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1章 第一章 李似玺把带子放进录音机，按下方形的播放按钮，机器中中随即传来歌声。 少年干净的嗓音蔓延在空气中，唱着忧郁的调子，伴着屋子里淡淡的檀香气味，似乎让所有人都回到了五年之前。 张清看着眼前五年不见的人，似乎觉得更加看不懂他了，她也从来没看懂过他，曾经她以为她懂，甚至以为她是唯一懂的，现在想想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他穿着与五年前相同风格的衣服，一身休闲服，干练的短发看起来软软的，但张清没敢幻想摸上去的手感。他在这里，似乎与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格格不入，与张清他们穿的民国服饰也并不相同，奶奶住在宅子里，总喜欢让大家都穿那个时代的服装。张清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着几十年的距离。 他过得好吗，为什么五年都不与她联络。不过也是，即使是五年前他离开那时候，他们也几乎已经不说话了。 歌词里唱，四海为家，找不到归属。 张清看着冬雨，她不知道这唱的是否就是他的心声。冬雨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陶瓷茶杯，却又像是看某个地方，某个张清不知道的地方。她好想问问他，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像永远隔着一层雾，看到的所有都是雾中花，都是不真实的，都是虚的。 难道曾经的感情也是虚的吗。 带子放到副歌部分，一股清冷的女声混进来，刚唱了没几个字，歌声戛然而止。 李似玺把带子拿了出来。 张清收回视线，摆弄起自己的手，悄悄把眼泪憋了回去。 “谢谢啊雨弟，奶奶就盼着这带子呢，既然你不想见她，总也得让她听听声音。”李似玺把带子收回牛皮纸袋里，开玩笑地对冬雨说，“五年了，也得让她有个盼头。” “没什么，举手之劳，这首歌发的量少，带子就留了这一盒，也难怪你找不到。”冬雨平稳的声音传来，正是刚刚带子里的男声。 “哈哈谢谢了，确实是找不到，也不知怎的奶奶就想听这首。”李似玺走回张清的身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话说这五年雨弟过得怎么样啊，也没见你来个信什么的，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总让我们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李似玺把牛皮纸袋放到中间的茶几上，继续攀谈着。 张清盯着那牛皮纸袋，上面是一个地址，收件人写的冬雨，发件人，写的棠梨。张清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匆匆收回视线，拿起身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却不想那茶水是李似玺刚换的，热得很，一下子就呛住了，咳嗽个不停。 李似玺连忙帮张清拍背，并嘴里说着抱歉应该告诉你一声的，没事吧？张清连忙说没事没事，就是呛到了。这么一来二去，也总算是不咳嗽了。李似玺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又回过头跟冬雨说话。 “挺好的，就觉得没必要跟你们写信了。”冬雨也喝了一口茶水。 “哦哦哦，那就行，”李似玺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棠梨过的怎么样啊？还好吗？” “还行吧，我也不太了解。”冬雨轻轻说出一句话，看样子是不想多言。 “哦，”李似玺看冬雨也不太想说话，知道人是留不太住了，于是准备起身把带子给奶奶送过去，“那我把带子给奶奶送过去了？”他招呼一声。 冬雨终于有了反应，他突然站起来，李似玺以为他要走，结果他说出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去送吧。” 在场的人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两个人都多少年没见了，冬雨走的时候就没见，刚刚来送带子李似玺也挽留了好几回冬雨也还是不见。 其实谁心里不清楚呢，奶奶疼这几个小辈的，冬雨是怕再见到奶奶也只能短暂地见一面，怕老人更加伤心罢了，也许也是怕自己没有勇气离开了吧。 “嗯，行，那雨弟你去送吧，奶奶还在原来的房间。”李似玺从惊讶中缓过来，重新坐下。 冬雨拿起木制茶几上的牛皮袋子，张清就在这时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四目相对，张清愣了一下，冬雨倒像没事一样收回视线旋即离去。 张清抱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想刚刚冬雨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觉得可能只是下意识看向前方也许并没有特殊的意思，并不是，就单单像是为了看她一样。张清止住危险的想法。 外面稀稀落落地开始下起了小雨，梅雨季开始了。 冬雨从奶奶房间里出来，走着熟悉的回廊，这从前是他经常和张清他们一起走过的。他们时常在这个回廊里或打或闹或一起想着恶作剧的点子。现在走来却只剩下回忆。冬雨不禁放慢了脚步，想象自己还是一个七岁的孩童，还可以眼里只有小小的世界，还可以眼里只有…… 左前方拐角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冬雨反射性的停下脚步。 是张清。 “你为什么问他棠梨的事啊？”语气不像是怪罪，倒只是单纯好奇。 “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牛皮袋子上写的是谁啊，只不过替你问出来罢了，那么在意你又问不出口。”李似玺笑着说。 张清叹了口气，半无奈半内疚地，安静了一会说道，“我是在意，但也没那么在意了，只是看到这个名字还是会难过而已，我也知道，现在又不是从前了，很多事都不一样了的，再过不去的事也得过去了。” 李似玺听到她这么说很开心，“没那么在意就好，不然以为你还喜欢他呢，那让我这个未婚夫可怎么办才好啊？”李似玺打趣道，想了想又说，“其实这么多年了雨弟不来信，叫也回不来，关心他是应该的，看他现在过得还不错就行了。不过你可要给我点安慰安慰，我可是吃醋了的，这样吧，就给我一个安慰吻吧。”李似玺好像是撅起了嘴巴讨吻，张清无奈的笑着轻轻打了他一下，但最终还是让他亲吻了自己，两个人吻了一会就分开了。 冬雨的心思完全就不在两个人后面的对话上了，他听到李似玺说什么，未婚夫？