说的对,是我不好。” 大长公主带着苏锦华进入包厢,让丫鬟把人守好。 拉着苏锦华在团凳上坐下,大长公主看向苏锦华的眼神里,满是赞赏。 上次在苏府,苏锦华把自己在苏府内所受的欺压诉诸众人,云氏直接被气晕过去,大长公主以为苏锦华性子刚硬。 没想到,今日面对和宁,她却柔和的化解了危机。 针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苏锦华倒是个聪慧的。 这张明艳动人的小脸,加上一颗能窥探人性的七窍玲珑心,果真和彻儿很相配。 大长公主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来,你看看这些首饰,喜欢哪些?”大长公主指着堆在桌子上的一个个托盘。 苏锦华顺着大长公主的手指看过去,金丝八宝攒珠髻、金烧蓝镶宝凤钗、点翠镶宝石凤纹步摇...... 做工繁复、精致绝伦,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些是不会摆到大堂里任人挑选的,只有有权有钱的客人到店,店家才会拿出来。 “殿下,还有些最近新到的好东西,您要不要看一下?”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长公主点点头,丫环走过去打开门,把掌柜让了进来。 掌柜让人又抬了个小方几进来,上面摆着款式相对简单的几支东珠簪子、金镶粉宝石耳坠、东珠耳环等,也包括她刚刚看中的桃花金步摇。 她的眸光瞬间被点亮,拿起桃花金步摇,递给掌柜,“这支给我包起来,我一会儿下去结账。” “好,”掌柜接过去,却并没有离开。 果然,下一刻,就见大长公主大手一挥,“这些全都包起来,记在我账上。” “是,是,”掌柜脸上乐开了花,高兴的让人把小方几抬走,全部打包。 苏锦华有点受宠若惊,却并不扭捏,大方的向大长公主道谢,“谢殿下抬爱。” 看到苏锦华大方接受,大长公主很是满意。 她心情一好,便把之前掌柜摆上来的那一桌子首饰也都买下了。 怪不得裴彻今日上朝中途,还派人回来让她来这间万宝阁看看,信誓旦旦的说会有意外收获。 看到苏锦华这只小狐狸狡猾的另一面,可不就是收获满满吗? 苏锦华又被大长公主留着一丝用过午饭,才回去。 回到苏府门口时,苏锦华刚好和回来的云婉儿碰了个正着。 看着青叶红豆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云婉儿眼睛都直了,这么多东西都超过她一年的添置了。 青叶还一不小心,把装首饰的盒子碰掉了。 漏出里面的十几支发钗,还有一摞手指般粗的金手镯。 云婉儿看到后,嫉妒的发狂。 她陪着和宁逛了一下午,腿都走细了,和宁却只送给她一个镂空金簪,拿到手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苏锦华手里哪有什么钱,这些东西肯定都是大长公主给的。 大长公主的钱就是裴彻的钱,等她把裴彻勾引到手,裴彻的钱也就是她的钱。 那么就相当于大长公主现在使用她的钱给苏锦华买东西。 云婉儿捏了捏拳头,走上前去,“表姐真是好手段,能哄的大长公主给你买这么多东西。” 苏锦华笑了笑,似是没有听出云婉儿话里的讽刺,顺着她的话说道,“谁说不是呢?表妹的手段还要好好练一练,免得光出苦力,却得不到什么好处。” 被呛的说不出话,云婉儿气的指甲嵌进手心。 最近,她一直派府中下人盯着苏锦华,好不容易等到苏锦华出门,她急忙去找和宁郡主。 本以为能借着和宁郡主的手,好好惩治苏锦华,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大长公主。 苏锦华看着云婉儿那张恨到扭曲的脸,心情无比畅快的,带着青叶红豆进了苏府。 回到福寿堂西厢房,先让青叶把东西收好,然后带着个金镶玉绞丝手镯来到正厅。 刚掀开门帘进来,苏锦华就看到了八仙桌上的许多首饰,其中很多她都不曾见过。 老夫人满脸笑意的招呼她坐过来。 苏锦华刚坐下,老夫人就拿起两个累丝八宝金簪,插在苏锦华发髻上。 认真端详后,才缓缓点头,说道,“好看,华儿看看还喜欢什么,祖母送你。” 桂嬷嬷在一旁说道:“小姐今日走后,老夫人想起来自己的嫁妆里,还有些首饰适合小姐戴,就都找了出来,这些可都是老夫人年轻时仔细搜寻的,各个都是爱不释手的珍品。” 苏锦华鼻头一酸,眼泪模糊了视线。 上一世祖母走到突然,祖母的私产最后都落到了云氏手中。 云氏全部变卖后,给云婉儿重新置办了嫁妆,十里红妆送云婉儿出嫁。 那时候,苏锦华只以为云氏用整个苏府给云婉儿做了嫁妆。 现在仔细想来,苏府早就被掏空,能有那样的排场,定是祖母留下的钱财。 﨔 第26章 去赵王府赴宴 “怎么哭了?今日出去没买到合适的衣裳首饰?还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老夫人拿起帕子给苏锦华擦掉眼泪。 苏锦华强忍着眼泪,摇了摇头,把带来的金镶玉绞丝手镯给祖母套在手腕上。 亲情之所以暖人,大概是因为相互惦记吧。 和福寿堂里的温暖截然相反,安澜居里,云婉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云氏,然后就是一顿抱怨。 “和宁的及笄宴马上就到了,我却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姑母,我看那日您就只带着表姐去吧。” 云婉儿说着,便落下泪来,看起来很是委屈。 云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苏府近年来没有进项,她手里早就没什么钱了,要不然,何至于让婉儿受这样的委屈。 她让人取来银子,给云婉儿重新置办衣裳首饰。 又安慰道,“那象牙扇和珍珠头面,虽不十分名贵,但胜在制作精巧,很受小姑娘的喜爱,到时候你当场打开,定能挽回几分面子。” 云婉儿这才止住了哭。 心中暗暗想着,等及笄宴那日,定让苏锦华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和宁郡主及笄宴这日,天格外冷,北风呼呼的吹个不停。 早起时,路面还结了层薄冰。 苏锦华从福寿堂走到府门口,身上就已经凉透。 想到上一世,祖母就是在这种天气里,在赵王府门口跪了一日,遭受无数的白眼和嘲笑,苏锦华就恨不得把赵王府掀个底朝天。 不急,那帮算计她的人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苏府门口,云氏带着云婉儿上了马车,却给苏锦华留了另一辆马车,四处漏风,走起来吱吱作响。 还好苏锦华早有准备,穿了厚厚的衣裳,还让青叶准备好了汤婆子。 她踩上马凳,刚准备上马车,突然从后面驶来辆楠木马车,看起来有些眼熟。 特别是马车旁边那个策马而行的人,身姿挺拔,相貌出众,让人想忽略都难的,不正是当朝首辅裴彻。 马车停下,车厢门打开,大长公主亲切的喊道,“华儿,快过来,这辆马车,是彻儿特意腾给我们的。” 裴彻有些幽怨的看了眼大长公主,满脸无奈,是谁一大早说马车坏了,非要坐他的马车,还把他给赶了出来骑马的。 大长公主无视裴彻的目光,只一味的看着苏锦华微笑。 她这个傻儿子,还是不理解她这个母亲的一片苦心啊。 苏锦华眼神一亮,跑到大长公主面前,甜甜的叫声,“殿下。” “好孩子,快上来。” 车夫早就备好了马凳,苏锦华踩着飞快的上去。 马夫鞭子一甩,马车平稳的行驶起来。 马车内,大长公主见苏锦华今日装扮一新,戴着的首饰既贵重又不张扬,心里很是满意。 这样的装扮,既能不让人看轻,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大长公主开口夸奖道,“华儿今天装扮的真是好看,今日只怕是会迷倒不少世家公子,我们彻儿有点危险哦。”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这样打趣,苏锦华还是免不了脸红。 “殿下谬赞,大人风姿绰约,才是京城闺阁少女的梦中人呢。” “那是不是华儿你的梦中人呢?”大长公主继续发力。 裴彻自从上次知道苏锦华有婚约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明明对小姑娘那么关心,却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就是不说。 看着他那副样子,大长公主心里急的跟猫抓似的。 苏锦华脸更红了,她脑海里立马出现了那晚梦中的画面。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看了避火图的原因。 晚上她就做了个很是羞耻的梦,梦中,避火图上的男女,变成了她和裴彻。 两人赤果相对,把避火图上的姿势试了个遍。 等她终于看清裴彻那张清冷的脸时,她吓得一个激灵,从男人身上跌落下来。 正所谓春闺梦里人,怎么不是呢? 见苏锦华脸红红的不说话,大长公主知道未出阁的女儿家脸皮薄,便换了话题,问道,“你今日给和宁准备了什么及笄礼?” 依和宁的性格,和那日在万宝阁里对苏锦华的刁难来看,今日定也会为难她。 苏锦华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礼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狼毫笔。 “这是狼毫笔?为什么送这个?” 一支笔当及笄礼,肯定是有些寒酸的,但依照大长公主对苏锦华的了解,她定有自己的理由。 苏锦华勾起嘴角笑着说道,“这是前朝御史大人刘铭用过的笔,先皇还曾说过,刘大人一支笔可评判天下,和宁郡主为人仗义,侠肝义胆,这支笔送给她,再合适不过。” 她不愿意花太多钱,就挑了这样一支笔。 和宁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说先皇的不对。 并且提前把这些告知大公主,若是一会儿和宁刁难,大长公主应该会帮她能说上两句,只有这样,这支笔的来历才会更让人相信。 很快,马车就到了赵王府门前。 赵王府和宁郡主的及笄宴,只要能够得上品级的,全都携带妻儿前来庆贺。 是以赵王府门前此刻很是热闹,马车将本来宽阔平坦的路面挤的水泄不通。 可一看到裴彻和大长公主的马车,赵王府的下人很有眼力劲的跑过来,硬是在拥挤的马车中间开辟出一条路来。 被挤在一旁的云氏和云婉儿,看到苏锦华坐着大长公主的马车往里走,心里就涌上一份不满。 还好,过了今日,苏锦华就会名誉扫地,到时候看她还能出来招摇。 大长公主的马车一路行驶到赵王府门口,苏锦华扶着大长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一众世家命妇小姐看到苏锦华,都在暗暗打量着她。 心想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能入大长公主的眼。 再看看骑马护送的裴彻,难道是已经默许的未来首辅夫人? 一时间,众人纷纷前来打招呼。 更有些热情的闺秀小姐,很自来熟的挽起苏锦华的胳膊,一副亲昵样子。 苏锦华表现的落落大方,对别人的热情既有回应,也不会表现的太过。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大长公主带给她的,一直跟在大长公主左右。 﨔 第27章 送贺礼 进到赵王府,裴彻便和她们分开,去了男宾席面。 苏锦华陪着大长公主,被带到了待客花厅里,因外边有风天气又冷,女宾都聚在这里闲聊。 云婉儿和云氏是很久之后才找到花厅里的,因为马车停的远,她们步行进的赵王府。 又因为下人们全都忙于应付,没人给她们带路。 她们摸索了好久,才跟着一位夫人,找到了这里。 今日风大冰冷刺骨,云婉儿为了身姿窈窕,又穿的单薄,等到花厅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丫环奉上的热茶,她捧在手里,急忙喝了一大口,却因为太烫,忙吐了出来。 这行为实在太过粗鲁无礼,惹得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纷纷看向她。 “这茶怎么这么烫?你会不会做事?”云婉儿也知道自己失礼,只能用责骂丫环来缓解尴尬。 小丫鬟急忙跪下认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云婉儿却更加不依不饶起来,伸脚踹在小丫鬟身上,“错了就去领罚,杵在这里,难道还要我来教你怎么泡茶?” 小丫环哭着跑走了。 把人骂了一通,云婉儿心中怒气稍解,她又有心情等着看苏锦华出丑了。 很快,和宁郡主盛装被赵王妃引进花厅,坐到身份尊贵的大长公主身旁。 大长公主让侍女把贺礼拿出来,是个通体洁白不含一丝杂质的白玉簪子,色泽莹润,一看就知价值不凡。 客套一番之后,身份尊贵的夫人小姐们也上前送贺礼。 苏锦华趁机把自己的贺礼送了出去,按照之前的说法解释一番,大长公主也夸赞起这支狼毫笔很有意义。 所以苏锦华花不多的钱,便得到大家的一致赞赏。 云婉儿心中鄙夷,就一支这样的笔,也好意思拿出来。 她身份不够,却仗着与和宁郡主有几分交情,站起身子也想过去。 不料却被身后的人撞得一趔趄。? 手中的礼盒被撞掉在地上,里面的象牙扇和珍珠头面也滚落在地上。 云婉儿急忙蹲下身子去捡,却又被刚刚那人一脚踩在手指上,钻心的疼让她瞬间泪眼模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圆脸姑娘蹲下帮云婉儿捡东西。 “咦?”她捡起珍珠头面后,面带疑惑的看了看。 捡起象牙扇后,更是疑惑的问道,“这是你今日带过来的礼物?” 云婉儿被人撞掉了礼物,又被人踩了一脚,这会儿心里正生气,并不想和这个人多说。 她一把夺过象牙扇,盖好礼盒盖子,没搭理圆脸姑娘,走过去直接把礼盒放在了和宁郡主面前。 本来正和人微笑聊天的和宁脸色微变,客气的说道,“婉儿,你也给我带礼物了,直接交给管事嬷嬷就行,我一会儿再慢慢看。” 礼物太多,她不可能一一过目,只有尊贵的世家夫人和小姐送的,她才会打开,客套寒暄一番。 况且她和云婉儿关系虽好,却也知道云婉儿手里没钱,估计送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和宁这番话本也没什么问题,可一心想要压过苏锦华的云婉儿,压根就听不进去。 她擅自做主打开了盒子,把里面的礼物拿了出来,摆在和宁面前。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象牙扇,和珍珠头面,你看看喜欢吗?” 和宁郡主的目光落在这两样东西上,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她邀请云婉儿过来,可不是让她来砸场子的。 周围离得近的夫人小姐,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云婉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这才看向摆在桌几上的两样东西。 质地细腻、工艺精湛的象牙扇,不知何时变成了粗制滥造的牛骨扇。 那套头面上的均匀圆润的东珠,现在也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廉价珍珠。 可能是因为刚刚摔在地上的缘故,有几个小珍珠掉了下来,滑下桌几,咕噜噜的滚到云婉儿脚边。 怎么会这样?! 夫人小姐的窃窃私语,此刻变成了哄堂大笑。 云婉儿面色惨白,耳中一阵嗡鸣,她再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声音,往后踉跄两步,几乎要晕倒。 恰巧这时云氏走了过来,她扶住云婉儿,指着不远处的苏锦华。 大声斥责道,“是你偷换了婉儿的贺礼,对不对?因为嫉妒婉儿,你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婉儿丢这么大的脸,真是心思恶毒至极。” 众人的目光随着云氏的指责,看向站在大长公主身边的苏锦华。 苏锦华心中冷嗤,她们在送出贺礼前,还真是一眼都不看啊。 现在出了问题,就只会一味的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云氏对她一点怜惜都没有,苏锦华眸中溢出泪水,万千委屈涌上心头。 “母亲,我没有,婉儿表妹本来就只是在苏府借住,她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去偷?” 苏锦华并没有急于证明自己。 反而四两拨千斤,质问云婉儿有什么好东西,是值得让她去偷的。 要知道,她才是苏家大小姐,苏家的好东西当然都是她的。 今日赴宴的小姐中,也有之前去苏府看到过那几十只野猫的,她们知道云氏是怎样栽赃陷害苏锦华的,当日的情形再次被提起,很快就传遍了花厅内的每个人耳中。 “若不是你,婉儿精心准备的象牙扇和珍珠头面,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有你这么阴险狡诈的女儿?”云氏见不得婉儿被人议论,一个劲儿的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既然东西被偷,是不是府中出了内贼?母亲可要好好查问一下表妹院子里的下人,”苏锦华好心提醒道。 她并没有因为别人的指责而气急败坏,反驳的有理有据,这话反而比云氏恶毒的咒骂更让人信服。 花厅里乱糟糟的一片,赵王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家和宁郡主的及笄宴,可不是给苏府处理家事的。 她们闹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既然贺礼弄错了,苏夫人就先带回去吧,和宁的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各位夫人小姐移步正厅。” 﨔 第28章 让她们尝尝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人群散去,大长公主作为今日的加笄正宾,被请进内室,为一会儿即将举办的及笄礼做准备。 苏锦华随着众人往正厅走去。 看云婉儿状态不佳,云氏想要带她离开,云婉儿却固执的要留下。 她一定要亲眼看到苏锦华身败名裂,才能一解她今日所受的屈辱。 还有裴彻,他今日也来了,云婉儿总要见到人才行。 云婉儿和云氏跟在人群后面。 刚踏进正厅,就听见一声脆响,是杯盏落地的声音。 “小姐恕罪,都是奴婢的错,您随奴婢去厢房换身干净的衣衫吧。” 然后,就看见苏锦华脚步匆忙的,跟着一个小丫环走出正厅,往厢房去了。 云婉儿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在正厅里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着,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及笄礼,只想看苏锦华怎么丢人。 她不时看向苏锦华离开的方向,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不多时,和宁郡主的及笄礼开始了,大长公主亲自为和宁郡主梳头,簪上发钗。 一时间,正厅内安静下来,都关注着正在进行的仪式。 和宁郡主衣衫首饰都是宫内制作的,很是精美,不少小姐都面露艳羡。 等和宁郡主再次入内换衣衫,大家才纷纷讨论起来,话语中全是对和宁没美貌和性情的夸赞。 云婉儿和云氏坐在那里,却是心不在焉,眼睛余光时不时的瞟向厢房方向。 应该快有动静了。 “苏夫人,赵王妃请您过去,”一个小丫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云氏说道。 “找我?什么事?”云氏诧异的问道。 赵王妃从来看不上她,即便她妹妹是宫中最得宠的云贵妃。 这小丫鬟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小丫鬟低着头,语气焦急,“苏夫人,您就快跟我去吧,郡主的衣衫不知为什么会有个洞,王妃是想到苏夫人的绣工好,才让我来请您的。” 云氏家境比不上这些京城世家的夫人小姐,未出阁时,便刺绣补贴家用,没想到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她不再怀疑,跟着小丫鬟走了。 可刚出正厅,在宾客看不见的地方,小丫鬟转身,一个手刀便打晕了云氏。 苏锦华出来,拍拍手表扬道,“夜十,干得不错。” 也正是因为有夜十暗中保护,她才敢这么大胆的踏进她们的算计中。 “还要我做什么?”夜十问道。 苏锦华指了指厢房,“把她送进去。” 夜十扛起人,走得飞快,转眼的工夫就把人放到厢房里的床上。 待苏锦华走进来,夜十已经把云氏的衣裳扒光了。 额,这个她好像没有吩咐过。 夜十却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房间里点的是催情香,你真的想好了吗?” 苏锦华用衣袖掩住口鼻,目光深沉的点了点头。 云氏毕竟是她的母亲,若不是云氏三番两次的想把她逼上绝路,苏锦华也不想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在和宁郡主的及笄礼上,让一个外男糟蹋她,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堵在床上。 云氏和云婉儿当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给她留。 如今,她只不过是想让她们尝尝自己亲自种下的恶果而已。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氏,身上逐渐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粉色。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催情香效果还不错。 可她在出去前,还是指着丢在地上的衣裳,说道,“给她穿上。” 一切办妥,苏锦华带着夜十出去,把门掩上,然后蹲在矮树后,观察动静。 不出意外的,她们看到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溜进了厢房。 然后,房间里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 看来男人没有得手,云氏应该是醒了。 男人衣衫不整的从厢房里跑出来,被匆忙赶出来的云婉儿,堵了个正着。 看到男人,云婉儿还以为计划已成,面露喜色。 男人是收了钱的,站在原地,配合她表演。 很快,云婉儿敛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对着厢房喊道,“表姐,你怎么了?有没有事?这男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厢房离正厅不远,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云婉儿站在厢房门口,继续大声喊道,“表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 许多人走出来看热闹,有一个看不过眼的夫人,说道,“你都没进去看,怎么确定里面的是你表姐?这样大声嚷嚷岂不是毁人名声?” “就是啊,她怎么这样?”有人小声附和起来。 刚刚送礼的那一幕,已经有很多人瞧不上云婉儿。 大户人家送礼,哪会容许那样的失误,即便是有人算计,那也只能说明被算计的人蠢。 云婉儿对着众人盈盈一拜,用万分诚恳的语气说道,“诸位夫人小姐,我表姐刚刚因为衣裳被打湿,才到这个厢房里换衣衫,岂料,被这个人......” 云婉儿看似伤心的用袖子捂住脸,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 众人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样子,这下真的有点相信里面的人是苏锦华了。 看云婉儿表演的差不多了,苏锦华从矮树后走了出来,站到人群后面,不明所以的问道,“表妹,这是怎么了?你在哭什么?” 众人惊诧的看着苏锦华,很快反应过来,这出戏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云婉儿看见苏锦华,亦是吃惊的捂着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那我应该在哪里?”苏锦华说着向厢房走去,“我应该在里面吗?” 云婉儿突然反应过来,姑母被赵王妃叫去只怕是假的。 她上前拉住苏锦华,“看来是我误会了,咱们还是回正厅里观礼吧。” 此时,和宁郡主已经换好衣衫到了正厅。 苏锦华朝着暗处的夜十使了个眼色,便跟着众人回到了正厅。 她没有把事情闹大,一是因为让那些事毁了和宁郡主的及笄宴,定会惹得赵王府不快,二是因为云氏闹出不光彩的事情,苏锦华也会跟着丢脸。 不急,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收拾她们。 﨔 第29章 事情这样大,可以退婚了 夜十在众人离开后,把男人打晕,绑好,和之前打湿苏锦华衣衫的丫环,一起丢进赵王书房里。 正在抖着手整理衣裳的云氏,听着外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松了口气。 苏锦华,竟然敢算计她。 这几次的事情终于让她明白,苏锦华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让她任意拿捏的小姑娘。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待整理好,云氏悄悄逃出赵王府,上了马车。 正厅里,经历过刚刚那场闹剧,众人看向云婉儿的目光里,便更多了几分鄙夷。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都能看懂云婉儿的意图。 最让人看不起的是,云婉儿没能泼苏锦华身上脏水,反而惹得自己一身骚。 和宁郡主的及笄礼顺利完成。 苏锦华依旧众人环绕,她和几个姑娘约好以后再聚,包括那个圆脸姑娘。 云婉儿却被众人彻底忽略。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该丢脸的是苏锦华,该被众人耻笑的也是苏锦华。 及笄宴结束,男宾和女宾在一处拱门处汇合,一起往外走。 待经过一处水塘,看到水面上浮起的点点白色,云婉儿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这是她给苏锦华准备的另一份大礼,坐实苏锦华是灾星的大礼。 悄悄挪到苏锦华身后,云婉儿猛的伸手,用尽全身力气要把苏锦华撞进水塘里去。 苏锦华早有防备,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得手。 在云婉儿触碰到她的前一刻,苏锦华猛的往前小跑几步,追上圆脸姑娘,和她交谈起来。 “噗通,”云婉儿用力过猛,没收住,一头栽进了水塘里。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下脚步。 看着在水里胡乱扑腾的云婉儿,可能是她今日作妖太多,大家并没有太多惊讶。 水塘里的水并不深,可底下全是淤泥,云婉儿稳不住身形,只一味的挣扎。 黑黑的淤泥翻上来,水塘里一片浑浊,将星星点点的白衬托的更加明显。 定睛一眼竟是许多死鱼。 这是怎么回事?云婉儿已经恶毒到,连水塘里的鱼都不放过? 几经挣扎后,云婉儿发髻散乱,里面还夹着几根枯草。 黑泥汁从她的头顶,顺着额头脸颊往淌,又脏又臭。 夫人小姐们不自觉的用帕子掩住口鼻,往后退了两步。 男子们更是为了避嫌,往后退出很远。 一时间,水塘周围竟然空出了一片区域。 苏锦华也被圆脸姑娘拉着往后退去,“苏姑娘小心,别弄脏了衣衫。” 感受到圆脸姑娘的善意,苏锦华报以感激一笑。 水凉刺骨,云婉儿连喝了好几口水,渐渐没了力气。 水渐渐淹没过头顶,云婉儿和那些死鱼一样,飘在水里,没了动静。 不会真的要闹出人命吧?看着赵王府的下人也没有任何要救人的意思,在场的人不禁嘀咕起来。 毕竟是和宁郡主的及笄宴,闹出人命总归不好。 忽然,一道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没有任何犹豫的纵身一跃,跳进水塘。 把云婉儿捞上岸,紧紧搂入怀中。 众人这才看清楚,救人的是忠勇侯府世子谢云昭。 待下人拿来披风,谢云昭把云婉儿裹紧,抱着走出了赵王府。 和宁郡主刚好从内院走出来,送别客人。 看到谢云昭抱着云婉儿离开的背影,她心下微动,这可是奚落苏锦华的好时机。 于是她大声说道,“那不是谢世子吗?听说他和苏小姐已经定下亲事,他怎么抱着别的姑娘走了?” 苏锦华心中一喜,这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待其他人疑惑的目光看来,苏锦华皱着眉头,嘴角努力往上勾了勾,强撑着苦笑说道,“谢世子心善,不忍看有人落水殒命,才会施以援手。” 说完,她迈步向外走去,瘦削的身子在冷风中晃了晃,看起来像是遭受不住打击,马上要晕倒一样。 圆脸姑娘赶紧上前扶住她,满脸担忧,“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锦华摇了摇头,用手扶着连廊柱子,缓了一会儿才又强撑着往外走去。 出了赵王府,早有下人牵来马车,等在门口。 “苏小姐,大长公主要和赵王妃叙话,吩咐我们先送您回去。” 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亲自传话,又亲手把苏锦华扶上马车。 待坐进马车,车厢门关上的瞬间,苏锦华脸上的愁云散去,换上笑靥。 她眉梢上扬,笑的眉眼弯弯,像月牙儿浸在春溪里,打了个旋儿。 绣帕掩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眼尾的胭脂晕染成两朵桃花。 “这么开心?”裴彻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耳边传来。 苏锦华吓了一跳,抬眼,才看到裴彻已经坐下,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她施施然坐下,“看别人倒霉,确实很开心。” 说话声音里带着笑意,似三月拂面而来的春风。 裴彻放下手中的书,盯着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唇角,悠悠说道,“未婚夫抱着别的女人走了,应该是你这个反应吗?” “那裴大人和别人的未婚妻在一起,难道应该是现在的反应吗?”苏锦华反驳道。 她扬着头轻笑,午后的阳光透过软帘被风吹起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然后顺着发间的步摇蜿蜒而下,在微红的眼角凝成细碎的金芒。 她似一朵挂在枝头的娇艳花朵,芳香馥郁,勾人却不自知。 裴彻从没见过如此肆意的苏锦华,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 见他发呆的样子,苏锦华往前凑了凑,唇边的弧度变得勾人魅惑,“大人,我好看吗?” 女子特有的香气瞬间把他包围。 裴彻不自然的别过脸,拿起手中的书,轻敲在苏锦华额头上,“事情闹得这么大,可以退婚了。” 裴彻本来说过要去求赐婚的,却在调查她的时候,发现她和谢云昭有婚约。 他没有要求她退婚,她便当做不知道。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于是求赐婚这件事就被耽搁了。 正当裴彻觉得她这次定会答应的时候,却看到苏锦华摇了摇头。 “不行。” “为何?”听到她的拒绝,裴彻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撒了把沙子一样,硌的难受。 﨔 第30章 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苏锦华心中思绪万千,上一世,他们是怎么做的? 平日里,他们事事打压她,背着她勾搭在一起,还要玷污她的名声,谢云昭退婚时,她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们,也曾以死自证清白。 可他们嘲笑她、挖苦她、践踏她、摧毁她。 如今他们尝到的苦头,不及上一世她经历的万分之一。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可这一切,她没法跟裴彻坦白,也没法跟裴彻解释。 那就不坦白、不解释。 定了定心神,她重新抬起头,盯着裴彻漆黑的眸子,“大人,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您又何必管我那么多?” “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裴彻重复一遍她的话,轻笑一声,似是自嘲般的勾了勾唇角。 猛的伸手钳住苏锦华的下颌,他眸光似是盯住猎物一般,透着危险,“苏锦华,我说过什么?” 在外人眼里,一直和他纠缠不清的女人,竟和别人有婚约。 最气人的是,让她退婚,她竟然还嫌他管得多。 “什么?”被钳制住,苏锦华本能的想挣脱。 这举动却惹得裴彻更加不满,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感受到骨头快被捏碎的疼痛,苏锦华停止挣扎。 因为她发现,以她的力气根本就挣脱不开。 最近和裴彻的相处,竟让她忘记了,裴彻本就权倾朝野、手段狠厉。 这样的人,她根本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苏锦华当即便软了语调,泪眼汪汪的看向他,“大人,您弄疼我了。” 见裴彻依旧没有反应,苏锦华双手抓住钳着她下巴的手,试探性的说道,“大人,我是想帮您扳倒谢家。” 忠勇侯谢家,和苏锦华从小定在婚约,亦是三皇子的朋党,与云贵妃来往甚密。 下颌处的刺痛传过来,裴彻钳着苏锦华下颌的手不得不松开。 如墨的黑眸深不见底,裴彻咬了咬后槽牙,缓缓闭上眼睛,往后靠在车壁上。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必须要弄尽快弄清楚,为什么他能感受到到苏锦华的痛觉。 以往很难有波动的心绪,最近总是会被无端牵引,这让他很烦躁。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而在这之前,他要找到另外一个,可以惩治苏锦华,却又不让自己受罪的方法。 苏锦华用手揉了揉下巴,心底的猜测被证实几分。 上一世,三皇子和云贵妃始终没有得到裴彻的支持,才会想要除掉他。 “柳州的事,是谢云昭告诉你的?”裴彻问道,忠勇侯领兵驻扎在西南,距柳州不远。 这个解释倒是比苏锦华说的梦中所见更为合适。 可苏锦华和谢云昭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明看起来剑拔弩张。 苏锦华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裴彻已经查实了柳州灾民的事情。 裴彻介入,定不会置灾民的生死于不顾,三皇子的计划实施起来便不会那么顺利。 苏锦华不答反问,“大人可有我弟弟的线索?” “没有,”裴彻淡淡开口,他抬起眼皮,不动声色的看向苏锦华。 见苏锦华垂下头,神情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 裴彻嘴角勾了勾,她就这么在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 她甚至都不确定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存在。 裴彻鬼使神差的问道,“我帮你找到弟弟,你是不是就可以退婚了?” 他拿这件事跟苏锦华谈条件。 苏锦华诧异的抬起头,裴彻对于要她退婚这件事这么执着。 是御史台弹劾他了吗? 还是流言蜚语让他困扰? 亦或者是大长公主向他施压了? 不管是为何,能让裴彻松口帮她找弟弟,都是意外收获。 毕竟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况且线索又很少,苏锦华是真的办不到。 想到这里,苏锦华果断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弟弟胸口有个红色胎记,蝴蝶形状,大拇指大小。” 胸口?她还看到过他胸口? 心情刚刚才好了些许的裴彻,心止不住又往下沉了沉。 回到福寿堂,苏锦华把今日在及笄宴上的趣闻讲给老夫人听。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云婉儿落水的事情。 “也不知表妹怎么样了?”苏锦华有点担忧的说道。 老夫人并不十分关心云婉儿,听到苏锦华的话,也只是派桂嬷嬷去探望一下。 而此时,长乐苑里,被灌了两大碗汤药才醒过来的云婉儿,抱着谢云昭哭个不停。 云氏强忍着身体内的一阵阵燥意,也在一旁安慰云婉儿。 “云昭哥哥,我没法活了,你不应该救我的,就让我溺死在水塘里,也不用再受这种煎熬。” 谢云昭紧紧把她微微发颤的身躯搂进怀里,安慰道:“婉儿,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回去跟父亲说,明日就来向你提亲,只要你嫁给我,今日的事,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你父亲能同意吗?我毕竟只是商贾之女,怕是配不上你世子的身份,”云婉儿声音细弱,像在风雨中摇摆的小花,随时都要被大风折断一样。 谢云昭哪舍得云婉儿这样说自己,一个劲儿的宽慰她。 可温声细语的宽慰并没有什么用,云婉儿的眼泪反而越流越多。 谢云昭安慰着安慰着,就轻车熟路的爬上了云婉儿的床。 两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床帏被扯下。 云氏见状急忙离开,却还是晚了一步,微弱的娇喘呻吟声,传进耳朵。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燥热,像是炮仗一样,被点燃后快速传遍全身。 匆匆赶回安澜居,让丫环去叫了管家过来,好好疏解一番,身体内的不适,才渐渐散去。 桂嬷嬷来到长乐苑,道明来意,却被下人们拒之门外。 时辰尚早,就算是因为落水昏迷不醒,也总该让人探望。 意识到不对劲,桂嬷嬷假装离开,却在拐角处拉住了长乐苑的粗使丫鬟。 塞了一锭银子,又说了诸多威逼利诱的话之后。 粗使丫鬟终于将长乐苑内的情形告诉了她。 桂嬷嬷在震惊、震惊、又震惊之后,脚步飞快的跑回了福寿堂。 苏锦华还没有离开,桂嬷嬷不好开口,只能擦了擦额角的汗,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桂嬷嬷,可是有什么急事?”苏锦华问道。 﨔 第31章 干跑腿的活儿 桂嬷嬷怀揣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因为不确定苏锦华对谢云昭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并不敢轻易的把秘密说出口。 她只摇了摇头,“没什么要紧事,小姐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知道桂嬷嬷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要跟老夫人说。 苏锦华站起身子,“那我明日再来陪祖母说话。” 待苏锦华离开,老夫人看向桂嬷嬷,“说吧,你这个老货,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华儿知道的?” 桂嬷嬷便把她去到长乐苑被拦在外,及她是如何威逼利诱粗使丫鬟,得知长乐苑内情形的经过细细说了一番。 老夫人听后,勃然大怒,猛的拍向桌子,“好一个谢家小子,竟然敢这样欺辱我家华儿。” “老夫人,您消消气,因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桂嬷嬷劝道,想了想,又问道,“这事要让小姐知道吗?” 想到之前提起退婚时,苏锦华的推脱,老夫人觉得苏锦华可能是还对谢云昭有些感情。 便摆了摆手,“先瞒着她吧,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直接退婚就是了。” 西厢房里,苏锦华听着红豆讲述老夫人得知那件事时的反应,心里不禁暖暖的。 祖母总是把她当小孩子,如果可以,只怕是一辈子都要把她护在羽翼下,不让她经受一点风雨。 如果父亲在,估计也会这样吧,她应该现在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 裴府,松柏苑内。 大长公主从赵王府回来,将一个匣子递到他手里,问道,“夜十,是你给苏姑娘的?” “苏府不安全,让夜十暂时过去保护她,”裴彻将匣子放在案几上,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首饰头面。 他皱起眉头,不解的看向大长公主,“母亲,你是不是拿错了?” 大长公主之前也送过一些笔墨纸砚、玉簪腰佩之类的东西给他。 可今日这一匣子,明显是女子饰品。 “谁说这是送给你的?”大长公主笑道,“这是赵王妃送给苏小姐的谢礼。” 这些东西可比苏锦华今日送的狼毫笔贵重多了。 并且拜托大长公主转交,可见确实是诚恳道谢。 “为何?”裴彻有点好奇,女宾席那边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赵王妃如此感激苏锦华。 “今日,有个外男竟然闯进了赵王府后院,幸亏苏小姐机警,并没酿成什么大祸,苏小姐顾全大局,并未声张。 而是把人绑了,让夜十直接送去赵王书房,让赵王府定夺,不仅如此,她还抓住了王府下人中的内应。” 大长公主说着,骄傲的扬起唇角,看吧,不愧是她亲自看上的儿媳妇,就是厉害。 今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外男?这是冲着苏锦华去的? 裴彻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谁的主意?” “和宁不承认,只说是云婉儿诓骗她,赵王妃已经惩罚了和宁,”大长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起临走前,赵王妃鬓边的几根白发,大长公主觉得心里酸酸的。 赵王妃比她还小上几岁,如今倒是比她先有了白发。 要怪就只怪赵王妃所嫁非人,儿女又不省心。 赵王这几年弄进府的姨娘侍妾,就让赵王妃费尽了心血。 