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监护人》 第1章 伞尖上的血 雨是突然砸下来的。 陈烬弓着背，把妹妹陈雪迟往怀里又按了按，可雨太大了，顺着他的脖颈灌进衣领，冰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里黏着一丝血，混着雨水在掌心化开，像稀释的锈水。巷子口的混混早跑了，临走前还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他闷哼一声，没还手——药还在兜里，不能弄丢。 “哥……”小雨在他怀里咳了两声，声音细得像猫叫。 “马上，再忍忍。”他低头去摸药盒，塑料壳已经裂了，两片退烧药黏在包装纸上，抠都抠不下来。他咬咬牙，把药片连纸一起塞进嘴里，嚼碎了，苦得舌根发麻。 他捧着小雨的脸，拇指蹭掉她睫毛上的雨水，“张嘴。”小雨乖乖仰头，他把嚼碎的药沫渡进她嘴里，她皱着脸咽下去，小手揪住他湿透的衣领，“苦……”“回去给你买糖。” 他哄她，声音哑得不像话。可他们哪有钱买糖。 陈烬喘了口气，把小雨往背上一托，准备冲进雨里。他们得回去，哪怕那个漏雨的出租屋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至少能换件干衣服 ——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巷子口不知何时停了辆黑色轿车，车灯刺破雨幕，照得他眯起眼。 有人撑伞走近，锃亮的皮鞋踩进水坑，泥点溅上裤脚，那人却连步子都没顿一下。伞沿抬起时，陈烬看见一张白得晃眼的脸。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冷得像手术刀。“他欠多少？”那人开口，声音比雨还凉。陈烬下意识把小雨往后挡，喉结动了动。 “关你屁事。”伞面忽然倾斜，遮住了小雨发抖的头顶。那人用伞尖挑起他下巴，金属骨硌得生疼。“现在关我事了。” ---车灯的光柱里，雨丝像银针般倾泻而下。 陈烬眯起眼，伞沿的金属骨架在他下巴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像被枪管抵着。"名字。"撑伞的男人说。 声音像手术器械碰撞般清脆。陈烬盯着对方西装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问别人名字前，不该先报自己的？" 伞面微微后移，露出男人完整的脸。他比陈烬想象中年轻，皮肤苍白得能看见颈侧淡青的血管，右眉尾有一道细疤，藏在精心修剪的眉形里。 "沈叙白。"他报名字的方式像在签署法律文件，"现在该你了。" 雨水顺着陈烬的眉骨滑进眼睛，刺得生疼。他听见背后小雨又咳起来，那声音像钝刀在刮他的骨头。 "陈烬。"他粗声说，"这是小雨。"沈叙白的目光扫过小女孩发紫的嘴唇，忽然收起伞。 雨水立刻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深色水痕在肩头蔓延。 "上车。"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陈烬没动。他太熟悉这种语气——高利贷来收债时这么说过，福利院的人来带走小雨时也这么说过。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妹妹发烫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疤，是上次挣脱福利院手铐留下的。 "我看起来像会随便跟陌生人走的傻子？" 沈叙白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两指夹着递过来。烫金的律师事务所标志在雨中依然醒目。 "三百万。"他说，"足够还吴彪的债，再加半年的特效药。" 陈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识这个律所，市中心那栋玻璃大楼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名片边缘割破了他的指尖，血珠渗进纸张纤维。 "代价？"他哑着嗓子问。沈叙白忽然笑了。 那是陈烬第一次看清他的牙齿，整齐得像解剖模型，犬齿却异常尖锐。 "故事。"他伸手抹掉小雨睫毛上的雨滴，动作熟练得，"比如这个。"指尖停在陈烬锁骨处的烫伤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债"字还在渗血。 车后门无声滑开，暖气混着皮革的味道涌出来。陈烬听见小雨的牙齿在打颤，她发烧时总会这样。他低头看妹妹，发现她正盯着沈叙白西装上的水渍发呆——那些深色痕迹慢慢晕开，像幅抽象画。 "哥..."小雨拽他衣角，声音比雨还轻，"这个叔叔身上有医院的味道。" 沈叙白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缝。他迅速后退半步，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左腕，那里藏着一道陈烬后来才知道的疤痕雨声忽然变大。 陈烬弯腰抱起妹妹，她的额头烫得像块炭。他数着心跳做了决定，抬腿迈入车厢时，雨水从发梢滴在真皮座椅上，像一小片溃败的印记。 "坐稳。"沈叙白关上车门，对司机说。 陈烬在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湿发贴在额前，嘴角的血迹被雨水泡发，活像条丧家犬。 黑色轿车碾过水洼，福利院的宣传车正拐进相反方向的路口。 陈烬没看见沈叙白盯着那辆车时，镜片后闪过的阴翳。就像他也不知道，后座储物格里藏着一份签好名的领养文件，日期是三天前。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沈叙白降下车窗，点燃的香烟被雨水打湿，发出细微的嘶鸣。 陈烬闻到尼古丁和某种昂贵香水混合的味道，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离开那晚也是这样的雨天。那时她说了什么来着？"阿烬，跑得越远越好。"车轮轧过减速带，小雨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陈烬抬头，正对上后视镜里沈叙白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像暴风雨夜灯塔上错误的信号灯。 第2章 空酒瓶与谎言 沈叙白的公寓位于市中心高层，电梯无声上升时，陈烬透过玻璃幕墙俯瞰整座城市——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像被水冲散的廉价颜料。 “喜欢看夜景？”沈叙白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陈烬收回视线，怀里的小雨已经昏昏欲睡，额头仍烫得吓人。他冷笑：“喜欢看哪儿能跑。”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沈叙白刷了指纹，门锁应声而开。 扑面而来的不是暖意，而是一股冷冽的、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陈烬皱眉，扫视一圈——客厅宽敞得近乎空旷，灰白色调，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面墙嵌满了监控屏幕，显示着不同角度的楼道、电梯、甚至街角。 “你他妈监视狂？”陈烬下意识抱紧小雨，警惕地后退半步。 沈叙白没回答，径直走向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他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浴室在左边，热水已经放好了。”他头也不抬，“衣服在衣柜，自己挑。” 陈烬没动。 “怎么，怕我下药？”沈叙白终于抬眼，唇角微勾，“放心，我对小孩没兴趣。” 陈烬下颌绷紧，但小雨的咳嗽声让他不得不妥协。他大步走向浴室，关门时故意用了点力，震得墙上的画框微微晃动。 热水冲散了雨水和血腥味，陈烬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淤青和旧伤，指节在瓷砖上叩出沉闷的声响。他太久没洗过热水澡了，久到几乎忘记皮肤被烫红的感觉。 门外，沈叙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衣服放门口了。” 陈烬没应。他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发现沈叙白准备的竟是一套全新的居家服——棉质，柔软，甚至带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和他平时穿的粗劣布料完全不同。 他嗤笑一声，套上衣服，抱起已经睡着的小雨，轻轻放在客房的床上。女孩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但眉头仍皱着，像是梦里也不安稳。 陈烬关上房门，转身时差点撞上沈叙白。 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衣服，黑色丝质衬衫敞着领口，锁骨处有一道细长的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他手里仍端着那杯酒，冰块已经融化了一半。 “聊聊？”沈叙白抬了抬酒杯。 陈烬没拒绝，跟着他走到客厅。沈叙白在沙发坐下，长腿交叠，酒杯搁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喝点？” “不喝陌生人的酒。”陈烬没接。 沈叙白轻笑：“现在才警惕，是不是晚了点？” 陈烬盯着他，忽然伸手抓起酒杯，仰头灌了一口。酒精灼烧喉咙，他皱眉，咽下去后才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叙白没急着回答。他起身，从酒柜深处取出一个空酒瓶，瓶身贴着褪色的标签，上面潦草地写着“母亲节快乐”。 “讲个故事。”他指尖摩挲瓶口，“比如这个。” 陈烬眯起眼：“你他妈有病？” 沈叙白不紧不慢：“你手腕上的烫伤，是债主烙的？” “关你屁事。” “你妹妹的病，先天性的？” “……” “你母亲呢？” 陈烬猛地站起来，拳头砸在茶几上，酒杯震得摇晃：“你查我？” 沈叙白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不是查，是交易。”他晃了晃空酒瓶，“你讲一个故事，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陈烬盯着他，胸腔剧烈起伏。半晌，他冷笑：“行。” 他抓起酒瓶，指腹擦过瓶身，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他想起某个雨夜——母亲离家前，也是这样摩挲着酒瓶，最后把它砸在了父亲头上。 “这疤，”他指了指锁骨上的烫伤，“是我爸留的。他欠了赌债，还不上，就把我押给高利贷。” 沈叙白挑眉：“然后？” “然后我跑了。”陈烬咧嘴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小雨。” 沈叙白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恨她吗？” “谁？” “你母亲。” 陈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该我了。”他冷冷打断，“你为什么帮我们？” 沈叙白靠回沙发，指尖轻轻敲击酒杯：“因为有趣。” “什么？” “你像条野狗，”沈叙白轻笑，“但护崽的样子……挺有意思。” 陈烬猛地揪住他衣领，将他按在沙发上。沈叙白没反抗，甚至带着一丝期待般仰头看他，呼吸间带着威士忌的醇香。 “别玩火。”陈烬压低声音，“我不是你的玩具。” 沈叙白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陈烬手腕内侧的血管，那里有一道细小的针孔痕迹。 “是吗？”他轻声问，“那这是什么？” 陈烬瞳孔骤缩。 深夜，陈烬被细微的响动惊醒。 他睁开眼，发现沈叙白不在卧室。客厅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他悄声下床，循着声音走去。 阳台门半掩着，沈叙白背对着他，手里拿着那个空酒瓶，对着月光端详。夜风吹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腰侧一片淤青，像是被人狠狠撞击过。 陈烬眯起眼，刚要上前，却听见沈叙白低声说了一句—— “妈，这次我找到更好玩的标本了。” 第3章 糖纸星星 陈烬嚼碎退烧药，捏开小雨的嘴往里塞，女孩皱着脸咽下去，舌尖抵着上颚，苦得直打哆嗦。 "你他妈喂她什么？"沈叙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得像冰锥。 陈烬头也不回："药。" 