他俩竟然是已经订婚了，当初走的时候还完全看不出端倪，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过随即冬雨就释然了，反正自己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那谁跟她在一起自己又哪里管得着呢，何况李似玺又是这么优秀，这不是，挺好的吗？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走了出去，假装自己刚才并并没有听见两个人刚才的对话。 张清和李似玺吓了一跳，李似玺见是他来连忙打招呼说雨弟啊，奶奶怎么样啊，都说什么了啊。冬雨不太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了，因为他的眼神只落在眼前人身上。 张清似乎是因为刚刚与未婚夫亲吻过，脸上还是有点红，此时低着头可能是因为有点害羞。冬雨看着她平时淡粉色的唇此时变成了微红的颜色，心下还是有些莫名的情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觉得特别不舒服。 她今天穿的是浅绿色倒大袖旗袍，新雨的颜色，衬得整个人特别素净，短发轻轻地挽在脑后，别着一个银质梨花发夹，垂下几缕碎发修饰略圆的脸，一双桃花眼看向旁边，整体看来即使是成年了也依旧是小孩子模样，这张脸即使是过去了五年时间也没有变。 这张脸冬雨永远也不会忘。 正当冬雨想的出神的时候，李似玺突然兴奋地喊道，“雨弟！真的吗！你同意今晚留宿了？太好了，一会我叫他们多做几个菜，然后咱们晚上好好聚聚。”冬雨这才回过神，想起来他刚刚是答应了奶奶今晚留下来来着。 张清也惊讶于这个消息，猛的抬起头，撞上了冬雨看向她的眼神，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丝丝喜悦，冬雨依旧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神。 他突然觉得留下来也许是个正确的选择，但这念头只在他心里出现了一刹那，然后就消失了，像流星一样。 晚间吃饭的时候宅子难得的热闹了起来，准备了诸多饭菜，虽然还是那么几个人，但热闹的仿佛宅子里的人都回来了。 宅子大得很，从前张清一家子都在这住，祖孙三辈再加上各家的小辈一般都留在这住，小孩图个方便好玩，于是整个宅子人员满满的，生气十足，如今张清父母辈的大部分都去外做生意或定居了，只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看，只有奶奶和几位照顾她的老人还住在这栋宅子里了。小辈的都出去上学，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住，就像张清这样的，放了暑假会回来住一段时间。 其实这样丰盛的晚餐也只有李似玺，张清和冬雨，还有奶奶吃罢了。四个人寒暄了好一会，奶奶觉得有些累就先退席了，让小辈们好好聚聚。走的时候还看着冬雨，眼里满是慈祥。 “奶奶走了，那咱们喝点酒吧？雨弟现在能喝酒不，别告诉我你五年前能喝现在喝不了了啊。”李似玺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摆在桌子上，又拿出三个酒盅，给其中两个满上酒，另外一个倒上了茶，“我敬你，咱们慢慢喝，你跟哥说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冬雨接过酒，没有犹豫的喝了一口，真辣，但透着股清香。正如李似玺说的，他们几个五年前就偷过大人的酒喝，其实他本身也是不反感酒的。喝下一口后，冬雨心中像是消除了某种芥蒂，对着李似玺说，“也就那样，还行吧。倒是李哥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跟张清订婚了呢？” 张清一愣，手有点拿不住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下午，他真听见了？ 李似玺不可能没注意到自己未婚妻的反常举动，他笑着对冬雨说，“你怎么知道的啊，我俩是订婚了，大概几个月前吧，两家叔叔阿姨定的，结婚日子还没个盼头呢。” 冬雨看到张清的举动，也没说什么，“奶奶告诉我的，你俩什么时候日子定下来告诉我，你不是有我电话吗。” “嗯，行，那当然，到时候你肯定得来。别说我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敢情还是围绕着我们转，你赶紧说说你现在在外面干什么？”李似玺把话题又引向冬雨身上，这回冬雨没推脱，直接就说了。 “就帮一些工作室做点广告的音乐之类的，当年发的几张单曲还有点热度。总体来说还行吧。”冬雨又喝了一口酒。 “哦，看你现在生活的还行就放心了，”李似玺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的房间还是原来那个行吗？你当初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都没动。大家现在也都住在以前的房间。” “嗯，谢谢李哥。” “别谢我，是奶奶的意思，孩子们住过的房间她都不舍得动。”顿了顿又说，“雨弟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啊，白天咱三个可以出去聚聚，”想了想又补一句，“像以前一样。” “明天一早就走，那边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冬雨此时喝完了酒，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意思是吃完了。 “哦，那下次吧。”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五年的时间好像野兽，吞食了所有两人之间的话题。在那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各回房间了。李似玺说明天一早送冬雨去机场，冬雨没推脱。 冬雨的房间比较近，进房间之前看着远去的两个人的背影，冬雨皱了皱眉头。 张清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冬雨脱下外套坐在床上，屋子里摆设什么的确实没变。他只不过是个不时来留宿的小孩子，奶奶竟然这么费心为他保管房间到现在，冬雨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三个人的房间挺近，张清的房间在宅子中间，冬雨的房间就在斜对面，李似玺的房间在搁着两个房间的地方。小的时候为了一起玩方便几个孩子住得特别近，那时候几乎天还没亮张清就来拍他们的门让他们陪她出去探险，那时候的张清真的是个特别顽皮的小孩，几个人都管不住，还胆子大的包天。 记得有一次他们从学校翻墙逃出来，三个男孩对着高墙瑟瑟发抖，只有张清一个小孩踩着堆起来的石头就翻了过去。结果自然是摔到地上磕破了膝盖，很神奇即使是这样张清也没哭一声。