和宁又是个不清楚的,和云婉儿这种心机深沉的人交往就罢了,现在更是什么事都敢做。 “嗯,”裴彻说着又坐下开始批阅公文。 这架势,就是开始撵人了。 “行吧,你先忙,明日下朝后,记得把这匣子谢礼,给苏姑娘送去,”不等裴彻回答,大长公主站起身,往外走去。 “母亲,”裴彻想要开口拒绝,想他堂堂首辅大臣,怎么能干这跑腿的活儿? 大长公主往外走的步伐更快了些,几乎要小跑起来。 “嬷嬷,快扶着我,今日定是在赵王府累着了,我怎么感觉头晕眼花、浑身乏力?一会儿记得给我请个大夫。” 看着大长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裴彻无奈的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批阅公文。 第二日去上朝前,裴彻还是让夜七把案几上的匣子,搬进了马车。 下朝后,裴彻在宫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谢云昭。 “裴大人,借一步说话,”谢云昭拱手行礼。 宫宴上承认给太子下毒的宫女,自裁在牢狱之中,本以为已经死了。 没想到今早裴彻却在早朝上说起,那宫女已经苏醒,将养几日应该便能开口说话。 这消息传进谢云昭耳中,他才急忙在当值时告了假,赶来找裴彻。 不料,裴彻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世子只要行得端坐的正,自是不用担心。” 说完,他迈步进入马车。 夜七扬起马鞭。 裴彻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马鞭抽过的地方,已经痊愈,却留下了一道永远去不掉的疤痕。 夜七斜睨他一眼,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车缓缓朝着苏府驶去。 苏府门口,云婉儿站在那里,正眼巴巴的等谢云昭来提亲。 门前人来人往,她本不甚在意,可渐渐地,她察觉出了异常。 所有从门前经过的人,都在对着她指指点点,一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飘进她耳朵里。 “看,她就是那个灾星,赵王府那满池子的鱼都是被她祸害死的。” “那还不赶紧把人送的远远的,站在门口,也不怕把福气都吓走。” “听说昨日她去参加和宁郡主的及笄礼,害得赵王府进了贼人,丢了很多东西呢......” 越来越多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把昨日赵王府内的所有异常,全部归结在她身上。 云婉儿实在受不住,刚想让下人把门关上。 却看到一辆楠木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 然后穿着一身黑色官袍的裴彻走下了马车,长身玉立,矜贵异常,带着长居高位者特有的威压。 只是简单的扫视一圈,就让交头接耳的百姓作鸟兽散。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冷漠疏离,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只一眼,就让云婉儿着了迷。 看到裴彻单手拖着个匣子进门,她带上自己最迷人的笑迎了上去。 第32章 装扮明显与昨日不同 “裴大人,表姐让我来接您,”云婉儿夹着嗓子,扭着腰走过去,伸手想要接裴彻手里的匣子。 裴彻微微侧身,轻易就躲开了云婉儿伸来的手。 刚栓好马车的夜七看见这一幕,急忙护到裴彻身侧,把云婉儿拦住,顺势把她逼到离裴彻三尺开外。 开玩笑,他家大人是谁都能近身的吗? 不知道他家大人最讨厌女人接近吗? 当然,苏小姐除外。 “裴大人......”云婉儿娇喊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只能使劲儿瞪了眼夜七。 她要绕过夜七,去追裴彻,昨日她掉下水塘之前,并没有看到裴彻。 她觉得,她掉进水里的狼狈,裴彻应该没有看见,并且,也没人敢在裴彻面前嚼舌根,外边的风言风语,裴彻并不一定听说。 可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跑去,夜七始终挡在她面前,怎么都绕不开。 直到裴彻的身影消失,云婉儿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剜了眼夜七,不情不愿的回到府门口。 裴彻都不拿正眼看她,还是要先把谢云昭抓进手里。 裴彻托着匣子,走到福寿堂,敲响院门。 一个小丫鬟来开的门,见到是裴彻,热情的直接把人引进正厅里坐下。 “小姐应该在后边练鞭子,裴大人稍等,我这就去请小姐过来。” 临走前,还不忘让人给裴大人上茶。 等热茶端上来,裴彻端起来,尝了一口,竟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他扬了扬眉头,上次和大长公主一起前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今日这福寿堂的下人好像格外懂事。 他不知道的是,这可是老夫人特意交代过的。 昨天知道了云婉儿和谢云昭的事情之后,老夫人就在心里琢磨,怎样才能把这件事情对苏锦华的伤害降到最低。 思来想去,最后想到若是苏锦华喜欢上了别人,那就不会再在乎谢云昭,当然也就不会在乎谢云昭是不是跟别人在一起。 苏锦华身边的男人,最优质的当然是裴彻。 于是,老夫人连夜和桂嬷嬷一起训导下人,若是裴彻过来,一定要好生招待,然后一定要把苏锦华叫过来陪客,好给两人增加独处的机会。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锦华被带到正厅。 “裴大人,您怎么来了?”苏锦华有些不自然的理了理鬓间的金钗。 桂嬷嬷今日有些夸张,刚才火急火燎的,把她拉到铜镜前,一顿捯饬。 她今日的穿戴,竟比昨日去赵王府赴宴时,更显隆重。 光是头上的金钗就簪了好几个,沉甸甸的,压的她脖子疼。 裴彻看到她的瞬间,有些愣神。 只见她黛眉微挑,双眸含水,似有万众风情。 额间点着绛紫色花钿,如春日里不小心散落在眉心的花瓣。 颊上略施薄粉,唇色浓烈,仿若挂在枝头,已成熟的樱桃,等人采撷。 如墨般的长发挽成双螺髻,妩媚中更透着一丝活泼灵动。 苏锦华的装扮明显与昨日不同,昨日的妆容落落大方,今日的妆容则妩媚灵动。 跟在苏锦华身后的桂嬷嬷,看到裴彻挪不开的眼神,满意的点头悄悄离开。 “大人?”见裴彻不说话,苏锦华小声唤道。 裴彻收回目光,指了指放在案几上的匣子,“这是赵王妃送你的谢礼。” “谢谢大人,”苏锦华走上前去,隔着放匣子的案几,在右侧坐下。 伸手打开匣子,苏锦华眸子猛然一亮。 红宝石步摇、桃花琉璃簪……一个个精致又漂亮。 她伸手拿起那支桃花琉璃簪,对着门口光亮的地方看去。 眼睛微眯,她的脸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开心。 “很喜欢?”裴彻看着她的样子,似是也有一种满足感充斥满心间。 苏锦华点了点头,把簪子放进匣子里,解释道,“自父亲去后,便没有人再给我买过这么好看的首饰,”苏锦华笑的眉眼弯弯,“帮我谢谢赵王妃,也谢谢大人。” 裴彻昨夜已经知道赵王府发生的事情,也知道苏锦华竟被自己的亲人那样算计。 幸好她聪慧,要不然真有可能被人连骨头一起吞掉。 “外边如今盛传,苏府的表小姐云婉儿是灾星转世,被她沾染过的河水有剧毒,鱼儿都活不成。”裴彻说道。 “哦?那她也算是自食恶果,本来这些流言都是要栽赃在我身上的,”苏锦华看向裴彻,有些好奇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毕竟裴彻看起来不像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人。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苏锦华心中涌起,“这流言不会是大人传出去的吧?” 裴彻一愣,是他做的,但是他不想承认,感觉承认了就是把把柄交到苏锦华手机一样。 他站起身子,声音冷然,似含了些许怒气,“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说完,他迈步向外走去。 这话说的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苏锦华觉得有点好笑。 她急忙上前两步,拉住裴彻的衣角,放软了声音,“大人来给我送东西,我最起码也应该留大人吃顿饭,才不失礼数。” 老夫人也急忙从外边走了进来,“裴大人,午饭已经备好了,就用完饭再走吧。” 裴彻不好再推辞,跟着去了偏厅。 待坐下后,苏老夫人就一个劲的给他夹菜,比对苏锦华都热情。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彻才是苏老夫人亲孙子呢。 苏锦华埋头默默吃饭。 看着裴彻不想吃又不好拒绝的样子,她有点想笑,原来祖母才是那个能让裴彻吃瘪的人。 一顿饭以裴彻吃撑结束。 裴彻告辞要离开,苏老夫人把苏锦华往前推了一把。 “让华儿送你。” 苏锦华跟在裴彻身后往外走。 午后的日光暖洋洋的照着大地,也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掉光叶子的枯枝静静伫立道路两旁,偶有麻雀扑簌簌落在上面,清脆的叫声打破一片静谧。 不出意外的,他们在门口又遇见了云婉儿。 夜七立马上去,挡在云婉儿身前,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可云婉儿却还是没有消停,她红着眼指控苏锦华,“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第33章 我是不是该换个鞭子? “你故意在外边散播谣言,败坏我的名声,”云婉儿声音哽咽,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破碎的犹如被寒风扯断的小白花,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她遮风挡雨。 可夜七完全不为所动,他只是个侍卫,只想挡住这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不让主子受到困扰。 裴彻只是抬了抬眼皮,“苏锦华,你的鞭子呢?” 苏锦华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桂嬷嬷给她换了衣裳,鞭子没有带。 云婉儿却哭的更加伤心了,像是马上要碎掉一样。 “大人,有人在京城散播谣言,您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狠狠责罚。” 夜七眼皮跳了跳,那只怕是不能够,大人怎么可能责罚自己呢? 看着自顾自表演的云婉儿,裴彻漆黑的眸子里蕴藏着锋利,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欲把猎物撕碎。 就是她,要害苏锦华,那么恶毒的阴谋,全是她想出来的。 “夜七,放她过来,”裴彻冷声吩咐道。 夜七不禁打了个哆嗦,主子好像生气了。 他飞快躲在一旁,生怕一会儿血会溅到自己身上。 云婉儿还以为是裴彻被她打动,得意的瞥了一眼夜七,踉跄着朝裴彻走去。 “大人,”云婉儿娇弱的开口,悲痛的身形不稳,朝着裴彻就倒了过去。 裴彻在她碰触到的前一刻,身形一闪躲开。 云婉儿就华丽丽的倒在了地上,衣衫带起一片尘土。 “大人,”云婉儿趴在地上抬起头,看起来这次是真的摔疼了,泪水和着鼻涕流了一脸,再没有之前的娇弱柔媚之态,只剩下一片狼狈。 裴彻往后退了两步,掩住眉眼间的厌恶,“云小姐,摔疼了没有?若是看见你这个样子,谢世子定会心疼的。” 听见这话,云婉儿当即便止住了哭泣,原来裴大人是顾及谢云昭,才会躲开她。 这么说来,让夜七挡住她,也是因为谢云昭。 那她若是当着裴彻的面,和谢云昭断绝关系,裴彻肯定就会抛弃苏锦华,和她在一起。 她就说嘛,苏锦华怎么可能和她比,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可都只围着她转的。 裴彻看着云婉儿沉思的样子,嘴角往上勾了勾。 他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楠木马车,苏锦华嘴角抽了抽。 云婉儿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裴彻故意说出这样让人误会的话,难道是要让云婉儿和谢云昭反目? 云婉儿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会儿倒是身子也不软了,泪也不流了。 她扶了扶散乱的发髻,得意的瞪着苏锦华,“还以为裴大人多在乎你呢?只要我稍微勾勾手指头,他就吃起谢云昭的醋了。” 说完,她像是斗胜的公鸡的一样,挺着胸仰着头走了。 谢云昭今日没来提亲,她已经不在意了,甚至有些庆幸。 若是谢云昭来提亲,让裴彻撞见了,那裴彻还指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苏锦华一阵无语,裴彻还真是好手段,短短两句话,简单粗暴有效。 她回到福寿堂,把夜十叫出来。 “是你把昨日的事情告诉裴彻的?”苏锦华问道。 夜十淡然回道,“是。” “行了,我知道了,继续教我习鞭吧,”苏锦华挥了两下鞭子,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换个鞭子?毕竟这是我八岁时用的。” 话题转变之快,夜十差一点没转变过来。 可她性子本就沉默,暗卫更是被要求不能多话。 夜十的眸光落在苏锦华手中的鞭子上,点了点头,“是该换了。” “那你能不能把这话也告诉裴彻,让他给我换个鞭子?”苏锦华问道,杏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苏小姐怎么不自己提?算了,主子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苏小姐。 夜十点了点头,“我试试。” 然后,就继续教苏锦华习鞭,不得不说,苏锦华是个很好的苗子。 她根基不错,身上有没有丝毫大小姐的娇气,做事专注,即便是这个儿时用的小鞭子,也在她的手中武的像模像样的。 到了晚上,夜十等夜七找到她的时候,把今日苏府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夜七,其中包括苏锦华想换个鞭子的事情。 “鞭子?”裴彻从桌案摊开的公文上抬起头,“把库房里那个金莽九节鞭给她送过去。” 夜七的动作很快,当天夜里,金莽九节鞭就到了苏锦华手里。 苏锦华看着通体泛着金光的鞭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夜十这个传话筒还真不错,以后应该还会有更大的用处,不过要先探探她的底。 苏锦华拉着夜十在团凳上坐下,“夜十,你给裴大人都汇报什么?” “跟你有关的,”夜十言简意赅的答道。 苏锦华继续问道,“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要汇报吗?” 夜十面无表情的看向苏锦华,语气平静,“别人算计你,你算计别人的事情。” “裴大人还吩咐你什么了?”苏锦华继续问道。 “保护你,不能让你受伤。” “那若是我受伤了呢?” “死,”完不成任务的暗卫,只有以死谢罪。 夜十的语气依旧平静,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一样。 苏锦华却暗暗心惊,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夜十承诺,缓缓说道,“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尽量不受伤。” 一直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夜十,此刻却眉稍微动,只不过幅度很小,几不可见。 见苏锦华没再说话,夜十重又隐于隐蔽处。 夜沉寂如水,一样的月色里,每个人却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安澜居里,云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凌峰和杜鹃,气的头一阵阵发懵。 苏凌峰只不过是在家休养了两个多月,竟然就和这个贱婢珠胎暗结。 一没有考取功名,二正妻没有进门,这个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 杜鹃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直接拉着苏凌峰求到了云氏面前。 “夫人,求您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以后我会把他当做下人一样养在身边,绝不会告诉他他的真正身份,求您,我只求您能让我留下他。” 杜鹃哭的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云氏却冷笑一声,杜鹃是什么人,那心大的,只怕是算计着以后要当这苏府的当家主母。 再让她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有了依仗,只怕是更加难应付。 第34章 去买堕胎药,要最烈的那种 见云氏面色不善,杜鹃悄悄拉了拉苏凌峰的衣袖,示意他说话。 “母亲,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一时没忍住,您别怪杜鹃,让杜鹃留在我身边,我以后会更加用心读书,定会考个状元,给您挣个诰命。” 苏凌峰按照之前杜鹃交代的说道。 这话让云氏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苏凌峰以后能踏上仕途。 杜鹃是必须要处置的,可她现在正是苏凌峰心尖上的新宠,倒是不能急于一时。 “行,杜鹃可以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留下,不过你已经在家待了两个多月,是时候该去书院了。” 苏凌峰站起身子,答应道,“好,我这两天收拾一下衣物,然后就回书院去好好读书。” 杜鹃还想说什么,见苏凌峰走了,却也只能跟了上去。 看着杜鹃离开的身影,云氏的眸光逐渐变得狠厉,像是一条毒蛇般,吐着长长的信子,恨不得把杜鹃活活咬死。 她把赖婆子叫到身边,冷冷说道,“去买堕胎药,我要最烈的那种,最好能一尸两命。” ...... 福寿堂里,苏锦华听完红豆的讲述,当即便猜测到云氏肯定不会留下杜鹃肚子里的孩子。 只怕是在苏凌峰回书院后,便会动手。 到时候,苏府里云氏一手遮天,苏凌峰压根不会知道杜鹃的死活。 “约杜鹃明日巳时在万宝阁见,就说我要送给即将见面的小侄儿一个礼物,”苏锦华勾了勾唇。 想回书院?现在可不是时候。 红豆当即就去传话了。 青叶为苏锦华解开发髻,问道,“小姐为何要帮杜鹃?” 看她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 “你说杜鹃如果知道云氏要背着苏凌峰处置她,她会怎么样?”苏锦华问道。 青叶扶苏锦华站起身子,为她更换寝衣,“那她当然是不会让少爷离开。” 换好寝衣,苏锦华坐到床上,斜靠着软枕,“有什么办法,能让苏凌峰不离开苏府,不用去书院的?” 青叶拿了盏蜡烛放在床头矮几上。 “跟以前一样?一不小心受伤了,就只能躺在床上养伤,哪里也去不成了。” 苏锦华笑了笑,杜鹃应该会和青叶想的一样吧。 “明日把裴大人送来那匣子首饰带着,让万宝阁的掌柜出个价,”苏锦华吩咐道。 在裴彻面前流露出的喜爱都是假的,外男能闯入内院,在算计她这件事上,赵王府脱不了关系。 况且,上一世能那么羞辱祖母的赵王府,怎么可能那么好心送她东西,只不过是做给大长公主看的,好让她不再追究而已。 次日巳时,万宝阁。 掌柜直接把苏锦华引进二楼包间,“这包间是大长公主包下的,特意交代苏小姐来可以随时用。” 怕杜鹃过来找不到人,苏锦华特意让青叶去一楼等着。 巳时已过,红豆不确定的问道,“杜鹃会来吗?昨日她也没给个回话。” 苏锦华却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神情笃定,“不急,她一定会来的。” 又过了两刻钟,青叶领着带着帷帽的杜鹃进了包间。 “你找我有什么事?”杜鹃的语气有些焦急,很不安的样子。 苏锦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先坐。” 杜鹃走过去坐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也知道,少爷不喜欢你,肯定也不愿意我和你有过多接触。” “可你却还是来了,”苏锦华亲手倒了杯茶,放到杜鹃面前,“这说明,你也并没有那么听苏凌峰的话。” 杜鹃没心情喝茶,“你提到了孩子。” 而孩子是她最大的筹码。 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金锁放进杜鹃手中,苏锦华笑的柔和,“这是我送给侄儿的礼物,你收好。” “谢谢,”杜鹃没有推辞,这是她的孩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等他出生,还会收到更多好东西,也会得到苏府所有人的疼爱。 苏锦华却话锋一转, “我今日一大早,看见赖婆子去了药铺,也不知是买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看着陡然紧张起来的杜鹃,她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有了孩子之后,在吃食上就要格外小心,可千万别一不小心吃错了东西,到时候,一尸两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尸两命?杜鹃心里咯噔一下。 可想到苏凌峰,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小姐说笑了,我已经求得少爷庇佑,夫人应该也不会想和少爷撕破脸吧。” 夫人对少爷的宠溺有目共睹,为了一个下人,惹得母子反目,她觉得夫人应该不会这样做。 苏锦华依旧神色淡然,“可惜啊,凌峰很快就要回书院了,到时候只怕是,什么消息都难传到他耳中。” 手掌覆上小腹,杜鹃的心揪成一团,这个孩子真的要保不住了吗? 苏凌峰生性风流,不知哪一天可能就厌烦了自己,孩子没了,她以后还能爬上姨娘的位置吗? 杜鹃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她必须保住这个孩子。 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女,只见苏锦华明媚中透着几分自信张扬。 衣衫首饰精致且贵重。 大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唯唯诺诺的小姐。 她有老夫人撑腰,又得大长公主喜爱,还与裴大人举止亲密。 更关键的是,众所周知,大小姐与夫人不合。 就算只是为了给夫人添堵,应该也是愿意帮她的。 在一番思量后,杜鹃终于做出了选择。 她“噗通”一声跪在苏锦华面前,“求大小姐帮忙。” 苏锦华让青叶把人扶起来,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的开口道,“这事我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杜鹃不解的抬起头,目光里满是疑惑,她只不过是苏府的一个下人,她最大的靠山就是苏凌峰。 可问题是,苏凌峰压根就靠不住。 “听说明日,苏凌峰的几个狐朋狗友,要给他送行,约了去九华山冬狩,”苏锦华的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若是你舍不得,也许明日可以陪着他一起去。” 第35章 让苏凌峰回不去书院 这些时日,苏凌峰和杜鹃,两人日夜厮混在一起。 苏凌峰对她的新鲜感还没过,现在还算是比较宠着她,若是她要求,同行应该不难。 可杜鹃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些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见她似有疑惑,苏锦华继续循循善诱,“山路不好走,明日若是下点小雪,道路便会更加湿滑,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也实属正常。” 青叶顺着苏锦华的话,说道,“少爷若是像之前那样,受了伤,就只能在家休养,还怎么去书院啊?” 说完,她好像才忽觉失言,急忙捂住了嘴。 杜鹃微微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 如果苏凌峰回不去书院,留在苏府,云氏顾忌着苏凌峰,应该不敢明着对她下手。 只要她处处小心,便可顺利生下孩子,有了孩子傍身,她以后在苏府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到时候,其他的便可以再徐徐图之。 一片漆黑中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杜鹃点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多谢大小姐提点,我明日会跟少爷一起去冬狩的。” 说完,杜鹃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万宝阁。 目的已经达成,苏锦华没有再挽留,只使了个眼色,让红豆跟去一楼。 一刻钟后,苏锦华让青叶去请掌柜,并把赵王妃送她的那匣子首饰摆在桌案上。 “掌柜,这些首饰可还能入您的眼?”苏锦华请掌柜在对面坐下,问道。 掌柜先拿起匣子里的几支钗子细细查看,又拿起一个手镯在手心里掂了掂重量。 然后才回道,“请恕在下实话实说,这些首饰看似精致,其实用料并不算好,钗子上的宝石十分浑浊,这个手镯用的也是金包银的材质,并非是纯金的,也就这支桃花琉璃簪,在京内还算得上少见。” 果然如此,苏锦华心里暗道,能养出和宁那么恶毒的女儿,赵王府里能有什么好鸟? 她将匣子往掌柜那边推了推,“掌柜,实不相瞒,我最近比较缺钱,您给出个价吧。” 掌柜今年有四十多岁,身量清瘦,此时他精明的眸光盯着匣子里的首饰,似是在考虑它们价值几何。 几息过后,掌柜站起身子,和气的商量道,“苏小姐,可否让我把这些首饰带过去,让老板过下目。”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苏锦华点了点头。 掌柜带着一匣子首饰离开,红豆从一楼上来,小声说道,“小姐,跟您预料中的一模一样,表小姐带着和宁郡主也过来了,在一楼。” “和杜鹃碰面了吗?”苏锦华右手握住桌几上的杯子,食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神情凝重。 “本来是没碰见的,杜鹃出门的时候,表小姐刚下马车。 按照您之前的交代,我在门口叫住杜鹃,把那支金步摇递给她,说是她掉在店里的。 表小姐看到了杜鹃的背影,等杜鹃带上那支金步摇,她会认出来的。” 红豆做事妥当,苏锦华并不担心。 她唯一感到不安的,是杜鹃肚子里的孩子,稚子无辜,即便是重活一世,苏锦华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苏锦华把夜十叫出来,“你帮我去盯着杜鹃,不要让别人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夜十站在那里没有动,她的主子是裴彻。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夜十神色平静。 “我会护好自己的,夜十,你帮帮忙,”苏锦华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 她和夜十半师半友,这两个月来,夜十保护她的同时,也教她习鞭。 可夜十却丝毫不为所动,冷漠的推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苏锦华在心里叹了口气,真不愧是裴彻培养出来的暗卫,还真是没有感情。 她突然站起身子,径直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一只脚伸出窗外。 “你去保护杜鹃肚子里的孩子,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苏锦华收起小女儿家的娇态,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 夜十罕见的皱起了眉头,她自然知道苏锦华是故意在拿这件事威胁她。 可她若是不答应,苏锦华真的伤害到自己,她也跟主子交不了差。 于是,夜十就这样在心里说服了自己,点点头,越身飞出窗外,往杜鹃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锦华收回脚,松了口气,看来夜十确实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听她命令的理由。 一楼响起了喧闹声,是和宁郡主,她惯会仗势欺人。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王妃若是真的心存歉疚,就不会只想着用一匣子并不值钱的首饰来平息这件事。 也不会让和宁郡主还和云婉儿还有来往,甚至还要来找苏锦华的晦气。 赵王妃只不过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上,才不得不有所表示罢了。 在赵王妃眼中,她的命和她祖母的命一样,卑微的连蝼蚁都不如。 苏锦华转身向一楼走去。 万宝阁只不过是一个店铺,挡不住身为皇亲国戚的和宁郡主。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和宁带来的侍卫在和伙计推搡。 侍卫有功夫又有官职在身,三两下就把伙计按在一旁。 和宁此刻也看到了苏锦华,她嚣张的叫道,“苏锦华,你终于敢露面了。” 苏锦华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她走下楼,在离和宁三尺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俯身行礼,“见过和宁郡主。” 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和宁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今日没有大长公主给她撑腰,看她今日还能往哪里躲。 “苏锦华,你来这里干什么?”和宁问道。 见和宁丝毫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苏锦华就自己直起了身子,“来这里自然是来买东西。” 和宁郡主冷哼一声,“谁不知道苏府早就穷的揭不开锅,来买东西?你买得起吗?” 这话对苏锦华没有影响,反正苏府不管有没有钱,云氏都没有给过她钱。 但这话却让站在和宁身边的云婉儿红了脸,这些年,她依附于苏府,苏府的脸面直接就代表着她的脸面。 见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她急忙拉了拉和宁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她竟敢卖赵王府送的首饰,你一定要好好责罚她。” 第36章 私卖御赐之物 见苏锦华没有反对,和宁还以为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在云婉儿的提醒下,她继续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个穷酸破落户,我赵王府好心感谢你,送你首饰,你竟然敢来卖掉。”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推搡着苏锦华,“我赵王府送的东西,那可都是宫里御赐的,贵重罕见,你以为万宝阁这样的小店敢收吗?” 和宁说这些就是在在故意找茬,云婉儿站在一旁,满脸得意,甚至在和宁说这些话的时候,挺了挺腰。 苏锦华怯怯的看向和宁,眼神里满是不知该怎么办的焦急。 就在和宁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苏锦华往一旁挪动脚步躲开。 “你竟然还敢躲?”和宁一下子就变得恼怒起来,举起巴掌就朝着苏锦华身上打去。 苏锦华更加着急着想躲避,脚步一转,往一旁快走两步。 却因为太过凌乱,不知被谁绊了一下,重重的朝地上砸去。 只不过在倒下去的同时,她伸出双臂,把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云婉儿,拉到身子下边当肉垫。 “哎吆,”“哎吆,”惨叫声在店内响起。 苏锦华趁着起身的功夫,在云婉儿身上狠狠掐了两把,就是云婉儿这个害人精,每次她出门的时候,都要把和宁带过来,找她的麻烦。 等好不容易站起身,苏锦华急忙喊道,“掌柜,有人在店里闹事,赶紧去报官。” 云婉儿站到和宁身后,喊道,“郡主,快,让人把她拿下。” 和宁立马吩咐侍卫,“来人,把苏锦华给我拿下,私卖御赐之物,给我打。” 侍卫立马上前,轻易地按着手臂,把苏锦华压着跪在了地上。 随行的嬷嬷立马上前,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苏锦华脸上。 得到消息的掌柜,刚出来见到乱糟糟的一团,他立马小跑过去,挤到人群中,手里还拿着那匣子首饰。 看到苏锦华被打,掌柜的心揪成一团,这可是主子格外在意的人,今日在他的万宝阁受了伤,那主子怕不是会要了他的命。 于是他急忙上前,挡在打人的嬷嬷面前,“住手住手。” 把嬷嬷推开,侍卫却不松手放人,掌柜只能问道,“郡主,发生了何事?万宝阁虽说是小本生意,但也容不得人无故闹事。” 面对权势也毫不怯弱的气势,竟一时唬住了在场的侍卫和嬷嬷。 嬷嬷退到一旁,看向和宁郡主,等着她的吩咐。 和宁竟也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苏锦华私卖御赐之物,我惩罚她,不算无故闹事。” “私卖御赐之物?”掌柜一时的疑惑过后,把手中的匣子,递到和宁面前,“郡主说的可是这匣子首饰?” “是,”和宁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赵王府送给苏锦华的,里面全是贵重的御赐之物,她竟然敢卖,这还不把我赵王府放在眼里,更是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看到匣子的瞬间,和宁更加有底气了。 匣子都是也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里面的首饰肯定更加名贵。 御赐之物都是登记在册的,母亲送出去的时候,肯定也会特别标明的。 云婉儿也跟着狐假虎威的说道,“苏锦华敢私卖御赐之物,那是死罪,就算是郡主今日把她打死,也不为过。” 掌柜的视线冷冷的扫过和宁郡主和云婉儿,这两个蠢笨如猪的家伙。 没想到这匣子不怎么值钱的首饰竟然是赵王府送的,那这次赵王府可是要丢一次人了。 他当即把匣子打开,伸手拿出几支首饰,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请看,这匣子里的首饰,就是普通的金银首饰,连贵重都谈不上,又怎么会是御赐之物?”掌柜让周围人看了一圈,最后拿着金钗的手才停在和宁面前。 和宁自然能认出来,这些首饰只是平日里用来赏赐下人的,母亲怎么会拿这个当谢礼? 她不太相信的说道,“这些只是其中不好的,还有呢,剩下的那些中,肯定有御赐的。” 赵王府御赐的东西多,给个一两件不是什么大事,和宁不相信,里面一件御赐的都没有。 掌柜也不再多说什么,把整个匣子伸到和宁面前,“郡主请看,里面的还不如这几个的成色。” 和宁往匣子里看去,越看心越凉。 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赵王府为下人准备的赏赐,虽看起来精致,东西却都用的不好。 特别是金镯子,其实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金箔,里面包的都是不值钱的银。 难道这不是赵王府送的?苏锦华调包了? 可这款式明明看着就很眼熟,应该是没错。 那应该就是母亲故意的,母亲看不上苏锦华,但当日的事又被大长公主知道了,于是只能拿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打发她。 和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锦华,给你这些也算是赵王府看得上你。” 这是承认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是赵王府所赠了? 苏锦华被打了几巴掌,却丝毫不见狼狈,她抬起头,盯着和宁,问道,“这匣子里可有御赐之物?” 云婉儿也看到了匣子里的首饰,竟然都是些这样的货色。 再看苏锦华头上的素钗,哪还有今早出府时,所戴的贵重宝石步摇。 是丫鬟传递的信息有误,还是苏锦华在故意给她设套? 和宁听到苏锦华的话,却并不十分在意。 无所谓的说道,“给你这些已经是抬举你,你还想要御赐之物?”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 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她私卖御赐之物的? “既然没有,那郡主刚刚打我的巴掌,是怎样一个说法?”苏锦华问道。 和宁郡主摆了摆手,示意侍卫把苏锦华放开。 然后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是郡主,你不过一介庶民,打你几巴掌怎么了?难道你还要打回来不成?” 苏锦华猛的站起身子,伸手就打了过去,只听“啪、啪”两声,和宁郡主左右被各打了一巴掌。 和宁郡主不可思议的捂住脸,“你竟敢打我?” 第37章 重新审理太子中毒一案 “你不是问我了吗?我现在回答你,我就是要打回来,”苏锦华毫不畏惧。 这几日,苏锦华勤奋习鞭,她的手劲之大,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是以,和宁被打过的脸颊,飞快的变红变肿。 苏锦华心情好多了,哪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明就是要直接打回去才爽。 从小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被人碰过的和宁,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锦华。 她红着眼眶,眸子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伸手想要打回去,却被苏锦华攥住了手腕。 “郡主,仗势欺人也该有个度,”苏锦华眸光不自觉的狠厉。 看的和宁心头一顿。 “衙署办案,都让开,让开,”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接到报案,迅速赶了过来。 苏锦华松开和宁郡主的手腕,站到一旁。 “你还真敢报案?” 和宁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藏到人群后面。 平日里,她带着侍卫吓唬吓唬人还行。 若是真的到官衙里,她还不被母亲骂死。 掌柜见状急忙往前迎了上去,“官爷,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不是有人去官衙报案,说这里有人闹事,我们过来看看,可有人闹事?”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这是给各位官爷们的茶钱,抱歉,让各位白跑一趟,”掌柜把碎银子塞到官爷手里。 看着没人站出来说话,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便又都离开了。 “算你狠,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和宁说完,转身便带人离开了。 掌柜把那匣子首饰重新收好,交给伙计,然后说道,“苏小姐,我们老板已经看过这匣子首饰,我们可以给您三千两。” 苏锦华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下来,收起掌柜给的银票,又拿出五十两递给掌柜。 “今日是我派人报的官,总不能让您吃亏才是。” 回府的马车上,青叶心疼的给苏锦华上药,那嬷嬷的手劲虽不如苏锦华的手劲大。 可毕竟是打了好几下,这会儿苏锦华的脸也略微红肿。 幸亏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活血化瘀的伤药了。 红豆不解的问道,“小姐,您怎么知道和宁郡主会怕五城兵马司的官兵?” 苏锦华不知道,她只是赌一把。 每次她出来,云婉儿都要带着和宁郡主去找她的麻烦。 躲着并不是办法,必须有一个办法能让和宁害怕。 上一世,祖母伤重不治。 苏锦华想去赵王府讨回公道,身体却不允许,云氏也拦着不让她去。 后来,还是苏凌峰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告诉她,和宁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走了。 而赵王府并没有出面替她求情。 这一世,她仔细琢磨过这件事,也猜测,是赵王是为了打消陛下的怀疑。 若是真的有人闹上公堂,赵王府势必不敢求情。 看到刚刚和宁的反应,苏锦华是猜对了。 万宝阁里,掌柜看着苏锦华的马车离开。 转身走进内室,掌柜把那匣子首饰放在裴彻面前,“主子,事情已经办妥,苏小姐已经回去了。” 裴彻脸色沉得厉害,面颊上传来阵阵疼痛,不用问,他也知道,苏锦华又挨打了。 和宁竟然如此嚣张跋扈,光天化日,就敢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 用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左腮,裴彻眸光逐渐阴冷。 