沈叙白两步跨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盒，扫了眼生产日期，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2020年过期，你不如直接喂她砒霜。" 陈烬猛地站起来，肩膀撞上沈叙白的下巴："关你屁事？" 沈叙白没躲，舌尖抵了抵被撞麻的齿根，忽然笑了："现在关我事了。"他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李医生，送一支儿童专用退烧针剂到公寓，再带两盒——"他扫了眼小雨发红的耳尖，"草莓味冲剂。" 陈烬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血丝渗出来。沈叙白瞥见，忽然伸手，拇指抹过那道裂口，把血蹭在自己唇上，慢条斯理地舔掉。 "铁锈味，"他评价，"你该补维生素了。" 陈烬盯着他唇上那点猩红，喉结滚了滚："……疯子。" 半小时后，沈叙白拎着车钥匙站在玄关，西装换成了黑色高领毛衣，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类——如果忽略他手里那张写满化学式的手写购物清单的话。 "走。"他说，"买维生素，还有你妹妹的零食。" 陈烬蹲在地上给小雨穿鞋，女孩脚上的帆布鞋已经开胶，露出冻红的脚趾。沈叙白皱眉，从鞋柜拎出双毛绒兔头拖鞋："穿这个。" 小雨眼睛亮了，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兔耳朵："真的可以吗？" "不行。"陈烬冷声打断，"弄脏了赔不起。" 沈叙白直接弯腰把拖鞋套在小雨脚上："脏了就扔。"他看了眼陈烬紧绷的下颌，补了句，"超市打折，九块九一双。" ——谎言。后来陈烬在账单上看到这双鞋的价格：四位数的意大利品牌。 …… 超市暖气太足，陈烬推着购物车，看沈叙白拿起一盒有机草莓闻了闻，又放下。 "你到底要买什么？"他问。 沈叙白正在对比两种维生素片的成分表："B族维生素、锌、还有——"他忽然转头，鼻尖差点蹭到陈烬的耳钉，"你多久没体检了？" "关你——" "再敢说''关你屁事''，"沈叙白把一包软糖扔进购物车，"今晚就让你妹妹吃微波炉晚餐。" 小雨坐在购物车儿童座上，正把货架上的糖纸折成星星。沈叙白忽然抽走她手里的糖，换了个进口牌子："这个色素少。" 陈烬冷笑："大律师还懂这个？" "我母亲，"沈叙白声音很轻，"吃抗抑郁药时喜欢配这种糖。" 购物车突然安静了。 出超市时下雨了。陈烬把小雨裹进自己外套里，沈叙白撑开伞——这次没再用伞尖戳人。 巷口传来微弱的"喵"声。 一只瘦骨嶙峋的三花猫缩在纸箱里，前爪有道血口子。小雨"啊"地挣开陈烬，蹲下去摸猫脑袋。 "别碰！"陈烬去拽她，"脏！" 沈叙白却蹲下来，从购物袋里拆了包即食鸡胸肉。猫警惕地后退，他干脆撕开包装扔过去："吃。" 猫狼吞虎咽时，他忽然抓起陈烬的手，按在猫背上："摸。" 陈烬的手掌盖住猫脊椎，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小雨趁机把脸埋进猫毛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沈叙白忽然说："带回去。" "什么？" "猫。"他掏出手机，"我认识宠物医生。" 陈烬猛地抽回手，掌心被猫爪挠出血痕："你他妈——" 沈叙白抓过他的手，低头舔掉那道血痕，舌尖温热粗糙。 "比超市的干净。"他评价。 小雨瞪圆眼睛："沈哥哥是吸血鬼吗？" "不是，"沈叙白摸出消毒湿巾擦手，"是你哥的血比较甜。" 陈烬耳根发烫，一脚踹翻装猫的纸箱："滚！" 猫敏捷地跳开，叼着鸡胸肉蹿上围墙。沈叙白望着猫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跑了。" "……神经病。" 回到家，小雨趴在茶几上折糖纸星星。沈叙白在厨房切水果，刀工精准得像做手术。 陈烬靠在门框上看他："为什么帮我们？" 沈叙白刀尖一顿："我说过，有趣。" "放屁。" 水果刀"咔"地扎进砧板。沈叙白转身，手指沾着草莓汁，在陈烬锁骨处的烫伤上画了个圈："知道这是什么吗？" "疤。" "是烙印。"沈叙白的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和我母亲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陈烬瞳孔骤缩。 小雨突然举着糖纸星星跑进来："沈哥哥！这个送你！" 沈叙白接过星星，拆开——糖纸背面用蜡笔画了三个小人，中间的小女孩牵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男人。 "……谢谢。"他声音哑了。 当晚，陈烬发现沈叙白书房的保险柜开着，里面除了一排排药瓶，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年轻女人手腕上，烙着和陈烬如出一辙的"债"字。 沈叙白书房的保险柜里，除了那张照片，还躺着一沓医疗报告。陈烬用指腹捻开纸页，油墨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钻入鼻腔。 《患者：周雯（母）——重度酒精依赖伴解离性障碍》《治疗方案：电休克疗法（已终止）》 纸张边缘有焦痕，像是被人点燃又匆忙扑灭。陈烬的拇指蹭过诊断日期——正好是十年前，沈叙白刚满十八岁的那天。 厨房传来瓷盘轻碰的声响。陈烬合上保险柜，转身时撞倒了书架旁的标本瓶。玻璃碎裂的瞬间，他看清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东西： 一根琴弦，末端系着褪色的糖纸。 "那是她最后一次演出的纪念品。"沈叙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端着杯热牛奶，袖口沾着草莓汁，像个刚做完家务的普通人——如果忽略他踩过玻璃碎片时面不改色的表情。 陈烬盯着他脚底渗出的血："你他妈没痛觉？" 沈叙白把牛奶放在书桌上，玻璃杯底压住一张便签纸。陈烬瞥见上面凌乱的笔迹：**"监护权转让协议——陈雪迟（编号0431）"** "喝了。"沈叙白用脚尖拨开玻璃渣，"牛奶助眠。" 陈烬突然抓住他手腕，拇指狠狠碾过那道束缚带留下的旧疤："这是什么编号？" 窗外雨势渐大，水珠砸在玻璃上像某种摩斯密码。沈叙白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陈烬的颈动脉："你猜福利院怎么处理‘多余’的孩子？" 牛奶在桌面晕开一片白渍，缓缓浸透便签纸。陈烬看清了角落的钢印——阳光福利院的logo，和超市门口那辆宣传车一模一样。 沈叙白书房的保险柜里，除了那张照片，还躺着一沓医疗报告。