几周之后伤口好了留下一个颇大的伤口她也没在意，估计那伤口现在还在，只是今天她穿的旗袍过膝，没看到到底在不在。冬雨想到以前，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张清的房间灯已经关了。 也许是喝的几口酒，也许是久别重逢的感情冲昏头脑，冬雨做了一件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做的事。 他起身穿上外套，走出门去。 第2章 第二章 张清回了房间，她先从书包中拿出随手记的笔记本把脑海中的地址写下来以防万一忘记。是上午在牛皮纸袋上看到的地址。 张清有些不好意思。悄悄记下人家的地址，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抄写到纸上就好像定罪了，罪证一笔一划的写在本子上。张清的脸有些发烫。她想起《卡罗尔》里女主也是这样一笔一划的认真抄写喜欢人的地址。不同的是卡罗尔也喜欢她。 自己也能说是喜欢吗，还是只是经过五年时间的愧疚和不甘揉成了现在的复杂情感呢？ 好像一团火被熄灭了，张清停下抄写的手。地址已经抄好了，黑色的墨汁乖乖地以张清笔迹的形状被禁锢在白纸上，哪也去不了，只能逐渐干涸。张清看了一会，拿出钱包把字条塞进零钱层。 明天他就要离开了。这一离开，不知道下次再见面又是什么时候，不过现在自己有了这张字条，可以随时去找他。张清想了想，不能说是随时，应该说不怕找不到他了吧。五年前冬雨走的毅然决然且悄无声息，甚至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他们几个又是小孩子，当时闹得不太愉快怎么也不会想联系，后来后知后觉才想要联系，可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再说了人都找不到怎么联系。要不是奶奶吵着要听这张带子，大家四处找的时候碰到了冬雨以前出单曲时的老师，没想到意外得到了两三年前的联系方式，没报什么希望打了打竟然真的接通了，这么一问也就竟然真的答应了送带子来。 张清越想越觉得神奇，时间在此时又仿佛没有过去了。 外面下着小雨，张清待在熟悉的房间里，斜对面好几年没有亮起过灯的房子现在发出淡黄色的光，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张清换好睡衣，把窗户支开。虽然已经到了秋季但张清还是喜欢开窗户睡觉，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凉爽，尤其是在下雨天，这样的小雨也不会漏进来。关了灯淡淡的月光正好透进来照到床上，张清盖好被子把书包放到自己靠墙一侧，开始酝酿睡意。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张清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偶然睁开眼看向窗外，皱了皱眉。 窗户外竟然有一个人。 因为这宅子里不太可能会有外人，所以张清并不害怕。小的时候他们几个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也会在床边叫别人起床一起玩找青蛙的游戏。 张清半睁着眼打量着这个人，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看了一会，张清觉得有点像。不会吧？不会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地做梦梦见了他吧？ 她有点不太确定，于是迷迷糊糊地出声喊了句， “冬雨？” 外面的人好像身形一震，等张清再缓缓睁开眼睛人已经不在那了。张清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是梦境，于是过了一会就渐渐睡过去了。 第二天才诧异地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那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呢？ 张清找不到答案。送走冬雨的时候冬雨好像也没有异样。 冬雨又一次离开了。 冬雨第一次见到张清的时候是小学一年级。 当时班级上其实已经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了，张清是属于后来生。他记得当时见到张清的第一眼就被这个小女孩吸引了，从那之后张清加上他们四个人就开始在一起玩。 张清是属于那种小时候就长得特别可爱的人，但冬雨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会有这样不要命的性格。他当时家里父母刚刚离异不久，张清的出现可以说是让他每天都有了一个发泄口。他去找张清玩，拽张清扎的完好的辫子，偷张清的作业，看她气得跳脚，然后声称要教训他的满教室追他。这么半闹半玩着那段时光也就过去了。甚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都不是那么痛苦了，没有妈妈陪伴，他也可以长得很好。 那时候那女人离开了家庭与另外一个人走了，却还隔三差五的来找他，说是放不下他这个儿子。在家的时候来找也就算了，有爸爸挡着，后来那女人学聪明了，知道家里行不通，于是就来学校找他。 好几次，那女人站在一年六班的门口，对他招招手， 小雨，出来啊，妈妈来看你了。 他既气愤又羞愧，只能坐在教室里等着那女人离开。那女人离开之后还不算完，不知从哪天开始，班级里在那女人离开后开始有人说， “那好像是冬雨的妈妈。” “听说是跟别人跑了，所以离婚了。” “离婚了还来找他，可能是想见儿子了吧。” 一听到这些他就羞愧难当，头低得更深了。 张清就在这时跑到自己一个人待着的他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想见就不见嘛，没什么的，会好的！” 是啊，会好的，他会慢慢好起来，但张清，她从一开始就是好的。 冬雨又重新拽起张清的辫子。 张清是被奶奶塞到这个学校的，本来分配的学校离家远，家里人不放心，于是张家人动用了点人际关系把张清塞到了这所学校。 入学的时候已经是晚几周了，张清在主任办公室里等着分配班级。正好一个年轻女教师抬着作业路过，看到了小女孩觉得面生，于是把作业放到座位上想逗逗小女孩。 “你查一下这有几本书啊。” 张清在家里也经常数数，这点问题还难不倒她，于是她用小小的手一本一本的查过去，最后得出结论，“33本！” “啊，真了不起呢，答对了！”年轻女教师于是教张清另外一种数作业本方式，“3,6,9,12,这么数你会吗？” 张清不甘示弱，歪了歪头把手指放上去，这回是三本的宽度，“3,6,9,12,15......17,30,33，33本！”张清洋洋得意，年轻女教师见状摸了摸她的头，对身后的主任说道， “主任，就让这孩子跟我班吧。” 于是张清的班级就这么定下来了。 张清上了没几天课就不想去上了，她整个屋子跑不让妈妈抓到她，最后躲在了红木桌子下面。 “清清为什么不想去上学啊？上学多有意思啊，还可以跟好多小朋友玩。”妈妈尝试诱导她出来。 “我不想去，因为班上有个男生总拽我辫子。”张清似乎很是气愤。 “啊，他叫什么名字啊？”妈妈很是震惊。 “叫冬雨。”张清皱起小小的眉头，“他总拽我辫子，还抢我作业，虽然我都打回去了，但他下次还这么做！” 妈妈这下明白原来只是同学之间小打小闹，再说了自己闺女从来没受过委屈，毕竟也算是出名的有个性了，谁都欺负不得，受欺负这方面妈妈还是不担心的，“也许他只是想跟清清做朋友啊，这样的方法也许只是想引起清清的注意呢。” 张清这下不气愤了，从桌子下面探出头来，“是吗？” 于是上学问题解决了。 妈妈以为问题解决了，谁知又上了一段时间学张清回到家之后找到正在做饭的妈妈，语出惊人。 “我喜欢冬雨。”张清郑重其事地宣布。 妈妈惊的铲子都要掉了，不过想了想这个年纪的喜欢非但没有危机感反倒有些可爱，于是就问张清说，“那你觉得他喜不喜欢你啊？” 没想到张清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我觉得他也喜欢我，他只跟我一个女生玩。” “哈哈哈那好吧。”妈妈摸了摸张清的头，没怎么当真，一个七岁的小娃娃说的喜欢，谁会深想呢。 就这样张清的童年开始被冬雨这个名字占据。 第3章 第三章 梅雨季开始了，就代表学校也要开学了。张清挥别奶奶，坐飞机回到了大学。大学离得不远，就在张清所在城市旁边的一个城市，坐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 张清下了飞机，回到了学校。她整顿一番之后给李似玺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又给家里人打了电话报平安。李似玺学的是金融专业，上学的时候就实习挺长时间了，打算一毕业就进公司来着。他比张清大两岁，是张清大娘李家的哥哥，小时候就总串门玩在一起，上学也是一起上的，就是比张清大两级。他在大伯的公司上班。这年暑假是家里人特意让李似玺在家陪奶奶和张清的，顺便两个小孩培养培养感情，要不然应该一毕业就直接去公司的，就是这样在家这一个月也是电脑会议电话不断。现在终于进公司了，想必更忙，刚才打电话也是气喘吁吁的，看来大伯的公司不太好混。 张清收拾收拾了行李，到外面吃了顿饭，然后回到寝室开始看书。刚看了没几页，李似玺的电话就打来了。张清一看时间，正好是午休的时间。 “小清吗？开学怎么样啊，还好吗？”李似玺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嗯嗯嗯，还好，就那样，没什么累的。”想了想，问道，“你怎么样啊，还好吗，今天第一天正式进公司还可以吗？” “还行，本来就在这里实习嘛，所以公司的工作还算是熟悉，现在也挺上手的。公司的前辈们也挺照顾的，总体不错。”李似玺似乎因为张清的关心挺开心的，语气轻松不少。 “嗯，那就好，别太累了。” “嗯，好。”李似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兴奋的说道，“对了小清，这是第一年以未婚夫的身份给你过生日呢，马上就过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礼物？”张清想了想，“我倒是没什么想要的，什么都行。” “哈哈哈那好吧，那我就看着给你准备啦，第一年的礼物可不能马虎，我得好好准备，保证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让你满意！不过可说准了，如果不满意的话也别失望，我的心意是有的，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你开开心心的就行了。”李似玺似乎为准备礼物很开心，很有信心能让张清满意。 “嗯，我肯定不会失望的，有你这份心就很开心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生日礼物啊。 张清躺在床上，盯着室友放在桌上的一张贺卡出了神。 张清的生日是在九月份，总有那么几个撞上了开学的日子，如果是这样那她的生日就只能在学校过，晚上才能庆祝。她记得小学三年级那次就是，那时她还小，为不能一整天过生日难受的很。那天一上学就心情有些低落。 冬雨自然是瞧见了，要不然也不能过来搭话。 “你怎么了？”冬雨走到她面前，有点担心。 “唉，今天是我生日来着。”张清叹了一口气，不太想说话。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就上课了。 本来张清以为这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回家才能庆祝。没想到第二节课开始就有同学送给她要么自己做的要么是买的贺卡。并且祝她生日快乐。 张清疑惑，怎么大家都知道是她的生日了，不过还挺开心的。 就这么收着收着足足收了二十几张。 不过，没有冬雨的。 中午张清到食堂吃饭，吃着吃着她发现周围站了三个人，是冬雨他们。 首先是李似玺先说话了，“表妹，生日快乐！”然后递出了贺卡。 然后是王安，“张清，生日快乐！”是一张手做的贺卡，上面画了只小兔子，是老师前几天教的。 最后是冬雨， “小清，生日快乐。” 是一张手做的贺卡，上面画了一些花花草草，然后翻开来看是冬雨幼稚但认真的字迹，张小清，祝你天天开心！ 张清早就不低落了，连忙对大家说谢谢。 王安松了一口气，“看你不低落就行了，你不知道冬雨哥今天一早上就急忙跟大家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让我们给你做贺卡来着，”他指指贺卡上面的小兔子，“画的好看吗？老师前几天教的。” “嗯嗯嗯，挺好看的。”张清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冬雨，“谢谢你，冬雨。” 张清回家就把一个柜子清空了，把贺卡全都放在了里面，每一张都认真看了看，尤其是那张冬雨送的。张清抱着那张贺卡，躺在床上开心的不行。 原本最失落的一个生日，却成了如此珍贵的礼物。导致张清以后每年过生日都会想起这个生日。 冬雨实在影响她太深。 过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六，李似玺开心得不得了。回爸妈那里一起吃了顿饭，收了红包之后李似玺带着张清一起出去了。 “去哪里啊？”张清坐上李似玺的车，系上安全带。 “小清就别问了，安心坐车跟我走吧。”李似玺似乎胸有成竹。 开车大概半个小时，两个人到了一处郊区，空旷得很，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正是近黄昏的时候。 李似玺看了看天空，“时间正好。”然后拉起张清的手，“我带你去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张清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一处山坡，蔓延出很远，仿佛无边无际，上面种满了玫瑰，正好是张清最喜欢的粉玫瑰。