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从安陵容开始》 第296章 全是算计 宜修才不管太后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只要能达成目的,她都无所谓。 太后从前对她也是就那样,自始至终看中的也都是姐姐,而不是她。 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任何过激的话来刺激太后,所以即便她心里就泛起冷意,可面上仍是恭顺模样—— 如今局势对她不利,若再惹恼了太后,无疑是在自断生路。她虽狠辣,却也并不傻,自然知道如何审时和度。 于是宜修也只点头称是,至于太后劝她放下执念的那些废话,她只当是放了一个响亮的屁,也根本不往心里去。 有道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待宜修告退后,寿康宫也重新归于寂静。竹息先是端来参茶,伺候太后靠在榻上休息。 她知道太后年岁大了,在无人时,也总有些唠叨需要发泄一番, 偏偏有些话也不能说给其她人听,只能由她这个陪在身边多年的在一旁接收着。 果不其然,太后先是饮了几口,便幽幽开口埋怨道:“哀家实在想不通,宜修和皇帝怎就闹到这地步?” 她望向竹息,眼神里满是疑惑。竹息也是摇头叹气: “老奴也说不准啊。从前在王府、和刚登基那会,皇上和娘娘虽说不上多恩爱,但好歹能做到相敬如宾。 甚至是刚入宫那会,皇上和娘娘也都还和睦着,选秀时也没见异样, 您说,能不能是这些新进妃嫔里面,有人使了手段?” 太后也仔细回想,却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眉头越皱越紧。 但她总不能让皇后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虽然她总跟皇后说, 只要有她这把老骨头在,她这个皇后之位就始终能够坐稳。 可是不得皇帝重视的皇后,那还是皇后吗?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可偏偏皇帝是个性子倔强的,同她又不亲,一些个强按牛喝水的事,也是要分人的, 他这个儿子可是经过多方厮杀才登上皇位的,怕是天王老子的话,他现在都听不进去, 更何况是她这个从小没有养育过的生母,怕也不过是靠着孝道,来维系着几分面子情罢了。 但是这个孝道也用不到皇后身上。 只能说太后太想当然了,也注定是在做无用功。 宜修和雍正之间,首先是宜修心态的转变。接着才是一环套一环,通过各种小事,把两人的关系搞到如此境地。 再加上雍正现在身为帝王,也不是个缺女人的主。 宫里又有艳阳如火的年世兰,诗书娴雅的安陵容,纯元手办的甄嬛,高傲的沈眉庄和端庄的敬嫔。 这各种花色都有的情况下,雍正又怎会还看得上年老色衰的皇后呢? 一番思来想去,终究也是徒劳。 太后也只能叹了口气,暂且放下此事,转头吩咐竹息: “你一会派人把这后宫再清理一遍,知晓宜修在王府那些事的,也都是些潜邸旧人。 在哀家看来年纪也都不小了,该放出宫的就都放出宫吧,记得加一笔银子, 想来哀家发了这份慈悲,他们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需要烂在肚子里。” 竹息赶忙应下,接着低头奉承道:“太后娘娘慈悲!这般安排,既显娘娘仁德,想来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太后也只是无奈的嘀咕道:“也没办法,总不能全部灭口吧,那样动静也太大了。” 竹息听着太后这番话,脸上笑意不变,却顺势转了话题: “娘娘也别太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皇后娘娘日后就懂您的苦心了。” 之后她又顿了顿,才故意提及些欢乐的事, “再过几日福晋和侧福晋就要带阿哥们进宫了,虽说弘明和弘春两位阿哥都长大了, 可弘暟,弘映两位阿哥都还小,您可得想想,给小主子们备点什么好吃好玩的才是。” 这话果然挠到太后心坎上。儿子被老四这个孽障罚去守皇陵,可京里还有他的福晋和几个小孙儿, 自从去了圆明园之后,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了,心里也早就念得慌。 被竹息这么已提醒,哪还顾得上宜修的那摊子事? 只是她心里藏着个没说破的念头 ,却重来没有宣之于口过—— 这也是她没狠下心制止宜修谋害皇嗣缘由。否则凭借她对后宫内宅的掌控力,又有什么是她不能阻止的呢。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也不可做,不可说罢了。 相比于乌拉那拉氏,在太后眼里亲儿子胤禵才是她的命根子,要是胤禵将来能…… 想到这儿,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先哄好小孙儿才是正经事。 不提寿康宫刚刚还答应好好的太后。 宜修这边,在剪秋的搀扶下漫步于宫道之中,她先是遣退众多随从,只留几个心腹跟着。 一路上宜修只顾看景,却始终不发一言,“娘娘可是在想寿康宫的事?” 剪秋低眉顺眼的劝解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后娘娘虽说得严厉,到底是向着您,向着的乌拉那拉氏的。” 宜修嗤笑一声,又顺手掐过路旁一朵芍药花,先是拿在鼻尖闻了闻,之后就握拳拧作了花泥。 接着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太后若真为本宫着想,何不替本宫除掉那华妃? 从王府时就是这样,华妃隔三差五就要上蹿下跳的挑衅本宫,她和王爷为拉拢年家,反而把她越捧越高。 此次圆明园若不是本宫闹太大,太后又哪会出面帮本宫整治华妃? 可你看这回了紫禁城之后,她还不是重新龟缩在寿康宫内继续装聋作哑,这般虎头蛇尾的,有何意义? 以后就不要在本宫面前说太后向着本宫的废话,本宫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剪秋不想她们娘娘与太后又龃龉,不然哪里要是露了出来...... 于是她也只能低声劝道:“许是年羹尧势大……” “再大只也是奴才!” 宜修打断她, “太后和皇上要拿捏年家,其实有的是法子,又何必按着本宫的头给华妃做那垫脚石, 尤其是皇上,他敢说心里有几分是真正喜爱华妃的? 不过是踩着本宫来给华妃做点缀,好让其他人都看看,堂堂一国之母都需要给华妃让路,她华妃当然是宠冠六宫。 想必在年羹尧眼里,他的妹妹比本宫更像是一个皇后。如此,他又怎能不死心塌地的替皇上卖命。”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7章 关怀后宫 宜修指尖碾着残花,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深意: “满京城都道皇上对华妃情深至极又宠幸异常,可在本宫眼里,现在的他哪里有半分真心? 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真心,怕也就是做王爷时,对姐姐的那点念想了,之后啊 ——” 她忽而冷笑,“他的真心怕是都拿去喂狗了。” 这话一出口,剪秋绘春几人也是吓得够呛,慌忙环顾四周,可宜修却是一点不怕, 就见她轻轻的拍了拍剪秋的手,神色淡定:“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因着说上几句真心话,他还能废了本宫不成? 他本就欠着本宫的!将来怕是要用命来还才够...... 本宫也在潜邸服侍他多年,又为他生下弘晖这个大阿哥,可是你看看,他登基为帝后, 放着本宫这个嫡福晋不尊,却非要先追封姐姐为纯元皇后 —— 好一个纯元,纯洁原配吗?这不就是在生生的打本宫的脸吗。” “后来他更是把本宫的宫权,都夺去了送给华妃,” 她是越说越恨,珠翠在鬓边簌簌作响, “还不是为了安抚年羹尧,好让他去平那罗布藏丹津之乱? 走到这一步,本宫也算是看出来了,他的眼里始终就只有权势算计,又何曾把我当妻子看过? 本宫跟着他苦熬这些年,虽说成了皇后,却弄得像是继后一般,简直是令人恶心至极。!” 剪秋等人瞧着宜修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越说越露骨,越说越肆无忌惮,也是跟着着急。 可想劝又不敢开口,生怕哪句话说错,再惹得皇后继续动怒。 宜修瞥了一眼众人慌张模样,突然也觉得无趣,微微叹了口气—— 想着当年刚入王府时,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畏首畏尾,惶恐不安?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于是她挥了挥手,裙摆扫过满地落花,便领着众人往景仁宫走去。 只是表面上的宜修神色如常,可是心里其实很不平静。 刚刚在寿康宫那番对峙,也算是让她看明白,这母子二人的底线竟都如此之低。 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有说得再明白不过:只要她从此安分守己,就依旧扶持她做这个皇后。 甚至是她以往残害皇嗣的脏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当时宜修却不能有任何举动,只能攥紧帕子,然而指甲却几乎都掐进了掌心之中 —— 看着眼前的太后,就为了保住乌拉那拉氏的荣华,她就可以为了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当初弘辉的死...... 想必眼前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也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也跟着插了一手。 现在看来,这对母子完全就是一丘之貉,下限之低简直都要击穿地心。 儿子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眼前的美色暗中谋划杀子; 而做母亲的,也可以为了家族利益选择闭眼,任由自己堕掉他儿子的子嗣,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见这母子二人皆是那狼心狗肺之人,累得子嗣都跟着受罪。 现在看来,在皇上眼中,只要有利益在,怕是什么都可以妥协,什么都可以好商量吧。 从前她还觉得,雍正或许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直到现在她才算明白, 只要她不触及到雍正的底线,怕是天大的事,其实都能好好商量一番。 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她早就知道雍正的底线除了皇权之外,还有柔则这个贱人。 果然只有死得早才能成为白月光。再加雍正年岁大了,怕是也更爱回顾往昔, 想来那挂在天边的白月光,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待回到景仁宫,宜修便屏退众人,却独独留下了剪秋。 她一边摘下护甲一边说道:“寿康宫里太后告诫了本宫,那本宫也就如了太后的愿望, 除了富察氏和甄嬛,其他人身上的手段,你就找机会都撤回来吧,至于之后能不能怀上龙嗣,就听天由命吧。” 剪秋因为没有进殿,不知道太后到底是如何让她们娘娘改的口,所以听到这话也略微迟疑,犹豫几分才开口: “娘娘,那惠嫔岂不是也有机会……” “本宫就是盼着她能生呢!” 宜修微笑的看着剪秋,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本宫倒要瞧瞧,那养子和亲子,到底会有什么区别。关键是四阿哥那里,能否感受得到这其中的区别对待...... 刚刚太后有句话没有说错,皇上都已这把年纪,本宫要再养个襁褓小儿,还要等十多年,时间也未免也太长了些。 哪比得上现成的皇子来得好,既然齐妃母子不识抬举,那本宫也还有其她选择。 等惠嫔有孕,顾不上四阿哥时,本宫就不信他没有其它的想法,再加上太后在侧,本宫也只需抛出橄榄枝 ——”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想必这孩子也是个长眼睛的,哎...要不怎么说路还长着呢,本宫犯点错又怕什么,时间总能替本宫慢慢算回来。” 剪秋这才回过神,连忙俯身夸赞:“娘娘圣明!如此计策,当真算得上是滴水不漏!” 宜修听罢也略微得意。别看她在寿康宫受了训斥,可骨子里的狠劲却分毫未减。 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她作为中宫皇后,只要不被废,她有的是选择的机会。 就见她端起茶盏轻抿,又感慨道:“从前也是本宫想歪了,总想着手里有了一个三阿哥就可高枕无忧, 现在想想,也确实也是猪油蒙了心。皇上都这般年岁了,又是个爱操心的,二十年...... 能不能撑到都两说,等再过两年,后宫众人的新鲜劲过去了,本宫作为皇后,定会尽心为皇上再次选秀, 到时候多挑些模样出众的新人入宫。剪秋,你说说,本宫可算得上称职?” 剪秋怔了一瞬,随即俯身行礼,言辞恳切: “娘娘事事以皇上为先,关怀后宫、操持选秀,这般贤德,岂是寻常人可比?国母风范,定当流芳百世!” 宜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轻轻叩着桌案: “说到底,本宫也不是容不下人。只要守本分,这后宫的位子,总归能匀出几个给她们坐坐……”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8章 安府不对劲 暂且按下宜修在后宫筹谋、转换算计目标不表, 且说紫烟历经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平安的抵达了松阳县。 官道上尘土未散,她望着城门上斑驳的 “松阳” 二字,也是狠狠的松了口气 。 毕竟是皇上亲下的旨意,宣旨的太监和侍卫也都不敢耽搁,所以一路行得飞快。 这也苦了她这个在宫里骄养了一年的小姑娘,虽说太监侍卫看她是昭嫔的心腹,处处照顾着, 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个宫女,需得小心谨慎,万万不能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娘娘丢人现眼。 所幸如今到了县城,她也总算能见到老夫人了,而娘娘交代得任务也马上能够实施了。 一行人先是坐马车到了县衙,由于不需要紫烟露面,她也就不知详情。 待过了好一阵,马车再次启动,透过车窗,紫烟也看到了带路的车队和开道的衙役,想来也是县令等人的手笔吧。 没过多久,就见马车全部停了下来,紫烟心知应该是到地方了, 于是她小心地掀开车帘壹角仔细张望,可眼前这座气派的安府竟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一年前她们随主子离京时,这处宅院还只是那寻常模样, 可如今紫烟打眼看去,这府邸光是占地面积,就至少扩充了一倍有余。 就连正门的青石门楼,都已有了雕梁画栋,甚至就连门前石狮,都开始透着几分张扬。 她心头猛地一沉,她们娘娘最怕的就是安府的人得了势便忘乎所以, 可按如今看来,怕已是有了几分苗头,他们如此行事不谨,岂不是要连累娘娘? 紫烟正琢磨着一会儿的应对时,就见先一步入府的县令和几个官员在萧姨娘跟一个面生的管家模样的人的恭送下,笑呵呵地出了安府。 等送走这些人,萧姨娘和那管家才在两个侍卫引领下,匆匆走到紫烟的马车前。 紫烟先是隔着车帘问引领的侍卫:“圣旨可是宣完了?” 就听侍卫低声回道:“娘娘府里正在备香案烛台,李公公在歇着,姑娘也请先下车入府歇歇,宣旨时也无需在场。” 紫烟听罢这才按规矩下车,就见萧姨娘和那管家立刻要行礼,她只能连忙抢先行礼:“奴婢紫烟,见过萧姨娘。” 萧姨娘哪敢怠慢这个小姐看重的贴身丫鬟,忙不迭与管家一同回礼,脸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 “方才听几位大人说姑娘跟着回来传旨,还有些不敢信!没想到这才一年不见,竟也还能同姑娘再次相见!” 说话间,她眼底也泛起了故人重逢的热乎劲儿,却又透着几分紧张之态,更是伸手便要拉紫烟入内, “姑娘也快些进来歇着,一路上想必也是劳顿坏了!”紫烟见此也没过多推辞,由着萧姨娘的带领往里走去。 待进了大门她才发现,这府内的装潢虽比从前讲究,却不像外头看着那般张扬, 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府里还有拎得清的人,没趁着小姐得势就胡乱摆谱,平白生出祸端。 萧姨娘一路引着紫烟往里走,一边压低声音道:“夫人正由丫鬟伺候着换衣裳,老爷还卧病在床起不得身。 也没有需要咱们操持的地方,我今日的任务就陪姑娘你说说话,待传旨结束,夫人可是要立刻见见姑娘你呢。” 紫烟见萧姨娘安排的还算合理,也点头应道: “娘娘临行前有交代,等旨意传完,夫人和姨娘自会知晓,到时奴婢再拜见夫人也不迟。” 瞧着眼前的紫烟还是从前那副沉稳的模样,丝毫没有因跟了自家小姐就拿乔,萧姨娘的心里也是愈发欢喜。 再瞥见她身上一水的绫罗绸缎 ,在她们这松阳,怕是只有县令或者更大的官家的女眷才能穿的上身, 同时也是在心里好好的评估了一番,自家小姐在皇宫内的境遇,更是越想越开心。 说话间,众人已到一间敞亮屋子,就见桌上也早摆满了特色鲜果点心。 紫烟也没有推辞,在萧姨娘的引领下规矩落座 —— 出门在外,她代表的可是自家娘娘的尊严和体面,不是他安府的丫鬟,而是皇妃的奴婢,这点分寸她还拎得清。 所以她自从入了府之后,也表现的并不拘谨。 旁边一直跟着的管家,眼见这个宫女竟也有这般气度,不由得多打量几眼,心思也活泛起来。 见萧姨娘还想拉着她说些什么,紫烟却抬眼看着这个跟着她们一路做管家模样打扮的人,温声道: “姨娘,还未请教,这位是……” 萧姨娘这才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这是咱们府里的新来的管家,论起来还是老爷的远房亲戚, 年初时家里那边遭了灾,就来投奔了老爷。在得知老爷卧病后,又主动留下当了管家,说是要尽心照料老爷......” 萧姨娘话音未落,紫烟心里便警铃大作。 年初遭灾?那时正是她们娘娘封嫔之后,已崭露头角之时,这时间也未免太过蹊跷了。 再瞧那管家刚刚贼眉鼠眼、目光在她身上乱转的模样,第六感告诉她这人绝非善类, 况且这还是老爷的人,她可是知道自家娘娘恨不得安老爷即刻去死。 于是她也就没有了顾忌,语气也自然而然的带上了永寿宫大宫女的威严: “既是管家,此时不该在夫人身边听差?我不过是个宫女,又哪敢劳管家招待? 况且宣旨的李公公还在前厅,这般不合规矩的安排,传出去倒显得安府失礼。” 萧姨娘听着一愣,想想确实如此。如今她在府里也算说得上话的人物,自然不需要给这人面子,当即转向管家: “姑娘说得在理,你还是快去前头帮忙,别让宫里的贵人们说咱们不懂礼数。 姑娘是自家人,有我陪着就行。你要实在是闲,就去瞧瞧老爷,若能背他起身接旨,也是他这辈子的体面了。” 说罢便也驱赶一般的挥了挥手。 这管家虽不甘心就这样错失攀附娘娘贴身婢女的机会,却也惦记着能否在传旨公公面前露个脸,也只得怏怏退下。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9章 安母拎不清 待那不安分的管家走远,萧姨娘也是眼疾手快地挨着紫烟坐下, 压低声音就说起安陵容入宫这一年,家里的桩桩件件。 这会儿圣旨还没宣,她和安母压根不知道,不久后她们就要奉旨进京、甚至去圆明园陪产, 只当是自家小姐得了圣宠,皇上才派人回乡慰问。 紫烟也是端坐听着,时不时顺着话头问上两句。 她心里清楚,在旨意揭晓前,半个字都不能多透露 —— 这可是宫里的规矩,娘娘正有孕,可别被有心人拿了错处。 不知过了多久,安府的小丫鬟匆匆跑来传话,说是接旨仪式已经结束, 传旨的李公公正和夫人在前厅说话,也请紫烟过去。 紫烟听罢也没多耽搁,跟着萧姨娘就往前厅赶去。 一进厅,她先是向李公公行了礼,又转身要给安母行大礼,却被安母命身边的丫鬟急忙拦住。 紫烟瞧着厅里还有其他外人在,便顺势屈了屈膝,行个半礼。 寒暄过后,李公公便开口道:“紫烟姑娘,夫人这边旨意已接,我也不便在安府久留,这就先回县衙安置。 姑娘有五日时间准备,五日后自有侍卫护送您和娘娘家人入京。我这里还有别的差事,就不一同返程了。” 这点紫烟早有预料,来的时候随行侍卫众多,显然不只是为安家人而来, 想必这公公也是另有皇差在身,当下点头应下。 之后众人又一同将李公公送出府门,看着他带着部分侍卫渐渐远去。 等府里没了外人,安母也一把拉住紫烟往卧房走,门刚关上就立即落下泪来。 紫烟知道她是个软乎性子,忙劝道:“夫人别这样,您都接了旨意,想必也知道,再过些时日便能见到娘娘了, 您更该高兴才是,仔细哭坏了眼睛再让娘娘看出来,也跟着挂心。” 旁边的萧姨娘因为没跟着接旨,正摸不着头脑,再加上她跟安母交情深,说话也直: “到底是何等喜事?夫人也快说说!” 安母这才抹着泪道:“圣旨上说容儿有了身孕,正在那皇家园林待产,皇上特意恩赐准咱们前去服侍。” “咱们?也有我?” 萧姨娘反应过来,更是连眼睛都亮了。 紫烟点点头:“自然也有姨娘。这还是娘娘特意同皇上求的恩,准许夫人和姨娘一同入京陪产。 当时娘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您,于是一提,皇上也就应了。” 萧姨娘此时激动得搓手,她这辈子哪想过能借着小姐的光,去那皇家园林,这是何等荣耀? 毕竟那可是皇家园林,想来除了奴才,也只有这世上最尊贵的一群人才能进去了吧,更何况她也能跟着住上一段时间。 最近这段时间,她也是时常想念自家小姐, 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也早就把安陵容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安陵容的心也不比安母差到哪去。 紫烟说到这里,又左右看了看,见那个管家不在,才压低声音接着说: “娘娘还同皇上说好了,这次入京后,夫人和姨娘就留在京中养老,不需再回这松阳县了。 娘娘如今是嫔位,按规矩也能时常召亲眷入宫。夫人和姨娘留在京中,娘娘也能少些牵挂,尽尽孝心。” 这话一出,安母却脸色骤变。毕竟这些话圣旨上可是只字未提,她下意识就要拒绝。 你说她恋爱脑也好,还是说她其它的也罢,她为安比槐受了一辈子委屈, 到现在还不放弃,显然也是个一根筋的。 “这可使不得!老爷卧病在床,我又怎能抛下他,那我不去了……” 这话一出,萧姨娘的满心雀跃也像是被浇了盆凉水一般—— 她不过是个姨娘,若安母执意留下,她自己又哪有资格独自进京享福? 其实在安陵容交代紫烟此事时,也早就料到安母这个恋爱脑是不可能顺顺利利答应下来的。 起初,她本想让紫烟哄骗安母,只说先入京陪产,等安比槐病情好转,能经得起舟车劳顿后,再全家团聚。 可是她还想着待自己平安生下阿哥后,立即除掉安比槐这个隐患。 若安母入京,日后得知丈夫死讯,怕是要哭瞎双眼、愧疚终生,这就与她接的任务严重不符了。 于是她权衡再三,也就放下了这个打算,而是转而交给紫烟另一种说法。 其实紫烟也没想到,还没跟安母单独说上几句话,娘娘交代的话术就要立刻用上, 她见眼前的安母急得眼眶发红,也提高了些声调:“夫人怎如此糊涂!” 这下不仅安母愣了,就连萧姨娘也愣在当场。 一时之间,室内的二人纷纷瞧向紫烟,就见紫烟做怒其不争状的望向安母。 “奴婢知道夫人舍不得老爷,可您也得为娘娘和腹中皇嗣想想! 您当皇上为何破格准许您进京?那京城是什么地方,又岂是寻常人能落脚的?” 她刻意压低声音,眼底泛起冷意,“皇上英明神武,老爷这些年的勾当,您真以为能瞒过天家耳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娘娘如今极为得宠爱,又怀有子嗣。即便是在宫中,那也是数得上号的存在。 更何况皇上心里装着娘娘,也才会像现在这样想着处处周全。 可老爷从前是如何对待您和娘娘的?奴婢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克扣月钱、任由小妾刁难,冷眼相待,为父不仁,这些事您当真以为皇上不知?” 还不等安母想要辩驳几句,紫烟继续说道:“皇上没降罪老爷,也全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 您若执意留下,娘娘虽不会说什么,可您猜皇上会怎么想? 您这可不是在帮着老爷,而是在害老爷啊。就因为他让娘娘不得展颜,夫人您说皇上能轻饶了他? 所以夫人若执意留在松阳,虽然看似情深,实则是把老爷往火坑里推!” 紫烟见安母面色发白,也知话已见效,就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 “再说老爷如今是白身,京城那是什么地方?达官显贵扎堆, 老爷若去了,到时既无官身又无根基,您让他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这,紫烟又突然噤声,让安母缓了缓又继续吓道:“恕奴婢僭越,老爷这身子骨,怕也真经不起这番折腾。” 见安母此时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紫烟心里也是恨得不行, 她早知夫人是个拎不清的,可没想到她说的这般严重了也不好使,她现在特别替自家娘娘感到不值得......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0章 危言劝离 于是紫烟也没有了刚才的好言相劝。而是面色平静,但语气微冷。 安母眼神浑浊,又因视力不济,看不清紫烟此刻的神色,可一旁的萧姨娘却瞧得真切。 眼前的紫烟既然能代表小姐返乡传信,那她说的每句话,也自然都是得了主子的授意。 她见紫烟就差明说,不许安比槐跟着进京的架势,也是急得直攥帕子,在心里嘀咕: 夫人真是眼盲心瞎的!看紫烟的态度就知道,小姐怕是恨透了老爷,她还在这要死要活地护着, 这哪是帮老爷,这分明是把她们全家人往火坑里推啊! 她可是知道,那宫里的各位娘娘都是手眼通天的主,怕是有的是人想替其卖命。 夫人为了个卧病不起的老畜生,可别到了最后,便是同娘娘的母女之情都不顾了。 可是即使她再着急也没用,她一个做姨娘的,也不能替安母做主,只能在旁边继续观察紫烟。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紫烟这姑娘,怕是也忍耐到极限了。 她这边正想着,就听紫烟平静开口道,“夫人可知,皇上金口玉言,又岂是能随意违抗的? 如果夫人您实在不愿意入京,奴婢这里是否也可以认为,夫人您是打算割舍下您同娘娘的这段母女之情。” 安母听到如此严重的问话,忙慌得想伸手去抓紫烟的衣袖,却因为眼神不好扑了个空,于是忙不迭辩解: “不是这样的,我又哪能不要容儿……” 她虽说深爱安比槐,可是对这个女儿,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是最心疼。 她没有儿子,这辈子唯一的依靠也始终是这个女儿。 只是她太守妇道,人又迂腐,始终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使夫君变了模样,她也只能默默忍受。 可是有时候她的这种迂腐,在下位者看来是忠贞,是美德; 可在上位者看来,这所谓的忠贞也不过是一个大笑话。 皇家是最守规矩,也可以是最不守规矩的地方。所以她的那些坚持在紫烟看来真的是惹人发厌。 紫烟见安母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慌乱,知道这关还有转圜的余地,便放缓了语气接着劝道: “待夫人进京后,寻个幽静的府邸住着,等娘娘生下皇嗣,还能时不时的入宫瞧瞧, 您也能享享天伦之乐,这才是该有的好日子。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娘娘肚子里的皇嗣才是您的至亲血脉。 您即使留在松阳守着老爷,他的病也不见好转,倒不如听娘娘的意思,去京城享清福。”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想起刚进府时的情形,一番思量还是说了出来: “奴婢陪娘娘进京入宫也才一年有余,这安府就大变样, 光是这宅子扩建的花销,又哪是娘娘临走时留下的财物能够支撑的? 老爷都已卧病在床,却还能有这么多钱财,那夫人您觉得这笔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爷现在就敢这般行事,往后怕不是要闯下塌天大祸。娘娘辛苦怀胎生下皇嗣,可不是为了给老爷收拾烂摊子的!” 一旁的萧姨娘也听出了门道,忙附和道:“夫人您眼神不好,府里的变化您不清楚。 自从那个新管家来了之后,老爷也不知从哪弄来许多钱财, 现在即便下不了榻,却也从不消停,天天锦衣玉食的,现在更是把手伸的老长。 现在想来,那些钱怕是没什么好的来路。 这要是万一哪天东窗事发,小姐身为皇妃,肯定也要受牵连,就连小皇子……” 箫姨娘不敢再说下去,只焦急地望着安母。 紫烟也跟着趁热打铁道:“夫人,奴婢如此说并不是哄骗夫人。宫中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 —— 皇长子的生母齐妃娘娘,就因父亲贪污,连累全家下狱。 最后纵使是皇上念着三阿哥的情分从轻发落,可齐家的颜面也是彻底扫地,连带着三阿哥的前程都毁了。 三阿哥可是皇长子啊!就因为母家的过错,生生断送了大好前途。” 说到此处,紫烟也激动起来,她攥住安母的手,声音发颤, “您又如何忍心娘娘用命争来的孩子,就因为老爷的过错而重蹈覆辙?需知,那也是您血脉的延续啊!” 一旁的萧姨娘也跟着急得直跺脚:“夫人,小姐千辛万苦在宫里熬出头,哪怕不为了安家,那也是为了您的林家啊! 您娘家多少代人都在土里刨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只要娘娘生下皇嗣,那林家也能跟着扬眉吐气,改换门庭! 要是因为老爷的事连累娘娘和皇嗣,到了百年之后,您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这可是林家改天换命的唯一机会啊!您当真要为了老爷,而把这泼天的富贵生生断送?” 箫姨娘作为和安母相处最久的人之一,自然知道她最在意什么,所以说出的话才是真正命中靶心的必杀之言...... 光宗耀祖,这是古代所有人最大的终极梦想,哪怕是跟她最爱的夫君性命相比,安母也能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尤其是作为汉人,光耀门楣、衣锦还乡、鸡犬升天......这些都已经刻到了汉人的骨子里了。 而安陵容交代紫烟的最后一步,就是拿孩子的未来说话。 她相信只要安母还有心,就必定不会做出拖累自己子孙后代的事。 安陵容明白她自己只是一个女子,安母即使再疼爱她,但要是拿她跟安比槐比,那她也注定是自取其辱。 可是她的子孙后代呢?那个将来或许有机会,能继承皇位的子孙后代呢? 这可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她就不信安母能够不动心。 哪怕安家最后因她被抬了旗,可她儿子身体里流的也是她林秀的血...... 紫烟和萧姨娘望着眼前神色木然的安母,一时也都僵在原地 —— 这到底是多深的情分,竟能让她连亲外孙的前程都能不顾?怕不是被下了痴情蛊吧。 可她二人又哪里知道,她们完全是误会了。 其实从紫烟说出 “娘娘辛苦怀胎,可不是为老爷收拾烂摊子” 时,安母的心里就开始动摇。 待到萧姨娘搬出林家列祖列宗之后,更是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她的心里, 甚至于,她们所描述的未来,已经让这位一直以来懦弱铸成的安母,有了其它的想法......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1章 白切黑 安母沉默良久,心里那杆原本偏向安比槐的秤砣,也在利害权衡间渐渐倾斜。 她一个深宅妇人,哪懂宫闱里的凶险?若不是紫烟和萧姨娘把话挑明,她至今也还蒙在鼓里,根本就想不到其他。 如今细细想来,女儿的前程、母家的荣耀,还有她那未出世的外孙,哪一桩不比守着个病弱的男人要紧? 自己本就是外嫁女,本就没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助力,若再因一己私情害了女儿和外孙, 使得女儿同她离心离德,那她就真是罪该万死了,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可以说什么都是要有对比和取舍的。 如果是安陵容和安比槐两人,那自然是安比槐胜出。 但是在安比槐和她整个母家的荣华对比下,那安比槐就是死一万次,相信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缓过神时,安母能感觉到桌前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盯着自己。 安母于是也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个糊涂妇人,若不是你们掰开了揉碎了说,我又哪能明白这些道理?” 她攥紧帕子,语气却变得笃定起来,“所幸我还不算痴傻到底,自然不会为了老爷,而搭上全家性命和容儿的前程。” 两人一听这话,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地,并庆幸夫人还没傻到底。 可没等紫烟想转还一下,刚才略微生硬的气氛,安母却又抢先开了口: “既然接了圣旨,那自然该遵旨进京。只是老爷这边……” 她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我倒觉得,把他独自留在松阳,也很是不妥当。” 紫烟听罢,下意识要反驳,就被萧姨娘眼疾手快地拽住袖口。 同为女人,又相处了这么些年,萧姨娘最是懂安母的心思,也知道母家对于这样一个愚昧女人的重要性, 况且,她看着眼前说话的安母,总觉得这平静的面目下,透出了一丝令人胆寒的狠辣。 “老爷这些时日,身子骨本就比较虚弱。” 安母垂眸抚着袖口,声音也轻得像在说家常话一般, 可眼泪却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再配合着她那平静陈述的面容,忽然就有了着一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就听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待今日接了圣旨,听闻了容儿有孕的喜讯,一时之间欢喜过了头,今夜便也匆匆去了。” 她仿佛没看见两人惊骇的神色,又接着往下说道, “虽说老爷从前对容儿严厉了些,可到底也是舐犊情深。只怪他身子实在是太弱了些,受不住这等大喜之事……” 接着安母先是拿帕子拭去脸上泪水,待再抬起时,嘴角也是扯出一抹笑: “但圣旨难违,我总不能为了守丧而误了进京的大事,况且容儿也还在京中等候。 待明日给老爷匆匆下葬,咱们处理完府邸上的这些个事,便随紫烟姑娘启程入京吧。” 说到这里,这一直以来都软弱慈祥的面容,却也突然有些扭曲,同时安母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狠辣, “容儿的孩子便是我的亲外孙,老爷没了,但容儿还有林家可以作为外家,我也不能让老爷挡了她们母子的路不是……” 安母这番话落下,也使得屋内一时都寂静无声。 毕竟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刚开始还泪眼婆娑的舍不得自家男人。 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可以轻描淡写的安排好他的死期。 这也真是大大出乎了紫烟的意料...... 此时紫烟心里更是直呼好家伙。 虽说她这一年来在宫里见识多了这些腌臜事,可是主要也是夫人懦弱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亏得娘娘还总说夫人 “软弱糊涂”,如今看来,这哪里是糊涂,这分明是藏着刀刃的绵里针! 紫烟只能强行定了定神,压下满心震惊,之后她还是想劝阻一下, 毕竟按娘娘的意思,是想等皇子降生后再让安比槐病逝,现在就让他死,有些不符合小姐的利益。 于是,紫烟斟酌着开口:“夫人,娘娘腹中的小皇子金尊玉贵,此时若……” 她话音未落,萧姨娘也听明白了,这种事,不仅皇家忌讳,她们这些平民家的其实也忌讳万分。 于是她也跟着急道:“是啊夫人!还有老爷身边的那个管家,不说寸步不离,那也是鞍前马后的, 万一被他看出端倪,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听到二人反对,安母反倒神色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慢条斯理抚平衣角,目光朦胧的看向两人的方向,这才悠悠开口:“现在才是让老爷‘病逝’的最好时机。” 她望向紫烟,浑浊的眼底泛起冷光:“从容儿能特意求来旨意,让我和萧姨娘进京陪产, 又想方设法要留我们长住时,我就已经看出来,她是彻底不想管老爷了。 若不是容儿怀了皇嗣,说什么我都不会动他。 毕竟有老爷在,安家好歹是个完整的家,容儿即使在宫里受了委屈,也总还有个归处,有个念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如今不同了。” 她冷笑一声, “我眼瞎,没看出府里的蹊跷,可紫烟你才离府一年就察觉出不对,可见这变化有多大。 看来老爷借着容儿的势,怕是没少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都病成这样还敢伸手,怕是我们一走,他没了管束,指不定就要闯出什么塌天大祸。 与其留下他这个隐患,不如借着今日接旨的由头了结他。” 她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这两年他卧病在床,本就药石无医,突然‘大喜过望、暴病而亡’, 想来旁人也挑不出错处,只能笑他没那个命,至于那个管家……” 她嘴角勾起一抹阴鸷,“不过是个外人,自有法子让他闭嘴。” 萧姨娘见安母下了决心,而且也真怕待她们入京了之后,安比槐借着天高皇帝远的,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污了小姐和小皇子,到时她们怕是会追悔莫及,于是也跟着出主意。 “刚传旨公公离开后,那管家就钻进了老爷的房里。不如今晚便让他看护老爷,咱们再在饮食上做些调整。 等老爷‘病逝’,就说他看护不力,趁机打发了这祸害。 小姐如今是宫里的娘娘,老爷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若因救治不及时,处理了一两个下人,谁也不能说三道四?” 紫烟素来谨慎,却也觉得这主意风险不大,也还算是周全。 而且安母既有了杀心,凭她一个丫鬟又如何拦得住?不如就顺水推舟提点道: “夫人,奴婢这次返乡,娘娘特意安排奴婢带了许多的贡品,其中还有许多顶级的滋补珍品,是带给老爷补身子的。 不如奴婢这就派人送过去,想来已老爷的性子,今晚必定就会服用。那些珍品药力十足……” 话音未落,安母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作为昔日名噪一时的绣娘,她见过太多达官显贵的隐秘 —— 那些所谓的 “补药”,用好了是救命良方,用歪了便是杀人利器。 她努力看着紫烟那平静的眉眼,忽然意识到,自家女儿派来的这个丫鬟,想来也没打算留着安比槐的性命。 这样也好,这等脏事就让她这个老东西来动手吧,哪怕最后事发,也只是她这个做妻子想要独占荣华的缘故,怪不到她女儿身上。 “就这么办。” 安母想到这也是握紧了帕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待会你不要出面,只把东西准备好就行。我对外就说你累坏了,被我安排歇下了。 到时候万事都不与你和容儿相干,且老爷是个贪的,也必定会让管家来取......” 她的声音渐渐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事,“等老爷‘走’了,这宅子也该清清静静了。”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2章 对症下药 到底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安母对安比槐的脾性摸得透透的。 待商议妥当后,她便与萧姨娘默契地给紫烟腾出休息空间。 紫烟也顺势命随行侍卫将车上的物件悉数搬进夫人房中,又以旅途劳顿为由,早早歇下 —— 有侍卫作证,她自始至终都未踏入安比槐的院子。 毕竟在旁人眼里,她是紫禁城的宫女,身属皇家,岂是安比槐想见便能见的? 这边安母却一反常态,大张旗鼓地命人分发安陵容从宫里捎来的珍奇礼物。 绫罗绸缎堆成多样,更有华妃赏赐的阿胶人参、齐妃送来的雪蛤, 就连雍正特赐的滋补圣品也毫不藏私地摆了出来。 被安比槐打发来探听消息的管家哪里瞧过这等场面,一时之间眼睛瞪得溜圆,喉头也不住滚动 —— 这些稀罕物,如今亲眼得见,他又哪里还挪得开眼?这些东西也合该有他一份才是。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安比槐的卧房,唾沫星子直溅:“老爷!您快瞧瞧!夫人那边……” 安比槐贪婪成性,哪能听得来这些,立刻挣扎着从病榻上支起身子, 枯瘦的手指攥紧被角,浑浊的眼中闪过贪婪与渴望。 再加上这些东西确实名义上是应该由他这个家主分配,此刻又听了管家的拱火之言, 想到那些价值连城的补品竟要被他的妻妾私分,浑浊的眼珠也瞬间布满血丝。 他立即派人叫来安母与箫姨娘,待二人进屋后,他一边挣扎着想下地,一边咳嗽着嘶吼: “反了!全反了!这些都是容儿孝敬我这个父亲的!她在宫里都惦记我病重,才巴巴送来这些, 你们是如何有这么大的脸,竟然敢私下里就做主把它给分了。” 安母习惯了在安比怀面前伏低作小,所以并未出声。 可萧姨娘却有心激一激这个老东西,于是就见她故意撩起帕子,小声嘀咕道: “老爷这话可差了,紫烟姑娘可说了,娘娘特意吩咐,这些补品里也是有夫人和我的份。 您这般硬拦着,莫不是想抗娘娘的旨意不成?”这话一出,把安比槐给气得够呛。 “你…… 你……” 就见他气得手指发颤,喉头咯咯作响。 最后在管家的一通忙碌下,好容易等他喘匀了气,便听见一声破锣般的怒吼: “容儿让你进京陪产是给你脸了,这还没进京就敢同我顶嘴? 可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老爷我的手里,你莫不是活够了?” 萧姨娘本想装作害怕的样子,可是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她现在是怎么也装不出来。 于是她也只能强忍着笑意,瞥了眼床头堆积的药碗,又借机刺激道: “那老爷可得珍惜着吃。 紫烟姑娘可是说了,那些人参和阿胶可是年大将军特意为华妃娘娘寻来的珍品,就连在宫里都是难得一见。 也是华妃娘娘瞧着东西确实顶尖,才转送给咱们娘娘。年大将军是何威势,想必老爷也是听说过。 这等好东西,老爷还是精心点吃,可别糟蹋了宝贝。不然想再得到,不知是猴年马月呢。” 萧姨娘这话原是刺他,可安比槐却压根没听进去,满脑子只盘旋着 “年大将军贡品”“华妃转赠” 的字眼。 想那年大将军是何等威势,他给妹妹的东西,那定然是这世间最好的补品。 想到这,他不由得心花怒放,没想到他老了老了,还能借上这个赔钱货的力,吃上华妃娘娘吃的东西。 就见他浑浊的眼睛里直冒光,搓着枯瘦的手嘿嘿笑:“好!好个容儿!总算没白养她!” 说着猛地拍向床榻,震得药碗叮当作响,“管家!去把所有补品都给我搬来! 再把紫烟那丫头的名录拿来 —— 少了一丝一毫,仔细你的皮!” 管家得了令,麻溜地将绫罗绸缎和补品匣子全堆到病榻前。 只是看老爷竟然看得这么牢,他一时半会也下不去手。不过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换。 只要日子够久,这些好东西想必都能换过来。 安比怀撑起身子,盯着那些流光溢彩的匣子,枯槁的脸上竟泛起潮红。 安母就这样静静瞧着安比槐这般不堪的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跟着一阵疼痛。 老爷这般贪财好色的模样,以后怕是也见不到了。可是她这般模样落在安比槐眼里,就是在心疼这些东西。 于是他颤巍巍指着一匣人参,声音都抖了:“把这棵拿近点!” 待看清参须根根透亮,形如灵鹿,立刻咧嘴笑开了花,他立刻指着一株人参,对管家说道: “这等品相,一根少说也值几千两白银!老爷我今日也借女儿的光,吃根人参补补身子,想来也不算过分。” 他生怕补品被安母和箫姨娘掉包,又指着廊下喊道:“就在门口支锅熬煮,我得亲眼看着!” 说罢挥着手赶人,“看着你们就心烦,还不退下!” 安母垂着眼默默退下,萧姨娘却故意顿了顿,酸溜溜道: “老爷可真舍得 —— 这么金贵的人参,寻常人吃根须子都嫌暴殄天物,您倒好,一根下去,怕是能续十年阳寿呢!” 安比槐哪听得出话里的刺,只顾着盯着眼前的这些个珍品,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他没瞧见,门帘后安母攥紧的帕子,指节也已泛白起来;更没留意,萧姨娘转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冽。 安比槐这边只听了萧姨娘说 “续命”二字,他忽然一拍大腿,指着那两根人参对管家和丫鬟们嚷嚷: “两根一起熬!这么好的东西,吃下去保准药到病除,老爷我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 到时候跟着她们进京,看看容儿给我挣下的这份荣华富贵!” 说罢便仰在榻上,嗬嗬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没走出去的萧姨娘见他果然中了激将法,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不悦地哼了声,转身 “踏踏” 地走了。 门帘落下时,她回头瞥了眼病榻上那个痴笑着的男人 —— 两根猛药下肚,你怕是连今晚都熬不过去了,到时候你就真成死鬼了。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3章 安比槐下线 当天夜里子时刚过,安母的院子突然被管家连滚带爬地撞开。 就见他满头大汗嘶吼着:“夫人!老爷、老爷过世了!” 安母听罢猛地从榻上坐起,脸上惊得煞白:“好好的怎么就……” 管家语无伦次地搓着手:“老爷喝了参汤,又吃了娘娘送的阿胶和雪蛤,说身上暖烘烘的想睡。 奴才就在外间守着,子时刚想进去换灯油,就见老爷……” 安母踉跄着被丫鬟扶住,到了安比槐的卧房, 就见他直挺挺躺着,嘴唇发紫,喉头猛地一哽,身体也是晃了晃险些栽倒。 管家还在一旁辩驳:“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 安母却突然睁圆了眼,指着他厉声喝道:“把他绑了!先押去柴房!等着报官处置!” 又转头吩咐小厮,“速去请仵作,娘娘身份特殊,务必要查清老爷死因才好!” 安比槐现在在松阳县大小也是个人物,尤其是还得了一个已经为嫔,又即将产子的女儿后。 又恰逢传旨太监未离府,县太爷不敢怠慢,忙带着仵作衙役等人连夜赶到安府。 待仵作验尸毕,又问了口供,才上前回禀:“大人,安老爷是人参服用过量,药力过猛。 他本就长期体虚,一时受不住,才暴病身亡。” 传旨太监和县太爷都跟着吃了一惊。这李姓太监深知昭嫔如今在皇上那的分量,于是连忙做主问道: “不过是些个人参,安老爷平时补身想来也是常吃,又怎会出此变故?” 仵作只摇头称不知。 恰在此时,负责问询的衙役,带着听到消息后,急匆匆赶来的紫烟从人群中走出, 紫烟先是福了一礼,接着才开口说道:“或许奴婢知道其中缘由。” 说罢,就当着众人的面继续答道:“娘娘有孕后,华妃娘娘那里因得了年大将军的命人送来的补品, 再瞧着都是最顶级的后,就特意给咱们娘娘每样都送了几十斤,说是给娘娘补身子用的。 咱们娘娘念着老爷身子骨实在是弱,此次便让奴婢带了大半回来。 只是奴婢也没想到老爷体质虚亏至此,竟到了虚不受补的地步。” 说到这里,她指着旁边匣子,安母也立刻命人掀开锦缎 —— 只见匣中人参根根粗壮,芦头饱满,竟是市面上千金难寻的野山参。 传旨太监和县太爷凑近一看,也跟着倒抽一口凉气:这等品相的人参,怕是连京中王爷都难得一见。 再想到华妃与年羹尧的权势,年大将军送妹妹的珍品,那自然是顶好的。 县太爷眼珠一转,连忙打圆场:“想来定是安老爷身子太虚,才受不住这等猛补。 华妃娘娘送的人参岂会有问题?年大将军的心意,那是错不了的!” 紫烟也垂眸接话:“娘娘再宫里也吃了些,可也只敢取参须煲汤。 太医嘱咐过,这百年野山参药力霸道,便是娘娘有孕在身,也不敢多用。” 说罢她转头望向安母,语气带了几分困惑,“只是奴婢刚到,还不知老爷究竟用了多少参,怎会……” 萧姨娘生怕安母说漏嘴,抢在前面接口,声音里带着惋惜: “姑娘有所不知,老爷见了这些人参,像是见了稀世珍宝一般。奴婢今日还劝老爷少吃些,可他偏不听, 说‘一根能续十年阳寿,两根下肚定能痊愈’,奴婢本也没当真,如此稀世珍宝,想来老爷也是能够精心服用的。 谁知老爷一时心切,竟真将两根整参一同熬煮,这药力也太过霸道了些……” 传旨太监与县太爷听到这里,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 “果然如此” 的了然。 安比槐素日就是贪婪急躁的性子,为求速愈乱吃补药也合情理。 再加上这人参是年大将军送来的,华妃娘娘又转送的,谁敢质疑? 他们总不能说安比槐是吃了华妃娘娘的人参才出的事,到时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没看就连紫烟姑娘都开口,说昭嫔娘娘自己也都吃过了么, 也总不能是昭嫔娘娘想害自己父亲吧,就看今日送来的这些东西,加起来怕是都值几万两白银了, 有这么害自己父亲的吗?要是有,他县太爷也想要一个。 于是县太爷眼珠子一转,当即定案:“此事纯属安老爷用药不慎,与旁人无干。 但是管家也因着看护不力,又不及时劝阻,有谋害之嫌,就先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传旨太监听罢也是连连点头,接着也就跟着县太爷一同离开, 离开前,也只催着安母尽快打点行装,莫误了进京陪产的圣旨。 于是,一场风波,竟在众人默契的推诿中,化作了贪补暴毙的寻常轶事。 安母终究是上了年岁,又因安比槐之死担着心事,一时神思恍惚,全靠萧姨娘搀扶着。 萧姨娘见状,便替她做主遣散了众人。 好在安比槐久病缠身,棺材寿衣早备下冲喜,当下便命人连夜拾掇,只等明日下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加上还有着入京的旨意在身,谁也不会多说什么,皇权大过天。 于是第二日天刚亮,松阳县便传开了说法 —— 昭嫔娘娘的父亲安比槐,昨日刚接了女儿有孕的喜讯,竟因欢喜过了头,一时身子骨受不住,暴毙而亡。 这说法是县太爷特意交代的,他可是知道这即将生产的嫔位娘娘是何等风光, 入宫一年,没怀孕就能封嫔,现在又是有孕之身,他总不会傻到真对外宣称,昭嫔娘娘的父亲是 “贪补致死” 的吧。 倒还不如做个人情,既保全了皇家颜面,也给自己留下点香火情。 于是他在昨日走后,特意叮嘱仵作和衙役守口如瓶,想来只要昭嫔一日得势,这些人就一日不敢多说。 又想着昭嫔日后念及家乡情分,或许能对他照拂一二,将来仕途也多些指望。 哪怕就是借着这份若隐若现的香火情,他也能再往上走上几阶。 于是第二日,安比槐的送葬队伍虽仓促却排场极大。 从街头到街尾,仪仗旌旗招展,鼓乐声喧天。 松阳百姓虽未必真心悼念,却也都瞧着 “昭嫔之父” 的名头赶来围观 —— 不少乡绅富户更是揣着拜帖礼金,挤在送葬队伍里忙不迭地刷存在感。 他们心里都有本账:昭嫔娘娘在宫里正得势,如今又有了龙裔,哪怕人没回来,她母亲和贴身宫女总是要进京的。 此刻送上风光排场,再厚着脸皮递上礼单,总能在娘娘跟前挂个号。 至于安比槐生前如何?谁还管那些?只要让宫里知道,松阳上下都念着昭嫔的好,将来总能得着些好处。 抬棺的脚夫们喊着号子,县太爷等人也亲自骑马走在前列,还特意回头跟安母的轿子拱手。 萧姨娘挑开轿帘一角,看着沿街的热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这老东西也该知足了,确实是风光无限啊。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4章 各怀鬼胎 安比槐的葬礼匆忙办完,满府上下反倒是都松了口气,也没人敢对这桩 “喜丧” 说三道四。 在松阳人眼里,女儿当皇妃、又怀龙裔,还被皇上恩准入宫陪产, 这等泼天富贵砸下来,换谁不得笑出声? 至于死了个爹?哪怕是再死十个安比槐,也抵不上安家要出皇嗣的风光吧。 安母独自思考了一下后,还是做主没有卖掉宅邸,反倒是把娘家的哥哥弟弟给接了来住, 对外美其名曰,是帮她这个老太婆“看守家业”。 待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空荡荡的正厅里,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说一不二的滋味 —— 从前安比槐哪怕病得只剩下一口气,她的话也出不了内宅; 如今她是皇上嫔妃生母、未来皇嗣的外祖母,跺跺脚这松阳都得颤三颤。 想到这儿,她丧夫的伤感更是淡的几近于无,只觉这些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也怪不得她,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第四日,县衙也传来消息:被扣押的管家 也“畏罪自尽” 了。 官方说法是他半年来偷卖安比槐财物,事发后追讨无门,就寻了短见。 这话谁信?但也没人敢深究,总得有一个背锅的才是 —— 毕竟死人才最懂守口如瓶。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第五日上午,安母带着萧姨娘、几个小丫鬟,与紫烟分乘马车,在侍卫护送下往京城而去。 待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得声音响起时,老眼昏花的安母终究还是忍不住掀开帘角,最后望了眼安府 —— 那模样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样子。见萧姨娘投来的关切目光,她也只拍拍对方的手,叹了口气便没再多言。 车窗外,松阳县城渐缩成小点。马车也晃晃悠悠行着,节奏似是催着安母回想生平。 从过往到如今,一番回顾,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再说紫禁城这边,近来倒还算是风平浪静,至少圆明园是这样。 其实宜修的手段虽多,却也难真正伤了这些小嫔妃们的身子 —— 毕竟太医院的太医也并非都听她的调遣,她要是弄那些动静大的猛药,也很难不被人发现, 真正有本事的,谁又能没有个太医在侧看护着。 像 “万子千孙被” 这类好物,她也不敢随意赏给妃嫔,那不是明摆着让人起疑吗? 于是前期那些个不易察觉、却能阻碍嫔妃受孕的东西,便被宜修命人陆续的清理干净,而太后也在一旁帮着善后。 从前宜修信奉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一门心思的扶持三阿哥,打压其余有可能怀孕的人。 可自从她被齐妃母子整了个卸磨杀驴后,她的策略却陡然转变,也开始 “广撒网”—— 不再紧盯某一人,而是让更多的低位妃嫔有机会诞下皇嗣,她这也算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而太后也是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到时候皇子多了,她也能多塞几个乌拉那拉氏的小姑娘, 主脉没那么多人,不是还有旁支和姻亲吗,广撒网而已,她也早就会。 而华妃这边,仗着年羹尧的势头,到底是压过了甄嬛,重夺紫禁城第一宠妃的位置。 可还没等她把这风光的日子焐热乎,雍正为甄嬛和沈眉庄举办的封嫔典礼,便如一记重锤砸向了华妃。 金册玉印、仪仗煊赫,甚至就连赏赐规格都是顶格的,甚至比原先端妃这个真正的妃位都要体面一些。 