陈烬用指腹捻开纸页，油墨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钻入鼻腔。 《患者：周雯（母）——重度酒精依赖伴解离性障碍》《治疗方案：电休克疗法（已终止）》 纸张边缘有焦痕，像是被人点燃又匆忙扑灭。陈烬的拇指蹭过诊断日期——正好是十年前，沈叙白刚满十八岁的那天。 厨房传来瓷盘轻碰的声响。陈烬合上保险柜，转身时撞倒了书架旁的标本瓶。玻璃碎裂的瞬间，他看清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东西： 一根琴弦，末端系着褪色的糖纸。 "那是她最后一次演出的纪念品。"沈叙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端着杯热牛奶，袖口沾着草莓汁，像个刚做完家务的普通人——如果忽略他踩过玻璃碎片时面不改色的表情。 陈烬盯着他脚底渗出的血："你他妈没痛觉？" 沈叙白把牛奶放在书桌上，玻璃杯底压住一张便签纸。陈烬瞥见上面凌乱的笔迹：**"监护权转让协议——陈雪迟（编号0431）"** "喝了。"沈叙白用脚尖拨开玻璃渣，"牛奶助眠。" 陈烬突然抓住他手腕，拇指狠狠碾过那道束缚带留下的旧疤："这是什么编号？" 窗外雨势渐大，水珠砸在玻璃上像某种摩斯密码。沈叙白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陈烬的颈动脉："你猜福利院怎么处理‘多余’的孩子？" 牛奶在桌面晕开一片白渍，缓缓浸透便签纸。陈烬看清了角落的钢印——阳光福利院的logo，和超市门口那辆宣传车一模一样。 第4章 三八线战争 沈叙白用钢尺在床单上压出一道笔直的折痕。 "以这条线为界。"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神，"你那边，我这边。" 陈烬盘腿坐在床尾，掌心还沾着刚才打架留下的墙灰。他盯着那条用尺子比出来的"三八线"，嗤笑一声："沈总，你他妈三岁？" "规则。"沈叙白指尖点了点床单，"越界罚款五百。" "行啊。"陈烬突然前倾，手肘故意压过那条线，"老子现在越了，你罚？" 沈叙白没动，只是垂眼看他腕骨上凸起的青筋："你账户余额十二块八。" "……操。" 陈烬猛地收回手，翻身躺下，后脑勺对着沈叙白。床垫因为动作太大微微震颤，那条折痕却奇迹般地保持着笔直——沈叙白甚至喷了定型喷雾固定它。 半夜两点，陈烬被冷醒。 空调温度低得离谱，他眯眼去看控制面板——18℃，沈叙白那个神经病设定的。他刚要伸手调高，突然僵住。 自己的左腿赫然跨过"三八线"，脚踝蹭在沈叙白小腿边，像主动投诚的叛军。 更糟的是，沈叙白醒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他嘴角的弧度："罚款。" "罚你大爷。"陈烬缩回腿，"是你他妈空调开太低。" 沈叙白忽然坐起来，从床头柜抽出张纸："《同居协议补充条款》第三条——环境温度调节权归甲方所有。" "甲方？" "出钱的人。"沈叙白用钢尺轻敲陈烬膝盖，"现在你欠我一千五。" 陈烬直接扯过协议撕了，纸屑雪花般落在"三八线"上。沈叙白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掀开被子下床。 "去哪？" "拿吸尘器。"沈叙白头也不回，"你越界了两次。" 凌晨四点，沈叙白在书房惊醒。 他面前摊着《精神障碍诊断标准》，钢笔尖在"解离性障碍"条目下戳出个黑洞般的墨点。更让他烦躁的是——自己居然穿着睡衣，而睡衣上沾着陈烬常用的那种廉价洗衣粉味。 监控屏幕显示，主卧的陈烬正蜷在他那侧睡觉，怀里紧抱着越界的枕头。 沈叙白调出三小时前的录像： 画面里，他自己走进卧室，在"三八线"前站了十秒，然后—— 掀开陈烬的被子躺了进去。 左手还搂住了对方的腰。 早餐桌上，小雨把煎蛋切成星星形状："沈哥哥，你黑眼圈好重哦。" 沈叙白咖啡杯一顿。对面陈烬正往面包上涂辣椒酱，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指甲痕——和沈叙白昨晚梦境里掐的位置分毫不差。 "空调遥控器。"陈烬突然伸手，"今天归我管。" 沈叙白把遥控器推过去，却在对方碰到前一秒按下制冷键："拿啊。" 陈烬直接翻过桌子揪他衣领，牛奶杯砸在地上。小雨捂住耳朵："又来了又来了……" 混战中，沈叙白膝盖顶进陈烬腿间，忽然低声问："昨晚梦到什么了？" 陈烬瞳孔骤缩。 他梦见沈叙白用钢尺量他的肋骨，说"这里钙化率23%，适合存放我的子弹"。 "关你屁事。"陈烬松开他，捡起遥控器砸向窗外。 玻璃碎裂声里，沈叙白抹掉嘴角的血想： 果然，我们都越界了。 沈叙白用标签机打印出两张纸条，分别贴在冰箱上下层。 陈烬凌晨饿醒，发现冰箱下层多了一盒草莓蛋糕，奶油上插着牙签拼的"越界者死"。 他掰断牙签，把蛋糕吃得一点不剩——第二天沈叙白西装口袋里的记账本上多了一行： **"蛋糕污染费：-500元（累计负债：2000元）"** 沈叙白的衬衫必须用40℃水温手洗，悬挂时衣架间距精确到15cm。 陈烬直接把两人衣服混着塞进洗衣机，倒进三倍量的洗衣粉。 沈叙白站在阳台，用镊子从洗衣机滚筒夹出一枚陈烬的耳钉："生物污染，罚款追加。" 陈烬叼着烟笑："你闻起来像我妈生前用的柔顺剂。" 沈叙白突然把耳钉丢进下水道——那是陈烬妹妹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深夜，陈烬发现沈叙白站在"三八线"上—— 赤脚，左脚属于他的领土，右脚踩在敌营。 月光把影子拉长到墙上，像一道终于断裂的国境线。 第5章 过期泡面 凌晨三点，陈烬被厨房的焦糊味呛醒。 他踹开房门，看见沈叙白站在灶台前，锃亮的煮锅冒着黑烟，锅里漂着一团黏糊发绿的不明物体。 "你他妈在煮生化武器？"陈烬一把关掉火。 沈叙白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袖口沾着酱油渍："根据《分子料理基础》，焦糖化反应需要180℃。" "那是泡面！不是法餐！"陈烬抓起包装袋，生产日期赫然印着半年前，"还他妈过期了！" 沈叙白用长筷挑起一根扭曲的面条，冷静分析："蛋白质变性不影响食用，只是——" "只是会食物中毒。"陈烬夺过筷子掰断，"小雨还在发烧，你想让她吐？" 沉默三秒。 沈叙白忽然从西装口袋掏出手机："米其林外卖，二十分钟到。" "败家子。"陈烬冷笑，却从橱柜深处摸出三包皱巴巴的泡面，"看好了，这叫穷鬼料理。" 陈烬掰开面饼的动作像在拆炸弹。 "水开前下粉包，"他往锅里撒了把葱花，是从冰箱角落抢救的濒临腐烂品，"这样汤头才够味。" 沈叙白抱臂旁观，忽然道："葱株Allium fistulosum腐烂时会产生硫化丙烯——" "说人话。" "会拉肚子。" 陈烬舀起一勺汤泼进洗碗池："那也比你的实验室产物强。" 