若不是顾忌着大长公主,他早就查抄赵王府了。 看来是时候加快进度了。 “把今日的事传出去,和宁郡主仗势欺人,赵王府恩将仇报,用假货答谢。” 裴彻说完,把那匣子首饰拿起,从后门乘马车离开。 大理寺内,中秋宫宴上给太子下毒的宫女遭受严刑拷打,满身是血,却仍没有松口。 裴彻走过去,把一个布老虎扔到她面前。 布老虎已经很脏很久,掉了一只眼睛,可宫女就颤抖着手把布老虎揽进怀里,哭的歇斯底里。 那是她进宫前亲手给小弟缝制的布老虎,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从进大理寺就从未开口说过话的宫女,现在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大人,我说,我都招,求您,求您放过我小弟,我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裴彻点了点头,狱卒把宫女带去了审问室。 大理寺寺丞很快把口供呈给了裴彻。 宫女只是被人威胁,出来顶罪的,其他一概不知。 裴彻拿着这份口供,进宫找到皇上,要求重新审理太子中毒一案。 皇上应允,裴彻当时就下令,把当日值守的金吾卫全部羁押。 包括谢云昭。 ...... 而另一边,云婉儿捂着脸回到苏府,心中恨不得扒了苏锦华的皮。 和宁郡主挨了苏锦华两巴掌,有气没地方撒,刚出万宝阁没多久,就扇了她两巴掌。 所以,她这次找和宁郡主去为难苏锦华,非但没能让苏锦华吃大亏,自己还挨了两巴掌。 去到安澜居,云婉儿就给云氏诉苦,云氏心疼的不能行。 云婉儿趁机说道,“姑母,我们不能让苏锦华就这样住在福寿堂,她现在有了大长公主撑腰,更是连和宁郡主都不放在眼里,迟早有一天,她会害死我们的。” “那要怎么办?上次赵王府的计谋,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差点把我们自己折进去,”云氏想起那天的事,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若是那日让人发现,在房间里的是她,她还怎么有脸活着。 就算是不当场撞死,也会被世人的唾沫淹死。 所以,那日从赵王府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安澜居,再没有外出一步。 云婉儿听着云氏的话,心里的鄙夷不减反增,就这点胆量,怪不得当时爹爹稍一吓唬,她就抛弃了青梅竹马,跟着苏将军来到了京城,一辈子都没能逃脱被别人利用的命运。 “姑母,福寿堂里把守再怎么严密,也毕竟是在苏府,难不成,您真的就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云婉儿眼里噙着泪,柔弱可怜,就好像她不是在算计别人,而是别人在算计她。 “在苏府下手?”云氏心中一惊。 第38章 福寿堂里有内奸 苏锦华以前在安澜居住着,确实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下手。 之所以没有下手,是因为顾忌着老夫人。 苏老夫人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手段狠厉,云氏刚进门的时候,没少在苏老夫人手里吃苦头。 时至今日,云氏依旧对苏老夫人的手段心有余悸。 毒害苏家子嗣,这是万一被老夫人发现,云氏只怕自己会死无全尸。 如今,苏锦华住进福寿堂,云氏就更觉得无从下手了。 看出了云氏的犹豫,云婉儿继续劝道,“姑母,您忘记了吗?是谁害得您跟张叔不能名正言顺在一起,如今只能偷偷摸摸的。” “可老夫人毕竟有诰命在身,万一......”云氏还是有些不敢,万一失手,她可不确定,苏锦华还会不会手下留情。 云婉儿却接着劝道,“没有万一,如今您才是苏府的当家主母,难不成有人能直接把手伸到苏府内院?” “你的意思是?”云氏看向云婉儿,心思已经动摇了几分。 “福寿堂的吃穿用度,总有一样要过您的手,那便有动手脚的可能,”云婉儿现在一心只想置苏锦华于死地。 如果要为此搭上苏老夫人的性命,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云氏默认了云婉儿的打算,但这件事情牵扯太多,稍有不慎,容易给别人留下把柄。 两人一时间没有商量出来什么结果。 待云婉儿走后,云氏躺在管家张维德怀中,脸色凝重,心中顾虑很多,“你说婉儿这办法会不会太冒险了?” 她已经当了好几年苏府主母,日子虽平淡,但也算得上安稳。 如今的日子,她也还算满意。 她虽也想除掉苏锦华,却不愿意把自己搭进去。 张维德如今在苏府当管家,和云氏一起,掌管着苏府内外事务。 他伸手在云氏腰上摸了一把,“婉儿这还不是在帮你吗?若是苏锦华发现我们的事情,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老夫人会放过你吗?” 云氏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老夫人深入简出,苏锦华之前等于是被她囚禁在安澜居偏房,所以他们的事才没有被人发现。 现在,苏锦华是可以自由出入苏府的,虽说她不怎么来安澜居,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过来,万一撞破他们的事情,那...... 赵王府那次,她不确定苏锦华有没有发现是她。 更不确定,苏锦华是就此放过她了,还是在找机会把她置于死地。 “好,都听你的,”云氏伸出胳膊攀上张维德的脖子。 张维德在云氏唇上亲了一下,“等除掉府中那两个碍眼的,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帷帐落下,衣衫从里面扔出,散落一地。 屋内渐渐只剩下女人的喘息声,一片旖旎。 ...... 杜鹃自从查出来有身孕后,就没再让苏凌峰近过身。 但今天晚上,杜鹃却格外热情,用尽一切手段取悦他,直到伺候的苏凌峰舒服睡下。 杜鹃才趴在他胸前,柔柔的问道,“少爷,你是不是快要回书院了?” “怎么?舍不得爷?” 苏凌峰本是说笑,却不成想杜鹃当即就红了眼眶,冰凉的泪水滴在他的胸口处。 他赶紧哄道,“放心,爷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杜鹃不想跟爷分开,”杜鹃贴着苏凌峰的身前蹭了蹭。 苏凌峰瞬间就又有点把持不住了,“那我总不能把你带去书院吧,这不合规矩。” “那这两天就让杜鹃跟在少爷身边,”杜鹃整个人紧紧贴着苏凌峰,轻声说道。 苏凌峰一翻身,就把杜鹃再次压在了身下,“先伺候好爷,我就答应你。” 杜鹃只能极力迎合,让苏凌峰又释放了一次。 次日,苏凌峰还没醒,杜鹃就已经捧着衣裳鞋袜,站在床边了。 加上有了昨晚的承诺,杜鹃自然而然的就坐上马车,陪着苏凌峰一块去冬狩。 天灰蒙蒙的,像是会下雪的样子。 杜鹃在心里暗暗希冀着,能早点下雪,能下的大一点。 九华山离京城不远,是个掏钱才能进去狩猎的地方。 山头不高,冬季山上光秃秃的,看起来并不存在什么危险。 杜鹃到了猎场,因为身子不便,只能待在帐篷里。 苏凌峰骑着马和其他人去狩猎。 几人一去,便是很长时间。 杜鹃一直有些心神不定,在帐篷里待得着急,便站到了外边。 未时三刻,刮起北风。 没多久,风里夹杂着雪花落下。 真的下雪了,杜鹃放心几分,重又回到帐篷里等待。 今日,苏锦华没有出门。 夜十不在身边,她却依旧很自觉,早起先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鞭子。 金莽九节鞭在她手里,已经能收放自如。 等老夫人起来后,苏锦华就去陪老夫人用饭,闲谈一会儿。 “祖母,这福寿堂里的人,是不是都能靠得住?”苏锦华貌似不经意的提起。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桂嬷嬷却身子紧绷,她抢先答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抬头看向桂嬷嬷,苏锦华解释道,“昨日我出门,云婉儿带着和宁郡主过去找我的麻烦。” “那也可能是府中其他的下人看到了,”桂嬷嬷松了口气,解释道。 苏老夫人则是用力的拍了下桌案,“好一个云婉儿,苏府真是养了个白眼狼,竟然还敢和外人,一起挤对我们苏府的大小姐。” 桂嬷嬷明显被吓着一跳,反应过来,急忙安慰老夫人。 苏锦华接着说道,“关键是那匣子,还有我发髻上御赐的饰品,出了福寿堂,我就让青叶都装起来了,可和宁郡主还没见面,就说我私卖赵王府送的首饰,这明显是福寿堂有人通风报信。” 她知道有人盯着自己,为了找出是这人,在福寿堂还是在外边,苏锦华昨日出去,故意做了改变。 若是这人在福寿堂外,应该只能告诉云婉儿她出去了。 只有在福寿堂里面,才会知道她带着赵王府送的首饰出门了,再加上她戴的贵重首饰,就很容易误会,赵王府送她的首饰是御赐之物。 第39章 苏凌峰冬狩摔断腿 福寿堂里有内奸,这事必须要让祖母知道才行。 “那就查,查到了绝不姑息,”老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她和年轻时一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听到这话,苏锦华放下心来,福寿堂就这几个下人,查起来倒不是很难。 况且,如果这人只是往云婉儿那里递个消息,没有做出危害祖母的事情来,倒并不是非要把那人置于死地不可。 她甚至可以利用这人,让云婉儿吃瘪,就像今日这样。 老夫人要歇晌,苏锦华回西厢房的路上,天空终于飘起了雪。 真是天公作美,这样,苏凌峰的意外就不会显得太意外了。 无论是杜鹃还是夜十,今日都不会让苏凌峰完完整整的回来。 果然,天还没黑,苏凌峰就被抬着回到苏府。 包扎接骨时,苏凌峰的哀嚎声响遍苏府上空。 站在他身边的杜鹃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是无比心疼的样子。 福寿堂得到消息,苏锦华扶着老夫人匆匆赶过去。 只见苏凌峰头上包着的绷带上,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他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看起来受伤很严重的样子。 大夫把苏凌峰身上的伤口处理好,又给他固定好腿,开好药方让人去抓药,又仔细叮嘱道,“他这是伤到了骨头,一定要卧床休养,伤腿切不能受力,否则骨头长不好,以后走路都成问题。” 刚送走大夫,云氏就猛的一巴掌打在杜鹃脸上,“小贱蹄子,你是怎么伺候的?能让峰儿伤成这样?” 杜鹃身子一歪,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认错,“夫人息怒,是我不好,没有看顾好少爷,都是我的错。”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眼泪更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苏凌峰却挥了挥手,阻止道,“母亲,您别怪杜鹃,今日下了雪,马不知怎么受了惊,我才会受伤的,当时杜鹃正在帐篷里休息,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云氏心中暗道,她刚准备要处置杜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苏凌峰就出了意外,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真的是这样吗?” 苏凌峰点头,伸手把杜鹃拉起来坐到床边,“母亲,我行动不便,还些天还需要杜鹃照顾,您就别罚她了。” 说话时,苏凌峰虚弱的几乎要断气,云氏心里疼的一揪一揪的。 她只能安慰苏凌峰,“你好好养伤,就先让杜鹃留下照顾你。” 再看着杜鹃哭的凄惨的模样,云氏心中一阵烦躁,这小贱人手段还真是了得,竟然哄得苏凌峰对她上心成这样。 但云氏不愿意因为一个贱婢,和儿子把关系闹僵。 等峰儿好了,她再找杜鹃好好算算这笔账。 于是她咽下心头的怒气,让心腹赖婆子留下照顾,又把院子里的下人敲打了一番,才离开。 老夫人叮嘱苏凌峰好好养伤,又让人送来不少好药材。 她心中对杜鹃也是有些不满的,苏凌峰身上承载着重振苏府、光耀门楣的重任,而杜鹃的身份压根就无法给他任何助力,甚至会在娶亲时成为阻碍。 老夫人还不知道杜鹃已经怀上了苏凌峰的孩子,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亲昵不同一般。 “你母亲怎么会让杜鹃贴身照顾峰儿?”老夫人对苏锦华说道。 慈母多败儿,只是从云氏不让两个孩子习武开始,老夫人就开始放手不管,现在也不好直接插手。 苏锦华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慢慢往福寿堂走,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之前我好像听说过,杜鹃是张管家的远房亲戚。” 在少爷房里伺候,是轻省活,况且,若是真能入主子的眼,以后可能摇身一变就成姨娘了,再有孩子傍身,以后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 有点关系的丫环才能得到这份差事。 “张管家?”这人是在苏将军战亡后才到苏府的,老夫人不熟悉。 苏锦华便接着说道,“据说张管家家在青州,和母亲是老乡,母亲也极为信任他。” “嗯,”老夫人点了点头,脑海中闪回很久之前的一些往事。 当初苏忠去青州公办,回来时带着云氏,说是已经要了姑娘的身子,要为云氏负责,娶为正妻。 她的忠儿最是守规矩,怎么会随意要了一个姑娘的身子,她想不通。 可她后来再怎么问,苏忠也只是沉默。 回到西厢房,苏锦华知道夜十已经跟着她回来了,便把人叫了出来。 “今日是怎么回事?”苏锦华问道。 夜十一五一十的复述今日九华山发生的事情。 苏凌峰骑着马狩猎,本来一切正常,直到天边飘起雪花。 山路湿滑,夜十便趁机丢出一颗小石子打在马腿上。 本来只是想让马受惊,把苏凌峰扔下马背。 却不想,马却发疯似的狂跑起来,苏凌峰一只脚挂在马鞍上,被马拖行了几里路。 最后马鞍脱落,苏凌峰才得以被解救。 “苏凌峰被抬回马车上,杜鹃给苏凌峰换掉了身上的衣衫,之前穿的衣衫被扔在了半路上,”夜十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里面正是苏凌峰今早出门时的衣衫。 “这上面浸过醉马草,只不过晒干后就看不出来了,只有再次打湿后,才会再次散发出醉马草的味道,让马匹发疯。” “嗯,收起来吧,说不定以后会用得上,”苏锦华吩咐道。 杜鹃还真是给她惊喜,这办法用得极妙,若不是苏锦华派人跟着她,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夜十把包袱重新收起来,说道,“这醉马草,你猜杜鹃是谁给她的?” “谁?”苏锦华当然不知道,夜十只是在卖关子罢了。 只不过连夜十都不曾发觉,她以前是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 “张管家,”夜十答道。 苏锦华闻言也皱起了眉,杜鹃不想苏凌峰去书院,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那张管家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单纯的想帮杜鹃,可醉马草这方法实在太过危险。 苏锦华觉得若不是苏凌峰命大,今日很有可能折在九华山上了。 第40章 初雪夜,梅花酒 雪越下越大,直到晚上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苏锦华拿钱让人出去买了炭火,入夜便在室内燃起了炭盆。 室内暖烘烘的,苏锦华舒服的靠在软榻上,把窗子推开一条缝,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檐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青叶抱来一坛子酒,放在炭盆上热着。 一边跟她讲这酒的好处,“小姐,这是梅花酒,卖酒的老板娘说,这就喝了能遇见仙子呢。” 这是青叶出去采买炭火的时候,边上酒水铺子的老板娘极力推荐的,她便买了一小坛,让小姐试试。 “真的?”苏锦华也来了兴致。 上一世,她过得太苦,身为苏府的嫡小姐,她甚至在冬天都不曾点过一个炭盆。 在她的记忆中,冬天是阴冷的,手上的冻疮直到开春,又痒又疼一个月之后,才会好。 这一世,她愿意尝试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一切。 比如在点满炭盆的屋子里,喝温酒。 酒温好后,青叶倒了一杯,递到苏锦华面前,“小姐,您尝尝。” 苏锦华伸手接过,瞬间梅花的香气搀着酒香扑面而来。 还没入口,人已经半醉。 她小酌一口,醇香丝滑,没有丝毫辛辣的感觉。 于是便一饮而尽,把酒杯递给青叶,“再来一杯,你和红豆也喝点。”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恰逢初雪,恰逢苏锦华心情好。 红豆和青叶坐在软榻边的矮凳上,三人在说说笑笑中,把一小坛梅花酒喝了个精光。 三人都是第一次喝酒,软绵绵的瘫在软榻上。 苏锦华看着外边晶莹的雪花,第一次觉得雪景原来这么好看。 以前每次下雪都把她冻得缩手缩脚,缩在又冷又硬的被子里,怎么都睡不着。 “以后,我也要在院子里种上红梅,红色的花瓣上面盖着白色的雪花,定会十分好看,”苏锦华觉得头晕乎乎的,眸子慢慢合上。 站在软榻旁的裴彻,听着苏锦华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都不会喝酒,干嘛要喝这么多? 软榻上已经睡着的女人,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屋子里的炭盆点的太足,她两侧脸颊红红的。 他伸手抱起苏锦华,把人送到床上,盖好被子。 正准备离开,手却忽然被人拉住。 苏锦华手拉的紧紧的,低声呓语道,“别走,爹爹,别走......” 她像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爹爹,别走,会死的,会死的......” 这次,裴彻听清了她说的话,苏锦华的父亲,他是知道的。 那是个所向披靡,能够以一敌百的大英雄,只可惜,七年前对胡人的那一场战役中,不幸中了敌人的圈套。 裴彻在床边坐下,用另一只手拿出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滴。 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像是怎样也擦不尽似的。 叹了口气,他用手轻拍苏锦华的肩膀,轻声哄道,“不走,我不走,你睡吧,快睡吧......” 慢慢的,苏锦华终于止住了眼泪,呼吸慢慢变得平缓。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冗长且快乐的梦,梦中她回到了爹爹出征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骑在爹爹脖子上玩耍,也可以在睡不着的时候,撒娇让爹爹给她讲故事。 裴彻看着她睡梦中勾起的唇角,也唇角上扬。 她还想做那个,能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吧。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苏锦华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青叶红豆端着铜盆,伺候她洗漱,她才想起来。 “昨日的梅花酒,再去买些来,”苏锦华挺喜欢那个味道的。 青叶应下。 洗漱完,走到门外,一夜风雪已停,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 下人们正在路上铲雪,明媚的阳光洒下,积雪慢慢消融。 苏锦华搓了搓手,红豆赶紧把狐裘披风给她穿上。 夜十站在廊下,依旧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 见苏锦华出来,她把手中的金莽九节鞭递过去,问道,“今日还练吗?” “练,”苏锦华伸手接过,没有丝毫犹豫。 爹爹生前总是说,她如果能把鞭子练好了,将来也能做个女将军。 如今她倒是不想做女将军,只希望能不被拘在这一方天地里,如果可以,她想去父亲拼命保下的北疆去看一看。 随后几日,过得倒是安稳,没人来打扰,苏锦华就专心跟着夜十练鞭子。 云婉儿因为被和宁打肿了脸,在长乐苑养伤这几日,摔了很多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锦华勾了勾唇,云婉儿终于发现了。 她特意让青叶换的,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假货的东西,没想到还是过了这么久,云婉儿才发现。 不多时,云婉儿找到了福寿堂。 只不过刚进院门,就被拦住了。 “表小姐,老夫人有请,”桂嬷嬷带着几个婆子,也不管云婉儿愿不愿意,直接把人带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坐在正厅里,看到云婉儿,冷着面容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么多年,云婉儿来福寿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今日过来,肯定不是来给她请安的。 “见过老夫人,”云婉儿敷衍的矮了矮身子,道明来意,“我是来找表姐的。” 老夫人心中冷嗤,一介商人之女,这些年仗着云氏的宠爱,就能不把她将军府的嫡女放在眼里。 还敢蛊惑着和宁郡主,一起对付她的孙女,还真是胆子大的很。 今日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以后都分不清谁才是这府里的真正主子。 她冷冷的说道,“找华儿啊,那你提前可让人送信了?可征得华儿的同意了?” 提前送信?征得同意? 那不是外人进府,并且是身份低的人,请求见面才应有的礼数。 她,需要吗? “不曾,我找表姐只不过私事,用不着......” “那就请回吧,”老夫人打断云婉儿的话,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第41章 旺福旺财来助威 云婉儿一愣,自从她进苏府以来,还不曾被人这样冷待过。 见云婉儿没动,老夫人冷冷说道,“桂嬷嬷,送客,以后守好福寿堂的门,不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里面放。” “是,”桂嬷嬷上前一步,“表小姐,请。” 正厅里,有十几个丫鬟婆子,都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云婉儿。 云婉儿丝毫不怀疑,若是她敢不出去,这些人会立马上前,按住她,把她扔出福寿堂。 于是,她只能转身离开。 脚步刚迈出福寿堂,身后的院门“嘭”的一声关上,云婉儿吓得一哆嗦。 就这样,云婉儿连苏锦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老夫人撵了出去。 云婉儿狠狠的拽着帕子,几乎要把帕子扯烂,怪不得云氏那么害怕老夫人,还真是个硬茬。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长乐苑里的,那可是她好几年才攒下的好东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全给换成了假货? 一定是苏锦华在长乐苑住的那几天给换的。 于是,她就又找到了安澜居,她进不去福寿堂,总能让苏锦华出来吧。 “姑母,您要给我做主,长乐苑里的东西,全部被苏锦华换成了不值钱的假货,”云婉儿哭的伤心。 云氏却无奈的摊了摊手,“那可如何是好,现在有老夫人庇护她,我也没办法。” “姑母,您只要让她从福寿堂里出来,剩下的交给我,我能让她全吐出来,”云婉儿目露狠光。 看着云婉儿固执的样子,云氏只能点了点头,“好,我想办法。” 于是,在云婉儿的一再坚持下,云氏病倒了。 安澜居遣人去福寿堂传消息,“夫人操劳过度,又不小心着了风寒,病倒了,想要大小姐前去侍疾。” 老夫人把苏锦华叫到身边,“华儿,你母亲病倒的太过蹊跷,只怕又是云婉儿的主意,想要引你出去,好跟你算账。” 苏锦华点了点头,“长乐苑里的东西确实是我卖出去的,祖母难道不怪我吗?” “你卖自己家的东西,这有什么好怪你的?”老夫人满眼心疼,也就只有云氏那个拎不清的,才会拿自家东西去贴补云婉儿一个外人吧。 苏锦华心里暖暖的,这个家里也就只有祖母,是真心爱护她。 “祖母放心,”她安慰老夫人道,“我有办法应对。” “嗯,我心里虽不想让你去,却也不能拦着你,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若是不去,只怕是会落人话柄,”老夫人无奈的说道。 自古以来,一个孝字,是逃脱不了的责任,也是桎梏着人的枷锁。 苏锦华向来不是个怕事的,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也没有躲着的道理。 鞭子拴在腰间,如今正好可以试试她的功夫练的如何。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话语都会显得苍白。 她们想要从她身上占到好处,也要看能不能治的住她。 苏锦华站起身子,正想往外走,忽然听见外边传来几声狗叫。 紧接着两个健壮的狗影,一阵风似的跑进院里,转眼间就跑到了苏锦华面前。 它们用鼻子嗅嗅苏锦华,然后乖巧的趴在了她面前。 苏锦华伸手在两个狗头上摸了摸。 旺财旺福哼哼唧唧的,表达想要多一点的摸摸。 “小姐,这是刚刚夜七刚送过来的,说是裴大人送您的,给您解闷玩儿,”青叶红豆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青叶红豆的力气不大,刚拽着绳子把旺财旺福拉进福寿堂,就被它们挣脱开来。 原来它们是循着气味,找到了苏锦华。 还真是两只很有灵性的狗狗。 对苏锦华好的,青叶红豆便感觉到自然而然的亲近。 所以,此刻青叶红豆心里虽然也还是害怕它们,却也开始慢慢的喜欢它们。 “正好,旺财旺福,走吧,我们去安澜居,一起去看看母亲。” 上次云氏被气晕过去,旺财旺福功不可没。 这次云氏故意装病,苏锦华不介意再给她多添点堵,甚至真的让她病一场。 苏锦华走在前,旺财旺福像是听懂了话一样,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安澜居门口,下人们看见这两只狗,吓得急忙往后躲去。 上一次,可不就是这两只狗找到了野猫,闹得安澜居鸡犬不宁。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苏锦华直接带着两只狗到了云氏床前。 看见苏锦华进来,云氏假装柔弱的咳嗽两声,说道,“华儿,你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旺财旺福就走到了云氏面前,狗头一起往前,伸到云氏床上嗅了嗅。 这下,云氏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往后躲到床最里面,脸色看起来竟比刚刚更加惨白了两分,也比刚刚看起来更像是生病了。 云氏按着狂跳的心脏,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把它们也带过来?” 苏锦华没有管旺财旺福,任由它们伸着鼻子,在床上嗅来嗅去。 “母亲,听说你病了,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吗?您怎么样了?” 云氏心中一阵无语,苏锦华可真是个大孝女。 哪有探病带着狗的?也不怕把病人再吓出个好歹来。 刚想开口斥责,两只狗更上前一步,四只前爪就扒在了床沿上。 “没、没事,你快把它们弄走。” 云氏双眼紧盯着那两个嗅来嗅去的长鼻子,生怕她一个没看见,长鼻子下的尖牙就咬了上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苏锦华转身要走。 云氏心里一阵着急,苏锦华就这样走了,那她这病不是白装了。 “你留下,让它们走,”云氏指了指两只狗。 她刚伸出手,两只狗就“汪汪汪”的叫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凶。 吓得云氏的手指赶紧收了回去。 苏锦华转过身来,轻轻叫了一声,“旺福旺财。” 旺福旺财便立马住了声,欢快的跑到苏锦华身旁,底下脑袋蹭蹭她的小腿。 “母亲,您也看到了,它们离不开我,”苏锦华唇角微勾,心里对旺福旺财更加满意,这么乖还通人性的狗,裴彻也不知道是怎么训练的。 第42章 云婉儿被吓尿了 看着面前两狗一人诡异和谐的画面,云氏嘴角抽了抽。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把这两只狗撵出去。 接到消息的云婉儿已经赶了过来,她这次没打算跟苏锦华客气,直接带了许多丫鬟婆子过来,准备把苏锦华按住,然后逼着她把长乐苑的东西吐出来,若是东西已经卖了,也要就把银子给她。 “苏锦华,你竟然敢……” 云婉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只大狗猛地扑倒在地。 它们像是得到一个好玩的玩具,伸出舌头开始舔舐。 云婉儿被摔的蒙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看到两个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长长的舌头,脸上是被舔过的湿热黏腻,她拼命的挣扎起来。 两只狗却像是生怕它们的玩具跑了,四只前脚死死地按了上去。 待它们感觉快按不住了,索性把四只后脚也踩了上去,整个身体就卧在了云婉儿身上。 两只狗一狗一半,分别压在了云婉儿左右两侧身体上。 两只狗很重,几乎压的云婉儿喘不过气来。 云婉儿只能疯了一样的大声喊叫。 “啊~救命啊~” 凄厉的叫声传遍安澜居每个角落。 云氏顿时急了起来,她连鞋都没有顾得上穿,直接从床上跑了下来,想伸手去帮云婉儿解围,把两只狗从她身上赶下来。 可接触到两只狗凶狠的目光,却又只能讪讪的收回了手。 最后,她只能求助于苏锦华,“华儿,快,让那两只狗从婉儿身上下去。” 言语中满是担忧,连病也顾不上装了。 她焦急的围着两只狗来回转,想找机会把它们赶下去。 但两只狗一直警惕的看着云氏,还时不时的发狠,露出尖利的牙齿,喉咙里也跟着发出“呜呜”声,骇人极了。 看着云氏急的,恨不能替云婉儿受罪的样子,苏锦华心中只觉得悲凉。 从小到大,她从没感受到过云氏的担心。 甚至是她挨的打,受的罪,都来自于她的亲生母亲,云氏。 站在一旁,她就静静的看着两人。 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不是云氏生的,她也不会太过伤心。 就这样过了许久,等云婉儿喊的嗓子都哑掉的时候,苏锦华才悠悠开口道,“旺财旺福,下来。” 旺财旺福听话的站起身子,从云婉儿身上走到苏锦华身后,趴在了地上。 跟在云婉儿身后的丫环婆子,急忙上前把云婉儿从地上搀扶起来。 极度的恐惧下,云婉儿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腿软的若是没有人扶着,根本就站不起来。 更夸张的是,她的裙子上沾满黄褐色液体,一股骚臭难闻的气味从上面散发开来。 竟然是被吓尿了。 云氏上前,一边检查云婉儿身上的伤势,一边责备跟来的下人,“你们都是死人啊,也不知道护着婉儿一点。” 云婉儿扑进云氏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姑母,好吓人,那两只狗哪里来的,快把它们赶出去。” 苏锦华没有看抱着哭成一团的云氏和云婉儿,她用手捏着鼻子,状似不知情的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说完,还嫌弃往后退了两步。 云氏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云婉儿,待看清楚云婉儿狼狈的样子,她抱着云婉儿的胳膊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下一刻,她松开抱着云婉儿的胳膊,吩咐丫鬟婆子,“快带婉儿回去收拾妥当。” 云婉儿也反应过来,急急地往人后躲去,转身想要离开。 苏锦华却在心里冷笑,这样就想走,既然把她叫了过来,想走就没那么容易。 “表妹,你刚进门的事时候,喊我名字,是要干什么?” 苏锦华只摆了摆手,两只狗立马就跑过去,挡住了安澜居院门。 哼,没说清楚,一个都别想走。 面对两条半人高的狗,丫鬟婆子立马止住了脚步。 她们毫不怀疑,若是她们敢上前强行出去,这两只狗会毫不留情的把她们撕碎。 云婉儿死死的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从未这样丢人过,衣裙上的骚臭味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几近崩溃。 “苏锦华,你给我让开,”云婉儿怒吼道,用红红的眸子瞪着苏锦华。 她要回去,要赶紧收拾身上的秽物。 苏锦华不为所动,甚至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慢慢说道,“急什么?先把事情说完。” “你到底要干什么?”云婉儿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问道。 “我哪里知道,这不是要问你们,”苏锦华说道,她的眸光在云婉儿和云氏身上流转,等她们给她一个答复。 云氏被她清凌凌的眸光看的有些心虚,就好像苏锦华早就已经看出她们的目的一样。 本来是装病骗苏锦华出来,好让她把长乐苑里的东西吐出来。 没想到苏锦华身边却带着两只狗。 现在还真是有点进退两难。 她只能沿用之前的说辞,“苏锦华,作为我的女儿,来照顾母亲生病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若是不愿意直说就行,何必弄来这两只狗,扰的家宅不宁。” 面对云氏的指责,苏锦华始终面不改色,平静的看着她。 和以前的惶恐不安,乞求原谅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锦华就变了,她不再需要家亲情,甚至不再需要云氏。 “母亲这是在怪我咯?”苏锦华勾着唇角,脸上的笑却始终不达眼底。 就好像云氏的指责并不能伤到她半分。 云婉儿这会儿已经从刚刚的心悸中回过神来。 她只想赶紧回去,不能让下人一直看笑话。 于是,她亲手撕掉一直以来的伪装,毫不掩饰对苏锦华的恶意,直接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骗你过来吗?长乐苑的东西是你偷的,你这个小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些可是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搜集到的好东西。” 云婉儿用手指向苏锦华,眸光阴毒。 她是真的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她的。 甚至云氏也在一旁帮着云婉儿说话,“对,你把婉儿的东西还给她。” 第43章 原来苏小姐喜欢看这样的 既然这样,那苏锦华索性也不和她们打哑谜了,她直直的迎上云婉儿的目光。 冷声问道,“哪些是你的东西?” 云婉儿往前一步,得意的挺了挺腰身,理直气壮的数着,“上次要送给和宁郡主的象牙扇、东珠头面,还有之前姑母送我的生辰礼物,琉璃花樽,羊脂玉壶春瓶,苏绣团扇,怎么?你现在要我一个个说给你听吗?” 苏锦华越听越想笑,这些眸子里闪过一丝锋利。 东西明明都是父亲生前送她的,如今倒都成了云婉儿的东西。 当初云氏让苏锦华搬出长乐苑的时候,她才八岁,并且她以为以后还会搬回去,就没有把东西都带走。 没想到云婉儿竟然直接搬了进去,长乐苑里所有的东西就都成了云婉儿的。 苏锦华上一世不是没有反抗过,只不过云氏动辄打骂,总是偏向云婉儿,时间长了,苏锦华知道怎么做都没用,只能保持沉默。 “你说的是这些吗?”苏锦华把一个账本递了过去,上面是她从出生时起,别人送她的礼物。 那是青叶在卖长乐苑里面东西时,翻找出来的。 也是父亲心细,一笔一划亲自记下的。 一件一件,全都记明了时间、地点、何人、何事赠送,甚至里面还贴心的画有插图。 相比较云婉儿说的那些,只多不少。 云婉儿一页一页翻过去,越翻越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她的东西,现在怎么变成送给苏锦华的了? 周岁礼、过年礼、手帕交礼...... “这是假的,都是假的,”云婉儿嘶吼道。 她伸手就想把账本撕掉,这些东西是她的,怎么可能是苏锦华的。 见状,苏锦华抽出腰间的长鞭,挥了出去。 刚好抽在云婉儿的手指上,趁她吃痛松手时,卷住账本收了回去。 “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些都是我父亲一笔一划为我记下的,长乐苑里的那些东西本就是我的,”苏锦华再次细心的把账本收好。 卖那些东西,是因为被逼无奈,她知道自己守不住,与其便宜了云婉儿,倒不如换点银子,解一下她的燃眉之急。 可这个账本,她会好好收着,等有机会,她会按照上面记载的,再把东西一件一件找回来。 说完,她不再看屋里的人,迈步走出安澜居。 “旺福旺财,我们走。” 两只狗温顺的跟在苏锦华身后,像两个忠心的侍卫一样,护送着苏锦华离开。 看着一人两狗渐渐远去的身影,云婉儿狠狠的跺着脚,“姑母,怎么会这样?那个账本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婉儿,你先回去收拾收拾,等晚一会儿,咱们再商量,”屋中虽然点着炭盆,但地面却还是冰凉。 此刻,云氏已经跑回床上,躲进了被窝里。 云婉儿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抽了抽鼻子,只能带着人回去。 苏锦华回到福寿堂西厢房,推开门,就见一道墨色身影,正坐在临窗桌案旁。 听到进门的声响,裴彻从桌案摊开的书页上,抬起眼皮。 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在进门的女人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素白交领长袄,用暗银线绣了疏落的梅枝,脖子上的一圈洁白的兔毛,衬的她巴掌大的小脸更加娇俏。 许是被寒风吹的,她鼻尖与颧骨浮起胭脂般的红晕,似雪地里揉碎的两瓣梅花。 两只杏眸,蒙着水光,宛如林间迷路的幼兔。 “怎么这幅样子?”难道是旺财旺福不够用,还是被人欺负了? 裴彻活动了一下身上,好像没有意外疼痛的感觉。 难道是跟人吵架吵输了? 看到裴彻,苏锦华没有任何意外。 她福了福身子行礼,“大人,有什么吩咐?” 旺福旺财被送过来,可不只是给她玩的,定是还有别的用处。 裴彻见她不愿意说,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书页,答所非问,“原来苏小姐还有这样的爱好,喜欢看这样的。” 桌案上摆着的,是苏锦华这几日经常翻看的话本,她以为裴彻是说她不务正业,喜欢看闲书。 便也没有太过在意,答道,“虽不是什么正经书,我却觉得很好,习鞭累了的时候,看看用来解乏也很不错。” “解乏?原来还有这种功效?”修长的手指往后又翻了几页,眸色跟着晦暗几分。 苏锦华很是不解,这话本虽说市面上不常见,是她让青叶特意搜罗的,但也不至于让见多识广的首辅大人一再询问吧。 “如果大人喜欢,只管拿去,这样的书,我这里还有很多,”裴彻都把旺福旺财给她了,她也不能表现的太小气。 “那倒是不必,”裴彻将书页合上,往里推了推。 “哦,”不要就算了。 苏锦华在书案另一侧,拉了个太师椅坐下,“大人今日过来,还有别的事吧?” 裴彻点了点头,“谢云昭被关进大理寺了,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云婉儿。” “好办,”苏锦华答应下来。 云婉儿一直让下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福寿堂里也有她的眼线,让云婉儿知道一条消息,这件事并不难。 甚至还能让云婉儿知道的时候,她还可以装出吃惊的样子。 “还有,告诉她,我喜欢茶靡花的香味,”裴彻继续说道。 茶靡花?那不是中秋宫宴害太子中毒吐血的东西吗? 苏锦华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诧异,难道是太子中毒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 看出苏锦华的疑问,裴彻解释道,“确实是有了新的线索,在太子饮酒的案几上,发现的茶靡花粉末,太医说是去年雨水太多,导致的香味更加浓郁,而去年产地发大水,产的茶靡花很少。” “所以,只要找到去年的茶靡花粉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苏锦华心中暗暗思忖,难道上一世也是因为这,裴彻才找到真凶,把她从大理寺里放出来。 裴彻语气沉重了几分,“现在也只是猜测,还有待验证。” 今日裴彻去看了太子,太子形容憔悴,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他希望能在那之前,抓到真凶。 苏锦华问道,“那旺福旺财的狗鼻子,能闻出来茶靡花的味道吗?” 第44章 那种书看多了伤身体 如果能直接在安澜居或者长乐苑里,找到茶靡花粉末,那不是更直接的证据吗? 他们也不用再那么迂回的想办法了。 不料,却被裴彻当头泼了盆冷水,“不能。” “那你把旺福旺财送过来是干什么?”苏锦华不解,总感觉旺财旺福应该有更大的用处才对。 “就是来给你看家护院的,”裴彻说完,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苏锦华呆呆的看着裴彻,好吧,这次可能是她多想了。 看到裴彻要往外走,苏锦华急忙站起身来,上前走了两步。 她伸手拉住裴彻的衣袖,小声说道,“大人,你这好久都没来了,别这么着急走啊。” 