就是这种处处都透着用心的偏爱,才把华妃气得心肝都跟着疼。 当然了,沈眉庄这边却也只是顺带的。 雍正这个狠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一点都不加掩饰了。 所以两人在赏赐的规格上,就被很明显的区分出来, 这般作为,简直是又为甄嬛拉了一波仇恨,其中还包括了弘历这个小心眼的。 也就是这般明晃晃,晃悠悠的抬举,才让华妃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气急了的她,又在翊坤宫里摔摔打打了好几天,更是连夜就传信催促年羹尧收拾一下甄远道。 在她看来,只要能扳倒甄嬛的父亲,不愁那贱人不露出破绽。 而年羹尧这边,也一直暗地里使人盯着甄远道,说来甄远道这人,也是个自诩清高的假文人, 虽无什么大错,那也是因为他的位置让他没机会犯下错处,可私底下的小毛病却也不算少。 文人好面子,宴饮时难免说些自命不凡的话,也早被人抓了把柄,几次三番的上折子弹劾。 雍正心里清楚这定是年羹尧的手段,不过现在的甄远道还没触及到他的雷区, 便也将这些弹劾的折子,同那些老臣们弹劾年羹尧的奏折一并压下留用。 驱狼吞虎,左右互搏,他现在也是玩的越来越六了。 而甄嬛这边,倒也并非全然蒙在鼓里。 自从安排卫临常来请平安脉后,这位机灵的小太医便总能借着把脉的时机,隐晦透露些朝中动向。 茶水氤氲间,三言两语看似闲话的问诊,实则都是暗藏玄机。 甄远道被弹劾的风声、年羹尧在朝堂的动作,也都顺着卫临的口,化作甄嬛必须要了解的秘辛。 她摩挲着护甲,望着窗外的落叶缤纷,眸中却是寒芒闪耀—— 年世兰那些腌臜手段,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 恩宠争不过便拿她母族开刀,倒真是一脉相承的狠辣。 看来,这后宫的争斗,终究还是要烧到父亲身上了,不过她甄嬛也是不带怕的。 “盛极必衰......想来也没几年了。” 轻声呢喃中,指尖也在书卷上不经意间划出浅痕。 这些时日伴驾,她也留意到皇上批阅奏折时眉间攒起的戾气, 或是提及年羹尧时,那刻意放缓拉长的语气 ——处处都藏着些个蛛丝马迹。 尤其是这一回,年羹尧竟为了帮华妃在宫中排除她这个异己, 公然在朝堂上动起手脚,简直是把朝堂法度当作自家后院的玩物,她可不信雍正心里会毫无芥蒂。 她反倒盼着年羹尧这般忘了君臣本分的行径,能更甚些、更狂妄些才好。 喜欢任务:从安陵容开始请大家收藏:()任务:从安陵容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5章 真正短板 因为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臣子如此僭越,哪怕他再宠华妃也不行。 到那时,她不必费一兵一卒,华妃自会随着年家倒台而覆灭。 而父亲受了这等委屈,皇上必然也要给甄家一个说法,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再升一阶。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想起安陵容那个“县丞致仕”的父亲,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运气再好,怀了龙裔又如何?家世终究是后宫里最拿不出手的,而且也没了再进一步的机会。 就算坐稳了嫔位又如何,凭这样的出身,生出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前程? 想必等昭嫔生产后,怕是才能真正明白,这深宫之中,宠爱从来不是全部。 家世这根桩子扎得稳不稳,才是能不能立住脚的关键。 即便靠着身孕得了几分体面,可家世的短板就像藏在锦缎下的破洞,一旦风来,便什么都遮不住了。 也不知,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呢,不是有句老话叫‘先赢不是赢么’...... 不管甄嬛这边再如何给自己加精神盛宴,安陵容其实也在为这件事发愁。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芳茹也都察觉到,一些非常隐秘的手段也都消失不见了,有一种放过她了的感觉。 “哼,皇后这是松了口吗?怎么突然就肯让嫔妃们生了。” 安陵容私下对芳茹吐槽,指尖捻着帕子,“怕不是想在一众孩子里挑个合适的抱养吧?就是不知她又盯上了谁。” 芳茹怕安陵容孕期瞎想,忙跟着劝道:“娘娘又何必操心这个?管她打谁的主意,总不敢打到您的头上。 您如今还在园子里,又有皇上的意思在,皇后娘娘便是有这心思,也得掂量掂量,够不够这个分量开口。” 安陵容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皇后若真要抱养孩子,再从小养在身边,那对所有人的影响都是非同小可的。 嫡子的分量太重了,哪怕只是抱养、不改玉牒,那分量也足够压人—— 就像雍正,当年能在九龙夺嫡中胜出,不就靠着被佟佳皇后抱养的“半个嫡子”身份? 她只能对芳茹叹道:“就怕皇后起了这个心思,你想想,论才华,圣祖爷的阿哥们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可偏偏就是咱们皇上......哎,就怕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养了子嗣后,也有了这个分量和名头......” 安陵容抚着小腹,继续语气沉沉的说道, “本宫家世本就最差,不拖后腿便已是万幸。 皇后若真养个孩子,这一加一减的,我这点子优势就更没了。 她要是再狠下心,除掉那孩子的生母,再一门心思的教养,再加上她背后还有太后撑腰…… 这还让其她人有活路吗?” 芳茹也是想到这点,忙攥住安陵容的手宽慰道: “娘娘慎言啊!咱们还是先顾好眼下吧,把皇嗣平安生下来才是头等大事,其他事都不重要......” 说到这儿,芳茹稍一犹豫,还是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况且,若皇后娘娘真把什么都占全了,那才叫太惹眼呢。 真到那时,可就不只您一个人着急了,其她有心的怕是要急死了。而且皇上那边准不准,也还未可知。” 安陵容琢磨着这话,也缓缓点头。理是这个理,可她心里还是一点也不踏实, 她本身是个挺有自信的人,尤其是自己现在的仙姿玉貌,更是让她底气十足。 也是因着即将入京的安母一行人,才让她想到了自己,或者说是安陵容的真正短板...... 先前她只想着靠圣宠立足,倒不觉得家世有多要紧的; 可如今她要为了孩子的将来盘算,才猛地惊觉自家那点子家世,是真的拿不出手—— 别说和甄嬛、华妃比,便是寻常家世的嫔妃,都比她体面几分。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蹙紧了眉。 这母家不仅帮不上忙,怕是还得让她费心拉拔,这般境地,怎能不叫人闹心? 双手抚着小腹,她也在心里暗叹:这孩子还没落地,前路就已铺着这么多坎了。 哎,想这些也没用,徒增烦忧罢了。 安陵容按了按眉心,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雍正给哄得舒心,等将来寻个由头,先给安家抬了旗再说。 往后的路长着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如今身子重,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得等稳稳妥妥生下孩子、回了宫才行。 此刻再伤神也是白搭,倒不如养好精神,把眼前的日子过顺了再说。 这日,紫烟同安母的车驾终于经过长途跋涉之后,驶入了京城。 因为昨日需要调整入京的时间,也导致一行人现在都乏得很。 所以待车队入城后,紫烟先是寻了家客栈安顿好安母等人,自己便跟着侍卫往紫禁城赶—— 毕竟是奉旨办事,总得向皇上复命。 待赶到养心殿殿前时,被紫烟特意调整过的时辰,也还算是正好, 而苏培盛也在老远就瞧见了跟随而来的紫烟,想着昭嫔平日待下人还算客气,如今又怀着孕得圣心, 再加上现在的时辰,他也就犯不着为难,客气的寒暄几句后,便快步进殿传话。 雍正见他进来,也随口问了句。 苏培盛忙答:“回皇上,昭嫔娘娘身边的紫烟姑娘从松阳回来了,现在正在殿外候着,想来是来复命的。” 雍正听罢算了算日子,确实也过了许久,正好他眼下也得闲,又也好奇安家那边的情形, 便也说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紫烟进殿后依着规矩叩拜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雍正先开口问:“此次去松阳还算顺利?昭嫔的母亲已经入京了?” 紫烟忙回:“启禀皇上,一切还算顺利。安夫人与萧姨娘现已入京,奴婢先将她们安置在了客栈。 只因夫人一路劳顿,身子有欠佳,奴婢想着让夫人先行调养几日,再请入园。 娘娘毕竟怀着身孕,奴婢怕夫人这疲惫模样让娘娘瞧见了挂心。” 雍正听罢也跟着点头:“嗯,你倒是机灵。昭嫔胎象虽稳,可也别让这些事情惊扰了她。” 他又想起安陵容曾提过想让母亲留京居住,便又道, “索性你也别急着回昭嫔身边,先把安夫人以后的住处安排妥当,再带她们过去。” 说罢,正要打发紫烟退下,她却低头又道:“启禀皇上,奴婢还有一事需禀报。” 第306章 下令封口 雍正本已没了太多耐心,但见紫烟语气郑重,料想也是要紧事:“可是安家出了什么事?” 紫烟利索的将安比槐的死进行一一禀明, 从贪食人参暴毙,到仵作和县太爷如何定论,再到管家偷窃的后续,都说得清清楚楚。 紫烟知道即使自己不说,那些个随行的侍卫也会说,到时候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知道会是何等话术? 虽说安老爷死的如此难堪,但这毕竟也是事实,想隐瞒也瞒不住。 况且她虽说不能撒谎,却也可以把主次颠倒一下。 看似是如实禀报,实则也暗暗将安比槐的贪婪与她们娘娘的孝顺和无奈做了对比。 而坐在上首的雍正,听着紫烟这越说越离谱的事,也是眉头越拧越紧。 他倒没有替安比槐可惜的心思,在他眼里,安比槐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 这样的货色,他做王爷时就见得多了,本就不值得挂怀。 可眼下安陵容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再过几月便要临盆,这时候若让她知晓了父亲的丑事,难保不会动了胎气。 但安母作为当事人,要是不让安母进园陪产,又怕安陵容更加多想—— 毕竟母女连心,这个节骨眼上若连面都见不着,反倒更易生事。 想到这儿,雍正也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 安陵容这一胎意义非凡,不仅关乎后宫平衡,更是他与前朝势力博弈的关键之一,绝不容有失。 可该如何处置这棘手局面,倒真让他犯了难。 只见雍正沉吟片刻,继续抬眼问道:“你是昭嫔带进宫的,可知安比槐与她的父女情分如何?” 紫烟没有抬头,只垂首做老实状的答道:“回皇上,娘娘在家时,安老爷心思也多在别处,对娘娘确是疏淡些。 且府里事杂,夫人性子温厚,也难插嘴。倒是娘娘进了宫,才借着圣恩,让夫人在家里体面了几分。” 雍正闻言,心底已然明了。这安比槐分明就是个沉溺酒色、恣意妄为的人,在家里怕是横行惯了。 他未曾想到,她的容儿,竟也是在这般凉薄的环境中长大。 也对。若是被娇惯着的闺秀,又哪会如她这般文静内敛,处变不惊。 想来也是自幼被冷落惯了,只能将心思寄托在诗书字画里,也才养出了这一身清雅气质和满腹诗书。 念及此处,雍正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些许怜悯。 同是自幼缺爱,她也是父亲漠视、母亲无力庇护的人,一时竟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于是雍正抬眼:“若将安比槐之事告知你们娘娘,你觉得她会如何?” 紫烟听罢微微皱眉,似在斟酌措辞:“娘娘入宫前,安老爷就已缠绵病榻近一年,娘娘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娘娘素来心善,若知晓家中变故,怕也是会略感悲痛,不过若有夫人相伴宽慰,想来也不会伤了胎气。” 雍正听罢也跟着颔首,和他想的的一样,这般疏离的父女情分,能有多少真心? 看来容儿也是个性情中人,并没有因为读书就变得迂腐不堪。想来只要安母能在旁陪伴,便也不会过于郁结于心。 也罢,长痛不如短痛,未免有人错了主意,临近生产时再让容儿得知此事...... 雍正思索片刻,转而吩咐道:“你先将安夫人的京中住处妥善安置,待一切妥当后再送其入圆明园, 记得,告知你们娘娘此事时,一定要有太医在旁服侍,朕不希望昭嫔那边出什么问题。” 接着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告诉昭嫔,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不必介怀,安心养胎便是。” 说罢也不再多言,只挥了挥手,示意紫烟退下。 待紫烟退下后,雍正转头看向身侧的苏培盛,脸上没半分表情,沉声道: “安家的事,你也都听见了。昭嫔现在正怀着身孕,你去敲打敲打那些随行的侍卫,让他们拎清分寸——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得有个数。若是这事被传到后宫,朕就唯你是问。” 这话说得又冷又重,苏培盛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倒霉,可也只能躬身应道: “奴才省得,这就去办,定让他们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之后他偷瞄了眼雍正的脸色,往日瞧着,皇上最看重的还是莞嫔和华妃, 今儿怎的对昭嫔家事这般上心?竟特意下了令封口。 他本还想着,把安家的这点丑事透露给槿汐,也让槿汐劝劝莞嫔—— 毕竟莞嫔几次在昭嫔那儿都没占着便宜,听了这消息,或许也能宽宽心。 可看皇上这架势,显然是半点风声都不许漏,苏培盛的这念头,也只能压下去了。 其实苏培盛哪里知道,雍正能够做到这般维护,全因安陵容怀的是个已确诊的男胎。 哪怕是为了这个尚未出世的儿子,安比槐贪食暴毙的丑事也绝对不能传开。 他的几个儿子本就个个都有问题,他现在就急需一个好的,当然也只能费心维护一番。 随着紫烟告退出了紫禁城,安母已经进京的消息便也顺着隐秘路子传到了安陵容的耳中。 安陵容这边到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是许久未见的人, 想着过几日便能在园中相见,倒也让她生出了几分不自在来。 起初她还琢磨着,见了安母她是否要收敛些,往从前在家的习性上靠一靠。 可转念一想,自己入宫已一年有余,从常在一步步晋到嫔位,也算是在这深宫里摸爬滚打过了, 性子若还和当初一般,反倒不合情理了。 毕竟这紫禁城本就是个磨人的去处,哪容得人一成不变? 这般想着,那点子念头便也都散了。 只是她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出不了圆明园的,能传递的消息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她倒也不怎么急躁。 一想到很快就能完成一部分任务,她心头便也轻快了不少,就连扇扇子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话说孕妇体热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只当这是给安母医治眼睛的好机会,却不知那即将入园的安母,可还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第307章 收买人心 不得不说紫烟真是个能干的姑娘,出了宫便一刻不停, 先是按着安陵容“无需奢华,只求安稳”的嘱咐,寻到一处小两进院落。 又雇人清扫、布置,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才匆匆赶回客栈。 安母与萧姨娘本就坐立难安,见她回来,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紫烟也是先温言安抚一番,又告知宅邸已置办妥当,让二人先歇一晚,待养足精神后明日就入住。 萧姨娘望着她利落的模样,也是又惊又喜—— 原以为京城置业艰难,没想到不过半日便有了安身之处。 次日一早,紫烟便领着众人搬进新居。安顿好安母等人后,她又马不停蹄地置办田产铺子。 三亩良田记在安母名下,两处临街商铺也能收租生息。 她心里清楚,安母与萧姨娘也都上了年纪, 不宜操劳生意,靠着这些营生,再加上她们娘娘的照拂,往后日子总能顺遂。 如此奔波三日,见安母也调养得差不多了,紫烟才备齐车马,带着安母与萧姨娘往圆明园而去。 待众人抵达圆明园,守门的侍卫也早得了旨意,知晓是接昭嫔生母陪产的,略微查验过后便也即刻放行。 安陵容闻讯,扶着茗烟的手,亲自迎到了上下天光门前。 安母眼力不济,萧姨娘却远远瞧见自家小姐立在廊下,赶忙搀着主母加快脚步。 待走近欲行大礼,却被安陵容立刻给抬手制止:“这园中不比宫里,我身边都是可信之人,母亲和姨娘无需这般。” 说罢,由着茗烟搀扶,与安母并肩往殿内走去。 待三人落座后,安母才颤巍巍的握住了安陵容的手,未语泪先流: “为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谁知才过一年,咱们母女竟能重逢…… 你能把我和你萧姨娘接来京城,想必日子定是过得不差,娘也就放心了。” 安陵容望着眼前熟悉的人,心中也开始莫名的泛起暖意—— 这具身体本就非她原本所有,此刻却像是被注入了久违的生机一般,就连连日来的倦怠都消散了几分。 这是一种念头通达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想来能以这种面貌见到安母,可能也是安陵容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吧。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想必她现在的荣华能够庇佑其母,她在天有灵也定是开心的。 一旁的萧姨娘亦红着眼眶道:“娘娘有所不知,前几个月夫人还和妾身还念叨着, 说总能梦见您,可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相见! 听紫烟姑娘说,以后也能有机会探望您,妾身心里头别提多欢喜了。” 安陵容唇角噙笑看着两人激动地样子,也反手握住安母的手道: “我在京中虽得了些体面,可没了母亲在身边,心里也总像悬着块石头。 如今母亲和姨娘来了,往后又能常见面,我这才算是真正有了底气。” 顿了顿,她也想起安母的身体不怎么好,连忙关切问道, “此番长途跋涉,母亲路上可还受得住?这几日休息得可好?” 安母也乐呵呵应道:“路上顺遂得很!那些侍卫都听紫烟姑娘的吩咐,马车走得也不快,还特意歇了两日。” 说着,慈爱地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紫烟,“容儿调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事事想得周全,这次可是多亏了她......” 提及紫烟,安母也满是赞叹——如果不是紫烟发现了安府的问题,又能当机立断的说出那些话, 她怕不是还要糊涂下去,到时候坑了女儿和外孙,她怕是真要罪该万死了。 萧姨娘见安母提到这一茬,也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她又往四周扫了眼,终究没把那“惊险”说透,只一个劲夸: “总之这丫头忠心得很,娘娘可得好好奖赏她!”安母也在旁连连点头,表情里也都是感激。 安陵容听着这话,又看二人这作态,也察觉出来不对劲—— 定是出了不小的事,不然紫烟也经不起她们这样夸赞。 但眼下殿里人多,紫烟、芳茹、茗烟倒还罢了,也还有一众小太监小丫鬟侍立着,实在是不便细问, 便顺着话头笑道:“看来紫烟这趟松阳之行,倒是把母亲和姨娘都哄得欢喜了。 但您二位也不要忘了茗烟这丫头啊,她服侍我也是辛苦的,你们可不能偏了谁,都是好姑娘。” 说着,她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芳茹,忙招手让她近前,又拉过她的手对安母道: “要说得力,还得是芳茹姑姑。我刚进宫那会儿什么都不懂, 宫里的规矩、身边的琐事,可全靠着姑姑一手打理,她也是我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安母与萧姨娘也是混内宅的,不说多聪明,但也能听明白话音,知道这是女儿的心腹,也就立刻笑着附和: “瞧姑姑就是个稳重仔细的,娘娘能得你帮衬,我们也能更放心些。” 芳茹忙躬身谢道:“夫人谬赞了,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话虽谦逊,眼底却泛起暖意。 她心里清楚,紫烟,茗烟是跟着娘娘从家里出来的,情分上总亲厚些,自己原是皇上指派的人,本就多了层隔阂。 可方才娘娘那句“左膀右臂”,又特意把她介绍给夫人,这分明是把她视作自家人,与紫烟她们摆在了同等位置上。 她自问在娘娘身边这一年来,对娘娘从未有过半分二心,如今这份真心被这般郑重地接住,又怎能不让人动容? 芳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心里更笃定了,跟着这样的主子,值当。 忠心从来都是相互的,娘娘肯把她放在心上,她往后便更要尽心竭力,绝不能辜负这份看重。 安陵容也并非刻意抬举芳茹,只是身边这几个贴心人,个个忠心耿耿,总得一碗水端平才好。 她可不想养出阿箬、素练那般心大的的角色,人心这东西,平衡着些才稳当。 三角本就是最稳固的形状,她要在这深宫里走得长远,身边人的心思也必须笼络好。 况且说几句好话、给几分体面,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让底下人瞧着—— 只要真心办事,自有出头之日。 方才她冷眼一扫,果然见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望着芳茹的眼神里带着羡慕,这便对了。 谁不想往高处走?想往她跟前凑,总得有点真本事,要么忠心耿耿,要么能办实事。 光有心思没用,得拿出实打实的好处来。 这般一来,底下人既有盼头,又不敢懈怠,才是长久之道。 第308章 家人相聚 安陵容如今怀着身孕,正是金贵的时候,殿里人多眼杂的,她便按下了同安母、萧姨娘说私密话的念头—— 晚上有的是时间,白日里还是谨慎些好,免得隔墙有耳。 她瞧着萧姨娘说话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家里定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此刻她也问不得,怕安母情绪激动,反倒把事情漏了出去。 于是她先命人上了些松阳少见的茶点小食,三人便闲聊起家常来。 安母也不是个缺心眼的,方才见安陵容特意把芳茹拉到跟前说重话,便心里有数。 这女儿真正倚重的,原是紫烟、茗烟和这芳茹三人,想来只有这几个在跟前时,才是能说体己话的时辰。 她悄悄扫了眼殿内其余伺候的小丫鬟、小太监,更笃定此刻不是说要紧事的时候, 便只顺着萧姨娘的话头,拣些松阳老家的邻里琐事闲聊,半句不提家里的变故。 正说着,小豆子快步进来通报,说是曹琴默那边得了夫人入园子的信,特意让音袖送了些东西来。 音袖捧着礼盒进来,一一报上:有应季的衣料、几样实用的生活用品,还有些曹琴默家乡带来的小物件。 东西虽不贵重,却样样透着细心。 安陵容见曹琴默没来,心里明白她是有意避开,好让自己同家人清静说话,越发觉得她会做人。 她就也让芳茹取了些滋补品回赠,又指着音秀对安母和萧姨娘介绍:“这是曹贵人的贴身宫女音袖。 曹姐姐比我年长些,入宫后便与我交好。这次我怀了身孕,也是她主动向皇上请旨,要留在园子中陪我。” 安母与萧姨娘一听,便知这曹贵人是同自家女儿交好的,也笑着同音袖打招呼,嘴里不住道谢。 待几人寒暄几句,安陵容才转向音袖:“劳你家主子挂心了。 你回去同她说,等我母亲明日歇顺了,便请她过来坐坐,到时候大家一同说说话。” 音袖也是笑着应了,捧着回礼恭敬的告辞而去。 杏花春馆内,曹琴默也是等了好一会,才见音袖捧着匣子匆匆回来,于是她挑眉问道: “不过是过去送东西,怎么又带回一匣子?那安夫人可是见到了?” 音袖将匣子递给一旁宫女,这才屈膝回话:“回小主,奴婢去时,安夫人和那姨娘都在,昭嫔娘娘正陪着她们说话。 得知东西是小主所赠,娘娘还特意提起您,直说与您交情深厚,还邀您明日过去一叙呢。” 曹琴默听了,缓缓点头,对音袖道:“正是这个理。人情往来,原就是这般处出来的。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礼尚往来着,交情才能慢慢厚起来。你以后也可以和紫烟她们好好亲近一番。” 说罢,她指尖轻轻划过案上的茶盏,眼底带着几分了然—— 昭嫔肯这般郑重地在家人面前提她的好,又回赠滋补品,想来也是将她这份心意接得明明白白, 往后这情分,倒是能更稳当了,想来明日相见,也就无需拘束,当成亲朋交流就最是妥帖。 待日头渐渐沉了下去,到了该掌灯的时辰,上下天光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小豆子眼尖,忙拉开殿门一角探头去看, 借着园子里亮起的宫灯光影,认出是皇上身边的小夏子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连忙转身往里跑。 此时安陵容正陪着安母、萧姨娘准备用晚膳,听见小豆子的通报,心里大致有数—— 多半是皇上让人送东西来了。她淡淡一笑,倒也不觉得稀奇,毕竟雍正要想给人体面,还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 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母亲和萧姨娘,见二人神色平静,也并无局促,便对小豆子道: “既是小夏子公公来了,你就去迎进来吧。” 小夏子进殿行礼后,开门见山:“昭嫔娘娘,皇上知道安夫人与萧姨娘已到园中, 只因近来国事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于是也特意命御膳房备了一桌席面,让奴才加紧送来。” 他抬眼瞥见桌上菜色未动,又笑道,“看来奴才紧赶慢赶,总算赶上娘娘用晚膳的时辰了。” 说罢侧身招手,身后小太监们捧着食盒上前。 芳茹与紫烟也连忙迎上,接过食盒,将里头的菜肴一一摆上桌。 小夏子见差事办妥,正欲告退,安陵容却笑着开口: “辛苦小夏子公公跑这一趟,瞧这菜还热乎着,想来一路匆忙。不如就在本宫这儿用些晚膳?” 小夏子听罢忙摆手:“谢娘娘体恤,主要是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回话,奴才也不敢耽搁。” 安陵容本是客套,见此也就不勉强,只道: “既如此,便辛苦夏公公与几位公公了。芳茹,你带他们去领些赏赐,再送送公公。” 芳茹应声上前,小夏子连忙谢恩后,也跟着出去了。 殿内,安陵容转向安母与萧姨娘,笑着道: “母亲和姨娘,也算是有口福,快尝尝这御膳房的手艺,皇上的心意,咱们也不能辜负了。” 萧姨娘也有些等不及了,于是扶着安母来到桌前,目光在满桌菜肴上打了个转,带着几分雀跃道: “真没想到,妾身这辈子还能借娘娘的光,吃上皇上的御膳。” 她转头看向安陵容,笑着打趣道,“看来娘娘在皇上心里分量不轻呢,连咱们这刚到的人都记着, 还特意送这么一桌接风宴来,可见娘娘在宫里是真站稳脚跟了。” 安母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欣慰:“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想着咱们,已是天大的体面。为娘也是沾了容儿的光了。” 安陵容听着这话,唇边也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能在家人面前显圣当然开心,她也是个俗人,又岂能无动于衷。 雍正这举动,虽说是帝王笼络人心的常法,却也确实让她面上好看,更让安母和萧姨娘安了心。 于是,她拿起公筷,给二人先各夹了一筷子菜:“都快尝尝吧,怕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至于殿内的其她人,也早就被安陵容给打发了下去,她今日命人准备了几桌宴席,也算是犒劳一下她们。 没了外人的席间,就只剩下说笑声、惊叹声与碗筷轻碰的交织声, 殿内暖黄的烛火映着这三人的笑脸,也将这满桌珍馐都染得愈发温馨起来。 安母的目光使劲地黏在女儿身上,望着她眉眼间肆意舒展的笑意,眼眶忽地泛起潮热。 记忆里那个总爱垂眸敛息、说话都带着颤音的小姑娘,竟也在这红墙绿瓦间脱胎换骨。 自她入宫,安母的心里头总揣着不安,如今瞧着她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才知女儿真的在这宫里扎稳了根。 她悄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又往女儿碗里添了块炖得酥烂的肉,喉间发紧,却笑得很是释然: “容儿多吃些,瞧着还是瘦。”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觉得,只要能为女儿铲平前路的荆棘,便都是值得了。 第309章 恨不得挫骨扬灰 一顿晚膳吃得绵长,烛火渐次昏黄时,安陵容终于是扶着腰直起了身子。 余光瞥见安母悄悄揉着酸胀的腰背,可面上却仍挂着笑,她也是心头一暖,轻声宽慰: “往后日子长着呢,母亲也实在不必硬撑。” 待安顿安母与萧姨娘去已经准备好的住处稍作歇息后,安陵容便唤来了芳茹: “久坐伤身,我一会想去园子里走走。你和茗烟且扶着我,再请母亲和姨娘一同去,紫烟休息的怎么样了? 也通知紫烟一起去吧,记得提前清场,别让人给扰了。” 芳茹闻言,便立刻会意——娘娘这是要寻个清净地,说些要紧话了。 于是她福了福身,旋即快步前去打点,裙裾扫过青砖的沙沙声,也在暮色里渐渐远去。 暮色漫过琉璃瓦时,安陵容终于扶着茗烟缓步而出。 远远望见安母与萧姨娘候在月洞门旁,三人人目光交汇的刹那,仿佛都读懂了彼此眼底的隐秘。 周遭的宫女太监也早已被遣散,四下只余风穿竹林的簌簌声,一行人默契地往亭中走去。 凉亭朱漆栏杆上也开始爬上夜露,安陵容也屏退最后两名守在廊下的小太监,刻意放缓脚步开始绕着亭台踱步。 待确定四下无其它人,她才靠近安母身侧,低声音道: “白日里人多眼杂,女儿一直没机会问。家里......可是出了事?” 安母听到安陵容的问询,握着绢帕的手也骤然收紧,脚步也顿了顿。 她望着女儿鬓边晃动的珍珠,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开口, 她总不能直说,她把老爷害死了,况且她也是有私心的。 此刻再被女儿清冷的目光看过来,竟让她有种被烫到的感觉。 萧姨娘见状急忙上前半步,却被安母抬手拦住—— 有些事,终究还是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亲口说出来。 就见安母深吸一口气,终于将紫烟回松阳后的情形娓娓道来, 从紫烟转述的嘱托,到她是如何下定决心,再到最后那桩“意外”的了结,字字句句都带着一丝难掩的颤抖。 安陵容听得也是心绪极其不平,最后索性停在亭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石纹继续听着。 安比槐竟然就这么轻松的下线了?这一刻,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看着安母那泛红的眼眶、和萧姨娘不自然的表情,也都在无声地证实着这件事的真实性。 说真的,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人设不对,安陵容恨不能当场抚掌疯狂大笑。 安比槐——这个安陵容身边最大的毒瘤,如今竟也成了一抔黄土! 影视剧里,若没有这个利欲熏心的父亲,安陵容何至于落得那般凄惨下场?哪怕就是在后宫里默默无闻地度日, 也不至于被皇后给拿了把柄,更不会因为他,亲手断送与甄嬛、沈眉庄的情谊。虽说这情谊也没什么用。 可最后不也是为救他,才强行有孕流产的么,真当亲手流掉自己的孩子,是件开心事么...... 这桩桩件件的至暗时刻,还不都是因为这个贪婪自私的老畜生而起的,她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只是让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安母主导的这件事。 这也实在是让她感到非常意外,这是恋爱脑完全好了,还是因爱生恨以至于黑化了? 只不过这件事的冲击性太大,她一时半会想不出其中的因由,所以等下她还需要仔细问一问紫烟才行。 萧姨娘在旁边,听安母说完之后也忍不住说起另一个重要的事,只是她声音压得极低: “小姐,老爷身边那个管家也是蹊跷的很。平日里老爷的一应事宜都要经他的手,妾身和夫人根本插不上话, 想来这许多事也都是由着他给牵线搭桥的。不然老爷重病卧床的,岂能有这些个本事去做那敛财之事。” 箫姨娘虽是说着话,可她袖中的指尖也已微微发颤,显然此事背后涉及的阴私手段,也早让她心惊肉跳。 安陵容听罢,先是抬眼环视眼前二人,也都是自家人,她索性也就把怀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让她们警醒一点。 “姨娘说的对,那管家......怕也是宫里贵人的手笔。他投奔父亲的时间,也正是我也崭露头角的时间, 而我又是新入宫妃里面第一个晋位封嫔的,想来也是惹了某些人的眼。 况且姨娘方才也说了,父亲若再肆意敛财,迟早会连累到我,甚至是我腹中胎儿, 这样看来,她们也算是在未雨绸缪了吧。”这话一出,就连周遭空气都仿佛压抑了一些, 安母和萧姨娘虽说也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得到了安陵容准确的答复,也是面色非常不好看。 安母甚至是都有些站立不稳,萧姨娘也被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给吓得面白如纸。 待过了好半晌,安母才长叹一声,眼眶泛起红意,“真实天佑我儿,这次也算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救了你啊。 若不是你有孕后安排紫烟回松阳接我们……想必只要再过上个一年半载, 等老爷敛财数目再大些之后,就不知到时候安家该如何收场了。” 安陵容也跟着认同的点点头,同时心底也泛起阵阵寒意。 她可是有着上帝视角,都没能想到,这安比槐都已经缠绵病榻成那个鬼样子,还能继续给她兴风作浪...... 还是她高估了一些人的人性?难道安比槐就不知道,他这样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得好死吗?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若不是紫烟看不过去的劝说,若不是安母还算是有点良心在,又能再关键时候狠的下心来…… 恐怕用不了多久,朝堂上就会有人拿安比槐这件事来说嘴, 以她如今尚未稳固的恩宠,她可不信这些人会放过这般天赐良机? 到时候怕是又会像影视剧里那样,小贪八千变成巨贪八万,再借题发挥一下,将她腹中的孩子也拖进这摊浑水里! 若是再狠一点,怕就是要算计待她临近生产时,刺激她个一尸两命。 想起安比槐那张伥鬼一般的嘴脸,她现在真是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差点毁掉她人生的老畜生给挫骨扬灰。 为了今日的大好局面,她各种汲汲营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那个老畜生竟差一点,就将她的心血毁于一旦! 怕是到时候,都不用雍正做什么,甄嬛和皇后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真当这后宫有好人么。 第310章 原来如此 安母几人见安陵容的面色突然如此难看,也知道这回的事,比想象中的还要凶险,就都有些不安。 待安陵容回过神来时,就见所有人都在望向她,一副没事吧的模样。 她只深深吸气平复心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更是已经解决了。 都木已成舟,再恨再怒,再后怕,那也都是以后的事了。 而且腹中胎儿的突然轻颤,也仿佛是在安慰她一般,于是她紧绷的肩膀也终于缓缓松了下来。 “母亲莫要再忧心,您方才不是也说,是老天爷庇佑容儿么?” 安陵容只能重新展颜轻笑,掌心轻柔覆上隆起的小腹,感受到衣料下的健康的胎动。 “如今最要紧的,是让这孩子平平安安落地,天大的事,也等过了这关再说.....” 之后,她又转头看向萧姨娘,眼波流转间已换了更加轻快的语气: “姨娘和母亲只管安心住着,明日方太医来看诊时,我便也让他为母亲调理下眼疾。 往后住在京中,也总不能整日闷在屋子里。 等眼睛好了,姨娘也可陪着母亲去买卖街逛逛,再听几场好戏,也算是享享清福了。” 安陵容有意说些园中趣事来转移话题,接着又笑着打趣萧姨娘这新学的京腔,总算是成功将话题引向了闲谈。 安母二人见她神色恢复如常,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了下来,配合着安陵容进行谈天说地,场面又重新恢复欢乐。 可只有安陵容自己知道,她袖中紧握的帕子,其实早就被她给团烂了—— 只是她如今身怀六甲,纵有万千怒火,也只能生生咽下,她现在是玉瓶,万万不能因为这些事气到自己。 待几人又在亭中说了许久的话,直到芳茹轻步上前,低声提醒夜色已深、露重侵寒,这才各自散去。 回到寝殿,安陵容靠在软榻上,先是任由宫女们伺候着卸去钗环后,又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 只留紫烟侍立在旁,这时她这才有机会,将松阳一路的细枝末节娓娓道来, 最后说到安母在安比槐下葬后,便立刻差人通知了林家,如今林家好几口人都已住进安府,她声音愈发谨慎: “奴婢当时有些冲动了,所以才自作主张的对夫人说了一些较为严厉的话, 才导致老爷因此丢了性命,请娘娘责罚。”说着就准备跪地受罚。 安陵容见此连忙伸手去扶,又将人拽到身前一把揽住。 指尖先是抚过紫烟后颈潮湿的发丝,她这才重重叹了口气: “我又怎会怪你?若不是你当机立断,此刻咱们哪还有在这好好说话的机会?” “况且,刚刚在园子中,我同母亲说的也都句句是真,想来那管家背后的人怕是早就盯上了我。 若真让安比槐再多撑些时日,等着他们把罪名给坐实了……” 话未说完,她先是捏了捏紫烟的小手,才一字一句道:“那管家既有图谋,又怎会不知安比槐其实命不久矣? 只怕等你们前脚离开松阳,府里没了管束,他后脚就会勾着安比槐闹出更大的乱子。 等再过些时日,安比槐一死,怕是所有脏水都会泼到我和这腹中胎儿身上, 而且松阳着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咱们又怎么能够说清楚其中的原委, 到时候不管是被说成黑的还是白的,都只能被动接受。” 见紫烟抬眼露出恍然之色,她这才带着赞赏继续道:“你今日如实禀明皇上,便是万般做法中,最聪明的做法。 事后皇上既然让你传话安抚与我,就也说明皇上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以后,无论是谁再想拿此事出来说嘴,怕是都讨不到好,更是会被皇上怀疑居心叵测。” 说到这里,她松开手,又理了理紫烟那略微凌乱的鬓发, “至于林家……母亲既然信得过他们,往后照拂一二便是。至于其她事,等过几日再说吧,今日你也早些歇着吧。” 夜已深沉,烛火在纱帐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今日的惊变终究还是让她有些支撑不住。 待紫烟放下幔帐后,安陵容疲惫地躺在床上,却又迟迟难以入眠。 白日里的那些对话,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她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是有些事,却不是她不愿意想,就能不往深处想的...... 而且紫烟刚才也描述的非常明白,安母与其说是为了她和她腹中孩儿的前程,才忍痛杀掉安比槐这个老畜生, 倒不如说,她是被紫烟点醒后,觑见了她们母子未来的荣华富贵,又不甘这泼天富贵仅属安氏, 才为着林家的出路,也是为了鸠占鹊巢,这决意除去安比槐这个拦路狗。 虽然世人常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而且安母此举确实也是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可当真相如剥茧般层层展开后,内里的算计仍就让她忍不住泛出一丝寒意。 原来即使是至亲之间,亲情与利益也早已盘根错节,所谓的忍痛之下,亦藏着家族兴衰的权衡。 夜色深沉,她小心的转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锦被里,试图压下心底那抹难以名状的酸涩感。 她虽非真正的安陵容,却比任何人都懂—— 这具躯体的原主在后宫摸爬滚打时、受尽折辱时,心底始终揣着对家人的眷恋与期冀。 可如今看来,那些血脉相连的情分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轮廓,触手却尽是虚无。 这样一个充斥着算计与凉薄的原生家庭,竟曾是困在红墙内的安陵容, 在无数个孤枕难眠的深夜里,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家"。 “何其讽刺……”她独自对着黑暗喃喃自语,可不知为何,眼眶却忽然泛起了泪水。 这泪水不知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安陵容这具身体的,总之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哭出来。 原来这世间最伤人的,从来都不是妃嫔间的明枪暗箭,而是这份被现实碾得粉碎的、对亲情的期盼。 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世间的凉薄。 第311章 不咸不淡 次日晨起梳妆时,铜镜映出安陵容平静如常的面容,仿佛昨日窥见的真相从未在心底掀起波澜一般。 她终究也没有表现出来知道安母意图这件事。 多说无益,木已成舟,况且除去安比槐本就是她求之不得的结果。 至于谁能得利,对她来说也都一样。如今想来,所谓真心,在利益权衡前确实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倒不如早早认清,自己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反倒能活得更清醒些。 只不过他也早,他应该早看清些,什么真心不真心的,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需要这些真心。 “娘娘,早膳备好了。而且夫人和姨娘也都到了。”茗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晨膳过后,曹琴默便抱着温宜公主款步踏入上下天光。 因园中只有她与安陵容两位嫔妃,加之安陵容早有吩咐无需通传,曹琴默便熟稔地径直入了正殿。 安陵容见她来了也是起身将曹琴默引荐给安母与萧姨娘,两位妇人正要行礼,却被曹琴默笑着扶住。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时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倒是添了几分亲和,不过片刻便将气氛哄得热络。 安陵容倚着软榻静静瞧着,见安母与姨娘被曹琴默说得掩唇而笑,心底也暗暗赞叹她八面玲珑的本事。 几人寒暄数轮后,曹琴默才将目光转向安陵容:“原以为夫人还要些日子才能到,不想竟是脚程飞快。” 安陵容回忆起自己初入宫时的艰辛,点头道: “许是这回用的都是宫里调配的马车,脚力到底比我当年进京时强得多。” 曹琴默闻言,指尖也无意识摩挲着温宜的襁褓,语气里染上几分怅然: “到底是妹妹有福气,怀孕时能得母家相伴。 想我当年有孕,正值皇上初登大宝,诸事繁杂,哪里敢开口求母亲进京?” 她望着窗外摇曳的花枝,轻叹一声,“若能晚些有孕,或许也能像妹妹这般,享几日阖家团圆的光景。” 许是性情相投,安陵容还未开口,安母与萧姨娘已温言相劝。 曹琴默忽觉自己失言,面上闪过一丝窘迫—— 到底是交浅言深了,这话听着难免落个嫉妒的话柄。 她眼波流转,就立刻转了话题,兴致勃勃与安母聊起时下流行的花样子,又赞这圆明园内景致大气磅礴, 之后又从苏绣针法谈到了江南园林,言语间皆是恰到好处的妥帖。 如此这一上午的时间,几人也都聊的很是尽兴,也时不时就有欢笑声从殿传出。 待到了下午时分,安陵容瞧着安母与萧姨娘精神头也都是十足,就也没心思拘着二人。 便嘱咐道:“园中景致宜人,若想逛逛,便多带几个伶俐丫头跟着。如今园中空旷,尽可随意走动。” 于是此后的日子里,晨光熹微时,安陵容便与安母、萧姨娘一同用早膳。 要是碰上方太医前来请脉时,就嘱咐其为安母调养一番眼疾。 待日头攀上中天时,她便也笑着催促二人出门散心:“这园子集天下景致之大成,三步一景五步一画, 姨娘且陪着母亲细细逛去。等逛遍了全园,也算览过天下风光,权当解闷了。” 说是解闷,实则也是她不想再同安母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到底不是真正的母女,她虽嘴上说着不膈应,但也不想为了原主就这样原谅她。 况且说句实话,除去每日的寒暄和问候,她也实在找不出更多能深聊的话题。 这般光景,倒显出曹琴默的好处来。她在园子里本就孤寂无聊。 所以自从安母等人来了后,便日日抱着温宜公主往上下天光跑。起初她们也只是在殿内闲聊, 可偏偏曹琴默又是个最会哄人的,不出几日,这个小团体就已经不局限在殿内闲聊, 于是这三人也都渐渐成了园中常客。 安陵容因着身孕沉重,又忌惮后宫暗处的算计,半步都不敢踏出上下天光。 只倚在窗边瞧着她们说笑的身影。远远望去,曹琴默也是巧笑嫣然的,而安母与萧姨娘的眼角眉梢也皆是舒展, 这般喧闹,倒让这处院落也染上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于是日子就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迅速流逝着。 期间雍正也抽出时间来了一趟园中,不过安母和萧姨娘终归只是平民之人, 初见天颜,更是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也让雍正觉得没有太大的滋味, 于是也就陪着安陵容说了半日话,又仔细交代了一番,便匆匆返回了紫禁城。 也并非他不愿多留,实在是现在后宫之中也唯有安陵容一人有孕,他频繁前来难免引人侧目,倒不如减少露面。 可即便如此,各种珍奇物件仍是源源不断送到安陵容面前,就连曹琴默、安母和萧姨娘也跟着得了不少御赐赏赐。 转眼间,落雪时节来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而安陵容的行动也是愈发不便,只能斜倚在床榻上。 看着窗外雪景,她心中也在暗自思量着—— 这产期怕是不远了。这点察觉,也是源自方太医近来的异常举动。 自入冬第一场雪起,方太医便住进了圆明园,现在更是一日两三次往上下天光跑, 每次诊脉都格外仔细,神色间满是谨慎与凝重。 若非安陵容暗中用了系统提供的药物,对胎儿安稳有十足把握,面对方太医这般阵仗,只怕也要吓出个好歹来。 她见惯了医者在主子面前故作凝重,借势拿捏姿态以博赏识的做派。 方太医这番刻意营造的紧张阵仗,在她眼中不过是惯常伎俩,偏偏打错了算盘—— 她既知腹中胎儿有系统药物护持,又岂会被这等故弄玄虚的做派扰了心神? 只是太医身份特殊,她犯不着戳破这层窗户纸,只由着他每日两三趟往殿里跑,把诊脉问安的架势做足。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她哪能逢人便说"我这胎必定安稳"的话?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保命的上策。 而方太医这般频繁出入的动静,到底让安母、萧姨娘和曹琴默也都跟着悬起了心。 尤其是曹琴默那边更是格外上心,竟是遣人开始每日在上下天光周遭巡查五趟, 那严防死守的架势,仿佛守护的是自己的命脉一般。 余下的日子,就在众人的期盼里一天天的熬着,大伙也都盼着这孩子能早些落地,好松快些喘口气。 可这孩子偏生是个贪恋母腹的,即便是元旦已过,新岁的爆竹声都响过了, 却依旧稳稳当当没半点动静,倒像是铁了心要等到真正瓜熟蒂落的时辰一般。 第312章 时辰到了 这日晌午,难得的冬日暖阳斜照窗棂。 安陵容正与安母、曹琴默等人在屋内闲话家常,忽见她脸色骤然发白,双手猛地攥紧裙裾。 紧接着,一股温热顺着腿间蔓延,她顿觉腹中翻涌如潮,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母亲、曹姐姐,"她咬住下唇,却仍旧镇定的开口道,"我怕是到了要生的时辰了。" 话音刚落,殿内已像是炸开锅般,行动起来。 幸而众人早前也都为了这日进行过反复演练,慌乱中倒也各就其位: 芳茹和箫姨娘连忙先将安陵容慢慢的扶入产房, 宫女们有的飞也似的跑去烧热水,有的在茗烟的带领下前去熬煮参汤补品。 正忙乱间,一个负责扫撒的小太监却突然悄悄的就往园子外面走。 曹琴默眼疾嘴也快,忙厉声喝令:"快拦下他!"几个守在院外的侍卫应声而出,即刻就将人扭送到跟前。 "你这慌慌张张是要去哪里啊?"曹琴默眯起眼阴沉的问道。 "回、回小主,奴才是要去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啊!"小太监跪地磕头,额头撞得青砖咚咚作响。 "笑话!"曹琴默冷笑一声,眼中的狠厉像是要戳到对方脸上, "你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出了这圆明园去通知皇上?还是说有什么人,能帮你把这个消息立刻传递出去?还是说......" 她突然俯身,声音压得极低,"你早就与外头通了气?" 小太监脸色瞬间煞白,结结巴巴的就是不说话。 曹琴默见此,嫌恶地甩了甩帕子,朝侍卫使个眼色:"堵上嘴,押到柴房看着。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放他出来,就是故意谋害皇嗣的同党,那可是死罪!" 这边曹琴默处置小太监的事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毕竟此时产房内早已是另一番紧张的景象。 两个裹着厚实棉袍的产婆候在廊下,她们皆是雍正亲自下旨,命苏培盛亲自从满军旗显贵家中寻来的老手。 出身上也都算是大族的旁支,儿女亲家也皆与京城高门相连,这般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任谁都不敢轻易拿捏。 紫烟领着宫女捧着皂荚立在跟前,温声道:“二位嬷嬷也请先净身更衣,换上娘娘备下的衣裳。” 若是寻常的接生婆,此时怕是早该恼了这等防备,可她们却也只是低眉顺眼的立即应下—— 家主临行前可是千叮万嘱,皇上对这一胎看得比命还重,稍有差池便是灭门之祸。 所以她们还巴不乐得有人能如此仔细,毕竟这样也能撇清她们二人的一些嫌疑, 待热水浸透每一寸肌肤,又换上了一身素白无绣的棉衣后,她们才被紫烟给引至产房内。 此时屋内的安陵容早已躺在铺着厚厚的软垫上,额发间也开始有汗水流出。 她望着产婆们规规矩矩的模样,又望了一眼始终跟随的紫烟,见她点了点头后,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这边的两位产婆得到应允后,也就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就见其中一位,先是熟稔地俯下身查看,指尖探向宫口的同时,另一位也已捧起账本般的产程记录册。 "娘娘是否进过早膳?"年长些的产婆边算时辰边挑眉, "这宫口开得着实快,娘娘若是还没进食,得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补些气力。" "吃了吃了!"安母攥着汗巾的手微微发抖,"刚用完早膳羊水就破了!" 她话音落下,两位产婆也是对视了一眼,同时眼里也闪过了些欣喜—— 从破水到此刻不过半柱香多些,寻常产妇怕是连两指都难开,想来今日这胎会顺利许多。 想到这,二人也就开始忙碌起来,更不在意身边始终有个紫烟寸步不离地跟随着。 而安陵容这边,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觉得疼痛感向全身蔓延,而且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她上一世也没有生过孩子,甚至就连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哪里受过这种活罪? 而且随着喘息声渐渐粗重,冷汗也开始顺着下颌滴进领口,越发强烈的疼痛,使得她有种想要哐哐撞大墙的冲动。 就在她这边还在拼力挣扎的时候,曹琴默那边也已经安排了侍卫,快马加鞭的往紫禁城报信去了。 不过报信之人也被他特意交代过,“先奔养心殿见皇上,皇后那边拖延一阵再去。” 因为需要加派人手护卫昭嫔生产,人手有限的情况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忙完这一切的曹琴默却没有跟着进入产房,而是就这样站在房外。 她先是拢了拢披风,之后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产房的每一扇门窗,甚至连进出宫女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此时产房内,安陵容更是疼得几乎要咬碎牙关,心底早已将这撕心裂肺的痛楚骂了千万遍。 她实在是没想到,生产所说的疼痛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这都已经突破了她想象的极限。 小爱一边听着她的咒骂,一边急声打气, 可是逐渐的,安陵容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剧烈的疼痛使得她全身都在发抖,这还是她的体质被调理的非常好的情况。 可这股子撕裂般的疼痛却仍在加剧,安陵容的眼前都开始阵阵发黑。 “小爱!快快给我兑换顺产丸!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她在心底声嘶力竭的喊道。 “宿主不再等一会吗?雍正应该快到了……”小爱迟疑道, “你生得太快,雍正没瞧见你的辛苦,怕是体会不到这份不易呢……” 这话虽不中听,却也戳中了她的要害。 安陵容咬着唇,正想争辩几句,却听产婆突然高声喊道:“宫口开全了!娘娘,需请您准备用力了!” 她也是心头一凛,瞬间将顺产丸之事抛到脑后。 能自然生产当然最好,若是“滋溜”一下就生出来,反倒惹人生疑是个妖孽, 她的孩子可是要有更大的发展,自然要尽可能的少留下污点。 于是她当即咬紧牙关,开始随着产婆的口令蓄力。 就在腹中那团温热的小生命开始缓缓下坠时,殿外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更是夹杂着苏培盛高唱“皇上驾到”的嗓音——雍正终究还是赶来了。 第313章 顺利生产 随着苏培盛的唱喏声传来,安陵容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直到此刻,她才算是真的把好处给占全了。 她都这般九死一生的时刻了,那自然是要让雍正亲眼见证的。 小爱说的对,她这几个月幽居在圆明园,本就与雍正相见寥寥,若不在此刻挣足他的怜惜,又更待何时? 