粉红色的玫瑰在橙黄色近黄昏的天空映衬下，一个个好像披上了晚霞织就的纱，随时准备睡去，安静极了。 在这样的景色中，似乎连风声都听得见。 张清站在花海中，呆住了。 她想起冬雨写给她的那首歌，那首他疯狂要求张清去听去学着唱的歌。 玫瑰花的葬礼。 才几岁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歌，可冬雨偏就喜欢，他催促张清去听，张清总是回家就忘。毕竟一首歌，总有比他更好玩的事情对不对。最终冬雨没有办法，就在放学的时候塞给了张清一张纸条。也是借着黄昏的光，张清看到纸条上面写的，是歌词。 过去我和你在一起 是我太叛逆 现在只剩我自己 偷偷的想你 张清想着这些，看着眼前的花海，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这时候她听见李似玺说， “这么感动？我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才能让你印象深刻，最后我想，毕竟已经是订婚这么久了，却还没有正式向你求过婚。”李似玺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单膝跪地，对着张清说，“所以，张清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张清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她知道不是为了眼前李似玺的求婚，而是为了心中坚定的想法。 她看着李似玺的脸，久久说不出话。 李似玺和她其实是近几个月才订的婚，两家家长决定得，张清也没什么异议，毕竟两家家长都是商量好了的，跟张清说一声只是通告。张清也没什么实际感受，不过就是称呼从李哥变成了似玺，从表妹变成了小清。李似玺也似乎很满意这个决定，在很努力的成为未婚夫，不管是为将来而努力什么的，又或是现在这场求婚。她越来越觉得对不起他。 之前因为棠梨的事跟李似玺解释的时候，她其实是撒了谎的。在她这就没有事情时间长了就过去了这一说，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了，老是揪着一件事也不好，于是她就这样说了，好在看得出她说谎的人也少，她说谎的时候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这几个月的培养感情，她也在陪着演戏，却没有实感，对着李似玺只有哥哥的情感，却没有喜欢。她觉得分外对不起他，这种内疚在李似玺求婚的一刹那更是达到顶峰。 李似玺半蹲在地上，看到张清有些暗的脸。现在天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亮了，张清紧紧地皱着眉头，好像想说出什么有说不出口。李似玺自嘲一笑，慢慢站起身。 “小清，拒绝的话就别说了，给你李哥留点面子。”李似玺温柔的看着张清，“都说了是一起长大的，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哥，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答应。这些日子对不起你。”张清的眼泪在听到李似玺这么说之后更是收不住的流，她用袖子抹去眼泪。 李似玺看着她这样啊，也很难过，“看你见到他之后的反应我就知道这婚八成是结不成了，可也总想试试，虽然结果是没什么不一样。”李似玺顺手摘了支玫瑰递给张清，“别哭了。” “谢谢哥。”张清把玫瑰拿在手里，轻轻抚摸玫瑰的花瓣，渐渐止住眼泪。 李似玺看着张清的样子，笑了笑，找了个空地坐下，“这里其实是养殖园来着，给四处供玫瑰的，但后来发现路段好做观赏园挣得更多，于是就改成观赏园了。”李似玺又四处看了看，“其实这些花并不能一起开放的，我前几天来看的时候那片地方还是花骨朵，根本赶不上开，是我求人家给催熟的。不过现在看来，这花不能催熟，就像感情似的，催熟了也不甜。”李似玺指了指一片地方，那里的花确实比周围的开的小些。 “谢谢你表哥，你这么辛苦准备，我却还是......”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李似玺看她一眼，又叹了口气，示意她坐下。张清找了个空地坐在了李似玺的身边。 “说来有趣，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四个人吧。明明是四个人在一起玩，我却总觉得自己好像融不进去，你们三个同龄，就我一个大你们两岁。说担当也说不上，就有时候能出来挡挡骂。说有主意就更说不上，冬雨那小子比我有主意多了。”李似玺看了张清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想回去当年？可我觉得现在也不错，身边有你，生活过的也挺好。小清啊，生活不是只有过去的，过去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的，有很多事情，你看不出来，所以才会觉得美好，才会觉得简单。不过万幸的是感情起码是真的。你这性子我也劝不了你什么，你要是真想回到当年是回不去的，小清，想要未来必须着眼于未来。” 九月末的天，凉得很。李似玺坐了一会觉得有点凉，于是准备站起身来趁着张清还没感觉到凉两个人先回家省得一会冻坏了。他刚起身张清就说话了。 “哥，别说你，我才感觉我是融不进去的那一个。哪次出去玩不是我叫你们啊。我是唯一一个女生，估计你们都没把我当兄弟看，就小打小闹的时候找我，出了大事谁都不告诉我。就连棠梨的事我都是亲眼看到才知道的，你别说冬雨没跟你们俩说过。他要走也是跟你们先说，我在你们眼里永远是需要照顾需要防着，说什么照顾啊，说白了就是拿我当外人才事事都不告诉我。你们三个是刚开始就在一起玩的，我才是那个后来者。”张清说完不觉得难受，反倒觉得一吐为快。她看向李似玺，李似玺着实是被惊到了。 “小清，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想。”抿抿嘴又说，“就你当年那性子，叫你之前你就来叫我们了，谁有机会去叫你玩啊。”其实李似玺说完那些话也就释然了，没想到张清也是这么想的，一下子就觉得什么委屈什么排外都好像也没什么。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终于是说出了心里话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一起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笑累了，李似玺对张清说，“回家吧，一会着凉了。” “嗯。”张清也站起来，两人一起回到车上了。 