自从上次拒绝裴彻让她退婚的要求后,苏锦华能明显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虽说裴彻还给她转送过赵王府的一匣子首饰,可她能猜到,那绝对是在大长公主威逼利诱下,裴彻的无奈之举。 所以,今日裴彻来找她,那可是一大让步,苏锦华必须要抓住机会才行。 可她的话刚说完,裴彻就往远处又走了两步,和她拉开距离。 甚至还把自己的衣袖从她手里扯了出来,有些嫌弃的甩了甩。 这是怎么了?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苏锦华还想上前,却被裴彻目光警告。 苏锦华心中有些纳闷,这裴彻的隐疾怎么时好时坏的?这怎么感觉又严重了?好像很怕她碰触一样? 看苏锦华不再上前,裴彻急忙往外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意有所指的说道,“苏小姐,那种书看多了伤身体,解乏还有很多种方法,你可以试试其他的。” 说完,也不等苏锦华回答,直接离开了。 伤身体?怎么可能会伤身体?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苏锦华伸手拿过裴彻刚刚合上的书,翻看起来。 怎么会是这本?避火图?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 觉得很好?解乏也不错? 苏锦华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怪不得裴彻刚刚还用眼神警告她。 大人,你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不是,我没有。 可裴彻已经走了,带着对她的深深误会离开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让她碰。 那她还有机会可以解释清楚吗? 苏锦华正懊悔的不能自已,门口突然传来桂嬷嬷的声音,“大小姐,您休息了吗?” 走过去打开门,苏锦华问道,“可是祖母有什么事?” “是,”桂嬷嬷说道,“给夫人和表小姐通风报信的人找到了,老夫人请您过去商议该如何处置。” 苏锦华便跟着桂嬷嬷一起,来到了正厅。 老夫人坐在上位,中间跪着个丫环,正哭的声泪俱下。 “老夫人饶命,实在是表小姐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才会一时糊涂,做了她们的眼线,老夫人饶命,”丫鬟被捆住了手脚,头磕在地面上,嘭嘭作响,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到苏锦华进来,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丫鬟看到苏锦华,知道老夫人平日里最疼她,就一个劲儿的朝苏锦华讨饶。 “大小姐饶命,我只向她们传过两条消息,也没有对您造成危害,您就饶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锦华看着丫鬟的样子,脸上没有丝毫触动。 她只问道,“没有造成危害,所以你觉得你犯的错误并不大,可以被原谅?” 一听这话,丫鬟哭的更加厉害了,“我也是受人威胁,才会犯错,大小姐,您饶我这一回,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苏锦华看向老夫人,这毕竟是福寿堂的下人,不管犯什么错,理应由祖母处置。 感受到苏锦华的目光,老夫人往后靠在圈椅上,不紧不慢的说道,“她交给你处理了,不用顾及我。” “那就把她交给人牙子,发卖出去吧,以后死活不管苏府的事,”苏锦华立马就做出了决断。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桂嬷嬷带着人很快把丫环拉走了。 这本就是小事一桩,老夫人之所以把苏锦华叫过来,就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置。 苏锦华的处置,既不会显得主家严厉,容不下人,传出不好的名声,也没有在府中留下隐患。 正所谓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正是这个道理。 “华儿长大了,已经可以独自料理内务了,”苏老夫人欣慰的说道。 苏锦华挨着老夫人坐下,“祖母,虽说院子里的眼线找到了,可府中其他院子的人,都是母亲的人,您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一些。” 这些日子,云氏和云婉儿对她的算计都没有成功,苏锦华担心,她们会狗急跳墙,连累到老夫人。 “你也要小心才是,”老夫人心疼的握住苏锦华的手,别人的家是避风港,可这个家于苏锦华而言是险象丛生。 苏锦华脸上露出一抹笑,宽慰老夫人道,“祖母放心,我多聪明啊,没有人能伤的了我。” 老夫人被苏锦华逗笑,两人齐齐的笑出了声。 旺财旺福被安置在福寿堂院门处,真正开启了他们的守门生涯。 晚上睡觉时,苏锦华仍在心中盘算,裴彻交代的两件事,要如何完成。 把消息传出去不难,难就难在,要云婉儿同时知道这两件事,又不能让她发现是故意说给她听得。 还要让云婉儿自己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最好是能引得云婉儿自己拿出茶靡花粉末。 不成想,第二日,谢云昭的父亲,忠勇侯谢侯爷就亲自登门了。 云氏接待的谢侯爷,等谢侯爷道明来意,云氏只得让人去请苏锦华。 “华儿,”谢侯爷看到苏锦华,是从未有过的亲切。 “云昭是被人陷害的,他现在人被关在大理寺,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你看在谢伯伯的面子上,去求一求大长公主,让我去见云昭一面,也是好的。” 谢侯爷老年得子,就这一个孩子,自然是心疼的紧。 并且,谢云昭已经被关进去十几天,期间连探监都不让。 第45章 婉儿表妹和裴大人...... 啊?还有这样好的事? 下雨了立马就有人给撑伞?谢侯爷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事情出现的这么巧合,苏锦华严重怀疑谢侯爷是被裴彻算计了,可她不能问。 上一世,苏锦华被困在内院,竟不曾见过这位谢侯爷。 看着谢侯爷焦急的神色,为了帮裴彻达到目的,她决定陪着在场的人演一会儿。 “啊?谢世子怎么会被关进大理寺?他犯什么事了吗?”苏锦华明知故问。 谢侯爷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只把事情往小了说,好让苏锦华能帮她去大长公主面前求情。 “云昭能犯什么事啊,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吾卫中郎将,他是被人连累的,”谢侯爷避重就轻,模棱两可。 苏锦华却皱了紧眉头,表情很是为难,并不敢轻易张嘴答应。 她看似犹豫的说道,“侯爷,您想让我帮忙,总该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宫里的贵人丢了东西,便把当日值守的金吾卫全部关了起来。” 谢侯爷满脸期待的看向苏锦华,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事情说的太严重了,容易把人吓着。 饶是这样,苏锦华却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用手捂住嘴,惊讶的几乎叫出声,“什么?丢东西?谢世子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 就是丢个东西而已,用的着这样大惊小怪吗?谢侯爷心里满是不屑,脸上却依旧是恳求的神色,想用情谊打动苏锦华,“华儿,你和云昭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今日能不能去求求大长公主,让我见云昭一面?” 云氏也在一旁做起了好人,劝苏锦华道,“谢侯爷若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求到你这里,只不过是见一面,大长公主那么看重你,定是不会推辞的,你就帮帮忙吧。”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那么容易,他们怎么不自己去求? 谢侯爷在京城也算是身居高位之人,他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却来为难一个闺阁女子。 “大理寺?”苏锦华想了一会儿,准备把这件事推给云婉儿,“侯爷今日好像求错人了。” 她话里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谢侯爷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的意思是?” “侯爷有所不知,大长公主已经不过问朝堂之事许多年,我现在就算是求到她面前,她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 真正能帮上忙的是首付大人裴彻。”苏锦华解释道。 谢侯爷当然知道,只是朝堂上下谁不知道,裴彻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要不然他也不会求到苏锦华面前。 他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裴大人那里没有办法,才想着去求一求大长公主。” “你要不想帮就直接说,谢侯爷不知道去求裴大人吗?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出主意,”云氏习惯性的打压苏锦华,若不是她最近太难对付,云氏大概会直接骂出口。 苏锦华垂下眸子,弱弱的开口道,“侯爷,母亲,你们有所不知,婉儿表妹和裴大人......” 她欲言又止,恰到好处的停下,只抬起头,用一种你们应该都懂的眼神看着两人。 “这不可能,”云氏急忙否认道。 婉儿和谢云昭的事情,不光是她默认的,谢侯爷也是知情的。 苏锦华本来就只是她们谋划路上的一颗弃子而已,谢侯爷自然也是偏向云婉儿的。 “母亲何必急着否认,您可以把婉儿表妹叫出来问问,”苏锦华说道。 笃定的语气不禁让云氏心里也起了疑。 更别说是不怎么了解事情进展的谢侯爷了。 之前只知道谢云昭总是往苏府跑,如今云昭被关进大理寺,倒是没见到云婉儿去侯府找过一次。 难道真的像苏锦华说的那样?云婉儿早和裴彻勾搭在一起了? 那这次谢云昭被抓,有没有可能是云婉儿告的密?他们的所有计划云婉儿可都知道。 “你别胡说八道,婉儿才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想帮忙就算了,又何必攀扯你表妹?”越是心里怀疑,云氏越是不敢让人去找云婉儿。 能攀上裴彻,本是好事,但是若是让谢侯爷知道了,怕是不能善了。 岂料这次苏锦华还没有说话,谢侯爷就发了话,“让人去找云婉儿过来,或许她愿意帮忙呢?” 话是这样说,谢侯爷心里想的却是,若是云婉儿真的不知廉耻,跟裴彻纠缠不清,等他儿子出来了,一定不会轻易绕过云婉儿。 云氏还想开口拒绝,却听见苏锦华说道,“母亲这是不想帮忙?毕竟谢侯爷已经求到了府上,念在两家多年的交情上,母亲还是问问婉儿表妹吧。” “苏夫人,云昭在大理寺生死未卜,你难道真的要和我侯府划清界限?”谢侯爷脸上一派严肃。 云氏听得一阵心惊,忠勇侯执掌西南大军,是云贵妃和三皇子最有力的后盾,若是把忠勇侯府得罪了,首先绕不了她的,便是云贵妃。 再说,云婉儿可能和裴彻压根没关系呢。 等会过来对质,还可以直接打苏锦华的脸。 就在这时,云婉儿却已经踏进了安澜居。 见到谢侯爷和苏锦华,云婉儿问道,“姑母,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谢侯爷您怎么也来这里?” 云氏拉着婉儿的手,耐心问道,“你可知云昭被关进了大理寺?” 云婉儿摇了摇头。 云氏悬着的心往下放了放,不知道就好,这件事定和婉儿没有关系。 谢侯爷紧接着问道,“云昭被关进大理寺,现在不给探视,婉儿可有办法,帮我进去看看云昭?” 云婉儿此刻看起来还是懵的,大理寺? 虽说她刚从里面出来,却不曾跟里面的人熟悉到,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步。 再者说,那个地方她想起来都觉的可怕,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于是,她便又摇了摇头。 云氏见状,彻底放下了心。 她就说嘛,她那么乖巧可爱的婉儿,怎么可能会和别的男人有牵扯。 就当大家都沉默下来的时候,只听见苏锦华悠悠说道,“那还是我去试试吧,裴大人现在掌管大理寺,定是十分劳累,我一会儿做个甜汤,给裴大人送去,顺便给谢世子求求情。” 第46章 云婉儿着急向裴彻示好 “不,不要,”云婉儿立马反对道。 大理寺?裴大人?谢云昭?她瞬间福至心灵,这简直是个太好的机会。 她刚好能当着裴彻的面,和谢云昭划清界限。 且谢云昭现在是阶下囚,就算是把他羞辱一番,现在他也不能怎么样。 云婉儿暗暗在心中盘算着,等回过神来,见云氏和谢侯爷都诧异的看着她。 赶紧解释道,“我担心云昭哥哥安危,还是我去吧,表姐厨艺并不精通,若是表姐送的甜汤并不能让裴大人满意,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苏锦华心里冷嗤,云婉儿还真是厚脸皮,这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抢她给裴彻送甜汤的机会。 想去就直说,还非要拉踩她。 于是,苏锦华理所应当的拒绝了云婉儿的好意。 “表妹有所不知,裴大人他最喜欢我...”苏锦华像是猛的反应过来,止住了话头。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羞涩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总之,表妹不用担心,甜汤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送甜汤的人。” “那就有劳华儿了,”谢侯爷拱火道。 他当然能看出,苏锦华是在和云婉儿较劲,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救出谢云昭就行。 云氏见状也急忙说道,“还是华儿去吧,华儿和大长公主关系好,裴大人兴许能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好,”和之前的推脱不一样,苏锦华当着云婉儿的面,爽快的答应下来。 说完,她还挑衅的看向云婉儿。 云婉儿心中一阵郁闷,云氏怎么也帮着苏金华说话。 不行,她要抓住这次机会,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苏锦华比下去,“苏锦华,你瞎说什么呢?裴大人明明上次在府门口,还说过喜欢我的。” 等的就是她亲口承认,云婉儿这个没脑子的。 余光看着谢侯爷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绿。 苏锦华努力压下想要扬起的唇角,把云婉儿说出的假话坐实,“裴大人是这样说过,可他明明也说过喜欢我,他最喜欢我身上茶靡花的香味。” 原来苏锦华刚刚欲言又止的就是这个呀,裴彻喜欢茶靡花的香味。 云婉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怪不得中秋宫宴那日,苏锦华能爬上裴彻的马车,还能得到裴彻的庇护。 原来都是她送给苏锦华的茶靡花香囊的功劳。 从不轻易让人靠近的裴彻,却在那日破例没有把苏锦华扔出马车。 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正好,她的房间里,还有上次没有用完的茶靡花粉末,这次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表姐,大理寺你没有去过,我对那里比较熟,还是我去比较合适,”云婉儿继续说道。 苏锦华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既然我们都想去,那就看谁能求得裴大人网开一面,让谢侯爷去探视是第一步,若是能救出谢世子,那才是本事。” 她知道,越是这样说,越能激起云婉儿的胜负欲。 果然,云婉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你不用去了,直接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行。” 说完,云婉儿就脚步匆忙的离开了。 这个好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她要赶在苏锦华前面,去当着裴彻的面,和谢云昭撇清关系。 这样,裴彻以后就能没了顾忌,就也不用掩饰对她的爱意。 裴彻那张脸,想想就迈不动步子。 更别提,他身后裴家和大长公主的势力。 从此以后,她云婉儿就是权势身份的代表。 想到这里,云婉儿离开的脚步便加快了几分。 苏锦华看着她脚步匆匆的背影,嘴角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很简单啊,裴大人给的任务,只要几句话就完成了。 不一会儿,裴彻想要的证据,就能自己送上门了。 谢侯爷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这云婉儿果然有问题。 云氏当然也注意到了谢侯爷的异常,可她现在没心情去管他。 云婉儿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和裴彻扯上关系的? “谢侯,不送,”云氏说完,就追着云婉儿的脚步而去。 她必须要去找云婉儿问清楚,云婉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在男女情事上,只怕是会吃亏。 转过身来,苏锦华换上一副失落的样子,朝着谢侯爷俯身行礼,准备离开。 “苏小姐留步,”谢侯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锦华满是歉疚的说道,“侯爷还有事吗?谢世子的事只怕我是帮不上忙了,还要婉儿表妹想办法。” 谢侯爷略微浑浊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以前苏锦华不爱说话,人前总是一副怯懦的样子。 没想到这次竟然三两句话,就把云婉儿刺激的说话没了分寸。 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苏小姐可以替我传个话吗?就说我愿意和裴大人合作,只要他能饶过我忠勇侯府上下百十余口性命,从此,我愿意唯裴大人马首是瞻。”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故意刺激云婉儿的苏锦华,才是真正和裴大人有关系的人。 更重要的是,大长公主对苏锦华的偏爱,那可是有目共睹。 苏锦华脸上漾起一抹浅笑,语气和缓,“谢侯爷找错人了吧,婉儿表妹刚刚已经答应下来,要帮侯爷的。” 云婉儿那样的蠢货,怎么可能入裴彻的眼? 谢侯爷态度更加恭敬起来,说出的话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还请苏小姐能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裴大人听,我相信裴大人会有决断的。” 说完之后,谢侯爷也不再顾及身份和长幼,恭恭敬敬的朝着苏锦华行了一礼,然后迈步离开。 苏锦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的演技,也就只够骗骗云氏和云婉儿。 也感叹道,怪不得谢侯爷能成为云贵妃和三皇子的助力。 确实是个蛮厉害的人。 也不知道裴彻和谢侯爷比,谁更胜一筹。 而此时,长乐苑里,云婉儿拿出之前身材的茶靡花粉末倒进香囊。 第47章 那就把婚约退了吧 云婉儿正欲把装满茶靡花粉末的香囊佩戴在身上,却被匆匆赶来的云氏一把抢了过去。 “婉儿,你干什么?”云氏话语里含着不解和责备。 云婉儿心中烦躁的想直接把香囊夺过来,可她忍住了。 她在京城没有靠山,还不能和云氏撕破脸,于是她满脸无辜的看向云氏,“姑母,怎么了?你没听见刚刚苏锦华的话吗?裴大人最喜欢茶靡花的香味。” “她说你就信,你难道忘记了,最近苏锦华处处和我们作对,或许她是骗你的呢,”云氏看向云婉儿,她什么时候那么相信苏锦华的话了。 云婉儿现在一心想要和裴彻在一起,只要能得到裴彻的宠爱,什么苏府,什么谢侯,她可以统统不放在眼里。 现在裴彻身边一没有红颜知己,二没有莺莺燕燕。 若是她能抓住这个机会,让裴彻成为她的裙下臣,那以后就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无心和云氏争执,只想赶紧去大理寺找裴彻,于是云婉儿假装顺从道,“姑母说的是,是我太过容易相信别人了,我也是太过担心云昭哥哥,才会着急的轻信了苏锦华的话。” 云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婉儿心里清楚就行。 “婉儿,你和裴彻是怎么回事?你刚刚没看到,谢侯爷的脸色……” 云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婉儿打断。 “好了,姑母,我和裴大人什么事没有,我做这些都只是为了云昭哥哥能早日出来而已。” 云婉儿一边说着,一边把云氏手中的香囊拿了过来。 “婉儿...”云氏还是觉得不放心,想要阻止云婉儿去找裴彻。 从苏锦华当着谢侯爷的面,暗示云婉儿和裴彻有不正当关系开始,云氏就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还要梳妆打扮,去解救云昭哥哥呢,姑母,你就别啰嗦了,”云婉儿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云氏到了门外。 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云婉儿隔着屋门,还在糊弄云氏,“姑母您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看着面前紧紧关闭上的屋门,云氏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 苏锦华她想要干什么? 劝不动云婉儿,云氏直接找到了福寿堂。 她要去找苏锦华,问问她在谢侯爷面前,挑拨离间,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刚推开福寿堂的门,两只硕大的狗影就朝着她飞扑而来。 云氏吓得心头一紧,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她腿软的往后退了两步,被丫环扶住,才重新站稳。 用手轻轻拍了拍狂跳的心脏,云氏长舒一口气。 看向被链子拴着对着她龇牙咧嘴的狗,她对着院子门口站着的丫环,吩咐道,“让苏锦华出来见我。” 说完,她又往后退了两步,这两只狗那么凶,也不知道苏锦华是怎么做的,竟然让它们那么听话。 不一会儿,刚刚跑进去的小丫鬟出来传话,“老夫人让夫人进去说话。” 于是,云氏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小丫鬟身后,来到福寿堂正厅。 掀开门帘,只见苏锦华正坐在老夫人身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老夫人被逗得开怀大笑。 见云氏进来,苏锦华起身,“母亲。” 云氏瞥了苏锦华一眼,猛然间觉得,苏锦华越长越像苏忠了。 同样的阴险狡诈,同样的毁了她一生。 云氏猛然间变了脸色,“跪下。” 这样的态度和话语,才是苏锦华熟悉的。 之前,云氏总是这样,阴晴不定,通过打骂她出气。 可苏锦华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一味听云氏的话,逆来顺受的性子。 她没有跪下,反而挺直了身子,问道,“母亲,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因为她没有服从命令,云氏反而更加恼怒,“你敢忤逆?” 忤逆可是大罪,甚至可以直接让官府判刑的。 老夫人见状,起身挡在了苏锦华身前问道,“云氏,你想做什么?” 既然苏锦华搬来了福寿堂,老夫人自然要护着苏锦华。 “母亲,难道我管教自己的女儿,你也要管?”在云氏心中,苏锦华就是她人生的污点,即便是她没做错什么,受罚也是应该的。 “华儿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孙女,母亲无德,自然该由我这个祖母来管,”老夫人即便是已经年迈,年轻时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无德?云氏心中一惊,难道是老夫人已经知道她和张维德的事情了? 不,不可能,依照老夫人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那件事情,还不直接把她给打死? 云氏稳了稳心神,“苏锦华搬弄是非,扰的家宅不宁,理应当罚。” “具体事情,”老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想到刚刚的事情,云氏说道,“苏锦华不仅不愿意帮谢侯爷去求大长公主,还把这件事推给了婉儿,简直是……” “云氏,”老夫人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道,“你没事就多去抄抄佛经,能静心。” 意思是,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谢云昭辜负她的华儿在先,如今谢侯爷倒是还敢舔着老脸,找华儿给他求情。 谢云昭出事,当然是云婉儿出面,跟她的华儿有什么关系。 “母亲,华儿毕竟和云昭是从小定下的婚约,如今她不管不问,倒是显得我们薄情寡义。” 云氏不知道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谢云昭和云婉儿的事情,她还想拿苏锦华和谢云昭之间的婚约道德绑架苏锦华。 却听到老夫人冷冷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把婚约退了吧。” 说完,她还不忘问苏锦华,“华儿觉得怎么样?” “那自然是极好,”苏锦华点了点头,笑的弯了眼睛。 就在刚刚,悄悄进门的红豆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她猜的不错,就在云氏在这里和她掰扯的时候。 云婉儿已经打扮妥当,悄悄出府,直奔大理寺而去。 而她身上浓郁的茶靡花香味,即便是隔着二里地,都能闻的见。 而听到要和谢家退婚约的云氏,瞬间便没了声音。 那怎么能退?她的婉儿还要借着苏家大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嫁进侯府呢。 第48章 祖母让我退的呀 “行,那就这么定了吧,云氏,你去把谢府当初送来的东西全部清点好,明日,你就去谢府,把这门婚事推掉。” 老夫人直接下了决定。 云氏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是。” 她要先稳住老夫人,然后再和云婉儿商量一些,看要怎么办。 这婚是不能退的,大不了明天就说订婚的信物玉佩找不到了。 玉佩找不到,就无法退婚,除非老夫人愿意把玉佩的钱掏出来。 云氏离开,老夫人细心观察苏锦华的神色。 看到苏锦华并没有因为退婚而难过,老夫人觉得苏锦华心里应该并不是很在意谢云昭。 心中便仿佛是卸下了一块重物,松散了许多。 苏锦华陪着老夫人用完晚饭,又在院子里散了会步,才回到西厢房。 在临窗的桌案上,铺上宣纸,开始练字。 以前她腕力不足,写的字娟秀有余,但力度不足。 习鞭之后,字倒是比以前好很多。 行云流水般,一张宣纸很快 只不过,今晚她显得格外心不在焉。 有好几处笔锋落下后,因为心里有事,没能及时提起,墨水在宣纸上洇开,留下一滩滩墨渍。 青叶把干净的纸张换上,疑惑的看向自家小姐。 只见她时不时的放下毛笔,眸光瞟向窗外,就好像是在等待谁的出现一样。 青叶和红豆对视一眼,还有谁能突然出现在窗外? 那自然是之前小姐遮遮掩掩,不让她们知道的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又有些担心。 那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过小姐看上的,总归不会太差。 只不过那男人行为太过孟浪,她们家小姐会不会吃亏啊? 别说是女子的闺阁,就算是在外边遇见了,未婚男女都是要避嫌的,哪有私下见面的。 苏锦华全然不知道两个丫鬟心里的想法,只焦急的想知道今日云婉儿去找裴彻的情形。 终于要和谢云昭退婚了,不知怎的,她心中竟有些期待裴彻能够知道这个消息。 也有些期待看到裴彻知道这个消息时的样子。 当她再次放下毛笔,往窗外看去的时候。 一阵风吹进窗子,吹乱了桌案上摊开的宣纸,将几张写满字的宣纸吹落地上。 青叶急忙走过去,想要把窗子关上。 “小姐,北风冷得很,您今晚早些安歇吧。” 不料,苏锦华却伸手拉住窗棂,“先别关,再等会儿。” 青叶很想问还要等什么,可她没有说出口,只默默地将洒落一地的宣纸捡起来,用乌木镇纸压住。 然后退到一旁,将炭盆里的炭烧的更旺了些。 卧房里,安静的只剩下炭火燃烧细碎的“噼啪”声。 北风夹杂着小小的雪花,顺着半开的窗子打在脸上,苏锦华冻的鼻尖红红。 可她依旧站在桌案后面,一双小鹿似的漆黑眼眸,盯着外边,热烈且急迫。 可直到亥时末,那道熟悉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苏锦华略显失望的低下头,伸手把半开的窗子关闭严实。 在青叶和红豆的服侍下,换了衣衫,准备休息。 刚吹熄蜡烛,苏锦华忽然感觉一阵冷风,夹杂着馥郁的茶靡花香味,扑在了脸颊上。 苏锦华支起上身,开口问道:“你来了?” 黑夜中,她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光,像是天上一望无际的星辰。 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她的嗓音微颤,带着些许的迫不及待。 裴彻敛袍坐在床沿上,“你在等我?” 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温热馨香的气息。 苏锦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嗯,你是不是该夸夸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坐直身子,看向裴彻的眸子,像是耀黑的宝石,反射着细微的光。 裴彻直直的看进她的眸子里,“做的不错。” “快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苏锦华兴趣盎然,没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裴彻好像今晚心情也格外好,可能也是觉得,苏锦华这个大功臣应该知道。 于是他便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 云婉儿今日下午找到大理寺,守卫拦住她,她说有重要线索,要直接告诉裴彻。 守卫通传后,云婉儿被带到了裴彻面前。 云婉儿见到裴彻,自是十分欢喜,她又要求见谢云昭,说是那线索和谢云昭有关系。 于是,他把云婉儿带到了谢云昭面前。 刚一见面,云婉儿就给了谢云昭一巴掌,并和他断绝了关系。 裴彻借着这个机会,夸了云婉儿,然后顺便问道,她身上的茶靡花香是从哪里来的。 云婉儿得意洋洋,还以为自己赌对了,便毫无保留的告诉裴彻,茶靡花粉末乃云贵妃赏赐给她的。 两人的对话当时由大理寺文吏记录下来。 云婉儿直接就被关押起来了。 “大人,你好厉害,”苏锦华由衷的感叹道。 云婉儿第二次入狱了,这都是裴彻的功劳。 裴彻站起身子,想要离开,他其实一直等在暗处,只等着她的两个侍女离开,才方便现身。 卧房里,炭火温暖如春,和室外北风呼啸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名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萦绕在鼻尖,任他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已经劳累了一整天的裴彻,此时整个人放松下来,疲惫的几乎睁不开眼皮。 他该回去休息了,可才刚刚往外走了一步,他的手却忽然被一双温热的小手抓住。 “大人,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苏锦华甜甜软软的嗓音,像只渴望得到夸奖的小喵咪一般,轻轻挠着男人的心间。 裴彻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我要和谢云昭退婚了。” 听到这话,裴彻心情又好了一些,也不枉他在冷风中等这么久。 “不是不愿意吗?怎么突然又要退婚?”裴彻问道,温热的感觉顺着两手相握的地方,悄悄蔓延至全身,话语里带着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温柔。 “祖母让我退的呀,还说明日就带着信物去谢府。” 第49章 他怎么不开心了? 苏锦华开心的说着,祖母对她是真的好,愿意做主让她退婚。 她在为自己开心,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裴彻在黑暗中,慢慢压下去的唇角。 还以为是他的劝说,亦或者是今日的举动有了结果,却没想到,竟然是老夫人的功劳。 裴彻把手从那只温热的小手中抽出来,冷冷的说道,“知道了。” 然后,他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感受到裴彻的气息彻底消失,苏锦华重新躺下。 她的手心还留着一丝男人身上的寒凉。 那寒凉很快散去,就像是她抓不住的人一样,只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彻刚开始的时候明明很开心的,还耐心讲述云婉儿去找他的过程,怎么她提起自己退婚的事,他却反而不开心了。 她以为裴彻会开心的,毕竟之前裴彻还要求过她退婚的。 难懂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不知怎的,裴彻冷漠离开,让苏锦华心里空落落的。 苏锦华想不通裴彻的态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脑海中各种想法掠过,胡思乱想间,刚刚有的一点点困意,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竟然失眠了。 上一世,在安澜居偏房里受尽折磨,她也没有像今晚这么难受过。 她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蹦蹦的乱跳。 她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直到天边微亮,天光映着雪光,穿过窗子上的油纸,将卧房内照亮。 苏锦华直起身子,喊青叶红豆进来服侍穿衣洗漱。 青叶看到自家小姐眼眶下面的青黑,吃惊的问道,“小姐,您昨晚没睡好吗?” 苏锦华点了点头,“可能是昨夜屋子里太闷了。” 闷?青叶看了眼没有关严的窗子。 那是自家小姐在睡前特意留的,说是透气用。 昨晚寒风肆虐,她都害怕小姐冻着。 要不是红豆拦着,她定是要悄悄进来把窗子关严实的。 怎么小姐还会觉得闷呢? 不知是不是青叶的错觉,她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小姐了。 “小姐,今日要去谢府退婚,您想穿哪件衣裳?这件粉色的怎么样?”红豆拿起刚做好的缠枝暗纹夹袄问道。 青叶很是不解,退婚于女子来说,并非好事,红豆怎么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这件未免太鲜艳了,”青叶觉得,还是低调点好。 不料,苏锦华却点了点头,“就这件吧。” 青叶更加失落,她现在还不如红豆了解自家小姐了。 施了厚厚的粉,才盖住眼下青紫。 苏锦华却并没有疲惫,穿上粉色夹袄,更显得神采奕奕。 收拾妥帖,她去陪老夫人用早餐。 老夫人看着光鲜亮丽的苏锦华,赞同的说道,“女儿家就是要好好收拾打扮,粉色很衬你。” 闻言,苏锦华带上甜甜的笑,“退婚的时候,更要好好打扮,才能不被人看清。” 苏老夫人眼底满是心疼,这婚事虽是她们苏府主动退的。 可退婚显然对女子名声影响更大,一旦退婚,苏锦华还是免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 “华儿,别怕,有祖母给你撑腰,”老夫人握紧苏锦华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似的。 祖孙二人吃完饭,一起来到安澜居。 尽管昨日已经说了要退婚,可老夫人还是觉得云氏指望不上,退婚这么大的事,说什么她也要亲自去才行。 昨日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云婉儿的云氏,此刻看到老夫人带着苏锦华找来,心里更加烦躁。 最近事情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老夫人面色一沉,“云氏,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当初谢府苏府两家定下婚约,虽不算隆重,但谢家也送了六抬礼过来,其中,最贵重的是一块玉佩,那是两家结亲的信物。 云氏上前行了一礼,“母亲,退亲这事要慎重,谢世子如今被关在大理寺,现在退婚,肯定会让人觉得我们趋炎附势。” 云氏心里的小九九自然瞒不过老夫人,云氏之所以不愿意退婚,哪里是为苏锦华的名声考虑? 只怕是想占着这门婚事,好给云婉儿铺路罢了。 “今日就去退,东西没准备好不打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慢慢清点,”老夫人让人搬了个太师椅,就坐在了院子中间。 云氏无奈,只得让人清点六抬礼。 清点到最后,云氏拿着账本上前,“只剩下那块玉佩不知所踪,那块玉佩之前放在安澜居偏房,自从那日大火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没有那最重要的信物玉佩,看他们还如何退亲。 老夫人伸手接过云氏手中的账本,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全部抬回福寿堂。” 什么?要把这东西全抬走? 云氏想要上前阻拦,却被老夫人冷冷警告道,“既然有丢失,就说明府里有内鬼,东西放在安澜居很不安全,还是放在福寿堂里,省的到时候玉佩找到了,反而又丢了别的东西。” 看着东西全部被抬走,老夫人才缓缓站起身子,“华儿,我们走。” 云氏无力的攥了攥拳头,这个老太婆,活的时间未免太长了,是时候该送走她了。 回到福寿堂,老夫人把账本给苏锦华,“这些东西,你要保存好,退婚的时候,可不能让谢府再揪到我们的错处。” 颤抖着手接过账簿,苏锦华第一次有了,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因为有了祖母,她的婚事不再被云氏一个人掌握。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进来一个小丫鬟。 “怎么样了?”老夫人开口问道。 小丫鬟看着面生,答话却十分有条理。 “表小姐一夜未归,夫人现在把长乐苑的下人全拿了,逼他们说出表小姐的下落,表小姐的贴身丫鬟遭不住打,交代说表小姐去大理寺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让桂嬷嬷打赏了一锭银子,把人悄悄送出了院子。 苏锦华暗道,看来祖母是信不过云氏,已经暗中在府里培养眼线了。 这是好事,祖母有了防备,云氏就伤不到祖母。 第50章 裴彻得知太子中毒真相 经查验,云婉儿带去的茶靡花粉末,和导致太子中毒的茶靡花粉末一模一样。 大理寺审讯室里,云婉儿两只手被铁链锁上,整个人呈“大”字被锁在木桩上。 黏腻的触觉传来,是上个人受刑时留下的血。 狱卒只拿着烧红的烙铁在她面前晃了晃,云婉儿就吓得哭着交代了一切。 “是云贵妃,茶靡花粉末是云贵妃赏我的。” 狱卒看向裴彻,裴彻只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见状,狱卒向前走了一步,把冒着红光的烙铁往云婉儿脸前伸了伸。 云婉儿吓得大声哭喊起来,“裴大人,裴大人,我为了你,已经和谢云昭划清界限了,你怎么能对我用刑?” 裴彻明明是喜欢她的,还斥责了拦住她的下人,现在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明明什么都比苏锦华强,裴彻应该更喜欢她才对。 听见这话,狱卒满是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死到临头,这女人竟然还敢攀扯裴大人? 他不确定的看向裴彻,只见裴彻慢慢悠悠的站起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颀长身姿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卓越的五官更是彰显着他与生俱来的尊贵。 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墨眸,定在云婉儿身上,仿若能看穿人心一般。 狱卒不自觉的往旁边退去,把云婉儿身前的位置空出来。 看到裴彻向她走来,云婉儿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期待的说道,“裴大人,为了你,我可以当面指认云贵妃。” “呵,”裴彻勾起薄唇,嗤笑出声。 伸手拿过狱卒手里的烙铁,他认真看着上面散发出的热气,问道,“真的吗?” 云婉儿急切的点头,“真的,大人,您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以后就是您的人。” 