沈叙白盯着他手腕上烫伤的旧疤，忽然伸手："盐放多了。" "放屁！" "人体每日钠摄入量不应超过——" 陈烬直接捏住他下巴，把一筷子泡面塞进他嘴里："闭嘴，吃。" 蒸汽模糊了镜片。沈叙白喉结滚动，咽下面条后轻声说："……是很好吃。" 小雨摇摇晃晃出现在厨房门口，怀里抱着沈叙白送她的兔头娃娃。 "哥，"她鼻尖通红，"我饿。" 陈烬立刻蹲下摸她额头，沈叙白却已经盛好面，蹲下来平视她："加蛋还是加火腿？" "加星星！"小雨从睡衣口袋掏出一把糖纸折的星星，撒进碗里。 沈叙白僵住——那些糖纸和他母亲收藏的一模一样。 陈烬突然拽过他手腕："你书房抽屉里的药，"他压低声音，"是碳酸锂吧？" （抗躁狂药，常用于双相情感障碍） 沈叙白反手扣住他脉搏："而你指甲缝里有□□残留。" 两人在蒸腾的热气中对峙，小雨忽然"啊呜"咬住沈叙白的袖扣："……硬硬的，不好吃。" 门铃骤响。 外卖员递来精致的食盒，沈叙白签字时，陈烬瞥见单据背面印着**"阳光福利院定点合作"**的LOGO。 窗外，一辆贴着同样标志的SUV缓缓驶过。 小雨睡着后，陈烬踹开了书房的门。 沈叙白正在看监控——屏幕分割成十二个画面，覆盖公寓每个角落，甚至包括小雨的床头。陈烬的影子投在屏幕上，像一道突然入侵的病毒。 “你他妈监视我们？”陈烬一把扯掉电源线。 沈叙白转着钢笔，笔尖在指间划出一道银弧：“是保护。” “放屁！”陈烬抓起桌上的糖纸星星（小雨白天折的），砸向他胸口，“你连她做梦都要监控？” 沈叙白接住星星，拆开，糖纸背面是蜡笔涂鸦：三个火柴人手拉手，其中一个戴着眼镜。他忽然笑了：“她画了我。” “所以呢？” “所以这是‘家’的概念投射。”沈叙白点开平板，调出一份脑部扫描图，“杏仁核损伤患者通常无法——” 陈烬一拳砸碎平板：“她不是你的病例！” 玻璃碎片扎进指节，血滴在地板上。沈叙白盯着那点红色，忽然抓住他手腕，舌尖舔过伤口。 “咸的。”他评价，“你最近盐分摄入果然超标。” 陈烬甩开他，转身拉开冰箱找冰袋，却撞见冷藏室第三层的密封盒。 透过玻璃盖，他看见一排编号试管，标签写着： 01**：2023/04/15 陈烬左手指骨血样 02**：2023/04/16 小雨咳嗽痰液培养 03**：…… 最末一支试管里，泡着半片褪色的糖纸。 “这是什么？”陈烬声音发冷。 沈叙白倚着料理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到标本盒上：“纪念品。” “你收集我们的……□□？” “是数据。”沈叙白纠正，“你打架后的白细胞指数很有趣。” 陈烬抓起试管架砸向墙壁，玻璃爆裂声中小雨在卧室惊醒，哭喊着叫“哥哥”。 陈烬抱起小雨冲出门时，沈叙白没有拦他。 电梯下行的十秒里，小雨趴在他肩上小声问：“沈哥哥是坏人吗？” 陈烬抹了把脸，掌心混着血和汗：“他是疯子。” 公寓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亮着灯。陈烬用最后一张纸币买了创可贴和棒棒糖，玻璃门映出他狼狈的影子—— 沈叙白站在他身后三米处，手里拎着那双兔头拖鞋。 “她没穿鞋。”他说。 陈烬攥紧小雨的脚踝：“滚。” 沈叙白把拖鞋放在地上，推过去：“血糖低于3.9mmol/L会引发抽搐，你妹妹需要——” “不需要你！” 便利店店员惊恐地看着他们。沈叙白突然大步上前，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上陈烬昨晚咬的牙印： “看清楚了？我是他法定伴侣。” 陈烬愣住的一秒里，沈叙白已经给小雨穿上拖鞋，并把一张卡塞进她口袋：“密码是你哥的生日。” 黎明前的巷子里，陈烬踢着石子问小雨：“糖呢？” 小雨掏出那张卡——背面贴着一枚糖纸星星。拆开后，内页写着一行小字： **“福利院有内鬼，别回家。”**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烬抱起妹妹隐入阴影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公寓阳台上，沈叙白的身影立在监控屏的冷光里，像一座被囚禁的灯塔。 陈烬还是又回了公寓，哄完小雨睡觉后，背后像是卡点一般响起轻微的脚步。 “怎么回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第6章 游乐园废墟 距离陈烬和妹妹住进沈叙白的公寓，已经过去三个月。 某个暴雨倾盆的凌晨，陈烬在阳台上抽烟，雨水斜打进栏杆，浸湿他半边肩膀。沈叙白推门出来，手里拎着一瓶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 "喝吗？"他问。 陈烬没接，只是盯着他："你他妈到底图什么？" 沈叙白倒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晃荡："图你脾气差？图你妹妹能吃？" 陈烬冷笑，伸手去抢酒杯，沈叙白却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那道旧疤："图这个。" 雨声太大，陈烬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疯子。"他低声骂，却反手攥住沈叙白的衣领，咬上他的嘴唇。 威士忌混着雨水和血的味道——沈叙白的下唇被他咬破了。 "定金。"陈烬松开他，舔掉唇上的血，"剩下的分期付。" 沈叙白盯着他，忽然笑了："日利率多少？" "滚。" 周末，沈叙白开车带他们去了城郊的废弃游乐园。 铁门早已锈蚀，售票亭的玻璃碎了一地。小雨兴奋地钻过栏杆，兔子拖鞋踩在积水的落叶上，啪嗒作响。 "这地方早该拆了。"陈烬踹开拦路的铁丝网。 "2015年破产，"沈叙白抬脚跨过一丛野草，"因为老板挪用资金去澳门赌博。" 陈烬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代理的案子。" 游乐园深处，旋转木马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彩漆剥落，金属杆上缠着枯死的藤蔓。小雨已经爬上一匹褪色的白马，晃着腿喊："哥！这个能动吗？" 陈烬走过去，用力推了一把。生锈的轴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木马缓缓转动，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 沈叙白站在阴影里，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像个来参加葬礼的绅士。 "沈总，"陈烬突然跳上转台，抓住一匹黑马的鬃毛，"买我一生要多少钱？" 木马转过半圈，沈叙白的脸在斑驳的光影里忽明忽暗。 "分期付款，"他轻声说，"每天吻一次。" 陈烬大笑，笑声惊起飞鸟："你他妈——" 木马突然卡住，陈烬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栽去。沈叙白两步跨过来接住他，两人一起摔进潮湿的落叶堆里。 陈烬压在他身上，鼻尖蹭到他的下巴："……利息太高了。" 沈叙白的手滑进他衣摆，掌心贴住后腰的旧伤："嫌贵可以退货。" "做梦。"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叙白没有开口再说话 回程时，小雨在后座睡着了，怀里抱着从旋转木马上掰下来的塑料宝石。 陈烬透过后视镜，看见一辆黑色轿车远远跟在后面。 "有人盯梢。"他压低声音。 沈叙白神色不变："吴彪的人，上周就开始了。" "你早知道？" "后座储物箱里有枪。" 陈烬猛地转头看他。 沈叙白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膝盖："放心，合法持枪证。"顿了顿，"……大部分情况合法。" 车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一切。陈烬在阴影里抓住沈叙白的手腕，指腹按在他的脉搏上。 "沈叙白，"他声音沙哑，"你要是敢利用我对付吴彪，我就把你和你的法律条文一起烧了。" 沈叙白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成交。" 回到家，小雨兴奋地把塑料宝石粘在卧室门上。陈烬洗澡时，沈叙白站在书房，撕开一颗糖纸星星——那是小雨偷偷塞进他口袋的。 糖纸背面用蜡笔画了三个小人，中间的女孩牵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监控画面显示：吴彪站在公寓楼下，正抬头看向摄像头。 emm……怎么说呢，写的一股淡淡的人机感，我猜有人会疑问，为什么我这么几天更了这么多？因为我都是有提前写好的，然后现在才入的晋江，关于陈烬的不反抗原因是原生家庭，另外他把沈叙白当做了他的依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游乐园废墟 第7章 监护人表格 吴彪那边也一直没什么动静，好像没打算出手，还是在预谋着什么。 日子就这样挺清闲的，一切好似在往好的方向去发展，两人的关系也开始缓解了 “陈烬” 陈烬嘴里还嚼着面包回应着，声音被面包堵在喉咙中“嗯？” “小屁孩不用上学吗” 陈烬将视线从盘子中移到沈叙白的脸上和他对视着，思考了一会后 “上啊” 沈叙白嘴角小幅度扯了一下“你别给我装听不懂我的话” 陈烬无辜地眨了眨眼，眼中完全看不出一丝装的样子“我装什么了” 沈叙白没再接话，只是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 “你一个早饭还要吃多久？” 陈烬趿拉着拖鞋趿拉趿拉跑到玄关，蓬松的头发翘着呆毛。沈叙白正低头系鞋带，后颈的碎发被晨光镀着金边，他鬼使神差伸手按在那截白皙的皮肤上，触感微凉。 沈叙白动作僵了一瞬，耳尖却慢慢红起来，闷声说：“干什么，还不去换衣服” 陈烬收回手时故意蹭过他手背，转身时哼着不成调的歌。 陈烬这样莫名其妙的，沈叙白也陪他。 他一把抓住陈烬的手腕，手腕很纤细，骨头微微突出，是正常的小麦色，但是冒着青筋。 他抱住了他，不等陈烬反应过来，他的唇落在他的嘴唇上，湿润的，柔软的，有一丝甜味 。 陈烬反应得很慢，还是那副震惊的样子。沈叙白的手搂紧了陈烬的腰，也拉回了陈烬的思绪。 把妹妹送到邻居家时，小雨抱着沈叙白的腿不放：“哥哥陪我玩积木。” 陈烬作势要弹她脑门，被沈叙白眼疾手快拦住。 沈叙白蹲下来，耐心哄道：“等我们买了草莓蛋糕回来，哥哥教你搭城堡好不好？”小雨这才松开手，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商场冷气开得很足，陈烬走在前面，速度很快，但又在等待着什么，速度一会快一会慢的。 沈叙白不紧不忙的走在后面“刚刚不见你这么着急啊？走那么快干嘛”他的语气中带着调侃。过了一会发现陈烬没理他，他才觉得陈烬这么大个还是这么幼稚。 沈叙白快步走上前搭上他的肩，语气懒洋洋的，沈叙白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他仅此而已“幼不幼稚啊？怎么连妹妹的醋也吃？” 陈烬侧过头用头部撞沈叙白的头部，沈叙白倒也反应快，也配合他“哎呀，好痛啊，小白要成智障了” “你，弱智” 商场超市里面的冷气更重，让陈烬又体现到冬天才有的那种寒风。 陈烬扯住沈叙白的卫衣下摆：“冻死了。”沈叙白没回头，却放慢脚步。走到零食区，陈烬突然把购物车横在路中间，抓起两包辣条晃了晃：“这个打折。” 沈叙白挑眉：“想吃？” “想啊” “那你想着吧” 他看着他失望起来，又补充到“那里的不好，去那边再看看” 逛完零食区沈叙白才带着陈烬去生活用品那边“小雨上学需要哪些东西？” 沈叙白从来不会想到他会对一个孩子上心，还会来给她买东西，况且还是和一个男人。 采购结束时暴雨倾盆，两人提着东西站在商场大门口。 “沈叙白。” “怎么？” “某的人不是什么东西都知道吗？怎么没料到这次会下雨？”陈烬说到“还是说故意不做声？” “闭嘴” 陈烬把外套罩在两人头顶。沈叙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跳快得离谱。陈烬低头看他：“愣着干嘛？跑啊！”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沈叙白却觉得浑身发烫——因为奔跑时，陈烬紧紧攥着他的手。 回到家发现钥匙忘在商场储物柜，两人湿漉漉地站在邻居家门口。小雨开门就扑进沈叙白怀里：“蛋糕呢？”陈烬这才想起压根忘了这件事，他摸了摸后脑勺“我给搞忘了” 沈叙白摸了摸小雨的头：“明天哥哥带你去买更大的。” 小雨的入学手续比想象中麻烦。 沈叙白坐在书房的皮质转椅上，钢笔尖悬在《监护人关系表》上方，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蓝点。 关系栏： - ? 父亲 - ? 母亲 - ? 兄长 - ? 其他亲属________ 陈烬靠在桌边“靠，我们俩的关系也要？”指尖敲了敲“兄长”那一栏：“填这个。” 沈叙白没动笔：“你知道伪造监护关系是违法的吧？” “那你他妈还帮我？” 钢笔尖终于落下，沈叙白在“兄长”后面补了一行小字：（临时）。 “明天去学校面试。”他合上文件夹，“校长是我大学同学。” 陈烬挑眉：“你这种人还有朋友？” “……” 私立学校的走廊长得像美术馆，墙上挂着历届优秀学生的油画肖像。