所以痛就痛一点吧,以她的体质,又不会真的怎样。哪怕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她也认了。 于是她重新调整呼吸节奏,同时积攒的气力也如潮水般涌回到四肢。 随着产婆的喝令,"娘娘请吸气——用力!吸气——用力!" 安陵容也是咬起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开始配合着产婆的节奏。 就见她仰起脖颈,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嘶吼,积攒的气力也同样向着腹部奔涌而出。 于是雍正这边刚一进门,就听见了产房内产婆的喝令声,和安陵容那压抑的叫声, 这一声声的痛苦的喊叫,更是穿透厚重的门帘,全部传入了他的耳中,令其听得眉头紧皱。 待雍正在椅上坐定后,指尖便无意识地叩着扶手,目光也开始在屋内扫视。 可入眼之人都是各自奔走,各有活计的小宫女,而能回话的安母和萧姨娘等人,此刻也都在产房内陪产。 于是他也只能看向立在门边的曹琴默,开口问道:“昭嫔现在怎么样了?怎的这般痛苦?” 曹琴默先是微微躬身,声音温和却条理分明: “昭嫔妹妹早膳后就突然破水,进产房已有接近两个时辰,方才产婆才喊宫口刚刚开全。” 她顿了顿,话锋又转向安陵容的辛苦, “也亏得皇上日日送来滋补品,昭嫔妹妹身子才算撑得住,想来今日也定能顺遂。” 雍正听到现在也还没出什么问题,便也跟着颔首,又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先坐下说吧。” 见曹琴默依言坐下,他又问,“你怎么不进里头陪着?” “产房内有安夫人和萧姨娘照料,”曹琴默抬眼时,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 “这外间也总得有人盯着。这些个宫女太监人多手杂,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动了歪心思,岂不是害了妹妹和皇嗣?” “你有心了。”雍正眼中闪过赞许,“这般冷天守在外头,难为你了。” 曹琴默垂眸浅笑,语气带了丝姐妹间的亲昵:“嫔妾与妹妹投缘,自当尽心。 况且这宫里能说上几句话的人本就少,妹妹若有闪失,嫔妾心里也会不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拢了拢披风,却没有立刻说出那个要偷偷溜出去传讯的小太监。 现在昭嫔产子才是头等大事,若此时抖出内鬼,反而是在添乱。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呈到皇上面前,这样既不耽误龙裔降临的吉兆,又能不着痕迹地埋下猜忌的种子。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能做到这般的,在这宫里面也就那么几个,而无论是哪一个,都与她和昭嫔的利益相冲。 到时候,只要能让皇上心中生出疑虑,便是算是赚到了。 毕竟在这深宫里,最锋利的刀刃从来不是毒药暗器,而是帝王的猜忌,到时候对的也是错,错的更是错......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方太医带着茗烟急匆匆的闯入殿内。 茗烟怀中的膳食匣更是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显然是刚离火不久。 原来方太医听闻破水的消息后,便也立刻赶了过来, 因安陵容这边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所以他也是不便进入产房的,也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待见到茗烟从里间出来,他当即就跟着茗烟奔赴小厨房,更是亲自盯着火头,开始熬煮补气汤药。 直到这汤药熬到现在,也才跟着三步并作两步的护送回来。 “微臣参见皇上。”待方太医迈进殿门,却见雍正竟已端坐殿内,他也是心头地一震—— 这圆明园距紫禁城路途可不算近,若非快马疾驰,绝无可能此刻抵达。 看来皇上对昭嫔这一胎,是相当上心了。 雍正目光先落向茗烟捧着的食盒,当即抬手:“快送进产房去。” 待茗烟应声进入,才转向方太医:“起来回话吧。昭嫔近来身子如何?此次生产可有不妥?” “回皇上,娘娘胎象素来还算安稳,气血也在这些日子的有意补充下提升了不少。” 方太医垂眸躬身,字字谨慎。此刻唯有拣好话说,才能安住圣心。 他接着又补充道:“臣听闻娘娘破水,便立刻着手熬制这补气血的汤药,这汤最能助产妇发力,想来能帮上些忙。” 产房内,安陵容任由安母喂完了一碗汤药, 那微烫的参汤顺着喉咙下肚,终于将她那几近溃散的气力给重新凝聚了起来。 也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随着安陵容最后一声嘶哑的呐喊,婴儿响亮的啼哭如惊雷般炸响在产房, 这声啼哭也瞬间驱散了内外的焦灼气氛。 血污中,那个被期盼许久的小生命也终于蜷缩着降生了。 此时的安陵容,浑身脱力地瘫在榻上,巨大的空虚感席卷四肢,她只能闭着眼暗自起誓——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遭第二遍这样的罪。 “生了!是小阿哥啊!”待产婆们看清了之后,更是惊喜的呼喊出声, 而外间的曹琴默听到之后,也是猛地从椅上弹起,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颤,这股子雀跃劲儿,竟比亲眷还要热切几分。 雍正被她这举动先是惊得一愣,随即也跟着霍然起身,手背青筋都在微微跳动,目光更是死死的望着产房的门。 他终于又有一个阿哥了,老天也并没有惩罚于他,他是天子,是名正言顺的真命天子。 里间,一位产婆正为安陵容擦拭血污,而另一位已快手快脚的清理掉婴儿身上的秽物。 安母与萧姨娘也连忙凑上前去,再次认证了下这襁褓中那小小的“把儿”,也终于是齐齐的松了口气, 安母更是在心里直念“阿弥陀佛”——有了这龙子,林家的荣华总算是稳了。 而这个产婆,抱着包裹妥当的小阿哥,也不敢耽搁片刻,平稳的走到了外间。 她先是向雍正福了福身,接着扬声笑道:“老奴恭喜皇上!娘娘诞下一位小阿哥,哭声洪亮,是个健壮的。” 雍正也是连忙上前几步,更是亲自掀开了襁褓,仔细看了一下之后,那一直紧绷的下颌线也终于柔和了下来。 随即笑声就从这个帝王口中倾泻而出。 曹琴默亦赶忙探身,目光紧紧锁住襁褓中那团粉嫩,心头的一块大石也算是彻底落了地—— 有了这小阿哥,凭着她与安陵容的交情,再让温宜与小阿哥一同长大,将来女儿的前程,也算是有了依靠。 第314章 昭妃娘娘 雍正就这样俯身端详襁褓良久,才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一般,转身问产婆: "你们娘娘现下如何?可还安好?" 产婆忙将小皇子抱得更稳后,屈膝回道:"娘娘虽脱力的厉害,倒也还清醒着,现在正在床上养神。" 雍正听到安陵容还清醒着,便已大步往产房内走去。 产婆下意识的想抬手欲拦,又想起眼前之人是皇上,于是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只得抱着皇子连忙跟上。 屋内,另一位产婆也刚为安陵容清理完毕,芳茹更是贴心的替换好了被褥等物, 而安母正用沾了温水的帕子,细细拭去女儿额间的汗水。见圣驾入内,众人先是齐刷刷伏地叩拜。 待雍正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又心情非常好的夸赞道:"此次昭嫔劳苦功高,你们这些人也很是尽心,这样吧,今日所有伺候的宫人皆赏一年俸禄!" 之后他看向两位产婆,"你二人协助皇子平安降生,也各赏五百两白银!" 言罢,雍正便不再理会众人,大步迈向床榻。 安母见状,忙躬身退至角落。 任由雍正坐于床边,就见他轻轻握住了安陵容汗津津的手掌,眸中也满是欣喜:"爱妃今日受苦了。" 安陵容此也只能强撑着,露出一个柔弱的浅笑: "能为皇上诞下皇子,已是臣妾的毕生所愿。也唯有尽心尽力,方能不负您对臣妾一直以来的垂爱。" 雍正听了这话,眉梢带着笑意打趣道:"这么说,这后宫里最懂得知恩图报的,还得是朕的容儿。"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也不必过谦,如今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自你入宫,守规矩、顾着朕,待旁人也和睦,朕心里没一处不满意。"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语气陡然郑重:"何况今日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 雍正又顿了顿,接着扬声道,"昭嫔安氏,为朕诞育六阿哥,有功于皇室,更有功于社稷,即日起便晋为妃位。 而且朕觉得这昭字甚好,自朕赐下此封号后,容儿也算是诸事顺遂,平安喜乐了。" 雍正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安陵容的手,眸中也是有着满意之色,至少能为他产下子嗣的妃子他现在都满意。 他接着说道:"那便继续沿用此字吧。朕的昭妃娘娘......待你出了月子回宫后,再择吉日行册封大典,你意下如何?" 安陵容躺在床上,浑身的酸痛让她脸色愈发苍白,倒更是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情态。 她望着雍正,声音轻得像羽毛: "皇上所言,便是臣妾心中所想。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恩赐,只要是皇上给的,臣妾都甘之如饴。" 她这番实在话听得雍正心头更是熨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朕想着年关将至,宫内现下虽说热闹,却不及圆明园清静。" 说到这里,他扬声唤来方太医。 方太医疾步而入,垂首听旨。"你还需仔细调理昭妃的身子,务必让她早日康复。" 雍正语气郑重的交代,"昭妃体质本弱,这月子要好好调养。" "臣遵旨!定当尽心竭力!"方太医连连应诺。 雍正又将目光转回安陵容:"冬日寒气重,你若坐完月子后回京,也正好赶上了新春的喧闹。 倒不如就在这圆明园多住些时日,安心调养着。" 他握住安陵容的手解释道,"朕也是为你的身子着想。" 安陵容此时更是巴不得如此,于是她也就顺从地点头,声音轻柔: "皇上如此关怀,臣妾感激不尽。况且六阿哥初生,避开些喧嚣,也是为他好。" "正是这个理。"雍正含笑颔首, "年节爆竹声多,恐惊了孩子。你们就在此处静养些时日,待年后朕再接你们母子回宫。" 说到这,雍正忽而转眸望向立在角落的安母与萧姨娘,唇角又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 "况且若容儿你居住在园中,你母亲与姨娘也能多留些时日,好好照料你啊。" 安陵容顺着雍正的目光望去,见母亲与萧姨娘满脸喜色,唇角也跟着弯起: "还是皇上想得周全,臣妾竟把这茬忘了。" "你是朕的爱妃,朕自然要将你放在心尖上。"雍正再次替她拢了拢滑落的鬓发, "别操心旁的,爱妃只管将身子养好便是。"说到这,他忽而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安陵容耳畔, "等你调养好了,咱们再生个孩子——这回不论男女,凑个好字也才算圆满。" 这边二人正大庭广众的说着悄悄话,而角落里的苏培盛也是瞧着这幕,不禁暗暗咂舌。 他伺候雍正多年,以前一直以为这后宫之中,应该是恩宠至上, 可今日见昭嫔因诞下皇子,即刻就被晋封为妃,也这才恍然...... 他伺候的这位主子,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王爷了,而是真的有皇位需要传下去的九五之尊, 那皇上这般在意子嗣,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更何况眼前这位,是既有宠又有子,那地位之稳固,也绝非寻常的恩宠可比的,真真是应了那句"一子抵万钧"。 看着床前恩爱的帝妃二人,苏培盛的喉间也不自觉滚动了几下,他想到了莞嫔。 这位也是入宫也不过一载有余便同样封嫔,若也能同眼前这位一样,再添个皇嗣,凭借那张脸...... 那前程当真是不可限量了。看来待回宫后,他也须找机会同槿汐说一声, 让她劝莞嫔莫负圣恩,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而安陵容这边,经过雍正的提醒,也想起来曹琴默还一直陪她在园中。 现如今,她已平安生产,也是时候让曹琴默晋升为嫔之后,返回后宫了。 不然她这么长时间不在宫里,又一点耳目都没有,怕是要与有些事件脱节了。 于是她装作才想起来一般,开口问道:"说起这个,臣妾怎没瞧见曹姐姐?" "说来,曹贵人今日也确实尽心了。"雍正见她提起曹琴默,也难得的给予了肯定。 "自你发作起,她便守在殿外,盯着每个进出的人,生怕有人动歪心思。 朕来时,她还在风口里站着呢。你这回可真要好好谢谢,你的这位曹姐姐了。” 安陵容也没想到曹琴默竟然真的这般用心,那她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正好趁着现在这个时间段,就再帮她一把。 于是她用恳切的眼神看向雍正:"臣妾与曹姐姐交好,却无嘉奖之力。不如就请皇上替臣妾赏她, 曹姐姐护卫皇嗣有功,皇上您怎的也该表一番心意才是呐。" 第315章 一切顺遂 说实话,雍正今日瞧着曹琴默忙前忙后的,心中也着实满意。 念及她昔日虽与华妃沆瀣一气,为虎作伥,可到底也是为他诞下过温宜公主,这功劳苦劳现在也都有了, 于是他也就便随意开口道:"朕早同你说过,只要曹贵人能护得你平安生产,便晋她位分。 今日索性也一同下旨,就封曹贵人为嫔,赐封号为襄,赐住启祥宫主殿吧。 朕也等候丽嫔将近半年时间了,可她还不见好,那就挪去其它地方养着吧,襄嫔养着公主启祥宫主殿住着也宽敞。" 安陵容听罢,面上立刻浮现为曹琴默开心的表情,就听她柔声道: "皇上一言九鼎,曹姐姐得知这个喜讯,不知要如何欢喜。" 顿了顿,她又斟酌着开口:"眼瞅着年关将近,臣妾这里也已平安生产,皇上不如就让曹姐姐先带着温宜公主回宫? 温宜年纪小,宫里张灯结彩的热闹,想必也正合了她心性。" 雍正略一思忖,点头应允:"既如此,便让襄嫔过几日启程回宫吧。" 曹琴默虽因着一身寒凉,就没有进到产房,但是她在外间也是听了个齐全。 原以为能得个嫔位已是天大的造化,却不想昭妃竟在皇上面前特意提了她一嘴。 今日确实是大喜,如今她不仅晋位,还得了个"襄"字做封号, 现在论起位份来,她也算是把满族出身的富察氏给踩在了脚下,更是与宠妃甄嬛、和有后台的沈眉庄平起平坐。 这样既能赶上明年的皇家玉牒记录,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抚养温宜,不必提心吊胆,生怕哪日被华妃给夺了去。 她也真的算是熬出来了。 不过她可还记着安陵容的提点,深知皇上最厌她的功利之态。 所以即便现在心中狂喜,可面上仍旧一派镇定,有条不紊地指挥宫人安置热水、驱散异味,一派好姐姐的样子。 待诸事稍定,她这才惊觉皇后竟始终未曾露面,当即就派人去传唤当初传信的那个侍卫。 等那侍卫匆匆赶来后,曹琴默领着他避开众人,先是示意音袖递上沉甸甸的荷包,接着才压低声音问道: "皇上已到多时,皇后娘娘为何却不见踪影?你当真将消息送到景仁宫了?" 这侍卫一听,顿时明白曹小主所问何事,于是忙不迭地说道:"回小主的话,小臣依您吩咐,先去养心殿禀明皇上。 只是说到要通传皇后娘娘时,皇上却说自会派人告知,就打发小臣即刻回来看守园中门户。 至于此后情形,小臣就当真一概不知了" 曹琴默听罢,一时也没了主意。这种妃嫔生产的大事,于情于理国母都应该出面亲眼见证。 可皇上今日却偏偏让过了此事,这般反常的安排,叫她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深知,安陵容如今母凭子贵已为妃位,这本就惹人眼红, 若再因为此事给昭妃招了了灾,那日后怕是要生出无数事端。 她与安陵容现在基本上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自然是希望安陵容能够默默发展,先把六阿哥养大才是。 可越是关键时候,越容不得半点闪失。皇后虽被皇上多次下脸,却仍是六宫之主, 公然在这般大事上被晾在一旁,岂不是打了国母的脸面? "但愿是我多心......"她低声呢喃,目光望向紧闭的殿门。 寒风卷起廊下的宫灯,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晃的暗影。 待皇上出来,她定要寻个由头旁敲侧击的问上一嘴,也不知皇上同皇后怎会变得如此这般别扭。 而产房内,雍正看过襁褓中的皇子,又温言抚慰了安陵容,晋封旨意也已当众宣布了。 再瞧着她那强撑精神应答的模样,到底是心疼起来,遂起身柔声道: "容儿今日想必也累坏了。还没到封笔的时候,朕也就先离开了,你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说罢,他目光扫过屋内宫人,沉声道:"好好照顾你们娘娘。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朕唯你们是问。" 接着就准备离开,但是刚走几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望向安陵容。 就见安陵容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眼底尽是眷恋。 雍正见此更是心头一软,他连忙轻咳两声掩饰心绪:"朕回宫便为咱们得六阿哥择个好名字, 到时候朕亲自过来通知爱妃。"之后他略作思忖,又道: "眼下天寒地冻的,六阿哥的满月宴暂且不办如何,待百日时朕想着再大庆一番。" 安陵容心里巴不乐得如此,于是她装作虚弱地点头,嗓音轻柔又缥缈: "臣妾本不在意这些虚的,阿哥的身体最重要,皇上能为他着想,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就是。" 待雍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安陵容紧绷的弦也骤然松了下来,接着,下身传来阵阵抽痛,就如潮水般漫过全身。 她先是瞥了眼仍在殿内的产婆,强压不适,朝芳茹递去个眼色。 芳茹也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就接过了襁褓中的小阿哥。 而产婆们见状,也晓得该是告退的时候,刚要行礼,却又被安陵容唤住。 她强撑着精神,苍白的脸上浮起浅笑:"今日还是多亏二位的周全。皇上既赏了银钱,本宫这里也不能薄待。" "本宫这里给你二人每人三百两,全当这段日子的辛苦费。"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年关将近,你们也是离家许久,想必也都想家了吧。 本宫这就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也好好让你们早早地与家人团聚。" 两位产婆听罢是又惊又喜,这新晋的昭妃娘娘虽说没有多留她们几日,可也给了出乎预料的赏银。 况且她们也真的没有其她心思,能少干活,多拿钱,她们又如何会不愿意。 而且她二人刚刚也听到了,皇上可是盼着同昭妃娘娘能够再添几个子嗣呢, 就看这位娘娘的受宠程度,子嗣方面想来也是不难。到那时,她俩多半还会被召来伺候。 如此美差,再来几次,怕是子孙后代的吃穿用度都不愁了。 当下也忙不迭的跪地谢恩,口中的吉祥话也如连珠炮般涌出:"娘娘福泽深厚,小阿哥定能平安顺遂!往后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只管吩咐!" 待见安陵容已是倦意沉沉,这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第316章 不必在意 见所有外人都已离开了,萧姨娘这才扶着安母凑到前来。 安母想到刚才女儿的嚎叫声,也是心疼不已。 只是她还有些疑问:“容儿让这两个产婆离开了,那产后调理及排查恶露这些要怎么办?” 还没等安陵容说话,芳茹便在旁边接口,"请夫人放心,娘娘这里也早有打算。" 她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四周,"这两个产婆虽说是皇上指派来的,可自打入了园子,紫烟便派人寸步不离盯着。 除了刚刚接生那阵儿,她们可是连娘娘的屋子都没进过。" 一边说着,芳茹一边将新煮的参汤递到榻前, "奴婢跟着她们学了数月的产后调理,现已经全部学会了,也就无需外人近身伺候娘娘,所以也无需留下她们。" 安母听罢,悬着的心这才彻底落下,更是忍不住的赞道:"到底是娘娘身边的人,想得就是周全。" 说罢,她还想同安陵容再继续说说话,今天她可真是太激动了,这可是位皇子啊! 之后哪怕混得再差,那也是个王爷,改换门庭的愿望就这样实现了...... 还没等她继续絮叨,就见安陵容眼皮已经开始不住的往下坠,强撑着的笑意也都快挂不住了。 萧姨娘也一直在旁看着,见状连忙拽了拽安母的衣袖: "夫人,小姐怕是累极了,咱们且去外间守着,让她好生歇歇吧。" 安母这才惊觉女儿脸色白得吓人,忙不迭轻拍自己的嘴,连声道:"瞧我这糊涂劲儿!" 之后两人也就屏息退出了产房,门扉掩上后,安陵容也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一番了。 而出了内殿的雍正,见到曹琴默仍候在外面,便开门见山道: "方才朕的旨意,你在外面想必也听见了。园里再待上几日,料理妥当后就回宫吧,丽嫔那边朕也着人安排挪走。" 曹琴默早就过了刚才的那股兴奋劲,或者说她在皇上面前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喜形于色。 于是她敛去眼底喜色,恭顺垂首:"蒙皇上厚爱,臣妾感激不尽,日后定当谨守宫规,不负圣恩。" 稍顿,她又抬眼道,"臣妾还有一事,需请皇上示下。"说着便将那小太监通风报信的事禀明。 雍正听罢,指尖在袖中轻轻叩着,宫闱之中这点伎俩,他岂会看不明白? 不过是有人想抢在他前头罢了。但是他也懒得与曹琴默细说其中关窍,只转头对苏培盛道: "把那太监也一并带走,再查查底细,看看是谁的人在背后做主。此事也不必声张,查明白了回禀即可。" 接着雍正就继续往前迈步,可曹琴默仍然紧随其后。于是他头也未回,只淡淡问道:"你还有事?" 曹琴默装作迟疑后,又轻声道:"皇上,臣妾也派侍卫通知了皇后娘娘,可不知为何,今日皇后娘娘却......" 她话未说完,便被雍正抬手打断。 "皇后那边,朕稍后命人通知即可。"他脚步不停,语气也很是平淡, "这天寒地冻的,皇后身子骨又不好,新年期间也无需她来回折腾,朕不也没在此久留。" 说到这里,他也知道曹琴默这是在顾忌什么。心里不由得暗啧一声,这改换门庭还挺快。 不过看在她跟了容儿之后,没有继续卖弄那些个手段,也就不再多管。 走了几步,雍正还是对曹琴默说了一句: “待朕回宫后,晓谕六宫昭妃顺利产下六阿哥,她们也就都知道了......”说罢,便不再理会曹琴默。 而曹琴默也听出他话中有深意,也不敢再多言。 雍正大步登上御驾,随行队伍即刻启程,车轮碾过地砖的声响渐远后, 只留下曹琴默立在原地,望着那抹明黄消失在路尽头。 这边雍正一回养心殿,便即刻下旨昭告前朝后宫:昭嫔安氏诞育六阿哥,晋封昭妃,择日回宫行册封礼。 旨意一下,不到掌灯时分,前朝后宫便都传遍了喜讯。 前朝雍正派系的官员们更是扬眉吐气,纷纷称颂圣上天命所归,登基不过一年便再得皇子,实乃海清河晏之兆。 后宫之中,各宫妃嫔虽反应不一,却也都按例派人往圆明园里送了贺礼, 毕竟安陵容现在有子,有宠,有位份,犯不着因为些小事得罪了去。 唯有景仁宫内,宜修捏着那道圣旨,脸色和指节同样泛白。 虽说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存着一丝侥幸,盼着安陵容这胎生下的是女儿,或者身子骨经不住来个一尸两命... 如今希望全部落空不说,更让她心头憋闷的是—— 她也是现在才知晓,圆明园那边其实早遣人要报信给她,却被雍正那边给拦下,只说天寒怕她折腾病了。 "防着我亲近皇子么......"宜修将圣旨狠狠掷在案上,屏风后的炭火明明灭灭,更是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很是恐怖。 哪怕是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也几乎要绷不住了,她用力折断毛笔,即使是墨汁沾染袖口,前襟也浑然不知。 这后宫之中,谁不想要个皇子傍身,可雍正偏要将安陵容和那六阿哥护得这般密不透风,她又怎能甘心? 但她虽是皇后,可这后宫的权柄终究还是握在皇上手里, 他既已摆明了车马态度,那她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先避开这个孩子...... 这时剪秋与绘春一同上前,一个替宜修清理衣裳,一个捧着手盆递到跟前, 就听剪秋低声劝慰:"娘娘您别往心里去...皇上既这般防备,您索性就彻底不管,冷眼瞧着便是。" 她瞅着宜修铁青的脸色,又补了句:"您看那昭妃家世平平,在朝中更是连个像样的亲戚都没有。 这六阿哥就算养得再好,再受宠,这没有母家助力的,将来又能成什么大气候? 娘娘您身为国母,身后又有着乌拉那拉氏,又何必在意他这个小阿哥?” 这时一旁的绘春也跟着点头:"是啊娘娘,这六阿哥离了您才算是离了指望呢。 等这后宫里的哪位阿哥得了您的青睐,那将来才是得了天大的造化。 像六阿哥这般,如今被皇上护的严实的,现下看着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宠。可这宫里的事,哪有一成不变的? 当年果郡王不也被先帝捧在手心?结果呢?圣宠太盛,反倒成了绊脚的石头, 到现在进不得朝堂,退不得江湖,落得个空有爵位的清闲模样,奴婢看这六阿哥...将来也讨不到好。" 第317章 瞧不上眼 听到这话,宜修正在净手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颤,是啊,她怎么忘了—— 皇子的根基,从来都不止于帝王的一时宠爱。皇上把六阿哥护得再紧又如何? 没经过她这个嫡母的教养,没在她跟前学过规矩与孝道,也没沾过半点国母膝下的正统气, 将来论起血统、论起名分,论起大义...... 这六阿哥甚至都比不上三阿哥那个白眼狼,那她还在意个什么劲。 想通之后,她缓缓抽出手,剪秋忙递上锦帕,她一边擦着手,同时语气也淡淡的说道: "皇上想把六阿哥给护在羽翼下,那就护着吧。这后宫里,哪个阿哥能成器,终究要看有没有站得住脚的名分。" "本宫是国母,是嫡母,是大族乌拉那拉氏, 她们既然不想六阿哥跟了本宫,本宫也就不讨嫌,等将来争储的时候,再等着瞧吧。" "一个没根基的皇子,一个家世平平的生母,想在这深宫里搏出前程? 上一个这样想的还是...舒妃。如今青灯古佛的,想必那滋味也是不好受吧。" 说到这里,宜修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更是带着几分嘲弄, "等她们将来后悔了,也就知道本宫曾经收养的机会,是有多金贵。" 说到这里,宜修转头看向剪秋,眉峰微蹙:"这都多久了,后宫里竟再没个好消息?" 这一点剪秋也很是不解。就见她连忙躬身回道:"回娘娘,各宫的记档奴婢也都关注着, 确实没哪位小主有孕的消息,月信也都正常,没什么纰漏。" 宜修听到这,也不禁重重一哼,她眼见已经有一个皇子降生了,也不免有些着急。 虽说手里头有太后给她准备的四阿哥...这个最后的保险,但还是在自己身边养一个,更能让她安心。 于是她的面上和嘴上也就带了几分焦躁: "看来皇上到底是上了年纪,本宫即使想给他添几个子嗣,他反倒是不中用了......" 剪秋在旁忙劝道:"娘娘不如等明日众妃嫔请安时,借着昭妃产子的喜气,也分些滋补品下去, 也借此机会催一催这后宫众位小主上心些,保不齐过几个月就会有好消息呢。" "本宫还是要去趟寿康宫,见见太后。"宜修抬眼望了望天色,虽说是掌灯时分,可也不算晚。 "皇上总是独宠甄嬛和华妃这两个不下蛋的,像什么样子?只有嫔妃们多侍寝,本宫才能抱养个小阿哥, 太后想必也急,那就让她老人家出面劝皇上雨露均沾,借着昭妃产子的由头,想来总该有用。" 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只有皇上多辛苦些,本宫才有机会抱养个阿哥,剪秋,你说是不是?" "罢了,摆驾寿康宫吧,这会儿就去,太后应该还没歇下。" 很快皇后一行人就来到了寿康宫,和她所想的一样,太后也根本没睡。 此时的寿康宫内烛火通明,太后斜倚在铺着貂褥的软榻上,见宜修进来,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截了当道: "你若是为六阿哥来,就趁早歇了心思。昭妃生产派人来禀告都被皇帝拦下,这份提防,你该懂。" 宜修见她还没开口呢,太后就开始搁这推三阻四的,开口也不仅带了几分火药味: "儿臣还没蠢到那份上,如果为了此事,儿臣也不会特意跑到您这来白费口舌。" 这话说得明晃晃的,可太后也不介意。她同宜修关系本就是那样,只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她本就是心思不纯之人,所以负负得正,更是喜欢一些善良美好的。 而宜修却偏偏跟她是相同的人,况且还是她老人家的低配版。 所以说太后其实是半拉眼都没瞧上宜修,选她也只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大个罢了。 所以她也不介意宜修言语中的不敬,反而颇为好奇。 太后这才抬眼,浑浊的眸子扫过她紧绷的脸: "既然不是为这事,那黑灯瞎火的跑过来,总不是为了陪哀家说话吧。" "儿臣的手段该撤的也都已经撤了,可是皇上这半年来,却始终也没令后宫众人开怀。" 想来华妃和甄嬛也都已经不中用了,既然如此,皇额娘何不劝一劝皇上, 把更多的精力分给其他嫔妃?也好让其她人跟着雨露均沾一番。" 之后她又顿了顿,加重语气:"这六阿哥已经诞下,皇上总不能让这宫里只有一个得宠的小阿哥吧。 多几个孩子,才更能显得皇家兴旺,皇额娘您觉得呢?"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停了停,半晌才缓缓道:"你是想让哀家劝皇上不要再继续独宠?" "是。"宜修目光灼灼,"只有更多嫔妃有孕,儿臣也才有机会......"她没说下去,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太后眯起眼,指尖在佛珠上转了两圈:"这事哀家知道了,改日见了皇上,自会提一句。" 她虽瞧不上宜修,却也明白这后宫多几个皇子,才能牵制住安陵容这样的新宠, 有子,有宠,有位份,也确实需要防范一番了。 况且太后刚才听宜修提起华妃和甄嬛时,说的那句不中用了,也不是很意外。 想来这个长得像柔则的,宜修也定是早就下手了。 不过她还是想警告了一句,于是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抬眼瞥向宜修:"莞嫔与旁人不同,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也重。 且哀家听说她闺阁时便熟读三十六计,你也别整日想着算计,反倒被她反噬—— 真让她在皇帝跟前捅破了,那可比其他嫔妃说话管用得多。" 宜修经她一提醒,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想起那埋在碎玉轩树下的麝香,才惊觉自己也是太过托大。 她虽说一直笃定甄嬛早已中招,不能有孕。可是到底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那埋在树下的麝香现在到底还在不在?被没被发现?她也不得而知。想到这,她也不由得心里暗骂自己大意了。 而上首的太后瞧着她沉默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再次暗叹一声"不中用",语气也更冷了几分: "都知道那张脸特殊,你出手时还不更加注意。瞧你这般模样,定也是些浅显的手段。 赶紧把那些见不得人的都收了。便是不想让她生,也有更妥帖的法子。" 她顿了顿,话里带了提点, "莞嫔这么久的独宠,却半点动静没有,你真当皇帝和她不会生疑?你也不怕露了马脚,至少也该......" 后半截话太后没有说出口,可宜修却听懂了:"儿臣省得的。" 太后看她这种一说就明白,但是就不做的态度,也是真的烦透了,就见她摆摆手: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也回去吧。劝皇帝雨露均沾的事,哀家记下了。" 待宜修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她才对着空处嘀咕一声:"连这点分寸都拿捏不住,难怪皇帝越发的不待见。" 第318章 催生催生 不像宜修那边有着许多隐私需要找太后商讨,华妃这边听到旨意后倒是平静许多。 她本就不是能藏住心思的人,早先得知安陵容有孕时那股火,也早被日子磨得淡了。 颂芝在一旁给她捶着肩,柔声劝道:"娘娘您还掌着六宫事,是妃位里的头一份。 昭妃刚生了孩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宫,便是回来了,也不敢在您跟前插手宫务。 再加上她素日里对您也是恭顺,又明摆着不与皇后一路,让她占个妃位,总比齐妃那种拎不清的强,您说是不是?" 华妃斜倚在暖榻上,捻着护甲冷哼:"她生个儿子便晋了妃,倒与本宫平起平坐了,她算什么东西,她也配?" 华妃话虽如此,可眼底却没多少戾气,"罢了,左右不过是母凭子贵。真要论圣宠,她还差得远。" 她指尖敲着桌面,忽然道:"去把那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找出来,明日派人给昭妃送过去。" 颂芝一愣:"娘娘?" "赏她的。"华妃挑眉,"她刚生了皇子,本宫就是做给皇上看,也不能失了体面。再者说......"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抹讥诮,"本宫倒要看看,她拿着本宫的赏,往后在宫里怎么站。" 说到站位,华妃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开口对颂芝道:“你说皇上这是打算把丽嫔挪哪去呀?” 颂芝捧着刚温好的奶茶上前:"总归不能是冷宫吧?丽嫔娘娘大面上又没有犯错,如果挪去冷宫,未免也太..... 想来皇上也不会太过苛待。" "苛待?"华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嗤笑一声, "这宫里哪有什么苛待不苛待,只看有没有人撑腰罢了。她母家早就倒了,又成了这副模样,留着也是占地方。" 她忽然想起什么,眼尾挑了挑,"说起来,她变成这样,还不是拜莞嫔所赐?这才过去多久,旁人怕是都忘了吧。” 颂芝也忙附和:"可不是嘛,莞嫔看着温婉,心思却深不见底。丽嫔娘娘也是可怜,被她一番手段就给毁了。" 华妃听罢,就见她眼尾一扬,带着几分算计:"明日去景仁宫,本宫正好借着丽嫔挪宫的由头说道说道。 可别让旁人忘了,莞嫔那副温婉样子底下,到底藏着多少阴毒手段,生生将人弄疯,本宫可不信旁人不怕......" 说到这,她指尖在扶手上重重一磕,"得让她们都瞧瞧,这装的像只猫,可不是一只真猫,那可是会吃人的豺狼。" 颂芝见她又盯上甄嬛,怕她生气冲了补药的药性,忙转了话头:"娘娘,那曹贵人晋了襄嫔,会不会......" 华妃沉默片刻,眉头微蹙。曹琴默日渐疏离,丽嫔又彻底垮了,身边确实少了可用之人。 但她很快冷笑一声:"她曹琴默是什么底细,用过什么手段,本宫可是一清二楚。 只要本宫还掌着六宫事,她便不敢翻出什么浪来。本宫真要让她做点什么,借她个胆子也不敢不应。" 话虽如此,可她眼底却还是掠过一丝阴霾。 曹琴默心思活络,如今攀上安陵容的高枝,怕是再难像从前那般拿捏了。 只是眼下,她更在意的是灭了甄嬛,其余的事,倒还能暂且压一压。 第二日景仁宫请安,华妃竟难得准时,殿内嫔妃齐聚后,宜修才缓缓从后殿走出。 今日请安,宜修定下的唯一主题就是催生。 所以坐下之后,她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说些假大空的客套嗑,而是直奔主题: "昨日的喜讯,想必各位妹妹都已知晓。皇上已下旨,晋封昭嫔为昭妃,六阿哥交由她亲自抚养。 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位皇子,昭妃如今的体面,你们该都看在眼里——可见皇子的分量有多重。" 她目光意味深长的扫过众人,见除了敬嫔和沈眉庄以外,其她的人也都有着渴望之色。 即使是华妃听到皇后这意味深长的话,也略微动容。 宜修见所有人都听进去了,便带着几分敲打继续开口: "你们都还年轻,昭妃能生,你们自然也能,不过是早晚罢了。但本宫得说句实在话,这早生总比晚生好。 这后宫的妃位、嫔位就这么些,一步慢,可就步步慢了。" 这话正好说到点子上了,敲得底下人也是心头一震。 四妃之位已占其三,若再慢些,怕是连汤都喝不上。 于是,富察氏三人先是交换了下眼神,就不约而同看向甄嬛,这里面对她们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个甄嬛。 华妃已是妃位,即便生子也只是晋贵妃,反倒能空出个妃位; 可若是甄嬛先怀了龙嗣,四妃之位便是四角齐全,再无空缺,她们这些人就更没指望了。 能入宫的,又有哪个不是心气高的?岂能一直屈居人下...... 况且宜修又直接点出了事实,不受宠的也可以靠生子来拼位分啊,昭妃都把路走通了,她们照着走就是了。 宜修就这样高坐于上,更是直接将众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嘴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让她们都动起来,争先恐后的去争宠生子,她才有机会从中择取可利用的皇子。 "所以啊,"她放缓语气,端起茶盏, "你们往后服侍皇上,该用心的得用心,该争的也得争。毕竟这宫里,母凭子贵才是最稳妥的路子。 而本宫作为皇后,向来也需要公平。 等各位妹妹回宫之后,本宫也会派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一同前去,为各位妹妹诊治调理一番, 本宫再从私库里拿出一些上好的补药,也希望各位妹妹们不要辜负了本宫的期待,能能尽快为皇上诞育皇嗣。 虽说本宫觉得阿哥,公主都一样。可是众位妹妹们也该明白,这阿哥跟公主确实是不一样的。” 说罢,就见她眼神意味深长的望向欣常在,看的欣常在是满脸通红... 她就是那个最不一样的,即使生下皇嗣,也还是个常在,这后宫里就没有几个比她位份再低的了。 也就是多了一个封号,还能勉强保住她一丝体面,不然她也真是没脸活了... 第319章 泼她脏水 宜修说完这话,眼见着已经挑起了众人的积极性,便就打算结束今日的请安。 就在宜修正待散会时,一旁的华妃却不干了,你上来就是一通念唱作打的,怎么的,不让其他人说话了? 就见华妃慢悠悠开了口,可是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讥诮:"皇后娘娘为后宫子嗣操心,真是尽显嫡母风范。" 接着,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她话锋一转,话里添了些冷意,"只是皇后光顾着新人,倒忘了旧人。 丽嫔今日迁宫,怎么不见皇后你提上哪怕一句?难道就因为丽嫔疯了,从前服侍皇上的功劳就不算数了?"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安静,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丽嫔迁宫的事,竟真没几人知晓。 宜修闻言也面上一僵,她作为国母当然要一视同仁。 可是她一心只顾着催生,倒把这件事忘了,如今被华妃这么一说,倒显得她非常不仁慈。 宜修于是脸色微沉的对华妃说道:"丽嫔迁宫是皇上做的决定,难道华妃妹妹是还有什么需要质疑之事?" 华妃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接她的话,只对着底下众人道:"本宫不过是起了兔死狐悲之感罢了。 丽嫔好歹也是嫔位,是上了皇家玉蝶的... 从前也得过圣宠,如今被人用这般阴毒手段逼疯,皇上能留她在启祥宫养了这许久,也已是仁至义尽了。" 说罢她目光直愣愣的盯着甄嬛,直接就是一个直球打出, "可本宫还是得提醒各位姐妹一声,好好一个大活人都能被生生逼疯,这手段...该是阴狠?多狠辣? 咱们这里可是皇宫,不是那市井宅底,更不是那下九流藏般污纳垢的地方,又何曾见过这等阴宅手段, 你们呐,也总得警醒些,可别哪天得罪了某些人,再落了个同样的下场,到时候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 她这话如针般扎在众人心上,尤其是富察氏等人,更是直接就瞥向了甄嬛—— 大伙可是都听到了传言,丽嫔疯癫前可是出手对付过甄嬛的,而她疯了也是没过几日的事,当真算是报仇不隔夜。 而被众人行注目礼的甄嬛,确实心理素质非常强大。就见她好端端的坐在那,任众人目光扫过,神色依旧淡然。 她将掐着帕子的手收回袖中,语气平静无波:“华妃娘娘说笑了。 丽嫔姐姐素来多思,想来是忧思过度才致身体违和,您又怎好这般揣测臣妾?” 她顿了顿,话锋微转,“倒是迁宫一事,确实该妥善安置,莫要让丽嫔姐姐受了委屈才是。 臣妾前几日还想着,请萨满法师为她祈福呢。” 华妃见她脸皮已经练的这般厚了,倒也没想着穷追猛打—— 她要的不过是在众人心里埋下一根刺罢了,总有些人会顾忌这个狠毒心肠的。 于是她压根就不理甄嬛说得屁话,只是冷笑一声,就转头对宜修道: “皇后,丽嫔虽迁宫,终究是嫔位,体面不能少。让内务府多备些上好的炭火和御寒之物,别叫人看了笑话。” 宜修眼见今天好好的一场催生大会被华妃借题发挥,先是针对甄嬛,后有展现她自己的念旧。 虽说心里略微不痛快,可华妃当众针对甄嬛,勾起旁人对她歹毒印象,她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况且此事一出,她分甄嬛的宠就变得更加名正言顺了。 于是她当即就摆出宽厚姿态,颔首道:“华妃说的是。内务府须得尽心安排,本宫也从私库里取些绸缎送去, 再让太医院照旧为其诊治,断不能因迁宫就怠慢了。” 此言说罢,宜修怕再生其他无谓的变故,便抬手示意散会,殿内众人这才怀着各异的心思,陆续退了出去。 独留甄嬛,却是走在最后,她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手也才缓缓松开,帕子上已被扣出几个窟窿。 眼见人都走光了,她这才轻轻吁了口气,眼底却闪过一丝恨毒之色—— 华妃还想借丽嫔之事泼她脏水,那也得看她甄嬛接不接招。 甄嬛走出景仁宫,廊下的寒风卷着宫墙上的碎雪扑在脸上,她却像没察觉一般,只望着宫道尽头那抹灰蒙蒙的天。 方才众人离去时的眼神,让她非常的不舒服——鄙夷,忌惮,还有那看好戏的冷漠。 崔槿汐跟在身后,见她肩头微微发紧,忍不住低声道:"娘娘,丽嫔迁宫后,这事便渐渐淡了。 宫里头的新鲜事多,过些日子,谁还会老揪着从前不放呢?" 甄嬛抬手拢了拢斗篷,发觉指尖没一会功夫就变得冰凉:"槿汐,你我都知道,丽嫔的事是她咎由自取。可这宫里,谁会管对错?"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华妃要的,从来不是真相,只是让她们觉得我心狠罢了。" 甄嬛说完这话,迎着冷风也不再多言,只闷头行走,她也要想办法破局一下,总不能名声这样臭下去。 没多久,碎玉轩的宫人们便远远迎了上来,见她脸色不好,也都识趣地闭了嘴。 待进了暖阁,甄嬛这才卸下所有防备,往榻上一靠,疲惫地闭上眼: "你瞧,华妃跋扈,却有年家撑腰;皇后端着国母的架子,也有乌拉那拉氏和太后做靠山。我呢?" 崔槿汐为她披上毯子,轻声道:"娘娘有皇上的宠爱,这便是最大的底气。只是眼下......" "眼下这宠爱,倒成了招嫉的由头了。"甄嬛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 "若不成妃,本宫终究矮了华妃一截,只能任她拿捏。"想到华妃今日,她又攥紧了拳。 "罢了,急也无用。丽嫔的事既然又被翻了出来,那就让她们盯一阵子。 不过年关将至,看启祥宫的动向,想来襄嫔也要回来了......想来有了新的热闹,这件事也就慢慢沉寂了。" 提起曹琴默,崔槿汐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想到苏培盛派人传来的信息,她想了想,还是要把压力给到甄嬛才行,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的感慨道:“说来这襄嫔也算是跟对了人。想当初,她跟在华妃身边,做那狗头军师。 不仅位分上不去,甚至在皇上眼里都快没她这个人了,也就只有温宜公主能为她挣得几分颜面。 可是现如今她扒上了昭妃,这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能借着她升到嫔位,再加上她心机颇深,已然不可小视。” 第320章 警惕惶恐 甄嬛听到崔槿汐提起曹琴默,指尖先是在暖炉上轻轻划着,语气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 "这生个皇子,果然是那通天的梯。不仅自己能平步青云,连身边陪着打发时间的都能跟着沾光。" 随即,她抬眼看向崔槿汐,眉峰微蹙,"我现在担心的是,安陵容有了个皇子做底气,怕是不会像从前那般......" "娘娘如今被丽嫔的事缠得名声受了些影响,咱们也确实不宜再继续单打独斗下去。" 崔槿汐低声道,"襄嫔有女,又跟着个有子的昭妃,要是再添上几人,奴婢怕她们往后会更加难对付了。" 甄嬛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你是说她们会拉帮结伙?槿汐...安陵容的根基实在是有些浅, 而那曹琴默又是个趋利避害的,这种联盟你说到底能稳多久?" 没等崔槿汐回答,她话锋一转,眼底多了几分锐利,"倒是我,总不能一直孤零零的。 眉庄姐姐有了四阿哥,欣常在也同样有淑和公主,敬嫔又与我素来也无仇怨......"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年关将至,宫里总要热闹些。 有些关系,也该走动走动了。与其等着被人围堵,不如主动些,总也能寻到可同行之人。" 崔槿汐会意的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过几日给各宫送年礼时,奴婢多留意些,看看谁那边是真心待娘娘的。" 甄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望着炉中跳跃的火光,她心里已有了些计较—— 拉帮结伙她也会,况且这后宫如一盘大棋,从来也不是一人能下完的,她总得为自己找些棋子才行。 甄嬛这边正想着收拢些人手的美事。另一边,沈眉庄却是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储秀宫。 还未踏入主殿,就见小弘历裹着厚厚的棉袍,正巴巴地候在廊下。 这孩子在她身边养了些时日,早已褪去了在圆明园时的怯懦, 眉眼间添了几分活络气,身量也蹿高了不少,瞧着愈发精神。 方才在景仁宫听了皇后那番催生的话,她心里本有些想法, 可看见这寒风里等她的小小身影,又想到这段时间和弘历一同生活的美好,心头那点纠结霎时就化了, 罢了,顺其自然吧。她这点子恩宠,真要争些什么,怕也是难如登天,倒不如守着眼前的安稳。 这边弘历见她回来,眼睛一亮,连忙兴冲冲地跑上前来。 又瞅到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沉郁神色,小家伙眼珠转了转,却也没先问东问西,只拉起她的手往屋里拽: "额娘今日回得晚了,弘历都等好久啦。" 沈眉庄被他拉着,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掌心,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方才的愁绪更是立即散了大半: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等?" "当然是想第一时间看见额娘呀。"弘历仰着小脸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小厨房炖了额娘爱喝的银耳羹,我让他们一直温着呢。" 沈眉庄闻言更是心头一暖,摸了摸他的头:"还是我的弘历贴心。" 进了暖阁,暖意扑面而来,她看着弘历蹦蹦跳跳去吩咐宫女端羹汤,忽然觉得,或许这样,就很好了。 待弘历跟着宫女回到暖阁,沈眉庄已彻底放下了皇后的话,拉着他一同坐下喝羹汤,又吩咐半个时辰后再传早膳。 “额娘今日怎么回得这般晚?是给皇额娘请安时出了什么事吗?”弘历捧着玉碗,小口啜着汤,仰脸问道。 一旁的彩星也好奇地望向沈眉庄。 自从被调去照顾弘历,她便没再跟着去过景仁宫,此刻见主子神色有异,也想知道缘由。 沈眉庄本就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既然想通了,便也坦然道:“也没什么大事,皇后娘娘今日提了提子嗣的事, 说昭妃生了六阿哥晋了妃位,让咱们都上点心,也早些为皇上诞育皇嗣。” 弘历听着,小眉头微微蹙起,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眉庄的神色。 他虽年幼,却瞧得明白——额娘说这话时,语气里虽没有什么多余的态度,可眼底却藏着一丝怅然。 他心里暗暗思忖:额娘怕是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吧?毕竟昭妃娘娘就是凭这个晋了妃位, 这后宫的娘娘们,不都盼着这个吗? 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些发慌。若是额娘有了亲生子,还会像现在这样疼他吗? 他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却没说什么,只是往沈眉庄碗里舀了一勺蜜枣:“额娘多吃点甜的,就不想烦心事了。” 沈眉庄被他这小动作逗笑,揉了揉他的头:“娘没事。有弘历在身边,额娘就知足了。” 弘历听到这非常明显的话,连忙抬头看她, 却见她眼中满是真切的暖意,心里那块刚起的小小的疙瘩也渐渐松开,又重新露出笑容: “那额娘要是有了小弟弟,也要继续疼弘历哦。” 毕竟自古以来,又有几个能如吕后对刘长那般?比对自己亲子都要好上百倍。 而沈眉庄听了弘历这话,心头却是猛地一揪——看了这孩子终究是有些怕了...... 于是她忙将弘历的碗搁在桌上,一把将他拉到身前,扶着他的小肩膀,目光恳切又郑重: "弘历听着,额娘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她顿了顿,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清晰: "至于将来能不能再有孩子,额娘说了不算。 但额娘向你保证,无论将来怎样,你永远是额娘心里最亲的儿子,额娘会一辈子对你好,这点绝不改变。" 这话出口,她自己都觉鼻头发酸。毕竟在这深宫里,承诺太轻,变数太多, 可对着小弘历那惶恐的眼神,她是真不想让他再继续害怕下去。 弘历就这样怔怔地望着沈眉庄,听着她说的话,小脸上也渐渐爬上了泪水。 他怎么会不怕?从前在圆明园被下人轻慢、被奴才忽视的日子,就像根刺一样扎在心底,稍一碰就疼。 额娘是他溺水时抓住的唯一浮木,也是这宫里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他想摇头说"额娘有了弟弟妹妹也没关系",可喉咙像是被堵住般,只能任由眼泪滚落。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一头扎进沈眉庄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额娘......"他哽咽着,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安心,"别不要弘历......" 沈眉庄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听着他压抑的哭声,心疼得无以复加,眼泪也是跟着往下掉。 此时的暖阁里,下人们都已退去,只留这母子俩低低的啜泣声,混着窗外的风声,倒比任何言语都更显亲近。 第321章 没有几个蠢货 直到过了许久,沈眉庄这才轻轻拍着弘历的背,柔声道:"傻孩子,额娘怎么会不要你?你可是额娘的心头肉啊。" 弘历也在她怀里蹭了蹭,把眼泪擦在了她衣襟上,声音闷闷的:"那拉钩。" 沈眉庄听罢破涕为笑,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就在此时,柔和的晨光也正好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近前的两人身上,倒让这寒冷的深宫里有了真正的温情。 等两人都平复了情绪,沈眉庄先是重新拭去了弘历脸颊的泪痕,又将他抱坐在膝头,才温声道: "弘历,额娘也该跟你说说这宫里的事了,省得你这孩子总是自己瞎琢磨。" 毕竟这小小的孩子,也实在不应该继续活在惶恐之中。 于是她就先从皇后说起,再讲到昭妃生子晋位的缘由, 又提了华妃掌权的威势、甄嬛如今的处境,甚至连曹琴默改换门庭的事也简略提了提。 弘历就这样靠在她肩头,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衣襟上盘扣,却听得格外认真。 "皇后娘娘今日催着大家生皇子,想来也是盼着皇家兴旺......" 等沈眉庄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额娘,在儿子看来,皇额娘应该是着急了。" 沈眉庄听后微怔:"哦?着急什么?" "皇额娘怕昭妃娘娘的六弟将来太过得宠。"弘历仰起脸,眼神却比同龄孩子沉静得多, "所以才想让更多的娘娘生皇子,这样大家就会互相牵制,谁也不能独大。" 他顿了顿,又道,"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多摆上几颗,棋子多了就不珍贵了,也才能更加平衡。" 沈眉庄听弘历这么说,心头也微微一动,又低头看了眼怀中孩子澄澈却又带着几分早熟的眼睛。 其实这也是她小瞧弘历了,都说这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弘历这样,从小就在这些个阴私手段中挣扎的人物, 那是丝毫不吝啬于把所有人都往最坏处想。 他可没有沈眉庄这般的理想主义,待听了个全部也就明白了皇额娘的真正的打算。 沈眉庄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能看得比她还透,而且和皇后比,她也更相信弘历的判断。 如此看来,这皇后也没有太后娘娘嘴上说的那般仁慈大度...... 同时她也不由得暗叹,弘历这孩子是吃过多少苦,才能如此看透人心。 她轻轻摩挲着弘历的头发,轻声道:"或许你说得对。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只管好好念书、好好长大便是。" 可弘历却摇摇头,小手抓住她的衣袖:"额娘不操心,可别人还是会来烦额娘的。 而且...儿子觉得...皇额娘应该是想要亲自抱养一个小弟弟的。" 这话一出,听得沈眉庄一个愣神。皇后这些年都没有抱养过任何阿哥,怎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还没等她发问,弘历就像是知道了她想说的话一般,小声的靠在她耳边说道:"额娘别忘了还有三哥啊。" 弘历的这声提醒,才像是真正打开了沈眉庄思绪的大门,齐妃、皇后、三阿哥出宫开府...近期这几位的事可不少。 她只是受教养限制,过于清高罢了,但她又不是真蠢。一些个阴私手段的门道她未必不清楚,只是不屑于用罢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看不明白,膝下无皇子对于皇后真正的影响。 