看着在红色烙铁映照下,脸颊染上一层绯红的裴彻,云婉儿开始害怕,他的笑在阴暗的环境里显得诡异。 他现在的样子和那个在人前笑的温文尔雅的裴大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拿着烙铁缓缓靠近的样子,比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更可怕。 “大人,您别吓我...”云婉儿强忍住眼泪,扭动的身子就像一个离开水濒临死亡的鱼。 可裴彻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手中拿着的烙铁在离云婉儿脸颊一指远时才停住。 “太子酒杯里的茶靡花粉末,是怎么回事?” 他语调平缓,却比刚刚狱卒的大声斥责,更让人感到害怕。 云婉儿脸颊上的肉控制不住的挑了挑,烙铁离她的脸太近,上面散发出的热气,正灼烧着她的脸颊上的嫩肉。 “我说,我说,”云婉儿本能的往后躲去,身体却被铁链禁锢,不能往后挪动分毫。 “是云贵妃,她指使太子身边的肃容嬷嬷动的手,太子一除,三皇子便有机会入主东宫。” 云婉儿将她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裴彻却并不放过她,继续问道,“肃容嬷嬷是怎样下的毒?” 太子的吃食总是经过层层查验,想要在众目睽睽下,把茶靡花粉末掺进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听她们说,肃容嬷嬷是最后一道查验的,云贵妃让她把茶靡花粉末藏在指甲里,在给太子端酒水的时候,趁机把粉末掺进去。” 原来是这样,到头来,伤害太子最深的,竟是他平日里最信任的人。 这些人,为了伤害太子,还真是不遗余力。 手微微向前,烙铁便贴在云婉儿脸上。 云婉儿撕心裂肺的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大牢。 烙铁和肌肤相接的地方,冒起一阵白眼,一股肉被烤糊了的味道蔓延开来。 直到云婉儿叫声嘶哑,再也支撑不住,痛晕过去。 烙铁的温度也慢慢降低,已经看不到白烟冒出,裴彻才把烙铁松开。 拿开烙铁时,更是连带着云婉儿一块脸皮一起扯掉。 随手把烙铁扔给狱卒,裴彻冷冷的吩咐道,“把人先关进去,和谢云昭关在一起。” 男囚女囚按理说是应该分开关的,可裴大人要把他们关在一起,定是有原因的。 狱卒不理解,但听话照做。 裴彻离开大理寺,去东宫看太子。 太子虚弱的靠在迎枕上,面色苍白,肃容嬷嬷正一勺一勺的给他喂着汤药。 “明远表哥,你怎么来了?”太子看到他,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明远是裴彻的字,自从先皇驾崩,留下圣旨,命他为首辅大臣开始,除了太子,再没人叫过他的字。 旁人只敢恭恭敬敬的唤他大人,皇上称呼他为爱卿。 明远这两个字,只有太子会在私下里叫。 裴彻很自然的接过肃容嬷嬷手中的药碗,坐在床沿上,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给太子喂药。” 肃容嬷嬷犹豫了一下,看到太子点头,才带着下人们退下。 屋里只剩下太子和裴彻。 太子无力的笑了笑,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日你酒杯里的茶靡花粉末,是肃容嬷嬷下的,”裴彻告知他真相。 太子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后便是无奈的苦笑。 “原来是因为这事,肃容嬷嬷这几日才如此心神不宁。” 裴彻看着太子的从容,心中涌起一股苦涩,太子如此宽容大度,却最终和皇位无缘。 两人叙了一会儿话,太子却请求他给肃容嬷嬷一条生路。 裴彻心情沉重的回到裴府。 拿过夜七腰上的配剑,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他的武功是经名师指导过的,平日里也会练剑。 可今日,习练的招数没有一点章法,胡乱使力,不仅对身体无益,还很可能伤到身体。 夜七见形势不对,想去请大长公主,岂料刚往后退了一步,就被裴彻喊住。 “夜七,陪爷练一会儿。” 夜七不想,但是夜七不敢说。 他趁着拿过身旁侍卫的剑的功夫,朝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快去请大长公主。” 夜七提剑迎上去,没一会儿,就被一心只想泄愤的裴彻打的节节败退。 突然,他手上的剑“哐当”一声,落在院子青石板地面上,断成两截。 第51章 苏锦华被裴彻误伤 大长公主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裴彻用剑尖指着夜七的场景。 而裴彻全身大汗淋漓,眸光几乎疯魔。 “彻儿,这是怎么了?”大长公主拿着帕子,心疼的擦着裴彻额头上的汗。 夜七松了口气,急忙躲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裴彻呆愣愣的把剑扔到地上,走进书房,把门关上。 大长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上次裴彻这个样子,还是在先皇驾崩的时候。 先帝疼裴彻这个外孙,比对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都好。 裴彻从小就是在先帝身边长大的,成年后,夜十时常进宫陪伴先帝。 两人感情深厚,先帝驾崩,裴彻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他今日是怎么了? 裴彻把自己关进书房,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期间也不让人进去伺候,连一向跟在他身边的夜七,都被赶了出来。 到了第三日,大长公主实在放心不下,只得让人去请苏锦华。 接到大长公主帖子的时候,苏锦华正在拉着夜十,软磨硬泡让她去打探大理寺的情况。 没办法,谁让裴彻那日只告诉她,云婉儿被关押的事情,然后就再没现身。 更没人告诉她案子查到了哪个地步。 她还等着看云贵妃倒霉呢,谁知过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姐,大长公主邀您去裴府一叙,”红豆快步进来,将请帖交到苏锦华手中。 苏锦华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今日邀苏小姐上门一叙。” 这么着急?盯着略显潦草的字迹,一种不好的念头悄悄爬上心头。 一般这种请帖,都是提前几日送到的,哪有今日送今日就让客人到的。 出什么事了?苏锦华站起身子,就往外走,“红豆,你去跟祖母说一声,我出去一趟,青叶,你去备马车。” 青叶听到吩咐,心中一喜,小姐这是要带着她出门了。 欢快的应了一声,青叶向马厩跑去。 等她带着车夫牵着马车,走到苏府门口的时候,苏锦华和红豆已经等在那里。 红豆正把手里的披风给苏锦华穿上。 等系好飘带,苏锦华带着红叶进入马车。 青叶刚想跟上去,却听到苏锦华吩咐道,“青叶,你留在家里。” 还没迈开的脚步瞬间僵住,青叶看着马车快速驶离,不情不愿的回了苏府。 苏锦华到达裴府门口,只见大长公主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口。 眼眶红红的样子,像是刚刚哭过。 能让大长公主这样的,除了裴彻,苏锦华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苏锦华下车,急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长公主抓住苏锦华的手,一边把人往里面带,一边焦急的说道,“你快跟我去看看彻儿。” 真的是裴彻出事了?苏锦华心中一紧,脚步几乎不稳,“大、大人他怎么了?” 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慌乱。 大长公主把那日裴彻回来后的反常,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苏锦华听的心惊,那么稳重持成的一个人。 朝堂的定海神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是什么事能把他逼成那个样子。 两人刚走进青松苑,却忽然被匆匆赶上来的下人拦住了脚步。 下人来不及行礼,只“噗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 “大长公主,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太子,殡天了。” 闻讯,大长公主身子一歪,往后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 身后跟着的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又吩咐丫鬟去请太医。 “苏小姐,大人的青松苑就在前面,老奴让丫鬟带您过去,我先扶大长公主回去休息一下,”嬷嬷向苏锦华行了一礼后,就急急的扶着大长公主进了屋。 上一世,太子殡天的时候,苏锦华还在大理寺监牢里。 如今,看着大长公主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色,和下人一片慌乱的样子。 她对太子的死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脸上突然有一阵冰凉,苏锦华伸手摸了摸,竟是几片雪花。 北风渐起,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就像给天地万物都覆盖上一层白色。 苏锦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上丫环的脚步。 青松苑内一片寂静,下人们不知都躲哪里去了。 只余夜七,揣着剑站在廊下。 见到苏锦华进来,夜七上前一步,用略微嘶哑的声音,说道,“苏小姐,主子在里面,太子殡天的消息,我们还没敢告诉他,还请您能好好劝劝他。” 在来的路上,苏锦华整理了一下思路。 连民间百姓都知道的,首辅大人裴彻和太子关系极好。 再加上夜七的话,苏锦华更加肯定,裴彻的反常和太子定是有关系的。 苏锦华推开书房的门,还没进去,就迎面砸过来一个茶盏。 “滚,”伴随而来的,还有裴彻的怒吼。 苏锦华赶紧躲,却没有躲开,茶盏擦着她的脸颊飞过,里面滚烫的茶水,洒在她肩膀上。 瞬间,一股灼烫感在她的肩头蔓延开。 苏锦华急忙把披风解开,却被寒风夹杂着雪花砸在身上,她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疼痛和寒冷,让裴彻清醒几分。 抬起眼皮,看向书房门口,发现竟是苏锦华站在那里。 他以为是夜七的。 夜七一向能躲开。 “你怎么来了?”疲惫到喑哑的声音,昭示着裴彻这几日是如何折磨自己的。 苏锦华迈进门槛,转身关上门,把风雪挡在外边。 她走过去,拿起茶壶,又倒满一杯热茶,用双手端着,递到裴彻面前,“大人,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茶水滚烫,是夜七刚刚顶着裴彻的怒气,送进来的。 苏锦华端住杯碟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杯壁,被烫的泛了红。 裴彻垂眸,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指尖的灼痛,但他没有伸手去接。 苏锦华却也没有放下,她强忍着手指的灼痛,倔强的端着杯子。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锦华有些端不住了,她有些后悔刚刚把水倒的太满。 只要杯子稍一歪,热水就会流出。 灼烫她细嫩的指尖。 第52章 她是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孙子啦? 十指连心,细细麻麻的痛意,如针扎般从指尖传来,裴彻的眉头几不可查的隆起。 他蜷了蜷手指,将指尖裹进掌心。 “放下吧,”裴彻把眸光从她的指尖移开,嗓音依旧喑哑低沉。 他眉眼低垂,平日里冷漠疏离的五官,蒙上一层阴郁。 向后斜靠进圈椅里的样子,给他增加了几分颓废。 苏锦华没来由的一阵心酸,裴彻那样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人。 应该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 注意力开了个小差,茶杯微倾,滚烫的茶水便又溢出一些,苏锦华被烫的一哆嗦,眼看着更多的茶水溢出,苏锦华端着杯子的手更加不稳。 杯碟马上就要脱手,正下方正是裴彻蜷缩的腿。 苏锦华忍着痛,急忙把手往后撤,为了不伤到裴彻,她宁愿烫伤自己。 茶水太过滚烫,就在苏锦华手指松开的前一秒。 裴彻突然伸手,稳稳接住茶杯,飞快放到案几上。 然后他伸手拉过苏锦华的手,吹了几口气,感觉灼烫感减轻了很多,才略带责备的说道,“怎么样?伤到没?说了让你放下,怎么这么固执?” 苏锦华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一双杏眼微眯,眼角微勾,像是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两人离得很近,裴彻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她清澈的眼底倒映出来他的影子。 “还笑?不疼啊?”裴彻看着她烫的发红的指尖,忍不住责备道,他都疼得受不住,她怎么还有心情笑。 苏锦华这才低下头,看向自己红红的指尖。 她憋着嘴撒娇道,“疼。” 裴彻无奈的站起身,走到博古架边,从一个盒子里挑出一瓶伤药。 又走过去,按着苏锦华坐到软榻上,顺势挨着她坐下。 两人并排坐着,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裴彻拿起苏锦华的手,打开伤药瓶子,小心翼翼的开始涂抹。 他神情专注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 一股凉意在指尖蔓延开来,极大的减轻了皮肤上的灼痛。 丝丝缕缕的清苦味,夹杂着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冲击着苏锦华的神经,他们之间的距离未免太近了些? 苏锦华的心漏了一拍,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排斥和裴彻的接触,甚至还在心底隐隐生出几缕欢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一室静谧。 偶尔能听到屋外呼呼的北风声音,和雪花落在房顶门窗的簌簌声。 廊下,夜七和红豆站在一起。 两人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直到再也听不见才放下心来。 北风呼啸,带着雪花时不时飘进廊下,洒在两人衣摆上。 红豆冷的抱着自己搓了搓胳膊。 夜七显然也注意到了,毕竟是女孩子家,比不上他习武之人身体壮。 便开口道,“你可以去那边耳房里暖和一下,等苏小姐要走的时候,我去叫你。” 觉得自家小姐应该没那么快走,红豆又实在冷的很,便点了点头,“谢谢侍卫大哥。” 她不认识夜七,看他拿着刀,只以为是裴府侍卫。 夜七继续守在廊下。 没一会儿,刚醒过来的大长公主被人扶着,赶了过来。 “彻儿,”门突然被推开,北风裹挟着雪花,顺着打开的门洒进屋内。 一股寒气瞬间冲散了,屋内好不容易才几句起来的丝丝暖意。 大长公主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被丫鬟婆子搀扶着,却依旧步履蹒跚。 可她却不管不顾的,脚步很快,快到苏锦华没能把手从裴彻手中抽回来。 于是,大长公主走到裴彻面前,看到的就是,两人依偎在一起,执手相看泪眼的情景。 大长公主用手揉了揉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苏锦华不是和别人有婚约的吗? 真不愧是她的儿子,婚约并不能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 既然两人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她是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 心中思绪万千,大长公主一时忘记了,自己匆匆赶来的目的。 苏锦华被看的脸皮发热,她急忙抽出手,站起身子。 “见过大长公主。” 裴彻也站起身子,问道,“母亲过来有何事?” 大长公主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也顾不上打趣二人,只语气焦急的说道,“彻儿,刚刚宫里传信,让你进宫一趟。 你快准备一下,如今太子殡天,陛下也病倒了,朝中许多大事,还等着你去主持。” 太子殡天?裴彻心中猛的一沉。 虽早就知道太子病重,伤了元气,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但突然闻此噩耗,他还是觉得悲凉。 看着裴彻眉眼间流露出的悲伤,大长公主上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下。 “彻儿,别忘了你皇爷爷临终前,对你的嘱托,让苏小姐帮你收拾一下,就进宫去吧,太子虽年轻,却已是个心怀天下的合格储君,他必不愿意看到,朝政混乱,让百姓遭殃。” 裴彻重重的点了点头,眸中之前癫狂的红色,经过三日的沉淀,已经逐渐恢复清明。 大长公主心下稍安,她的彻儿一直是个能撑起大局的人。 叮嘱完,大长公主没有再逗留,又被众人搀扶着离开。 “让人备水,我要沐浴更衣,”裴彻吩咐完,径直往内室走去。 确定裴彻已经无碍,苏锦华把这话传递给夜七。 等苏锦华重新关上浴室,只见裴彻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女子衣衫。 他这是做什么?更重要的是,一向不沾女色的裴大人,屋子里怎么会有女子衣衫? 她疑惑的眸光在裴彻脸上和他手中的衣衫上,来回打量。 裴彻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慢慢觉得手中的衣衫好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他直接伸手把衣衫扔了过去,“进去换上。” 苏锦华堪堪接住,却没有动作。 她倒是并不介意在这里换衣衫,肩膀处洒的热茶,这会儿已经变冷。 特别是刚刚在门口处,冷风吹在上面,更是寒冷刺骨。 第53章 裴彻有别的女人 可她介意这是谁的衣衫。 一想到,裴彻有可能在这间屋子里,与别的女人更加亲密,有可能亲密到连衣衫都脱掉了,她的心里就一阵烦躁。 裴彻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洁身自好的首辅大人呢,还是众多京城闺秀心中光风霁月的君子。 苏锦华越想越委屈,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小脸此刻完全垮了下去。 她垂着头站在原地,要不是刚刚答应了大长公主,她现在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见苏锦华没有动作,反而垂头丧气的模样。 裴彻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苏锦华把手中的衣衫扔到软榻上,“别人的衣衫给我穿,不太好吧。” “你身上的衣衫都湿了,换下来,我一会儿好给你上药,”裴彻此刻能感觉到,肩膀处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刚刚那杯热茶烫的。 苏锦华却赌气般的说道,“不用了。” 让她穿别的女人的衣裳,哼,才不要。 裴彻听着她拒绝,也无所谓的说道,“那就算了。” 心里想的却是,看苏锦华能够嘴硬到什么时候。 肩膀处的灼痛越来越明显,连他都觉得快要难以难受,苏锦华还能忍得住吗? 烫伤若是不好好处理,一会儿可能会起水泡,还可能会留疤,女孩子不是最注意自己的一身皮肉吗? “主子,水好了,”夜七隔着门说道。 “嗯,”裴彻转身往沐室走去,平时他宿在书房的时候多,沐室就在隔壁。 见苏锦华依旧没有反应,裴彻边走边喊了一声,“跟上。” 苏锦华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子,默默的跟了上去。 等她走进沐室的时候,眼前满是热水蒸汽,只觉的烟雾缭绕。 等适应了一会儿,她才看到,不远处裴彻正在脱衣衫。 衣衫脱下,露出大片肌肤,紧实的肌肉,线条分明的人鱼线...... 苏锦华急忙垂下眸子。 裴彻的身子,虽然之前她也摸过,可那都是隔着布料的。 哪有现在直接看到的冲击力更大? 耳边传来“哗啦”的水声,应该是裴彻已经进浴桶了。 “过来,”耳边响起裴彻的声音。 苏锦华慢慢挪过去,裴彻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伺候他沐浴吗? 挪到浴桶旁,她垂着眸子不敢乱看,若是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裴彻会不会弄瞎她? 自觉的拿起搭在桶沿上的毛巾,没等裴彻开口吩咐,她就开始给裴彻搓背。 不成想,下一刻却被裴彻拉住了手腕。 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相触的地方,侵袭着她的神经。 苏锦华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拿着毛巾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不是说裴彻有隐疾,不能近女色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她是想帮裴彻治疗隐疾,也确实存着加深两人羁绊的想法,但要让她拿身体去换,她是不愿意的。 她闭上眼睛,尽力往后缩去。 可手腕上,裴彻手指的力度却加大了。 “你干什么?”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 苏锦华猛的停下,不敢再动,因为她从裴彻的声音里听出了意思警告。 “大、大人,我伺候您洗澡,”苏锦华磕磕巴巴的说道。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裴彻,然后又快速的低下头。 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热,并且迅速蔓延开来。 看着她耳尖飞速变红,快要滴血一样。 裴彻有些想笑,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好像是在看洪水猛兽一般。 她难道以为他会对她做什么? 裴彻忽然有了逗弄的心思,“去把衣裳脱了。” “啊?”苏锦华猛然抬起头,用另一只没有被裴彻拉住的手,死死抓住衣襟。 她的脸更是红的像是煮熟的虾一样。 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说什么?” 裴彻放开她的手腕,收起逗弄的语气,正经地说道,“把肩膀露出来,我好给你上药。” “啊?上药?”苏锦华有点不敢相信。 裴彻问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没、没什么,”看着裴彻的样子,他之前的失落不像是演的,又刚刚知道太子薨逝的消息,应该没有心思做那事。 苏锦华转过身去,把衣衫松开,往下拉了拉,露出小巧的肩膀。 肩膀上已经红了一片,严重的地方,起了一层水泡,看上去疼的很。 裴彻看着有些不忍下手,这该有多疼啊。 他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忍受不住,也不知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手指沾上药膏,细细的抹在起水泡和发红的地方。 沐室内点着蜡烛,光线昏黄,苏锦华看不见裴彻的表情,触感却变得更加敏锐。 随着药膏摸上去,痛感慢慢散去。 一股酥酥痒痒的感觉从他的手指接触到的地方,蔓延至全身。 苏锦华感觉浑身都开始发烫。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终于等到摸完药,苏锦华已经感觉浑身都要熟了。 她急忙要把衣衫穿好。 不想却再次被裴彻制止,“等会儿,现在拉上去,药膏都会被蹭掉的。” 苏锦华的动作僵在那里,没有再把衣裳往上拉。 可脚步却往远处挪了一小步。 她依旧背对着裴彻,全身的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羞的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彻坐回浴桶里,水好像有些凉了。 可看了看苏锦华,他选择不叫夜七进来加水。 等了一刻钟,裴彻缓缓说道,“穿好衣服,出去吧。” 谁知,苏锦华刚拉上衣裳,带子还没系好,沐室的门却忽然被打开。 苏锦华急忙往后躲了躲,一双手慌乱的,带子怎么都绑不好了。 夜七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大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彻扔过来一个满是洗澡水的毛巾,盖住了整张脸。 “出去,”裴彻冷声吩咐。 夜七抓下毛巾,急忙转身往外。 他只是想来给主子加个热水而已,主子怎么反应这么大?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余光看见沐室里竟然还有一道细弱的身影。 身影很熟悉,那是苏小姐? 再看苏小姐慌张系带子的动作,两人难道刚刚在...... 第54章 马车失控 沐浴完,裴彻换上一身黑色朝服,金冠束发,面容肃穆的走了出来。 “我要进宫,用先送你回去吗?”裴彻看向苏锦华的眸光里,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说话的嗓音里也满是客气疏离。 看到这样的裴彻,苏锦华莫名觉得安心。 这样才对,裴大人原本就该是这样的,这样的人才能担起家国重担,才能担起万千百姓福祉。 她福了福身子,回道,“不用了,大人还有要事要办,我自己回去就行。” “嗯,”裴彻点了点头,把腰间的玉佩扯下来,递给她,“这几日我应该不会在府里,如果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带着这个玉佩去宫里找我。” 他准备对云贵妃和三皇子下手了,还保不准那些人会怎么对付苏锦华。 苏锦华双手接过,眸子弯了弯,带上甜甜的笑,“谢谢大人。” 看了眼软榻上的衣衫,苏锦华不想穿,是因为不喜欢吗? 裴彻没再说什么,直接去了宫里。 外边风雪很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锦华坐着马车回去的路上,把玉佩放在手心紧紧攥住。 太子驾崩,皇上病倒,这一切都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在一一发生,似乎都在给云贵妃和三皇子机会。 如今柳州旱灾的事情,也不知道裴彻查的怎么样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上一世,太子殡天后没多久,柳州灾民大批量涌进京城。 天寒地冻,灾民冻死很多,剩下的灾民为了活路,开始在京城烧杀抢掠。 这才闹到陛下面前,陛下派了三皇子去柳州赈灾。 正想的入迷,突然马长鸣一声,开始疾奔起来。 马车东倒西歪,苏锦华反应过来,一只手快速抓住车厢,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红豆。 谨防两人被甩出去。 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苏锦华看到车辕上空空,车夫已经不知去向。 上一世祖母出意外的情形,再次出现在眼前。 祖母年事已高,也不知道当时被马车甩出去的时候,是何等的无助绝望。 “夜十,夜十,”苏锦华急忙喊道,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夜十,以夜十的武功,把他们救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这也是她放心乘坐苏府马车出门的原因。 今日大雪,路上没什么人,也就意味着,有人看到马发狂出手相助的概率极低。 却也不用担心会撒花姑娘到路人。 夜十此时已经飞身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把手伸进去,“小姐,把手给我,我带你下去。” 苏锦华却推了一把红豆,“先把红豆救下去。” 倒不是苏锦华圣母心。 她身边可用的人本就不多,红豆又是老夫人给她的。 红豆不会武功,她最近习鞭,自觉体力比红豆好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才会把让夜十先救红豆。 红豆刚要拒绝,却已经被夜十抓过去,揽住腰,飞出了马车。 就在这时,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跑得更快了。 马车也比之前摇摆的更加厉害,几乎要飞起来。 还没等夜十再次飞上马车,马车撞到路旁没人的摊位,缰绳脱落,马车翻了,快速的往一旁的房舍撞去。 这要是撞上去,马车只怕是会四分五裂,人到时候就算是不死也会重伤。 夜十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可马车速度真是太快,只怕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飞速的越过她,钻进了马车里,在马车撞上房舍的前一刻,把苏锦华救了出来。 已经进宫的裴彻,突然感觉心脏骤紧,像是被人用手揪住一样,生疼。 他停下脚步,用手捂住心口。 夜七见状急忙上前,裴彻却摆了摆手,原地休息了几个呼吸,便又脚步匆匆的往前赶去。 苏锦华救自己的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反应过来,她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行礼道谢,“小女子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那人却不确定了喊了声,“苏锦华?” 苏锦华诧异的抬起头,面前的男人一身盔甲戎装,面容还带着被边境风沙打磨过的粗糙。 不过看起来很年轻,在他身后,还有一队骑着马的士兵。 她认识面前的这个人吗? 下一刻,却见那人翻身跨上马,“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呆头呆脑的,父皇急召我进宫,就先不和你叙旧了,咱们改日再聊。” 说完他双脚夹了一下马腹,风驰电掣的离开了。 苏锦华没注意到的是,他离开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她手中攥着的玉佩。 是明远表哥的?她怎么和明远表哥扯上关系了? 苏锦华在记忆中飞速翻找,他刚刚说父皇。 父皇?如今皇上的几个皇子,除了病逝的太子,还有三皇子、五皇子...... 五皇子?五皇子从十三岁开始就去了边疆,倒是和眼前这个人能对得上。 不过既然五皇子回京,那是不是皇上可用的人就不止三皇子一个。 去柳州赈灾这个事情,如果非要派个皇子去,那也不是非三皇子不可。 马车毁损,马匹不知去向,苏锦华是带着夜十和红豆走回去的。 风雪大到几乎睁不开眼睛,雪在地面上化开,满是泥水。 三人回到苏府的时候,不仅身上的衣衫湿了,连鞋子上也都被泥水浸透。 老夫人站在苏府大门耳房里等着,看到苏锦华进门,急忙迎了出来。 “华儿,”老夫人将一身风雪的苏锦华紧紧搂进怀里,嘴里一直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锦华这才知道,原来车夫已经回来报过信,说马发疯,拉着苏锦华不知去向。 老夫人听后着急的要亲自出去寻找,却被云氏拦下,云氏把府中的下人全都派了出去,却一直没有消息。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这个母亲,这是忍不住了,终于要对她动手了。 她们这一路走来,苏府的下人那是一个都没见到,所谓的派人出去寻找只不过是骗老夫人的说辞而已。 只不过她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下只怕是要让云氏失望了。 第55章 苏锦华与五皇子的渊源 云氏在接到消息后,也坐马车装模作样的去外边找了一圈。 等回到苏府,听说苏锦华已经回来了,云氏气的把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这个短命鬼,怎么会这么命大?” 这么好的能够除掉苏锦华的机会,却还是让她逃过了。 苏锦华不死,她的婉儿可怎么办? “快,拿着的我的名帖,我要进宫,再见一次云贵妃。” 除掉苏锦华,是云贵妃提出的,用来交换云婉儿出狱的条件。 如今一次计划失败,只怕是已经引起了苏锦华的注意。 以后要想动手就更难了。 听说云婉儿在牢里受了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要去见云贵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云婉儿救出来。 现在云贵妃还用的上柳州云家,她就不信,云贵妃愿意冒得罪云家的风险。 而此时宫中,皇上病重卧床,把太子葬礼的事情和京城的治安全部交给了裴彻。 又直接把从北疆回来的五皇子齐叫到了床边。 让五皇子全力辅佐裴彻,必不能出乱。 云贵妃亦在皇上寝宫侍疾,听到这话,不禁攥紧拳头。 皇上这是明摆着不相信她们母子,宁愿把已经离京七年的五皇子萧羽霖叫回来,也不愿意把京城治安交给三皇子萧羽宸。 可她惯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手心即便是已经掐烂,面上却依旧笑的和煦。 “霖儿回来就好了,这么多年在北疆历练,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将军了。” 萧羽霖转过头,看向云贵妃,恭敬行礼,“见过云嫔娘娘。” 云嫔?云贵妃一愣,宫里等级森严,已很久没有人加过她这个称呼。 可她又不能发火。 萧羽霖七年前走的时候,云贵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云嫔,这么多年没再京城,他不知道云贵妃晋升,倒是显得合情合理。 “五皇子,这是云贵妃,你该尊称一声贵妃娘娘,”皇上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寡人累了。” 三人一同退出寝殿,裴彻和萧羽霖走在前面,云贵妃快走几步追上他们。 “裴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彻跟着云贵妃往边上走了几步,在萧羽霖能看见的范围内,停住脚步问道,“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听说裴大人还在查太子中毒一案,如今人死灯灭,人走茶凉,我相信裴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样取舍。” “多谢贵妃娘娘提醒,微臣知道该怎样做。” 两人就此别过,云贵妃撕下刚刚温和的笑,不屑的往昭阳殿走去。 受皇上器重、百姓称颂的裴彻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个伪装的很好的狗腿子而已。 这样的人,最会的就是趋炎附势,只要宸儿坐上那个位置,裴彻就还是那个最忠诚的狗。 裴彻与萧羽霖汇合,一同向外走去。 “长大了,知道藏拙,看来在北疆的这些年,倒是真的很历练人,”裴彻和萧羽霖平时有书信往来,自然提到过,如今云贵妃在宫里的地位。 今日,萧羽霖叫错云贵妃的称呼,是故意的。 “我也总该长大了,”当年,母妃为了保护他而死,他也被云贵妃陷害,裴彻帮着他去到北疆,才勉强保住他一条命。 萧羽霖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懵懂单纯的孩童。 宫门口,裴彻邀请道,“走,去裴府,为你接风。” 萧羽霖推辞道,“多谢,表哥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父皇病重,明远表哥又有重任在身,等过几日,表哥不忙了,我定会亲自上门讨要今日没能吃到的接风宴。” 说完,萧羽霖打马而去。 成年的皇子在宫外都有府邸,他没去过,不过趁着这次回京,是要去认认门,免得仆不认主。 看着他极速远去的背影,裴彻弯腰进入马车。 萧羽霖确实成熟不少,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不失亲近。 让人听着很是舒心。 真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而此时,福寿堂。 苏锦华正在陪着老夫人说话,“祖母,您见过五皇子吗?” “怎么突然提起他了?”老夫人说完,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不只我见过,你也见过,还无意中帮过他呢,”老夫人语气稍显沉重。 苏锦华却全然不记得这件事了,她是当时听五皇子的话,才有这样的猜测。 听祖母这样说,便紧接着问道,“是什么事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说来我今日是被五皇子所救,可我怎么一点都认不出他了。” 得知五皇子回京,老夫人很是感慨,她细细的向苏锦华讲述了当年的事情。 那年苏父苏忠刚打了一场胜仗回京,苏家水涨船高。 苏忠带着苏锦华进宫赴宴,却碰到了一件宫中丑闻。 原是五皇子的母亲贤妃在宫中私会外男,被云贵妃举报,皇上带着众人把她堵在了当场。 贤妃为自证清白,当场撞柱而亡。 留下可怜的五皇子,皇上当时气愤至极,要当场处决五皇子。 是裴彻竭尽全力求情,年幼的苏锦华当时也站出来说道,“这个哥哥好生威武,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与其杀了,不如让他投身军营,报效国家。” 正好苏忠要启程,重返北疆,便带上了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萧羽霖。 苏锦华听完,默默低下了头,原来他的过去这么悲惨。 从锦衣玉食的皇子,到艰苦无比的边疆,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过看在街上救下她时的样子,他应该克服了种种困难,并且武功高强。 上一世,苏锦华被困在后院,丝毫没听说关于萧羽霖的只言片语。 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 “既然五皇子在街上救了你,那你还是备上礼物,明日去五皇子府道谢吧,”老夫人说道。 苏锦华点了点头,是该如此,又问道,“祖母觉得,应该送什么的好?” “他刚回京,五皇子府应该什么都没有,你给他备点日常的吃穿用品就好,我这里有些银票,你顺便带过去,”老夫人说道。 第56章 给五皇子的谢礼 云氏去找过云贵妃的第二天,云婉儿和谢云昭就被放了出来。 只不过云婉儿脸上那个被烙铁烫下的印记,却是怎么都去不掉了。 占了半边脸的疤痕,时刻提醒着她沦为阶下囚的那些日子。 未婚女子被毁容,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前途了。 被关在大理寺牢狱里那几日,连谢云昭都对她避之不及。 云婉儿看着铜镜中丑陋的自己,几近疯魔。 回到长乐苑,就打砸东西,打骂下人。 苏锦华听着红豆汇报云婉儿的情况。 在得知她脸上烙铁烫下的印记是裴彻亲手所为时。 她虽然有些吃惊,仔细想了想却也感觉正常。 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从来都不是人们口中的大善人。 相反,百姓口中的他,是个玩弄权势,视人命为草芥,谁都惹不起的权臣。 而刚好,她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他,甚至觉得云婉儿所受的惩罚还太轻。 按照裴彻的手段和聪明才智,应该是已经查出了云贵妃设计毒害太子的真相。 可为什么他又把云婉儿和谢云昭放了出来? 苏锦华想不通,还是决定找个时间去问问裴彻,毕竟相互猜忌很容易让居心叵测的人钻空子。 收拾装扮好,苏锦华特意穿了件新做的青织金妆花缎袄,下面是水碧色挑线裙子,外边罩了件狐裘织金披风。 让青叶红豆拿着手炉,和给五皇子备下的礼物,包括五匹绸缎,罗帕香囊,香炉餐具,还有两匣子糕点。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撞上了云婉儿。 “苏锦华,你要去哪里?”云婉儿问道,看着苏锦华的眸光满是恶毒。 这些日子,云婉儿一直在想,为什么裴彻会那样对她。 一定是苏锦华在裴彻面前说了什么,挑拨离间。 她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拜苏锦华所赐。 苏锦华看了她一眼,眸子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步。 被人这样忽视,还是被一个之前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嫌弃。 云婉儿忍不住,快速跑到苏锦华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恶狠狠的说道,“苏锦华,我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苏锦华用另一只手掰开云婉儿的手指,她力气很大,几乎要把云婉儿的手指掰断。 等挣脱云婉儿的桎梏,苏锦华快速向后退了两步。 “云婉儿,你疯了吗?”苏锦华说完,把腰间的软鞭抽了出来,指向云婉儿的面门。 大有云婉儿再上前一步,就抽她的架势。 云婉儿一时间被吓住,不敢再往前。 苏锦华带着青叶红豆坐上马车。 自从上次出事后,老夫人就另买购置了马车和车夫,专供福寿堂的人使用。 所有这次的马车,苏锦华并不担心。 马车很快到了五皇子府门口。 苏锦华下马,只见门口的匾额,歪歪扭扭,几乎要掉下来。 大门紧闭,门口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青叶上去敲门,敲了好一阵,才有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打着哈欠开门。 “什么人?”许是扰了他的美梦,他说话时,语气里很是不满。 第一次登门,青叶礼貌的说道,“苏府大小姐,来看望五皇子殿下,麻烦通报一声。” “苏府大小姐,不认识,”随从满脸倦色,说完就想关门。 忽然,从门内伸出一只大手,用力且快速打开门。 门内站着的人,正是当日在街上救下苏锦华的萧羽霖。 他身上依旧穿着,一身铠甲戎装。 脸上的胡茬又长长了些,怎么看都像是长期浸淫在军队里的糙汉。 “苏小姐,请进,”萧羽霖脸上丝毫不见生气,他侧身让开一条路,让苏锦华进去。 再次见到萧羽霖,苏锦华没了上一次的生疏,她让青叶和红豆将马车上的礼品卸下来,放在府门口。 “殿下,这些是我备下的一点礼品,还望您不要嫌弃,”她一边说,一边觉得祖母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五皇子现在最缺的,还真是这些吃穿用具。 “多谢,”萧羽霖也不跟她客气,道谢完,就指挥着下人把东西往里搬。 包括刚刚打着哈欠的随从。 毕竟主子在跟前,即便是平日里再怠慢的下人,此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搬东西。 况且,五皇子还不知道能在京城住多久。 等他走了,这些东西不还是便宜了他们。 或者不用等他走,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中饱私囊。 不过不等他们计划得逞,五皇子已经派了手下的士兵,看着他们把东西搬进库房,并一一造册。 等礼物搬完,萧羽霖悠闲的带着苏锦华往里走。 这皇子府,外边看着萧条,其实里面,更加萧条。 连廊里的木地板是破的,上面的瓦是漏的。 花园里杂草丛生,从来不曾有人打理过得样子。 苏锦华看着看着也就麻木了,直到一条蛇从她面前路过,她吓得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里走。 “殿下,今日谢礼既然已经送到,我今日还有约,就不去屋子里坐了,”她说道。 跟在她身后的青叶红豆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哪是皇子府啊?简直比九华山还要荒凉。 萧羽霖拿剑把那条不长眼的蛇斩成两段,挑进路旁的草丛里,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是我怠慢了,等皇子府打理好了,我再邀请苏小姐入府赴宴。” 苏锦华脚步匆忙的,带着青叶红豆,立马转身走了。 她们出来的时候,车夫甚至还没有拴好马,就又解开缰绳,把马车牵了过来。 回去的路上,青叶还在纳闷,“小姐,五皇子也太惨了吧,那院子能住人吗?” “五皇子府一直都没有主子在,下人怠慢也是有的,以五皇子的手段,收拾几个下人,不是什么难事,”苏锦华这话是在安慰青叶,也是在安慰自己。 毕竟能在军营里,历经数次战役活下来的人,应该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苏锦华的马车刚离开,另一辆漆黑的楠木马车就停在了五皇子府门口。 目送苏锦华离开的萧羽霖,正好迎上裴彻。 “明远表哥,快请进,快请进,”萧羽霖再次把人往里引。 裴彻看到不用通报就站在府门口的萧羽霖,问道,“你在送客?” 第57章 看来苏小姐喜欢桃花 不怪裴彻疑惑,毕竟知道五皇子回来的人本来就不多,知道五皇子府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一个老朋友,”萧羽霖用手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虽然心中有疑惑,裴彻却没再继续追问。 他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牌匾,说出的话可比苏锦华直白许多,“这匾你好歹也要修一下。” “你,你,修牌匾,”他指着两个跟他一起回来的亲卫吩咐道。 “是,”两人领命答道。 萧羽霖这才领着裴彻往里走,边走边解释道,“前两日在五城兵马司没顾上,今日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府邸。” 他没有提到的是,他叫门没人开,是带着亲卫翻进来的。 并且刚翻进来,青叶就在外边叫门了。 裴彻点了点头,倒是并不觉得奇怪。 萧羽霖虽说是皇子,却并不受宠。 五城兵马司掌管京城治安,里面有很多世家子弟进去历练,不服管教也是常有的事。 “之前掌管五城兵马司的蔡顺,性子怯弱,不堪大用,所以才会让你回来。” 意思是,萧羽霖可以手段强硬一些,好好整治一下五城兵马司。 萧羽霖自然听懂了裴彻话里的提点之意,他能回京是裴彻的手笔。 于是便说道,“蔡顺是三皇子的人,即便是他自己懦弱无能,背后有三皇子和云贵妃撑腰,怎么能犯那么大的错误?” 蔡顺被罢官,只因为京城内有难民作乱。 这难民正是从柳州而来。 其实萧羽霖的意思是,有三皇子和云贵妃作保,蔡顺即便是犯下错误,应该也不至于会被罢官。 毕竟五城兵马司虽小,却关系着京城治安,掌握在谁手中,谁行事便会方便许多。 “因为相比之下,三皇子和云贵妃更不想失去忠勇侯府的支持。” 忠勇侯执掌西南十万大军,虽说已经回京,但谁人不知,单单是忠勇侯谢侯的名字就能调动大军。 用一个正六品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蔡顺,换一个从四品金吾卫中郎将谢云昭,和他背后忠勇侯府的支持。 这是一笔怎么算都不会亏的买卖。 所以云贵妃答应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路过刚刚的那条连廊,裴彻却点了点头。 “这院子不错,找人打理一下,你以后要常住的地方,总要像点皇子府的样子。” 萧羽霖听到这话,苦笑道,“常住?说不定什么时候,父皇就又要把我赶去北疆,况且还有云贵妃和三皇子,他们当年就容不下我,现如今只怕是,更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人穿过连廊,走到一间屋门前,萧羽霖伸手去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尘土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被两个丫鬟、两个小厮搀扶着,跑了过来。 在离两人几步远的距离,“噗通”一声跪下,“见过殿下。” 萧羽霖和裴彻对视一眼,淡淡说道,“起来吧。” 能把这偌大的皇子府打理成这个样子,萧羽霖对府中的下人并没有太大好感。 跪在最前面的嬷嬷颤颤巍巍起身,赶忙去吩咐身后的人。 “快,去搬干净的椅子桌案出来,让主子先坐下,你们两根去打水,你们两个去把屋子里收拾干净。” 这几个下人倒是手脚麻利,很快便搬来了椅子桌案,还沏了壶热茶端来。 裴彻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这京城里总有盼着你回来的,比如,这几个仆人还等着你给他们撑腰呢。” 说完,他让夜七把带来的一匣子银票放在桌几上,“这些银票你应该用的上。” “多谢表哥,不过,你真的确定要让我留在京城?”萧羽霖没有推辞。 他当然也想留下,可他身份尴尬,当时母妃出事,皇上几乎也要将他处决。 裴彻轻笑一声,“有件事还需要你办,柳州大旱,灾民已经闹到京城,我会请旨,让你去柳州赈灾,这事现在还缺一个契机。” 他漫不经心的摸索着大拇指上的戒指,眸色更加深沉几分。 赈灾?萧羽霖立马来了精神,十赈九贪,在边关的时候,他最喜欢干的就是整治贪官。 “好,什么时候出发?” “还有件事,你去柳州的时候顺便办了,”裴彻继续说道,“帮我找一个人,一个胸口有蝴蝶形胎记,年龄大概在十五六岁的男孩。” 萧羽霖立马答应下来,也并没有问这个男孩的身份。 这么多年,若不是裴彻在暗中帮他,他估计早就死在北疆了。 所以,他对裴彻的信任,完全是无理由的。 只要是裴彻的吩咐,他愿意肝脑涂地。 又和萧羽霖把朝中的形势探讨一番,裴彻才离开。 走到府门口,他朝之前那辆马车消失的地方看了看。 夜七上前一步,小声问道,“要不要下属去查一查,今日是谁先主子一步,来了五皇子府。” 裴彻上了马车,答道,“不必,我信得过五皇子。” “要回府吗?”夜七坐上车辕,问道。 “去万宝阁,”裴彻吩咐道。 万宝阁最近新出的琉璃簪子和首饰,风靡京城,引得不少官眷都前去购买。 众人却不知,万宝阁是裴彻的私产,主要收集情报用的。 裴彻的马车停在后门,掌柜迎了出来。 走进屋内,掌柜小声汇报道,“主子,最近赵王府悄悄来人,为和宁郡主置办了许多首饰器物,看样子是准备送和宁郡主出嫁。” 裴彻垂眸听着,并没有太大反应。 赵王能在京城平稳度日,有些眼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今西南边境并不安稳,忠勇侯几次上奏想要回去,皇上没有批准,正欲让和宁郡主和亲,平定西南边陲。 是因为太子新丧,和亲这件事才耽搁了下来。 只不过想要通过暗地里的嫁娶,来躲避和亲这件事,赵王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裴彻没有多逗留,从掌柜呈上来的托盘里,挑上一支桃花琉璃簪子便去了苏府。 掌柜看着离开的马车,心中暗暗想着,看来苏小姐喜欢桃花。 以后如果有好看的桃花首饰款式,主动送给主子准备错。 这次,裴彻并没有去安澜居,而是直接到了老太太的福寿堂。 第58章 裴彻带苏锦华去拜祭太子 老太太听道下人说裴彻来了,急忙让人去请苏锦华,自己则称病不出。 她是真的想要让裴彻做的孙女婿。 要想达成这个目的,还是要多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不是? 苏锦华正在院子里,跟着夜十习鞭。 上次惊马的经历让她最近习鞭更加刻苦起来。 人哪能每次都那么好运气,只有自己才能靠得住。 突然,桂嬷嬷带着好几个下人,火急火燎的跑来,夺下她手里的鞭子,又让人准备热水给她沐浴。 这幅情景,让苏锦华莫名其妙的有种预感,难道是裴大人又来了? 不过短短一刻钟之后,苏锦华就从大汗淋漓一身劲装,变成了香喷喷娇滴滴的牡丹花。 连额间也点上牡丹花钿。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着细心打扮过的精致,苏锦华有瞬间的恍神。 这种被人看中,想要帮她谋个更好亲事的善意,她并不反感。 尽管她觉得没有必要,要知道私底下,裴彻见过她各种样子,甚至还帮她亲手上过药。 收拾打扮妥当,苏锦华被人带到正厅,不出意外的见到了正在喝茶的裴彻。 桂嬷嬷把苏锦华推进去,带着人满面笑容的离开,还顺手关上了门。 触碰到桂嬷嬷意有所指的目光,苏锦华一阵无语。 不过能见到裴彻却是很开心,她问道,“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裴彻慢慢放下茶杯,看着她要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便伸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这边坐。” 苏锦华乖顺的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杏眸亮晶晶的看向裴彻,满含期待。 裴彻将从万宝阁拿来的桃花琉璃簪,递到苏锦华面前,“这个送给你。” 苏锦华打开,只见簪子上的粉色桃花,竟然像是刚在枝头绽放一样。 “谢谢大人,”苏锦华眼睛弯弯,瞬间就眯成了一条缝。 这是收到喜欢礼物时的正常反应,就像是当初赵王府送的那一匣子首饰,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支桃花簪子一样。 道谢完,苏锦华重新盖上匣子,满眼期待的看向裴彻。 她像是在等他说更重要的事情。 想了想,裴彻说道,“柳州的旱灾皇上已经知道了,我会向皇上建议,让五皇子前去赈灾。” “还有呢?”他话音刚落,苏锦华就问道。 “你弟弟的事情,我也会拜托五皇子继续查下去,”裴彻觉得,苏锦华可能是比较关心她那个弟弟。 “还有呢?”苏锦华继续问道。 还有?裴彻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太子中毒的事情,大人应该已经查清楚了吧,那云婉儿现在怎么还活着?”苏锦华说道。 她没有丝毫隐瞒,直接问道。 不仅是这一世,上一世,她能从大理寺被放出来,肯定也是因为裴彻查出了真相。 可云婉儿和云贵妃都没有被抓起来。 谋害皇储,这么大的罪名,难道真的不能奈何云贵妃和云婉儿她们。 裴彻眸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说出真相。 “云贵妃是通过太子身边的肃容嬷嬷下的毒,而太子生前,曾让我放过肃容嬷嬷。” 说罢,裴彻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太子的死,始终是裴彻心里的痛,那么一个仁善之人,最终还是死在了最信任的人手中。 苏锦华垂下眸子,原来是这样,肃容嬷嬷应该是在太子身边很重要的人吧。 为了保住肃容嬷嬷,裴大人不能把真相公之于众,倒是情有可原。 可太子真的就白死了吗? 害他的人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明日便是太子出殡,被送去皇陵的日子,我能做什么?”苏锦华开口道,她知道裴彻和太子情谊深厚。 “太子生前最喜欢肃容嬷嬷做的杏花糕,你一会儿去给太子上香的时候,或许可以问一下,肃容嬷嬷是不是可以给太子再做一次,”裴彻说道。 苏锦华点头应下,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这个难道才是裴彻来找她的真实目的?可为什么是她? 裴彻接着说道,“我现在就要去太子灵堂,苏小姐换身衣裳,跟我一起去吧。” 于是,苏锦华换了身素白衣裳,身上、发髻的饰品也全部摘下。 跟着裴彻上了他的楠木马车。 太子灵堂设在了皇宫门口,为的是方便百姓拜祭。 这也是太子生前的遗愿,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想着看一看老百姓的生计。 苏锦华跟着裴彻走下马车,目光所及之处,满是素白。 除了朝堂官员,有很多老百姓自发拜祭。 他们穿着粗布麻衣,上香时的神情却很是虔诚。 有不少人流着泪为太子祈福。 他们感念太子在世时,对他们的救助,和减免瑶赋的政策。 沟壑纵横的面颊,看起来比那些身着绸缎的官眷看起来更加诚心。 苏锦华走过去,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香,在蜡烛上点燃,插在香炉里。 然后跪下磕头。 等她直起身子,裴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在那边烧纸钱的嬷嬷,就是肃容嬷嬷,一会儿她就该休息吃饭的时候,你可以去找她。” 苏锦华默默的记在心里。 她不动声色的,站到一旁,从宫人手中拿过冥纸,叠了起来。 周围还有许多老百姓,也在叠冥纸,苏锦华在里面并不起眼。 裴彻上完香之后,就被宫人迎了进去,毕竟是太子出殡,有很多事还需要裴彻拿主意。 尽管他已经把事情安排完了,可总是有很多突发状况,刚走进去,管事就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锦华一边叠冥纸,一边观察肃容嬷嬷。 肃容嬷嬷跪在灵堂右侧,一边往火盆里烧冥纸,一边擦着眼泪。 她脸上有被风吹的皴裂的痕迹,看样子是真的伤心。 既然和太子感情深厚,那她为什么要给太子下毒? 过了一会儿,见肃容嬷嬷被两个小丫环架起来,往灵堂后面走,苏锦华也悄悄跟了上去。 灵堂后面,是吃饭的地方,也对外边的老百姓开放。 第59章 苏锦华在马车里睡着了 苏锦华进去的很顺利,并没有人阻拦。 看到肃容嬷嬷坐在板凳上吃饭,苏锦华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正是吃饭的时辰,这里面人很多。 察觉到有人坐下,肃容嬷嬷往旁边看了眼。 看到苏锦华的侧脸,肃容嬷嬷只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最近来祭拜的人太多了,她已经看花眼。 岂料,这位坐在她身边的小姐,却突然说道,“肃容嬷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您要好生保重身体,毕竟太子生前还在惦记着您。” 太子生前?她怎么知道太子生前的事情?她是什么谁? 肃容嬷嬷吃惊的抬起头,看向苏锦华。 准备再试探她一下,那些话可别是她信口胡诌的。 肃容嬷嬷定了定神,说道,“太子心怀天下,惦记的又何止老奴一个人。” “太子说,他最喜欢吃肃容嬷嬷做的杏花糕,明日还想最后再吃一回,”苏锦华直直的看向肃容嬷嬷,那双漆黑的杏眸一眨不眨,窥探着眼前人的心思。 肃容嬷嬷苍老的脸颊满是岁月侵蚀的沟壑,此时那些沟壑,像是被苏锦华的话震动了一样,开始颤抖。 她猛的伸出已经被熏黑的手指,拉住苏锦华,抖动着嘴唇,艰难的开口,“姑娘,姑娘,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苏锦华环顾四周,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并没有人看过来。 她回握住肃容嬷嬷的手,“太子只是太关心您,怕您伤心过度,才会让我来劝解一番。” 来的路上,苏锦华就想好了,为什么明明裴彻可以直接说的话,却非要找她过来。 应是裴彻的身份不方便,他想通过她,把那些他不好说出口的话,传达给肃容嬷嬷。 于是,苏锦华没有提裴彻的名字。 只借着太子的名义,把这些话转达给嬷嬷。 只见肃容嬷嬷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飞快的用手捂住嘴,拉着她来到一处偏僻无人处。 “太子?太子怎么会让你来劝解我?太子他、他还说了什么?”肃容嬷嬷神情激动,眼睛里噙着泪水。 看来她的话很有用,嬷嬷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是太子托梦告诉我的,”苏锦华垂下头,一副伤感的样子,小声说道,“太子还说他不怪你,也让你不要太过自责,他是您带大的,他想让您安享晚年。” 等她说完,抬起头,肃容嬷嬷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都怪我,都怪我,我轻信她的话,才会害了太子......”后面的话,苏锦华没有听清。 但她有一种直觉,肃容嬷嬷应该是知道太子死因的。 嬷嬷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话,不是她的话说有多可信,而是嬷嬷心中对于太子的死有个结。 这个结随着太子的死成了死结,这些天,这个死结一直折磨着她,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嬷嬷在等的就是太子已经原谅她的话。 眼看着嬷嬷瘫软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苏锦华悄悄的离开了,心中有死结的人需要一个发泄口,今日过去,嬷嬷或许就能把心里的这个结打开。 看到裴彻的马车还停在路边,于是苏锦华趁没人在意,悄悄爬了上去。 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被夜七看在眼里,夜七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中暗道,苏小姐不会真的以为,主子的车没人看见,就可以随便爬吧。 怎么不是呢?上次中秋宫宴不是没人看,就让她钻了空子吗? 苏锦华找了个舒服的软垫,垫在身子底下好躺的舒服,又拿起一件披风给自己盖上。 外边天寒地冻,她已经吹了好久的冷风。 任务已经完成,她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平了。 裴彻打发完管事,出来上了马车,刚打开车厢门,就看到了睡得正熟的苏锦华。 她侧着身子,躺在狭窄的座位上,身上盖着他之前放在马车上的墨狐披风。 毛茸茸的墨狐皮毛,衬的她小脸更加白皙细腻。 许是睡着的原因,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裴彻放轻了动作,慢慢走进去,坐了下来。 还特意嘱咐夜七,要小声一些。 马车慢慢沿着路行驶,马蹄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是清脆的“哒哒”声。 不过声音并不大,并没有影响到沉睡中的人。 苏锦华睡着时很安静,她闭着眼睛,蝴蝶似的眼睫轻颤,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呼吸清浅,若不是特意关注,只怕是不会察觉出有人。 裴彻也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裴彻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手揽住了苏锦华的肩膀。 马车继续往前,苏锦华也只是在睡梦中轻颠一下,眼睛没有睁开。 裴彻的手没有收回,为了防止苏锦华掉下来,就这样揽了一路。 直到马车在苏府门口停下,苏锦华慢慢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裴彻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沿着裴彻的胳膊往上看,只见裴彻闭着双眸,似乎是睡着了。 苏锦华没敢动。 马车里不知何时点上了炭盆,很暖和。 不知过了多久,苏锦华只觉得自己压住的半个身子都已经麻了,裴彻还没有醒。 他依旧维持着一只手揽着苏锦华的样子,一动不动。 苏锦华不禁在心里纳闷,裴彻的胳膊难道不累吗? 她的肩膀并没有受力,也就是说,裴彻的胳膊一直是悬空的状态。 平常人,这个姿势只一会儿就会累的不行,裴彻是怎么做到,这个姿势也能睡着的? 她微微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裴彻看。 只见他剑眉微皱,双眼紧闭,薄薄的嘴唇紧抿着。 似是梦中也在被事情困扰一样。 身处高位的他,难道也被许多琐事烦扰吗? 忽然,车外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裴彻睁开眼,和苏锦华四目相对。 “醒了?”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裴彻收回胳膊,活动一下略显僵硬的臂膀。 苏锦华也直起身子,掀开软帘,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夜七拦住云婉儿,不让她靠近马车。 第60章 太子殿下是被云贵妃害死的 云婉儿躲不开夜七,只能破口大骂,“裴彻身边的一条看门狗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本小姐?” 夜七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让开路。 “云婉儿,你骂谁呢?”苏锦华推开车厢门走了出来。 看着苏锦华从马车里出来,云婉儿的眸光逐渐变得阴毒。 苏锦华处处不如自己,凭什么能得到裴彻的另眼相待。 定是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会把裴彻勾引到手的。 云婉儿暗暗在心中咒骂,苏锦华你给我等着,等裴彻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定让他第一个处置你。 “苏锦华,你为什么在裴大人马车上,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苏锦华无视她恶毒的话语。 她跳下马车,走到夜七身边,柔柔说道,“夜七可是五品侍卫,责骂朝廷命官,云婉儿你难道还想进大理寺不成?” 听到大理寺三个字,云婉儿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可是人间炼狱,她已经被毁了容貌,是再也不想进去第二次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里满是惊惧,“不,不要。” 看到云婉儿脸上的恐惧,苏锦华很是满意。 知道害怕,以后就可以经常拿这个事来吓一吓她,反正吓死人不偿命。 苏锦华对夜七道谢,“多谢,裴大人也已经醒了。” 见云婉儿不再纠缠,夜七转身回到马车旁边,“主子,要回去吗?” “嗯,”裴彻只回答了一个单音节,一如既往的清冷疏离。 夜七跳上车辕,驾马离开。 看到远去的马车,云婉儿好像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 “苏锦华,你竟然敢故意吓唬我?”她指着苏锦华,歇斯底里的骂道。 和之前柔柔弱弱的形象,完全不同。 苏锦华没有和云婉儿纠缠,只留下一句,“我有什么不敢的?” 然后迈步进了苏府。 径直走进福寿堂,老夫人已经摆好了晚饭等着她。 见苏锦华回来,急忙拉着她坐下吃饭。 “华儿,今日裴大人带你去哪里了呀?” 这问话的口气,急切的就像是孩子相亲过后,想知道后续发展的长辈。 “去了太子灵堂,”苏锦华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太子灵堂?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哪有人约会去灵堂的? 虽说太子仁厚,确实是该去拜祭一下。 老夫人不死心,又继续追问道,“后来呢?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没有,”苏锦华已经开始喝粥了。 老夫人渴望两人有进一步发展的心,终于死了,也安静的吃起了饭。 心里还着急的想着,他们两个怎么发展就那么慢呢? 用完晚饭,苏锦华说起,太子明日出殡,送往皇陵下葬的事情。 “祖母,我想明日去街上,送太子殿下最后一程。” 苏锦华其实没怎么见过太子,只是知道了肃容嬷嬷的事情之后,感情有了变化。 一个能把下人的生死放在心上的人,大抵是个心地仁慈善良的。 这么好的一个人,又和裴彻关系匪浅。 她理应去送一送。 “嗯,”老夫人点头应允,交代道,“明日去打扮的低调些。”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苏锦华回到西厢房。 屋子里暖烘烘的,入夜,青叶就点燃了炭盆。 有了银子,她让青叶去买了不少炭,老夫人又让人送来许多,今年的炭很是够用。 她上一世连个棉衣都不曾有过一件合身的,是被冻怕了。 这一世,就总是叮嘱青叶,要把炭盆烧的旺旺的。 次日一早,苏锦华带着青叶红豆出门。 三人都穿着素色衣裳,把首饰放在了家里。 尽管天气冷的,哈气成冰,太子出殡的大街旁,却早早的站满了人。 把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子里,苏锦华带着青叶红豆,走到大街上。 等太子出殡的队伍经过,站在大街上的百姓哭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悲痛之情,让闻者流泪。 苏锦华跟着百姓,跪在街边。 她看到裴彻走在队伍里,一向只穿墨色的人,此时一身素白。 眉眼间的哀愁像是怎么也化不开。 五皇子也在,只是他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突然,出现一个白色人影,逆着出殡队伍,猛的向棺椁跑去。 那人一边跑,嘴里还喊着,“太子殿下是被云贵妃害死的,太子殿下是被云贵妃害死的......” 苍老的声音传进众人耳朵,百姓纷纷抬头看去。 很快,“咚”的一声巨响,那人撞向了棺椁,鲜血四溅,然后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她手中的食盒脱落,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有一个圆圆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了苏锦华面前。 她定睛一看,竟是杏花糕。 苏锦华心口一痛,眼神开始模糊。 竟然是肃容嬷嬷,她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撞死在了太子棺椁上,同时把太子被害的真相,告诉众人。 这一出闹剧很快平息,撞死在棺椁上的人很快被抬了下去。 太子出殡的队伍,按照原先的路线,继续往京城外走去。 苏锦华被青叶红豆扶着,往回走。 许是刚刚那一幕太过惨烈,她有些魂不守舍。 她不禁想到,昨日她说的那些话,对肃容嬷嬷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让肃容嬷嬷感到解脱的开导,还是让肃容嬷嬷做出今日之举的催命符? 太子如果知道,是她把真相捅到肃容嬷嬷面前,太子会怎么想? 她在这件事情里,到底起着怎样的作用? 裴彻让她去找肃容嬷嬷,是已经意料到这样的结局了吗? 直到坐进马车,青叶说道,“那人是谁啊?我听她提到了云贵妃,这件事真是云贵妃做的吗?” 云贵妃可是夫人的亲妹妹,之前云婉儿还被抓进大理寺过,难道这件事真的是云贵妃做的? 见苏锦华脸色不好,没有说话,恐怕心里也是在想这件事情。 红豆急忙拉了拉青叶,小声说道,“别说了。” 回府路上,三人一阵沉默。 苏锦华还没有回去,消息就已经传进了府中。 看到这件事的人太多,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当然也传进了苏府。 第61章 裴彻悄悄送定亲玉佩 “外边盛传,说太子忠仆以死明冤屈,还说太子竟是被云贵妃害死的,这件事可是真的?” 苏锦华刚进门,就被老夫人拉到一边,满脸焦急的问道。 云贵妃怎么样无所谓,老夫人害怕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联想到云婉儿两次被关进大理寺,老夫人觉得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而苏府这个小小的池鱼,很有可能会沦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知道想瞒也瞒不过去的,苏锦华只能点了点头。 老夫人脸上的担忧便又加深了几分。 “华儿,这件事太大,咱们要未雨绸缪,”老夫人紧紧抓住苏锦华的手,神色凝重,却丝毫不见慌乱。 两人来到正厅,细细商议。 外边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飘起了雪花,很快给大地覆盖了一层白色。 要想和云氏断绝关系,苏锦华可以外嫁,只要夫家有权有势,就能护住她。 “裴大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你觉得呢?”老夫人语气沉重。 即便裴大人很好,也能在危急时刻护住苏锦华,可在这种时候谈论婚事,目的总归不太单纯。 苏锦华点了点头,祖母一心一意为她打算,她能感觉出来。 “可这事还要裴大人同意才行,”裴彻虽然之前是说过要去求赐婚,但一直没有动静,苏锦华不确定裴彻还想不想娶她。 “华儿,你准备一下,明日咱们就去忠勇侯府,退亲。” 老夫人一脸坚决。 忠勇侯府那一家子,都是眼皮子浅的,他们不可能在关键时刻护住苏锦华。 先退婚,然后她再找大长公主谈谈口风。 苏锦华的事情暂时有了决断,苏凌峰却不太好办。 要想和云氏断绝关系,苏府好肯定要有男丁出面,而苏府就只有苏凌峰一个成年男丁。 老夫人想要派人去找苏凌峰,却被苏锦华拦了下来。 苏锦华心里清楚,苏凌峰就算是来了,也应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更何况,苏凌峰并不是她的亲弟弟,私心里,她并不想让老夫人在苏凌峰身上花太多心思。 “祖母,凌峰年纪还小,直接告诉他,只怕是会吓着他,这事还是我们先想出对策了,再慢慢告诉他的好。”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老夫人答应下来。 入夜,寒风呼啸,吹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不一会儿,地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 听着外边的风声,苏锦华躺在温暖的锦被里,却是难以入睡。 上一世并没有听说太子出殡时,有过这样的插曲,难道是她重生改变了事情的进展? 苏锦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肃容嬷嬷撞死在棺木上时,那一片鲜红。 而另一边,因为皇陵路远,再加上忽降大雪,裴彻送太子葬入皇陵后,没有回去。 他躺在皇陵边客舍里,眼前全是苏锦华被婢女搀扶回去时,摇摇欲坠的身影。 她一向胆小,今日怕是吓坏了吧。 也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渐停,裴彻无心睡眠,他翻身而起,披上大氅。 找到来时的马,策马而去。 很快,路上便只剩下一溜马蹄印,再看不到人影。 听到动静的夜七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心头一惊 ,“主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就这样撇下了忠心耿耿的他?” 第二日,苏锦华眼下的那一大片青黑,吓了青叶红豆一大跳。 “小姐,您今日要出门,我给您铺点粉,盖一下吧,”青叶说道。 苏锦华却躲过青叶手中的粉扑,淡淡说道,“就这样吧。” 只是简单的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梳了个发髻,脸上甚至没有一点粉,她就这样出了门。 老夫人看到苏锦华出来,也是吓了一大跳。 心中暗道,还是年纪太小,经不住事情,竟然被吓成这样。 幸亏没告诉苏凌峰,他还是小孩子心性,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 “祖母,”苏锦华俯身行礼,看着老夫人眼中的心疼,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华儿,走,别怕,祖母陪你一起?”祖母拉着苏锦华的手往外走去。 刚走出苏府门口,云氏便接到消息,赶了出来。 “你们做什么去?”云氏看起来满脸憔悴,只不过短短几日,她看着便老了许多岁。 云婉儿这次从大理寺回来后,因为毁了容,变得更加喜怒无常。 打砸东西,打杀下人,大吼大叫,这些都不算什么,她还会伤害自己,用小刀在手臂上划出无数道血痕。 为了安慰她,云氏只能搬去长乐苑,整夜整夜的看着云婉儿。 “退婚,”老妇人上前一步,挡在苏锦华面前。 云氏略显为难,“可订婚信物玉佩找不到了,那玉佩价值连城,只怕是忠勇侯府不会善罢甘休...” 可云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只见苏锦华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佩,在云氏面前晃了晃,“是这个吗?” 云氏脸色一变,这玉佩她分明藏的很隐蔽,昨晚她还特意去看过,这会儿怎么在苏锦华手上? 见云氏不说话,苏锦华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看来就是这个了,没什么问题,祖母,我们快走吧。” 老夫人狐疑的眸光在云氏脸上停留片刻,她以前只是怀疑,云氏把玉佩故意藏起来,不愿意退婚。 而今日云氏那么明显的反应,让她印证了心中所想。 果真只是一个商户之女,就只想着攀附权贵。 她不再有任何迟疑,和苏锦华坐上马车。 马车朝着忠勇侯府飞快驶去。 而在苏府边上,一条不起眼的阴暗巷子里。 “主子,这下您放心了吧,苏小姐这次定能退亲成功,”夜七顶着熊猫眼,打着哈欠说道。 裴彻看着飞速驶离的马车,也飞身上马,向远处飞驰而去。 夜七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说道,“主子,您大半夜的赶回来,就是为了给苏小姐送一个玉佩,您可一定要告诉苏小姐,要不然,她哪里会知道的良苦用心。” 寒风灌了一嘴,夜七心中直叫命苦,他真是为了主子的幸福,操碎了心。 第62章 她表现的真的很像个小财迷吗? 马车内,老夫人拉着苏锦华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华儿,退亲对女子来说,虽会对名声有一定的妨碍。 可若是为着这一点名声,将错就错,那可就相当于后半生,都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你可明白?” 心头一热,苏锦华鼻子有点发酸,祖母是个通透的人。 她乖巧的点头,把头靠在祖母肩膀上,“我明白,祖母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马车飞速平稳的行驶在青石板大街上。 昨晚才下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马车走的很顺利。 到达忠勇侯府门口,苏锦华搀着老夫人下马车,才发现连忠勇侯府门口的积雪也都被清理了。 苏锦华疑惑的看看身后的来时路,又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边的积雪没有清理,厚的能埋住小腿肚。 她微微蹙眉,这一路上的积雪被清理的那么干净,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老夫人和苏锦华被引到花厅。 太子殡天,官员休沐三日。 是以,她们刚坐下不久,谢侯爷就带着谢云昭和谢夫人来了。 见面略微寒暄一番之后,老夫人直接道明来意。 “谢侯爷,今日上门叨扰,是为了推掉华儿和世子的婚约。” 谢夫人刚想说话,却被谢侯爷一把拉住,示意她闭嘴。 毕竟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人,谢侯爷面色微动,却并不见多少怒色。 他语气平静,谦让道,“犬子不成器,确实配不上苏小姐。” 老夫人却丝毫不客气,“既然谢侯爷也这样觉得,那就不必再多说什么,直接退婚吧,之前侯府送去的纳彩礼,我也已经悉数带来,还有这块玉佩。” 苏锦华把玉佩放在老夫人手上,老夫人放在桌案上,推至谢侯爷面前。 “还给你们。” 谢云昭脸上有些挂不住,苏锦华竟然拿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直接上门退亲,真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苏锦华,你得意什么?不过就是和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侯爷一巴掌打在脸上。 用手捂着半边脸,谢云昭不可置信的看向谢侯爷,“爹,你打我?” 谢侯爷怒其不争,狠狠地瞪他一眼,裴,裴什么裴。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个姓氏是他那个狗嘴能随便玷污的吗? 苏锦华是不足畏惧,可她背后是裴彻,那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特别是现在,太子刚逝,云贵妃又处在风口浪尖,裴彻这尊大佛就更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难道大理寺的监牢还想再尝试一遍? 下一次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就不一定了。 于是,他拱了拱手赔罪,“苏小姐,犬子无知,得罪了,上次我让苏小姐替我传达的话,不知苏小姐有没有机会说给裴大人听?” 苏锦华忽然就明白了谢侯爷今日的反常。 要知道,自从父亲死后,谢侯爷就不曾露过面,更别提如此替她说过话了。 既然谢侯爷如此低姿态,她也不能拿乔。 她起身,微微行了一礼,才缓缓说道,“谢侯爷说笑了,我一介弱女子,并没有机会和裴大人说得上话。” 推辞的太过明显,谢侯爷却也并不恼怒,“听说前天,苏小姐才和裴大人一起去拜祭过太子,想来是我诚心不足,苏小姐不愿意帮忙。” 他指着正往里抬的纳彩礼,说道,“不用抬了,这些礼物还是送给苏小姐的,还有这块玉佩,苏小姐若不嫌弃,也一并拿走吧。” “那这婚事?”苏锦华问道。 却见谢侯爷从袖子里拿出两家的定亲书,当着几人的面,没有任何犹豫的撕毁。 “婚事作罢,我当年答应过苏兄要好好照顾你,这些年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这些东西就当是给你的补偿。” 谢侯爷装的情真意切,苏锦华也就没有再推辞。 “那就多谢谢侯爷了,”正好她之前的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这些卖了,正好能接续的上。 于是,苏锦华和老夫人又带着那些礼物踏上了归途。 看着苏锦华脸上的喜色,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华儿,我知云氏一向苛待你,以后你的月例从祖母院子里出,可好?” 苏锦华,“......”她表现的真的很像个小财迷吗? 可不是吗?躲在暗处的裴彻,看到她收了谢侯爷的东西,脸阴沉的几乎要下冰雹。 他让母亲给苏锦华送的首饰,哪一件不比忠勇侯府送的这堆破烂值钱? 不过既然婚约已毁,那他以后也不用再顾及什么。 只是太子刚逝,现在并不是求赐婚的好节点。 总要等个半年,等皇上情绪好一点才行。 好在,昨日的事已经传进宫中,云贵妃和三皇子的计划泡汤,他能举荐五皇子去柳州了。 那日他说的契机,正是这个。 裴彻回去换了身衣裳,然后去了宫中。 他不知道的是,苏锦华并没有直接回苏府,而是带着一马车礼物,直接去了当铺。 把满车的礼物换成了几张银票。 “祖母,父亲当初在战场上,是为救谢侯爷才......如今才收他们这么一点东西,我可还觉得亏着呢,”苏锦华把银票放在老夫人手中,眸子里含着悲伤。 知道苏锦华的想法,老夫人心里安慰许多,华儿是在为她父亲抱不平呢。 老夫人把银票推给苏锦华,“这些你留着花吧,祖母知道你乖,等回去了,祖母清点几个铺面田产给你。” 苏锦华乖巧的点点头,她知道祖母手中的产业并不多,这么多年,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打理,也仅仅是够维持日常而已。 两人刚进苏府的大门,忽然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 然后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手里拿着刀,就朝着她们冲了过来。 苏锦华抽出腰间的软鞭,直接打在了她拿刀的手腕上。 然后手腕轻扬,鞭尾卷着云婉儿的手腕,把人往远处扔去。 云婉儿被狠狠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嘴里还念念有词,“苏锦华,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63章 她这是在别扭什么? 看着云婉儿狼狈的样子,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表妹,你这是做什么?”苏锦华轻轻拍了拍胸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说话的同时,她悄悄给桂嬷嬷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赶紧扶着老夫人,趁着云婉儿分神的功夫,悄悄绕过这边的混乱,朝着福寿堂走去。 “苏锦华,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去退婚?你真是一点后路都不给我留,”云婉儿嘴角还残留着血液,脸上那个疤痕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她走到云婉儿面前,缓缓蹲下,好奇的问道。 “表妹,你说的话好奇怪,我的婚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怎么给你留后路?” 听着苏锦华幸灾乐祸的话,云婉儿心中的恨意此时犹如翻滚的江水,把她的理智统统淹没,说出的话也变得颠三倒四,“你,你个小贱人,明知道...我们情投意合...非要拆散...” 余光看到桂嬷嬷搀扶着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苏锦华也就不和她多废话,手抚上膝盖,慢慢起身。 岂料这时,云婉儿却猛的伸出手,抓住她的裙角,用力拽的她一个趔趄。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鞭子还拿在手里。 此时便也不再犹豫,手腕微动,鞭子就如小蛇般灵巧的爬上了云婉儿的手腕。 然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随着云婉儿发出一声痛呼,她的身子痛苦缩成一团,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已经被生生折断了。 云氏赶过来,看着在地上痛的直打滚的云婉儿,心疼的把人抱进怀里,赶紧差人去请大夫。 苏锦华冷哼一声,有些人就是不爱自己的子女,如今她早已不再奢求虚无缥缈的母爱。 她迈步离开,没有注意到身后云氏狠毒的眸光,似是要把抽筋剥皮一般。 云氏将云婉儿带回安澜居,大夫帮她固定好手腕离开。 “姑母,我怎么办...”云婉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厥过去。 云氏抱着云婉儿安慰,眸子里满是盘算,她狠狠地说道,“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次日一大早,苏锦华刚睡醒,红豆就急匆匆的进来报信。 “小姐,您真是神了,皇上真的派五皇子去柳州赈灾,这会儿五皇子已经起身去柳州了。” 红豆看向苏锦华的目光里,满是崇拜,她家小姐真厉害,简直是料事如神。 “宫中可有传出来什么消息?”肃容嬷嬷把动静闹的那么大,皇上应该收到消息了,他会如何处置云贵妃? 却只见红豆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知道,不仅是云贵妃,连三皇子也没有传出来一点消息。 就在这时,侧窗传来一道敲击声。 青叶红豆同时看过去,透过明亮的瓦纸,能隐约看出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个男人又来了? 苏锦华则是暗暗皱眉,裴彻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你们先出去吧,”苏锦华淡淡吩咐道。 青叶看着只着里衣的苏锦华,刚要开口,就被红豆一把拉了出去。 待关上屋门,红叶没有松开青叶,而是拉着青叶飞快的跑到侧窗处,看到侧窗站着的人,两人同时愣住。 而此时屋内,裴彻走到床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苏锦华犹豫了一下,没有把他赶走,而是问道,“云贵妃和三皇子怎么样了?” 裴彻扭头看向她。 晨光透过明亮的瓦纸透进屋内,也打在她脸上,给她的五官轮廓罩上一层柔和。 两人距离很近,裴彻甚至能看清楚她脸上细小的容貌。 此时,她认真的看着裴彻,等他给一个回答。 裴彻喉头有些发紧,他缓缓开口,“云贵妃被降为云嫔,三皇子被罚禁足一个月,在三皇子府内思过。” “就这?” 苏锦华眸子里刚刚染上的光彩,随着裴彻话说完,那光彩也慢慢散去,慢慢变成了失望。 据说皇上对先皇后情深义重,不顾太子自幼年弱和众大臣的反对,执意亲自教导,委以重任。 她还以为云贵妃和太子的死扯上关系,定会被重重责罚,没想到只是降级,而三皇子只是被禁足一个月。 看出她脸上的失望,裴彻有点不忍心,安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云嫔和三皇子在后宫前朝根基深厚,只凭一个下人的指控,并不能伤到他们根本。 不过,这次还是有收获,本来皇上是属意三皇子去柳州的,这件事发生后,皇上临时改派了三皇子前去。” 苏锦华垂下头,嗓音低落,“这是裴大人早就计划好的吧。” “什么?”裴彻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莫名觉得心慌。 “那日带我去拜祭先太子,裴大人就料定了肃容嬷嬷会死,云贵妃和三皇子会受到牵连,而这一切都是在为五皇子铺路,”苏锦华依旧垂着头。 她早该料到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把她也算计在内,这才是裴彻。 “是,五皇子要从三皇子手里抢过去柳州赈灾的差事,谈何容易,更何况,你不是还要去找你弟弟吗?” 裴彻伸手钳住苏锦华的下巴,稍稍用力,就迫使她抬起头来。 只见她长睫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的,看上去像是被人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修长的手指捏住洁白的巾帕,将那两滴泪珠擦去。 “奴仆背主,本就应该乱棍打死,现如今能让世人知道些许真相,肃容嬷嬷死的并不亏。” 裴彻降低了声音,徐徐说道。 “那我呢?”苏锦华稍稍侧头,轻易的便躲开了裴彻的钳制,她将头转向一边,不愿意看裴彻。 裴彻微微皱眉,她这是在别扭什么?和肃容嬷嬷说的那些话,可不是他教的。 明明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他故意设计是有,那苏锦华不也是顺水推舟吗? “救济灾民,寻找弟弟不也是你想做的吗?那日,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不也是要借助我的手,去找人,别说你只是随便一提。” 第64章 裴彻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话虽说的决绝,但看着她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裴彻心中又生出些许不忍。 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一件小事就能吓哭,更别提那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撞死在面前了。 她应该只是被吓到了吧。 可看着苏锦华不说话,只一味的小声啜泣。 瘦弱的身影,颤抖的像是窗外枝头的枯叶,摇摇欲坠。 裴彻心中涌起一种叫做自责的陌生情绪,他怀疑是不是他刚刚的话说的太重了? 他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疼的厉害。 这种只在苏锦华面前才会出现的,心疼到几乎失控的感觉,让他不禁又想起了两人之间那种奇怪的关联。 经过夜十的观察,苏锦华应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裴彻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巾帕塞给苏锦华。 屋外,红豆青叶一左一右拉住夜七往远处,走到墙角处才停下。 “夜七大哥,你说进屋子里的是你家主子?”青叶一边说着,一边捂嘴。 既惊讶于裴彻竟然会翻墙,又害怕自己声音太大,让别人听见。 夜七点了点头,这小丫鬟怎么大惊小怪的,一点都不如红豆稳重。 红豆没有说话,她早该想到的,以小姐和裴大人的关系,私下有来往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小姐胆子也忒大了些,这件事若是被别人知晓,于裴大人而言倒是无碍,可对她家小姐来说这事可就大了。 “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个知道,谁都不能说出去,”红豆神色认真。 另外两人赶紧点头。 藏在不远处,耳力极佳的夜十,嘴角抽了抽,他们难道是把她忘记了? 屋内,苏锦华手里握着裴彻的巾帕,擦掉脸上的泪痕。 “我只是没想到肃容嬷嬷竟然会撞棺,”她声音里含着哽咽。 如今弟弟的消息,还要靠五皇子,苏锦华可没有天真到,会以为只凭借小时候的那点恩情,五皇子就能拿帮她。 而这件事,归根究底,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裴彻。 于是她适时的收起了那一点任性。 “是她一时糊涂,中了云贵妃和三皇子的圈套,肃容嬷嬷的家人我已经派人送走了,你不用太过自责。” 裴彻淡淡说道。 就算是肃容嬷嬷不自己撞死,按照云贵妃和三皇子行事狠辣的风格,也不会让她活着,还很有可能会连累她的家人。 现在,至少保住了她的家人。 而此时,大长公主带着礼物也来到了苏府,她那日虽不在太子出殡的队伍里,却在街边茶楼里。 也看到了肃容嬷嬷撞棺那一幕,离开的时候,也看到了苏锦华,本想叫住苏锦华去叙叙旧。 却忽然注意到苏锦华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影。 本来是想让裴彻带着礼物前来的,可她左等右等,怎么都没有等到裴彻回家。 今日是实在在家坐不住了,她才亲自带了礼物前来。 来到福寿堂,道明来意,老夫人急忙让人去请苏锦华。 于是,接到消息,苏锦华和裴彻一起来到了花厅。 只是看到裴彻的老夫人和大长公主,齐齐吓了一跳。 裴彻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片刻的怔愣后,大长公主一副了然的样子,开口道,“来看苏姑娘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今日出宫就过来了,让母亲担心了,”裴彻客气道。 “没什么担心的,只是前两日那场大雪实在是厚,晒了两日了,还没有化完,也不知道衙门里都在忙什么,都没人扫,彻儿,你每日早出晚归的,可要仔细,可别摔着了。” 大长公主这话是故意说给苏锦华听的,她可知道,裴彻连夜让府中下人出门扫雪的事情。 不过以裴彻那种闷葫芦的性子,这件事他肯定不可能亲自告诉苏锦华。 这个时候,她这个母亲的重要性不就显现出来了? 果然,她这话说完,苏锦华就疑惑的看向裴彻,很明显是对这事起了疑心。 裴彻却很是淡定了回了句,“知道了,母亲。” 大长公主本也没什么事,只是怕苏锦华吓着,带着礼物过来,好让她能忘掉那日的血腥。 看到裴彻在苏锦华这里,倒是个意外收获,看来进展很顺利,她是不用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大长公主坐了一会儿,看着老夫人体力不济,只得起身告辞,顺便带走了裴彻,现在她急着询问,两人的进展情况。 两人刚坐上马车,大长公主就急切的问道,“你和苏小姐是什么情况?” 刚刚老夫人的惊讶可不像是装的,很明显是不知道裴彻在那里。 难道裴彻不是走门进去的?而是翻墙?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疑惑的看向裴彻,想从那张稳重持成的脸上,看出能翻墙的痕迹。 “母亲想多了,”裴彻脊背挺直,坐的稳当。 大长公主实在是无法想象出裴彻翻墙的画面,可她不甘心,接着问道,“那你大事说说,你倒是为什么去找苏小姐。” “我...我...” 看着裴彻结结巴巴的样子,大长公主可开心坏了,她可是很少见到裴彻如此吃瘪的样子。 “说呀,找不出理由了吧,”大长公主甚至不自觉的拍了拍手。 裴彻一阵无语,“母亲没事,还是多关心关心皇舅舅吧。” 大长公主心口一紧,问道,“陛下他怎么样了?” “皇舅舅伤心过度,一直在卧床养伤,”裴彻的脸色也沉下去几分。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谁让他贪图美色的,当初我就说过那云秀芝是个不安分,瞧瞧,不仅害死了皇后,如今连太子都被害死了。” 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放在旁人,就是听到都要被吓死。 可裴彻却早就习惯了,他脸不改色,稳坐如山。 * 三皇子萧羽宸一大早被下令禁足,此时在府里急的团团转。 一个小纸条,被塞了进来,被吓人急匆匆的送到他手上。 三皇子看完字条,把字条在手心揉碎,“萧羽霖、裴彻这两个小杂种,竟然敢坏我的好事。” 第65章 有人推了苏锦华一把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目露凶光,拿出笔,写了封信,交到来人手中。 “告诉母妃,不计一切代价,在路上截杀萧羽霖。” 舅父云有财已经开始在铸造兵器,私自募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萧羽霖知道。 云嫔接到萧羽宸的密信,乔装打扮出宫,去了忠勇侯府。 得知云秀芝的来意,谢侯爷推脱道,“云嫔娘娘,萧羽宸可是皇子,老臣怎么敢对他下手?” 云嫔上前一步,紧逼道,“谢侯爷,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柳州的事情若是败露,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关系吗?” 谢侯爷接触到云秀芝狠毒的眸光一愣,他怎么忘了,如今的云嫔早已不是当年的云秀芝,那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 无奈,他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不然,把云嫔和三皇子惹急了,只怕他们会狗急跳墙。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冰雪消融,柳树悄悄抽条。 期间,除了五皇子有惊无险的遭遇了几次刺杀之外,倒是再没什么事情。 五皇子已经顺利到达柳州,柳州的赈灾工作正有条不紊的开展。 听说柳州的灾民已经得到了有效安置,连京城街边的乞儿都少了很多。 这日,苏锦华陪着祖母前往白云寺上香。 一行人刚行至山脚下,就遇见了大长公主和裴彻。 几人见面,便结伴而行。 今日天很好,初春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寒冷,并不觉炙热。 “老夫人,听说苏小姐已经和忠勇侯府取消了婚约,”大长公主貌似随意的聊了起来。 老夫人闻言,并不避讳,爽快的回答道,“我们和谢府没有缘分,想必谢世子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 大长公主微微一愣,随后笑道,“想必老夫人是还不知道,谢世子即将要去西南历练,想必是谢侯爷的意思。” 西南本就是谢侯爷的地盘,此举很可能是想让谢云昭以后能继承谢侯爷在西南的兵权。 老夫人听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苏锦华和谢云昭已经退婚,云婉儿现在那个样子,忠勇侯府怎么也不可能娶那样一个世子夫人。 “朝堂上的事情,苏府自然知道的少。” 没人在朝堂做官,若是知道的太多反而惹人猜疑。 如今先太子早逝,三皇子被禁足后赋闲在家,一向不得圣宠的五皇子这次反而被派去赈灾,朝堂中局势并不分明。 因此,消息闭塞并不见得是件坏事,如今很多官员选择明哲保身。 苏锦华却是心念一动,她记得上一世三皇子起事,依靠的主要就是西南的军队,可这一世明明谢侯爷已经向裴彻投诚。 看来,这一世换谢云昭支持三皇子了,父子两人并不一心。 这件事情云婉儿知不知道,不管她知不知道,苏锦华都乐意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大长公主瞄了一眼,乖乖跟在身后的裴彻和苏锦华。 说道,“你们别拘着了,听说寺庙东边新开了个许愿池,里面有两只大龟,十分热闹,你们年轻人爱热闹,快去看看吧。” 两人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苏锦华听见大长公主那样说,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期待,脚步便有些着急。 裴彻看着她的样子,开口道,“不过是两只大龟罢了,你急什么?” “我哪有,不过是这山上风有点大,我想快点去殿里避避风罢了。” 苏锦华说着,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抬头看了看纹丝不动的经幡,裴彻没有再说话,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听说有热闹看,就忍不住了。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始终和苏锦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走多久,来到一处月门处,月门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许愿阁”,有许多年轻男女进进出出。 苏锦华随着人群走进去,看见有一个很大的水池,里面果然有两只大龟。 “青叶,红豆,你们快看,果然有两只很大的龟。” “哇,怎么这么大?” “是好大,竟然比一个铜盆都大。” 三人驻足在水池边,看的兴致勃勃,她们丝毫没有注意,一双手悄悄的伸到身后,猛的推苏锦华的背,把她往水池里推去。 水池旁沏了栏杆,却很矮,只够到腿弯处。 苏锦华没有防备,整个人朝池子里栽去。 幸好青叶红豆眼疾手快的抓住她,苏锦华才没有掉进水里。 这时裴彻也挤了过来,目睹了刚刚那惊险一幕,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周围人太多,等三人回过神来,再看周围,已看不到有可疑人的身影。 苏锦华摇了摇头,她感觉到刚刚明显是有人大力在推她,并不是意外。 心中一揪,她急忙说道,“我们快去找祖母。” 那人是仅仅针对她?还是针对她和祖母?直觉告诉她祖母也不安全。 显然裴彻也想到了这点,几人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朝着老夫人和大长公主的方向追去。 她们在大雄宝殿外找到了大长公主。 苏锦华语气焦灼的问道,“我祖母呢?” “在里面,方丈找小僧弥请老夫人进去讲经了,想来老夫人是和佛有缘,”大长公主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白云寺的方丈精通佛法,以前也时常邀人进去讲经。 苏锦华却眉头微蹙,她们刚刚在许愿池那边,还见到了方丈,他正在给年轻人解签。 一个人分身乏术,除非有人借方丈的名义,准备对老夫人不利。 显然裴彻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向夜七,夜七已经踹开了大雄宝殿的门,飞身进去。 几人显然是想到了一处,只是还没走进去,就见夜七已经出来了,他朝着众人摇了摇头,表示里面没人。 他在里面只看到被迷晕的桂嬷嬷。 苏锦华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是她大意了。 明知道云氏和云婉儿不会甘心,她们在府内找不到动手的机会,定会在宫外找机会动手。 裴彻来不及安慰苏锦华,问夜七,“可有后门?” “没有,”夜七否认道,“属下已经查看过,只有这一个门和几个窗子。” 第66章 裴彻受伤 大长公主顿时也慌了神,“我一直在这里守着,没看到有人进出。” “检查窗子,”裴彻吩咐道。 两人飞快的一一打开宝殿内的窗子,发现有一个窗子正对着后面,从大长公主站的地方和角度,压根无妨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从窗户飞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追了出去。 苏锦华没有叫住他们,她的身手比不上裴彻和夜七,跟着他们,只会拖他们后退。 她脑子转的飞快,把夜十叫了出来,“去把方丈请过来。” “是,”夜十飞身而去。 不一会儿,夜十就抓着方丈,把人“请”了回来。 也是没把人交给苏锦华,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了大长公主面前。 有大长公主皇族的身份压着,想必这方丈事后也不敢找麻烦。 苏锦华走过去,焦急的问道,“敢问方丈,这山上有几条路可以下山?” 方丈自然是认识大长公主的,见大长公主丝毫没有责备这个毫无规矩的小姑娘,便知这位姑娘身份一定是不一般。 便赶紧如实恭敬的答道,“共有三条,一条大路,一条是后山的路,还有一条是小路。” 大路应该是来时那条路,那条路人最多,把祖母掳走的人,定是不会选择那条路的。 苏锦华指着刚刚裴彻和夜七追去的方向问道,“那条路呢?” “那条路便是小路,小路直通山下,虽险峻,却也是下山最快的一条路,”方丈如实答道。 那应该是没错了,贼人一般走的,都是人烟罕至的一条路。 “不瞒方丈,我祖母被贼人掳去,应该就是顺着那条路去了,还请方丈召集寺中武僧,赶过去支援。” 苏锦华神色凝重的说道。 听见裴大人的名号,又看看大长公主亦不像作假的神色,方丈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方丈快步往外走去,让人去召集寺内武僧。 苏锦华实在放心不下,她刚想离开,却被大长公主一把拉住,“好孩子,我知道你担心,可彻儿已经去了,你且耐心等一会儿。” “我去帮裴大人,您放心,这些天我跟着夜十习鞭,长进不小。” 说完,她脚步一转,追着裴彻离开的方向而去。 夜十也急忙跟了上去。 路边的草还没有发芽,只有一些枯枝纵横交错,一片萧条景象。 循着小路一直走,有好几处小路是循着山边悬崖踩出来的,仅容一个人通过。 虽说苏锦华早有防备,却还是有好次差点踩空。 苏锦华和夜十一路追赶到山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难道他们已经走远了?”夜十不解的问道。 苏锦华却摇了摇头,“不会。” 如果是云氏下的手,那她要不就是直接杀了祖母泄愤,要不就是拿老夫人威胁苏锦华。 可老夫人年纪大了,脚程不快,贼人带着老夫人绝对不会这么快,一路下山都没有看到踪影。 还有就是裴彻,应该能料到她会跟来,绝不会一点线索都不留下。 苏锦华当即便下了决定,“我们顺着小路上去,肯定是我们漏了什么。” 于是,两人又再次沿着小路上山了,走着走着,便与下山的武僧碰到了一起。 武僧也是一头雾水,可在苏锦华的坚持下,所有人还是跟着苏锦华往回走去。 走至一条岔路口,苏锦华忽然在草根处,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布条。 墨色布条,暗纹和今日裴彻穿在身上的一样。 苏锦华指着被枯枝盖住的另一条路,问道,“这条路通往哪里?” “通往一条河,之前取水,我们会走这条路,不过已经废弃有十年了,”一个年纪稍长的武僧答道。 苏锦华带人顺着岔路追去。 确实是废弃了好久的路,路上全是枯败的野草,和周围融为一体,只大概能看出之前确实有人行走的痕迹。 不过走出一段,苏锦华便眼前一亮,路上有很多新折断的草枝,一看就是有人刚刚走过的痕迹。 他们加快了脚步。 等到快行至河边,便听到了打斗声。 定睛一看,裴彻和夜七竟被一群黑衣人围攻。 地上躺了不少黑衣人全都没了气息,不过裴彻和夜七看起来也是在苦苦支撑。 河里的小船上,祖母躺在上面,昏迷不醒。 苏锦华心中一紧,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绝对不是云氏的手笔。 夜十和武僧已经加入了战斗,局面很快扭转过来。 向着对裴彻和夜七有利的一面发展。 苏锦华也抽出腰间的鞭子,缠住一个黑衣人的脖颈,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她急于知道是谁下的黑手,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黑衣人,已经举着手中的剑。朝她砍了过来。 “小心,”裴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苏锦华听到了一声剑刺入肉的声音。 苏锦华转身,看到一把剑贯穿了裴彻的身体,剑尖从他左胸穿出,上面还带着血珠。 她手腕一个用力,鞭子便拧断了黑衣人的脖子。 眼看着裴彻的身体犹如一块破布,落在地上。 苏锦华什么都来不及想,飞快的跑过去,把裴彻揽进怀里。 “裴大人,你怎么样了?”苏锦华急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裴彻还没有说话,便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晕死过去。 那群黑衣人很快被解决完,夜七焦急的上前,把裴彻背在背上,飞快的朝着白云寺去。 裴彻身受重伤,只能去寺庙中寻求一线生机。 夜十也把老夫人背在身上,跟着他们往回赶。 等在大雄宝殿院子里的大长公主,看到人回来,心头一松。 然而在看到裴彻身上贯穿的剑时,心却是狠狠一沉。 苏锦华脑子一片空白,脚步虚浮的跟着人来到厢房内。 有大夫过来给裴彻拔剑,上药。 “大夫,裴大人怎么样了?”苏锦华拉着大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哑着嗓子问道。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今晚了。” 大长公主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本不算太远的路途,却因为情况紧急,显得远了起来。 苏锦华红着眼睛,隔一会儿,就抓着人问,太医来了没有。 第67章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裴彻的伤势太重,纵然是太医来了,也是连连摇头。 不等太医说话,苏锦华便慌了神,她一把抓住太医的袖子,语气焦急,“太医,你一定要救救他,救救他。” 说着,她的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了下来。 大长公主已经被吓的晕死过去一次,此时被丫鬟婆子搀着走了进来,也一脸急切的看着太医。 太医和之前的大夫说法一致,“裴大人伤的很重,半夜应该会突发高热,若是能扛过今晚,明日一早应会退烧,身上的伤便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太医亲自去抓了药,又盯着人熬。 大长公主安排了人轮流值守,又让人回府去取药材。 看着苏锦华双眼赤红的样子,大长公主本欲相劝,最终却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在旁边的团凳上。 她听了夜七的汇报,自然知道,裴彻是为了救苏锦华,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看着裴彻闭目不醒的样子,大长公主自然心疼。 可这件事怎么能怪苏锦华呢?要怪就只能怪那群黑衣人。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敢把她儿子伤的这么重,她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寺庙中供客人休憩的厢房条件简陋,尽管这已经是其中最好的一间了,却是怎么都和裴府没法比的。 团凳上没铺软垫,只一会儿,大长公主就感觉腰酸背疼。 她伸手锤了锤腰,抬眼看去,却只见苏锦华坐的板正,一双漆黑的杏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裴彻看。 大长公主心念微动,彻儿啊,你快醒醒吧,只要一睁眼,你就能看到苏锦华紧张的样子。 等太医端来药,苏锦华接过去,想要亲手喂他。 可裴彻牙关紧闭,这药怎么都喂不进去。 见状,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秸秆,用力捏开裴彻紧闭的牙关,说道,“劳烦小姐通过这个秸秆把药喂给裴大人。” 苏锦华按照太医的话,给裴彻喂完了一整碗药。 这药很苦,不用靠近就能闻到飘散而来的苦味。 可苏锦华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整个人仿若是丧失了味觉一样。 没有人打扰苏锦华,苏锦华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床边,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裴彻。 他的血浸湿了绷带,苏锦华就一点点擦干净,换上新的。 他的汗浸湿了被褥,苏锦华就换新的。 直到子时,下人和僧人全都去休息了。 苏锦华依旧守在床边。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裴彻,你可一定要撑下去啊。 慢慢的,裴彻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苏锦华急忙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竟然发现他烫的很。 果然是起了高热,苏锦华急忙打湿锦帕,放在裴彻的额头和脸颊上,帮他降温。 锦帕很快就热了起来,她赶紧又换锦帕。 这一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换了几次锦帕,直到天蒙蒙亮,裴彻脸上的不正常的潮红终于褪去。 苏锦华松了口气,她抓着裴彻的手,小声说道,“大人,你快醒醒吧,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泪水像是怎么流都流不尽,滴在裴彻手上,顺着裴彻的手背,滑落在被褥上,打湿了一大片。 可能是累的太狠了,她趴在床边,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彻儿,你醒了?” “主子,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来,让一让,我再给把个脉...” 苏锦华抬起头,正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裴彻斜靠在大迎枕上,正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怔然,却在回过神来的时候,豆大的泪珠从红肿的眼眶里滚落。 下一刻,她猛的起身,伸开双臂抱住了裴彻。 她极有分寸的避开了裴彻左胸上的伤口,把头埋进裴彻的颈窝间,哭的不能自已。 见她感情不能自已,没有人把她拉开,也没有觉得苏锦华的行为逾距。 大长公主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泪水。 太医拉过裴彻放在苏锦华背上轻拍的手,尽职尽责的给他把起脉。 过了一会儿,太医放开裴彻的手,朝着屋里的人点了点头。 意思是,裴彻已经没有大碍了。 太医又开了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才离开屋子。 有人盯着煎药,有人去收拾昨晚用过的巾帕,大长公主也让人扶着自己出去了。 最后离开的人,还很懂事的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瞬间就只剩下苏锦华和裴彻两人了。 苏锦华哭的停不下来,泪水很快便打湿了一大片衣襟,和裴彻肩膀上的绷带。 裴彻轻轻拍着苏锦华微微颤抖的背,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苏锦华却仿若听不到一样,她紧紧抱着裴彻,像是在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直到裴彻“哎呀~”了一声,苏锦华才急忙松开了他。 满是焦急的问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裴彻伸手刮了一下苏锦华红红的鼻尖,开口道,“别哭了,再哭就是一只小花猫了。” 苏锦华破涕为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开玩笑。” 屋门被敲响,夜七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药好了。” “嗯,”裴彻轻应了一声。 夜七端着药进来,很自然的把药递给了苏锦华,就好像这是应该的一样。 可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动作,却看的裴彻眉头微蹙。 要不要这样一直麻烦人家? “夜七,你来,”裴彻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苏锦华满脸委屈的看向裴彻。 裴彻不自然的别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苏小姐已经累了一天一夜了,该去休息了。” 夜七后知后觉,原来主子是心疼苏小姐了。 他伸手接过药碗,极为善解人意的说道,“苏小姐,您快去休息吧,不然主子该心疼了,心疼也不利于伤口恢复。” 裴彻,“......”他是这个意思吗? 苏锦华回过神来,也确实是累极了。 她站起身子,发现腰疼的要命,唤了青叶和红豆进来,才被扶着出去。 第68章 老夫人是中毒了 苏锦华没着急回去,让青叶红豆带着她到了老夫人休息的厢房里。 老夫人已经醒了,精神却很是不好,恹恹的靠在被子上,桂嬷嬷正在给她喂太医开的安神汤。 苏锦华走到跟前,接过桂嬷嬷手中的安神汤,“嬷嬷,我来吧。” 桂嬷嬷让出床边的位置,苏锦华敛裙坐下。 老夫人看着苏锦华满脸憔悴,开口问道,“裴大人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高热也退了,挺过了昨晚,太医说只要好生休养,应该是没有大碍的,祖母放心吧。” 苏锦华柔声说着,舀起一勺药递到老夫人唇边,老夫人顺势喝下。 老夫人眸子里满是泪光,带着哽咽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总算是能稍稍安心,老夫人把一整碗药喝完,苏锦华把药碗递给桂嬷嬷。 桂嬷嬷拿着药碗出去,苏锦华才继续问道,“祖母,那日都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虽然那日的黑衣人都死了,可幕后指使的人还在逍遥法外,她一定要把那人揪出来。 老夫人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讲出了那日在大雄宝殿内的情形。 小僧弥把她请进殿内后,说要去请主持便离开了。 她和桂嬷嬷跪在垫子上,向佛像叩拜。 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就已经被夜十放在了这间厢房里。 “您感觉最近福寿堂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亦或者有什么异常?”苏锦华已经问过太医,祖母身上没有外伤,却有中毒的痕迹。 且脉搏中呈现的,是日积月累的慢性毒素。 能长时间给祖母下毒的,可能就是她身边的人。 老夫人摇了摇头,“福寿堂里一切照旧,上次打发了那个丫环之后,我也懒得折腾,院子里连个新人都没进。” 说到这里,她才猛然间察觉到了不对,“华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老实告诉我。” 这次的事情告诉苏锦华,一味的把祖母蒙在鼓里,并不是对她的保护。 “祖母,您中毒了,并且是慢性毒,这个毒刚好在您跪拜的时候发作,所以,那些人掳走您才会那么顺利。” 只有一门之隔的大长公主才会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慢性毒?”老夫人明显怔愣了一下,她想过是黑衣人手段了得,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掳走,却没料到,竟然是中毒。 苏锦华点了点头,把事情最糟糕的猜测说了出来。 “您身边的人都有可能,甚至包括您最信赖的桂嬷嬷。” 桂嬷嬷从老夫人还是闺阁女儿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她了,主仆四十多年,别说是老夫人,就是苏锦华也宁愿相信是自己猜错了。 “桂嬷嬷?”老夫人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桂嬷嬷的孙儿,如今在西南大军里,刚刚被提拔为了百户,”苏锦华缓缓说道。 这是裴彻昏迷时,五皇子从柳州送来的消息,因为裴彻没醒,夜七就把纸条放在了他的枕边。 所有人都对她没有防备,于是她趁着没人的时候打开了那张纸条。 上一世被众叛亲离的她,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全心交付。 “您也知道忠勇侯和云氏的关系,她们合谋害您,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他们利用的竟是您最信任的桂嬷嬷,”苏锦华的话音刚落。 只听得不远处“哐当”一声,是瓷碗落地碎裂的声音。 桂嬷嬷手中端着的斋饭散落一地。 很明显,她听到了刚刚两人的对话。 桂嬷嬷走到床边,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老夫人,是我对不起您。” 说完,她猛的直起身子,就要往墙上撞。 苏锦华眼疾手快,用手中的鞭子缠住了桂嬷嬷的腿,迫使桂嬷嬷在刚碰上墙壁就停了下来。 “小姐,您让我死了吧,做了这么对不起老夫人的事情,我哪还有脸活着?” 当初云氏拿她孙儿的命逼迫,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做出那样,违背良心的事情。 苏锦华松开鞭子,冷冷道,“若是真的没有脸,那就想办法弥补,你死了倒是无所谓,祖母身上的毒怎么解?” 太医能诊断出慢性毒,却无法确定是哪种毒,也就无法对症下药。 她还需要桂嬷嬷帮祖母解毒。 桂嬷嬷腿一软,坐在地上,是她害得老夫人遭了这么大的罪,她确实不能就这样一死了之。 可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夫人还能信得过她吗? 不管老夫人信不信得过桂嬷嬷,反正苏锦华是信不过她了。 苏锦华把红豆和夜十留下,明里让红豆照顾老夫人的饮食起居,夜十在暗处监督桂嬷嬷的一举一动。 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苏锦华,在沾到床的那一刻,飞快的便睡着了。 梦中,她又回到了上一世,她看到自己被关在小小的偏房中,被饿的蜷成一团。 门窗全部被从外边锁住,没人给她送饭食,也没人给她送水。 七天后,门被打开。 云婉儿一身红色嫁衣站在她面前,“表姐,今日是我和谢世子大喜的日子,你难道不恭喜我一下吗?” 苏锦华全身脱力,喉咙干涩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跟着进来的苏凌峰却一脚踹在了她的身上,“看看你这副死样子,真是晦气,正好今日是婉儿姐姐的大喜之日,就用你的血为今日的喜事加点红吧。” 苏凌峰拿出匕首,割断了苏锦华的手腕。 她的血沿着床边,一滴一滴滴落...... 苏锦华猛的从梦中惊醒,身上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攥了攥身侧的拳头,不行,她不允许上一世的情景再次发生。 青叶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小姐,您醒了?” 看着外边昏暗的天光,苏锦华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刚到卯时,”青叶拿帕子擦拭着苏锦华额上的冷汗,知道她刚刚应是做了噩梦。 “裴大人怎么样了?”苏锦华问道。 青叶嗫嚅着不敢回答。 第69章三皇子妃姜卿儿 看着青叶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升腾起来。 