小雨攥着沈叙白的食指，小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烬将小雨的手牵着“这是你妹还是我妹。” “沈先生！”校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热情地迎上来，“这就是小雨吧？真可爱！” 他的手刚要碰到小雨的头发，陈烬突然侧身挡住：“面试在哪？” 校长尴尬地收回手：“啊，这边请……” 校长翻着资料突然皱眉：“呃，小雨之前是在……？” “老家，一直没上学”陈烬说。 钢笔尖在文件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沈叙白端起茶杯：“李校长，去年贵校图书馆的捐款税务问题……” “啊！小雨同学非常符合我们的招生标准！” 回家路上突然下雨，三人挤在便利店屋檐下等出租车。小雨趴在沈叙白肩上睡着了，嘴里还含着半颗没化完的草莓糖。 陈烬突然说：“谢谢。” 雨声太大，沈叙白假装没听见：“什么？” “我说——”陈烬凑近他耳边，呼吸烫得惊人，“你穿西装挺人模狗样的。” 沈叙白耳根发麻，低头看见小雨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圆眼睛看他们。 深夜，沈叙白被书房的光亮惊醒。 陈烬蹲在保险柜前，手里拿着白天签的入学文件——和另一份泛黄的旧档案并排摊开。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厨房，陈烬单手翻着平底锅里的煎蛋。沈叙白坐在餐桌前，西装笔挺，手里端着黑咖啡，目光却落在陈烬翘起的头发上——那撮呆毛顽固地立着，像某种小型动物的尾巴。 "煎蛋要糊了。"沈叙白提醒。 陈烬头也不回："你行你来。" 沈叙白放下咖啡杯，走到他身后，手臂环过他的腰，握住他拿锅铲的手，轻轻翻了个面。 "……假正经"陈烬耳根发烫，但没挣开。 "火候不对。"沈叙白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蛋黄会散。" 小雨揉着眼睛走进来，看见两人贴在一起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哥哥们又在打架吗？" "没。"陈烬把煎蛋铲进盘子里，"你沈哥哥在教我怎么煎蛋。" "骗人。"小雨爬上椅子，"你们明明在抱抱。" 沈叙白面不改色地坐回餐桌前："吃饭。" “沈哥哥今天要去干嘛呀”小雨声音带着特殊的儿童声稚嫩的可爱的带点鼻音。 陈烬瞥了一眼沈叙白:“人模狗样，假正经” 沈叙白勾了勾唇完全没有意识到没回应小雨，只是盯着陈烬看，两人在餐桌上对视。 幼儿园是住校的 周末的超市总是人满为患。陈烬推着购物车，小雨坐在儿童座上晃着腿，沈叙白走在旁边，手里拿着清单——尽管他从来不会按照清单买东西。 "薯片！"小雨指着货架上的膨化食品。 "不行。"陈烬拒绝得干脆。 "沈哥哥——"小雨转头，眼睛湿漉漉的。 沈叙白伸手拿了两包："偶尔一次。" 陈烬瞪他："你惯的？" "嗯。"沈叙白把薯片放进购物车，"我惯的。" 沈叙白又逗起陈烬“她是我妹妹呀？怎么只有我惯？” “滚远点” 陈烬冷笑，转头从冰柜里拎出一盒冰淇淋，扔进车里："那这个也是偶尔一次。" 沈叙白挑眉："草莓味？" “小雨爱吃” 周末晚上是固定的电影时间。小雨抱着毯子挤在两人中间，沈叙白端着热牛奶，陈烬手里是一罐啤酒。 "今天看什么？"小雨问。 "《怪兽电力公司》。"陈烬说。 "不要，看过了。" "《寻梦环游记》。"沈叙白提议。 "也看过了。" 陈烬啧了一声："那你想看什么？" 小雨眨眨眼："《鬼妈妈》！" 沈叙白："……不行。" 他顺手拿过陈烬手里的啤酒 陈烬："怎么不行？沈叙白……你是不是怕？" 最后他们看了《龙猫》。小雨看到一半就睡着了，脑袋歪在陈烬肩膀上。沈叙白轻轻把她抱起来，送回房间。等他回来时，陈烬已经换了个姿势，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脚搭在茶几上。 "挪点位置。"沈叙白说。 陈烬懒洋洋地抬了抬腿，沈叙白坐下，他的脚就顺势搭在了他腿上。 电影的光映在两人脸上，谁都没说话。 陈烬:“人家怕怕”像是在阴阳，但沈叙白只觉得岁岁可爱得不行。 周末结束，周一又是早起两人一起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出门送小雨去上学。 小雨嘴硬 ，左手拉着沈叙白的手，右手握着陈烬的手。 “小雨不想去上学”小雨的眼神全是对学校的期待。 两人送完小雨去上学，在外面一直漫无目的的逛着，一直逛到了下午。 “星星 ，我走累了” 沈叙白听到这个称呼挑了挑眉。心里琢磨着“岁岁……星星”勾了勾唇。 “笑什么啊” 沈叙白没说话，蹲下来身子“我背你”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样的日子，平淡得像是偷来的。 没有高利贷，没有举报信，没有监护权纠纷。 只是三个人，一个家，和一堆琐碎的日常。 原本只有两千字的 然后要写第八章了 我赶进度 又舍不得就加了点星星和岁岁的日常，至于为什么是星星和岁岁你们自个猜去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监护人表格 第8章 举报信 小雨的食指沾满蓝色蜡笔屑，在图画本上画第三道彩虹。林老师蹲在她身边，身上飘来淡淡的栀子花香。 "小雨，这是谁呀"林老师低声指着画上两个男性小人。 "嗯！ 是哥哥和沈哥哥"小雨把在沈叙白西装上，"大白哥哥这里别着会发光的针，"又用红色涂满陈烬的刺猬头，"小烬哥哥生气时头发会炸开！" 林老师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笑了一下，没多想什么。 林老师的钢笔突然漏墨，鲜红的墨水晕染了"家"字。她慌忙用纸巾按压，水滴却渗进纸纤维，像道结痂的伤口。 她心里的想法开始发芽。 她的目光落在小雨灿烂的笑脸上，想起自己藏在抽屉最深处的相册——那里有她和女友在去年骄傲游行上的合照。 放学后，林老师留下来整理教室。当她打开小雨的课桌抽屉时，一张折成方块的糖纸掉了出来。 她本来是要扔掉的，神使鬼差地展开糖纸，背面用蜡笔写着： 沈哥哥和哥哥今天又吵架了。 下面画着两个简笔小人，一个戴着眼镜，一个头发炸起，正在互相做鬼脸。 林老师的眼眶突然发热。这种幼稚的抱怨，和她姐姐家的孩子如出一辙——只不过那孩子写的是"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她小心地把糖纸折好放回去，却在抽屉深处摸到一个硬物。那是一枚银色袖扣，上面刻着"SX"的缩写。 （上周家长会，沈叙白确实丢了一枚袖扣） 林老师正准备下班，听到隔壁更衣室传来两位老师的闲聊。 "听说了吗？三班那个陈雪迟，家里是两个男的带她。" "啊？