第4章 第四章 冬雨正在屋子里修改一个交稿曲子，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外卖送到了，穿上拖鞋就去开门了。 冬雨住的是一个简单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地方虽然不大但是采光很好，隔音也很不错不用怕音乐声吵到邻居，离地铁站什么的也挺近交通方便，他已经租了好几年了，当时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就租的这个房子，这么多年了也没换地方。 “来了。”门铃响了两声不响了，冬雨怕外卖以为人不在家要打电话连忙喊道。 冬雨打开门，整个人僵住。 “张清？” 门外的张清穿着一件条纹上衣和蓝色牛仔裤，挎着一个帆布袋，头发披着，露出圆圆的小脸，一双桃花眼就这么看着他，因为紧张而略微放大。 “嗯。” 冬雨给张清倒上一杯水，张清拿起来就喝，咕嘟咕嘟灌下大半杯之后才吐出一口气不喝了。冬雨见她这样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你没带水吗？”冬雨看向她背的帆布袋。帆布袋上面印的《诺丁山》，冬雨也看过，他记得男主是开了一家书店来着。 “哦，带了。”张清坐在沙发上，从帆布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不好意思的笑笑，“忘喝了。” 冬雨站在旁边的小沙发旁。他发现对于张清的突然出现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和你来这里干什么，有的只是本该如此的坦然。他病的不轻。他有些讨厌自己的想法，于是开口询问张清的理由。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估计她是从上次那个快递袋上看到自己地址的。 张清看了他一眼，生怕他生气似的先小声解释道，“我是从那个牛皮纸袋上看到你的地址的，你别生气。”张清看了看四周，“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住的地方，而且好久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 冬雨没说话，只当接受了这个理由。 张清又打量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说道，“而且今天是我生日，你不祝我生日快乐吗？” “你生日不是一周前吗？”这一出口冬雨就有点后悔，好像他天天想着别人生日似的，于是他又补了一句，“你到底来干什么？” “先祝我生日快乐吧。”张清忽略了他的问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冬雨看着眼前好像听不到祝福誓不罢休的女孩，无奈的说，“祝你生日快乐。”是真心。 “谢谢。”张清看起来很开心。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当时看到地址的时候可吃惊了，因为就是跟我大学一个城市嘛，神奇吧。虽然离得不算太近，我坐地铁到这里也要两个小时呢。谁能想到，五年没见的人原来跟自己在一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 冬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只能站着。 “我来之前你在干什么啊？” “做一点工作。” “哦，你之前就说你是还在做音乐对吧。”张清看了看冬雨的脸色，“我能听听吗？” 冬雨没拒绝，“过来吧。” 然后他们进了冬雨的卧室。 冬雨的卧室真的很整洁。 这是张清的第一想法。 冬雨的卧室挺大的，不同于正常卧室的密闭空间，冬雨的卧室是连着阳台的半开放式，此时阳台没有被灰色的窗帘挡住，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天气很好。靠墙放着一张比比单人床大一点的床，床单也是灰色的。再旁边是一个桌子上面放着电脑还有一些谱子之类的。床的对面是一个书架连着柜子的设计，柜子里装的什么张清不知道，不过看那个比较大的一扇柜门应该是衣柜，剩下的不清楚。 “你不是要听听吗？”冬雨已经调好了音乐，拿着耳机问张清。 张清急忙过去，冬雨示意她坐在凳子上。 张清坐在凳子上，下一秒便觉得自己的脸颊被轻轻地触摸了。是冬雨的手，轻轻划过张清的脸颊，把头发抚到后面，然后给她戴上了耳机。 耳机中传来一阵较为悠扬的音乐，时高时低，仿佛一股流淌的水，又像一阵清风慢慢吹过来，抚平了张清忐忑的心。 上周末她跟李似玺说清楚之后，两个人一起跟双方父母解释了为什么不想结婚的原因，父母还算理解，毕竟孩子不同意也不能强迫，再说了还年轻也没那么着急。然后李似玺把戒指退了，两个人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人。终于处理完之后李似玺问她那接下来想怎么做，她说，我想去找他。李似玺问她确定吗。她说嗯。 那天在晚风中她心中坚定的想法，就是她喜欢冬雨，以前喜欢，现在还喜欢。 张清想明白了这点就直截了当的来找冬雨了，她知道时间不可能让她觉得不喜欢，而喜欢上别人的几率也小得可以。当你心中有一个一直放不下的人的时候，尤其是当你还有愧与他，你会发现你是很难喜欢上别人的。 于是张清在一周后的周六敲响了冬雨的门。 选在周六是怕冬雨万一有工作之类的，怕他不在，而且这也是张清没有课的时间。当时的张清甚至没有想到可以提前通过电话联系冬雨，她就直接地按照地址来了。 冬雨的房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也许是某种洗衣液的味道，冬雨不像是喷了香水。清清淡淡气味传进张清鼻子中，张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冬雨的味道包裹，晕乎乎的。 张清回头看向冬雨，发现冬雨也在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曲子只有一分多钟却让张清觉得有一个小时那么长。这一分钟被放大了，就像张清的感官。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冬雨的呼吸，冬雨搭在椅子上的手，冬雨的衣服褶皱，冬雨望向她的黑色眼睛，还有自己的心跳。 于是她不可控的说出那句， “我们重新做朋友吧。” 冬雨明显的瞳孔一缩。 “原谅我。” 张清说的是那件事，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两个人开始渐行渐远。 小学五年级，冬雨的爷爷去世了。 他的爷爷是从小照顾着冬雨的，冬雨对他爷爷的感情非比寻常，连他妈妈走的时候张清都没见他这么伤心过。十一岁的张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这么伤心的人，她从没见过冬雨伤心成那个样子。