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她能和动物说话》 第1章 第 1 章 天方亮,午门外登闻鼓喧阗的鼓声层层传入开封各巷头巷尾,似报丧的哀鸣。 睡梦中的曲耕言眉头不自觉皱起,那鼓声一声声夺命般地砸进她心里,逼得她猝然坐起。 七月的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登闻鼓这月已经第三次响起,第三个死者出现了。 换掉身上汗渍连连的水衣,着官服,正发冠,曲耕言照常入府衙述职。 随着马夫的“吁”声响起,她掀开帘子,看见了两头雄壮石狮守着的殷红大门,大门上“开封府”三字尤为显眼。 曲耕言钻出马车,不等马夫将马凳放好,一只有力的手扯着她将她拽了下去,而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府衙里去。 她被扯得一路踉踉跄跄,手的主人全然不顾她,语带焦急地絮叨着: “完了完了!开封城第三桩凶杀案了,现在民怨沸腾,人心惶惶。今早府尹大人上朝就被陛下扣下好一通教训,责令咱们开封府若七天之内再破不了案,便将案卷交给大理寺查探审理!” 曲耕言注意到去往卷阁的路上,所有同僚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系在了她的身上,她不自在地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笑着点头打招呼。 只是现在的府衙已忙的不可开交,哪有人有笑脸回应她。 “大理寺那帮孙子平时便说咱们开封府的人物全是废柴,案子的破获数量全靠你一个女娃撑起来,这回更是要让他们踩在脚下!快走,府尹大人等着你呢!” 曲耕言手被拉扯得酸疼,无助地看向拉扯着自己的林裕,使劲将手挣脱出来:“这案子离奇,死者被掏空内脏,血洒了一地,凶手愣是一个脚印一个手印都没留下,便是我,也没有丝毫头绪。” “什么没有头绪?”林裕不可置信地看着曲耕言,一张清俊的脸挤成一团:“这不是你曲神探能说出来的话啊?你不是经常说,尸体是会说话的,你查啊!尸体就在尸房里放着呢!” 曲耕言沉默不语,别说解刨尸体了,她连尸房都不敢进去。大热的天,尸房里冷气森然,一进去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或许从前的曲耕言敢只身入内,把尸体里里外外翻个个儿,可她就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大学生,意外出车祸穿越在了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女神探的身上。 在现代的时候她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敢去跟尸体打交道? 林裕见曲耕言不说话,一脸正色地盯着她:“曲大人!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尸房也不进去,案子也不查?我们开封府全指着你破案,你好歹对这事上上心,我保证,府上全听你的,你让我们往哪打我们就往哪打!” 林裕做出一个哭唧唧求救的神态:“求你了,我保证,府尹大人也不敢不听你的!” 曲耕言甭提多为难了。 首先她没有原身的手段。 其次,她连原身的记忆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多月前穿越而来的无辜的柔弱女子罢了。 “咳咳。”两声轻咳在二人身后响起,林裕和曲耕言侧目看过去,府尹大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 他平时便面容冷峻,少言寡语,不怒自威的模样,现在看上去脸更垮了几分,负手而立时像城隍庙的城隍爷。 看样子被官家骂的不轻。 林裕和曲耕言立刻端正站好,齐齐道了一声:“大人。” 赵大人抬腿走至二人身前,目光略过林裕落在曲耕言脸上,“曲大人对这次的案件有何高见啊?” “不敢妄称有什么高见。”曲耕言被赵墨衣盯得发毛,心里感叹怎么这般年轻俊朗的男子却生了一副凶相。 赵墨衣不配合她打哈哈,硬巴巴地问:“那就说说你有什么薄见?” 曲耕言扯了扯嘴角,低头看向林裕,林裕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示意他也没办法。 曲耕言只好硬着头皮说:“以属下薄见,这个凶案的凶手不是女人,就......就是男人,不是仇杀,就是随机杀人......” 