从前皇后有三阿哥这个握在手里的撑着,她尚能稳住阵脚,可眼下这个三阿哥已经翅膀硬了,飞走了。 如今六阿哥又降生了,加之昭妃的位份和宠爱,皇后现在又怎能不急? 那她今日催着众人诞育子嗣,表面看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实则就是想再找个能拿捏的孩子, 好夺回曾经教养三阿哥的那份体面和大义,再重新培养储位之争的筹码。 想到这,沈眉庄又低下头看了看弘历,看来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竟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明白。 "是额娘当局者迷了。"她在这宫里,看似通透,实则总在刻意回避那些阴私算计,总想着守着本分便能安稳, 可她却忘了,这后宫,从不是个能讲道理的地方。 弘历这时却仰起小脸,用手蹭了蹭她的脸颊:"额娘不笨,额娘只是心善。而且儿子会保护额娘的。" 这一句童言,直说得沈眉庄鼻尖一酸。 是啊,心善在这宫里竟是个短处。 她低头亲了亲弘历的额头,轻声道:"好,额娘知道了。有弘历在,额娘什么都不怕。" 这边,沈眉庄找到了自己的外置大脑, 而圆明园内,曹琴默也见到了,睡了个昏天黑地后的安陵容,两人先是对视一眼,之后便默契地屏退了众人。 “恭喜昭妃妹妹双喜临门。如今平安诞下皇子,又晋为妃位,这速度,也是咱们后宫里的头一份了。” 还是曹琴默率先开的口,语气里也全是打趣。她二人现在的关系也无需客套,毕竟两人现在也算是深度捆绑了, 没看就连雍正也都认下了此事,不然“襄”字封号是怎么来的。 安陵容靠在软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听闻了这般打趣,却也是盈盈一笑: “那曹姐姐也该受我一贺才是,这晋了嫔位还得了封号,姐姐现在也是与那莞嫔、惠嫔平起平坐了。 况且姐姐有温宜公主在,在嫔位里也该算是首位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只是姐姐回宫后,也别去争那嫔首之位的名头,没意义,反倒惹眼。 姐姐还是像从前那样藏着些好。” 曹琴默听罢也点头应下:“我省得。此次回去,本就是为妹妹做个耳目, 让你在园子里也能知晓宫中动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安陵容满意颔首,“和姐姐说话就是省心。” “你晋了位分,华妃那边少不得要敲打几句,还照从前的样子应对就行,别露了破绽。” 曹琴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妹妹放心,华妃的性子我摸得透,应付得来。倒是你……” 她看向安陵容身侧的襁褓,“妹妹的六阿哥可是重中之重,园子里虽清净,也得多加提防, 昨日你这里就有一个小太监想要通风报信被我拦了下来,你养好一些后,也该动一动了。” 安陵容今日才知晓此事,她轻轻拍了拍怀中襁褓,声音放柔: “真没想到,竟有人藏得这么深,亏得姐姐发现及时。想来是宫里的哪位按捺不住了吧?” 曹琴默见她心里有了数,便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昨日我派人去请皇上时,特意让侍卫晚些去通知皇后,可皇后终究没来。妹妹可知缘由?” 第322章 正式成团 这正是安陵容想知道的,原以为曹琴默未必清楚,可听这语气,倒像是知晓内情的。 曹琴默迎上她投来的目光,也得意的笑了笑:“说起来也巧,昨日我一时大胆,在皇上离开前问了句。 你猜是谁拦下了我派去的侍卫?正是皇上。” 她顿了顿,“这么看来,皇上与皇后之间的隔阂怕是越来越深了,连生产这等头等大事都没让皇后过来。 皇上虽说是怕累着皇后,可实情真会是这样吗?” 安陵容也没料到皇上与宜修竟闹到这份上,心里暗自欢喜:“想来我这孩子一出生,皇后就要坐不住了。” “你且安心养着,等我的消息便是。”曹琴默道, “如今我居启祥宫主位,掌着一宫之事,往后与你通信也方便,更不用再看丽嫔的脸色过活。 不过,没要紧事,我也不会来扰你,你身子骨弱,养好了之后才有将来。 我可是还指望将来能借重妹妹和六阿哥,照拂我与温宜呢。” 安陵容听懂了她的话,想着两人现在的关系及自己的这个儿子,也准备给曹琴默吃颗定心丸, 于是她郑重其事的直视曹琴默:“且不论别的,就凭你我二人现在的情谊,我也定会护得你和温宜周全。 将来该有的,温宜一样都不会少,也只会比旁人更好...这点姐姐只管放心。" 曹琴默听了这样的直白话,也才彻底安心。 她知道安陵容性子清高,也不屑说谎,且如今她有皇子傍身,也确有这个能力。 她当即高兴的笑道:"那就让咱们姐妹便携手共进,求一个远大前程。" 安陵容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便顺着话头笑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咱们姐妹结伴,去江南看看烟柳画桥,再去塞北瞧瞧大漠孤烟,也才算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这话让曹琴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般,从前她只想着在宫里挣扎求存,更是从未敢奢望过这些个。 她望着眼前的安陵容,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期待:"好,就为着这个盼头,姐姐也定会拼尽全力。 你和六阿哥且在园子里安心住着,这宫里的风风雨雨,也有姐姐我在这前头顶着。" 安陵容也没有客气,轻轻点头,指尖来到襁褓的边缘: “曹姐姐放心,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又待了一会,曹琴默便也起身告辞—— 她回宫时日将近,需得早早准备一番,二来,也是怕扰了安陵容的休养。 见此安陵容也不多留,只让芳茹送她出去,自己则靠在榻上,望着襁褓中熟睡的六阿哥,眼底渐渐凝起一丝锋芒。 前期铺垫了这许久,位分有了,皇子也有了,根基差不多算稳了。 除了家世,眼下该有的都有了,再没什么明显的缺漏。 往后,她自然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委屈自己,整日缩在宫里苟着。 毕竟,如今总算有了底气,能让她站上那个台面,跟旁人正经掰掰手腕了。 再说,若想让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成器,她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只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妃嫔。 得让雍正心里有个念想,愿意给她些六宫事务,也好借着这个由头,慢慢攒些自己的势力...... 或者说借此权柄,和一些想下注之人联系一番。 正琢磨着,芳茹送完曹琴默回来了。见她出神,便开口劝道:“娘娘,月子里还是别太费神,仔细落下病根。” 安陵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不过正好芳茹过来了,想来她在雍正跟前待了那么多年,懂的必然也不少。 想到这,安陵容便招手让她近前,直截了当道:“如今本宫当了娘,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混日子。 宫里头的事,我得插手管管,不然,又怎么护着小六长大?” 芳茹听了,先是愣了下,转念一想也对。 自家娘娘已是妃位,膝下又有小皇子,手里没点宫权确实说不过去。 再说,有了权才能自保,永寿宫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任人拿捏。 就算为了六阿哥的将来,也该早作打算。 “娘娘想掌宫权是对的,只是依皇上的性子,若不是出了什么不得不如此的情况,是断不会轻易给娘娘这个机会。” 她顿了顿,又说,“就像齐妃,皇上素来不喜欢后宫妃嫔占全了好处,不然也不会让皇后占着位置却没多少实权。 华妃能掌事,也是因为她膝下无子,再加上年大将军的威势,才得了这个权柄。所以,这事还得有些助力才行。” 安陵容听罢小声说道:“方才曹琴默说,皇上和皇后之间的嫌隙不小。 要是华妃能把宫权放出来,那本宫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芳茹想了想:“娘娘是妃位,齐妃又素来不得皇上看重,机会确实不小。只是敬嫔那边,机会也不算小。” 安陵容却摇了头:“若是往常,皇上或许会扶持敬嫔出来制衡。 但如今有我在——有子、有宠、有位分,皇上为了平衡,反倒更可能扶我一把。 他再疼六阿哥,也终究是个拎得清的,政治上的权衡总在前面。只要他考虑到这点,我就有机会。” 芳茹听了这话,再一想雍正的性格,也觉得在理,可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便看向安陵容。 “哎,别看本宫,我现在也没什么好法子,想这些也是因为躺着确实无聊,只能琢磨这些个东西。” 接着安陵容又道,“不过是有个初步念头,真要做,还得等回宫再说。其实也急不来,咱们慢慢谋划就是。” 芳茹也知道此刻想破头也无用,便不再多言,伺候着撤了汤碗和靠枕,让她再歇会儿,自己则去了外间候着。 待殿内只剩安陵容一人,她在心里唤了声“小爱”:“给我备两颗生女丹吧。” 小爱应道:“宿主是想给华妃用?” “还是你机灵。”安陵容夸了句,“先前我还是太天真,想着用个女儿跟华妃做个交易。 可看皇上如今的样子,怕是只要我同年家沾上半点关系,就铁定没有好果子吃,最轻也得遭他厌弃。” 想到这,她轻叹一声:“原本我还想着同华妃许个女儿,来换些好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不过等回宫后,我再抱着小六在她跟前多晃几天,想来以她的性子,必定是要急疯了。 就她那病急乱投医的样,酸黄瓜什么的,肯定是满足不了她的呕吐欲,到时候她必定派人寻那生子秘方。 再找机会把这丹药放出去,能不能到她手里,就看她和年家的本事了。” “不过,她要是真拿到了,依她的性子,孩子肯定是比宫权重要百倍。 再说她身子里的麝香积了这些年,就算生女丹能让她怀上,孕期怕是也不会好过。 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多半会放下宫权。” “到时候,除了皇后,我也是这宫里数得着的高位嫔妃,掌些宫权的机会,自然也就来了。” 第323章 第二团的诞生 就在安陵容想着回宫后,该如何掀起属于她的风浪时...其她人也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着谋划。 延禧宫内,富察氏三人刚坐下,便屏退了所有人,之后就神色凝重地说起话来。 富察氏对子嗣一事格外敏感,自家虽是旁支,却也是大家族,宫里这点弯弯绕绕,她早瞧出几分眼熟。 于是先行开口,“你们觉不觉得,皇后今日那番催生的话,有点不对劲?” 而夏冬春满脑子都是争宠斗狠,脱口便道:“这还用说?定然是看昭妃生了个阿哥,怕她一家独大, 故意鼓动咱们也生那十个八个的,给她添堵呗!” 淳儿听了这话,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夏姐姐,你就别逗趣了,咱们真要生那十个八个,皇后怕是要气疯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富察氏,“顺姐姐想必已经看明白了吧?” 富察氏见淳儿点破,当即也不隐瞒,便直说道:“皇后的心思,跟我那舅母,对府里小妾说的话简直如出一辙—— 明着是催她们生,实则是想等孩子落地,自己抱过来养。 先前皇后手里攥着个三阿哥,到还能稳得住阵脚。 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竟弄成了鸡飞蛋打之式。齐妃的这个儿子更是直接出宫开府,离了她的眼。 如今这昭妃又生了个六阿哥,她这心里头又怎能不急?” 夏冬春这才反应过来,咋舌道:“这么说,她是想借咱们的肚子生,再把孩子抢过去?” “抢倒不至于。”富察氏冷笑一声后接着道,“咱们要是真生了皇子,她少不得要用那去母留子的法子。” 淳儿点头附和:“顺姐姐说得是,皇后要的从不是‘多子’,而是‘可控的那一子’。 咱们要是真信了她的鬼话,拼着命的生孩子,最后怕是替她做了嫁衣。” 夏冬春被这话唬得脸色煞白,刚要张嘴惊呼,就被富察氏抬手按住了。 “现在不是喊的时候,你喊破喉咙又能如何。”她语气沉了沉, “咱们入宫就是为了家族,为了生养,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把命给搭进去。 淳儿,姐姐看你的样子,像是有了些想法,说说看吧。” 此时的淳儿,眼底不见半分惧色,反倒透着几分笃定: “要解此事,先得把咱们得延禧宫变成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才行。这一点,还得仰仗夏姐姐家里的势力。” 富察氏恍然:“你是说……也对,夏家在宫里盘桓了几代,又是包衣佐领,主管内务府的老人,门路定然不少。” 她看向夏冬春,“你家在宫里的关系,能不能护住咱们生养时的周全?” 夏冬春定了定神,虽仍心有余悸,却也来了些底气: “我父兄在宫里经营多年,别的不敢说,要在接生、看诊这些事上做些手脚,或是防着旁人动手脚,倒还能试试。” 毕竟包衣家族里出了个德妃,如今更是成了太后, 而其他包衣世家,也早憋着劲想再出个这样的人物,若能借着她的孩子攀附,家里定然愿意出力。 淳儿点头:“这就好。只要延禧宫守得住,皇后便难下手。再者,咱们也不必急着争宠生养,先拖着。 等看看宫里的风向,尤其是昭妃回宫后,皇上对六阿哥的态度,还有华妃与甄嬛的争斗…… 乱中才能取静,也才能让咱们几人寻到机会。” 富察氏思忖片刻,也跟着颔首:“有理,淳儿说的是。那咱们就先稳住阵脚,把这延禧宫守得更牢固些。” 她转向夏冬春,“只是冬春,你家里那边也得尽快打点好。 让你父亲或是家族里的人,好好探查一下咱们宫里这些宫女太监的底细。 哪怕只看出一点不对劲的苗头,也得陆续换掉,直到身边全是咱们自己人。” 她顿了顿,又道:“我这边也会通知家里,帮忙排查这些宫人的家眷,最好能把他们都牢牢绑在咱们家族的船上。 剩下的,就等咱们里头谁先怀上再说......” 接着富察氏话锋一转,神色郑重起来:“虽说咱们情同姐妹,但今日要也把话挑明了—— 咱们三人,不管是谁先有孕,另外两人都得毫无保留地全力相助。 毕竟谁先谁后,都是天意。而且,先有孕的那位,将来若能占得延禧宫主位,更要尽心帮衬另外两位姐妹。” 她看向两人,语气沉了沉:“咱们本就在恩宠上比不过年世兰、甄嬛和安陵容, 要是再各自为战、支离破碎,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淳儿立刻点头赞同:“顺姐姐说得是。咱们三个拧成一股绳,如今在宫里才算有些底气,日子也能这样安稳。 要是被皇后或是旁人逐个击破,以咱们这点恩宠,将来还能有好下场?” 夏冬春也用力点头:“我明白。谁先怀上都一样,咱们是一伙的,自然要互相帮衬。 我这就让人给家里递信,先把咱们宫里的人清查干净再说,我信你们。” 今儿借着皇后催生这事,三人把生产前后的利害给掰开,揉碎说了透,倒是省了往后的不少隐患。 再说这三人,身份本就各有长短,恰好又能互补。 富察氏出身满族大姓,虽说只是旁支,可在前朝却有着不小的能量。 马齐、马武、李荣保,哪一个不是曾煊赫一时的人物? 有富察氏在,她们三人中无论谁怀了皇子,都不必太过忌讳乌拉那拉氏和年氏在前朝的势力。 且富察氏自己也懂宫里的规矩门道,行事有章法,由她在中间协调,三人这股力量才算立得住。 而夏冬春出身包衣世家,虽名声不显,但在内务府能量不小,加之包衣本就互相联姻,所以后宫里数她人脉最广。 况且上一届的好处已尽数被乌雅氏及其姻亲占了去,剩下的那些没捞着好处的包衣势力又怎能不急。 而且这届宫里,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夏冬春了。 至少在雍正下次选秀之前,她是这宫里唯一的包衣旗妃嫔,还已是贵人位分。 内务府那些盼着出头的人,自然是乐意帮她——毕竟帮她,也是帮自己寻个将来的靠山。 至于淳儿,家世不行,但胜在是满军旗,加之心思活络,能看透不少弯弯绕。 而且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能扮天真, 许多另外两人说不出口的话,都能借她的嘴说出来,纯真无邪的人说的话,有时候才是尤为致命的。 经了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坐在一起的三人彼此间的信任也扎实了许多。 这么一来,甄嬛再想插进她们中间,也是万万不能了。毕竟三人能互相托底,彼此做靠山。 她们或许不是最得雍正宠爱的,但只要抱成一团,这份力量就不容小觑。至少不用怕被有心人轻易拿捏。 第324章 本宫可真是一个好人呐 正如甄嬛隐隐察觉到的那般,安陵容与曹琴默已然正式结成同盟, 而延禧宫那三人也在彻底摊开了话之后,抱团成功。 唯独甄嬛这边,这几日还想着法子,打算先和敬嫔好好聊聊。 可每次请安结束,她想找机会留住敬嫔,却总也逮不着人。 她哪里知道,敬嫔心思素来缜密。早在甄嬛头一日流露出亲近之意时,她就多了个心眼。 回去跟贴身宫女细细一琢磨,便全明白了——甄嬛如今算得上是孤木难支。 刚入宫时还好,有沈眉庄作伴,可如今两人也早已走散了。 敬嫔早就知道甄嬛此人心机不浅,此番看来,是想拉自己入伙了。 可她素来是明哲保身的性子,而甄嬛又没有能够帮到自己的地方,她又怎会轻易被甄嬛拉拢? 况且她也不想跟宠妃扯上关系,免得惹祸上身。 于是只能借着各种由头躲着,只盼着过上几日,以甄嬛的聪慧,能明白她的心思,就此作罢。 甄嬛这边见敬嫔连日回避,知道再绕弯子也无用,索性不再做那些偶遇的功夫,直接去了咸福宫。 两人先是坐下说了些家常,从天气说到宫花,倒也平和。 敬嫔借着年节将近的由头,也让宫女搬了不少东西出来,说是给甄嬛的节礼, 丝绸、点心、还有两盆开得正好的腊梅,也是样样周到。 可一但聊到正题上,敬嫔却始终不松口,却也没把话说死。 她那副淡然无所求的样子,总像隔着层薄雾,让甄嬛摸不透深浅,想再进一步,却总像被什么挡着,终究是没辙。 直到离开咸福宫时,甄嬛望着宫墙上的夕阳,轻轻叹了口气。 敬嫔这态度,看似留了余地,实则比明确拒绝更让人无奈—— 看样子敬嫔是不想同她结党,却又不想得罪了她,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独善其身了。 甄嬛被这样委婉拒绝,心里头也难免有些丧气。 毕竟这第一个想拉拢的人就没成,这个开局实在不算顺。 她原本打得好算盘:敬嫔与眉庄之间素有嫌隙,若是能先把敬嫔拉过来, 再借着为眉庄好的由头,从中撮合两人和解—— 如此一来,她与眉庄或许也能慢慢缓和,就算回不到从前那般亲密,总好过如今这形同陌路的光景。 可偏偏这第一步就被死死拦住了。敬嫔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所有的盘算都落了空。 所以这几日,她也总提不起精神,做什么都觉得没滋没味的,连她最爱的雪景,瞧着都失了几分颜色。 而宜修也是借着她这几日总往咸福宫跑的间隙,让人去探查了当初埋麝香的地方。 果然如她所料,那里早已空无一物,连原本埋着麝香的那片土,都闻不出半点气息了。 剪秋把这情形回禀后,宜修便知,甄嬛发现这蹊跷绝非一两日的事,怕是刚入宫没多久就察觉了。 这一来,她对甄嬛的提防又重了几分—— 真是太聪明了,果然如昭妃所说,是打小就熟读三十六计的人,竟这么早就能揪出问题。 剪秋也是这时才明白过来,先前还纳闷娘娘为何要查这个,让它在碎玉轩里埋着不是正好? 如今看来,娘娘定是早得了消息,才会这般在意。 只是剪秋始终还抱着一丝侥幸,凑近宜修小声道:“就算莞嫔发现了蹊跷,也未必会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宜修见心腹到这时候还在自欺欺人,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没好气地斥道:“蠢啊!有些事是不需要讲究证据的。 这麝香是在她没入碎玉轩之前就埋下的。宫里有权力改造宫室、支派人手的,除了本宫,就只有华妃。” 她顿了顿,语气也更冷几分:“起初她或许还会怀疑华妃,可相处一年多,华妃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清楚? 华妃要真想害她不孕,怕是直接一脚踹过去,反倒比这些个手段可信。” 剪秋这才回过神来——娘娘的意思是,莞嫔怕是已经疑心到景仁宫了。 她本就是没什么大主意的,听了此言,更是着急起来。 宜修瞧着她这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没法子。 她向来控制欲强,身边人若是太有主见,怕是早就被她打发了去,剪秋这般的,才是合她的用人之道。 “你也不必这副样子。”想到这丫鬟是自己培养的,宜修也是缓了缓语气, “她就算知道是本宫做的,又拿得出证据吗?这宫里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 本宫是一国之母,便是与皇上不睦,身份也摆在这里,更何况还有姑母在。 她一个小小嫔位,想凭些莫须有的东西赖到本宫头上,也简直是异想天开。” 话虽如此,可她眉宇间还是多了几分凝重:“只是这甄嬛往后,怕是要防得更紧了,就是不知......” 说着,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露出些微得意,对剪秋道:“你说那麝香,是不是已经起了效果? 想来她就算发现得早,怕也在那东西旁边待了半年之久, 毕竟总要是过了冬天,开春之后多在园中走动后,也才能发现的吧?” 剪秋听罢在心里默算着:甄嬛入宫是在秋天,那会儿娘娘特意让人赐了许多金桂,也正是为了压住那麝香的气味。 等金桂落尽,霜雪下来,园子里的土也已冻得硬邦邦的,加之天气又冷,那甄嬛总不能还日日去园子里闲逛吧。 想来也真如娘娘所说,等到那春土松了、草木旺了,才有可能被发现...... 这么一想,倒也能解释为何莞嫔侍寝最勤,却迟迟没有身孕——那麝香怕是早伤了她的身子。 宜修见剪秋明白了,脸上也同样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更是满目“慈悲”: “这莞嫔,跟姐姐太像了。本宫作为姐姐的好妹妹,又怎忍心看她再遭一遍姐姐那样的苦楚? 与其生下来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倒不如本宫帮她一把,直接断了她的痛苦根源, 想来也算是间接的保住了她的小命,哎,这可都是姐姐所积攒下来的福报啊?” 一旁的剪秋听了宜修这番感慨,却半点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她可还记得,大小姐和大夫人当年是如何苛待自家小姐的了, 别说小姐恨她们,就连她这个做奴婢的,都恨不得将那对母女扒皮挫骨。 是以她面对甄嬛时,她也始终是存着最大的恶意,于是她也跟着幸灾乐祸道: “娘娘说得对,这莞嫔已经够幸运了,有了圣宠,又何必非要求全? 子嗣这种事,也是强求不得的。省得福气太盛压不住,到头来跟大小姐一样,早早便丢了性命。” 宜修听剪秋这话像是说到她心坎里的话,眼底也飞快掠过一丝嘲弄的光, 却没再接话头,只含着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饮起来。茶雾氤氲之间,她的面容也变得越发慈悲。 “本宫可真是一个好人呐。” 第325章 好戏开场 作为大清的帝王,越是临近年关,雍正越是忙得脚不沾地。 封笔之前,去年的大小事宜都得料理清楚—— 该赏的要论功行赏,该罚的要依律处置,官员的升迁调动也得在年前定妥帖。 这阵子,他更是连踏足后宫的精力都没有,只一门心思扑在前朝事务上。 直到今日彻底封笔,他也才算松了口气,有了几日清闲。 雍正心里一直惦记着去圆明园看看安陵容和小儿子,也好些日子没见,总觉得空落落的。 而昨日,襄嫔又带着温宜公主回了紫禁城,如今圆明园里就只剩他们母子两人孤零零的,这份惦记便更重了些。 可偏逢天公不作美,他这边刚想动身,就见窗外飘起了雪花, 只片刻间小雪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素白,更是透着股凛冽的肃穆劲儿。 这般天气,别说去圆明园,就是想出紫禁城半步,怕是满朝文武和内臣都会拼死劝谏。 他若执意前往,又免不了引得六宫非议、前朝议论,反倒会给安陵容母子招来麻烦。 思来想去,哪怕心里再想去,也只能先搁下这念头。 只是一想到刚为六阿哥定下的名字,原想在新年前亲自告诉他们母子, 如今看来是实现不了了,雍正心里终究泛起几分遗憾。 他也是这些日子翻了不少古书,才定下“弘曦”二字。 “曦”是晨光微露的意思,不张扬,却透着勃勃生机,带着含蓄的好。 其实单论“曦”字,也不算格外出挑,可巧就巧在安陵容的封号是“昭”, “昭”与“曦”凑在一起,无论是“只争朝夕”还是“朝夕相处”,都有极好的寓意。 尤其对于雍正而言,他可是打小就盼着能有个温暖的港湾,能让他卸下一身疲惫。 而安陵容,正是后宫妃嫔里相处起来最让他觉得舒心自在的一个。 往深了想,安陵容的“昭”字含着清晨之意,六阿哥的“曦”字又带着日暮之韵, 二者连起来,恰是“朝夕轮转”,藏着自然流转的深意。 而天地自然间,本就蕴含着“多”与“全”的道理,更藏着对圆满的期许。 只是这些念头,怕是连雍正自己也都没又细想过, 只朦胧觉得,“昭曦相处”这四个字,正好契合了这对母子在他身边时,那份让他心安的妥帖与安稳。 而雍正的这些心思,安陵容却是全然不知的,即便是知道了,怕也只会面上演一场感激涕零的戏码罢了。 她心里可是清楚着,这后宫即将不太平起来,这会儿也正等着曹琴默那边传来些新鲜劲爆的消息。 经过这些时日的调理,她的身子也早就养好了许多。毕竟她有系统傍身,又怎会亏着自己? 只是身边人盯得紧,若不想被当成怪物,也只能按这时代的规矩,乖乖守着一月不出门的月子。 好在紫烟她们也怕她闷得慌,加上安母和萧姨娘也在跟前,待她精神好些后,众人索性每日都凑在寝殿里, 一边陪着她闲话家常,一边自己吃些茶点,倒也不冷清。只是吃喝的是她们,安陵容倒成了专心听闲话的那个。 而此时的皇宫内,也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年节期间宫规稍松,皇后便同华妃率众妃一同听戏。 华妃也如剧中那般,抢先点了《鼎峙春秋》和《薛丁山征西》。 而曹琴默这边也为免华妃太过势单力薄,借着年羹尧的功绩又是狠狠地捧了华妃一番, 倒让华妃对刚回宫的她又少了几分芥蒂。 这一幕落在后边的甄嬛眼里,却让她的眼神暗了暗:她这边刚扳倒一个丽嫔,华妃身边就又起来个襄嫔, 就是不知这襄嫔是三姓家奴,还是华妃已与昭妃勾连,而曹琴默正是那纽带? 这边甄嬛能想到的,坐于中间的宜修自然也想到了。 她本以为曹琴默借着安陵容产子之功晋封嫔位,也该彻底倒向安陵容才是, 没料想,这回宫后的曹琴默,竟还敢与华妃公然的藕断丝连,甚至在这种场合都要硬捧华妃几句。 宜修虽瞧不上曹琴默的眼界,却也清楚此人城府极深。她倒也要看看,今日这番刻意奉承,到底安的什么心? 而曹琴默把华妃捧得眉开眼笑后,便敛了声息,只含笑坐在一旁,任凭殿里几个有心人在心里翻涌着各种猜测。 其实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她此次回宫,核心目的就一个——把这后宫的水搅浑。 几句奉承话罢了,宫里想拍华妃马屁的人多了去,她不过顺嘴提了几句,就算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能如何? 总不至于凭这几句话就认定她重新投靠了华妃,那也太小看帝王的心计了。 她真正的盘算,是想让后宫继续维持住这三足鼎立的态势—— 皇后、华妃、甄嬛三方互相牵制,如此一来,安陵容和六阿哥才能安安稳稳待在幕后,悄无声息地积蓄力量。 况且,她的动作可不止于此。这戏刚开了个头,后面还有得唱呢...... 而这出大戏也果然还是接着唱下去了。 这边的华妃被哄得高兴,更是难得大方一回,娇声道:“本宫点完了,就请皇后也点一出吧。” 而有心事的宜修也只是淡淡开口,例行公事的说道:“本宫只爱听《劝善金科》,再添一出《瑶台》便够了。” 按说这话落下之后,该由齐妃接茬,像方才曹琴默捧华妃那样,把宜修夸上几句。 可齐妃如今早就懒得搭理宜修,现在更是半个字都懒得说。 华妃那边有捧哏的,到了皇后这边却冷了场,这怎么行! 于是,嘴快的欣常在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虽说上回捧皇后没捞着好处,可她知道皇后终究是国母,自己不想巴结华妃这个喜怒不定的, 便只能循着“礼多人不怪”的道理,接了齐妃的角色,七七八八说了些奉承话,总算是没让宜修的面子落了地。 只是她没留意到,甄嬛这边却是微微回头,朝她投来了一道颇有深意的目光。 甄嬛倒不反感她捧皇后,只觉得这欣常在确实是块当“嘴替”的料, 更是在关键时刻能冲在前头,这样反倒更坚定了要拉拢此人的心思—— 终究是皇上的妃嫔,还是大公主的生母,又有着心直口快的人设, 而自己这边,也正缺这样的人在前头冲锋陷阵,这张嘴合该为她所用。 一直坐在一旁的沈眉庄,也恰好瞥见了甄嬛的这个眼神,相交多年,她又怎会不知其心中的想法。 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暗骂:“真是王八看绿豆,这就入眼了。” 她本就瞧不上欣常在这张嘴,更何况如今自己带着弘历,更怕这嘴快的人凑过来招惹是非, 她只想着安安稳稳养大孩子,半点不想沾这麻烦,自然懒得理会。 第326章 一杀和二杀 不管甄嬛与沈眉庄等人在下边如何打那眉眼官司、或暗自盘算,宜修心里终究被刚才的事给堵得发闷。 她原以为华妃离了丽嫔,身边没了捧哏的,该是孤掌难鸣了,没料想曹琴默这一刚回宫,就敢跳出来补了这个缺。 方才若不是欣常在插了句嘴,她这个皇后当着满宫妃嫔的面,怕是要被这冷场给打击个够呛。 于是沉默片刻后,宜修终是压不下火气,开始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而目光却始终落在华妃的身上: “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可真是华丽,再配上这赤金红宝的首饰,当真是华贵异常,美艳动人啊。” 华妃在旁一听,便知这话里藏着算计,可她却也半点不惧,当即扬起下巴反唇相讥: “臣妾也是瞧着那姜忠敏做事不顶用,人又愚笨,才特意托哥哥在宫外的珍宝斋定制的。 您瞧瞧这金丝银线,可比内务府做的可用心多了。看来姜忠敏这个总管,也是越做越回退了。” 宜修都不需要听完,便知她在那借题发挥——满宫谁不知道姜忠敏是她的人? 华妃这话,明着像是说姜忠敏办事不力,实则就是暗指他仗着自己的势,以次充好、克扣物料,中饱私囊。 她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可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只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想来妹妹这一身,确是要价不菲吧?” 华妃一听这话,便知这是宜修想要拿银钱发难,也当即接口:“其实若是东西好,些许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就是太过精打细算了,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宜修也不甘示弱的回怼:“这后宫家大业大的,本宫岂能不多问一句?” 这话就差明说自己是皇后,这后宫终究由她掌管,过问开销也是合情合理。 说罢,她根本不看华妃已然变了的脸色,又慢悠悠接道: “其实啊,若是些许钱财能衬得妹妹这般绝代风华,银钱上倒也不必斤斤计较......” 还没等宜修说完,华妃就强行打断了这话,她知道后面的话也不用听了,准没好话就是了。 “皇后娘娘能有这般想法,臣妾也算是倍感欣慰了。只是皇后娘娘是惯爱有两幅面孔的—— 臣妾前几日还听说,您在满宫宣扬臣妾开销过大呢。不过啊,皇后娘娘还是少操些心吧,操心老得更快。 其实臣妾就算开销再大,您也无需如此‘肉痛’,那毕竟是臣妾自己的事。 且不说臣妾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就是这些许用度,也不全是从宫中支取的。 臣妾若是花超了,超出的部分自然是由臣妾的娘家补上,更无需动用宫里的银钱,皇后你又何必如此多管闲事? 更何况这后宫姐妹,又有谁没有些家里的贴补? 都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入了宫银钱不够用,花些自家的,难道也有过错?” 说到这儿,华妃十分故意,又夸张地捂了捂嘴,像是才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哎呀,臣妾倒忘了, 皇后娘娘的娘家早就败落了,想来也没什么银子能孝敬您这位皇后娘娘,所以才让您对旁人的用度这般上心吧?” 这话说的简直是釜底抽薪,更是直戳宜修的隐秘痛处。 一时之间,殿内的空气都仿佛都凝滞了一般,就连戏台上的锣鼓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而其她人更是屏声静气,谁都没想到,今日的华妃会说得如此直白刻薄。 仅仅是看着皇后的背影,众人心里都替她觉得一阵尴尬,却又不敢在这种时候表露出半分, 只能各自目视前方,假装在专心看戏的模样,可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忍不住的往主位那边瞟。 直到台上的这出《鼎峙春秋》戏快唱完了,宜修才敛住情绪,重新开口,语气又回到了她惯用的平静无波: “妹妹有这份心,本宫很是欣慰。希望华妃的这份表率,能让诸位妹妹都懂得一针一线来之不易的道理。 若做不到开源,便该在节流上多下些功夫才是。” 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总算是替她挽了些颜面。 而众妃嫔本就怕她因方才的事记恨自己,毕竟她们可没有华妃那般硬的底气,于是忙趁机起身行礼,齐声道: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受教。”这般给面子的举动,总算是让宜修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宜修这才抬手:“好了,姐妹们都起来吧。” 也唯有华妃端坐不动,嘴角扯着一抹冷笑,同时心里暗骂:“这竟又让这老贱人混过去了,真是老而不死为贼!” 可今日她既已决定主动出击,便没打算就此收手,当即看着已经换场后的表演,又接着阴阳怪气地说到: “说起这《薛丁山征西》,倒不得不提那樊梨花。她即使是千方百计讨好夫君,可她的夫君心里只装着别人, 又三番五次休了她。换作是本宫,宁可下堂求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夫君人在心不在。” 宜修知道这第二波攻击已经到达,也跟着反击道:“做人正妻,就得有容人的雅量。 夫君再宠妾室,正妻的位置也动摇不得。薛丁山纵然休了樊梨花三次,到头来不还是要三请她回去?” 华妃最烦她拿正妻说事,听到这话,更是按捺不住,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几分: “那也得是樊梨花有身家,出身西凉将门嫡女,才有了这移山倒海的本事。 若是换个庶女,家里又像破落户一般,没了这些个底气,怕也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话若是让安陵容听见,怕是要当场拍手叫好—— 华妃今日的这第二记绝杀,算是又稳稳落在了宜修的另一个痛处上。 而一旁的曹琴默看着皇后与华妃这般,没有任何顾忌的唇枪舌剑,更是字字都往对方痛处扎,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她不过是陪着昭妃在圆明园待了些时日,离宫也还没多久,怎么这宫里竟已变成了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 看来昭妃不急于回宫是对的,这般腥风血雨,怕是只有华妃和皇后才有底气招架, 换个本事稍差些的,此刻怕是早就要泪洒当场了。 心里这般想着,她却也没闲着,开始一字不落地记着二人的对话。 这等热闹,也是几年都不得一见,她料定昭妃定然也喜欢得紧。 她可得把这些对话都细细记下来,再传信到圆明园去, 好让安陵容也跟着乐一乐、贺一贺—— 第327章 三杀 此时戏台上演着一出热闹戏码,而台下皇后与华妃的交锋更是毫不逊色,堪称另一出精彩好戏。 甄嬛随众人坐在后方,始终冷眼旁观着。只是眼见皇后又要落入下风,她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撇嘴: 终究是占着正位的人,却总被华妃这妃嫔给逼得节节败退,连这点场面都撑不住,也难免让人失望了。 她本还希望来一场龙争虎斗呢,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甄嬛指尖轻轻捻着帕子,而目光却在这二人之间流转,同时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对自己更有利: 其实,这二人斗得越凶,于自己便越有利,只是眼下还不到彻底失衡的时候…… 况且她从华妃刚刚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其它信息—— 没想到皇后的母家,那个颇具名气的乌拉那拉氏竟早已败落,这事她还真就不知道。 只不过她略一琢磨便也就了然:难怪华妃始终都是如此硬气, 论起根基,现在的皇后,除了嫡福晋的名分和太后姑母这两层靠山,其余也是处处输给华妃; 而两人又同样都没有子嗣,又算是个半斤对八两, 要是再加上个一直在外立功的年羹尧,也难怪华妃敢这样无所顾忌的撕破脸皮。 不过甄嬛却不想看到皇后在这个时候丢掉面皮。 “二桃杀三士”的道理她懂,所以哪怕知道皇后对自己心怀恶意,她也得做个理性的选择—— 现在,维持住平衡才最有利于自己。 而且如果今日她能维护了国母脸面,日后到了皇上面前,也能顺带给华妃上些眼药。 这后宫里,皇上的宠爱除了自己,便数华妃最盛, 若能一点点的稍稍压制华妃,或是在皇上心里埋下些芥蒂,也总归是好的。 况且不过是说几句话解个围,对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于是甄嬛盈盈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笑着开口道: “皇后娘娘,臣妾想再点一出《南柯记》,不知是否妥当?” 话音刚落,欣常在便立刻接话:“莞嫔娘娘这戏,闹了半天,原是讲一场梦?” 甄嬛听了,反倒因这恰到好处的接话心生欢喜——此人,她必定要收服。 随即笑着回应:“咱们看戏,不止为图个有趣,更要能警醒世人。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越是显赫,越容易登高跌重,到头来落得人去楼空。 到那时,谁还会论什么嫡庶贵贱?钱财权势,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说罢,她迎上宜修投来的那抹略带诧异的目光,神色坦然。 宜修一时摸不透甄嬛为何要帮自己说话,不过她本也不在乎这些,只斯斯然开口: “同是看戏,莞嫔倒是感触良多,也难怪皇上总爱与你说话。” 甄嬛替皇后解了围,本就无意再多说,方才那番话也不过是想此暗讽华妃,此刻便顺着话头道: “臣妾不过是略有感慨罢了。”说罢,便恭敬地坐了回去。 华妃又哪肯放过这个主动跳出来的甄嬛?当即眯起眼,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莞嫔平日里都读的是些什么书?一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本宫是横听竖听的,也只听出了‘嫉妒’二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甄嬛,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这话无非证明,你只能站在楼外看着,却进不去那门。 既然不得其门而入,便用这些话来恶意诅咒、胡乱揣摩—— 须知,能起高楼、宴宾客的,又岂是寻常人?他们若没有过人的本事与贡献,又怎会有这般气象?” “也只有那些个蝇营狗苟的升斗小民,才会在富贵人家的楼外,揣着些诡谲的心思瞎琢磨,盼着人家楼塌。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得不到,便见不得别人好罢了,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一番交锋下来,直让旁人看得应接不暇。 而且华妃这话倒也不算错——年家的“高楼”,确是年羹尧凭着赫赫战功一步步垒起来的; 而甄家与年家相比,确实只能算升斗小民。甄嬛此刻说什么“眼看他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 无论怎么听,都像是见不得人好的诡谲心思。 况且年羹尧于国有功,大清朝除了皇上能依法惩处他,旁人谁也抹不去他的功绩, 甄嬛一个后宫女子,又怎敢这般妄言? 曹琴默听出了华妃的话外音,立刻跟着假装诧异,又带着几分劝慰道: “华妃娘娘想来是想多了,莞嫔又岂会如此无知? 年大将军与国有功,接连胜仗,免了多少边关百姓之苦,平了多少叛乱, 于公于私,都该坐在那高楼上宴宾客才是。 莞嫔所说的‘眼看’二字,怕是她自己也盼着能像年大将军这般起高楼、宴宾客, 只是知道甄家没这本事,才寂寞自嘲一句‘楼塌了’罢了。” 接着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没说出口的话却比说出来的更狠: “莞嫔也总不会是说,年大将军将来会‘楼塌’吧?像年大将军这般为国为民的人……” 后面的话虽咽了回去,却也让甄嬛瞬间面色煞白。 她本只想暗讽几句,没料到曹琴默竟直接上纲上线,把话头引到诅咒年羹尧身上—— 年羹尧常年领兵在外,若真说他“楼塌”,岂不是暗指大清即将战事失利? 而华妃自然听出了曹琴默的意思,当即冷冷扭过头,目光直刺甄嬛: “本宫知道你嘴皮子溜,可你也是皇上的女人,是我大清的妃嫔,岂能行这诅咒之言?也不知到底安的什么心?” 宜修见势不妙,先是转头扫视一圈,见无人替甄嬛圆场,心里暗自嗤笑,可面上却装出惊怒的模样,看向曹琴默: “襄嫔何以把此事说得如此严重?莞嫔不过是依着戏文感慨几句,你又何至于引申到年将军身上? 须知你不提,旁人也不会往这处想,偏你说了出来,反倒显得你多思多想了。襄嫔以后说话,还是得想清楚才是。” 曹琴默自然是听出这话里的威胁,心里暗恨却无可奈何—— 她终究没有昭妃、华妃那般硬的底气。 况且今日她锋芒太露,直指核心的狠辣劲儿,在后宫众人看来已是过于嚣张,这本就不是她想显露的。 于是她也只能谦卑低头:“或许是臣妾多虑了。但莞嫔这也话确实不妥,那就还望皇后娘娘能够提点一二了。” 宜修见她不再搅事,便跟着点头露出笑意:“本宫自会劝慰莞嫔。都是姐妹,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第327章 好戏散场 宜修能镇得住曹琴默,是因曹琴默顾忌她的身份,加之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华妃却无需买她的账,见曹琴默收了声,也没生气,而是先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才转向宜修: “皇后想把这事揽过去,也得问问本宫这个苦主愿不愿意。 莞嫔诅咒的是本宫的亲哥哥,臣妾作为妹妹,难道连句话都不能说了? 还是说,皇后也赞同她那诅咒之言?若是如此,臣妾倒想问问皇后娘娘,是在凤位上坐够了,想换种活法吗?” 这话一出,底下妃嫔个个瑟瑟发抖。华妃今天真是太狠了,竟还想借着甄嬛这事,把皇后也拖下水—— 这诅咒之言的事,不管成不成,只要皇后沾上边,想必也是捞不到好。 堂堂国母,若被传与诅咒功臣将士之事有关,即便不传至前朝,只在后宫传开,也够宜修受的。 于是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投向宜修,同时也在心里惊声尖叫,可千万别被溅一身血啊。 不过宜修她倒没太意外,毕竟华妃今日本就是冲她来的,只是没料到对方竟大胆到想给她安些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可她却没动怒,而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华妃,沉默片刻才开口: “华妃,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些。”宜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宫身为大清皇后,比你们这些妃嫔更明白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本宫劝你罢手,不过是不想在这年节期间闹出风波,影响前朝后宫的和睦。” 她目光直视华妃,面上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或许在你看来,这是你权势逼人、翻云覆雨的能耐, 可在旁人眼里,却是你在不依不饶、小题大做秉性。此事莞嫔固然讨不了好,可你和年家就真能落得清净? 百姓的眼睛是亮的,你真以为年家能挡得住,这些盯着‘高楼’的目光? 还是说,你笃定凭这几句话,就能把本宫拉下凤位,好让你自己坐上来?” 说到这儿,宜修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悠悠说道:“本宫知道你有想法,只是心思得用对地方,不然怕是会适得其反。 而且……华妃你也未免太着急了些。” 话音落,她也不再看华妃,而是转身面向众人,又重新换上了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今日不过是姐妹间几句口角,话赶话罢了,想必各位妹妹也都能理解。 这些气头上的胡话,也就在这儿说说,相信各位妹妹也能管住身边人的嘴。 这年节里,还是看戏要紧,咱们继续吧。” 一番话不软不硬,既压了华妃的势头,又给了众人告诫,总算是把这场眼看要失控的口角给暂时摁了下去。 只有华妃心里始终憋着气,她想掀桌子,又想喝骂几句, 可转念一想,今日自己句句暗讽,也始终占着上风,她总不能因甄嬛这个贱人的几句酸话就跳脚—— 她也是要脸面的。于是也只重重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而且今日她可不算是吃亏:又是“庶女”又是“破落户”的,句句都往宜修的痛处扎, 把她那点子脸面也扒得差不多了,也算出了东珠那事的一口恶气。 至于甄嬛……华妃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不是嘴皮子溜吗? 总有她栽跟头的时候。自己堂堂妃位,要想收拾一个嫔还不容易? 况且哥哥那边正加急搜罗甄嬛家里的把柄,想来也快有消息了。 她眼神冷冽地扫过甄嬛的方向,眸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甄家如今这点根基,在她眼里不过是间风雨飘摇的茅草房罢了。 她倒要看看,这茅草房是否能借着甄嬛这点子恩宠,真就爬成什么高楼。 竟敢诅咒她年家“楼塌了”?那她便先动手,让甄家这茅草房永远没机会变成楼,连塌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接下来的时间里,底下众人实则都是如坐针毡。 华妃与宜修为了各自的脸面,也断不会提前离场,今日这场大戏便只能从头唱到尾,这下可苦了旁人。 毕竟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有心思安心坐在这里听戏? 曹琴默心里早憋着一股兴奋劲,恨不能立刻回宫传信,把今日这场交锋细细说与安陵容听; 甄嬛也知晓自己方才失言,坐在那里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琢磨如何弥补,自是片刻难安; 沈眉庄更是早就惦记着回宫里陪弘历,只盼着这场戏能赶紧收场。 不止他们,台上的伶人们见底下气氛凝滞,唱得也是胆战心惊; 底下听戏的嫔妃们各怀心事,坐得战战兢兢。 到最后,居然是谁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唯有华妃算是过了嘴瘾,宜修却实实在在丢了颜面。 翊坤宫内,华妃懒洋洋地倚在榻上,而颂芝也因着今日曹琴默的帮忙,颇为殷勤地给曹琴默的座椅加了个软垫。 待二人坐定后,华妃这才慢悠悠开口:“今日你也瞧见了,甄嬛那贱人现在处处与本宫作对,偏皇后还总护着她。 你素来聪明,依你看,皇后这是想收服甄嬛?” 曹琴默回想今日情形,接着微微摇头:“臣妾瞧着不像。方才娘娘嘲讽皇后时,莞嫔并未立刻出声相帮, 任由皇后落了颜面,显然不是预先合谋的样子。 依臣妾看,莞嫔或许只是针对您,才顺势帮了皇后一把; 更可能的是,她想做那渔翁,坐看娘娘与皇后两虎相争,自己好从中得利。” 华妃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厉声喝道:“哼,真是想瞎了心!就凭她? 她今日敢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也配做渔翁? 得了皇上几日宠,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这等秉性,本宫看她也难有善终!” 曹琴默也附和道:“娘娘说得是。这莞嫔惯爱卖弄才学,又总爱掐尖要强。 今日本是娘娘与皇后的事,她偏要跳出来逞能,殊不知已惹下大祸。 虽说皇后方才帮着掩了掩,但这事怕是迟早会传到皇上耳中,就不知皇上会如何想了。” 说到此,华妃的脸上也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能如何想?前朝战士为大清奋勇杀敌,她倒好在后宫诅咒哥哥—— 皇上就是再宠她,也容不得这般不知轻重的东西!” 第328章 不做附庸 华妃暂且搁下了甄嬛的事,转脸问曹琴默,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探究: “说起来,你也算是熬出头了... 如今即是启祥宫的主位,又得了封号,在王府老人里也算是后来居上,也就排在本宫和齐妃之下了。 倒是本宫先前小瞧了你,能抓住机遇,攀上个高枝。” 末了,她又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地补了句,“本宫也是替你高兴啊。” 曹琴默一听就明白,华妃这是又犯了小心眼。但现在的她,心里却也没什么波澜——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唯华妃马首是瞻的人了。 如今她是有封号的嫔位,还是启祥宫主位,华妃又能奈她何?难不成还能像从前那样,继续用温宜来拿捏她? 心里这般想着,曹琴默的脸上也没有半分惧色,依然恭顺地回话: “臣妾能有今日,也全靠几位贵人扶持。臣妾在王府时,能归于娘娘帐下,受娘娘庇佑; 入宫后,又蒙昭妃瞧得起,能与之相交,得她提携,说起来,这一路也是运道极佳。” 华妃没料到曹琴默竟如此直白地承认,原以为她会打个马虎眼含糊过去,一时倒有些惊讶,随即挑眉问道: “哦?这么说,你如今倒是觉得,昭妃比本宫更能护着你了?” 这话里的酸意与试探毫不掩饰,显然对曹琴默口中“与昭妃相交,得她提携”的话耿耿于怀。 想当年在王府,曹琴默不过是她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侍妾, 如今竟敢当着她的面,将另一位妃嫔与她相提并论,这让华妃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曹琴默现在还哪会在意她心里舒坦不舒坦?只按自己早盘算好的话说: “娘娘这话就偏了。无论对您还是昭妃,臣妾都是真心感激的。 而且就像今日这样,真到了关键时候,臣妾也乐意帮娘娘一把,这份心意,娘娘该是瞧见的。 只不过……臣妾如今已是启祥宫主位,有些事,总得顾全些自己的体面罢了。” 话说得客气,却也把分寸划得明明白白—— 她可以帮忙,却不再是任人驱使的下属,该有的体面和立场,她是一分也不能少。 而且她心里有数,华妃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断不会因这点过节对自己怎样。 况且她又不是丽嫔那般没脑子的人物,华妃想必也清楚,与其强留一个心不在此的人, 不如像现在这样,她有能力时便搭把手更划算。 今日话说得这般明白,也是想让皇上看清——她已正式与华妃划清界限。 “襄”者,助也。前些日子她或许还没琢磨透, 不过这几日也算明白了这封号的深意,皇上这分明是盼着她相助昭妃,那她又怎敢忤逆圣意,再与华妃纠缠不清? 像今日这般敲边鼓,帮着华妃在口舌上占些便宜,便已是她能尽的最大力气了。 但这话她也不会与华妃明说,但今后的事,她却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思做,帮与不帮全看当时情况。 好在她今日刚刚帮过华妃,正是提这话的好时机。 果然,华妃听了后即便脸色不虞,却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她又不傻,怎会不知子嗣的分量?曹琴默既已攀上昭妃,又怎会轻易下来,重新为她马首是瞻。 她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的威势能压过一个有子嗣的宠妃,顶多算是旗鼓相当罢了。 是以,即便再不爱听这话,她现在也只能默认下来。 待过了好一会儿,华妃这才缓缓开口:“你在本宫身边待了这些年,如今这般,也算是好聚好散。” 说到“不过”二字,她猛地抬头直视曹琴默,然后起身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继续道, “就像你说的,昭妃对你有恩,本宫对你亦有恩。你如今是启祥宫主位,不想彻底投靠谁,本宫也不勉强。 但你得记着,是谁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拉了你一把,替你护住了温宜。 日后本宫真要你做事时,本宫也希望你别推三阻四。” 曹琴默闻言立刻抬头,满脸真诚地接话:“臣妾又怎会不记得?不然也不会刚回宫就为您得罪莞嫔这位宠妃。 况且臣妾与昭妃也不过是私交好些,谈不上什么投靠。臣妾如今是启祥宫主位,也无需再像从前那般,依附于谁.” 华妃没料到曹琴默的野心竟这般大,竟是不想附庸昭妃,反倒是要自己独立门户。 她深深望了曹琴默一眼,那目光里有探究,有掂量,最终还是施施然走回自己的座位,语气不阴不阳地说道: “哎,你能有这份心,还有这份魄力,倒真是难得。那本宫便等着瞧瞧,你这位襄嫔,到底能不能闯出个名头来。” 曹琴默像是没听出华妃话里的试探,只顺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 “娘娘真是说笑了,就臣妾这等姿色,哪还有什么名头可闯?臣妾又不是娘娘这般国色天香的人间绝色, 也不过是早就看明白了,如今臣妾这嫔位,怕是再难往前挪一步了。既如此,也自然该多为温宜打算。” 说到这儿,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恳切: “单只是为了温宜的脸面,臣妾也断不能再做谁的附庸。 况且臣妾的公主本就威胁不到谁,只要臣妾能在这宫里安安稳稳的,凭着这一宫主位,也总能护她一世周全了。” 华妃听了这话,再加上曹琴默刚才还夸她绝色,也是难得地感慨了一句:“难为你为了温宜,能想到这一步。” 曹琴默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让华妃觉得,她不再依附任何人,全是为了温宜将来的体面。 