更别提自己一个人安慰他。她上一次知道有人死亡还是自己的姥爷，那个时候她还太小，连怎么伤心都不会，妈妈在旁边哭成那个样子，她不知道怎么办，就跟着一起哭。妈妈的哭声、周围的灯火和音乐一起刺激着张清稚嫩的感官，最后她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看到她哭了，伸手抱住年幼的她，更加泣不成声。 冬雨来学校的时候就一脸严肃，张清好奇，冬雨平时都是非常开朗的，为什么会这样？她凑近想问个清楚。发现冬雨的胳膊上带着一个小小的黑底孝字别章。 “你为什么戴着这个啊？”这东西张清确实没戴过。 “我爷爷去世了，我在为他戴孝。”冬雨话一出眼圈就红了，“今后就没人管我了。” 张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是她摸摸冬雨的背，让他别哭了， “没事的，会过去的。你爷爷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对不对？” 谁知冬雨听了这句话狠狠的瞪了一眼张清，跑开了。 从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僵局。 现在的张清想起来只想抽自己一巴掌，哪有安慰别人亲人去世用“没事的。”的。难怪冬雨这么生气。但当时的张清哪里懂得这些，她只知道冬雨莫名其妙生她气了，也不理她，她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结果发生的种种事让他俩的关系再也没好过。即使她后来懂了，想道歉，但时间长了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也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张清终于有机会，她跟冬雨说对不起。 冬雨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他一时也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张清当时不是故意的，但也就那么一下他也足够明白，张清跟他不一样。张清一直被包裹在安全的空气里，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安全的，唯独他。他是不可控的，他来自那样的家庭，现在又没有了爷爷的照料，他跟张清是不同的。张清有完整的家庭，他没有。 于是他连去找张清说话的勇气都丧失了。 “不怪你。” 冬雨轻轻说道。 几天后张清在舍友看剧时无意间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问舍友是什么广告。 “什么广告啊，这是我追的剧的插曲。”见张清有兴趣又问，“你要不要看啊，可好看了，男主可帅了！” “叫什么名字啊？”张青只想知道插曲的名字。 “是一个网剧，最近才开的ip，叫《陌年》，这集刚出的。” 张清赶忙打开那部剧，点进最新一集，直接拉到结尾。看到制作人名单上赫写着这首纯音乐的名字。 叫《陌生往事》。 但制作人的名字写的是清水。 张清打开音乐软件搜到歌曲，插上耳机，闭上眼睛听着音乐，静静想着冬雨创作这首歌时的心情。 原来他也做电视剧的插曲。张清打开收藏夹，里面有个名字叫冬雨的收藏夹，里面都是冬雨出过的单曲，但没有那首带子里的歌，那首发的量是真的少。之前就连网上的音频都没找到，好像那首歌只冬雨在奶奶面前哼过一遍，也难为奶奶竟然还记得，所以李似玺才会四处找带子，最终找到了冬雨头上，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发展。 张清再搜索清水，发现出现了一排纯音乐，都是最近几年的。看来是冬雨用这个名字进行创作了。 她把这首歌分享给微信一个备注冬雨的人，然后又说，很好听。 冬雨的头像是一个打着雨伞的男人背影，昵称叫冬雨，是那天去冬雨家的时候俩人最后交换了微信。 隔了一会那边回复，嗯。 张清把清水创作的歌全都加到冬雨收藏夹，然后开启列表循环。 她又回到了被冬雨包裹的世界。 第5章 第五章 国庆节的时候张清想约冬雨出来，但她不知道冬雨能不能答应。 但她还是试了试，不是说了试了才有机会嘛。 结果冬雨隔了几个小时之后给她回复了个好的。张清欣喜若狂，她没想到冬雨真的答应了。 冬雨问她想去哪，张清说陪我走走吧，我也不知道想去哪。 于是那天张清穿的白色棉麻裙子还有一双运动鞋，是真的准备走路。 没想到冬雨穿的也差不多，休闲中裤白帽衫，一双运动鞋。俩人这装备不像出来玩倒像要去爬山。不过爬山不能穿露腿的衣服就是了。 张清依旧背了那个诺丁山的包，冬雨什么也没带，就拿了瓶水。 俩人见了面招呼也没打，接力似的，一个碰到另一个，两个人都走起来。 “你一开始走的时候就来的这座城市吗？”张清问冬雨。 “嗯。” “为什么啊？” “正好这边有工作，就过来了。” “哦。” “你在哪上学？” “Y大。还行，挺远的，偏僻，但周围还挺好的，所以还行吧。”提到学校张清叹了口气，“这学期全都是实验课，可愁死我了，实验报告太难写了。” “哦，没想到你读的是这种学校，以前都看不出来。不过以前都是小孩子谁能想到以后的发展啊。” “你能啊，那时候谁不觉得你一定上音乐学校，你唱歌那么好听。”张清说话不经大脑的蹦出来这么一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住嘴，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冬雨倒也没生气，反倒笑了笑，“也是，说的挺对的。” 张清听到这句话愣了愣，走路都忘了怎么走了。 “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是上了音乐大学啊。”冬雨笑着望着她。 “可你当初不是连中考都没参加吗？” “读私立呗，就是贵点累点，不过也算是能有资格考上大学了。” 张清看着冬雨，好像也透过他看见了几年之前的他，辛辛苦苦的兼职备考大学。此时被他像玩笑一样说出来，她突然觉得好想抱抱他。 早晨明媚的阳光中，冬雨第一次感受到了拥抱的力量。 他从未被人拥抱过。以前还是小孩的时候妈妈只会牵着自己的手，或摸摸头安慰自己，抱他也只是因为有的时候年幼的他走路不方便。后来碰到这几个朋友，大家一起都是打打闹闹，拥抱也不在范畴，安慰顶多拍拍背。再后来交了女朋友，女朋友反倒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她总期待着自己能够做她的靠山她的避风港，可她却从来也没想过他也是需要安慰需要拥抱的。 而现在，他只是半自嘲半得意的说出句“我是上了音乐大学啊。”，就获得了张清的拥抱。 他们走在公路旁的人行道上，旁边都是呼啸而过的车。这些车子冬雨见过许多，他们从特定地点来，到特定地点去，呈现给冬雨的是这其中的过程，对车主无关紧要的过程。他们都有目标目的地，而冬雨没有。他们都有某种归属，而冬雨没有。他既没有特定地点来，也没有特定地点去，他只有无限漫长的漫无目的的过程。