话说完,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不敢抬头看赵墨衣的眼睛,深怕对方露出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 突然衣角动了动,曲耕言看过去,正是林裕扯了扯她的意见。 果然,连林裕都听不下去她这番话。 “这就是你的见解。”赵墨衣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他并没有如审问犯人一般质问曲耕言,只落了一句:“不知你今早听见登闻鼓响时是否还睡得香。” 说罢,便转身离开。 曲耕言才松了口气,紧接着林裕的话就让她心提了起来:“大人的话什么意思你没听明白吗?这案子再没进展,你就甭想睡觉了。府尹大人不能对犯人用严刑,但不让人睡觉的法子可有的是。” 曲耕言:不是?拿我当犯人整啊! 只是事到如今,她含糊不得,拖延不得,只有扛起压力像原身那般活,否则她要当了开封府的罪人,这些当官的能让她好好活吗? “那咱们一会儿去凶案现场看看?”曲耕言试探性地问。 “你不去我也得拉着你去了!”林裕不知道面前的人已经不复从前,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往常提起案子就兴奋的曲耕言突然像换了一个人,变得畏手畏脚了。 这个月第三桩凶杀案发生在井边,死者同样被挖了内脏,两人乘马车去往凶杀地,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几个捕快在维持秩序。 见着曲耕言和林裕来,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称呼了一声:“曲神探。” “曲神探,这地方我们没动过,就等你过来查验呢。”一个捕快殷勤地走上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客摆宴席呢。 曲耕言强装镇定地走过去,毕竟也来这一个多月了,什么骇人的场面没见过。 尸体胸腔两侧呈现外翻的形态,鲜红的血肉上是一张死不瞑目的惨白的脸,血腥气直冲脑门,因是夏天,苍蝇已经成堆地聚在尸体周围,甚至开始产卵。 曲耕言:这场面真没见过! 她跑到一边吐了个昏天黑地,捕快们又是送水又是关心的,但问的最多的却是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丝毫没有怀疑她是被这一幕扎破了胆。 曲耕言双腿一软,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妈妈,她想回家! 捕快甲丝毫没看出曲耕言的恐惧,为在神探前露脸,事无巨细地讲着案情:“前几日是角门口陈家的阿光和阴柳巷的齐氏出事,这回是陆角苑的陈平,这三个人死法几乎完全相同,但我们已经查过,三个人身份地位、家庭住址都不一样,甚至没有任何共同点和关系,所以推测凶手就是随意杀人的魔头,当然,这件案子还是得由神探大人评断。” 曲耕言清了清嗓子,强打镇定,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微微颤抖:“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一个多月都没有破案吗?不光是因为我突然染了重病,最重要的就是想给你们这些新人一些机会,没想到你们这么不争气,最后还是得我出马。” 曲耕言这话纯粹是为自己找补,但在外人眼中她多年的经验在这,谁都不敢与之反驳,只连连称是,自个先羞愧了起来。 “罢了。你们把今天的现场的详细情况写一封简书给我,同时把你们收集来的邻居的口供以及前两桩案子的详细情况写明递交给我。”曲耕言沉声发话,同时补了一句:“这是为了锻炼你们,不然你们一辈子别想升官。”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现场,刚一走,立刻就有百姓围上来。 一人冲着曲耕言跪下:“大人给我们家老爷做主呀!” 其他民众异口同声地恳求着曲耕言:“曲大人,案子不破,我们不安心啊!” “曲大人!我如今门都不敢出了,求你尽快破案,还大家清明公道!” 曲耕言现在只能应下,让民众暂且放心,然后便快步离开,谁想还没上马车,又被追上来的林裕拦住。 林裕实在有点看不懂曲耕言了:“你这来了没一会儿就走?案子还查不查?” “查是要查的,我这不是要锻炼他们一下吗?”曲耕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锻炼什么锻炼!都什么时候了?七天之内再不破案,上到官家,下到百姓都能把咱们开封府生吞活剥了。天子脚下,这可是头回出现这么大案啊!”林裕急的已经不知东南西北,拳拳砸在手心里,直跺脚。 