毕竟生母已是嫔位,若还在别的娘娘手下当差,无论明着暗着,脸上都不好看。 这么一想,华妃倒也稍稍能理解了。 而华妃理解了这层缘由后,心思便转了向,忽然换了个话题:“昭妃现在身子骨如何?” 曹琴默见她转移了话头,心里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从今日起,她算是正式脱离了华妃的掌控。 往后即便还要为她出些主意,对方也断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把她呼来喝去,她也总算能有个体面嫔妃的样子了。 况且温宜渐渐长大,也已开始记事了。 若是让孩子瞧见自己的额娘整日被人用扇子砸头、随意辱骂,或是动辄罚跪罚站,该多伤心啊。 好在,那些日子总算过去了。 第329章 华妃的好 这边华妃见曹琴默半天没接话,稍一琢磨,脸上便猛地漾开喜色,急忙追问:“怎么?难道昭妃已经不行了?” 这话也把曹琴默从思绪里拽了回来,她抬眼瞧见华妃那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模样,心里直犯嘀咕—— 这高兴劲儿就不能藏着点?明知自己与安陵容交好,还摆出这副嘴脸,是笃定昭妃对付不了你么。 她转念一想,许是华妃想差了:“娘娘,昭妃好着呢。 只是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伤身伤神是定然的,眼下正在静心调养。”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安陵容平日的谨慎,又往深了说几分:“不过昭妃的身子骨确实不算硬朗,生产时虽快, 可那也是产婆和太医用了些法子,加上生养本就亏空,想来没个几年是养不回来的。” 华妃听了,脸上的喜色淡了些,暗自撇撇嘴:“没死啊,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很快,她又把注意力转到了六阿哥身上,“那六阿哥你可见着了?模样如何?身体健康吗?” “臣妾只在刚生产时有幸瞧过一眼,”曹琴默答道, “这几日忙着回宫的事,再没见过。况且六阿哥刚出生,小小一团,跟寻常婴孩没两样,实在看不出什么好坏来。” 华妃一听,只当是安陵容护着孩子不让她多看,便跟着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好姐妹?生了孩子都不让你近身。 你呀,也不过是借着她的恩宠挣了个嫔位,不然本宫看你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曹琴默听了这话,也只当没听见,华妃懂个屁。 华妃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觉无趣,想起她方才那番不愿附庸的话,便摆摆手: “你既已是嫔主,又有自己的主意,往后的路便自己走吧。往后本宫这里,也不必隔三差五来请安了。” 接着,华妃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若是本宫有要事要让你出主意、办事情——” 她话未说完,曹琴默又一次抢先开口,语气更是越发恭谨: “臣妾从未敢忘娘娘昔日的恩情。娘娘若有吩咐,臣妾定会尽力办妥,这点还请娘娘放心。” 华妃没听出她话里悄悄的偷换概念,只觉她还算识趣,便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 “如此,本宫也就不留你了,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曹琴默听罢也没多言,起身福了福,转身退出了翊坤宫。 曹琴默走后,华妃的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对身旁的颂芝问道: “你看这曹琴默,晋了嫔又当了主位,竟还想左右逢源,她也配?” 颂芝先是小心翼翼瞥了眼华妃,见她脸上没什么怒意,才小声回话: “娘娘,这襄嫔本就是奸诈之徒。她同昭妃交好,依奴婢看,也定是为了捞好处。 如今好处到手,自己又晋了嫔,成了正经娘娘,自然不愿再屈居人下。她今日说的那些话,倒合着她的性子。” 华妃听罢冷哼一声:“她那点野心,满宫里又有几个人不清楚?她早就想往上爬,奈何她长相平平, 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才依附于本宫。只是没想到本宫一个没看住,倒让她钻了昭妃的空子爬起来了。” 颂芝以为华妃生气了,忙又劝道:“娘娘也犯不着多想,正如她自己说的,能成嫔主已是天大的福气, 再大的能耐她也没有,想来是翻不出什么浪来。” “本宫当然知道她翻不出什么浪。晋了嫔又怎样?生的也不过是个公主。 天命若顾我,必将赐我一子,若天命不眷顾,也不过是个女儿,聊胜于无而已。” 说罢,华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又添了些惋惜, “本宫可惜的是,这把好刀即便在本宫这儿说得多好听,可往后用着的时候,也不会像原先那般顺手了。 况且她既存了独立的心思,想必也不会甘愿一直屈居人下。”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启祥宫里,咱们是不是安插了人?” 颂芝立刻点头:“有的。不管是原先丽嫔住的地方,还是殿外扫洒的人里,都有咱们的人。 只是襄嫔身边,没有几个能够近身伺候的。” 华妃听了,稍稍满意地点点头:“有人就好。让他们盯紧了启祥宫—— 襄嫔既不想做我与昭妃的狗,那想必心里也定然是另有盘算。 本宫得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省得哪天真成了疯狗,为了利益背叛本宫,把以前那些污糟事全都抖搂出来。” 颂芝这时小声提议:“那娘娘,咱们何不直接动手,以绝后患?” 华妃白了她一眼:“你是生怕这宫里还不够热闹?你看看这老人现在还剩几个? 再加上她如今也晋了嫔,本宫若再弄死她,怕是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若真被皇上发现,厌弃了本宫,那才是大大的不值。” 颂芝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本就是顺嘴一说,见华妃动了气,便不敢再吱声了。 晚间,华妃想着年节期间总得给底下的宫女太监们些花销,便转头问颂芝: “过几天就是年下了,宫里年节的赏银下来了吗?” 颂芝立刻回禀:“回娘娘,已经下来了。只是内务府的人说,皇上下令节省开支,今年的赏银只有往年的一半。” 华妃听了,略一思索,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哪够啊?那本宫上回举荐的那些人,送上来的银子还剩多少?” 颂芝略一思忖,回道:“回娘娘,还剩五六千两。” 华妃听了却不太满意,皱了皱眉:“只有这些?这年节将至,宫里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也大多家境贫寒, 这过年了,也总得给家里捎些银钱才算是尽了孝道,本宫可不像皇后那般抠搜。” 颂芝想了想,出主意道:“娘娘,其实这些银子也够用的。咱们给各宫妃嫔的赏赐里,银钱可以少些, 多挑些娘娘用不上的首饰、布料赏下去,省下来的银子就全给底下人。” 华妃一听也觉得有理:“确实是这个理!况且那些个嫔妃哪个是差这点银子的? 既然这样,那赏银就全免了吧,再把本宫压箱底的那些布料和首饰拾掇拾掇,分些给她们便是。 至于剩下的银子,再加上今年的赏银,就给底下那些得力的小宫女小太监分了吧。”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顿了顿,语气也添了几分不耐: “往年给太后那边,本宫总要寻些稀世珍宝,可到头来也换不来什么好。 今年索性随大溜,送些寻常物件便罢。太后想必也不缺这些,本宫也懒得费那劲往上凑,面上过得去就得了。” 第330章 安抚 颂芝听了华妃这般赌气之言,不仅没劝,反倒跟着连声附和: “娘娘早就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依奴婢看,便是扔几万两白银下去,太后那儿也未必能记着您的好。” 华妃听罢嗤笑一声:“要不怎么说乌雅氏跟乌拉那拉氏连了宗呢? 怕是太后已经老糊涂了,还真把宜修这个皇后当亲侄女疼,这般为她铺路。也不知皇后景来能给她什么好处。” 这话颂芝可不敢接,于是也连忙转了话题:“娘娘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今年大将军也在京中过年呢,娘娘也能与大将军见上几面呢。” 一提哥哥,华妃脸上顿时漾开笑意:“可不是!哥哥前几日派人送了些衣料进来,你让内务府抓紧些,给本宫赶制几身宫装。到时见哥哥,本宫就穿着这个,也让他知道,妹妹都记着他的心意,也很是喜欢。” “娘娘想的周全,”颂芝连忙应道, “到时娘娘穿着大将军送的衣料做的宫装,华贵体面,想必大将军见了,心里也定然熨帖。” 两人正说着,周宁海一瘸一拐地悄悄进了殿,刚巧被对着镜子的华妃瞥见。 “本宫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华妃头也没回,直问道。 周宁海忙压低声音回话:“回娘娘,那康禄海和他两个徒弟都应下了。您这大把银子撒下去,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忠贞之人,自然满口应承。” 颂芝也在一旁插言:“这就好,往后那碎玉轩的动静,娘娘也能早些知晓了。” 华妃想起甄嬛今日那伶牙俐齿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这贱人嘴皮子向来利索,本宫先前没腾出手来收拾她,她倒真当自己是盘好菜了。” 说着转向周宁海,叮嘱道,“让他们几个都警醒些,好好探听便是,别漏了风声。本宫留着他们,可有大用处。” “是,娘娘,”周宁海连忙应道,“奴才已经交代过了,让他们多听多看少说话,真有要紧事,才来通报给奴才。” 华妃这才满意颔首。正在这时,外头传来通传声。华妃一听便猜到几分,忙道:“让小夏子进来。” 待小夏子进来后,先恭恭敬敬行了礼,才回话:““启禀娘娘,皇上即将起驾往您这儿来,奴才先行来通报一声。” 华妃对得力之人向来和颜悦色,闻言笑道: “也难为你寒冬腊月跑这一趟。这就快年节了,本宫待会让颂芝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小夏子听罢,脸上更是喜笑颜开,接着他又朝殿内望了一圈,才凑前两步压低声音道: “娘娘,皇上也是听闻了今日的传言,想着来安慰您一番。” 华妃在争宠上向来敏感,一听便明白了—— 雍正定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虽说她自己不信这些话,但甄嬛今日之言确实不妥,想必已入了皇上的心。 况且能提前知晓这些,也好让她待会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她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小夏子,伸手指了指他,带着笑意夸道:“你这个机灵鬼。” 末了又道,“你宫外的家人,本宫也会命人多照拂一番,至少银钱方面可以放心。而你在皇上面前当差也仔细些, 不必事事都来通报,只涉及到本宫的,让人传句话便是,切记也要顾着自己的安全。” 小夏子听罢也是面露感动,忙低声称是,随即告退出去。 华妃待他离开后,才重新坐回妆台,让颂芝为她梳妆,一边对颂芝和周宁海说道: “以后对小夏子都客气些。苏培盛毕竟老了,况且襄嫔不是说过,他同甄嬛身边的崔槿汐走得很近吗? 本宫虽觉得苏培盛未必会怎样,却也不得不防。” 颂芝一边为她梳理头发一边应道:“还是娘娘未雨绸缪,想得周全。” 华妃叹了口气:“这哪是本宫的心思,还是襄嫔心思重。真不知本宫离了她……”话说到一半,便没再往下说。 待雍正大步走来时,就见翊坤宫门前,华妃一身红色宫装亭亭而立, 更是不顾寒风凛冽在外迎候,心中顿时暖了几分。 想起小夏子今日传来的话,更觉她受了委屈, 便也加快脚步上前,不等她行礼便牵住她的手往殿内走,语气带着关切: “你呀,火力再旺盛也该顾着身子。这么冷的天,怎的还在外面等朕?” 华妃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委屈又欣喜: “臣妾自然要等皇上。难得皇上肯来,便是等再久也不觉得冷,心里反倒暖乎乎的。” 雍正被她这话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矫情,偏你会说。” 华妃听罢立刻娇嗔起来:“臣妾说的都是真心话!臣妾对皇上的心意从未变过,只要能等来皇上,等多久臣妾都甘之如饴。” 二人牵手进了内殿,在榻上坐下。 还是雍正先开口:“年前事忙,倒是疏忽了你。不过这几日该闲下来了,朕多陪陪你便是。” “那臣妾可当真了,皇上可别食言。”华妃眼睛亮晶晶的。 雍正笑了笑,随即像是随口提起:“朕今日听说,你同皇后她们一起听曲了?” “本就无事,皇后相邀,臣妾便去了。”说着话锋一转,抬眼望他,“皇上可是听说了什么传言?” 雍正这才正了正脸色:“莞嫔今日口出妄言,朕也有所耳闻。” 华妃听雍正这么说,也立刻摆出一副气恼的模样:“先前昭妃就提过,莞嫔伶牙俐齿的,总爱用言语同人数落争锋。 臣妾那会儿还当是玩笑话,没承想今日她竟真能说出那般话来。” 她顿了顿,语气里也添了几分委屈与揪心:“臣妾本可以不在意她对臣妾说什么, 可一想到哥哥在前线领兵打仗,出生入死的,而莞嫔却当众说出那样的诅咒之言,也实在太恶毒些。” 这正是雍正今晚特意前来的原因—— 这番话若传到前朝,难免有朝臣借机参奏,说他宠信妖妃、致使后宫祸乱误国。 况且将军带兵打仗,本就该凭战功得荣耀与富贵,不然谁还肯为大清拼死效力? 而甄嬛的那句“楼塌了”,分明就是那赤裸裸的恶意。 雍正也正是怕这话传得太广,影响朝局,才特意前来安抚华妃一番。 第331章 再次上眼药 于是雍正也就顺着话头道:“莞嫔一时失言,你也勿要多心。 况且你今日做得很好,没有因这话闹得六宫皆知,失了分寸。” 华妃见自己被雍正夸了,也忙接话:“臣妾也是一心为着皇上。 如今正是年节,哥哥又刚回京,这事若是传到前朝,岂不是在给皇上添堵? 所以臣妾即便再心疼哥哥,为了皇上也能忍下来。此事也别让哥哥他们知晓了,免得再生事端。” 雍正见她这般顾全大局,也不禁动容:“以前倒是小瞧了你,竟有这般度量。” 华妃却白了他一眼,带着娇嗔:“臣妾哪有什么度量?不过是为着皇上罢了。只有对皇上有利,臣妾才肯做。” 还没等雍正接话,华妃又继续上眼药:“只是今日这事,根子还在莞嫔身上。 皇上这阵子也太宠她了,臣妾瞧着,她的心气儿都大了,竟敢妄议功臣家族。 不知情的,还当她甄家为咱们大清立过何等丰功伟绩呢。” 接着她语气里添了几分鄙夷:“甄嬛父亲本就是个酸儒,到了她这儿,也惯会用嘴皮子‘打仗’, 倒像那朝堂上的腐儒一般,只会参这个、议那个,偏做不出半分利国利民的实事。 臣妾瞧着,他们一家子怕都是些欺人有、笑人无的货色。” 这话正戳中了雍正的心思。他本就觉得甄嬛格局太小,文学素养方面又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 偏还爱自以为人清高,实际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而且眼下大清正值用兵之时,朝堂安稳最是要紧,又怎容得下这般妄议功臣的言论传遍朝野? 华妃说她是嫉妒的小人行径,倒也不算错。 这么一想,雍正对甄嬛的不满,不知不觉又深了几分。 但雍正毕竟是帝王,断不会让华妃借着这话头讨要更多,他向来注重朝堂与后宫的平衡,便话锋一转, 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莞嫔确有不对,可这事不也因你而起? 朕可是听说,是你先提了乌拉那拉氏的没落,戳了皇后痛处,才引出来的。” 这话一出,华妃倒愣住了——她方才说得兴起,早把这茬抛到了脑后,只当自己是受委屈的一方。 经雍正一提,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先挑的头,顿时讪讪的,不知该接什么话。 雍正见一句话便堵了她的话头,接着道:“说起来也是好笑,你也莫要觉得太委屈,总归是有因才有果。 不过莞嫔说话确实不中听,朕会告诫她一番,让她往后莫要妄论功臣。” 华妃听他这般说,分明是向着自己的,顿时重新绽开笑颜,满意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最是公平! 也该让莞嫔长长记性。同样是有文采,昭妃自入宫来,从未像她这般张扬, 更何况昭妃还为皇上诞下了六阿哥,也没见她如此飞扬跋扈呢。” 倒不是华妃想捧安陵容,只是若不找个对照组来对比拉踩,她怕雍正未必能看清甄嬛的问题。 把甄嬛和一入宫就本分、还为皇上诞下皇子的安陵容放在一起比,她不信皇上看不出差别。 所以即便心里憋着气,也想借这机会压一压甄嬛。 只是她这拉踩的目的成没成暂且不好说,反倒是先引来了雍正的怀疑。 就听雍正语气闷闷地问:“如此看来,你倒是对昭妃印象颇好?” 华妃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顺着本心回道:“臣妾奉命协理六宫,自然是谁本分老实,就对谁多几分好感。 至少比起莞嫔,臣妾总觉得昭妃的人品更出众些。” 雍正听到这也算是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觉得安陵容有多好,分明是比起安陵容,她更讨厌甄嬛罢了。 想到这儿,雍正也不禁有些纳闷:同样是后宫妃嫔,华妃偏对甄嬛针对得最厉害。 像富察氏、沈眉庄,也只是在最受宠时被她针对过,风头过了便渐渐缓和了。 唯独甄嬛,像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华妃记挂到这份上。 再说了,甄嬛在宫里也是独一份的,没跟谁交好。这么看,他的这位莞嫔身上,定然有他没察觉到的毛病。 雍正想到这里,也叹了口气,罢了,总归是自己宠着的人。 这回他也算是舍身取义,帮她把这事儿压下去了。就是不知,莞嫔该怎么谢他才好。 第二天下午,圆明园内的安陵容就收到了曹琴默派人送来的信。 还没拆开,她就猜到,这里面定是有什么曹琴默觉得非说不可的乐子事。 果然,展开信纸逐字读下来,安陵容的嘴角就没往下掉过。 这模样,正好被刚抱着六阿哥在殿里转了几圈的安母和萧姨娘看在眼里。 萧姨娘性子洒脱,见她这模样,凑过来打趣:“小姐这是遇着什么喜事了?难不成是皇上给您写信了?” 安陵容见她们过来,也没太多顾忌,扬了扬手里的信,眉眼间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笑意,对萧姨娘说道: “不是皇上的信,是襄嫔姐姐传来的一些琐碎消息,里头倒有不少好玩的事。 姨娘也知道,我在这床上躺了这些日子,实在闷得慌,哪怕是丁点小事,都能让我乐半天呢。” 萧姨娘听了,也跟着笑起来:“小姐就该有这心态才好。您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有的是享福的时候,自然得让自己天天都过得舒心。再说了,妾身和夫人往后也在京里住下了。” 她又凑近了些,语气里满是盼头:“夫人也打听了,像娘娘您这般位分,也是可以招亲眷入宫的。 到时候夫人和妾身也能常来看看您和六阿哥,夫人能安心,您也能更踏实不是?” 安陵容见萧姨娘提起这事,心里猜着定是安母的意思。 不过萧姨娘和安母二人在京中居住确实多有不便,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转圜,她也不像从前那般介怀了。 毕竟这妃嫔的便宜,你不占我不占,最后还不知便宜了谁去。 再说那林家,真要是有一两个稍有出息的,她也不是不能帮衬一把。 于是她抬眼看向安母,见她似有话想说,便也打定了主意。 罢了,总归是原主的母亲,能帮就帮一把,又不是自己亲妈,何必太过苛责。 第332章 姜还是老的辣 想明白这些,安陵容先是给了紫烟一个眼神,紫烟当即会意,带着殿内其她人退了出去。 见人走净了,她这才对安母说道:“母亲也知,安家现在人丁单薄,而我与父亲那边的族人本就不亲。 若是母亲娘家那边有老实本分或是聪慧些的,不妨招几户来京城,女儿这里可以帮忙安置一下。 毕竟在京中讨生活,也总比在别处容易些。再说女儿不能出宫,有母亲的娘家人在旁照应,女儿也能更放心些。” 安母没料到,这些时日一直憋在心中的心愿,竟这么轻易就达成了,一时激动得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萧姨娘见状,忙笑着打圆场:“妾身与夫人在京中,总归是年纪大了,行事多有不便。 难为小姐能这般为夫人着想。尤其是夫人在京中本就没什么亲眷,若是能有娘家的人在旁, 也能相互有个照应,想必夫人的心里也能更踏实些。” 安陵容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地淡淡点头。但她向来是个爽利性子,既已答应,便定会办妥。 只是她懒得听安母念叨家里人谁有出息、谁没长进—— 等真招到京中,派人探查一番,自然就能看得透彻。 行的便扶一把,不行的就让他们安安分分做个衣食无忧的,倒也省心。 其实她也有几分私心:总不能旁人都有娘家人依傍,唯独自己像个光杆司令, 说出去倒像孤女一般,实在不好看,也不好听。 就像齐妃,从来不见她提家里人,她可不想落到那般境地。 况且她本就没对林家抱太大指望,能出几个有出息的,全看天意罢了。 这边安母见女儿应下,一时倒不敢多说什么。 在她看来,女儿大约还记恨着自己私自处置了安比槐的事,不然这些日子也不会没了从前在家时的亲近。 只是若问她后不后悔,那是定然不后悔的—— 哪怕重来一百遍,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而她当初的决断,如今总算结出了期望的果实。 见安母这模样,安陵容也早已见怪不怪。她伸出双手,安母立刻会意,痛痛快快将六阿哥递到她怀里。 安陵容抱着儿子,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对安母说:“看母亲这样子,想必是念着家里人了。 那母亲一会儿就修封家书,我这边让人找个可靠的商队送回松阳县去。 想来年后母亲回宅子里时,就能见着他们了......” 紫禁城内,转眼就到了腊八。 依着祖宗规矩,今日皇后要带众嫔妃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这也是后宫妃嫔为数不多能见到太后的日子。 太后虽不像宜修那般盼着雍正断子绝孙,却也不希望有谁能越过宜修去得宠,所以嫔妃们平日里也是不得见的。 所以这日,众妃嫔都起得格外早。甄嬛这边也是特意选了套低调的服饰,不得不说,她倒是机灵。 众人到了寿康宫,依规矩叩拜后,太后抬眼望去,就见华妃依旧穿得华丽惹眼, 那身行头,反倒比皇后更像六宫之主。再扫过底下众人,除了几个资历深的,便属甄嬛最是显眼。 其实太后本还想在今日寻个由头为难甄嬛一下,好借此分薄她侍寝的次数,为后宫其他嫔妃诞育子嗣创造些机会。 可前几日听闻她与华妃针锋相对的事,便歇了这个心思。 在太后看来,甄嬛生得这副模样,注定不会被埋没。 况且前几日她竟敢公然讽刺华妃、暗指年家,这份胆子,宫里也没几个妃嫔能有。 想来她与华妃也已是势同水火,再加上那日她还帮宜修解了围,太后便改了主意—— 既然宜修斗不过华妃,不如扶持这个得宠的莞嫔,让她代替宜修与华妃抗衡。 到时宜修坐收渔翁之利,再养一个小阿哥,那此后数年内,这宫里的格局便能稳下来。 到时候华妃有年家撑腰,甄嬛有相貌得宠,皇后有她和子嗣坐镇, 这三足鼎立的局面若能维持到最后,再凭着皇后的大义名分,宜修日后也定能坐稳太后的位置。 于是今日,在众人都拜见完毕后,太后当着众人的面,对甄嬛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哀家倒是许久没见莞嫔了。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果然生得好模样,也难怪皇上喜欢你,就连哀家瞧着也欢喜。” 太后说罢,全然不顾宜修与华妃脸上的神色,对身旁的竹息吩咐道: “去取四匹云锦来,赏给莞嫔。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就该穿得华贵些才是。” 甄嬛见状,连忙再次跪下叩首:“谢太后恩典,臣妾喜不自胜。” 太后又问。“会写字吗?” 宜修见状,忙插话:“禀皇额娘,莞嫔才情甚好,也通诗书……” 话未说完,太后抬眼冷冷瞥了她一下,宜修顿时住了嘴。 甄嬛这才轻声回道:“臣妾略通诗书,只是字迹拙劣,怕是入不得太后的眼。” 太后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摆了摆手道:“能会写就是好的。” “你往后有空,便来哀家的寿康宫,替哀家抄写些经文吧。” 说罢,太后视线一转,落在沈眉庄身上:“眉庄,你这段时日就多陪陪弘历。哀家这边有莞嫔伴着,倒也不孤单。 弘历这孩子,也没好好过过几个像样的年,你也多照看些他。” 她语气平淡,也没有顾及沈眉庄脸上略微难看的神色,说完便又转回头,看向宜修。 “昭妃已然平安产下六阿哥,你身为皇后,就更该为皇帝的子嗣多费心。 总不能皇帝登基两年,后宫里就只昭妃诞下一位皇子吧?你且去好好想想办法。” 这话听得殿内心思活络的人都在心里打鼓:今日这出到底是何意? 是真对甄嬛青眼有加,还是想借着抄写经文拘着她,好给其他嫔妃留些机会? 又为何特意交代沈眉庄去陪弘历?在座的包括曹琴默在内,竟没一个能完全参透太后的深意。 而说完这些的太后,便也没再多留,挥手让众人退下了。 只有甄嬛往外走时,竹息跟了出来,在她身侧低声交代了往后每日来寿康宫的时辰。 而回去的路上,甄嬛见槿汐捧着赏赐一脸欲言又止,反倒坦然道: “不管怎样,太后的懿旨,我也总不能违逆。不管太后娘娘是真对我另眼相看, 还是想借此分薄我的宠爱,我都只能应下,别无他法。” 接着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笃定:“既然如此,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博得太后的好感。 眉姐姐能做到的,我自然也能。有了太后这层靠山,咱们在后宫里,也就不算是无根的浮萍了。” 第333章 覆水难收 想到沈眉庄,甄嬛转头对身旁的崔槿汐说:“咱们先不回碎玉轩,去储秀宫看看眉姐姐。 眉姐姐在太后跟前侍奉得久,定然知道些太后的喜好。 我们姐妹虽近来有些生分,但我这时候求助,想必她也愿意帮一把的, 不过是说说太后的日常习性,想来没什么大碍,还能重新走动起来。” 说罢,她看了眼槿汐手里捧着的云锦:“这四匹料子,花色也正好适合眉姐姐,不如就转赠给她吧。” 槿汐听了,心里暗觉不妥——她觉得甄嬛怕是高估了沈眉庄对她的情谊,也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 但此时身为奴婢,她也不好泼冷水,只得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 到了储秀宫,经人通传后,便被领了进去。 储秀宫内,沈眉庄正陪着弘历用早膳,听闻甄嬛来了,本想让人打发她走,可瞥见眼前的弘历,转念一想: 宠妃在皇上面前的体面不能不顾,自己纵然再不喜,但为了儿子,面上也不能出错。 于是依旧坐着陪弘历吃饭,只让人领甄嬛进来。 这边甄嬛也没客套,在采月的引领下进了正殿,就见沈眉庄正陪着弘历用早膳。 那副母慈子孝的景象,让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酸——虽说不愿承认,可嫉妒还是悄悄冒了头。 她暗自思忖:都说眉姐姐清高,为了个儿子不也放下身段?而且事情还真成了。 虽说如今不得皇上喜欢,可那是个儿子啊!这满宫里,也就齐妃和昭妃有儿子。 若自己也有个儿子,华妃还敢这般对她吗?太后怕是也会另眼相看的。 心里这般想着,脸上便不自觉带出几分来,恰好被一直留意着她的沈眉庄看在眼里。 沈眉庄心里暗暗嗤笑:她又怎会不懂这嬛儿妹妹的心气?她那点远大抱负,更是藏都藏不住的。 但她没多说什么,见甄嬛进来,便领着弘历起身,对他道:“这是莞嫔娘娘,弘历,快问候一声。” 弘历怎会不认得这位皇上面前的宠妃,当即规规矩矩行了礼:“莞娘娘安。” 甄嬛见这孩子模样清俊又聪慧,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摸他的头。 沈眉庄在一旁看着,下意识想张嘴阻止,手都抬了一半,终究还是默默放下了,只是看向甄嬛的眼神,已然多了几分不善。 而甄嬛却没察觉,一边轻轻抚摸着弘历的头,一边笑道:“四阿哥聪慧伶俐,长得又好,可见眉姐姐养育得用心。 这段时间,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这本是句无心夸赞,听在沈眉庄耳里,却像是暗讽她与弘历终究是半路母子,不由得更添介怀。 甄嬛还不知道,不过短短片刻,自己已经把沈眉庄得罪得透透的。 人心就是这样,若交好时,对方做什么都能往好处想;可若有了隔阂,哪怕一点小事,也能被无限放大。 而甄嬛偏没摸准沈眉庄此刻的心思,这才错了步、失了分寸。 好在她还没忘了此行的目的,再者弘历终究是旁人的孩子,纵使喜欢,也不会过于亲近—— 她心里自有生养的打算。 沈眉庄这边,也早已没了吃饭的兴致,瞥了采星一眼,采星当即领着弘历退了下去。 二人坐定后,不等沈眉庄开口,甄嬛就先主动说道:“今日向太后请安,想来眉姐姐也听见了—— 妹妹从明日起,便要去寿康宫侍奉太后,替太后娘娘抄写佛经。 只是妹妹同太后往来不多,不知娘娘的习性,也怕冲撞了去,所以今日特意来问问眉姐姐,还望姐姐能给些忠告。” 沈眉庄本就为太后的话憋着气。当众让她不必去侍奉,换了甄嬛, 虽说听着是为她好,让她多陪弘历,可她和弘历在皇上面前都是挂了号的人物, 如今要是没了太后庇护,日子久了,让她们母子俩该如何自处? 此刻又见甄嬛跑来问这些,沈眉庄一时说不清她是来显摆,还是真心求教。 可涉及太后的事,对方问了,自己不说,传出去倒显得心思诡谲,讨不到好。 于是也只是憋着气,但回话时就难免带了些锋芒: “你如今正得圣宠,又得太后看重,被钦点抄写佛经,又有何惧怕之意? 哪怕抄得不好,侍奉不用心,想来太后也不会怪罪于你。” 这话说的让甄嬛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没等她开口,沈眉庄又接着说:“不过你来问我,我自然也该告知。 太后素来喜静,每日辰时初刻起,会念诵佛经至巳时三刻。你这个时段可在旁随侍并抄录。”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太后不喜浓重熏香,抄写经文的字体需大些。余下的,倒也没什么特别讲究。 太后宽仁慈悲,并非难伺候的主。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再多的,便不知了。” 而这时的甄嬛也察觉到不对劲,按她的设想,来找眉姐姐问这事,对方定会细细讲些门道和太后喜好,帮她博得太后欢喜。 可沈眉庄这硬邦邦的语气,话又说得这般简略,怎么看都不像真心为她着想。 想到这儿,甄嬛也生了几分气:“眉姐姐说的想必都是重点,我记下了。 只是嬛儿还有一事不懂——不知我姐妹二人,何时变成了这般生硬模样?想当初小时候……”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沈眉庄打断:“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也难为你还能想起过去的些许情分?” 她抬眼看向甄嬛,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初入宫时,我因你宫外之言,受尽华妃磋磨; 你得宠时,我真心替你高兴。可我失宠时,你又做了什么? 那时你是否想过,你还有个姐妹在宫里被人磋磨,因犯错失了圣心?” “同样是犯错,为何你能重新得宠,而我却没机会翻身?若不是太后怜悯照拂,你可知我如今过的该是什么日子!” 接着就见沈眉庄深吸一口气,声音里也添了几分冷意:“我自问对得起你甄嬛,可你敢说你从始至终都对得起我吗? 如今我有的一切,无论是位分还是弘历这个孩子,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没有你甄嬛的半分帮助。 如今你见我好了,才重新想与我交好,那我落魄时,怎么不见你伸把手?帮我在皇上面前转圜一下?” “当时我在你殿里连个座位都轮不上,只能站着看你跟皇上说话; 而你身边的浣碧更是对我面露讥讽,那时你又在干什么,别和我说你当时没看到。” 她定定地看着甄嬛,一字一句道:“如此种种,你还想让我同你交好?你也该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吧......” 第334章 终归是走散了 甄嬛从未想过,她与沈眉庄之间竟积了这么多怨怼。而且,沈眉庄说的桩桩件件,也没有一件是冤枉她的—— 她得宠时只顾着自己,确实没有拉拔失宠的眉姐姐一把;又明知浣碧对眉姐姐无礼,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入宫时因自己的一些错事,遭华妃针对,受苦的却是眉姐姐…… 这些事,她或许知道,或许忘记,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过。 如今被沈眉庄给当众一一揭开,也才惊觉自己亏欠良多。这些事若换作是她,怕是也难咽下这口气。 而更让她心凉的是,沈眉庄如今有位分、有子嗣,还得太后看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依附她的姐妹了。 自己纵是想弥补,却连能帮上什么忙都想不出来。 她如今看似风光,实则根基不稳,没个孩子傍身,宠爱又全凭帝王心意,将来还不知是何光景。 想到这儿,甄嬛只觉得一阵泄气。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切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她索性站起身,只对着沈眉庄深深行了一礼,之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沈眉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更是勾起一抹讥讽,扬声说道:“你向来伶牙俐齿,怎么不辩解上几句? 也好让我弄个明白,我是哪里对不住你。还是说,你也知道自己这是无言以对?” 甄嬛确是脚步未停,只默默地走出了储秀宫。也没顾崔槿汐那满脸的担忧,只低着头默默往前走着。 储秀宫离御花园本就近,没走几步便到了千秋亭。 此时的甄嬛哪里还顾得上天寒,也不管四下有没有人,径直坐下后,额头抵着冰凉的亭柱, 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再也绷不住,缓缓流淌下来。 只有槿汐站在一旁,心里急切却也不知怎么劝导。 方才殿里的话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可那时她也不在娘娘身侧,许多事是真是假、来龙去脉也都摸不清。 况且那些事如果确实是她们娘娘自己做下的,这一点一滴的累积到如今, 便是她再想向着自家主子说话,也说不出半句辩解之言。 再看甄嬛最后的那个大礼,分明也是认下了所有,而此刻的眼泪里,怕是也掺着后悔与惭愧吧...... 也确实如此。今日之前,甄嬛心里一直觉得,她与眉姐姐不过是些小摩擦、小矛盾, 彼此知根知底的情分摆在那儿,总也有和解的一天。 可哪里想得到,那些她没放在心上的“小事”,却早已在对方心里发臭发烂,烂到今日说出口时,已是面目全非。 从沈眉庄的话里也能看出,这份潜伏的怨恨也绝非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或许唯有生死关头的舍命相护,才能稍稍抹平。 可让她去救沈眉庄?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份勇气,单说沈眉庄如今的地位, 身为皇帝妃嫔,真若遇着事,又哪里轮得到她来救? 而且她也敏锐地察觉到,沈眉庄此刻对自己敌意极深,却又猜不透这敌意的根源。 若只是怨怪过往那些事,今日说开了,大不了便是今后互不理睬, 可沈眉庄方才的那眼神、那语气里的冷意,却让她觉得情况不止于此。 又或是……那些被她忽略的细枝末节里,藏着更让眉姐姐介怀的缘由? 于是甄嬛越想越乱,乱到实在是坚持不住,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与眉姐姐之间,竟已疏远到连对方的敌意都读不懂了吗?她也不知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她也不想啊。 过了许久,甄嬛这才慢慢收住眼泪。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强求挽回沈眉庄的心意了。 况且明日还要去寿康宫随侍,若是哭肿了眼睛,惹得太后以为她不情愿,反倒得不偿失。 这一刻,她才算真切尝到了“宠妃”的孤独——看似风光无限,可身边却连个能交心的人都没有。 崔槿汐见她重新打起精神,这才上前轻轻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痕,低声道:“娘娘,天凉,咱们也该回碎玉轩了。” 而甄嬛也收束了翻涌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冷静自持、聪慧通透的莞嫔。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披风的褶皱,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道:“槿汐,咱们回去吧,流珠该等急了。” 说罢,便率先迈步,朝着碎玉轩的方向走去。 而储秀宫这边,待甄嬛一走,先前就一直在附近躲着的弘历便匆匆跑回了殿内。 见到沈眉庄的脸上还有未消退的激动神情,他忙扑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脆生生地问道: “额娘这是怎么了?是方才那位莞嫔娘娘惹您生气了吗?额娘别气了,等弘历长大了,定找机会替您教训她!” 沈眉庄被他这话逗得心头一松,嘴角也不自觉的漾起丝笑意。 她本就没有什么事是打算瞒着弘历的,便也柔声解释道:“额娘就算心里有气,见了弘历也就都散了。 额娘也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你刚见的那位莞嫔娘娘,原是额娘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只是入了宫,各有各的难处,也各顾各的前程,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她今日来,原是想与额娘缓和下关系,可额娘心里头总是有些过不去的坎,自然也就没应下。 而额娘也是又翻了些过去的旧事,才显得激动了些。” 沈眉庄轻抚着弘历的头,语气也渐渐平和,“都过去了,额娘现在有你陪着,守着这储秀宫,安稳过日子就好。” 弘历见沈眉庄眉的间仍有郁色,就仰着小脸凑到她跟前,小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像个小大人似的劝道: “额娘不必生气。儿子可是听说,这宠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仅要日日花心思讨皇阿玛的欢心,而且稍有不慎就落不得好。” 他顿了顿,又故作老成地补充:“而且儿子瞧着,那位莞嫔娘娘也未必是多机敏的人。 就凭她今日惹得额娘动气,在儿子看来,她就不是个周全人。” 沈眉庄听着这话,不由得失笑,伸手揉了揉弘历的头:“你这孩子,人小鬼大,倒懂得替额娘分辨是非了。” 她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那点因为甄嬛而起的滞涩,却被弘历这护短的话冲散了不少。 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境况,便也把甄嬛的这茬放下了。 不管甄嬛有什么本事能哄得太后高兴,那都是她的能耐。 自己眼下顾好自己、顾好弘历便够了,犯不着跟着掺和那些纷争。 这宫里想出人头地难,可若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倒也不是做不到。 况且凭着自家的家世,轻易也没人会来招惹她。 第345章 难缠的对手 接下来的两日,甄嬛白日里大半时间都耗在了寿康宫。 太后礼佛念经时,她便在一旁陪着抄写经文,偶尔还能就佛学理论与太后聊上几句。 她那张嘴确实厉害,三言两语间总能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每次离开时,太后都赏赐了不少珍贵物件。 这情形倒是让宫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难不成太后真的对莞嫔青眼有加了?其实太后心里倒真有几分欣赏甄嬛。 若不是早就对她另有盘算,再加上她那张脸实在太像纯元皇后,她怕是真要动了扶持甄嬛的心思。 太后看得明白,这个甄嬛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说话做事都透着分寸和机灵, 对上她,既不清高自傲,关键时候又能放得下身段说些软和话,论圆滑,她确实比沈眉庄更胜一筹。 只是别看太后当面对甄嬛赞不绝口,又日日赏赐不断, 可待她每日离开寿康宫后,太后心里的警惕便也更多上几分。 “既有柔则的容貌,偏又有她十倍百倍的智慧……”太后望着窗外,眉头微蹙, “竹息,你说宜修真能斗得过这样的女子么?”一旁的竹息这两日与甄嬛接触下来,心里也直犯着嘀咕。 一方面,她确实欣赏甄嬛的圆滑——说话总能接得恰到好处,也从不让话掉在地上, 偶尔还能以独特的解读说出些让人舒服的话,又丝毫不显谄媚。 可另一方面,也正如太后所言,这甄嬛业未免太过优秀,尤其是那张酷似纯元皇后的脸,皇后又怎能容得下? 此刻待听到太后如此忧心忡忡,她也连忙劝道:“娘娘为皇后做得已经够多了,实在不必再这般劳心。 况且……皇后娘娘不是已经动了暗手吗?” 接着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这生不出孩子的女子,在这宫里终究是差了截底气。” 太后听她提起这层,眉头才稍缓,却还是叹了口气:“也难怪宜修要未雨绸缪。 你瞧瞧这满宫的嫔妃,有几个能比得上莞嫔这般?既有容貌,又有脑子,还得皇帝宠爱……” 她这话没说完,却已道尽了担忧。 一旁的竹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忙说道:“娘娘前几日不是还打算分薄一下莞嫔的宠爱吗? 正好借着这个时机,劝皇帝雨露均沾一番。 到时候宫里的孩子多了,她即便再得宠,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影响不了大局。” 其实太后本不想这般强制干涉雍正,可事已做了一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毕竟没有子嗣的皇后,腰杆终究是挺不直的,就像竹息说的,少了份底气。 她沉吟片刻,才转头对竹息轻声道:“你去一趟皇帝那里,让他晚上过来一趟吧。” 竹息见太后松了口,也忙劝道:“娘娘能做到这个份上,以后也真不必再操心了。您这身子骨,也该颐养天年了。” 太后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你说得对,哀家总不能把所有情分都耗在宜修身上。这事过了后,这后宫的纷争,哀家便不再插手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期盼,“待哀家先攒上几年情分,把小十四接回来再说。至于皇帝能不能有子嗣,那就看他的命了。” 说着,太后语气里也添了几分释然,“哀家该做的也都做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余下的,便听天由命吧。” 待到晚间,雍正依言来到寿康宫。望着这座偏安一隅的宫殿,他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作为皇帝生母,皇额娘本该住进慈宁宫享那份尊荣, 偏她为了十四弟,却执意住在这处,连他这个皇帝的体面都不顾了。 每次被召来,这座宫殿都像在无声提醒他:在皇额娘心里,他这个皇帝,终究抵不过那个弟弟。 这般想着,他还是施施然踏入殿内。 太后见他进来,也并无过多客套。待雍正单膝跪拜行礼后,只一摆手,便让他坐到身侧的榻上: “入冬以来你事忙,哀家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眼瞅着要过年,便把你喊来,也算见上一面。” 雍正此刻却没有什么想说的。皇额娘是顾及他忙才不得见他,还是压根就不想见他?他又岂会不知? 只是天家母子,纵有龃龉,面上也总得维持着孝道罢了。 他遂笑着应道:“难为皇额娘还惦记着儿子。这天寒地冻的,您也该多保重身子才是。” 接着他主动开口,“儿子可是听说,皇额娘这两日对莞嫔颇为青睐, 腊八那日便赏了她体面,这几日更是准许她在您跟前抄写佛经?” 太后面上依旧平静,只淡淡道:“先前哀家没怎么见过这莞嫔,也没深谈过,更不知她脾性如何。 不过她入宫一年多便能晋到嫔位,想来也是个能让皇帝你舒心的。 所以哀家自然也起了好奇心,想瞧瞧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得皇帝你这般看重。” “那这两日莞嫔在您跟前侍奉,皇额娘又觉得如何?” “是个聪慧的。”太后先是颔首,接着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又颇有眼色,知进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跟明镜似的。 看来皇帝果然是慧眼如炬,身边净是些个聪明的,这样哀家也能放心了......” 雍正见太后不说透,也乐得陪她打哑谜,故作不知地笑道:“如此说来,莞嫔竟是比惠嫔更得皇娘心意?” 太后听闻这话,终究没忍住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开口:“两种性子的人,又哪有什么可比性? 惠嫔性子耿直些,也正因这份耿直,才保得一份纯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莞嫔嘛,是聪慧,能替皇帝你分忧,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顿了顿,又添了句:“况且哀家听说,腊八那日,莞嫔还特意去了趟惠嫔的宫里,着重打听了下哀家的喜好禁忌。 这份心思......倒也算是难得。” 听到这里,雍正心里已然明了太后对甄嬛的态度,却不由得暗自发笑—— 皇额娘向来不希望自己身边有太多聪明人。 想当初在潜邸时,她为自己挑选的,不是丽嫔、齐妃、芳贵人这般空有美貌却不长脑子的, 便是敬嫔这种端庄持重不扎刺的大家闺秀。至于机灵聪慧的,几乎是一个没有。 哦,倒漏了个前期看着老实巴交的曹琴默。也真是难为她了。 第346章 宫斗冠军的手段 太后见雍正半天没吭声,只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那笑意她老眼昏花的,也瞧着并不真切,倒让其心里添了几分不耐。 她知道皇帝是能听懂她的话外音,却偏是这般模样,当真是被迷了心窍,只顾着那张脸,其她什么都不顾了。 于是她索性也不想再打哑谜,直截了当地开口:“皇帝身边聪明人本就不多,如今有莞嫔这样的,原也不错。 可你是皇帝,终究也得以子嗣为重。” 她顿了顿,语气也变得重了些:“哀家不说旁人,就说这莞嫔,得宠这么些日子,也没为你诞下个一儿半女。 纵使她有着七窍玲珑心又能如何?皇帝选嫔妃,又不是选什么女中诸葛。 你宠着她些无妨,哀家也不会多嘴,可你得明白,子嗣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莫要以为昭妃生了个阿哥,就能掉以轻心。 这宫里的孩子终归是太少了些,你也不想到了你这一代子嗣稀薄,偌大的皇家将来要被旁支占去了吧? 亲王,郡王,终究是自己的骨血才更能安心。所以,有时候皇帝你也不能太依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一口气说了这些,太后有些口渴,端起茶盏饮了口花茶,才继续道: “哀家也知道,皇帝对哀家拘着莞嫔的事有意见。可再有意见,也该腾出些时间雨露均沾。 新进宫的那些妃嫔,都是好生养的年纪,昭妃都能有孕,你何不多给她们些机会,让她们也为皇室开枝散叶?” “偌大的皇家,还怕多几个孩子?须知多子多福,子孙繁茂,才能让国祚绵长啊。” 要不怎么说是太后是亲妈呢,最懂雍正的想法。一提到皇位更替、大清国运、皇室未来,她这儿子又怎能不在意? 也确入太后所料,雍正听进去了,于是他吧嗒了下嘴后,才开口应道:“皇额娘提醒得是。 儿子好不容易坐稳这江山,自然不能让好处都落进旁人手里,亲王郡王的位置,更不能被旁支占了去。” 他顿了顿,语气也松快下来,“那便依着皇额娘,雨露均沾些,儿子还是能听劝的。” 太后早料定他会应承,闻言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哀家也不爱做这恶人,管着皇帝宠幸妃嫔的事。 你都这么大了,自然明白轻重,只是哀家见昭妃平安诞下六阿哥,也实在心急—— 这一个孩子又哪里够?哀家巴不得后宫再添那十个八个的, 将来逢年过节,一堆阿哥公主跑前跑后,也才显得子孙繁茂,哀家看着也欢喜。便是将来见了圣祖爷,也有话说。” “皇帝也别嫌哀家啰嗦,忠言逆耳,哀家也只说这一次。你能听进去,哀家便也放心了。 况且哀家这几日拘着莞嫔在跟前侍奉,也是给了她脸面。 她不仅日日得赏赐,对外也能显露出她的孝顺,这对她而言本就是桩益处。 况且哀家待她也并无不妥,更不会让人传出她失宠的闲话,也省得你时时挂心,再怨怪哀家。” 雍正听着太后这番话,仔细想了想,此次她里里外外都在为自己的子嗣打算,既没提皇后,也没提乌拉那拉氏, 想来是真为自己子嗣稀少而着急。这倒也让雍正难得地心软了几分。 于是他也语气温和地对太后说:“眼瞧着要过年了,皇额娘既盼着子孙绕膝, 那朕便让十四弟的福晋和侧福晋带着孩子们来您这儿住上些时日,也让寿康宫热闹些,您看如何?” 太后听罢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多年的宫闱历练让她面上依旧平静。 她可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小心思了—— 这话看着是好心,可里头也难免带着几分试探。可她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于是她便只淡淡道:“皇帝有心了。只是哀家终究盼着,你也能多为哀家添些子嗣,常伴膝下才好。 你弟弟的孩子终究是你弟弟的,住上几日也就走了。若是你的后宫能多生些,哀家日日得见,那才是真的开心。” 说到这儿,她也难得放软了语气,带着几分许久未见的感性: “你也别怪小十四。你自小不在哀家身边,可小十四却是哀家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心里头自然更偏疼些。” “况且你向来有主意又稳重,哀家基本上也不用多操心; 可他却总让人放心不下,哀家就难免多护着几分。民间不也总说‘会叫的孩子有奶喝’吗……” “而且哀家虽看重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可再重,也重不过你们兄弟二人。” 太后也是个通透人,借着这次难得为雍正考虑的契机,说些软和话暖一暖他的心。 她可太清楚这个儿子的脾性——吃软不吃硬。 身为额娘,有些事不能服软,可这些体己话,却能悄悄为往后铺路。为了小儿子,她也不怕让人笑话。 所以今日她才绝口不提宜修,也不牵扯其他,只一心替雍正盘算, 为的就是让刚才那番掏心窝的话能做个妥帖的铺垫。 至于皇帝听不听得进去,她倒也不十分着急—— 自己这身子骨,再熬个几年总是有的,总能慢慢把这个儿子的心捂得软和些。 只要在闭眼之前,能把小十四从皇陵给接回来,让他安稳度日,自己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皇额娘今日能对儿子说这些,儿子心里其实也宽了些。”说到这雍正声音沉了沉, “手指尚有长短,手心手背也分亲疏,儿子能懂。只能说,儿子与皇额娘的母子缘分,终究是浅了些。” 话说到这儿,就连他自己都觉出几分沉重。 但他还是愿意信太后今日这番话——或许,这已是她们母子之间,能触及的最坦诚的时刻了。 毕竟太后与宜修、与乌拉那拉氏本就没有真正的血脉亲缘,不过是联宗后的牵连罢了。 她说最看重他们兄弟二人,想来也是真心话,只不过谁重谁轻,雍正心里也是清清楚楚,倒也不必太过计较。 正如太后刚刚所言,没养在身边,终究是隔着层什么。 太后也是头一次跟他把话说得这般直白,听着虽不是滋味,倒也算给了他一个通透的理由。 雍正本就是务实性子,只要是事实、是真话,且他心里也早有掂量,便也能够坦然接受。 只是这样的话题,此生终究只能提及这一次。即使是这一次,也使得殿内的气氛变的沉闷异常。 于是二人索性都卸下了伪装,不再勉强自己。这对世间最尊贵的母子,倒也不必为这些心结揪着不放。 加之已到掌灯时分,夜渐渐深了,彼此都退了一步,留了几分余地,便就此散了。 雍正也拖着略沉的步伐坐上了轿辇,今夜,他谁也不想召见,只想独自一人品味这迟来的答案。 第347章 剧情偏移 深夜的永寿宫,刚由竹息服侍着喝完安神汤的太后,斜倚在床榻上,也是满脸的倦容。 身侧忙完琐事的竹息走近,开始一边为太后轻轻按摩腿部,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娘今日为何要把话说得那般直白?” 太后听罢,深深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便是哀家不说,皇帝心里就真的不清楚吗? 这事始终是他的心结,哀家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机会挑破这层窗户纸。 今日借着为他子嗣着想的由头,先铺垫了几句,再提这事,也算是留了个缓冲。”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忠言逆耳,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实情。 有些事捂着不说,总有一日会彻底爆发,哀家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与这个孽障说透了。 他现在或许会怨哀家,可时间能抹平一切,待过个几年,这心结也就淡了,到时候他也不会再这般嫉妒小十四了。 他对十四的那些苛待,说到底还是源于嫉妒,这点哀家心里也很清楚。” 竹息听着,也跟着轻声道:“可皇上这些年,也确实不易。” “所以哀家这些年,也算是给他留了发泄的余地。”太后接话道, “再过几年,等他气顺了,十四终归是他的亲弟弟,到时候哀家再从中撮合一番,兄弟二人总能和解的。” “哀家如今也不盼着十四再当什么大将军王,只求他能平安回京,让哀家隔些时日就能见上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太后说到这里,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股执拗劲, “所以哀家眼下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这事铺路。临死前,哀家必须看到小十四平平安安—— 只有这样,等哀家走了,他才不至于被皇帝清算。” 她轻轻喘了口气,又道:“至于宜修,至于乌拉那拉氏,哀家如今是真顾不上了。” 竹息在一旁听着,也忙劝慰:“娘娘对皇后已是仁至义尽,若她自己把握不住,娘娘也不必再为其费心。 终究还是咱们的十四阿哥更要紧。” 太后得到竹息的认同,也是点了点头:“那就是个养不熟的。孰轻孰重,哀家还分得清。如今只求一切平稳就好。 