苏锦华猛的抓住青叶的手,语气急促,“快说裴大人怎么样了?” “没事,裴大人没事,”青叶见苏锦华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血已经止住了,昨日晚上,大长公主已经带着裴大人先回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锦华松懈下来,按了按怦怦直跳的小心脏。 或许是因为裴大人是为救她才受的伤,或者是因为裴大人是她现在唯一的靠山,又或者...... 总之,苏锦华不敢想若是裴大人真的有事,她该怎么办。 看着苏锦华长舒一口气的样子,青叶有点生气的说道,“这哪里好了?明明是您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裴大人一夜,才把裴大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他怎么就......” 青叶没有往下说,不知是不好意思开口,还是怕苏锦华伤心。 这恰到好处的停顿,很好的勾起了苏锦华的好奇心。 “裴大人怎么了?” 青叶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昨日傍晚有个女子来找裴大人,裴大人就匆匆忙忙的回去了,还说不要打扰您休息。 这哪是怕打扰您休息啊,这明明就是心里有鬼,要不然就是怕您坏了他的好事。” 她们家小姐明明对裴大人那么上心,裴大人怎么能这样对小姐,见到那个女子就把自家小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苏锦华听出了青叶的话外之音,她轻笑一声,“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呢,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她的心里好像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裴大人没事就成。 经过青叶这一打岔,反而减轻了噩梦带给她的不适。 苏锦华起身梳洗完毕,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的精神好了点,红豆正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动。 桂嬷嬷不远不近的跟着,瞧着一副心虚不敢靠近的样子。 太医已经回宫,和大夫确认过祖母身体暂时无碍。 苏锦华便帮忙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起回府。 * “裴大人,您救救三皇子吧,他真的是无辜的......” 女人身着一袭素白色锦袍,腰身纤细不足一握,看起来仿佛扶风的弱柳般,纤细的仿佛随时会断掉一般。 她用帕子擦拭着眼泪,站在裴府门口,仍然不愿意离开。 大长公主从马车上下来,揉了揉耳朵,这个姜卿儿也不嫌累的慌。 这一路上,就这几句话,姜卿儿重复了无数遍。 她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三皇子妃,三皇子无辜不无辜,自有当今圣上做主,你跑到我们裴府来嚎什么丧?!” 大长公主很是不耐烦的说道,裴彻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正是需要好生休息的时候。 这个姜卿儿却直接跑到白云寺去,哭哭啼啼。 姜卿儿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直站在裴彻的马车旁,“裴大人,裴大人......” 待裴彻推开车厢门,走出来,姜卿儿立马上前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裴彻衣袖的前一秒,缩回了手。 她垂着眸子,不敢看裴彻,柔柔弱弱的开口道,“裴大人,我,我如今已嫁做他人妇,不能再......” 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夹杂着数不清的委屈一般。 夜七眼角抽了抽,这位姜小姐倒是个惯会做样子的。 如今几年不见,依旧和以前一样。 裴彻扶着夜七下了马车,尽管已十分小心,却依旧扯得伤口生疼,他忍不住伸手隔着衣裳捂住胸口。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苏锦华,心里此刻竟然微微有些庆幸,这伤幸亏不是在她身上,否则,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见裴彻久久没有回应,姜卿儿抬起眸子,只见裴彻眉眼间氤氲着一股,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裴大人,”姜卿儿有些诧异的喊了一声。 裴彻恍然才从梦中惊醒一样,眉眼间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三皇子妃,您回去吧,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裴彻一边说着,一边往府内走去。 站在一旁的大长公主,脸上的喜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她就说嘛,姜卿儿哪里能比得上苏锦华一星半点。 她上前一步,扶上裴彻的胳膊,“彻儿,你慢点,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若是伤口再不小心裂开,苏姑娘可要心疼坏的,她为了你,可是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在你床边守着。”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站在一旁,看起来手足无措的姜卿儿听的清清楚楚。 在裴府大门在她面前关上的一瞬间,姜卿儿无措的眸光慢慢变得阴冷。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三皇子为了解燃眉之急,竟然让她来求昔日的旧情人。 可裴彻却丝毫不顾念旧情,直接将她关在了门外。 她在三皇子那里,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在裴彻面前,早就被顶替了位置。 裴彻真的不在乎她了吗?那她以后还有活路吗? 下一刻,她直直的跪在了裴府门前。 “主子,三皇子妃跪在了门前,”门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禀告。 裴府门前跪过不少人,可皇子妃的身份实在太过贵重,只怕是不妥。 裴彻眉头微蹙,还不待他开口,大长公主便一脸嫌恶,“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母亲,”裴彻喊了一声,大长公主立马闭嘴,虽说她更看好苏锦华,可她也知道,她这个儿子重情。 她可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儿子闹别扭。 若不是实在看不惯姜卿儿的做派,她也不会这么口无遮拦。 “让她进来吧,”裴彻淡淡吩咐道。 大长公主心中一惊,裴彻这是心软了。 刚又要忍不住开口阻止,就听见裴彻开口道,“母亲帮我接待吧,我伤口疼的厉害,要回访休息吧。” “好,”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只要儿子不是要和姜卿儿再续前缘就行,大长公主爽快的应了下来。 目送裴彻离开,大长公主冷声吩咐道。 “把人带去花厅,记住,不上茶,不关门,不说话。” 对于不受欢迎的客人,这是惯用的方法。 谁让总是有不长眼的人,总爱上门占裴府的便宜。 第70章 大人,你在做什么? 下人领命而去,姜卿儿被人扶起,很快被带往花厅。 只是大长公主刚在寝屋坐下,发饰还没有拆完,一个小丫鬟就又慌慌张张跑来回禀,“不好了,不好了……” 大长公主斜睨她一眼,“干什么慌慌张张,没一点稳重样子。”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她落水了?”小丫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长公主慌忙站起身子,却又在片刻后坐了下去,“没死吧?” 她就知道这个姜卿儿没安好心,不过姜卿儿这个样子,倒是让她十分好奇,这次三皇子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次的事情和彻儿有关系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府里的池子没多深,况且当时还有下人在姜卿儿身边。 很快就被人捞起来了,就是衣裳湿透了,现在天还很冷,姜卿儿被冻的瑟瑟发抖。 “没死就成,请个大夫给开两副药,多找几个人,把人看牢了,可不能在我们府中出事,”大长公主换了寝衣,被扶到拔步床边,坐下。 小丫鬟垂头应了声是。 婆子拿了个大迎枕让大长公主靠着,大长公主又缓缓开口道,“这事就别让彻儿知道了,免得扰了他养伤。” “啊?”小丫鬟茫然抬头,一副吃惊模样。 “又怎么了?”大长公主有点烦,这小丫鬟一惊一乍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伸手按了按,张嬷嬷立马会意,开始给她按摩。 小丫鬟开口说道,“三皇子妃的丫鬟,趁人下水捞三皇子妃的时候,自己跑去青松苑了。” 原来是这样。 明知道大错已经铸成,就派了这么个老实的丫鬟,前来禀报。 “行,我知道了,你去苏府门口守着,若是苏小姐回来了,就把人请来裴府。” 大长公主顿了顿,接着说道,“就说裴大人伤势恶化。” 彻儿啊,娘这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你可别怪我。 裴彻去看姜卿儿,那就去吧。 这个当初抛弃彻儿的女人,如今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是,”小丫鬟见大长公主不仅没有怪罪,还给她派了个轻松的差事,欢快的小跑着就走了。 不过,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是以,苏锦华次日一大早回到苏府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坐在门槛上,靠着门缩成一团直打盹的小丫鬟。 让青叶上去把人叫醒,苏锦华问道,“你是裴府的丫鬟?怎么在这里?” 小丫环看到苏锦华,瞬间眼睛便亮了起来,“苏小姐,奴婢名叫春芽大长公主请您去裴府。” “裴大人身边不是已经有人照顾了吗?还来找我家小姐干什么?” 青叶站在一旁,不满的小声嘟囔道。 苏锦华听见这话,立马呵斥道,“闭嘴,没规矩。” 然后又对春芽道,“烦请你回去告知长公主,我把祖母安置好,就过去。” 差事办妥,春芽开心的走了。 苏锦华转身呵斥青叶,“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没一点分寸吗?”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春芽看穿着虽只是裴府的粗使丫鬟,但出来代表的却是裴府的脸面。 青叶不情不愿的跪下,“小姐,我就是替您不值嘛。” 苏锦华无奈的摇了摇头,青叶这丫头主意是越发的大了。 她没有责骂青叶,却也在去裴府的时候便没有带上青叶。 苏锦华到裴府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裴彻的马车。 裴彻正扶着一抹细弱身影,小心翼翼的把人扶上马车。 又轻轻把车厢门关上,待那抹身影彻底看不见,马车缓缓驶离,裴彻才回过神来。 转身,看到苏锦华正站在门口,裴彻有瞬间的不自然。 就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刚好被人抓了个正着。 苏锦华微微俯身行礼,“大人,您的伤好点了吗?” “哦,已无大碍,”裴彻回答的云淡风轻。 就好像那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若不是前两日鲜血淋漓的画面,犹在眼前,苏锦华可能真的会觉得,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大人还是要保重身体,”苏锦华劝道。 面上虽一片从容,心里却早就翻江倒海般汹涌。 他们昨日就回来了,裴彻这是把人留在府里过夜了? 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充盈心头,苏锦华藏在袖中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 似乎只有用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苦涩。 尖锐的刺痛从手掌心传来。 裴彻猛的一激灵,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又看看苏锦华。 只见她露出袖口的关节泛白,微微颤抖的模样应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裴彻叹了口气,抓住苏锦华的手,将手指插进她的手指间,强迫两人十指相扣。 手掌心的刺痛慢慢消失,裴彻拉着苏锦华往府内走去。 他步子迈的很大,苏锦华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径直来到青松苑,苏锦华直接被拉进书房,然后只听“嘭”的一声,裴彻关上了门。 光线被遮蔽,屋内猛然变得昏暗。 见裴彻松开苏锦华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苏锦华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害怕,“大人,你在做什么?” 她明明都没说什么,裴彻这是在发什么疯? “你不是不放心吗?”裴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嗓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可他离的太近,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竟然平添了许多暧昧。 苏锦华不自然的往旁边挪了挪脚步,余光碰到裴彻没有穿衣裳的上半身,不禁飞快的低下头。 “躲什么?正好该换药了,过来帮我,”裴彻走到桌案后坐下。 见苏锦华没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和他闹别扭。 裴彻不再管她,开始自己扯绷带。 一只手毕竟不太方便,拉扯间,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伤口。 “嘶,”似是痛极,疼的裴彻倒吸一口冷气。 苏锦华听到动静,急忙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又碰到了?” 她揭开绷带一看,伤口处红肿的厉害,有些地方应该是裂开了,还在流血。 第71章 你不该有所表示吗? 苏锦华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快步走到裴彻身边坐下。 她小心的重新撒上药粉,然后又给他缠上干净的纱布。 动作很是轻柔小心。 两人距离很近,她的指尖轻点在他紧实的肌肉上,就像是小石子掉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荡起一层层涟漪。 裴彻强压下心中的异样,视线从她如玉般的指尖移开。 眼睁睁看着她把药粉全部洒在前胸的位置,心中一阵无语,其实他真正被撕裂的是后背。 不用再试探了,他能和苏锦华感同身受,可苏锦华却丝毫不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这可太不公平了,前不久派去北疆的探子,送回来消息说,这很有可能是蛊毒。 现在就等他们把解蛊毒的人带回来,等蛊毒解了,他可再不会随意给别人挡剑。 她刚要给裴彻穿外衣,岂料裴彻长臂一伸,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她惊呼一声,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避开裴彻胸前的伤口。 待身形稳定下来,微微抬眸,便看到裴彻棱角分明的下颌,和锋利的薄唇。 可能是因为刚刚上药的时候太疼,他的唇上还留有被咬过的齿痕。 红红的,看起来很好亲的感觉。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开口问道,“干什么?” “我救了你,你不该有所表示吗?”裴彻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顺着耳道直往人心里钻。 苏锦华的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软的厉害。 她垂下眸子,不敢再看,身上的触觉却变得异常敏感。 他的身体仿佛带着团火焰,即便是隔着几层衣衫,也能感觉到炙热。 静谧的书房里,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许是为了方便裴彻换药,书房里依旧点着炭盆。 室内太过温暖,又有一个人形火炉紧紧贴着,苏锦华感到一阵燥热。 很快,她的鼻尖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脸颊也染上一层绯色。 越发像是枝头熟透的果子,看起来很是香甜可口。 苏锦华斜坐在裴彻怀中,整个人倚在他的右肩上。 他的胳膊揽在她细嫩的腰肢上,稳稳的将人固定住,可靠有力。 书房内,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彼此雷如鼓的心跳声。 喉头滑动,裴彻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薄唇不自觉靠近。 苏锦华没有躲闪,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于这个以命相救的男人,即便是一开始利用居多,这会儿也伸出些许真心来,她不讨厌他的接触,也不想拒绝。 “主子,五皇子又送回来消息了,”门外夜七的声音,打断了屋内旖旎的氛围。 苏锦华猛的睁开眼,从裴彻怀里起来。 怀中猛的一空,裴彻心中竟生出些许失落的感觉来。 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外衣披在肩头,冷声说道,“进来。” 夜七进来,看到夜七比往常更加冰冷的神情,心中猛然一沉。 他又做错事了?还是说他打扰了主子的好事? 把信放到桌案上,夜七快速转身离开。 可裴彻阴冷的,似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声音,还是追上了他,“自己去领罚,打扫半个月马厩。” 马厩?半个月?他可是主子的贴身暗卫,做那么肮脏的活计,简直是有辱身份。 夜七尝试着商量道,“主子,能不能......” “不能。” 得到无情的拒绝,夜七只能垂着头走了。 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只要是苏小姐和主子在一起,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进去打扰了。 裴彻打开信封,看完后,把一张纸递到苏锦华面前。 苏锦华伸手接过,上面画着一个蝴蝶胎记。 形状和大小都和弟弟胸口的那个一模一样。 苏锦华瞬间就红了眼眶,“在哪里找到的?人能带回来吗?” “你确定这个就是吗?”裴彻看着她的样子,心中的异样一闪而过,原来在她的心中,弟弟的分量那么重的吗? “是,一定是,”苏锦华肯定的点头。 五皇子在柳州找到的,一定错不了。 她上前一步,跪坐在裴彻身边,焦急的问道,“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回来?” “一个月,”裴彻答道。 然后拿起毛笔,给萧羽宸回信,让他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情,然后带着人回来。 苏锦华很自觉的站在一旁研磨。 玉手纤纤,馨香阵阵。 这副情景颇有些红袖添香的感觉。 * 三皇子府,萧羽宸上下打量着姜卿儿,眸光阴冷的仿佛在看一条死鱼,“把衣服脱了。” 姜卿儿捂住胸口,跪下急忙否认道,“殿下,没有,裴彻没有碰我。” 萧羽宸朝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们便一拥而上,很快把姜卿儿身上的衣衫剥了个干净。 姜卿儿一丝不挂的站在屋内,哪里还有作为人的一点点尊严。 她用手臂紧紧抱住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羽宸缓慢走到她身边,冰凉的手指划过她洁白无瑕的肌肤。 “啧啧,多好的一副皮囊,怎么会那么没用,连一个男人都勾引不到,”萧羽宸说着,手指用力捏住她腰间的软肉转了一圈。 白皙的肌肤上瞬间便留下了一圈淤青,姜卿儿瞬间泪如雨下。 可她死死的咬住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若是痛呼或者求饶,只会让他更兴奋,也就意味着她会挨更多的打。 萧羽宸绕着姜卿儿转了一圈,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 可他似乎还没尽兴,转身在旁边架子上,拿下了一个皮鞭。 姜卿儿瞬间脸色苍白,这一鞭子下去,立马就会皮开肉绽。 四无鞭子下去,她恐怕要半个月都下不来床了。 她顾不上羞耻,猛的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上。 膝行爬到萧羽宸脚下,用手抓住他的衣摆。 尽力挤出一抹笑,颤抖着声音说道。 “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可萧羽宸却并不为所动,手臂轻摆,在一道响亮的破空声后。 鞭子就狠狠地落在了姜卿儿背上。 瞬间便出现一道鲜红的血印。 姜卿儿闷哼一声,趴在了地上。 第72章 三皇子到访 萧羽宸却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伸手捏住姜卿儿的下巴。 “你说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更容易得到裴彻的怜惜?” 变态的笑容在萧羽宸脸上荡漾开。 他抬起手,狠狠地又抽在姜卿儿背上。 * 吃过晚饭,苏锦华要回去。 今天知道了弟弟的消息,那她可以开始着手准备除掉苏凌峰的事情了。 裴彻说要是送她,可她一想到今早那道纤细的身影,便对他的马车产生了抵触。 “不用了,我的马车虽不如裴大人的好,但总归是自己的,没有别人坐过,坐起来比较舒心。” 苏锦华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裴彻站在府门口,不明所以,“她什么意思?” “主子,您免了我扫马厩,我就告诉您,”夜七不知什么时候,拿着扫把悄悄站到了裴彻身边,一脸得意的说道。 裴彻微微蹙眉,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我说哪里来一股马粪味?不扫够半个月,别来前院了。” 夜七认真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没有啊,我才刚拿到扫把,还没开始扫马厩呢,哪里来的味道。 “主子,”刚要开口解释,夜七发现,门口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哪里还有裴彻的影子。 “主子,你又骗我,”夜七哀怨的去扫马厩了。 * “表妹,你这是从哪里回来?让表哥好等。” 苏府门口,三皇子走到马车旁,伸手想去扶走出车厢的苏锦华。 苏锦华假装整理披风,躲开了萧羽宸,轻轻跳下了马车。 “三皇子怎么在这里?这是苏府,不是三皇子府,您走错了吧,”苏锦华就差把慢走不送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也不能怪苏锦华,毕竟三皇子可从来没有屈尊降贵,来过苏府。 “表妹说笑了,我就是来找你的,表妹不请我进去坐坐?”三皇子开口道。 若不是知道苏锦华是裴彻的软肋,他倒是懒得搭理这穷酸破落的亲戚。 “我们这庙太小,可容不下三皇子,您还是请回吧。” 三皇子阴狠毒辣,明知道他来是为了柳州屯兵之事。 抄家灭门的大罪,苏锦华躲还来不及呢,哪敢把人往府里请。 却不料,苏锦华的话音刚落,接到消息的云氏就走了出来。 “宸儿,你来了,快,快,府里请。” 云氏极为热情的说道,她对朝堂中的形势并不清楚,还不知道云贵妃被贬为云嫔的事情,也不知道三皇子曾经被禁足的事情。 她以为皇上袒护云贵妃和三皇子,即便是毒害太子的事情暴露,也没有惩罚云贵妃和三皇子。 萧羽宸冷眼看着来人,猜测她就是母妃那愚蠢自私的姐姐,嫁进苏府的云氏。 宸儿,岂是她一介村妇能叫的? 以下犯上,鞭尸都不为过。 可想到刚刚苏锦华拒绝的态度,看起来是个不好糊弄的人。 要想通过苏锦华拿捏裴彻,看起来还是从云氏下手比较简单一点。 于是,萧羽宸接受了云氏的善意。 极为难得叫了声,“姨母。” “唉,”云氏脸上立马笑开了花。 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苏府。 苏锦华看着两人的背影,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真是蛇鼠一窝。 希望一个月后,他们也还能笑得出来。 苏锦华没有再继续观赏他们的表演,直接回了福寿堂。 可三皇子阴魂不散,很快在跟到了福寿堂。 正在卧床养病的老夫人,只能起身相迎。 三皇子虽嘴里说着不必客气,却并不放人回去。 绕了几个题外话后,萧羽宸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表妹,听说你和裴彻关系匪浅,你能不能让他放表哥一马,我只不过是在柳州圈了些地,倒是用不着他和萧羽霖一起查我。” 真要是那么简单,三皇子也不会那么着急,连自己的三皇子妃都往别的男人身边送。 “三皇子清者自清,裴大人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苏锦华装傻道。 闻言,三皇子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说出的话比刚刚冷了不知多少,“这么说,表妹是不愿意帮忙了。” 苏锦华惶恐的摇摇头,“三皇子说笑了,我只是闺阁女子,哪里能帮得上三皇子什么。” 三皇子斜睨苏锦华一样,那目光阴冷的仿佛是一条黏腻的毒蛇。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离开前盯着苏锦华冷冷警告道,“你晚上最好不要睡觉,否则你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三皇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苏锦华可不是吓大的。 五皇子一个月后就回来了,届时,所有证据将会呈给陛下。 那时候三皇子还有蹦跶的机会吗。 把三皇子送出苏府,云氏就厉声责问道,“三皇子你也敢得罪,我看你真是活腻了,怎么办?你真以为有了裴彻这个靠山,就能为所欲为?” 老夫人拉着苏锦华往里走,连个眼神都没跟云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华儿,你记着,跟这种人讲道理,只是浪费力气。” 想必经过白云寺的那件事情,老夫人已经看清了云氏的真面目,亦不会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 “嗯,祖母说得对,祖母感觉今日怎么样?好点没?”苏锦华问道。 祖母体内的毒还没有解,虽说太医开的药可以暂时抑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要尽快解毒才好。 “祖母老了,现在倒是要你操心,”老夫人说道,之前她倒是没想到,云氏竟然那么狠毒,竟然要她的命。 苏锦华宽慰道,“祖母放心,今晚我就去安澜居,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 “一定要小心,”老夫人想了想说道,“我一会儿把云氏叫过来,你趁着这个空隙去。” 主人不在,下人会松懈很多,她能帮忙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您找什么借口把云氏叫来?”苏锦华索性现在连母亲也懒得叫了。 老夫人笑笑,“立规矩,这么多年来,我没给云氏立过规矩,今晚就给她补上。” 于是,吃过晚饭,桂嬷嬷去请云氏,“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第73章 没有找到解药 云氏自以为手里还拿捏着桂嬷嬷的软肋,问道,“所为何事?” 按照苏锦华的交代,桂嬷嬷态度和之前一样,恭敬答道,“老夫人找您去商议少爷的婚事。” 听到这话,云氏心中一喜,苏凌峰那可是她的心尖尖。 云氏并不知道桂嬷嬷已经暴露,白云寺的事情她听说了,只以为是老夫人命大,刚好被裴彻救下而已。 老夫人特意让桂嬷嬷来把她叫过去商议。 难不成是苏凌峰的婚事有了眉目? 她欢欢喜喜的去了福寿堂,没想到刚进院子就被人押着跪在了地上。 那两条一人高的大狗被人带了过来,张着两个血盆大口,对着她哈气,哈喇子流在她衣衫上。 两只狗一左一右围着她,让她想躲都没地方躲。 云氏只要稍微一动,旺财旺福就上前用前爪扒拉她。 吓得云氏不敢乱动,只能尽量缩成一团,伏在地上。 就这样,云氏连老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跪在了院子里。 而云氏带来的下人,也只能乖乖跟着跪在了院子里。 苏锦华看到这副场景,在心里默默给老夫人竖起大拇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悄悄出了福寿堂,她带着夜十来到安澜居。 没有走正门,她们悄悄翻过墙头,潜进了屋内。 只不过还没有翻找两下,就忽然发现屋内还有一个黑衣人。 两人还没躲起来,就被那个黑衣人发现。 事不宜迟,夜十当即便一个手刀,当着黑衣人的面门就劈了过去。 黑衣人挡住夜十凌厉的掌风,然后迅速拉下蒙面的黑纱。 “是我。” “夜七,你怎么来了?”夜十收回掌,眸中有抹异样情绪一闪而过。 “主子不放心苏小姐,让我过来,我看云氏离开了,才来找一找解药,”夜七解释道。 原来是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夜七能在夜十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悄跟在苏锦华身边保护,看来武功是比夜十高上许多。 三人没有再多说,只一味的埋头苦找。 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这解压难道不在安澜居。 仔仔细细的又翻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苏锦华才带着人离开。 而云氏则是在福寿堂跪满了两个时辰,直到苏锦华回到福寿堂。 下人把那两条大狗带走,云氏才被一瘸一拐的扶回安澜居。 不想,却遇到了去而复返的三皇子。 “宸儿,你怎么又回来了?”见到三皇子,云氏很激动。 在她的心中,萧羽宸就是即将登基的皇上。 难道是因为毒害太子有功,所以,三皇子现在愿意和她亲近了。 宸儿?云氏还真把她自己当长辈了。 三皇子强压下心中想要直接把人掐死的冲动,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找人把这毒药,下给苏锦华。” 苏锦华死了,看裴彻还有没有心情找他的麻烦。 云氏没有任何推辞,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好。” 正好她也很想让苏锦华死。 * 没有找到解药,苏锦华心情十分低落。 祖母体内的毒素已经发作过一次,若是再耽误下去,祖母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祖母的身体等不了,她一定要让祖母知道,苏凌峰并不是她的亲孙子。 若是祖母没了,就算是找回了弟弟,那还有谁能承认弟弟的身份,还有谁能让云氏从苏府离开? 如今之计,就只能加快计划。 她正盘算着该如何做,红豆跑了进来,将一沓请帖放在桌上。 “小姐,你看看这是什么?”红豆说话时,小脸红红的,脸颊一鼓一鼓的,明显是被气的。 苏锦华随手打开一张,已经明显褪色的请帖。 只见上面被邀请人一栏,写的真是苏锦华的名字,落款是礼部尚书二小姐,孙韵。 孙韵?苏锦华猛然想起,是和宁郡主及笄宴那日,在水塘边拉了她一把的圆脸姑娘。 只不过日期却是十二月初九。 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不过距离和宁及笄宴结束只有一个月。 不等苏锦华开口询问,红豆就解释道,“这些请帖是我在门房找到的,若不是今日大长公主送请帖的下人,看到下人随手把请帖扔在了门房,怕是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她今日要出去买丝线。 从门房经过时,刚好听到双方争吵,便凑热闹停了一耳朵。 却不想这热闹竟然扯到了自家小姐身上。 趁着没人注意,红豆悄悄溜进门房。 只见屋子里堆着许多请帖,有些请帖掉在地上,被踩的脏污不堪。 她拿回来的,都还是能看的。 “门房里还有很多,都被踩烂了,也没人往这边送,”红豆越说越生气,声音里带着哽咽,是真心替自家小姐感到委屈。 怪不得明明在和宁郡主及笄宴上,约好要以后再来往的小姐妹,都没有了音信。 原来问题出在门房上。 也怪苏锦华大意,她只想着等弟弟回来,再拆穿苏凌峰的真面目。 免得祖母受到太大刺激。 所以明知道门房上都是云氏的人,却没有及时把人换掉。 把红豆带回来的请帖一一翻开,苏锦华把邀请过她的人记下,等有机会了,还是要回请回去。 上一次没赴约的事情,她可以解释。 把人情还回去,才能不辜负别人的一片心意。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邀请,苏锦华当然会一一甄别。 “小姐,这是大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请帖,”红豆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张大红烫金请帖,递到苏锦华手中。 苏锦华接过来,顺便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一个银镯子,递给红豆。 “别生气了,既然知道了,以后我们就找个自己人在门房守着。” “嗯,”红豆由悲转喜,接过银镯子,直接戴在手腕上,美滋滋的往外走。 在门口遇到提热水进来的青叶,红豆帮着她把热水提进来,一同伺候苏锦华梳洗休息。 青叶很快注意到了红豆手腕上的银镯子,她记得红豆以前从没带过镯子。 ” 第74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于是,服侍苏锦华睡下后,青叶悄悄问道,“红豆姐姐,你手上的银镯子真好看,是新买的? “小姐赏的,”红豆欢快的答道。 丝毫没有注意到青叶急速阴沉下去的脸色。 青叶是陪着苏锦华一起长大的,即便是在安澜居偏房,那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她也没有离开。 她自认为两人的情谊非同一般,却没想到,红豆来到苏锦华身边,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已经超越了她的地位。 更何况,从白云寺回来那日,她还被小姐训斥过。 青叶羡慕的看着红豆手腕上的镯子,心中一阵酸涩。 夜色渐深,苏锦华躺在床上,对青叶的心思一无所知。 她看着床幔上的缠枝纹,思索着该如何把弟弟带到众人面前,让众人接受弟弟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调包的事实。 又该如何揭穿云氏的真面目,把她从苏府赶出去,最好是顺便把云婉儿和苏凌峰能一块带走。 五日后,大长公主在裴府举办桃花宴。 裴府的桃花经过花匠的细心养护,在别的桃花还没有鼓包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迎着料峭的寒风,绽放枝头。 粉嫩嫩的花瓣,没有绿叶的衬托,反而别有一番景色。 苏锦华在宴会上遇到了孙二小姐孙韵。 只不过孙韵和苏锦华擦肩而过时,就只是冷冷看了苏锦华一眼,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苏锦华心中苦笑一声,看来这次误会真是有点大。 她拉着裙摆,快走两步,追上孙韵,主动打招呼,“孙二小姐,你也来了。” “嗯,”孙韵淡淡回了一声,并不准备多说。 她自顾自的找自己的小姐妹去聊天了。 苏锦华却并不生气,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孙韵面前,笑着说道,“听说孙二小姐绣工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您帮我看看,这个荷包怎么样?” 孙韵一愣,她之前主动邀苏锦华赴宴,苏锦华没有任何答复。 听去送请帖的下人说,苏府的人听到是她送的请帖,态度很是恶劣。 她还以为是苏锦华不屑于和自己做朋友,没想到这次见面,苏锦华却又主动搭讪。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锦华这个样子,孙韵倒是做不出直接落人面子的事。 于是她伸手接过苏锦华手中的荷包,细细端详后,说道,“这荷包针脚细密,图案配色都是极好的,苏小姐的绣工远在我之上,又何必故意拿来给我炫耀?” 说完,孙韵伸手把荷包递到苏锦华面前,准备把荷包还给她。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苏锦华却并不生气,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着开口道,“原来孙二小姐觉得这个荷包这么好,你再仔细看看,可觉得这个荷包曾经在哪里见过?” 孙韵不明白苏锦华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也听话的又看了看荷包。 其实在刚刚接过去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荷包有些眼熟。 见她依旧有些疑惑,苏锦华也不再卖关子,缓缓开口解释道,“这个荷包是孙二小姐三年前,在女红大赛上的作品。” 孙韵猛然间想了起来,三年前的女红大赛,她是背着家人偷偷摸摸参加的。 大赛的名次评定,是以绣品的最终价格排的。 当时她绣完这个荷包,自己很满意,没想到从始至终却无人出价。 没想到最后却被一个神秘人高价买走。 她也因此夺得那届女红大赛冠军。 难道苏锦华就是那个高价买走她绣品的神秘人? 一时间,孙韵激动的满脸通红,一双眸子更是亮晶晶的看向苏锦华。 仿佛在说,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这么多年,孙韵一直想知道,当年买走她荷包的人是谁。 没想到她竟然是苏锦华 苏锦华没有说话,只笑看着孙韵。 此时无声胜有声。 孙韵直接扑过去,抓住苏锦华的手,激动的一时间说不出话。 苏锦华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其实很多时候,套路得人心。 她伸手反握住孙韵的手,“我们去看桃花吧。” “好,好,”在孙韵心中,苏锦华哪里还仅仅是好朋友,直接超越了她的一众闺蜜,直接成了她的知己。 两人手挽手,共赏桃花景,共饮桃花酒。 大长公主扶着裴彻出来的时候,看到苏锦华和孙韵如此亲密,还笑着打趣道,“看来你要失宠咯。” 裴彻转身吩咐暗卫,“查查她是什么来历?” “不用查了,”大长公主说道,“我查过了,孙韵是礼部尚书假的二小姐,痴迷刺绣,三年前曾背着家里人,参加女红大赛,那荷包就是当时的绣品,还是我帮苏锦华找来的。” “??”裴彻满脸问号,大长公主这是在帮着苏锦华骗人? 大长公主却不以为然,“苏锦华既然愿意费那么大力,想要和孙韵成为好朋友,即便是欺骗也是善意的。”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放空,似有感慨说道,“既然愿意花力气欺骗,最好骗一辈子。”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人们愿意相信的就是真相。 裴彻位高权重,又容貌出尘,没有成亲的他当然是闺阁女儿家的春闺梦中人。 于是,他的出现,在出席桃花宴的众多女眷中,引起了一波关注。 在女眷们偷偷看裴彻的时候,一抹柔弱的身影出现在了裴彻面前。 “明远,”姜卿儿不请自来,并且直接到了裴彻面前。 她双眼含泪,怯生生的看着裴彻。 “见过三皇子妃,”裴彻行了臣子礼,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姜卿儿见状,眸子微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更显楚楚可怜。 “明远,你我终究是生分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喘息,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一样。 话说出口,她的身子跟着晃了晃,下一刻就要随风倒下一样。 站在不远处的孙韵,朝着那边努了努嘴,在苏锦华耳边悄悄说道,“听说姜卿儿和裴大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不过她后来却嫁给了三皇子,把裴大人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