结果自己急赤白眼的,再一看曲耕言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一松:“莫非你已经有方向了?方才是怕打草惊蛇才借故离开?” 曲耕言不得不佩服林裕的想象力,她分明是吓傻了。 她越不反驳,林裕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立刻喜笑颜开:“大人今日出来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听说这附近有家店的烧饼味道不错,大人且等等,我去给你买。” 说着,便边笑边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林裕一走,曲耕言强支着的两条腿顿时软了下来,她手撑着马车蹲下来,脑海中全是刚才的场景。 或许是她想得出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边悠悠过来了一只狗,就在她注意到这只不大不小的黄狗时,黄狗已经在她的鞋上出了恭。 “你这坏狗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想讨打!”曲耕言骂了一通脏话。 却见这只黄狗摇着尾巴,回头冲她:“嘿嘿”了一下。 曲耕言一愣,然后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被吓出了幻觉。 谁想黄狗又摇着尾巴冲她嚷嚷了一句:“你来追我啊!” 然后转身离去。 曲耕言:......这对吗? 她愣在当场,看着黄狗远去的背影,心道这应该是个唯物世界吧?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工智能一样的声音:“宿主您好,恭喜你作为本次时空旅行的穿越者,拥有了与动物交流的能力,本系统持续为你护航。” “动物交流能力?”曲耕言就知道她这次穿越也是有金手指的。 可是她一个神探,要动物交流能力有什么用? 曲耕言:“给我换!换神探能力,或者给我开个随身空间,有各种刑侦精密仪器的那种。” “不好意思,本系统不提供这个服务呢。本系统只可以将宿主你的话翻译成动物语,或者将动物语翻译成中文,使你们可以无障碍沟通。” 曲耕言挠了挠下巴,什么鸡肋能力? 都火烧眉毛了,官家怪罪下来,难道跟官家说:“您先消消气,我会跟狗狗说话呢。”这种话谢罪吗? 她正一筹莫展,鞋袜还传来骚臭味,却在这时,又看见那只黄狗走过来。 曲耕言懒得应付它这种刻意为之的挑衅行为,将头撇向一边,黄狗看出曲耕言不想跟它玩,悻悻地离开。 曲耕言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动物交流能力,冲着黄狗问:“大黄!你有没有看到死者周围有可疑人出现啊?”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曲耕言惊讶地发现她说出的不是中文,而是纯正狗语。 也就是说,她发出的声音是“汪汪汪汪汪!” 曲耕言连忙捂住嘴:连同声传译都不是,纯现场翻译啊? 那狗子也是一愣,随即说出了人话:“没看见,倒是有个好人。给我扔大肠吃了,香!” 诡异的场景让曲耕言周身一凉,心里悠悠问出一句:这系统......有病吧? 第2章 第 2 章 系统有没有病曲耕言不知道。她就觉得自己快病了。 她寻思着黄狗的话,试探性地问:“大黄?你吃的不会是人大肠吧?” 想到尸体被开膛破肚的场景,曲耕言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觉得眼前的黄狗都是凶手之一。 大黄:“想啥呢?是猪大肠。那个人给我一根猪大肠,让我一边去。” 曲耕言皱了皱眉:“为啥让你一边去?” 大黄:“我闻见他拎着的一个桶里有血腥气,不像是动物的内脏,便跟着他走了一路,然后他就放下东西去猪肉摊买了点猪下水给我吃。我吃完一抬头人就没影了。” 曲耕言:“没影了?那你知道他长啥样吗?” 大黄:“我长得矮,没看见那人的样子。” 曲耕言挠了挠下巴,果然把狗当目击者是有局限性的,线索到这就断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醍醐灌顶,狗视觉虽然不灵敏,但嗅觉是人类的好几倍,于是她便问那狗能不能帮着去找上次的那个男人。 黄狗倒是爽快:“给狗买两根大排骨。” 曲耕言顿了顿,“好。” 这时从凶杀现场出来的几个捕快,看见了这一幕—— 黄狗:“汪汪汪汪!” 曲耕言:“汪!” 捕快甲:“不会是破不了案,得失心疯了吧?” 捕快乙:“曲神探一定是压力太大了,逗逗狗,苦中作乐罢了。” 