再说,哀家还给皇后留了慧嫔这个后手,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要哀家怎样?” 那日太后与雍正的长谈,终究是起了作用。 便是新年期间,雍正也没再独宠任何一人,只能说子孙绵长,国祚永存的愿景,还是刺激到了雍正。 而华妃那边,眼见甄嬛被太后日日拘在寿康宫,幸灾乐祸都来不及,也更不会蹦跶出来,倒也算是暂时收了锋芒。 毕竟如今恩宠被瓜分的也是那甄嬛,而她自己虽不如从前,但也依旧是独占鳌头的存在,这样也就够了。 于是这个新年也就过得平静无波。能挑事的宜修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 她现在的全部心思也都放在了妃嫔有孕这件事上,正一心盼着有人能替她下生个皇子呢。 而被太后拘着的甄嬛,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不乐意—— 她毕竟不像影视剧里那般,身旁一直有着左膀右臂傍身,替她遮挡各种明枪暗箭。 她这辈子单打独斗了这么久,其实也想背后能有个大靠山, 所以相较于垂手可得的帝王恩宠,她现在更想要的是太后的另眼相看和庇护, 再不济也得同沈眉庄那般,能够执掌一部分宫权,用权利来护住自己。 况且太后这位宫斗“冠军”,也着实很会拿捏分寸,至少在甄嬛看来,这些时日的服侍与陪伴, 她也应当是颇得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意,不然竹息姑姑也不会一改往日的平淡,开始对她热络了起来。 而华妃那边,只要她能一直维持住原本的恩宠,倒也轻易不会在这年节期间生事。 更何况如今她大半的心思,也都放在了调养身体上,加之年羹尧又在宫外四处为她搜罗生子的秘方, 有这样一件大事勾住了心神,她便更加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于是延禧宫的三人和欣常在便抓住这个机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讨雍正的欢心,而雍正对此也是来者不拒。 不过比起延禧宫那三个鲜嫩的小姑娘,欣常在这个已生养过的“老人”,也只是跟着凑了个趣, 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占到,哪怕一丁点的好处......也算是玩了个寂寞。 所以这怀上龙嗣、逆天改命的机会,便率先在她身上落了空。 这也让她觉得这深宫越发的难捱起来,便也开始暗中盘算,想找个靠山依傍着。 而雍正这边,虽说美人环绕,可他也没忘了留在圆明园中安胎的陵容母子, 更是特意探望了好几次,还把为六阿哥取名“弘曦”的好寓意告知了她们母子。 安陵容听了这“朝夕相处”的美好愿景,倒也还算满意,只觉得这名字可比甄嬛的那个“弘晏”好听得多。 若是雍正真给自己儿子取了“弘晏”这个破名字,她怕是要在心里骂上无数遍了。 这日午后,安陵容正和安母、萧姨娘等人在殿内闲话家常,怀中的弘曦也在襁褓里乖乖吐着泡泡,自得其乐。 大概是因为她坐月子的日子即将结束,这些时日安母与萧姨娘也是日日都要守在她身边。 想来她们也是非常不舍的吧。毕竟一旦她回了宫,再想如现在这般日日相见,也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她将来再次有孕,才能有机会像现在这般重聚。 所以她这些时日也是非常有耐心的日日相伴,同她们谈天说地、回忆往昔。 只是没人知道她心里现在也很无奈,因为按她的预想,这时候京中本该爆发时疫的, 可派出去打听的人回禀来的消息,却是京中此时一片安稳无虞,很是太平。 没了这个由头,她便也没了躲避回宫的借口,总不能直白地跟雍正说“不想回去”吧, 真那样说,怕是要落得和裕嫔一样的下场,再无机会踏入紫禁城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她也是趁着现在在园中的时日,抓紧做了许多准备。 既然躲不过可能到来的时疫,那便提前备好药材与应对之策。 她本就不是慈悲人,如今的身份更容不得暴露懂医术的事,只能先顾好自己与永寿宫。 想来只要她把永寿宫护得如铁桶一般,也总能扛过这场祸事。 第348章 回宫之后 接下来的日子,也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安陵容出月子的日子。 而安母与萧姨娘也再没理由在圆明园中久留, 而且再过上几日,就连她自己也要乖乖回宫,重新奔赴那没有硝烟的战场。 于是安陵容先是送走了安母与萧姨娘,又借着这个机会,让紫烟也跟着出园, 一则帮衬安母料理些琐事,二则也替她处理些私下事宜。 她自己则留在园中,静静等候雍正下旨召她回宫。 也才过去了两日,紫禁城里便来了人,而且竟也是个熟人——拾妻弟允礼。 安陵容远远就瞧见了,拾妻弟那风光霁月的风流样,倒也不算十分意外。 毕竟雍正向来架子大,当年甄嬛怀着孕回宫他都未曾亲自前往,更何况是自己。 而拾妻弟也同时望向远处身材略微消瘦的安陵容,眼里先闪过一丝欣赏,随即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忌惮。 若说当初他还只当这女子是个文豪般的才女,如今却早已将其视作极有心机的谋士。 他可是太清楚,在这深宫里能平安诞下皇子是有多不易,而短短一年内便晋为妃位,那更是难如登天。 可眼前这位看似谪仙般岁月静好的女子,却将这两样都给占全了。可想而知,也绝非等闲之辈。 而果郡王心中那点曾经的好奇与朦胧念想,到了如今也早已烟消云散。 这样的女子,生来就适合宫廷生活,也注定能在这深宫里大放光彩。 只是即便他现在想要押注,也已经晚了—— 毕竟人家有子、有宠、有位分,五角俱全,样样不缺,他又何必讨那没趣。 而他倒也有自知之明,只带着恭敬与疏离行了一礼: “许久未见昭妃娘娘,如今瞧着,您也仍是风采依旧。小王在此重新恭贺娘娘平安诞育六阿哥。” 而安陵容这边,即便心中不以为然,面上也笑得温婉,欠身回礼: “多谢王爷挂怀,王爷的贺礼本宫已收到,很是合心意,在此谢过王爷了。” “小王来时,皇兄已定下吉时。”果郡王直起身,语气恭谨,“娘娘若已准备妥当,便请随臣弟一同回宫吧。” 安陵容颔首应下,转身回殿内亲自抱起弘曦,而后缓缓入轿,一行人便向着紫禁城的方向慢慢行去。 这一路因要顾及她和皇子的安全,果郡王也怕出事,所以行得极慢。 直到入了宫门,安陵容才算松了口气。她现在也尚不知宜修已转变了策略,仍以为对方会继续开单堕了么, 故而一路上也都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 入了紫禁城后,没多大功夫,便也到了永寿宫前。 待安陵容下车后,就看到雍正正站在永寿宫大门前等候,心里不由得好受了几分。 而此时果郡王也早已先行离开,雍正也没在外面多言,只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引着她往殿内走。 永寿宫的景致还是老样子,只是许多边边角角都被细心包了起来。 安陵容目光扫过,雍正便笑呵呵地说:“容儿眼睛倒是尖。这都是朕让苏培盛吩咐人做的, 弘曦现在还小,等稍大些定是爱跑动的年纪,难免磕着碰着,朕总得未雨绸缪。” 安陵容也跟着扬起笑脸:“皇上如此用心,那臣妾也替弘曦谢过他的皇阿玛了。” 于是二人走进殿内,先在榻上坐下。待雍正用温水净了手后,才接过襁褓中软软的弘曦,仔细端详着: “朕的弘曦真是一天一个样,比起刚出生时,可是胖了不少。” 安陵容跟着道:“这可不是臣妾的功劳,都是臣妾的额娘挂心,这些时日多亏她帮着带弘曦,臣妾才能好生将养。” 接着她又补充道,“额娘已经出园回自己住处了,是三天前臣妾命人送走的。 还派了紫烟前去帮衬着料理些事,她办事稳妥。” 雍正点头应着:“你身边的人都是可靠的。 你额娘那边都是女眷,朕不好多插手,不过朕允你,隔两个月便召她进宫瞧瞧。” 这话顿时让安陵容提起了精神。虽说宫里有召亲眷入宫的例子,可终究要看妃嫔得不得宠, 如今能得这份体面,她自然也十分欢喜,况且她更能借此时机多做些安排。 于是她连忙起身,几步凑到雍正榻边,挨着他坐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满面喜色地说: “那臣妾真要谢皇上了。臣妾如今身边亲人除了皇上和弘曦便只剩下额娘和萧姨娘了, 皇上能这般替臣妾着想,臣妾也实在开心。” 雍正见一件小事就把她哄得这般欢喜,也颇为自得: “这些都是小事,而且你情况特殊,家里又已没什么人了,朕怎能不多替你着想些?” 说着,腾出一只手搂住安陵容,另一只手抱着弘曦,自己先呵呵笑了起来。 接着,雍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你坐车一路过来,想必也累坏了,等朕走后,好好补个觉。 晚上朕来陪你用晚膳,今夜就宿在你这儿。”说着,他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 安陵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应下,又故意打趣道:“看来臣妾这身子骨弱,是在皇上心里挂了号了。” “朕这不是关心你么?”雍正捏了捏她的脸颊,“朕可是还指望容儿养好身子,再为朕添个皇嗣呢。” “皇上可不能这般独宠臣妾。”安陵容故作嗔怪,“总得雨露均沾才是,不然后宫的姐妹们怕是要嫉妒死臣妾了。” 雍正见她这副小模样,再听了这番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朕知道你惯不爱染俗事,放心,自有分寸。” 这一家三口又温存了好一阵子后,雍正这才起身离开,去养心殿继续办公。 而安陵容这边也随即唤来了刘嬷嬷,如今弘曦便是由这刘姓奶嬷嬷照料, 虽说这奶娘是雍正特意为弘曦挑选的,她也是考教了许久才勉强放心让其照料,但身边终究是少不了人一直盯着。 她也早与这刘嬷嬷说得分明:只要安分守己、不起歪心思,银钱上是绝不会亏待她;至于其他旁的,也劝其莫要打错主意。 待其到了跟前,安陵容先是让她抱过弘曦,去早已备好的寝殿休息,随后才向一旁服侍的芳茹交代起来: “本宫去圆明园这许久,宫内难免有人心浮气躁。 留在宫内的人,借着今日,也都多赏些银钱,算是补偿。跟着去圆明园的就不必了。” 接着,她压低声音继续道:“虽说是赏了,可你近期还是命人多留意些,看有没有行迹可疑的。若有的话,便速速打发了去。 而且这刘嬷嬷身边也是绝不能离了人,必须时刻有两个人盯着,务必保证弘曦跟前始终有咱们自己的心腹在。” 第349章 信息接收 待安陵容交代完这一切,芳茹才凑近小声说道:“娘娘,紫烟那边已陆续把您要的东西分批送进来了。 因要避着人,而夹带的东西又多,她那边还得在宫外多待两天才能妥当。” 安陵容听罢点头:“如今弘曦出生了,本宫也不得不未雨绸缪。这宫里人员走动繁杂,你多上些心,时刻警惕着。 如今宫里的皇子,就只有本宫的弘曦和惠嫔的弘历,本宫宁可多几分小人之心,也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芳茹对此也是深以为然,更是连忙应下。 “还有,你一会儿去趟启祥宫,见到襄嫔,就说本宫想她和温宜公主了,若今日无事,便也来永寿宫聚聚。 本宫总得见一面才好了解些情况,书信往来终究受限,许多话也不方便多说。” 芳茹这边应下后,也立刻退去安排。 没让安陵容等太久,曹琴默便坐着轿辇,抱着温宜来了。 芳茹早有安陵容的交代,不必通传,直接领着她就进了正殿。 两人见面,自是一番热络欢喜。待坐定后,还是曹琴默先开了口: “看来皇上定是想妹妹想得紧,竟连多等几日都不肯,这般急忙的就把你接回来了。” “姐姐又拿我打趣。”安陵容笑着摆手,“这哪是想我,皇上这是惦记着儿子呢。” 曹琴默也点头附和:“这儿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只是你还是得小心些,如今宫里就你这一个得宠的皇子—— 惠嫔那个,皇上可是至始至终都没见过一面,你这儿也太打眼了。” 安陵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眼下是寒冬腊月,我无事也不出永寿宫,就算有人存了歪心思,想必也难下手。” “妹妹或许有一事不知。”曹琴默说着,先四下看了看,见殿内除了方如和自己身边的音袖便再无旁人, 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自打你生产后,皇后怕是也急了, 前些时日,竟然在早上请安的时候,就这这般明着催起受孕之事,更是命好几位太医给咱们这些姐妹诊治调理—— 依我看,她八成也是起了抱养一个皇子的心思。” 安陵容听到这话,也猛地瞪大了双眼。果然还是起了连锁反应... 如今齐妃母子不再任皇后摆布,她自然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抱着扶持三阿哥的心思去坑害其他嫔妃的子嗣。 可让安陵容没想到的是,皇后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倒开始鼓励众妃嫔生育—— 这看着简直像是个天大的笑话,可却也是她眼下最精明的算计了。 可真要让皇后亲手养出一个皇子,那哪还有她们这些人的活路? 哪怕将来纯元皇后的死因败露,可有太后的遗诏在,加上雍正极好脸面,也定然不会大肆宣扬, 到时候皇后的养子仍就算作嫡子,继位的机会也照样极大。 而且,为了这个孩子,宜修的手段怕是不会像剧里那般只针对弘历,自己这边定然也少不了各种算计。 不行,绝不能让皇后手里有皇子!她虽不想造杀孽,可皇子与皇后之间,也是注定不能共存的。 安陵容这边思绪翻腾,一旁的曹琴默也跟着沉默着。 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若真让皇后真养了皇子,那对六阿哥和昭妃的威胁也太大, 而她哪怕为了温宜的将来,怕是也免不了要下场掺和一番。 过了半晌,安陵容也没理出个头绪,也只能先按兵不动,走一步看一步。 大不了将来真到了万不得已时,她也重开堕了么集团,把有威胁的都铲除掉—— 只是不到最后关头,她也实在不愿走到这一步。 强行收住纷乱的思绪后,她看向曹琴默:“眼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依我对皇后的了解,她怕是打着‘去母留子’的主意。可我不信,谁会甘心为她做嫁衣,白白丢了性命? 到时候把这层意思悄悄透出去,怀孕的人定会万分小心。只要生母在,皇上也未必会允皇后养育。” 曹琴默闻言,也跟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皇上自己就吃过母子分离的苦,怕是也不忍心让儿子重蹈覆辙, 怕是只要稍稍提及,他也未必不会动容。 再说,这宫里也没几个傻子,皇后这般反常地催生,稍一琢磨便能看破关窍,自然会有人防着她。 就算她是皇后,怕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安陵容经她一点拨,也回过神来,是自己想左了。 皇后固然厉害,可宫里的嫔妃也不傻,她这般举动,明眼人不难猜出用意,根本不必她们过多操心。 于是她也只能先放下此事,继续开口问曹琴默:“姐姐宫里后的这段时间,除了皇后这事,可还有其他动静吗?” 提起这个,曹琴默也是来了兴致,她连忙凑近了些,满脸玩味地说: “你是不知道,腊八那日请安,太后不知怎的,竟同那莞嫔看对了眼, 不仅当着众人的面夸赞她,还钦点了她去寿康宫抄写佛经。”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接着太后还特意对惠嫔说,让她多陪陪四阿哥,不必日日再去寿康宫请安了。 而莞嫔这些时日也确实勤快,更是风雪无阻,日日不落。 依我看,她在寿康宫倒是混得不错,只是因要给太后抄佛经,倒把侍寝的事给耽误了呢。 不过瞧她那样子,倒也是乐意得很,竟半点没露消极的意思。只是惠嫔那边,怕是要不好受了。” 安陵容听曹琴默开了头,便大致猜到了结尾——这分明是用莞嫔换了惠嫔在太后跟前的位置。 只是曹琴默说莞嫔乐意,倒让她有些意外:“曹姐姐是说,莞嫔很是乐意?” 曹琴默见她不信,忙点头:“相当乐意。听说腊八当日,她还特意去了惠嫔宫里,向惠嫔打听服侍太后的禁忌呢。” 说到这儿,她脸上漾起一抹玩味的笑,“只是不知怎的,被惠嫔轰了出来。 御花园的小太监说,莞嫔出了储秀宫,还在那园子里痛哭了一场呢。” 安陵容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有什么脸哭?这不是明摆着抢了惠嫔的靠山。 惠嫔如今能在宫里掌着权、占着高位,还能安稳养着儿子,也全靠太后撑腰。 她倒好,还好意思去惠嫔那里讨主意?惠嫔怕是恨死她了。” “恨不恨的倒是不好说,不过惠嫔近来也是越发低调了,基本也不再出宫。” “慧嫔想低调也正常,换作你我,被靠山舍弃了,怕是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安陵容接着沉吟道,“只是太后的手段,想必不会这般浅显,定还有其他深意。” 曹琴默听了,却没太放在心上:“管她有什么深意,只要没碍着咱们就好。 眼下还是看谁能最先有孕,真到了那时候,咱们或许还得帮衬一把,总不能让皇后顺顺利利遂了心愿。” 两人没再继续谈论这些宫里的龌龊事,只吩咐人摆了桌宴席,好好吃了一顿。 之后,曹琴默便带着温宜回了启祥宫。 第350章 好戏连连 第二日清晨,安陵容也迎来了久违的早起。 心里纵有万般不情愿,可只要皇后还在一日,这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就怎么都躲不过去。 她也暗自腹诽:谁家皇后像宜修这样,日日揪着嫔妃请安不放,真是闲得慌。 在茗烟等人的服侍下,她穿戴完毕,又匆匆看了一眼弘曦后,便乘轿往景仁宫而去。 而今日的景仁宫内,也因她的到来,显得格外齐整。她到得不算晚,可除了华妃,其余人竟都已早早等候在那里。 所以待踏入殿门时,安陵容也利用低头看门槛的瞬间,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这群人真是烦死了。 待带入了殿,安陵容被引至齐妃下手落座,她一看这排位,心里便暗骂宜修没安好心。 有皇子的都被安排在她这一边,齐妃,她,沈眉庄依次而坐。 独剩华妃和甄嬛这两个有宠又无子的,被安排在了另一边,这明摆着是想挑唆两边对立。 不过她也不意外,宜修哪天要是不折腾点事,她才真的要担心。 而殿内众人见她入座,也纷纷上前行礼客套。 让她更意外的是,齐妃竟也主动先向她点头示好。这弄得安陵容都在暗自嘀咕:这齐妃莫不是吃错药了? 好在她向来人设讨喜,人缘尚可,便也顺势同齐妃和富察氏等人小声聊了起来。 而沈眉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也加入了进来,于是三人也就聊起了育儿经。 再加上淳儿时不时的冒出几句天真话,殿内一时之间倒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唯有坐在华妃下手的甄嬛,此刻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她与安陵容对面而坐,再加上位分本就不及,而且这几人说话也根本就没带她。 欣常在位份低离得远倒还好,偏她这边上首华妃不在,下手富察氏也转头和对面闲聊,这更衬得她有些孤立无援。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甄嬛还是头一次这般盼望华妃快点来,好结束这让她难熬的请安。 华妃也总算没让她等太久,在确定安陵容已经比她先行入了景仁宫后,她也是姗姗而来。 入了殿们,华妃先是扫了一眼座位排序,见自己仍在妃位之首,才颇为满意地坐下。 也对,她掌着六宫事,本就该居此位,皇后也还算识相,没弄错了分寸。 华妃坐定没多久,宜修便在剪秋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落座后更是先开口道:“本宫还没当面恭喜昭妃妹妹, 不仅平安诞下皇子,还得皇上册封为妃。你们这一批入宫的姐妹里,倒是妹妹又一次拔得了头筹。” 说罢,她目光居高临下的扫过众人,尤其在甄嬛身上顿了顿:“其她妹妹们也该多努努力,为皇上诞育子嗣才是。” 众人即便不爱听,却也齐声应是。宜修见此,又慢悠悠转头看向安陵容: “既然昭妃想同齐妃和惠嫔坐在一起,那往后便按这个位置就座吧。想来你们都养育着皇子,定也能多些共同语言。 方才本宫在内殿时,便隐约听见你们几个在谈论阿哥的生养之事,这样就很好。” 说着她目光看像三人,又道:“尤其是齐妃,三阿哥长得那般健壮,想来你定有独特的养育法子。 你们可要多向齐妃学学,齐妃你也莫要吝啬,把心得都教给昭妃和惠嫔。皇子们养得好,你也算是立了大功。” 齐妃最受用旁人夸她儿子养得好,虽平日里不待见皇后,可此刻也露出笑容,看向安陵容和惠嫔道: “别的不敢说,养孩子这点,本宫倒也有些心得。两位妹妹若是想听,可抽时间来长春宫,咱们细细聊。” 说罢,她又特意看向安陵容:“尤其是昭妃妹妹,六阿哥还小,更是需要多多上心。” 安陵容当着众人的面,自然领了这份情,于是她也笑着应道:“满宫里谁不知道齐妃姐姐最会养孩子? 听说弘时阿哥从小就少病痛,想来定是有些特殊的心得,到时候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沈眉庄一听此言,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现在视弘历如命,自然希望弘历的身体好好的,也连忙附和: “齐妃娘娘既有心教导,臣妾也想讨扰一番,只盼弘历能像三阿哥这般健康挺拔。” 眼看这三人一副又要聊开的模样,一旁的华妃早已烦的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连上首的宜修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却也不好当众发作,毕竟是她挑的头。 于是她也只好用这三人继续加紧刺激其旁人,就见她脸上摆出一副慈悲模样,对着凑热闹的其她人说道: “你们瞧瞧,这便是有了孩子的好处,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 你们也该抓紧些,将来为六阿哥添些弟弟妹妹,这往后请安时,也就能加入她们,一起说笑了。” 这话也不知怎的,就正好戳中了华妃的痛处。于是她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拍身旁的茶几,厉声说道: “皇后真慈悲,自己没孩子,倒一个劲催着旁人生。怕是现在笑得有多欢,等咱们走了,背地里就哭得多伤心吧?” 她冷哼一声,又继续攻击道:“况且生孩子又哪有皇后说的这般轻巧? 真要这么容易,臣妾倒是盼着皇后自己能再生一个——需知你生的可是嫡子,将来更可能是太子, 又何必巴巴地催着旁人?这几日听你说这些,本宫听得心里都发烦了!” 这话可算是彻底激怒到了宜修,她索性也沉下脸来,直视着华妃道:“本宫身为中宫皇后、是嫡母。 这紫禁城里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该唤本宫一声‘母后’。 本宫自己有无子嗣,又有什么要紧?总归这些皇子公主,都要认本宫这个嫡母。” 接着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轻蔑:“倒是华妃你,不知这些皇子公主见了你,需要唤你什么?” 随即她又端起皇后的架子接着道:“本宫身为正宫,替皇上管理妃嫔、照拂子嗣本就是分内之事, 自然也时刻盼着皇家的子嗣能够兴旺些。不像华妃你,只需顾好自己,更是无需操这份心。 而且至少本宫百年之后,也日日有那皇家子嗣祭拜。可华妃你呢? 若不听本宫的劝,再不肯努力诞下子嗣,那等将来百年之后,又该是何等光景?你也莫要再任性下去了......” 这番话可谓是又狠又毒,却堵得人哑口无言,毕竟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啊,你们也不想死后都没人祭拜吧。 显然宜修也是忍到极限,开始发刀子了...... 第351章 勾起心思 安陵容没料到她这一回宫,就能如此幸运的撞见这等大戏,于是她面上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眼神也在宜修和华妃之间来回瞟,看着像是想劝两人息怒一般,实则心里却早已暗爽不已。 正爽着呢,她却忽然又生一计,于是她连忙开口劝道: “皇后娘娘如此为皇家子嗣操心,臣妾们感激还来不及。 正如娘娘所说,谁不盼着自己百年之后有香火祭奠、有人惦念呢?” 说罢,她又赶忙看向了脸色铁青的华妃,语气故作关切: “华妃姐姐也不必着急。臣妾可是听说这民间有不少独特的秘方, 这年大将军交友广泛,何不托他多为姐姐寻寻?总能找到有用的秘方。” 随即她又转向宜修,笑着补充:“皇后娘娘这边也一样,不妨让亲族多留意些。 臣妾可是曾听闻,有些世家主母即便年过五旬都还能老蚌怀珠,想来这些传闻未必是假。 这世上能人异士多的是,只要有心,便总能寻到法子的。” 上首的宜修听着安陵容的话,心里老大不自在—— 这又是“老蚌怀珠”,又是“年过五旬”,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能人异士”“秘方”勾了去。 谁不想有个亲生的孩子?若能自己生,谁还稀罕养子? 哪怕是为了往后的荣华富贵,她当然也是也盼着能有个亲生骨肉的。 即便她此刻已对雍正恨之入骨,可若真有怀孕的机会,她也定会抓住机会。 加之她手里本就有个强行催孕的秘方,只是对身体损伤极大,若真能寻到更稳妥的法子,她也算是多了条后路。 这么一想,她当即也就没心思再与华妃争执。 而华妃那边更是心神激荡。这后宫里,若论谁最盼着生养,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此刻听安陵容说得煞有介事,倒像是真见过一般,她也立刻偃旗息鼓,不想再在大庭广众下与皇后僵持, 而是当即追问道:“你是亲眼见过,还是只听了传闻?” “倒没亲眼见过,只是听过些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想来也假不了。” “是哪位郎中的药?”华妃紧追不舍。 “应当不是郎中的方子,只说是一种秘方。” 华妃见安陵容只知传闻,说不出更多关窍,便也不再多问。昭妃小门小户的不懂,可她年家可不一样。 她当即打定主意,回宫后就即刻传信给哥哥,让他动用所有门生故吏和人脉去查, 以年家和哥哥的能耐,定能早日寻到那线索。 于是,华妃也顾不上别的,起身对宜修说道:“本宫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看旁人反应,转身匆匆离去。 宜修见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虽中途与华妃起了些口角,可她也早已习惯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她望着众人,慢悠悠的又添了句:“本宫知道你们都盼着有个子嗣,只是这秘方偏方的,也切不可胡乱服用。 若真得了什么有用的方子,也还是先让宫里的太医们瞧瞧才好。 太医们虽是不如外面传闻的那般神乎其神,但治病救人的本事总归是有的。” 说罢,也不管众人听没听进去,便挥手遣散了众人。 于是这场请安最终还是落得个虎头蛇尾的结果,可却也不算毫无波澜—— 毕竟安陵容那番话,也算是给众人打开了另一扇门:若是单纯受孕不易,何不用些独特的方子? 千百年来,靠偏方得子的也并非没有,只要肯用心寻找,未必没有结果。 待众人出了景仁宫的众人,除了沈眉庄和齐妃心里有数外,就连一向端庄的敬嫔都有些魂不守舍。 她在心里怨怪自己怎么早没想到?秘方既能成“秘”,定是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本事...... 或许她该发动人手找找看,也总比现在这般坐以待毙来得要好,哪怕生不出皇子,能有个公主陪伴膝下也好。 而一旁的甄嬛也是心神荡漾:她现在什么都不差,就差一个子嗣。 如果有了孩子,那她也能像昭妃那样晋位,甚至能站得更高,望的更远。 于是乎,等安陵容慢悠悠走出景仁宫时,其她人也早已作鸟兽散了,只剩那些个轿辇远去的背影。 而一直跟在她身侧的齐妃却忽然拉了她一把,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小声埋怨: “你提这事做什么?皇子稀少,对你我才更有利。就算本宫的弘时将来没机会,你的弘曦也还是有机会的。 你这性子也太直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接着她自己先叹了口气后又道:“本宫知道你心善,可有时候,总得先顾着自己才好。” 齐妃说罢,又拉着安陵容往远处走了几步,回望一眼景仁宫,才继续压低声音道: “你真当她是好心劝众人生子?她打的什么主意,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就知道了,真是个傻丫头。” 接着齐妃又补了句,“还有你那个儿子,可得看紧了,这宫里打他主意的人不少,别到时候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你是个良善的,本宫宁愿……” 话说到一半,她便也没再往下说,只摇了摇手中的帕子,转身上了轿辇,就匆匆离去。 只留安陵容怔在原地,望着那顶轿子消失的方向,心里反复咂磨她的话。 这齐妃明明不傻,看得通透得很啊。而且她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弘时没机会了,怕自己的弘曦落到皇后手里?这是暗示弘时不与弘曦争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齐妃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藏一半露一半了,真让人烦躁。 可她要是真这般聪明,当初又怎会闹出实名制下毒那样的蠢事? 一时之间,安陵容也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只觉得这后宫里的人变化都挺大,一个个像是突然长了脑子似的。 而身旁的芳茹见她还愣在原地,忙小声提醒。 安陵容这才回过神,也不敢在景仁宫附近多待,只转身登上自己的轿辇离去。 第352章 富察有孕 这初春的紫禁城,经过安陵容那番别有用心的提醒,也使得后宫众人纷纷提前躁动起来,都卯着劲的搜罗着秘方。 可还没等谁有什么结果,这日清晨的请安,就又爆出了件大事。 原本众人也只打算闲聊几句便散场,没承想,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干呕。 安陵容循声望去,只见斜对面的顺贵人富察氏,正“作势”呕了一下。 这一幕看得安陵容眉头皱得更紧,心里也越发无语:怀上了便怀上了,何苦弄出这副样子? 她越看这富察氏,越觉得对方身上透着一股“作死”的美感。 不过转念一想,富察氏瞧着也不像是个傻子,此番特意爆出来,许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 而高坐上首的宜修,在听到了这熟悉的声响后,也是下意识地抓紧了绣墩,开口问道: “顺贵人可是身子不舒服?莫不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这话音刚落,就见富察氏身边那个一脸美滋滋的宫女立刻屈膝回禀,声音里也是带着欢喜: “回禀皇后娘娘,小主不是吃坏了东西,而是——有——喜——了——” 这最后三个字被特意抻了个长音,那股子得意劲儿也根本毫不掩饰。 这话一出,华妃、甄嬛等人的目光也都“唰”地一下全被吸引了过去。华妃更是猛地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头, 原本直视着皇后的视线,就这样被她硬生生的转到了富察氏身上,眼神里更满是探究与强压的酸意。 而安陵容见了这堪称经典的一幕,也差点没憋住笑。可这种场合又哪容得她放声大笑? 于是她也只能飞快地将手搭在了大腿上,同时脸上依旧维持着惊讶的表情, 可手指却在大腿内侧的嫩肉上使劲掐着,就这般硬生生的把笑意给憋了回去。 只是她这举动终究是幅度太大,被对面坐着的甄嬛给看了个正着, 迎着甄嬛那别有深意的探究眼神,安陵容也在心里暗骂了声晦气,同时也回给甄嬛一个干你屁事的眼神。 好在此时殿内的焦点全在富察氏身上。宜修也立刻换上一副惊喜的模样,朗声道: “太好了!这可当真是件天大的喜事!本宫也才催促没几日,顺贵人这便有了,也真是可喜可贺。” 接着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待本宫禀明皇上,来日你封嫔封妃,也都是指日可待的事呀。” 宜修说着,目光还特意往安陵容这边瞥了瞥。 安陵容能说什么?当即摆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对着富察氏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而她也趁机扫了眼坐在富察氏身后的淳儿和夏冬春,见两人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心里便明白了—— 今日这出,定是她们三人早已商量好的。 这时华妃却仍是一脸惊疑的开口问道:“可请太医看过了?” 富察氏忙点头:“已请两位太医诊视过,确是有了身孕,只是日子尚浅。而且太医还说,嫔妾身子骨不算强健, 这一胎怕是吃力,所以嫔妾想着跟皇后娘娘告个假,待胎像稳固些,再回来给娘娘请安。” 这话一出,安陵容便彻底想通了富察氏今日为何敢明目张胆报喜。 她就是想先回宫避上几个月,而且若是她想隐瞒下去,保不齐皇后就要提前动手了。 别看宜修嘴上催着众人诞育子嗣,可这里头却绝对不包括这富察氏的孩子。 那可是满洲顶级权贵的富察家,真要论家世,就是出个皇后都是顺理成章的。 宜修又怎敢让富察家手里攥着个皇子?就更别说让顺贵人平安生产了,她现在怕是连抱养的念头都没有。 真要是把这孩子养在自己身边,怕是没等她借子登高,富察氏就得先一步来个卸磨杀驴, 让她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这点宜修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为了那位置,这群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富察氏今日偏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爆出有孕,再顺势提出这个要求,这分明也是没想给宜修拒绝的余地。 她但凡有一丝犹豫,旁边虎视眈眈的华妃立刻就能给她扣上十顶八顶“苛待有孕嫔妃”的帽子。 于是宜修只能装出关切的样子,急忙追问:“可是身子出了什么不妥?本宫还是派章太医再为你诊一诊才放心。” 说罢,立刻对剪秋喊道:“剪秋,去把章弥太医请来,让他仔细给顺贵人看看。”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却忘了华妃就在旁边坐着。 同为身边有心腹太医的主儿,华妃又怎会不明白章弥和她身边的江城、江慎是一个道理?自然也不肯让宜修如意。 于是就见华妃慢悠悠开口:“皇后这是信不过太医院的太医?方才顺贵人说了,已请两位太医瞧过,怎的? 您喊来的这位章太医,难道就比太医院的所有人都要妙手回春?若是不能,便是叫上十个八个,又有什么用?” 说着,她话锋一转,眼神扫向富察氏,语带酸意:“本宫瞧你平时上蹿下跳的,身子骨健壮得很, 怎的一有孕就这般拿乔?你又不是昭妃那样的美人灯,难不成这是刚有了身孕,就开始张狂起来了?” 富察氏此刻只想平稳避世,她清楚,对付宜修这种讲究“规矩”的人还算容易, 可华妃这种本身就不守规则的,就难缠得多。 富察氏棵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华妃硬杠,便用了淳儿出的主意,就见她满脸娇羞地冲华妃娇嗔道: “娘娘冤枉嫔妾了,嫔妾是什么性子,这么久了娘娘还不清楚吗? 嫔妾年岁小,头回有孕,心里怕得很,又带着些小毛病,所以才这般胆怯。” 说到这儿,她转头望向宜修,软声道:“所以嫔妾才厚着脸皮求皇后娘娘开恩,容嫔妾先把胎坐稳了,再来请安。” 接着她又一次转向华妃,委屈巴巴地补充:“嫔妾也真的没有张狂的意思,娘娘莫要再吓嫔妾了。” 她这番柔柔弱弱的应对,倒是把华妃噎了一下。 她本就吃软不吃硬,见富察氏这副卖惨求饶的样子,倒不好再苛责,甚至心底还隐隐泛起一丝为人母的恻隐。 于是她重新转向宜修,语气带着几分施压:“皇后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吧?昭妃有孕时,皇上都格外体恤, 这顺贵人有孕,想来皇上也会恩准。她又这般坦诚求你,皇后也该想想,省得落个‘国母不慈’的名声......” 第353章 眉庄发飙 宜修此刻恨不得将华妃给千刀万剐了去。 她想让章弥探探这富察氏的底,被华妃拦了;如今又倒逼着她必须准假。 可如今满宫嫔妃都盯在着,她若硬要派太医去诊治,或是强留富察氏每日请安, 那她前期那些“贤德”“体恤”的功夫可就全白费了。到时候,但凡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她这个皇后心怀不轨。 哪怕是为了长久计,她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况且宫里还有皇上在—— 就算她不答应,凭着富察氏这肚子里的孩子,雍正也定会恩准的。 无奈之下,她只能挤出笑容解释道:“本宫何时说不答应了?本宫也只是关心顺贵人的胎象罢了, 想着章弥身为太医院院首,或许有更好的法子。既然顺贵人只是心里害怕,那本宫也不能不讲情面。 就先免了你的请安,你且在宫中好生养胎,待过两个月胎象稳了,再来请安也不迟。” 华妃见自己一施压,皇后便只能委屈认下,当即高傲地扬起头,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对下手的富察氏说道: “你且安心养胎。本宫虽说眼下还没有子嗣,却也从来不对孩子下手—— 本宫也想积德行善,好为自己求个一子半女。昭妃有孕时,本宫就赏了不少滋补品,想来昭妃吃得也不错。” 安陵容见华妃提到自己,也笑着点头应道:“华妃姐姐赐的补品,都是当世难得的珍品。 妹妹也是靠着这些,才慢慢补回些身子。前阵子母亲来陪产,我更是拿了许多赠与母亲呢。” 华妃听她这般捧场,心里也很是受用,也就跟着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咱们做子女的,给父母的自然是要最好的。”说罢又看向富察氏, “一会本宫也命人送些补品过去,你好好将养着。本宫也盼着你们能替本宫带来些福气,让本宫也能得个孩子。” 富察氏感受到华妃的善意,也连忙谢道:“娘娘虽说雷厉风行,但心肠却这般良善,想来定能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嫔妾也在这里多谢娘娘的体恤与照拂。” 上首的宜修瞧着眼前这般情景,简直是肺都快气炸了。 自己下的旨意,人情倒被华妃领了去,还找了个机会在众妃嫔面前卖了个好。 再看看昭妃那副样子,也分明是跟华妃更亲近些,她二人又是什么时候走到一块了...... 这华妃平时看着嚣张跋扈,没想到竟还有这般心眼,哪个嫔妃有孕就对哪个另眼相看,从前倒是小瞧她了。 只是眼下富察氏防备得紧,宜修也只能按捺住心思,从长计议,等着找准时机再做打算。这一胎,她是容不下的。 这边眼看着富察氏有孕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而请安得时辰也即将结束, 一直缩在后面的欣常在却实在按捺不住,扯着嗓子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顺贵人侍寝的日子掐指算算也不算多,怎就这般好运有了身孕?想必也是用了什么秘方吧? 不知贵人能否把这秘方告知众姐妹,让咱们也沾沾福气?” 这话一出,刚才还算缓和的氛围又顿时一僵。 众人先瞥了眼欣常在,也分明看到她脸上那没来得及掩饰的嫉妒,随即又齐刷刷看向富察氏。 这话算是把人架在了火上:说用过秘方?那方子好不好使、有没有副作用,旁人会不会逼着要? 说没用过?又怎解这“好运”的由头? 富察氏也被这话问的正迟疑着不知如何作答时,沈眉庄先坐不住了。 她现在最瞧不上欣常在这副搬弄口舌的样子,当即厉声说道: “欣常在也是生养过大公主的人,那想必也是用过秘方吧?不如先拿出来与众姐妹分享一番如何?” 欣常在没料到沈眉庄会开口,一时愣住,慌忙摆手:“嫔妾哪有什么秘方?” 沈眉庄一改往日温婉,咄咄逼人:“你既没有,又怎知顺贵人有?大庭广众胡言乱语,本宫本不想多言, 可你我同住储秀宫,本宫还是得劝你一句:多积点口德。今日本是顺贵人的大喜之日,莫要当众惹出不快。” 欣常在知道沈眉庄的厉害,自己在储秀宫住着,对上主位本就没有底气,此刻更是被训得哑口无言。 而甄嬛见局面僵住,眼珠一转,就想着借机拉拢一下欣常在,给她一个台阶,也显显自己的嘴皮子功夫, 便也连忙开口:“眉姐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欣姐姐也是为姐妹们着想……” 可她话没说完,就被沈眉庄一个冷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你心里有什么鬼蜮伎俩,我并不想知。只是今日是顺贵人诊出有孕的大喜日子,你说话也还需掂量着些, 莫要辜负了你一贯的诗书才情,更莫要辜负了你在皇上面前所表现出的聪慧通透。” 这番话可谓是分量极重,直说得甄嬛都不敢再继续开口。她素以聪明伶俐自居,此刻却要为搬弄是非的人辩解, 这在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她另有图谋,先前本就不好的名声岂非是要完全毁于一旦? 可以说沈眉庄不愧是甄嬛曾经的好姐妹,一句话就把甄嬛给噎得没了声。 沈眉庄见甄嬛偃旗息鼓,就又转向末尾的欣常在,语气也更冷了几分: “你莫要以为有她帮腔,这事就能作罢。你三番四次的搬弄口舌是非,况且今日还有皇后娘娘在上首看着呢。 若再让你这般下去,本宫养育着四阿哥,是断然不敢再与你同住一宫的—— 免得四阿哥年纪渐长,再学了你这副是非口舌,将来成了笑话。” 华妃也是头一次正眼打量沈眉庄。在她印象里,这位一向是偏软弱的。 虽说欣常在从不敢在她面前搬弄口舌,但那副作派,连她这个直性子都听着厌烦。 今日沈眉庄这番话,倒让她对其改观不少。 她本就是性情中人,见沈眉庄这副敢作敢说的样子,也觉得倒有几分意思。 不过要她帮沈眉庄说话,却也不至于。毕竟沈眉庄曾分过她的宫权,还和太后那个老东西走得近。 但眼见沈眉庄今日撕破了甄嬛这个贱人的面皮,她倒也乐得大发慈悲:以后不再针对惠嫔便是。 第354章 嬛嬛又嫉妒了 再说宜修,不愧是冷血无情的主。这欣常在曾多次帮她,可她此刻却半点也没有要回护一下的意思。 想来在她眼里,这欣常在不过是个空气罢了。生的是个公主,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常在,也实在不值当她费心。 而没了甄嬛这个靠山,欣常在只能忍着耻辱,起身向宜修跪拜认错: “惠嫔娘娘说得是,嫔妾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不动脑子,这般大喜的日子又犯了错,望皇后和诸位娘娘勿要怪罪。” 宜修这才摆出大度的样子,摆了摆手:“快起来吧,都是姐妹,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惠嫔的话也在理,你再这般,长此以往也难免惹祸,以后还需多注意些便是。” 说罢她又看向沈眉庄:“你也不必太过苛责,同住一宫,哪有那般严重? 不过,若是你实在不愿,本宫也可以为她重新调配宫室。” 接着宜修却不待沈眉庄回答,只低着头抚着身前的玉如意,慢悠悠说道:“要说这宫里,永寿宫可是顶好的地方。 况且昭妃宫里也只你一人居住,不如让欣常在搬去永寿宫住?她生养过大公主,想来和昭妃你也有共同话题。” 安陵容听得这话,心里恨得牙痒痒,偏面上还得维持着柔和,只语气陡然添了几分冷硬: “皇后娘娘怎能这般说?臣妾的六阿哥,在娘娘眼里就算不得数了? 永寿宫只有臣妾一人居住,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想必皇上也定会不慎开心的吧。” 她不待宜修开口,又像连珠炮似的接道:“还有,娘娘明知欣常在爱搬弄口舌,连惠嫔养着四阿哥都不愿与她同住, 可您却偏要把她安插到臣妾宫里,难道也想让六阿哥学了这等恶习?还是说,娘娘您是另有打算?” 说着,她又流露出几分委屈之色:“臣妾想着,娘娘定不会这般。莫非是臣妾误会了娘娘?也请娘娘明示才好。” 宜修早就知道这安陵容的性子不好,可也又没料到她都做了母亲,还敢这般顶撞于她,一时倒也被问得语塞。 华妃见状,哪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她转向安陵容,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嘲讽: “昭妃这话就错了,皇后娘娘自然是好心。 依本宫看,欣常在若住进了永寿宫,弘曦阿哥怕是开口说话都要比别的皇子早几年呢! 只是你需得盯紧些,只许他学那伶牙俐齿,可别学了那搬弄是非的本事。” “华妃姐姐说得是。” 安陵容也立刻顺着话头接道,“可弘曦是臣妾的亲儿子,做额娘的,也是断然容不得他沾染上半分恶习的。 想必皇后娘娘身为皇子嫡母,也定是有别的考量吧?不然……哎,臣妾也说不清了。” 安陵容终归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宜修看她的眼神已经越来越阴毒, 阴毒到她这个看过影视剧的人都觉得好可怕啊~~~于是她也识时务的住了嘴,并且还悄悄给了华妃一个眼神。 华妃本就是陪着安陵容搭腔的,接收到眼神后,也是瞥了宜修一眼,接着冷哼一声,便也不再继续说话。 殿内也因为她俩的住嘴变得寂静起来,只剩跪在地上的欣常在,还有她那都有些发颤的身体。 过了半晌,宜修依旧是那副阴冷的目光,语气也是毫无波澜地: “既然你们都不愿接纳,那欣常在便搬往钟粹宫吧,那里距离南三所最是接近,也能方便照顾淑和公主, 且昭妃不也是从钟粹宫出来的么?欣常在,那你就住昭妃原先居住的‘偏殿’吧。 昭妃能有今日的大造化,想来这钟粹宫的风水也定是好的,昭妃以为如何?” 安陵容被宜修直勾勾地盯着,心里却暗自撇嘴—— 今日怕是把她给得罪狠了。但她一个做任务的,又哪会真怕她这个一屁股烂事的皇后。既然你爱演,那她也奉陪。 于是她也只稍稍调整下神色,抬头时便已是一副柔柔弱弱、眉含秋水的模样,不知情的怕还以为她被皇后训哭了。 就见她拿腔作调地叹了句:“皇后娘娘当真是仁慈啊~~,您既已有了安排,臣妾又能多说什么? 况且钟粹宫本就不是臣妾的私产,自然任凭娘娘处置。若欣常在能沾些臣妾的好运道,本宫也该恭喜她呢。” 宜修此刻却懒得再看她这副嘴脸,转眼对地上已跪得发晃的欣常在道:“欣常在也快些起来吧。 想必你也听到了,惠嫔和昭妃都不愿与你同住。而本宫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接着她看着踉跄起身的欣常在,眼神意味深长的道:“今日之事,你且记牢了,也算是长了个记性。” 说罢,便不再多言,只端起茶盏喝起了茶水。 而甄嬛在一旁将这全过程看在眼里,又见识到了华妃与昭妃这两位高位嫔妃你一言我一语, 夹枪带棒地,明着暗着的讽刺皇后,心里更是嫉妒得发狂。这般出风头的时刻,竟没有她的份。 今日的华妃、昭妃,甚至连一向端庄的眉姐姐,都那般风光,那般硬气,那般痛快,更是每句话都掷地有声。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凭什么?她明明也有才智,也有手段,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别人这般大放异彩。 她又看像眼前这踉跄起身的欣常在,更觉心惊:没位分、没宠爱,竟只能落到这般任人拿捏的地步。 不行,她绝不能变成这样。她必须往上爬,她绝不能落得这般任人践踏的下场。 而等欣常在回到自己的位置后,殿内又再次陷入沉寂。 宜修这边也在装死,没有开口遣散众人,而安陵容则冷眼旁观着富察氏—— 她从一开始的精神头十足,也渐渐变得坐立难安起来,想来今日这场风波,也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不过安陵容自然也不是滥好人,更不会替她出头,只静静旁观着...... 这时,淳儿那怯生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夏姐姐,你饿不饿呀?我都要饿死了,你看肚子都瘪了。” 这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安陵容都忍不住在心里为淳儿点了个赞。 华妃见状,更是开口阴阳道:“小孩子家就是容易饿,不过你们且再等等吧—— 皇后这会子怕是还在气头上,一时半刻的怕是不会放你们回去用膳的。” 上首的宜修也像是才被这话拉回了思绪一般,装作没听见华妃的话,只环顾四周道: “时辰也都不早了,大家也都退下吧。”说完,也不等众人行完礼,便自行起身离去,看样子是真动了气。 而华妃却也毫不在意,更是连行礼都懒得做,直接冷哼一声后,便也风风火火地带头离去。 第355章 各有各的算计 待安陵容和曹琴默走出景仁宫后,却见宫门外的轿辇上,华妃并未如她们所想那般先行离去, 反倒端坐其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护甲,显然是在等她们。 安陵容见她居高临下地坐着,也不介意给几分脸面,便领着曹琴默,施施然走到轿辇前。 华妃先是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们片刻,才悠悠开口:“本宫早就知道昭妃是个伶俐人,今日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安陵容却听明白了,就见她温柔一笑,直视着华妃的眼睛: “说来妹妹在这宫里也算待了许久,旁人有些什么心思,不敢说看得通透,却也能分辨出几分好坏来。” 接着她话锋微顿,“妹妹本是偏爱清静的性子,若不是牵扯到自身,断然不会像今日这般失态。 但这也不代表妹妹是个能被人随意拿捏的—— 旁人都不要的碎嘴子,皇后凭什么要塞进我的宫里?便是说破天去,这也是不讲道理的事。” 华妃见她依旧理直气壮,半分不惧的模样,反倒被噎了一下。 她本以为昭妃今日得罪了皇后,定会手足无措来求自己,而她也正好借机将人收拢麾下,没料到对方底气这般足。 也是,有了皇子傍身,自然和她们这些没生养的不同——齐妃那般蠢笨,皇上不也照样容得下? 这般想着,华妃便也没了拉拢的兴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安陵容一眼:“本宫也不知你是太过天真,还是真有底气。 这宫里,可不是有个皇子就能高枕无忧的,这前朝后宫,终归是一体的。” “华妃姐姐说得是。”安陵容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但只要行得正、站得直,又何须顾及那些腌臜手段?” 见她始终软硬不吃,华妃也算是彻底没了兴致。 本就是一时兴起想探探底,既然人家无意依附,且位分已高,那便也多说无益。 于是她最后只丢下一句:“等你何时想通了,可随时来找本宫。”后,便示意起轿后扬长而去。 安陵容与曹琴默见华妃走远,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几分“就这?”的微妙表情, 随后也依次上了轿辇,往永寿宫去。 待得二人在殿内坐定,还是曹琴默先开了口:“妹妹今日还是有些鲁莽了。即便要回绝,也可用些更柔和的法子。” 可安陵容却不认同:“曹姐姐觉得,今日我若不这般硬气拒绝,皇后会肯罢休吗? 只要我稍微顾念些她的脸面,没当众驳回,她怕是立刻就会安排欣常在搬入这永寿宫。 到时,凭她的手段,又怎会只放进一个欣常在进来?而有欣常在这个内应在,我这永寿宫可就再无宁日了。” 曹琴默也知这话在理,只是她惯于在背后用阴私手段,这般当众顶撞,依她的性子是断不敢的。 见她仍有顾虑,安陵容坦然一笑:“曹姐姐无需担心,别的不敢说,妹妹这皇子总归不是白生的,多少有些用处。 况且皇后如今极少能见到皇上,便是那初一十五,皇上也不去景仁宫留宿。 这般光景下,自然是谁先跟皇上说清原委,谁占先机。” 她话锋一转,眼底带了几分笃定:“到了皇上跟前,我也只是个为了孩子考虑的母亲,只一片护子之心罢了, 又有何错处?况且这后宫终究是皇上的后宫,一切也需得看皇上的心意才是。” “况且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愿意,皇上这个当父亲的又怎会同意?”安陵容语气笃定, “皇后不过是瞧着我面嫩,以为能当众把这事强行敲定。换了惠嫔、敬嫔那种面子矮的的,或许真会被她拿捏住。 可我与她们不同,我能常常见到皇上,咱们谁又怕谁?” 经她这般解释,曹琴默彻底明白了。她先前也是怕安陵容回宫后就得意忘形,话语里也是带了几分试探, 如今见她条理清晰、心思缜密,便知是自己多虑了,也不再多劝,免得惹对方不快,当即转了话题: “说起来,顺贵人今日这一出,倒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你瞧她既借了满宫嫔妃的势,又引着华妃帮腔,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倒比从前看着精明多了。” “她这也是借了大势,跟皇后当众压我是一个道理。” 安陵容接话道,“不过她这么早报出有孕,倒是挺自信的,真不知里头有没有咱们不知道的内情。” 曹琴默点头:“你说得对。旁人有孕,都恨不得瞒到胎坐稳了、肚子遮不住才肯说, 她倒好,反其道而行之,早早便说了出来。说她没心机吧,今日又借着这局面免了请安,手段倒也是利落。” “看不透啊。”安陵容轻哼一声,“不过那位方贵人,倒是颇为机敏啊。” 接着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这后宫之中,谁又不是各有算计呢? 而另一边,下了早朝的雍正也已得知富察氏有孕的消息,连带着今日请安时的种种纠葛也一并知晓。 他想起皇后的处置,又念及欣常在的多嘴多舌,不禁皱了皱眉。 但皇后终究是已下了旨意,且这又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昭妃那边也没吃亏,雍正便也没再多言。 不过想到自己一番“耕耘”竟这般快有了收获,雍正也难掩欣喜。 对他而言,富察氏这一胎无论男女,也都是一桩喜事—— 这至少也能证明,他这般年纪仍能让妃嫔有孕,而昭妃的那一胎也并非是偶然。 只是往延禧宫去的路上,他又忍不住多思多虑起来。其实若让他选,倒不希望富察氏怀的是皇子。 正如他忌惮华妃有孕一般,这富察氏虽已重新俯首帖耳,但终究与他不是一条心,更何况其家族势力也太过庞大。 他也怕这孩子将来会被富察家所裹挟,进而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也与从前的谨小慎微大不相同,倒也不打算急着做什么。有些事,且先看着吧 第356章 又是表现得时刻 没人知道延禧宫内,雍正与富察氏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很明显,这延禧宫怕是早已进入了戒备状态。 而雍正离开后,便也有旨意传出:命顺贵人闭宫休养,待胎像稳固后再恢复请安。 只是这“胎稳”的时日,却并未像宜修先前说的那般定死到两个月后。 不仅如此,雍正还特命顺贵人享用嫔位份例,又赏了许多珍宝。这在后宫众人看来,已是极大的恩宠了。 孩子尚未降生,晋封嫔位虽不可能,但份例已至,显然也是皇上那边给了承诺的。 而自此之后,富察氏便象是隐形了一般,再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也唯有众人平时打趣淳儿与夏冬春时,才会有人顺嘴问上几句, 可二人却也是三缄其口,只说虽同住一宫,却也不便随意打扰,至于其他的,更不肯多透露半分。 宜修那边是否已经开始动手脚,安陵容也并不知晓,不过却也不防碍她找机会向雍正“告小状”。 况且雍正也只在得知富察氏有孕的当晚,陪了富察氏一晚上,之后便又恢复了雨露均沾的常态。 安陵容也借着与他独处的机会,依着自己平日的性子吹了些“枕边风”, 而且这事她也做得十分明显,要的就是向雍正精准传递出一个信号:孩子是她的软肋,而皇后也没安什么好心。 