所以他看车辆的时候总有种落寞感。 而现在，被张清抱住的一瞬间，落寞感缺席了。 张清的棉麻裙子发出好闻的棉籽味，应该是还没洗过几次，所以还没染上洗衣液的味道，不像她上次来冬雨家里时，是一身的薰衣草洗衣液香气。那香气是张清从小到大衣服的味道，也许是张清妈妈比较偏爱薰衣草，所以这味道从来就没变过。这味道对冬雨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是久违的老友。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了。”冬雨安慰张清说，“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说了。” 张清做了个有点无语的表情，表示对他后一句话的不赞同，然后看了看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冬雨没回应，无奈的笑了笑，两个人又重新走了起来。 “对了，我和表哥解除婚约了，俩人都不觉得适合，还是当朋友舒服。”张清背着手慢慢往前走。 冬雨听了之后还是有点震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又像松了口气。 “哦，反正当朋友也能一直在身边。” “是啊。”张清又看他一眼，“朋友真好。我真的很开心我去找你了，如果不去找你估计再有个五年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也许长大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吧，不过我还是觉得没变，待在你身边感觉什么都没变，这种感觉只有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大概是经得过时间考验的友谊？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张清放开的笑出声，大街上人烟逐渐变少，已经是快中午了。 “也许吧。跟你们在一起我也挺开心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玩那个叫什么的游戏，大概是角色扮演吧，名字我记不清了。你们男生都说扮战士打架，不带我玩，然后我就假装自己是台自动贩卖机，给你们中场休息买水的。” 冬雨记得，当时张清把两只手臂像机器人一样抬起来，假装自己是台自动贩售机，还会配音，说你要喝什么水？而且是假装机器人的机械音。 “记得啊，你当时看起来可好玩了。” “是吗？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羞耻，还以为你们当时都是在笑我呢。”张清笑笑，然后她看到了路边的叶子，于是停下脚步，“你看，叶子都一点点变黄了。还记得我们以前玩的游戏吗？就是那个用叶子柄拔河的。” 冬雨也停下脚步，蹲下来，捡起了一片叶子，除掉旁边的叶面，只留下叶脉。 张清拿着一个看起来很强壮的叶脉对冬雨说，“我们再来玩玩好不好？” 于是他们将叶脉相互缠绕成十字型，用力扯。 “我赢了，我总是赢的。”张清得意的说，手里拿着完好无损的粗叶脉。 也不是完好无损，被磨破了一点。 冬雨看着自己手里碎成两截的叶脉，无奈笑笑。 “前面有个书店！”张清惊喜地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书店叫布莱克书店，大概是受了英剧《布莱克书店》的影响，剧里的书店叫BLACK BOOK。书店里面是那种有二手书区域也有新书区的，完全分类，也没有什么店长推荐或者本月畅销，店长就坐在收银区看书。倒真有点像剧里的书店。就是大得多。 张清和冬雨在各式图书里穿梭。新书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油墨味，让张清感到很安心。她随意的看着，最后拿起了一本书。 是米兰昆德拉的《不朽》。 她看了看书后面的简介，觉得有趣就看了起来。 “好看吗？”冬雨问她。 “嗯，挺好看的。米兰昆德拉写作风格就是这样嘛。” “嗯，我也挺喜欢的，之前看了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来着，还挺喜欢的。其他的倒是还没看过。”冬雨说。 “最出名的就是那本了吧，这本也挺出名的，虽然我也是只读过那本。”张清笑了笑，“原来我们都是只看代表作啊。”她开了个玩笑，晃了晃手中的书，“要不然我们都买一本看看他的别的书吧，要不然感觉怪肤浅的。”她俏皮的笑了笑。 “行啊。”冬雨也拿了一本，“这套全集的装帧我都挺喜欢的，挺简洁又很舒服。” “我也很喜欢。”张清闻了一下书内页的味道，然后满意的笑了笑，“好喜欢啊。” 冬雨看了她的动作，笑了笑。 “去逛逛二手书吧？”张清提议道。 “行。” 两人又往左手边的二手书区域走去。 二手书区的书都散发着木头的香气，有点潮湿的气味，像上了年头的陈年家具。 张清和冬雨两人一个个的逛过去，突然张清看到一本书，她叫冬雨过来看。 “你看！这本书的章是哪里的！”张清特别激动，翻开书的封皮，第一页上面印着章写着某某学校图书馆藏。 是张清和冬雨的学校。 那个从张清小时候就存在的学校，历经了这么久的风雨，终于在张清上大一的时候并校了，从此之后就不叫原来的名字而是带上数字成为新编学校的一员。当然所有的设施也要换，图书馆之类的建筑也要重新装修。没想到就把这一批旧书处理了。 “真巧。”冬雨说，“好久没见到这个名字了啊。” “我当时一直想成为图书管理员之类的，可以监督大家别出声音之类的。还为了这件事做了不少志愿活动呢，比如给图书馆搬书啊整理书籍之类的，那个图书馆挺小的不是嘛，所以就是学生在弄来着。结果最后还是没当成。”张清撇撇嘴，又翻了翻书，“这本好像我还看过，当时刚进图书馆不熟悉就随手拿了本书看来着。” “《格林童话》谁没看过，我也看过啊。”冬雨无奈的笑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拿的那本了。没想到学校处理的书竟然还会在这出现，真神奇。” “我们走了这么久了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是哪里了。再说这不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吗，竟然会有我们学校的书。”张清也觉得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谁在我们的城市买了这本书然后又到这来卖了啊？”冬雨猜测，“会这么巧吗？” “不知道。”张清也百思不得其解，深思了一会随机又笑起来，“不过这不就是买旧书的乐趣嘛，可以猜书的来历和经历。” “也对。”冬雨也笑笑。 最后两人一人一本《不朽》再加上那本《格林童话》结账之后就离开了。 继续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