这时,曲耕言站了起来,她看见捕快们出来,就冲着他们招招手,把他们叫过来。 两人自然屁颠屁颠跑过来,问曲耕言有什么吩咐。 曲耕言指了指刚刚跟自己对话的狗:“找到目击者了,我跟它说好了,咱们跟着大黄去找人。” 捕快甲、捕快乙:“......” 捕快乙忍不住:“这狗能知道咱们想干啥吗?” 曲耕言看了狗一眼。 仅仅是看它,她没敢出声,因为她知道一跟动物交流,她的话就会自动变成狗语。 狗子倒是会意,直接冲曲耕言吼了两声,然后便一边嗅着气味一边往别处去。 曲耕言跟上,俩捕快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在后面跟上去。 三个人就这样尾随着狗,走走停停,时不时兜兜圈子地往前走。 最终黄狗停在了一处医馆。 黄狗跟曲耕言说:“气味到这里就断了。” 曲耕言看着眼前的医馆,这医馆名叫“文林医馆”,一眼看过去整洁肃然,医馆大堂伙计们忙着抓药,大夫们各司其职,里面传出很浓重的药草气味。 曲耕言叹口气,显然是这些药草味道太重,血腥味到这里就被盖了过去,才导致狗子追到这里没了线索。 眼看线索中断,曲耕言抹了一把汗,脸上露出失落。 黄狗竟然也会察言观色,一瞅曲耕言神色不对,生怕自己的大排骨泡汤,连忙表示:“人!我可以让我的朋友们帮忙找一下,不过你答应我的排骨……” 曲耕言不想线索断在这里,连忙道:“排骨你放心!管够!” 听到曲耕言狗语交流的捕快甲、捕快乙:???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曲耕言,扭捏作态地看向别处:“今天天气真好啊!” 别人看见的—— 曲耕言:“汪汪汪!” 曲耕言:丫的!这句不是跟狗说的,不用帮忙翻译! 曲耕言笑呵呵地看向俩捕快:“有的时候破案就是这样,要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把自己的脸面放在脚下踩也无妨。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 捕快甲和捕快乙用力点点头,他们要学的还有很多! 捕快甲蹲下来,学着曲耕言刚刚的样子,冲着黄狗:“大黄!汪!汪汪!汪汪汪!!” 曲耕言:“!!!” 黄狗:“在讲什么鬼东西啊?” 它摇摇尾巴,然后头也不回地去找自己的兄弟们了。 傍晚时分,曲耕言坐在文林医馆后门的巷口,身边已经围满了大黄带过来的“兄弟。” 大黄狗对着曲耕言汪汪直叫:“怎么样?我的狗缘不错吧。” 曲耕言深吸了一口气:“还行吧……”她没有想到大黄狗的号召力这么强,居然找来了十多条狗,看着架势,方圆十里的狗兄弟都被它摇过来了。 “不过,你们确定它们能帮我找到杀人凶手吗?” 大黄狗摇了摇尾巴道:“放心。它们每天走街串巷,什么人没见过,一定有你想找得人。” 说罢,大黄狗就对着其他狗开始汪汪叫唤起来,而其他狗也纷纷回应,这场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看着像是狗群要打架了,然而绑定了系统的曲耕言却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曲耕言从一群狗语里分析出了重点。 ——那疑似凶手的嫌犯穿着一身黄色旧布衫,手里提着一个装着内脏、血淋淋的桶,他身量高,没有狗见过他的模样,只能确定他是一个男子,且右手大拇指上有一块被烫伤的疤痕。 曲耕言想了想,询问道:“有没有狗看到凶手从文林医馆走出来?” 大黄狗回答道:“没有,他进了文林医馆之后气味就断了,没有狗再看到他出现过。” “照这么说,那他应该是文林医馆的人。” 曲耕言仔细回忆了一番案件的细节。虽然她因为胆子太小,不敢验尸,但这段时间已经听忤作们提及好一些细节。根据目前的遇害者情况,能够判断出凶手是随机挑选的人下手,既不是仇杀,也不是情杀,那凶手应该别有目的…… 而且杀人凶手作案手法熟练,且每一次都将人开膛剖肚,挖人心肝,倒像是在取什么东西。 曲耕言觉得自己稍微有了一点头绪,想要破案,必然得亲自去文林医馆探一探了。 大黄狗见曲耕言沉思了半天不出声,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它在原地跺着脚汪汪直叫,嘴里念叨着:“排骨!排骨!你答应我的大排骨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曲耕言自然是言出必行,她带着一群狗浩浩荡荡地上了街,来到一处肉摊前,大手一挥,便直接将整个肉摊的肉都买了下来,分给大黄和它的狗兄弟。 一群狗围着曲耕言欢呼雀跃,显然将她当成了狗老大。 这场景简直太热闹了。 路过的行人和肉摊的老板全都看傻了眼,显然以为曲耕言一个人养了这么多条狗。 