这效果也果然如她所愿。雍正也难得见她这般流露情绪,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新奇,甚至还主动开口打趣: “朕一直觉得容儿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没想到为了弘曦,竟也能当众与皇后对峙。” 安陵容先品了品他的语气,见并无怒意,便故作不好意思地说:“臣妾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涉及弘曦,总归敏感些。 况且,惠嫔都不愿接纳的人,皇后娘娘又凭什么塞给臣妾?弘曦身边围着那么多人,臣妾都不放心, 要是再放进一个不知根知底的,臣妾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稳,更别提调理身子了。” 雍正也知欣常在的那张破嘴有多讨嫌,闻言也并不介意,反倒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能这般顾着孩子,是个好的。 在他看来,若是安陵容一味耳根软、无底线退让,他虽不会明说,可心里对她的印象怕是也要大打折扣了。 于是雍正便也顺着她的话安慰道:“皇后也是许久不做那生生父母,怕是早已忘了养育子嗣的辛苦, 你也不必同她计较,只管顾好你和弘曦便是。外事有朕在,朕这个做皇阿玛的,又岂会让弘曦陷入险境?” 他顿了顿,又道:“朕先前没提这事,只因结果还算妥当。 钟粹宫清静,博尔济吉特氏又不喜交流,也正好让欣常在在她那里磨一磨性子。 她没处同人说话,自然也就不会象那长舌妇般继续搬弄是非。你既瞧不上她,往后远着些便是。” “有皇上这话,臣妾便也安心了。其实臣妾也怕因着这件事,而惹的皇上您生气,怨怪臣妾不敬皇后娘娘。 若是旁的事,臣妾自然会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行事,可此时也同样涉及到弘曦,那臣妾便也不愿让步, 况且护着弘曦长大,是臣妾作为母亲必须要做好的事。” 接着安陵容也决定拿出必杀技,就见她轻声道,“臣妾能有幸伴在皇上身边,已是这世间极致的富贵, 如今也再无别的念想,只盼着能陪在弘曦身边,看着他安稳长大。” “臣妾现在最幸福的事,便是每夜在弘曦耳边轻唱几支歌谣,再慢慢哄他睡去。” 雍正听了这话,也敏感的转头看向她:“哦?容儿如今竟还夜夜哄着弘曦入睡?这在宫里可是很少见啊。” 如预料般的被问及后,安陵容也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羞赦,声音更轻了些: “臣妾在宫里本就清闲,整日无所事事,自然也就能多陪陪弘曦。 等他再大些,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纪,又哪还能由着臣妾向如今这般,把他圈在身边?” “所以臣妾便想着趁他现在还小,多给他些陪伴才好。” 接着她抬眼望了望雍正,带着几分不解:“皇上怎这般惊讶?做母亲的哄孩子入睡,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雍正也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得怔了半晌,才缓缓点头:“这世家大族的子嗣,多由乳母和保姆照料着, 生母亲自上手的极少,所以朕见你这般亲力亲为,才觉得有些好奇。” 安陵容听罢,却一脸不以为意:“皇上也说了,那是深宅大院、高门显贵的作派。 可皇上莫不是忘了,臣妾家里如今可是是白身?臣妾又出身寻常,也没经历过那些规矩—— 所以在臣妾眼里,做母亲的就该为了孩子亲力亲为才是。” 接着她顿了顿:“臣妾如今虽做了您的妃嫔,享着荣华,可也与做母亲的疼爱孩子并不冲突。” 说到这儿,安陵容也凑近了些,在雍正耳边小声嘀咕:“臣妾有时只要一看到那奶嬷嬷,心里就老大的不舒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精彩内容! 总觉得弘曦要被她给抢了去似的,有时更是恨不得立刻就打发了她。” 她说着,脸上也泛起一丝羞赦,“臣妾也知道这般想法不好,可就是管不住性子,见她带着弘曦,就浑身不自在。” 话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而雍正也同样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待笑过之后,雍正才是伸手拉住她,眼底也是多了飘忽:“容儿这样的,才是做母亲的真性情,不象有些人, 只把孩子当成了那博富贵,换前程的工具。 有些事,虽是作为一个母亲该做的,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定数?你觉得理所当然,偏就有许多人不愿费心。” 说罢,雍正也不等安陵容继续搭话,而是径直用动作,岔开了这个话题,就见他伸手一握: “今夜,朕倒要听听容儿哄弘曦的歌谣,就让朕,也伴着这歌谣入睡,如何?” 安陵容被他握得脸颊通红,也带着几分娇羞的嗔怪道:“皇上您也真是的,这也要同弘曦争,呜” 今夜的雍正,也算是如愿以偿的听到了这哄孩子入睡的歌谣。 调子轻柔,又带着寻常人家的暖意,恰是他记忆深处最大的遗撼。 只是这般圆满了心愿,对宜修而言可不是件好事,就是不知这次太后的遗诏还能有几分威力。 这也是安陵容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喜欢请大家收藏:书海阁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7章 暗中出手 也是从那一晚之后,安陵容正式接下了甄嬛留下的大部分恩宠。 但她本就不是恋爱脑的性子,如今又有了弘曦在侧,就更不愿把精力都放在伺候雍正这个老男人身上。 于是她也就借着刚立稳的“慈母”人设,不动声色地推出去几分恩宠。 雍正见她一门心思的扑在孩子身上,反倒更觉得她的这份母性是真切而可贵的,也没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可见她这“慈母”人设立得有多扎实。而且这般做派,又能维持住她那茶茶的人设,她可不想被太后给盯上。 况且富察氏有孕,本就算是点燃了一把火,这时候她要是再不让道,怕是也讨不到好。 毕竟这些个费尽心思寻来的助孕密药,也总归需要雍正这个皇帝近身配合,才能起效吧。 不过这些都不是安陵容此刻关心的事,她眼下唯一记挂的,是那迟迟未到的时疫。 好在这份等待也并未持续太久,这时疫还是发生了。 因着她早早就派人在外头留意消息,所以这后宫之中,她也是第一个得知此事的。 消息传来时,安陵容虽早有准备,指尖却还是微微一紧。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永寿宫其实自她回宫后,便一直处于戒备的状态。 是以在得到时疫确已蔓延至京的消息后,安陵容也第一时间便派人赶往启祥宫,将此事告知曹琴默, 让她至少能够提前准备些防疫之物,并封锁好启祥宫。 虽说她觉得未必有人会针对她曹琴默,但该做的样子她也不能少做,她娘俩肯定也惜命,这也算半个救命之恩了。 可没料到曹琴默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得了消息竟立刻抱着温宜匆匆赶来。 安陵容见了,也顾不得客套,只引她到榻前坐下,这才开口道:“我也是刚得了信,这时疫一时半刻还进不了宫。 只因我母亲在京中居住,往来密切些,才早一步知晓了这件事。” 曹琴默听罢,连忙追问:“很严重吗?竟值得你特意派人来交代。” “相当严重。”安陵容神色凝重, “这次的时疫是从外地蔓延过来的,京郊已有不少人出现了征状,而京中也开始陆续的限制出入了。” 曹琴默听她说得这般严重,当即吓得脸色发白,连抱着温宜的手都是紧了又紧。 安陵容见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也难怪,古人对时疫、天花这类祸事向来怕得要命,简直比宫斗算计更让人心慌。 于是她也放缓了语气安慰道:“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杂书看得多,医理上多少懂些。 你要是信我,便按我说的做,总也能起到些作用。” 曹琴默如今知道这个消息,正不知所措之时,听到此言更是连忙说道:“我自然信你,这宫里我也只信你。 妹妹能早早得信并告知我,已是天大的恩情,姐姐又怎会不知好歹?” 安陵容也不与她客套,直说道:“眼下消息还没传入宫中,咱们若是闹出大动静,难免引得六宫侧目, 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但可以先悄悄限制宫内人外出,杜绝四处乱窜,只是此事的动作也得隐蔽些。” 她又接着说:“之后再取些藿香和白芷来,藿香用来冲服,白芷装入香囊随身带着。 我近期也会翻些古籍医书,看看古方里都有什么预防的法子。好在你我都是独居一宫,没那么多外人走动。 等消息传到宫里,咱们就立刻封宫,不许随意进出,只在特定时间派人去取食材,拿回自己小厨房做。 这阵子,咱们也是谨慎为上。” 曹琴默听她说得条理分明,也是心神渐定,也跟着道:“只能如此了。 从今日起,我再不带温宜出宫了,也只派指定的人出去办事。” 两人又细细商量了几句,曹琴默想着温宜带在身边始终有风险,便又急急忙忙抱着孩子先回去了。 至于永寿宫这边,倒不用安陵容多费心。 幸好当时态度强硬,没让宜修钻了空子放欣常在进来,如今宫禁自守,倒也能少些隐患。 其实安陵容也曾动过念头,想把时疫的消息透露给华妃。但转念一想,便又歇了这心思。 就华妃那性子,没什么城府,偏又口无遮拦,情绪更是象个不定时炸弹, 她哪怕是眼馋年家的军中势力,也是实在不敢轻易结交。 反正按剧情来,便是华妃宫里的人出了事,她自己也总能安然无恙,至少现在还不是她下线的时候。 既是如此,倒也不必多操这份心,免得在这种时候被多疑的雍正给怀疑到。 之后也不过四日功夫,这时疫竟就以惊人的速度侵入了紫禁城。 至于究竟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故意将这等祸事放进宫来,也就只有安陵容能够猜到几分。 而在接到内务府派人送来消息时,她便知,永寿宫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布置防疫了。 于是永寿宫的人也都立刻行动起来:抓药,消毒,封宫,销毁外出人员衣物,一番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这副架势落在时刻留意着她的宜修眼里,又引来一阵的不满。 她对剪秋抱怨道:“这昭妃也太过小心了,不过些许风吹草动,便吓得这般兴师动众。 看来此次本宫想打她的主意,怕是不易了。” 剪秋知道昭妃前几日,把她们娘娘得罪狠了,此客也只能在一旁劝慰: “娘娘息怒。这时疫也非一两日就能平息的。奴婢就不信昭妃能时时都这般谨慎,总也有疏忽之处能被咱们抓住。” 宜修叹了口气,语气也是无奈:“如今也只能这样。不过咱们的重心终究还在延禧宫那边。顺贵人眼下怎么样了?” “回娘娘,吓得不轻,也很是一番忙乱。现下已经请了好几位太医前去看诊,瞧着象是动了胎气。” 宜修听了却不甚满意,她眉头一挑:“动了胎气又哪够?要是借着这个由头封宫,说不定倒是能让她了躲过去。” 于是她略一思忖,眼中冷光闪过:“这样,即刻命人去寻些不惹眼的小物件,让那些染了时疫的宫人贴身佩戴。 那富察氏向来是个娇气的,这种时候保不齐就会要这要那的,吩咐内务府,一切以皇嗣为重,都给她送去。” “进不了大殿也无妨,只在她宫里、花园的各处走上一走,把那些东西随手落在各处就行。” 接着她顿了顿:“等她瞧见昭妃封了宫,必定也会学着封宫自保。只要她宫里有人捡了那些个物件 哼,到时困在那延禧宫内,是死是活也就由不得她了。” 喜欢请大家收藏:书海阁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8章 又没一个 剪秋听了宜修的主意,顿觉神妙异常,也忙在一旁小声附和: “还是娘娘这法子高明,可昭妃那边不防备的严,不是还有惠嫔、莞嫔她们吗?” 宜修斜瞥了她一眼,语气已带了几分不耐:“惠嫔可是太后的人,你真当太后没在盯着? 还是觉得太后已经舍了惠嫔,转而去抬举莞嫔?” 接着就见她冷哼一声,“你也跟了本宫大半辈子,怎么还是看不透这里的弯弯绕绕? 那莞嫔说破天也不过是太后用着顺手的工具罢了,而惠嫔和四阿哥才是她真正倚重的根本。” “至于其她人”宜修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 “都给本宫防住了。她们可都是到了适合生育的年纪,本宫还等着她们为皇家开枝散叶呢。” “这回你总该懂了?”剪秋忙低下头,连声应道:“奴婢懂了,奴婢记下了。” 随着宜修的一声令下,内务府也再无人敢与华妃在此时别苗头,所以行事倒也迅速。 只是延禧宫先一步燃起驱疫药材的浓烟后,各宫也开始纷纷效仿, 一时之间,紫禁城上空的烟气也是愈发厚重,远远望去,竟似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灰纱。 而乾清宫内,雍正也正为疫情焦头烂额,索性放出话来:“谁能寻得抑制时疫的法子,都重重有赏。” 得到此消息的宜修也是从中窥得了丝机会,她乌拉那拉氏若能研制出治愈方子,借此重新起复, 那她便也不必再活得如此战战兢兢了。而且她本就懂些医术,当即命人从景阳宫取来医书, 打着为皇帝分忧的旗号,开始研习方子。 如此动作,华妃又岂能不知,于是她也有样学样。 不管能不能找到方法,这份心思和动作她都绝对不能落于人后,更不能让皇后拔得头筹。 雍正虽为时疫忙得脚不沾地,无暇踏足后宫,却早有耳目将各宫动静一一报来。 见华妃与皇后都没在这当口添乱,反倒各自有了应对疫情的动作,他心头倒也松快了几分。 只是他也没忘了安陵容母子——弘曦也才刚出生没多久,而他也知晓安陵容身边始终没有可靠的太医。 于是便下了旨意,将方太医指给了她,专司照料这母子二人的身子。 这旨意于安陵容而言,恰是个机会。皇后与华妃既已开了头,那她自然也可以跟上这步伐。 毕竟她向来博闻强识,这点雍正早看在眼里,若真让她从医书里琢磨出些抑制时疫的门道,倒也合情合理。 再说“久病成良医”,自上次那场大病后,她便常翻医书研读,这事也早在雍正跟前过了明路,算不得突兀。 虽说她本是习惯退居幕后的性子,爱在暗处搅动风云,可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也实在舍不得白白放过。 她所求本就简单,不过是个满军旗的身份罢了——有了这层身份,弘曦将来若要继位,才更显名正言顺。 即便因此会让皇后盯得更紧、算计更狠,她此刻也顾不上了。 横竖就算她不争这份名头,宜修的算计难道就会少半分? 倒不如借着这由头往前站一站,既能在雍正跟前再添几分分量,又能为弘曦的将来多铺几分倚仗。 不过这么一来,倒便宜了这方太医。只是晾他也不敢同安陵容争夺这份功劳。 能给他喝些汤汤水水,安陵容都觉得自己已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甄嬛那边,心思也与安陵容相差无几。 这卫临虽资历尚浅,却也绝非平庸之辈,医术扎实不说,更不象那些老太医那般迂腐刻板。 于是他在给甄嬛请平安脉时,便也将太医院里的动静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甄嬛听了,也只觉一阵无语:“这宫里位分最高的三位,到底在闹哪出? 一个个的不好好安分守着,偏都要凑去跟太医探讨药方,真是可笑。” 她嘴上说着可笑,可行动却不见半分拖遝,当即也命卫临同她研讨起药方。这般能露脸的机会,她自然不肯错过。 一时之间,后宫里竟有四位嫔妃都在齐齐钻研起药方,倒也成了疫情笼罩下一道奇特的景致。 只是还没等这四人研究出什么眉目,延禧宫与钟粹宫便同时爆发了时疫。 延禧宫这边,宜修的手段显然精准奏效了,至少正殿的富察氏没能幸免。 而且因着时疫会传染的缘故,加之富察氏现在正怀着身孕,也使得淳儿与夏冬春根本就不敢靠近正殿半步, 生怕因自己这边出了什么岔子,再波及到龙胎,那这姐妹也就没得做了。 于是也都早早就带着各自的宫人闭在房里,严禁外出,这样反倒是被她们躲过了一劫。 否则,以宜修的这般手段,怕是整个延禧宫都要被拖下水,无一幸免了。 可富察氏那边却是惨了,人总有好奇心,见地上落了物件,捡起来揣进兜里本就是常事,谁知竟因此招来了祸事。 只这一下,就倒下大片的宫人,她富察氏又如何能够幸免于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而雍正接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心头沉了半晌,虽急命多位太医前去诊治,可得到的回复却已是无力回天。 毕竟富察氏怀胎月份实在太小,便是想舍大保小也都做不到,如今也只能先保大人,忍痛流掉孩子,再尽力救治。 至于那些染疫的宫女太监,也只给了些基础救治,便各自关在房里硬拖着。 于是延禧宫就此也算是彻底坠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毕竟华妃的性子众人皆知,既已封宫,便做得绝不含糊。 若不是雍正还要顾及富察氏一族的颜面,始终没放弃救治顺贵人,更是命太医每日都要入内看诊, 仅依着华妃的脾性,怕是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整个延禧宫,她才安心。 而安陵容这边自然也没闲着。她早料到宜修会对延禧宫动手,索性顺水推舟,给欣常在也送了份“大礼”。 她本就没打算让欣常在挨到自己研出药方的那天,干脆用了加倍加量的手段,只求一招永绝后患,直接送她上路。 也亏得博尔济吉特氏素来不待见旁人,再加之蒙古嫔妃在宫中本就有些势力,欣常在这事竟没闹出太大动静。 等雍正得知消息时,欣常在也早已药石无医,只剩一口气吊着等死,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也都没能幸免。 倒是博尔济吉特氏那边,只折损了两个人手。这些蒙古嫔妃的狠绝可见一斑——为防疫病蔓延, 竟直接派了两个死士封了欣常在的住处,任她在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半点转寰的馀地都没给她留。 喜欢请大家收藏:书海阁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9章 功德富贵 这一下可把宫里的所有人都给吓坏了。毕竟这第一位感染时疫的妃嫔,可是眼见着就要没了。 就连刚被强制流掉孩子的富察氏,在听闻此消息后,也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若要让她在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之间选,她定然是会选自己的。 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起了兔死狐悲之感,反正富察氏听了这消息后,求生的意志反倒被激发了出来,她还不想死啊。 再加之她富察家本就家底殷实,于是各种保命的珍贵药材就这样流水般的用了下去,竟真让她把这条小命给吊住了。 而安陵容也是乐得今年的kpi就早早达成。 毕竟宜修除掉了富察氏腹中的孩子,而她也扫清了欣常在这个碍眼的存在,果真是配合默契,只是这样一来,她便也懒得再继续这样耗下去了。 毕竟时疫已爆发已接近二十多天,再拖下去,难保不会被旁人抢了先机。 她可不信这太医院里,就只有温实初一人有真本事,旁人都成了摆设。 于是在隔日与方太医探讨时,安陵容就取出一本早已备好的冷僻医典,更是指着其中一章道: “方太医你看,本宫觉得这个方子或许有效。 而且经本宫研读,此方所用药材很是讲究,且也不算名贵,只是这典籍里的描述太过冷僻, 本宫也是研读了许久,才发现书中描述的病症,与眼下的时疫有着颇多相似之处。” 方太医听了,也顿时激动起来,忙躬敬地接过医书细细研读。 他与安陵容的“懂却装不懂”不同,他可是实打实的行家。 于是在反复看了三四遍后,就立即确认书中记载的征状与传播性,竟与当下的时疫有八分相似。 他当即抬头望向安陵容,面上更是难掩激动:“娘娘功德无量啊!” 安陵容也配合地露出激动之色,又连忙追问:“真的与这疫症相合?” 就见方太医重重点头:“岂止是相合!这古籍中描写的,简直就是针对此疫而来!” 安陵容见他还要继续絮叨,便立刻打断:“你既看出相合,便去即刻禀告给皇上。 都这等时候了,又哪还有多馀的时间让我们浪费。 毕竟多耽搁一分钟,就可能少救许多人。 况且让皇上和太医院再复核几遍,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她嘴上说着是为救人,心里却巴不得早早把这好处落定,是以也催得急切。 而方太医也醒过神来,不敢再客套,得了安陵容首肯,抓起那本冷门医书便匆匆告退,一路直奔养心殿。 养心殿内,雍正接到通传,先还以为是安陵容或永寿宫出了什么岔子,等见方太医进殿时,手心都已微微冒汗。 没等对方跪稳,他便急忙追问:“是不是六阿哥那边出事了?还是永寿宫有什么变故?” 方太医知道事急,忙抬头回话:“启禀皇上,昭妃娘娘与六阿哥都安好,并无异样!是是疫病这边有了进展!” 说罢,他连忙将那本医书躬敬呈上。雍正闻言,也是心头一震,几步就从御座上走下来,急切地接过了医书。 而方太医也继续躬身回话:“启禀皇上,因这些时日,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都在翻阅医书探讨病症, 昭妃娘娘见状,也跟着日夜研读。今日也是娘娘唤微臣过去,原是娘娘从这本冷僻医典中发现了一个方子—— 这方子虽文本晦涩,可娘娘却觉得其中记载的征状与眼下时疫颇为相似,便让微臣一同探讨。” “微臣仔细对照后发现,这古方描述的病症,与咱们现在的时疫至少有八分相似。 更难得的是,医典中所列药材如今都能配齐,且都是寻常之物,只是配比极为精妙。 因此娘娘才命微臣立刻赶来向您禀报。” 雍正听罢,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命人去传太医院所有在职太医。随后他更是急切地翻看起来。 康熙教养的皇子个个都是身怀真才实学,而雍正也不例外。 他很快便翻到安陵容特意标记的那一页,对照着书中描述的征状与眼下时疫的情形,越看越兴奋,最后竟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虽不通医术,但征状描述这般吻合,心里已有八九分把握—— 这方子定然对症,甚至可以说就是为这病所设。 就在他正翻看期间,太医院的一众老太医也已急匆匆赶到养心殿。 雍正也不罗嗦,当即把医书递过去,命众人一同参详。 又经多位太医的仔细对照后,也纷纷确认此方正对时疫之症。 雍正得到确切结果后,当即大手一挥:“即刻抓药!一部分在宫中试用,一部分送去京城疫区,立刻着手实验! 实验期间也别耽搁备药,一旦确认有效,马上推广开来!”于是一群太医轰然应诺,又转身匆匆散去忙碌。 待殿内只剩下方太医时,雍正看向他道:“此事昭妃当居首功,可你也功不可没。 若不是朕派你去照料昭妃与六阿哥,想来她这懒散性子,也未必能成此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待疫情平息,朕定会论功行赏。你也去吧,好生配合太医院的人。” 方太医忙躬身领旨:“微臣遵旨!” 随后雍正转头看向苏培盛,沉声道:“让底下人把嘴都给朕管严实了。 这事儿没板上钉钉之前,半个字也不许往外漏。” 他指尖在御案上叩了叩,眼底藏着几分焦灼。 纵有八成把握,也怕这临门一脚出了岔子,若希望成了泡影,引来的恐慌只会比没指望时更烈。 这般封口,既是稳人心,也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也直到第三日后,捷报才从各处传来。宫里宫外所有试用此方的人,征状竟都快速减轻,有的甚至已明显好转。 雍正捏着奏报的手微微发颤,紧绷了多日的脊背终于松垮下来,直到这时,他也才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快马加鞭,把方子和药材发往各州县,一刻也别耽搁!” 延禧宫里苦苦熬着的富察氏,也终于等来了这救命的良药,她总算有了能稳住性命的指望 而同一时间,昭妃参与研制药方的事也被很快的传播开来,宫里顿时也起了波澜—— 嫉妒的、羡慕的、感念她恩情的,各式各样的都在同一时间心思翻腾不休。 其中反应最烈的,也当属宜修与华妃。 华妃倒还好,只是摔了只玉盏,碎片溅在青砖上脆响:“本宫前前后后请了多少太医,倒让那昭妃捡了现成的!” 说罢往贵妃榻上一靠,鬓边赤金点翠的凤钗颤了颤,终究只是啐了口,便没再折腾,气过了也就罢了。 可景仁宫这边却是如坠冰窖。就见宜修攥着帕子的手青筋直跳,帕角的缠枝莲更是都被她捏得变了形。 而剪秋刚踏进殿门,就被她的声音砸了满脸:“查!给本宫往死里查! 务必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本宫查清楚!这好端端的,昭妃怎么会掺和其中? 她又是什么时候懂的医术?她这两年装得这般脱俗,原是在这等着本宫呢。” 喜欢请大家收藏:书海阁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0章 气大伤身 宜修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看待事情的眼光终究与旁人不同。 旁人只盯着安陵容将来可能得到的荣宠,可宜修却看得通透—— 因为这份功绩,早已不是“给些宠爱”就能磨平的。 皇上登基也才两年,正需要借这类事情来彰显贤明,也定然会大肆嘉奖,搞一出“千金买马骨”的名堂。 她打心底里瞧不上安陵容,也并非刻意贬低,实在是安陵容向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根基, 真要给了泼天富贵,她也未必守得住。 可唯独一样,宜修认为这安陵容必然是会争的,那就是——抬旗。 在宜修看来,但凡是做母亲的,若能有选择的馀地,也断不会再去贪恋那些个金银珠宝, 而是会拼尽全力给自己挣一个满军旗的身份—— 哪怕只是下五旗,哪怕只是抬为安佳氏,也比空有富贵却根基不稳强得多。 再者,以宜修这么多年来对雍正的了解,那老东西定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抬旗虽算恩宠,可对本就是白身的安家而言,说到底不过只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可这名头偏又金贵,赐下去既能彰显皇恩浩荡,又不耗什么实质成本, 还能给六阿哥脸上添光,简直是一举多得顺理成章之事。 可偏就是这顺理成章,才是最让宜修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毯的。 否则她费尽心机的除掉富察氏腹中那胎,难道是为了好玩?想到这里,宜修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唤道:“江福海!” 江福海闻声连忙趋步上前,垂首侍立。宜修也目光如刀,直刺过去: “松阳县那边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本宫可不信,安比槐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早不死晚不死,偏等昭妃派人回去接人时没了性命,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江福海也被她这怒容吓得缩了缩脖子,眉眼耷拉着:“启禀娘娘,奴才已着人多方探查 昭妃父亲的死因,也确实有些蹊跷,只是”他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宜修见此,烦躁的厉声嗬斥:“本宫如今还有什么听不得的?有话就痛痛快快说!” 江福海身子一颤,这才硬着头皮回话:“只是那死因,与咱们原先预想的,也并不相同。” “这事眼下只有护送松阳的那几个侍卫知晓,偏他们也都被苏培盛叮嘱过,嘴紧得很。” 江福海躬着身,声音压得更低,“奴才也是花了银钱,买通了其中一人的妾室,又找机会套话,才得知—— 昭妃的父亲安比槐,是被自己给‘补死’的。” “补死?”宜修听罢皱眉,显然是没明白这词的具体意思。 江福海见此也连忙解释:“娘娘您是知道的,华妃先前应当是赏了昭妃不少的顶级补品。 而此次昭妃念着家里,便都让紫烟借此机会一并带回了松阳县。 可谁承想那安比槐是个眼皮子浅的,竟然在当天晚上,就把两根整参整个儿吞了下去 最后竟是补得太过,硬生生的丧了命,大喜变大悲。” 宜修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居然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这等蠢货?她也总算明白江福海为何一直吞吞吐吐了。 她好好的一盘大棋,竟就被这么个草包东西给搅得稀烂。 “天下竟有这等自寻死路的蠢货!自己把自己补死了,真是该死啊!!!” 她也只能深吸几口气,强制压下因动怒而急促的喘息,又很快想到一处疑点: “本宫不是在安比槐身边安插了人吗?又怎会眼睁睁的让他做出这等蠢事?” 听到问询后,江福海也是一脸无奈:“那安比槐为人实在贪婪,待宣旨完毕,昭妃身边的紫烟也才刚刚入府, 他就拖着病体命人把其带回的所有物品,都搬到了自己屋内,最后更是抱着华妃赏的那一匣子人参爱不释手。 当即就要熬上两根来吃,任府里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咱们安排的人也是怕他出事,更是守了他一整夜,可谁料这他身子骨根本受不住那人参的药力,竟当夜就去了。” “那安夫人也是个没见过事的老妇,当即就吓慌了神,立刻请了当日的传旨的公公、衙门的人和仵作前来。 经过一番查验之后,也确定是补得太过导致。” 宜修听到此处,再次气血上涌头痛欲裂,更是猛地一拍桌子: “废物!都是废物!本宫是要他看住那安比槐,再勾着他犯些能拿捏的错处,他倒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江福海见此也连忙说最终结果:“最后衙门审过,仵作认可,加之安府上下作证,也就定了是安比槐自服人参过量。 只是咱们安插的那人,也因此折在了里面。” “办事这般无能,死了也活该!只是这么一来,昭妃倒象是又断了一根软肋。” 剪秋见宜修脸色越发沉郁,有火山爆发之势,便凑上前出主意:“娘娘,安比槐死得这般荒唐,实在是桩笑柄。 不如奴婢让人把这事传开,也好叫昭妃丢个大脸,您看如何?” 宜修紧闭着眼,胸口的闷气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她此刻哪有心思计较这些? “糊涂!”宜修猛地睁开眼,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怒意, “如今是纠结这些小事的时候吗?分不清主次,只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话刚落,心口又是一阵翻涌,她捂着胸口重重喘息,只觉这身边竟无一个能真正替她分忧的人, 于是,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心口发堵,直到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直跳,象是有人在颅腔里狠狠搅动, 一直之间,疼得她脸色煞白,就连嘴角都拧出了个狰狞的弧度。 一旁的剪秋挨了训,本不敢继续作声,此刻见她这模样,才忙不迭上前扶住:“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接着又急声唤向江福海,“快!快去请太医!” “不准!”宜修猛地拔高声音,剧痛让她的声音都发了颤, “现在时疫正忙,叫太医来,后宫会怎么嚼舌根?前朝又会怎么看待本宫?” “可娘娘您”剪秋还想再劝。 宜修却挥开她的手,咬着牙道:“江福海,快扶本宫进去!再把章太医先前配的药丸拿来,本宫吃了便好。” 一阵手忙脚乱后,宜修终究是被安比槐这桩蠢事给气倒在床榻上。 喜欢请大家收藏:书海阁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1章 已成定局 然而世事流转从不由人,即便宜修病倒,甚至更糟,也拦不住既定的走向—— 除非她真到了吐血身亡的地步,或许还能搅乱些什么,否则,她的病根本掀不起波澜。 而且这次时疫,因药方研制及时,倒没折损太多人命,唯独到了欣常在这里,成了那个倒霉的例外。 但是这事明面上谁也怪不到安陵容头上,总不能怨怪她没早些发现那方子吧。 于是所有人都只能在背地里暗骂蒙古嫔妃果真心狠手辣。 可有多少人心里都在盘算,若自己有那般底气,怕是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求快刀斩乱麻。 就连雍正那边,听闻欣常在的结局,也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况且时值疫期,诸事从简,欣常在虽以贵人位分下葬,却连场像样的丧仪都没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便入了土。 而待时疫的风波渐渐平息,有两件事就被雍正提上了日程,首当其冲便是对安陵容的嘉奖。 其实现在的后宫里,也早就开始议论纷纷,只是除了寥寥几人,大多嫔妃都没往“抬旗”上琢磨—— 在她们眼里,抬旗哪有晋封来得实在?若安陵容真能晋位贵妃,稳稳压过华妃, 再加上有皇子傍身、圣宠不衰,那风光可就无人能及了。 而且对于皇子而言,生母是贵妃,更是将来举足轻重的筹码。 可雍正心里的算盘,也早就打得明明白白。 他宠安陵容是真,但骨子里的政治考量更重。 这贵妃之位,即便要封,也只会封给年世兰—— 毕竟年羹尧手握兵权,是能为他冲锋陷阵的利刃,年世兰的位分,从来都与年家的势力绑在一起。 至于安陵容,安家底子太薄,毫无根基。 若贸然将她推上高位,没有家族支撑,只会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平白惹来祸事。 若是她没生六阿哥,雍正或许还能狠下心,让她做个制衡各方的“靶子”;可如今,六阿哥是后宫里唯一的新生儿, 也是他眼下能指望的皇子之一,就为着这个,他也断不能让这孩子的生母陷入险境。 毕竟,把安陵容推得太高,六阿哥不仅讨不到好,反倒可能被牵连。 他已经又没了一个孩子,绝不想这个能稳稳立住的儿子再出任何差池。 而且安陵容此番功绩,不说功德无量,却也是救了无数人命,其中更藏着多重政治意味。 他刚登基便遇时疫,暗处早有那有心人在窃窃私语,质疑他的气运。 而安陵容在他登基初期便怀有身孕,此次又在时疫中起到关键作用, 在许多人眼中,这便是“有福”的佐证,恰好也能堵住那些非议的嘴脸。 是以,即便雍正不想让安陵容压过华妃,却也必须给她足够分量的补偿。 这时,清朝前几任帝王常用的“抬旗”之法,便浮现在他心头。 只是此事虽涉后宫,却因安陵容的功绩牵连了前朝观感,雍正也不愿独断专行, 便传了张廷玉,连同鄂尔泰、李卫等几位他倚重的大臣一同前来商议,当然,其中也包括佟家的现任家主隆科多。 只是让雍正没料到的是,他召来的这几位大臣,心里其实都有着各自的盘算。 像是张廷玉和李卫这种身为汉人,又辅佐过康、雍两代帝王的,也早已算得上是老谋深算之辈。 他们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若昭妃今日不能借此时机被赐抬旗,那六阿哥便永远失去了触碰储位的机会。 况且这昭妃身上流的,终究是他们汉人的血脉,即便是抬了旗,这血脉也是刻在骨头里的,是永远也改不了的。 所以,张廷玉他们今日来之前就已经商讨过来,必须支持到底—— 若昭妃的六阿哥将来真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那这位身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帝王, 对他们这些汉臣、对天下汉人而言,又何尝不是百年难遇的转机? 想必到那时,汉人在朝中的处境、在这天下的分量,或许就能真正的加重几分了。 再加上昭妃如今也有这般功绩在手,抬旗本就是合情合理的,那他们自然也要全力赞同, 所以当下便也都开始大义凛然地进言,力主按雍正之意行事,这样既显皇恩,也合民心。 而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这一切的隆科多,其实心思也更加活络, 他早就察觉出眼前的帝王,怕是已有那卸磨杀驴之势。 虽说乌雅太后那边曾暗示过会为他周旋,可依他对这位新君的了解,多半也是枉然的—— 说不定太后越是说和,反倒会让他这位“顾命大臣”死得更快。 不过到了他这把年纪,其实生死也早已看淡,只是佟家的后路他也不能不谋。 他若有一日真被雍正赐死,那佟家势力必定会大打折扣,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更何况庆复那边早把这昭妃的底细透给了他,他其实心里也是倾向于支持抬旗的—— 这或许也是佟家将来能倚仗的一丝转机。 况且那富察氏的孩子没了,这后宫短期内怕是也难有新的皇嗣降生,如此一来,这六阿哥便成了独一份的新生儿。 只是他心里想着后路,嘴上却一直不曾开口。 只因御座上那道时不时扫来的审视目光,像冰锥似的刺在他身上,让他分毫不敢妄动。 罢了,既有张廷玉这些个汉人出头,他便也乐得装聋作哑,只作不闻不问之态就是。 至于太后昨日暗中传信让他阻拦?那更是个笑话。 他与太后都已是风中残烛,还能为着谁?他现在自身难保之际,又哪有余力管旁人的事? 更何况,眼前张廷玉他们几个,一个个张口闭口都是礼法、功德,又句句占着大义。 他若真跳出来阻拦,那些被救过命的人,又岂会容得下佟家? 一边是大义昭然,一边是君心已决,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逆势而为。 倒不如就做个聋哑人,半句不掺和。等养心殿的事了了,再寻个机会,让家里人悄悄去接触昭妃—— 到时候只说这抬旗之事是佟家在暗中推动,既能卖个好,又没人能知晓今日殿上他的沉默。 这般盘算之后,隆科多就真的只是垂着眼帘,指尖在朝珠上轻轻摩挲,仿佛真成了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第362章 在意与不在意 因着帝王心意已决,这场商议其实并未耗时太久。 而能被雍正召来的,多是深谙官场之道的老臣,除了两个拎不清的满族大臣出声反对, 其他人要么如隆科多这般缄口不言,要么便顺着张廷玉等人的话头,借“大义”“功德”之说附议抬旗。 而最终的结果,自然也是遂了雍正的心意。 于是他也当即下旨:将安陵容母家安氏这一房给抬入了满籍,编入正黄旗,改姓安佳氏。 至此,安陵容便成了名正言顺的满军旗嫔妃。而她的儿子,也自此有了博取储君之位的入场券。 而这个旨意也随之被雍正传遍前朝后宫。只是有人上心,有人却如释重负。 而华妃就是那如释重负的人之一。 当她听到周宁海报上来的消息后,更是狠狠的松了口气,接着才转头对颂芝道: “抬旗好啊,还好只是个抬旗,皇上也终归是没让她爬到本宫头上来。 否则,本宫与皇上这些年的情分,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颂芝见她们娘娘松快了,也跟着放下心来,可口中却仍有些嘀咕:“可皇上赐的是正黄旗呢,那可是上三旗呀……” 华妃听罢,却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正黄旗又如何?便是那皇后的镶黄旗、本宫也从来都没放在眼里。 而且这旗籍也不过是个空名头,根本就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是若真让她晋了贵妃,那才是要了本宫的命!” 见颂芝仍一脸不解,华妃颇为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别的不说,单只是日常请安,本宫就要日日都屈居她之下。 而她若成了贵妃,那手里又岂能没有相应的宫权?本宫难道还要把手里的权柄再分她一半不成? 更何况将来的各种宫宴之上,她的座位都还要排在本宫的前头?这满京城的谁不知本宫陪伴了皇上这么多年, 别是到头来,被个入宫不到两年的小丫头片子给压一头,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更何况本宫到现在都还没子嗣,如果被她这样全方位的碾压—— 你让本宫今后还有什么脸在这宫里待着吗?” 颂芝这才恍然大悟,也跟着连忙附和:“还是娘娘想得透彻,这么看来,抬旗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周宁海也在一旁帮腔:“这抬旗不过是面上好看,实际意义几近于无。况且昭妃母家现在也只剩她母亲和姨娘, 哪还有什么势力?更何况皇上也只抬了她这一支,到她这代怕是就断了,不过是个虚体面罢了。” 华妃听了周宁海的话,脸色也越发缓和,甚至还有了闲心打趣起安陵容来: “你说皇上也是,晋位没戏,那至少也该赏些金银也才算实在啊。 光给这么个传不了一代的虚名,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指望那安夫人这把年纪,老蚌怀珠再替安家生个儿子?” 颂芝听着自家娘娘这般打趣,也连忙劝道:“娘娘您又说笑了。” 可华妃却笑得更欢了几分,因为她心里隐隐有所感觉,这次皇上压下昭妃的贵妃之位,定然是顾及着她的感受。 于是她大方的对颂芝道:“去备些好的衣料首饰,替本宫给昭妃送去,就说本宫贺她全家抬旗之喜。” 接着她又顿了顿,带着几分自得道:“她也算是倒霉,怕是只有等本宫晋了皇贵妃,她的位分才能往上挪一挪了。” 颂芝听到此言,瞬间明白了娘娘话里的深意—— 有自家娘娘这个妃位之首压着,任谁也别想越过头去。 昭妃要想晋位,还真得等她们娘娘再往上走一步,也才有那机会。 于是她也是心里开心不已,当即笑嘻嘻地应道:“娘娘仁善,奴婢这就去办!” 一时之间,翊坤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先前的阴霾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只是,这有人欢喜,那自然也有人忧愁。 剪秋本想着宜修正在病中,这等烦心事还是暂且瞒下为好,可江福海却不敢这般拖延。 他深知宜修对这事的在意,也顾不上剪秋的阻拦,硬是将抬旗的消息禀给了正在养病的宜修。 听闻前朝大臣除了几个满臣稍有异议,竟大多同意抬旗,且安陵容最终被抬入仅次于镶黄旗的正黄旗, 宜修只觉脑子“嗡”的一声,更是急得浑身发抖。下五旗她尚且都容不下,更何况是上三旗? 剪秋见她如此,也连忙在一旁劝慰:“娘娘息怒,那昭妃再如何,也越不过您的镶黄旗去。 再说皇上只抬了她这一房,您也知道,昭妃并无兄弟姊妹,这赏赐看着风光,实则也不算多走心。” 只能说两人的心思根本不在一处。宜修听着她这隔靴搔痒的劝慰,只觉得越发烦躁,厉声打断:“你懂什么!” “昭嫔要的本就只是这一代的抬旗,多了于她也无用。如今她成了安佳氏,这就够了!” 宜修说到这里也是胸口剧烈起伏,就连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可知,大清建国以来,可是从未有过汉人皇帝。 可现在昭嫔成了满洲嫔妃,她的六阿哥便也成了满洲妃嫔的儿子,将来是能堂堂正正竞争皇位的!本宫怎能不急?” “你真当本宫只盯着眼前这点事?本宫是宁可她晋封贵妃,也绝不愿见她抬旗! 贵妃的名号再响,也不过是后宫里的尊荣罢了,可这抬旗,却是给了六阿哥一个争夺天下的根!” 她这般声嘶力竭的呵斥之言,也正巧被刚踏入景仁宫的太后听了个全。 太后听了个全,可当着众人的面却也未吭声,只是挥退了殿内所有人,竹息见状,也只是默默的带上了殿门。 而太后也是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缓缓坐下,接着目光如炬的上下打量着宜修。 宜修被她这目光一扫,刚刚因愤怒而混沌的脑子倒也恢复了几分清明,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于是她装作不在意地抬手理了理发丝。毕竟她是尊贵的乌拉那拉氏,是出身满洲镶黄旗的皇后,哪怕是面对太后, 也该有一番气度,她绝不能失了自己作为满洲贵女的仪态,让一个包衣家的看了笑话。 哪怕这人是太后也不行。 第363章 很傻很天真 太后见她还有心思打理一下自己,不禁嗤笑一声,接着开口道: “刚刚哀家倒是听全了,看来你心里其实也是明白得很呐,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远的不说,就说芳贵人和那欣常在,都曾怀过龙嗣,你呢?下手是又快又狠。如今可好,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说罢,又审视地打量了躺在床上的宜修,“哀家说你气量狭窄,还真是一点没错。 你这堂堂一国之母,竟因着这些事把自己给气病了,哀家这些年也算是少见多怪了。” 可宜修却嘴硬道:“臣妾并非为此事生病,实是防疫期间太过劳心劳力,才落下了病根。” 太后瞧她死不承认,也懒得和她掰扯,“行,哀家就当你是劳心劳力了。可你也实在是太‘劳心劳力’了, 哀家早就告诫过你,让你收手,可你倒好,还是忙里偷闲的把富察氏的孩子给弄没了,而且还是男胎。 宜修,你现在的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些,你当真以为皇帝不会察觉?” “太后也知道那可是富察氏啊!” 宜修忍不住辩驳, “您说让臣妾包养个孩子,可富察家的孩子一旦出生,臣妾又哪里敢真的抱养? 富察氏家族势力庞大,臣妾的乌拉那拉氏虽说也是大族,可如今早已不比往昔,臣妾实在忌惮。” 太后听了这话,更是气得差点笑出声:“有哀家在,你怕什么?还不敢抱养?你真当哀家是傻的不成? 你那点心思瞒得过谁?你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你怕这孩子有富察氏撑腰,将来能走自己的路,不必事事仰仗你; 你怕他翅膀硬了,你拿捏不住,日后得了势反倒压你一头。说到底,你就是贪权!” 她往前倾了倾身,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 “可你也不想想,只有抱养了富察氏的孩子,有富察家在朝堂上帮你撑着,你这太后之位才能坐得稳如磐石。 可你却偏贪心不足,总想掌控一切,可这世间之事,哪能都顺着你的心意来?哀家也算是看明白了, 你这是想做吕后呢,不过就凭你的手段,你也配!” 这话说的尖酸刻薄,可宜修却听不进去,她有着自己的思维方式。 “太后说的倒是轻巧,臣妾怕是到那时候,太后能不能做的都还两说。那富察氏家族势力庞大,心思深沉, 若他们的血脉子嗣真的出生,又怎会心甘情愿的让他认臣妾为母? 怕是等他将来翅膀硬了之时,就是臣妾这个嫡母的命丧之日。别到时候连乌拉那拉氏的根都要被刨了去!” 太后被她这不通情理的话堵得心口发闷:“哀家让你抱养,难道是让你做个木头不成?有哀家在,有乌拉那拉氏在, 富察氏又怎敢翻了天去?说到底,你就是不甘心只做个有名无实的太后罢了。” 她喘了口气,目光又落在宜修那因激动而略显狰狞的脸上,语气里满是无语的意味: “哀家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当年孝庄太后抚育康熙爷,难道就能做到事事顺心如意? 还不是得一忍再忍,才有后来的安稳。可你倒好,半分委屈都受不得,非要斩草除根,如今把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宜修别过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臣妾可没太后那般气度。富察氏的孩子若活着,臣妾夜里都睡不安稳。” “不安稳?” 太后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就能安稳了吗?昭妃如今成了安佳氏,六阿哥也成了满洲血脉, 更可以名正言顺能争那储位。你先前费尽心机除了富察氏的孩子,倒是替人家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你可真是好人。” “若不是哀家在背后替你遮掩抹除痕迹,你真当富察氏全族都是睁眼瞎?查不出半分线索? 你口口声声说富察家如何厉害,可你动手时怎没想到这些。此次若没有哀家护着,你怕是真要尝尝他们的手段了。” 宜修听到此言,也是身子一僵,脸色也更白了几分。 “看你如今这不争气的样?这才哪到哪。” 太后放缓了语气,可眼底却带着寒意, “皇帝如今也是年岁渐长,生育也愈发艰难,你又能等得了几时? 等六阿哥一天天的长大,等与其他皇嗣拉开年龄差距,你又当如何自处? 昭妃凭着儿子,再凭着如今的旗籍,运气好的话,将来最次都是个两宫太后并立的局面。 以昭妃现如今展露出来的心机和手段,你觉得你能斗得过她吗?要知道,她可是有个亲儿子做皇帝,可你呢? 到时候哀家若不在了,你这太后之位,怕是也坐不了几年。 毕竟你要是坐的久了,就真是给脸不要脸了,这当儿子的,想来也不喜欢自己母亲头顶还坐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太后这没说完的未尽之言,却足以让现在的宜修浑身冰凉。 她望着帐顶的缠枝纹,只觉得那花纹像一张网,正一点点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过来好半晌,她才攒足力气,声音嘶哑地转了话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您还有什么法子?” 听她这话,太后只觉一阵无力。这些年为她善后多少次了?说不烦是假的,可眼下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总不能让自己这些年的心血白费 —— 至少,宜修也该为她的小十四做些什么,不能总让她一味的付出。 “你若真肯听哀家的,” 太后沉了沉气,放缓了语调,“就放宽心,让后宫嫔妃们敞开了生。 这孩子多了,自然也就不那么金贵了,到时候你再挑一个顺眼的养着。 有你这嫡母养育,名分上先天就压过所有庶出,便是那六阿哥也得矮上一头。” “不过,哀家也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 宜修被问得一怔,随即索性也撕开了脸皮,带着几分豁出去的狠劲说道: “侄女也想做您这样独一无二的太后,有错吗?” 太后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就连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 “你都不能生了,还说什么独一无二?就你那‘去母留子’的手段,这宫里谁不清楚?偏要做那掩耳盗铃的事。” 接着她收了笑,可眼却冷得像冰:“你便是想把孩子夺过来又如何?日子长着呢,你就非要选在生产时动手吗? 你真当旁人都是瞎子不成?这宫里谁还没个三病五痛的,偏要做得如此露骨。 哀家真是不明白,这乌拉那拉氏到底是怎么教你的,现在竟然连这点分寸都没有了。” 第364章 错有错着 景仁宫的这场会面虽没像前几次一样闹得难看,可宜修的那点子算计却也被太后给扒得个干干净净。 现如今在太后眼中,宜修就是那种典型的人菜瘾大 —— 计谋本就寻常,偏还总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这份迷之自信,倒真应了那句 “姐就是女王” 的荒唐。 回程的路上,太后望着紫禁城里这连绵的红墙黄瓦,也是实在不吐不快: “这当一个人的野心配不上她的手段时,这个人基本也就算是废了。 可她偏偏还是蠢而不自知,又菜又贪又欠火候,哀家真是连救都懒得救。” 竹息听着,也忍不住好奇:“那娘娘为何还这般操心费神的?” 太后扫了眼四周,没直接回答,只淡淡道:“哀家帮了乌拉那拉氏这么多,又不是开善堂的,自然有哀家的用意。 这宜修再不成器,好歹也是占着正宫的位置,哀家也总有能用得到她的地方。” “哪怕…… 只能用一次。”最后这句飘忽不定,还没等人听清,就被一阵风给带走了去...... 这在紫禁城里待久了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就连那骨头缝里,仿佛都浸着股子冷漠劲儿。 华妃、宜修、太后,这三人翻来覆去也只是盯着安陵容的赏赐较劲,至于欣常在的死,竟是连半句提及都没有。 其实她们又何尝不知,欣常在是因博尔济吉特氏封了她的住处,才耽误了救治,被人硬生生的给拖没了的。 可一个常在罢了,命比纸薄,贱过尘埃,谁又会当真放在心上?大约只有在雍正面前,才会假惺惺地叹两句惋惜。 若说这后宫里还有人念着欣常在,怕是也只有碎玉轩里的甄嬛了。 此刻的碎玉轩静得发窒,就连烛火跳动的轻响都显得格外清晰,空气里也始终弥漫着化不开的压抑。 下人们见甄嬛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便都机灵地退了个干净, 殿中只留槿汐与流朱,垂手立在一旁,陪着自家主子默不作声。 甄嬛就这样静静地坐于妆台前,望着镜中那张略显哀伤的脸。 你要说她是在为欣常在的死而哀伤,倒不如说她是在为自己而感到怅然 —— 那欣常在可是她刚刚选定的 “嘴替”人选,这还没来得及纳入麾下,人就没了,这世事也未免太捉弄人了。 怎么就只有她越是想抓住些什么,就越是抓不住呢,可她偏不想就这样认命。 况且这后宫嫔妃众多,为何偏是欣常在与富察氏染上时疫?这世间又哪有这么多巧合? “槿汐,我始终不信,这欣常在好端端的,怎么就轻易染上了时疫?” “你想,她与博尔济吉特氏同住一宫,那人都没事,偏她就中了招,哪有这般巧的的事?” 崔槿汐眉头微蹙:“娘娘的意思是…… 有人暗中下手?可欣常在位分低微,谁会犯得着对她下这等狠手?” “你这就想错了。” 甄嬛抬眼看向她,眸底闪过一丝冷光, “欣常在的那张嘴,早为她树了不少敌。远的不说,近的,昭妃不就刚被她狠狠得罪过?” “娘娘是说…… 昭妃暗中动了手?” 槿汐心头一震。 “为何不能?” 甄嬛声音压得更低,“昭妃早不拿出时疫的方子,晚不拿出,偏等欣常在咽了气,转手就献了出来。 她在等什么?依我看,她就是在等欣常在死。” “可奴婢打听过,是博尔济吉特贵人命人封了欣常在的住处,才耽误了救治……” 槿汐话未说完,便被甄嬛打断。 “博尔济吉特氏与昭妃本就有同居一宫的情谊,而昭妃又是个长袖善舞的,谁知道她们私下里是不是早就交好? 一个动手封门,一个揣着方子不动,这般配合,倒像是演了一出双簧。” “可是娘娘,昭妃与博尔济吉特氏这般行事,也总该有些图谋才是?” 槿汐的疑问,也让甄嬛愣了一瞬。接着她望向镜中的自己,忽然福至心灵,抬眼说道:“定是为了我。” “昭妃定是在那日请安时,便根据我帮欣常在解围的举动,进而察觉出我与欣常在有走近的趋势。 为了打击我,她才借着时疫,伙同博尔济吉特氏害死了欣常在。” 由于越说越顺,甄嬛的语速也是渐快,“至于博尔济吉特氏说怕时疫蔓延才封门,想来也全是托词。 昭妃既能拿出治疗的方子,那必然也早有准备,而博尔济吉特氏也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有昭妃的方子在,哪怕她沾了时疫也能得救,那她自然肯听昭妃的。” 槿汐听着自家主子这偏颇的解释,眉峰仍未舒展,却碍于甄嬛正说在兴头上,不好插话。 甄嬛也从镜中瞥见她的神色,便笑道:“槿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崔槿汐这才开口:“可博尔济吉特贵人背靠蒙古,本就不必惧昭妃,又何必如此听话,这万一泄露了?” 甄嬛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博尔济吉特氏无宠,一直在宫里活得像个透明人。 昭妃如今有子嗣傍身,她若想将来有个依靠,怕是巴结都还来不及。有个王爷照拂,也强过她今后的孤寡无依。” “至于蒙古,待她的父母年岁已大,又还能护她几年?等将来蒙古亲贵换了代,谁还会记得她这个宫里的透明人。” 流朱在一旁听了个明白,也忍不住带着愤愤不平插嘴:“可不是嘛!奴婢看昭妃就是嫉妒小姐! 她见小姐想收拢欣常在做个手下,就急着下了狠手,生怕小姐身边多了个助力,碍着她的路!” 连番轰炸后,崔槿汐也被甄嬛肯定的语气给带偏了思维,于是也顺着话头道: “奴婢听娘娘这一番分析,倒也想明白了一些事。