那不是……" "嘘，小点声。不过说真的，那孩子挺乖的，上次还帮我整理绘本。" "但总归不正常吧？教育局最近不是发了文件……" 林老师猛地推开门，两位老师尴尬地闭嘴。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教师手册重重摔在桌上——封面上别着彩虹色的回形针。 林老师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教育局下发的《特殊家庭学生登记表》。 她想起今天看到的： - 小雨画里纯粹的快乐 - 糖纸上幼稚又温馨的日常 - 教师更衣室里恶意的揣测 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她打开私人邮箱，给女友写道： 今天有个孩子画了彩虹下的家，我突然觉得，我们或许不必藏着掖着。 很快收到回复:举报啊 ，这种两个男人带一个女孩恶不恶心，背地会干嘛呀？ 她猜想出女友说这句话的面孔。 她没在回复，把空白表格放在了抽屉里。 周五回家，沈叙白和陈烬都忙前忙后的，小雨就不满了。 “哥哥！”她在祈求陈烬陪陪她。 而结果却不如意“小雨 ，哥哥在忙 ，你自己画画好不好，一会给你买糖吃。” 陈烬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去忙了。 小雨就到沈叙白这“沈哥哥！” 沈叙白的视线离开了电脑“怎么了？” 小雨有点沮丧，可能沈哥哥也很忙，她用失望的语气说到“没事 ……沈哥哥我去画画了” 沈叙白点了点头。 周六早晨，小雨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看着门外，小雨房间正对着卫生间，卫生间的门没有关，她看见了哥哥被沈哥哥抵在洗漱台上亲嘴，两人闭着眼，她有些懵懵懂懂的，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下午沈叙白带着小雨和陈烬。 小雨一个人坐在后排，陈烬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看小雨，又时不时看看沈叙白。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ktv。 陈烬:“沈叙白，你看看带小雨来这合适吗”他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 “怎么不合适了？” 包厢响起一个稚嫩的儿童音“我的家里，有个人好酷~” 陈烬和沈叙白坐在沙发上看着小雨唱歌，被外套盖上的还有两人想连着的双手。 过了一会小雨不想唱了，坐在沙发上用牙签插着西瓜吃。 “沈哥哥唱，哥哥也唱。” 沈叙白站起了身点了一首再怎么爱，这是父亲一直的电话铃声。 伴奏响起，陈烬坐在沙发上拿起话筒，打响了第一句，沈叙白在副歌部分加入和音。 沈叙白的侧脸切成碎片，蓝紫色光斑在他喉结上跳动。 陈烬翘着腿坐在点歌台前"这歌俗死了。" 沈叙白手指却已经搭上话筒。 小雨抱着果盘窝在沙发角落，草莓汁蹭在脸颊上："小烬哥哥唱过！上次洗澡的时候——""闭嘴吃你的西瓜。"陈烬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按下播放键。 前奏的钢琴声淌出来时，沈叙白突然改了主意。 两人合唱："反正再怎么爱……"嗓音像砂纸磨过威士忌冰块，沙哑得明目张胆。 三人不知道的是，送果盘的那位女服务员正是小雨班主任的女朋友。 周六，沈叙白又带了小雨和陈烬去游乐园。陈烬手里拿着一个快要融化的冰激凌，那是小雨买的，吃了两口觉得腻人，就让陈烬拿着。 在游乐园的一个餐厅里，小雨的班主任和她的女朋友看着三人。 “那三个我昨天上班的时候看见他们了” “啊？”她震惊了一下“他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小雨和……”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 她女朋友冷笑了一下。 “举报它们” 她不懂“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老是希望我举报呢？” “不愿意就分手呗” “你什么意思啊，明明我们和他们都是一种人，你想干什么啊” “我不想吵，那就分手啊” 她提起了包就向外走。 沈叙白用裁纸刀挑开举报信火漆印时，校长正在泡第二壶碧螺春。茶叶在沸水里舒展的声音，像极了当年父亲烧毁母亲病历时的纸张卷曲声。 "沈先生，"校长转动婚戒，"教育局新规要求重点关注非传统家庭学生的心理状况。" 沈叙白从西装内袋抽出照片时，校长的手抖了一下——照片里林老师与女性伴侣的婚礼现场，背景横幅写着**"阳光福利院员工联谊会"**。 "真巧，"沈叙白把照片推到檀木桌裂纹处，"您当年经办的那场火灾善后，抚恤金好像还没发放到位？" 茶杯突然炸裂，茶叶梗如签文般竖在积水中。 陈烬在校门口榕树下发现小雨辫子上的银蝴蝶发卡时，夕阳正把金属照得发烫。 "吴叔叔给的！"小雨从书包掏出金色锡纸包裹的巧克力，"他说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陈烬捏碎巧克力，熟悉的苦杏仁味钻进鼻腔。十五年前母亲失踪那晚，厨房桌上就摆着同样包装的巧克力，锡纸边缘还沾着她的樱桃味唇膏。 发卡内侧刻着**"0431"**——和小雨在福利院的编号一致。 沈叙白发现冰箱便签被替换了。 贴着儿童医院的过敏源报告： 陈小雨□□检测：阳性（ ）」** 医药箱底层，吴彪的名片静静躺在阿普唑仑旁边，背面用血写着： "她越来越像惠兰了" 半夜，一个全身黑身材高大的人出现在面包车前，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情绪。 声音不大不小:“吴彪，滚出来” 车里很快有了动静，车门打开，一个胡子拉碴的人，光着上膀子的人出现在眼前。 陈烬撬开福利院档案室的铁门时，月光正照在1998年火灾报告上。 焦尸特写照片里，女人手腕的"债"字烙痕与沈叙白母亲的一模一样。尸检报告注明："口腔检出□□残留，疑似自杀。" 文件末页的签名力透纸背： **经办人：吴彪（时任福利院保安主任）** **见证律师：沈严** 他一拳打在吴彪脸上。 吴彪反应很快:“操，敢打老子？” 小雨把新画的"家"贴满卧室墙壁时，晨光正透过糖纸星星在地板上投出彩色光斑。 她不知道： - 沈叙白在书房烧毁的领养文件里夹着精神病院强制入院通知 - 陈烬在吴彪蛋糕厂发现的耳环，正是母亲失踪时戴的珍珠款 - 林老师办公电脑里，举报信正在上传教育局内网的进度条停在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