曲耕言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她将大黄狗使唤到一旁道:“大黄,如果之后你再见到那个提着桶的男人,第一时间来通知我,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大黄狗连连点头。 天色不早了,曲耕言嘱咐完大黄狗之后,便慢慢地走回了开封府。这案子迫在眉睫,官家下了死令要在七天之内破案,如今开封府人人自危,谁都不敢休息,曲耕言虽然觉得自己只会浑水摸鱼,但并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掉链子,以防触了府尹大人的霉头,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开封府。 饶是曲耕言如此小心翼翼,却没想赵墨衣正坐在府中等她呢。曲耕言前脚刚进开封府,后脚就听到了赵墨衣的传唤,纵使不情愿,曲耕言也只得灰溜溜地去了。 “大人。” 曲耕言老老实实地在赵墨衣面前站好。 赵墨衣从一堆纷乱的公文里抬起头,目光上上下下地审视着曲耕言。 “大半天时间不见踪影,你去哪儿了?”赵墨衣询问道。 曲耕言道:“回大人的话,我去了案发现场。” “然后呢?”见曲耕言面露不解,赵墨衣微微蹙眉道:“林裕已经告诉我了,你在案发现场不过呆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便走了,这是查出什么线索了?” 曲耕言神色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从大黄狗身上找到的线索告诉赵墨衣。 见此,赵墨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曲耕言断案如神,素来有第一女神探之名,赵墨衣更是将曲耕言视为开封府的骄傲,然而,不知为何,现在的曲耕言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整日畏手畏脚,不见踪迹,今天去现场的捕快回来之后汇报,竟说曲耕言还有心情逗狗玩…… 面对曲耕言如此玩世不恭的行为,赵墨衣顿时一拍桌怒道:“曲神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外面鬼混?!且不说官家下的令已经火烧眉毛了,凶手很有可能还会再一次下手!多拖一日,便增加一分危险!” 赵墨衣生得一副好样貌,然而,眉眼实在太凶。曲耕言平时就有些怕他,如今见他动了怒,更是吓得两腿一软,险些跪下了。 曲耕言扶着桌道:“大人……莫要着急,其实我已经有一些头绪了。” 闻言,赵墨衣的眸光渐渐变得深邃,他盯着曲耕言道:“你且说说,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 若是曲耕言直接坦白自己有能跟动物说话的能力,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说不定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所以,曲耕言只能想尽办法将话题朝着文林医馆上引。 “我追查到一处医馆,我怀疑凶手就躲在其中……” 赵墨衣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曲耕言硬着头皮询问道。 “没了?”赵墨衣微微蹙眉,道:“为何你怀疑凶手藏在医馆?有什么证据?可有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要如何抓凶手归案?” 若非面前之人素有神探的美名,赵墨衣简直怀疑曲耕言在跟她开玩笑了…… 曲耕言尴尬一笑:“正是因为什么没有,所以才要派人去调查啊。大人若是信我,便去探一探这间医馆的底细。” 第3章 第 3 章 幸而原身的神探威名实在令人信服,赵墨衣并没有过多盘问曲耕言为何怀疑文林医馆的事,稍作思考之后,便决定亲自动身去探一探医馆的底细。 医馆人多混杂,若是凶手真的混在其中,一不小心打草惊蛇了,极有可能浑水摸鱼地逃跑。赵墨衣思量一番之后,决定低调出行,只带上曲耕言暗中探查。 次日,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前往文林医馆。路上,赵墨衣忍不住再一次询问曲耕言:“你可曾推测出凶手的大致长相和年龄了?” 曲耕言道:“凶手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子,身量修长,孔武有力,且右手拇指还有一处烫伤的痕迹。” 闻言,赵墨衣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听曲耕言的描述,倒像是见过凶手了一般。曲耕言连忙敷衍道:“我结合几次案发现场的人证,发现它们都见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因此才推测出凶手大概的模样。至于准不准确,那还要查了才知道了。” 曲耕言没有告诉赵墨衣,她的目击证人是一群狗,而非人。幸而赵墨衣十分信任曲耕言,听见曲耕言这么说之后,并没有细细盘问。 ……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文林医馆的大门口。此刻,天光已亮,文林医馆里外都堵满了求医问药的患者,场面热闹非凡,赵墨衣与曲耕言扮作寻常患者林了医馆,好一会儿,方才排队排到一个中医大夫面前。 “这位姑娘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面前的中医大夫头发花白,面容慈祥,最重要的是年龄与杀人凶手相差甚远,曲耕言立刻将他排除在凶手名单之外,转而开始打听医馆里的情况。 “你们医馆里有没有年轻一点的大夫?”先前曲耕言进门时,已经大致扫了一眼医馆内的情况,然而她看见的人都不像是杀人凶手,他们的年龄对不上,手上也没有烫伤的疤痕。 “你这小女娃,怎么上来就要找年轻的大夫?难道是嫌弃老夫年龄大了,老眼昏花,不能给你看好病?”老中医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道。 “自然不是。” 曲耕言干巴巴地解释道:“其实,上一次我因为失眠来这儿找了一个年轻大夫,他给我开了两幅方子,回去之后便好了……我原想着他开的药有效果,便想着多买一些,只是近日没见到他人在哪儿。” 赵墨衣听着曲耕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并没有开口阻止。不得不说,曲耕言还挺会耍小机灵。 “你说的年轻大夫长什么样?”老中医一边给曲耕言把脉,一边随口询问道。 “记不清楚模样了,只记得他大概三十来岁,右手拇指还有一块烫伤的疤痕。”曲耕言说罢,便一脸紧张地盯着老中医。若是大黄狗给的情报没有错,老中医应该见过这个人…… 下一刻,却听老中医淡淡道:“小姑娘,你记错了吧。我们这里没有这么年轻的大夫。” 曲耕言微微一怔,不可置信道::“真的没有吗?” “没有。” 老中医撕下一页纸给曲耕言写了方子,随口道:“我们医馆最年轻的大夫也已经四十好几了,你说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我们医馆的大夫。” “小姑娘,我看你脉象虚浮,神思不属,定然是平日太过忧虑导致。好了,我给你开了一张安神定气的药方,快去拿药吧。” 说罢,老中医将药方塞到了曲耕言手里,喊道:“下一位!” 曲耕言只得起身走了。 “如何?没有打听出消息吗?”对于这个结果,赵墨衣并没有感觉太意外。毕竟,现在已知的线索太少了,哪怕凶手真的藏在文林医馆,也没有办法确认凶手的身份,逼他现身。 曲耕言失望地摇了摇头,难道是她打听到的情报有误?为何文林医馆里没有发现凶手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曲神探是要继续留在这儿,还是跟我回开封府再研究新的线索。”赵墨衣已经认定两人全是白跑一趟了。 曲耕言抖了抖手里的药方,说:“来都来了。方才看病花了我不少钱呢,好歹将药拿了再走。” 赵墨衣冷冷扫了曲耕言一眼,“难不成你真病了?晚上睡不着觉?” 曲耕言心想,何止是睡不着觉,穿越之后,她一闭上眼就是凶杀现场,没被活活吓死已经算好的了。 总之老中医给她开得都是一些安神的药方,聊胜于无吧。曲耕言这么想着,便拿着药方去了文林医馆的药房抓药。 文林医馆的药房修在后院,这里一半是病人居住养病的地方,一半是抓药、熬药的药房,曲耕言拿着药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路上突然听到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人来了!有人来了!!” “怕什么!她又抓不到我们……” 曲耕言一抬头,便见院墙的树枝上停着两只漂亮可爱的翠鸟,此刻,两只翠鸟正朝着曲耕言叽叽喳喳地鸣叫。因为有系统的原因,曲耕言能够清楚得听到它们谈话的内容,她正好问了个路,“你们好啊,请问去药房怎么走?” “哎,这人居然听得懂我们说话。”两只翠鸟飞到了曲耕言肩头。 曲耕言忍不住伸出手指逗了逗它们,“你们在文林医馆呆了多久了?” “我们天天都在这儿。”两只翠鸟速腾着翅膀,“我们在这儿筑了巢,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闻言,曲耕言心念一动,询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在这儿见过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曲耕言还是不死心,想通过与动物说话的技能获取更多的线索,然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赵墨衣眼里,俨然又成了曲耕言不务正业的表现,如今案子还没有查出来,曲耕言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逗鸟。 “曲神探真是好雅兴啊?”赵墨衣走过来道:“既然不去药房,那就跟我回开封府吧,府里还有一堆公务等着解决呢。” “这人好凶啊。” “是啊,是啊,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两只翠鸟见了赵墨衣之后,连忙飞到了曲耕言身后。 曲耕言听见它们说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墨衣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黑了。 “曲神探听不见我说话吗?” “赵大人别着急。”曲耕言淡淡道:“我刚刚只是在打听消息。” 赵墨衣微微蹙眉,“打听消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到底在向谁打听消息,难不成是这两只鸟吗?” 曲耕言没有回答赵墨衣的话,反而接着向翠鸟打听消息。赵墨衣只见曲耕言学着两只鸟叫了一番之后,回头道:“我已经问出来了。” “……” “这文林医馆的后院有一个伙房,乃是特意给病人们送饭的地方,伙房里有好几个男子都符合嫌疑犯的特征。” 先前曲耕言打听出的消息,有一条便是嫌疑犯的拇指有烫伤疤痕,如果嫌疑犯真的是文林医馆的伙夫,那他手上的疤痕很有可能是在后厨做工时,不慎留下来的伤痕,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曲耕言立刻动身去了伙房,赵墨衣虽然不知道曲耕言想做什么,但为了查案,还是忍住了没有阻止曲耕言,想看一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此刻,文林医馆的伙房正是热闹的时候,十余位伙夫和厨娘挤在后厨忙得热火朝天,曲耕言正想趁机混进去,便被赵墨衣拦住了…… “你做什么?”赵墨衣脸上有些挂不住,跑到人家后院来钻后厨这种事,他堂堂开封府的府尹,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我先去探探情况,你在这儿等着我便是……”曲耕言甩开了赵墨衣的手,然后一头钻进了后厨。她身材娇小,躲在切菜的灶台后方,一时竟没有人发现她。 曲耕言的目光环视了周围一圈儿,最终,定格在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身上,那男子一脸冷相,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给一只刚刚烫了毛的鸡放血,由于距离有一些远,曲耕言看不出这男子手上到底有没有烫伤的疤痕。 “别杀我……别杀我……” “我还不想死啊……” 身旁出来传来一声凄惨的鸡叫声,曲耕言一回头,便见一只大公鸡被关在竹笼深处,正吓得瑟瑟发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只大公鸡和男子手上提得鸡一样,会沦为今天的盘中餐。 见曲耕言看向它,公鸡开口说话了:“求求你……你能不能救救我啊……” 曲耕言立刻爽快的答应:“这好办。不过,你先跟我说说,你认不认识正在杀鸡的那一位男子?” “当然认识。”公鸡一听自己有救了,立刻滔滔不绝道:“他是文林医馆里有名的伙夫,平常不管杀鸡杀猪都是他亲自动手……因此医馆里的牲畜都害怕他。” “不仅如此,这人还是一个变态。他喜欢收集内脏,我经常半夜看到他提着一个血淋淋的桶回房间,不知道躲在里面做什么……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落到他手里啊。” “内脏?” 曲耕言微微眯眼,想起了被刨尸的受害者们,追问道:“那他提的内脏,到底是家畜的内脏,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