这昭妃能指使动博尔济吉特贵人,想必也是给了些好处的......” 话音刚落,甄嬛便道出结果:“淑和公主!” 就见甄嬛像是终于解开了谜题一般,长舒一口气:“这下所有的事都说通了。” 她接着冷笑一声:“这两人互惠互利,借着时疫的遮掩,配合得倒真是天衣无缝。我从前也算是小瞧了昭妃, 以前总以为她风光霁月,不问世事,可没想到竟也是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的主。” “只是不知皇上这般宠她,是否知道她的真面目?哪怕是为了皇上,我也要找机会拆穿昭妃的真面目才行。 而且她既能用淑和公主去拉拢人,那我又为何不能?” 说到这里,甄嬛忽然笑了,她看向崔槿汐说道: “这世间的好处,也总不能全让昭妃一人占了去。” 崔槿汐将此事在心里转了个圈,觉得可行后,也是点头应道:“娘娘聪慧。那昭妃做得,娘娘自然也做得。” 甄嬛得了肯定,脸上的笑意更深。至于欣常在…… 人都没了,她又能如何? 念在从前的几分情面上,她能替淑和公主挑个有用的养母,也已是仁至义尽了...... 第365章 幸灾乐祸 甄嬛三人在殿内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投入之时, 却不知殿外角落的暗影里,一道人影正透过窗沿的缝隙静静地窥视着一切。 听着里间那番自以为是的分析,再瞧着甄嬛脸上那副得意模样,暗影里的人更是恨得牙根直痒 —— 这人正是被众人遗忘的浣碧。这接近一年的圈禁,倒让浣碧越发明白,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在这后宫里生存。 她既没长姐那般狠辣,也缺了那份心机,可若要等到二十五岁,全凭长姐发慈悲才能离宫,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况且墙根听得多了,她也早已看清这位 “长姐” 的真实面目...... 就像方才对方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嘴上说着惋惜,却半句不提替欣常在报仇的事。 反倒是把自己摆在制高点上指点江山,倒像是欣常在的死全是为了她似的,呸,倒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能找个机会脱离甄嬛,逃出宫去。 可甄嬛在把她禁足之后,心里定然也是时刻防着她有所怨怼,也断不会再留她在身边服侍—— 毕竟,这宫里也没几个像富察皇后那般,把莲心得罪透了,还敢放她在身边伺候自己儿子的傻帽。 至于说把时疫引到碎玉轩来,她也还没活够呢。况且主子和奴才那能一样吗? 真要是染上了时疫,她这种人怕是早就被拖去乱葬岗等死了。她可是知道,长姐的仁慈从来都是留给有价值的人, 而她这个被禁在屋里、半点用处没有的废人,怕是早就不在那份 “阳光普照” 之下了。 所以没有机会,她浣碧就给自己创造机会,这样有价值的消息,她可是要立即传讯给襄嫔娘娘,毕竟她上面有人。 而这消息既然让曹琴默给得了去,那自然也就传到了安陵容的耳中。 倒叫她很是意外,这没了温宜和胧月,甄嬛竟又打上了淑和的主意,为了个盟友送女儿,甄嬛也算是大手笔了。 看着曹琴默这副急着求主意的模样,安陵容心里也直犯嘀咕:还真是个女儿奴,一沾着温宜的事就方寸大乱。 难怪成不了顶尖人物,这点定力都没有,终究还是有短板的。 于是她压下心底那点无语,当即安抚起曹琴默:“你与欣常在不同,你如今已是嫔位,与她甄嬛都是平起平坐的。 她便是再得宠,难道还能三言两语,就能把温宜从你身边抢走不成?” 接着她瞥了曹琴默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曹姐姐就是太在意,才这般一惊一乍的,这弱点可别外露了。” 曹琴默也知道,这时疫刚过,各宫本该休养生息,自己这边得了消息就匆匆赶来,难免显得有些拿不住事。 可她只要一听说甄嬛想要插手旁人女儿的归属,便忍不住的推己及人, 总觉得甄嬛先前怕是也打过温宜的主意,所以这才急着跑来向安陵容讨个安心。 如今被安陵容这一点拨,曹琴默才惊觉自己方才实在孟浪,险些把把柄送到旁人手里,不由得脸上发烫: “枉姐姐我多活了这些年,如今看来,竟还不如妹妹一半沉稳。只是…… 姐姐也不是平白慌乱, 实在是浣碧送来的消息听得人心里发紧,加之我又想着多日未曾见到妹妹了,才这般急匆匆的赶来。” 安陵容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扫了她的脸面,于是也顺着话头道:“我知道姐姐是个疼爱温宜的好母亲, 只是恕我直言,姐姐这弱点也太明显了些,简直是让人一抓一个准。” 接着她放下茶盏,语气稍沉:“妹妹不求姐姐做事做到滴水不漏,可至少也别像今日这般失了分寸才好。 况且,若甄嬛真敢替淑和公主开口求养母,那才是落了下乘,授人以柄。” 见曹琴默听得专注,安陵容也索性多说几句:“她甄嬛又算是个什么人物?不过一个嫔,也敢替皇上拿这种主意? 她真当自己是能左右圣心的妖妃,想着也能口含天宪了?” “再者说,她便是想替敬嫔求女,那也得看敬嫔自己答不答应啊。” 她接着冷笑一声, “敬嫔如今是一门心思的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而淑和又已经记事,哪是说养就养的道理?她也未免太想当然了。” 曹琴默听了这话,却有些反常地顿了顿,嗫嚅着开口:“那要是…… 敬嫔她始终无法有孕呢? 到那时,淑和于她而言,可就是唯一的机会了。不然以她的位分,将来便是再有孩子降生,怕也轮不到她来养。” 安陵容听了这含糊的话,稍一怔愣后也是心下了然。曹琴默这话,分明是早已知道了华妃那欢宜香中的秘密! 也对,她在华妃身边那么多年,偏就她能生下温宜,而冯若昭、费云烟等人却始终无子, 想来定是她早早就察觉了什么,才有意躲了过去。 只是这种事王府旧事,安陵容向来是不掺和的,于是她也只点头认同:“你说得也有理。敬嫔这岁数,再想求子, 也确实是难了。这么看来,等她求子不成之后,倒真有可能如了她甄嬛的愿。” 接着她话锋忽然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只是曹姐姐许是也知道,自古以来这保媒拉纤的事就不好做, 尤其是在没什么利益瓜葛的时候。如今甄嬛这般上赶着,反倒容易让人疑心生暗鬼。需知皇上可不是好糊弄的。” 曹琴默细细琢磨着安陵容的话,眉头也渐渐舒展,点了点头:“妹妹说得是。这般一想,倒真是这个道理。 这后宫里,没好处却乱发善心的,可是珍稀品种。想必皇上心里也定会犯嘀咕,他的莞嫔怎会突然这般热心肠了。”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都藏着几分了然。 安陵容见曹琴默彻底明白过来,便嘱咐道:“这事咱们就按兵不动。她既等着我向皇上求情,那我便偏静静看着。 看她什么时候没了耐心,替敬嫔开了这个口,咱们再把这事捅出去, 也顺便问问其她姐妹,莞嫔这般上蹿下跳的,到底是存了些什么心思?” 曹琴默也立刻接话:“怕是到时候,头一个容不下她的,便是皇后和华妃了。” 安陵容也跟着笑起来,语气更是带着几分揶揄: “她还没爬到那最高的位置呢,就开始分不清这宫里谁是大小王了,真当这宫里是谁得宠,谁就能说了算? 况且皇后与华妃,本就因我抬旗的事憋着股气没处发。” 她指尖绕着帕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甄嬛这时候想跳出来装好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真当满宫全是瞎子不成......” 第366章 歹毒至极 又过了些时日,这场时疫所带来的风波也就渐渐散去。而前朝后宫也都重归平静。 唯有延禧宫的富察氏,偶尔望着空荡荡的主殿,还是会想起当初捧着小腹时的小心翼翼, 只是这份念想,在旁人眼中早已成了不合时宜的多余情绪。 毕竟掉的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与其把时间耗在伤春悲秋上,倒不如赶紧重整旗鼓,把心思重新放回争宠上。 只不过这一次,众人的吃相都好看了许多。 毕竟安陵容与富察氏能先后有孕,至少也证明了皇上现在仍有生育之力。 既有机会,嫔妃们便也不愿再为争宠闹得那般狼狈难看,总得顾着几分体面。 可再体面,大伙心底的盘算也始终没停过。 私下里,谁不是把搜罗来的各种秘药视若珍宝,只盼着能借此占得先机,早些怀上龙裔。 贵妃之位她们虽不敢奢求,但只要能怀上龙裔,一个妃位总该是稳的。 没瞧见昭妃即便生了个阿哥,又立了功,不也没能越过华妃去? 可以说华妃这趟什么也没做,却反倒让后宫众人重新掂量起翊坤宫的分量。 她能在后宫稳居高位这么久,现下看来也绝非只靠年家的势力,想必这多年的情分也是其最大的底气了。 而太后那边见华妃竟因这些虚无缥缈的由头而威望大涨,索性也不再拘着甄嬛。 况且她的态度,甄嬛想来也是懂的 —— 可以受宠,却不能独宠。 而甄嬛也自忖与太后有了这份默契,得了太后青眼,也才得以重新回到雍正身边伺候。 不过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安陵容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她都已是妃位娘娘了,若还下场跟那些嫔啊、贵人之流的为争宠扯头花、那也太掉价了。 她可不像华妃那般恋爱脑,为了恩宠连脸面都不顾。 她将来可是要做太后的人,总不能老了老了被人翻旧账,说什么: “太后娘娘年轻时,在先帝后宫很是厉害呢,为争宠更是花样繁多,连唱小曲、跳冰嬉都做过。” 这种话,她这一辈子可都不想再听见。 所以她也就借着照顾弘曦的由头,顺理成章地在后宫 “上班摸鱼”,乐得清闲。 她自己不往是非堆里扎,皇后那边即便急得火上房,也抓不到她的错处,自然也就无可奈何。 养娃的日子也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而弘曦满百日也即将到来,雍正本就想借这场宴席冲一冲年头的晦气,也就索性大办特办, 更是连带着安陵容的封妃大典也要求一并举行,两事同办,倒显得格外忙碌。 也果然没有出乎安陵容的预料,直到封妃当日,甚至是吉时将近的前一刻,她也才收到内务府送来的妃位吉服。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笑意却掩不住心虚的内务府总管江忠敏,她心里也早就知道这是皇后的人。 于是就没给他留半分情面,而是抢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讥诮: “真是难为江总管了。为本宫备这妃位吉服,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江忠敏本就心中有鬼,被这话一堵,也有些语塞,只顾左右而言他: “回禀娘娘,因时疫期间,几位手艺最好的绣娘都染了病。虽说靠着娘娘福泽,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 可也都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做活,也好在其她绣娘合力赶工,也总算没误了娘娘的大事。” 安陵容见他这般诡辩,反倒起了逗弄之心,更想看看,能否借着这件事把他打掉,于是她当即道: “既然江总管如此劳心劳力,那本宫也自然是要赏的。只是听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有些怕了 —— 这吉服赶得这般急,用的又不是最好的绣娘,这针脚要是不牢靠,待本宫穿在身上后出了差错, 岂不是要让本宫在皇上面前失仪?” 江忠敏被这话堵得骑虎难下,磕巴了两下,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他当即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娘娘您多虑了! 这吉服虽是赶制,却也经过了层层查验,断然不会出您担心的差错,还请娘娘放心。” 说罢,他偷瞄了一眼窗外天色,又假意替安陵容着急道:“只是眼见而这时辰也不早了,娘娘也需得抓紧换上才是, 若是误了娘娘您的吉时,那可就不美了。况且大典之后,娘娘可还是要赶去咱们弘曦阿哥的百日宴呢。” 其实若是依着安陵容往日的性子,这事多半会被她轻拿轻放,也犯不着大肆声张。 可如今不知是心气高了些,还是实在不想再忍,心底总有个念头推着她,不愿就这么轻易算了。 她如今也算是有了些说不的底气,自然也不必再惯着江忠敏。 况且,她的矛头本就不在这总管身上 —— 她要借这些桩桩件件的小事,一点点磨掉雍正对宜修的耐心。 这世道早已不是原剧情的模样,她不敢赌甄嬛最后一定会扳倒宜修,毕竟比起宜修,甄嬛眼下怕是更恨她安陵容。 既是如此,便只能自己动手,一步一步来了。 这时便显出身边有个 “嘴替” 的好处来。曹琴默今日来得早,虽没明说,安陵容却懂 —— 她是怕自己着了道,这份情自然要领。况且她早料到今日会生些事端,有个见证人在,更是再好不过。 见安陵容不便咄咄逼人,曹琴默便坐在一旁慢悠悠开口,语气平和却句句带钩。 她没直接冲江忠敏发难,反倒劝起安陵容:“妹妹也别太急。 非是我信不过内务府,只是若江总管昨日便把吉服送来,咱们也不必这般悬心。 偏赶在今日才到,所以才不得不防啊。毕竟这后宫里,见不得人好的心思,向来不少。” 安陵容也立刻顺坡下驴,摆出听劝的模样:“曹姐姐说得是,我也是这般想。 再说了,真若耽误了吉时,那也不是本宫的错,江总管以为呢?” 江忠敏见二人这般不依不饶,心里咯噔一下。也知道今日这事怕是躲不过了。安陵容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查不出毛病,耽误了时辰算他的;查出毛病,更是他的错。 于是他只能面如死灰地立在原地:“那…… 便请娘娘派人查验吧。” 也不等安陵容开口,芳茹、紫烟、茗烟三人便已上前。 一人拎起双肩,一人扯着衣角,一人前后打量,指尖时不时摩挲着针脚。 要说江忠敏这心思确实阴损又歹毒。这吉服看着光鲜华丽,可两侧腋下的线头竟都只是虚穿的,更是没打半分结。 站着不动时或许还瞧不出异样,可一旦行跪拜大礼,这吉服定会当场脱线撕裂,让她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 须知今日可不只是她的封妃典礼,还是弘曦这个奶娃娃的百日宴,今日皇室宗亲可是都到场了的。 往严重了说,宜修这是要让她以死谢罪!到时弘曦有她这样一个丢脸生母,未来怕是也能看到头了。 都被人欺辱到这般田地,她安陵容要是还能忍,那她也就不用活了,赶紧抱着弘曦下井得了。 第367章 宜修的三板斧 于是,在芳茹三人一同上前查验吉服时,安陵容也同样给了小豆子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小豆子也是瞬间会意,接着就默默的退至殿外,待一远离正殿,便也是撒开腿跑了出去—— 娘娘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截住皇上,能半路遇上最好,若是遇不上,今日自家娘娘怕是要同皇后正面撕破面皮了。 好在雍正如今与宜修根本就没有多少话可说,所以也并未早早去那景仁宫等候,而是掐着时辰,慢悠悠往那边去。 小豆子机灵得很,知道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后方,便沿着养心殿到景仁宫的路线寻去,没一会就瞅见了雍正的仪仗。 可他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远远的绕了个小弯,赶在了行进路线的前方候着。 雍正也是对他有些印象,行至近前见是他,便开口问道:“你不是昭妃宫里的吗?在此等候,可是昭妃有什么事?” 大庭广众之下,小豆子自然不会提及吉服之事,只恭恭敬敬低下头,先给雍正行了一礼后才回话: “启禀皇上,娘娘那出了些事,现正同襄嫔娘娘一起进行处理。娘娘也是怕误了吉时,才特命奴才在此先行告罪。” 雍正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这话便知永寿宫这是出了些变故。 不然今日是容儿自己的封妃大典,她又向来是个周全的,若非万不得已,也断不会在此刻耽搁。 于是他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既然是你家娘娘那里有事,那朕索性也去瞧瞧, 这到底是什么事,能拦得她连这般重要的日子都顾不上......” 而此时的永寿宫内,芳茹几人也已将吉服上的猫腻给查了个明明白白。 曹琴默上前查看着吉服腋下那虚挂的线头,也是脸色骤变—— 她原以为,最多就是衣服上有些不易察觉的破口,或是在纹样上略有逾矩,也万万没想到江忠敏竟狠到这个地步, 竟是想让昭妃在大典上当众演上一场“极速脱衣秀”。 她急忙转眼望向安陵容,却没在对方脸上看到预想中的怒气或慌乱。 也这才恍然,或许昭妃早就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可即便如此,眼下的问题却依然棘手。 这吉服说是半废也不为过,虽说能缝补,可这么大片的脱线要想不露痕迹,不闹笑话,那也得细细缝制才行。 现在离吉时虽还有些工夫,可要是等内务府的绣娘赶来,怕是就来不及了。 而且曹琴默心里其实更急的是另一件事,她也怕安陵容这时忽然拿出自己早已备好的备用吉服。 那样虽能避过祸事,却难免显得心机太深,至少在皇上眼里,怕是会留下这样的印象,实在是得不偿失。 于是她也开始脑筋急转,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既把这事圆过去, 还得是既不伤及自身,又能顺顺当当的把这盆脏水泼回给幕后之人,这才是现下最妥当的处理办法。 可还没等曹琴默想透彻,门外已是传来了雍正驾临的唱喏声。 她立刻地回头,同时深深的看了安陵容一眼,心头更是震撼不已。这可真是算无遗策,狠得厉害! 而且看皇上赶来的速度,怕是这边刚接手吉服,那边就已派人去报信了。能有这般心思,自己真是没跟错人。 同时,她也看见安陵容那一直淡然的神色,随着唱喏瞬间褪去,转而重新换上一副焦急的神情, 而她也立刻反应过来,也忙跟着调整表情,摆出一副既着急又焦灼的模样。 待雍正踏入正殿,目光先是落在了桌上的吉服上,之后便见眼前五人各有姿态:其中四人围着吉服,面带急色; 而安陵容坐在上首,看似淡定,眼底却藏着一丝慌乱。于是他当即开口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吉服出了问题?” 曹琴默知道此刻自己最适合回话,忙躬身行礼,声音也带着几分急切: “启禀皇上,昭妃妹妹今日的吉服,刚是由江总管亲自送来。只是,可能是臣妾的心思深了些。 便没有让昭妃妹妹听从江总管的提议,立即换上这吉服,而是命人仔细查验了一番。” 曹琴默说着,也重新拎起吉服并指向腋下,“可您瞧,这吉服左右腋下的线竟全是虚缝的,更是半分结都没打! 这吉服要是被妹妹穿去了那大典之上,行跪拜礼时岂非要当场撕裂开来?而且昭妃妹妹再过会儿可就要受封了, 之后更还要赶去弘曦阿哥的百日宴,可偏在这时出了这等事,真是急煞人了!” 雍正听罢,也想到爱妃行跪拜礼时衣袍撕裂、当众出丑的模样,顿时眸色也变得无比深沉。 他瞥了眼一旁缩着像只鹌鹑的江忠敏,也没问他,反倒转向曹琴默继续问道:“他可有说,为何吉服送得这般晚?” “江总管说,时疫害得不少绣娘没法动工,所以也只能卡着时辰送来。” 曹琴默垂眸回话后,紧接着又接了一句,“方才江总管还催促昭妃妹妹赶紧换上,言语间像是生怕误了吉时呢。” “他既送得晚,又催着即刻换上,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雍正是何等通透, 况且这后宫里能支使动内务府总管做这等阴私事的,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且华妃的亲信还是上一任的黄规全..... 所以他也懒得再当众追问幕后主使是谁,眼下这桩事,就已足够令他动怒,就见他淡淡开口: “做奴才的竟敢动了这等诡谲心思,那乱棍打死便是。”又转头看向苏培盛,眼神冷淡: “你一会儿把他拖去内务府,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行刑。也好给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们长长记性—— 别以为听了某些人的话,做了错事,还能凭着谁的本事顺利脱身而去。” 接着,他又顿了顿,声音里像是裹着无尽杀意一般: “记住,这是朕的紫禁城,朕可以不看任何证据。因为,朕要谁死,谁就别想活过明天。” 苏培盛也被这满含煞气的话惊得心头一凛,更不敢有半分迟疑,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说罢,他也不再多问,当即招手唤来两个小太监,一把捂住江忠敏想要求饶的嘴,像是拖死狗似的将人拉了下去。 第365章 就这 而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安陵容这才适时地垂下眼睫,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皇上为臣妾做主......只是这般,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些?” 雍正也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扶了扶她的肩,语气缓和了些:“你受了委屈,朕岂能坐视不理? 接着他又转向曹琴默,点头赞道:“襄嫔方才倒是妄自菲薄了。可见有时心思深些也未必是坏事, 今日若不是你细心,爱妃同朕怕是真要当众出丑了。你今日做得很好,之后朕自会嘉奖于你。” 之后,不等曹琴默叩谢,他也是上前几步,拎起了这件吉服,接着就见他双手轻轻一扯——撕拉, 就见吉服腋下的虚线应声而断,好好一件吉服竟这般轻易的就直接变成了两半。 雍正看了,也不由嗤笑一声,又对身旁的小厦子吩咐道:“即刻去太后宫中取一件妃位吉服来。 太后若问起,便简单的说上几句,她老人家自会明白。” 说罢,他转向安陵容,温声道:“容儿也不必着急,耽误些时辰无妨。一会儿朕陪你一同前去。” 言罢,便径直在殿中找了个位置坐下,竟是打算亲自陪着等了。 却说小厦子得了雍正命令,一路快步的赶到了寿康宫。 待太后听闻了他的求见,也不免有些诧异,对身旁的竹息道: “这个时辰,皇帝本该同宜修在景仁宫接受昭妃朝拜才是,怎会遣人来哀家这儿?别怕是又出了什么事吧。” 竹息涉及皇上的事,不敢当众多言,只令人引着小厦子进殿。 这小厦子刚进门,太后便抢先开口问道:“这个时辰,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厦子也不敢耽搁,当即三言两语的,便把吉服被动手脚的事说了个明白。 太后听罢,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被搅了,而且她更明白皇帝定是看破了这其中的关窍。 她不由得暗自暗骂宜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净惹这些触怒皇帝的祸事! 但她素来涵养深,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面上也依旧波澜不惊,只淡淡道:“幸得襄嫔细心,发现得及时, 她是个好的,哀家也该赏她一下。” 说罢,对竹息吩咐:“去取哀家存着的那件妃位吉服,你也跟着小厦子一同送去永寿宫,再替哀家安抚昭妃几句。” 竹息即刻领命,带着小厦子退了下去。 待殿内只剩太后和近身嬷嬷,她这才沉下脸对那嬷嬷道:“传哀家的话,从即日起,哀家的人都无需听从宜修调遣。 她自己想死便去作,哀家是脑袋痴傻了,才陪着她这样玩。怕是皇帝也以为哀家在其中插了一手,哎!真是造孽!” 不过太后心里也清楚,宜修这步险棋,多半是被自己前些时日“两宫太后”的话刺激到了。 就这心理素质,太后如今算是看开了——宜修将来怕是坐不稳太后之位,就迟早要被人斗垮。 所以她才急于把自己的人手抽出来,断不能跟着陪葬了去。 若是皇帝能像圣祖爷那般长寿还好,便等乌拉那拉氏或乌雅氏的小姑娘再长大些, 接进宫来重新培养便是,再不济也得留下一丝血脉,万幸她现在还没死,还有得选; 可若是时间不够,那她也只能厚着脸皮,把族里有出息的孩子塞到弘曦身边了。 可不管将来如何,眼下她是万万不敢再纵容宜修这般胡作非为了,这些人手还是留待有缘人吧。 而另一边,竹息和小厦子也是紧赶慢赶的来到了永寿宫。 这也是竹息头回踏足此地,毕竟昭妃同太后从来就不亲近,也没有任何走动。 不过竹息也看得通透。知道那些勤勤往太后那去的,也未必都是真心。而像昭妃这样省心的,倒也算是不错。 于是她这一路也只顾打量着这座宫殿的装潢和景致,同时暗自掂量着这份恩宠的分量。 待二人进殿后,雍正瞧见是竹息亲自前来的,也是颇为尊敬的起身。 而安陵容与曹琴默就更加不敢拿大,也跟着起身略微相迎了一下。 竹息也不居傲,依旧行完叩拜,才利落回话:“启禀皇上,老奴奉太后旨意,为昭妃娘娘送妃位吉服来, 太后娘娘还让老奴带话给娘娘——这点波折不算什么,今日大喜的日子还是需要看开一些。” 安陵容听罢也是连忙客气道:“多谢姑姑跑这一趟,也替臣妾谢过太后娘娘援手。 好在没酿成大祸,也实在不敢劳烦太后娘娘挂心。” 她话说得周全,却也并不多言,在皇上跟前,她可是半点都不愿显露出与太后有瓜葛的样子。 竹息见此也是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有瞧见她面上不见半分愤恨,也不知是装的好,还是本心就如此。 可她也觉得这个人至少大面上很妥帖,不像皇后和华妃那种。反倒是有几分刚接触莞嫔时的那股清高劲儿。 只是她也不愿多言,反转看向曹琴默:“襄嫔娘娘这里,太后娘娘也夸您细心呢。 今日事忙,先不多说,太后娘娘那里过几日,也自有赏赐下来。”曹琴默也忙躬身谢恩,礼数周到。 之后竹息眼见事了,也不多停留,只说要回去侍奉太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这边安陵容也立刻在宫女服侍下换上吉服,不多时便收拾妥当。 随后,她便与雍正一同登上御辇,往景仁宫而去。 此时的景仁宫正殿内,宜修高坐于上首,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 眼见吉时一点点逼近,她的心里反倒越发纷乱——怎么还没来? 按常理,就算江忠敏为了压缩时间,卡着最后一刻送吉服,此刻的安陵容也该换好衣裳赶来了才是。 难不成是江忠敏太过小心,反倒弄巧成拙,再生出别的事端引来了怀疑? 至于皇上迟迟不到,宜修心里却只剩冷笑。 凭她与皇上如今这冷淡疏离的境况,他怕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一刻,绝不会踏进宫门。 “无妨,本宫等得起。”她在心里默念,同时眼底也闪过一丝狠厉, “本宫倒要看看,等昭妃在大典上衣衫撕裂、春光外泄时,她还有什么脸面同我争那太后之位!” 第366章 一切顺利 随着外头突然传来“皇上驾到——昭妃娘娘驾到——”的通传,宜修的心头也猛地一沉。 最坏的情况还是来了!若非出了岔子被皇上撞破,这安陵容又怎会与他一同前来? 说什么路上偶遇,鬼都不信。定是江忠敏那个蠢货露了马脚!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强作镇定。 皇上既还肯带昭妃前来,便也是不想把事闹大,看来她们终究还是在意这封妃大典、在意她这个皇后赐下的名分。 如此,她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果然也如宜修所想那样,因着吉时已到,雍正与宜修谁都没提方才的波折,就这样平顺的走完了封妃的全套流程。 只是全程,雍正都没同宜修说过哪怕一句话,就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也只剩一片淡漠。 待礼成之后,雍正走下台阶,径直站到安陵容面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之后就旁若无人地笑道: “弘曦那小子的百日宴也该开了,容儿还是同朕一道前去吧。” 说罢,他连个眼风都没给宜修,牵着安陵容便大步上了御辇。 宜修就这样站在高处,望着安陵容穿着一身妥帖的妃位吉服同样也上了御辇,心头更是冰凉一片—— 看来昭妃不仅解决了麻烦,还更是得了皇上的怜悯。显然,该说的话,她怕是在永寿宫里都与皇上说尽了, 到了现在,竟然让她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这是认准是她干的了。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宜修攥紧了拳,眼底的毒辣摄人心魄,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御辇远去。 可更可笑的是,她还得赶紧跟上。 这种场合,她这个皇后、弘曦的嫡母若是不在,那些亲贵大臣们该怎么嚼舌根? 是说她失了德、被皇上厌弃了?还是猜她离被废不远了? 于是宜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强撑着皇后的尊严,也快步上了凤辇,跟在了二人身后。 她现在哪怕是心里恨得牙痒痒,可面对外人,这副“母仪天下”的架子,她还是得死死的端着。 安陵容这边,也是觉得适可而止便好。若再出事,难保雍正不会觉得她也是个“事精”,反而坏了印象。 她还得继续维持“白莲花”的人设,可不能因这点掐尖要强的心思而露了馅。 而宜修这边,今日也是真没了其他的后手。 在她看来,连最天衣无缝的计策都被破了,那其他招数自然更难奏效。 况且在皇室宗亲面前,她也绝不会傻到用什么盘外招。 毕竟她如今也还稳稳的坐着皇后之位,但凡可能波及自身名声的手段,她都断不会在人前使用。 宜修可太清楚,保住自己,才能保住家族的荣光,这点分寸,她比谁都拎得清。 另一边,雍正也是直到安坐主位,也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今日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百日宴,若再出什么乱子,于这孩子而言总归不吉。 之后的流程一切顺遂,弘曦这是头回在皇亲宗室面前亮相,便博得了满堂彩。 他白白胖胖的模样,瞧着又聪明伶俐,十足讨喜,可把雍正的脸面挣足了。 也是到了这时,那些站在大清金字塔顶端的王公贵胄,才真正开始拿正眼看待安陵容母子。 毕竟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弘曦被养得极好,一看就是能平安长大的; 再看昭妃,如今被抬了旗,身份愈发尊贵,恩宠在宫中也排得上号,又有这般容貌。 种种因素加起来,众人心里都有了数:昭妃这势头,怕是要接过华妃的风头,成为新一届宠妃了。 于是席间,不少夫人、福晋开始频频偷瞄华妃。 她们在宫外早听闻这位一等宠妃飞扬跋扈,如今近距离看着,都想瞧瞧她在今日这般情境下会如何发作。 可华妃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仅神情平和,毫无半分跋扈嫉妒之态,反倒在众人注视下,与安陵容有说有笑。 后来更是亲自从安陵容手中接过弘曦,抱在怀里又是逗弄又是轻拍,那副怎么爱都爱不够的模样瞧着格外柔和。 而一直留意着这边的雍正,见华妃流露出这般难得的母性光辉,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愧疚—— 或许也是想起了她未能生育的遗憾,眉宇间添了些复杂的情绪。 待看到她与弘曦贴脸亲昵时,甚至都有些红了眼圈。这一幕,也恰恰被宜修给看得个真切。 安陵容也同样的在底下暗自偷笑,估计此刻宜修心里的阴影怕是大得没边了吧。 不过,华妃今日的这副态度倒让一众亲眷福晋也是没有料到。 并纷纷开始怀疑起先前听闻的那些传闻其实都是假的?眼见为实,这华妃竟也不似传说中那般骄横霸道啊! 而一些心思活络的人,也开始将目光渐渐转向了高坐上首的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毕竟这位可是传说中的苦主。 被这么多双眼睛悄悄打量着,宜修只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简直是说不出的难受。 直到抓周环节,大伙的注意力才算是被转移开来。就见案上摆着各式物件: 有和田玉的印章、狼毫笔、金算盘、玉佩、弓箭、书本,甚至还有一小串铜钱, 样样都透着吉祥寓意,却也避开了许多的忌讳—— 这都是安陵容早早就让人备下的,甚至连弘曦的小动作,她都提前好几天悄悄教过。 奶娘先是把弘曦放在案前,小家伙穿着一身红缎小袄,先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过满桌的东西, 之后就伸出小胖手,最先抓取了玉佩,还放到嘴边咬了咬,更是惹得席间一阵低笑; 而后,又转身抓起狼毫笔,更是有模有样的在绒毯上划了两下,也没松手。 最后像是又看上了那枚和田印章,甚至还举起来对着雍正的方向晃了晃,一副想要送给皇阿玛的样子。 这下子可把雍正给乐的够呛,更是率先抚掌大笑,“不愧是朕的阿哥!” 接着满殿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喝彩,“阿哥聪慧”“将来定是栋梁”的恭维话此起彼伏。 唯有宜修端坐在上首,脸上虽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可身下攥着的手帕却早已被扯得七零八落,经纬都散了开来。 她在心里暗骂:都在睁眼说瞎话!瞎子都能瞧出,这孩子分明是被刻意教过的! 一股戾气直冲脑门,她真想冲下去,冲到安陵容面前甩她两记耳光,再把那笑得一脸无辜的孩子高高举起, 再狠狠砸在地上——可她不能。 她是皇后,是乌拉那拉氏现在唯一的脸面,也是这后宫的表率。 再恨,再怒,也只能死死攥着那团破布,把所有狠戾都咽进肚子里,任由内伤发作。 第367章 也算是个山头了 可不管宜修心里多难受、多崩溃,也都无济于事。 今日这场百日宴办得极为成功,不仅面子十足,更是多方面的圆满。甚至就连华妃,也跟着沾了光。 雍正本就真心喜欢她,今日又见她抱着安陵容的孩子时那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里又怎能不悸动? 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合适的法子补偿华妃。 况且年羹尧近来在京中的行事,实在太过火了些,更是让他多了层顾虑。 至于皇后,依旧是那个坐在后位上的皇后,除了被杖毙的江忠敏及其几个心腹遭了处置,其余并无半点波澜。 也正如安陵容所料,吉服之事早被雍正下了封口令。 待隔日雍正离开永寿宫后,她也特意派人打听,果然连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对此,安陵容也并不在意。毕竟好处她已占了,坑她挖了,宜修自己跳进去不说,还顺带埋了土。 这般光景,她又何必再宣扬出去?倒显得多余了。 她如今反而是巴不得所有人都当宜修是好人呢。所以,宜修姐姐的那些阴私手段,还是藏着掖着点最好—— 旁人不知晓、没防备,等将来宜修出手,才能一坑一个准。 有这么个“黄金打手”在前面折腾,自己只需坐收渔利,最后也肯定能轻轻松松的登上太后之位,何乐而不为? 况且,她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心机太深,连这等阴招都能轻巧躲过,那样也太扎眼了些,反倒不值当。 华妃那般独断专行的派头固然风光,可柔柔弱弱、藏锋守拙的,往往也能过得更加安稳妥帖。 之后又过了好一段波澜不惊的日子。因为富察氏的胎早就没了,宜修便也没心思张罗什么赏花宴、猫扑局, 那只叫松子的丑东西倒也因此捡了条命,也不能这么说,齐妃根本不会再把松子给宜修养...... 许是吉服之事吃了大亏,又或是看清了雍正如今对她的冷淡,宜修最近这段时间也是收敛了许多。 她就是这样,出了事就消停一阵子,开始装菩萨。然后看时机成熟就会故态萌发,也实在是惹人厌烦。 就像最近,每日请安时,她就像那庙堂里的观音像一般,端端正正坐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只是催生这件事,她也依旧没放下,时不时便要在请安时提上那么几句,可见也是真的急了。 而众人也都见了弘曦百日宴的风光,同时心里头也都正活络着,个个都盼着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过这些却都与安陵容无关。她依旧是每日悉心照料弘曦,与曹琴默也是偶尔往来。 而让安陵容感到意外的是,齐妃竟也带着余莺儿来了她这里好几次。 不过,齐妃依旧还是那副蠢萌蠢萌的模样,没什么长进,倒是这余莺儿,让她暗自觉得先前也是小瞧了她。 或许是上一世靠冒名顶替得来的名分,导致她心里总是揣着虚,才会那般外强中干、格外骄横; 而这一世,她是被雍正钦点的,没了那份心虚,多了份底气,行事反倒沉稳了许多。 没见自打进了殿,齐妃的嘴就没停过,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而余莺儿却始终寡言少语,只面带笑意地听着,偶尔顺着齐妃的话头附和两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份沉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尤其在她这个宠妃面前,既没有丝毫胆怯,也不见半分自卑,落落大方的模样,不由得让安陵容又高看了几分。 “昭妹妹可别嫌姐姐这几日来得勤,实在是长春宫待着闷得发慌。 这宫里哪比得上园子里自在,想听个曲儿都难。这不就想着出来串串门,打发打发时间嘛。” 齐妃话音刚落,没等安陵容客套,又接道,“说来说去,这宫里头我还就瞧妹妹顺眼。剩下那惠嫔,太端着了; 至于莞嫔……”提到甄嬛,她咂了咂嘴,满脸不屑,“一股子狐媚子劲,瞧着就闹心! 还伶牙俐齿的,就显得她有张巧嘴,旁人都成了锯嘴葫芦似的。” 接着齐妃又顿了顿,并感慨道:“倒不如来妹妹这儿舒心。 妹妹是有才华的人,我多同你说说话,也算陶冶情操,添点涵养了不是?” 安陵容听她说话也是怪有趣的,也就笑着接话:“妹妹这儿本也闲得慌, 姐姐愿意带着余妹妹来,我才真当欢喜呢,绝非客套。这宫里下栓早,夜又长,我除了带孩子,也没别的事。 况且姐姐也知道我这身子,总不能一天到晚围着孩子转,总得有歇着的时候。这有人陪我说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安陵容这话绝对是真心的,所以落在齐妃和余莺儿眼里,自然也当了真。 她们俩眼下既无势力也无宠,也实在没什么值得安陵容特意哄骗的,她如今行事本就随心所欲, 合得来便多往来,合不来便疏远,犯不着虚与委蛇。 而齐妃和余莺儿这才彻底放了心。其实她们在长春宫时就合计过眼下的处境: 长春宫也总不能一直这样冷冷清清的,虽说弘时已经长大开府,可齐妃这个做母亲的若一直被撂在长春宫这个冷宫里, 哪怕没什么实际影响,可弘时在外头,也难免会被人给看轻几分,更何况弘时的嫡福晋还没有着落呢。 所以两人商量着,不如就走动走动关系,先跟安陵容这位“宠妃”拉近些距离,再看看能不能求她帮衬一把。 反正齐妃本就爱交朋友,多说几句话也无妨,成了便投桃报李,不成也没损失。 所以这些时日,她二人也这才三番四次上门,原就是想先试探安陵容的态度。 毕竟若她真不耐烦,不待见她们,定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如今见她真心接纳,她们才敢将心里的盘算说出口。 “其实姐姐我也不是白来打扰你,皇上不是下旨让你母亲来京城居住吗?你久在宫中出不去,照应不到。 等哪天我让弘时跟我来一趟,拜见你这位妃母。这往后宫外安府的事,就让弘时帮你照看着。 弘时这孩子稳重又善良,你接触了就知道,保管不会让安府给人欺负了。” 安陵容听罢,也猜到齐妃背后分明是有“军师”指点,竟能想到从她母家入手来示好,倒是精准地戳中了她的心思。 况且这提议对她确实有利。再加上与齐妃、弘时交好,本就是划算的事—— 弘时的资质,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雍正是断不会将他列为储君人选。 而在她的弘曦成长起来之前,与这样一位王爷结好,也并无不妥。 至于齐妃想用安母来拿捏她?倒也不至于。既然是她主动开口提及,显然也是真心想着交好,而非藏着坏心思。 第368章 颇为投契 想通这些之后,安陵容面上也是露出了开心之色,跟着笑道:“那可得多谢姐姐和弘时阿哥了, 有你们照拂,我在这宫里也能安心许多。” 齐妃听罢,也不居功,反而指着下首坐着的余莺儿道:“这都是莺儿自己想到的。 莺儿啊,同你我一样,都是被出身拖累了。 可你是只金凤凰,这一遇事就飞起来了,可我们两就不行了,尤其是莺儿。 不然凭她这相貌身段,还有那唱曲儿的本事,在宫里定然也能有一席之地。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皇上抛诸脑后。” 接她叹了口气,又说:“姐姐我是不行了,不瞒你说,我现在见着皇上心里都发怵。 况且弘时也大了,又开府出了宫,我也不想再看谁的脸色过活。 想我堂堂皇子生母,只要不犯错事,谁也别想动我,又何必再伏低做小?便是皇上,我如今也不乐意迁就了。” 之后她话锋一转,看向余莺儿,语气带上几分恳切:“可莺儿也总不能一直跟着我这半老徐娘混下去。 不说将来能不能生个一儿半女,至少位分上进一进,也能更体面些。毕竟这谁家的儿女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往上走,也是为了能惠及家人。我这做姐姐的,看着也替她着急—— 这不就想着带她来你这儿混个脸熟。你同我不一样,将来前程大着呢,若真有机会,妹妹别忘了她就行。” 安陵容就爱这爽快直白的性子,听着只觉得舒坦,她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答:“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我答应了。” 接着她看向余莺儿,笑道,“齐妃姐姐既这般看重你,那咱们往后也以姐妹相称,我便也唤你一声‘莺儿’。” 眼见安陵容答应得如此利落,余莺儿喜不自胜,连忙起身,先给安陵容行了个大礼,才娇滴滴地说道: “娘娘肯帮莺儿,已是天大的福分,如今还肯与莺儿姐妹相称,莺儿实在不敢当......” 她话没说完,安陵容便摆了摆手:“你也不必跟本宫如此客套。本宫倒不要求你对齐妃像都对本宫一样,但是自然一些就行。 本宫也是从微末一步步走过来的,自然明白在这宫里没地位的日子有多难。 依着本宫的性子,原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不过一来齐妃肯为你开口,二来你和她的性子也算合本宫的眼缘。” 说到这儿,安陵容看向余莺儿,语气郑重了些:“最要紧的是,你还算个聪明人。 能帮着齐妃早早摆脱困境,免了她原本的死结,这点就让本宫高看你一眼。 本宫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倒不是要你们做什么,你们能在这后宫安安稳稳的,对本宫而言就已是助力。” 余莺儿闻言立刻会意,接话道:“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平日里不必过多往来,关键时候才见真章。” 安陵容笑着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接着她又转向齐妃,“你的变化,怕是从莺儿到你宫里才开始的吧?你自己想必也清楚。 你心思单纯了些,往后也可以多听听莺儿的,咱们或许都能有个好结局。” 齐妃这边不管听懂没听懂,也都跟着笑起来,脸上两个大酒窝格外显眼: “我上回就跟你说了,我现在已经没了别的心思。虽说我也是被莺儿说教了几次才转过弯来, 但我如今的愿望其实也简单得很,就是只求平平安安的,将来老了能出宫养老就够了。” 余莺儿听罢也在一旁帮腔:“莺儿倒觉得,两位娘娘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笑谈几句后,安陵容看向余莺儿,缓缓道:“你想争宠,其实也不难,只是也得想清楚—— 莞嫔那人睚眦必报,你不冒头时,她或许还记不起你;一旦你重新显眼,她定会想方设法对付你。 她可不是好相与的,连华妃那般厉害的人物,跟她周旋许久都讨不到好,可见她多滑不溜手。这些,你都想过吗?” 余莺儿沉思片刻,才重新抬头道:“娘娘说的是。可若此时不搏一把,等将来莞嫔真的晋了妃位,嫔妾哪还有活路? 奴婢即便靠着齐妃姐姐庇护,也只能永远窝在长春宫,莺儿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所以还请娘娘指条路,给些帮助。” “你倒是想得明白。”安陵容轻哼一声,“就莞嫔那点小气性,她若真起来了,你固然没好下场, 便是本宫,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只是这事我不能直接出手,但可以帮你—— 你也不用做什么,只管跟着齐妃在宫里等着,每日吊吊嗓子、唱唱曲儿就行。” 说着,她又好奇问道:“你被关禁闭这一年,总不会还只唱原先那几首《游园惊梦》吧?” 闻言余莺儿脸上也泛起一丝羞涩:“娘娘打趣了,这一年里,莺儿也是学了不少新曲呢。” 安陵容跟着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人嘛,就得与时俱进、不断学着新东西。毕竟,新鲜的总是更招人喜欢些。” 这话也不知是不是戳着了齐妃的心事,就见她忽然插了嘴,一脸哀怨地叹道: “可不就是嘛!像我这种旧人,皇上如今更是连瞅都懒得瞅上一眼。 想当初,他还说我穿粉色最好看,最衬气色。如今倒好,更是换了副说辞,只让我穿湖蓝、宝石绿这些老气颜色。 唉,只能说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 说罢,她还撇了撇嘴,那副委屈又无奈的模样,倒让安陵容和余莺儿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笑归笑,这话也确实让安陵容不好接。毕竟她也算是“新人”,满屋子就齐妃一个“旧人”,怎么接都显得微妙。 好在余莺儿与齐妃亲近,笑着打趣道:“姐姐这是自寻烦恼呢。您如今的日子才叫真好—— 位分有了,皇子也有了,又不用看人脸色站规矩,每日吃吃喝喝自在得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接着她话锋一转,更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换了莺儿,要是能爬到嫔位, 成了一宫主位,怕是早就躺平不折腾了,哪还有什么进取之心?” 这话也是逗得安陵容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也是在心里暗赞对方果真够聪明, 而齐妃也被她逗得绷不住脸,嗔怪地拍了余莺儿一下:“就你嘴甜!” 说罢,三人都笑了起来,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也变得格外融洽。 第369章 则为之计深远 待送走了齐妃和余莺儿,安陵容也是心情颇好。 紫烟也很有眼力见的把弘曦给抱了过来,于是她一边逗着儿子,一边对殿内几个心腹感慨: “本宫早说过,能从小宫女爬上来,犯了大错还能让皇上不忍心处置,定是有些手段的。今日你们也瞧见了吧?” 芳茹在一旁观察许久,跟着接口道:“确实是个八面玲珑的主,不过依奴婢看,余官女子的心思还算是正的, 至少眼下没那么大野心。而且她方才不也说了,爬到嫔位就想躺平吗?” 安陵容想到这话也跟着轻笑,“她倒是把路给本宫画出来了,” “可嫔位又哪是那么好爬的?你们看就连富察氏那样的世家大族,怀了孕都没能立刻封嫔,还得等生产之后。 本宫这个嫔位是皇上的安抚;莞嫔靠的是她那张脸;惠嫔则是有太后的意头。想凭实打实的宠爱封嫔,难着呢。” 这时茗烟道小声问:“娘娘就不怕扶起这余莺儿,将来她也会有孕生子吗?” 安陵容闻言却是笑了:“你当本宫为何拼死也要抬旗?不就是为了同汉军旗的女子区分开来吗?” “况且本宫是大选进来的,虽说嘴上不提,可终归和这些小选进来的不一样。” 接着安陵容又道,“不过若余莺儿真能怀上一胎,想必也正合了皇后的心意吧?” 芳茹听罢在旁也跟着笑了:“余官女子确实是最合皇后的要求。且她位分够低,低到根本就没资格抱养自己的子嗣; 而齐妃娘娘那边,想来也没精力重新养育一个皇子了,但也不排除为了她......” 安陵容听了,也是点了点头后便没再接话,而是抱着弘曦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有时候给皇后留点希望也好, 省得她被逼到绝境彻底疯魔,届时拉着自己同归于尽,最后反倒便宜了沈眉庄和小四。 于是,殿内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弘曦偶尔发出的咿呀声,显得这屋内还有着活力。 而回了长春宫的齐妃和余莺儿二人,此时也在讨论着安陵容。 齐妃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现在是对安陵容的印象极好,觉得她也是个洒脱爽快的人。 而余莺儿也敏锐地察觉到,昭妃对她们不仅毫无敌意,甚至还很乐意帮衬, 只是其话里还是藏着不少深意,尤其是提到她帮齐妃避开祸事那几句。 于是她便开口道:“齐妃姐姐,咱们或许一直都小瞧昭妃娘娘了。” 齐妃听了却不以为意:“那是你小瞧了,本宫可从没看轻过她。 能用一年多的时间就生子封妃,这本事谁敢小瞧?你真当这妃位是大白菜不成?” 她哼了一声,又道,“你没见本宫虽说前期偶尔跟她拌嘴,却也从没有过什么正面冲突?甚至本宫还提醒过她。 本宫是不算聪明,可趋利避害还是懂的,不然当年王府内宅那么复杂,我又怎会生得下弘时,还能守到现在?” 余莺儿也知道,她这位齐妃姐姐虽不算精明,却也没傻透。她也只是天真了些,一旦信任谁,便掏心掏肺地信。 说到底,还是从小被护得太好,入了王府后凭借姿色也没受过磋磨,进宫后又占着妃位,也才养成了这般性子。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也才有机会靠到她身边,得了这份庇护。 但与她能如此信任齐妃相比,昭妃那边,她却是始终心怀疑虑。 虽说今天得了昭妃的准话,可聪明人总爱多想,于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姐姐,昭妃娘娘今日这般干脆的应下, 会不会……是另有打算?毕竟这宫里,哪有平白无故的帮忙?” 齐妃听了这话,先是啐了她一口,之后才大大咧咧的道:“她肯帮你就成,你管她什么真心不真心的。 你又有什么值得人家掏真心的?别说你了,就是把咱们俩捆一块儿,想让人家真心待你,也得有那份价值才行。 况且她愿意帮忙就好,你瞎琢磨那么多干什么?” “再说了,咱们也不是没回报她。我都把话挑明了,弘时没那份争储的心,将来也会同她儿子亲近,她还想怎样?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咱们开口,她就肯定会帮忙。本宫的三阿哥已经入朝,而六阿哥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 就算那孩子将来能有出息,可那也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至少现在她还不敢在咱们面前炸刺。” 齐妃顿了顿,接着又道:“皇上的儿子也就这几个,将来不管是谁成了气候,这兄友弟恭的样子,也总得摆出来吧。 多个朋友多条路,有着十多年的交情打底,等将来不管怎样,他们几个阿哥也不至于闹的太过。” 余莺儿听了这话,也是彻底放下心来。是啊,本就是利益交换,她们又没存害人的心思,何必如此惴惴不安? 这心一宽,她反倒打趣起齐妃:“齐妃姐姐这是大智若愚啊, 想必当年在王府时,姐姐就是靠这手‘先期投资’,才同皇后交好的吧?” 齐妃听罢,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那是自然。本宫当时就瞧着福晋不像是个命长的, 一天到晚妖妖娆娆,还爱拈酸吃醋,容不得人。所以我左右看下来,倒觉得当时的侧福晋比她能强些。 再说当时我也是没办法,福晋那边我根本挤不进去,可我也总得找个靠山。 只是那会儿是乌拉那拉氏姐妹把持王府,福晋不要我,那我自然得靠着侧福晋了。” 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一般,语气里也添了几分怅然: “只是没想到,她当了皇后之后,反倒变得这般面目狰狞。真是人心易变,欲壑难填啊。” 齐妃不想再揪着皇后的话题说下去,便有意转了话头:“所以啊,不光是昭妃,惠嫔那边我也打算找机会走动走动。 她呀,怕是巴不得我去同她讲讲养育孩子的门道呢,毕竟这宫里,又有谁比本宫还会养孩子。” 余莺儿听了这话,略一思忖后举一反三道:“姐姐到时也可以多撮合昭妃和惠嫔接触接触, 想必她二人也会领姐姐这份情的。”齐妃起初没明白过来,愣了愣:“你是说……” “正如姐姐所想,”余莺儿解释道,“姐姐既考虑到了日后,想必昭妃和惠嫔二位娘娘心里也定然有这份心思。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互相交个情,往后的事也能好办些。” 她顿了顿,又道,“虽说莺儿觉得这事或许有些天真,但做了总比不做强。” 齐妃本就耳根子软,听她这么一说,当即点头应道:“那便依你。你心思活络,连昭妃都夸你聪明,听你的准没错。” 第370章 良善一回 不管齐妃这边有着怎样的盘算,这后宫中的风云变幻也从来不会因为谁的筹谋而停下脚步。 至少翊坤宫这边,华妃这些日子是等得心急如焚。 尤其是在弘曦的百日宴上逗弄过那孩子之后,她便越发像着了魔一般,甚至连雍正的恩宠都有些顾不上了, 现在她满心满眼,只盼着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范围甚至扩大到已经不拘于男女,只要是从她腹中诞下的便好。 也直到今日,颂芝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从外间快步跑了进来,脚步都带着几分雀跃。 这般急切的模样让华妃也是一愣,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平日里在她面前谨小慎微的颂芝就已“噗通”跪地, 兴冲冲地叩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得偿所愿!府里刚传了消息,大将军的一位侍妾,已经成功有孕了!” 华妃听到这,滚着玉轮的手猛地停住,指尖一颤,那玉轮“啪”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她半点没顾上这些,而是猛地起身,几步冲到颂芝面前,一把将她拽起来,攥着她的肩头急声确认: “你说的是真的?再跟本宫说一遍!” 颂芝也知道自家娘娘盼这话盼了多久,忙仰着脸,声音里带着雀跃:“奴婢恭喜娘娘!大将军那边刚传了口信, 那个服了秘药的侍妾,现在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大将军特意派了好几位大夫诊治,都是确诊无误!” 听到这般肯定的话,华妃也是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脸上也硬生生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甚至就连声音,也都带着颤音:“好……太好了!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说到这儿,华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颂芝:“哥哥可还有别的话带给本宫?还有那药呢?” 颂芝忙回道:“大将军传话说,这药神效非凡,珍贵得紧,他实在不放心经旁人之手送来给您。 想着过些时日,派夫人亲自来趟翊坤宫,借着拜见娘娘的名义,亲手把药交到您手上,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华妃听罢,先就有些不乐意,嘀咕道:“哥哥这是信不过本宫在这宫里的权势?我的东西,谁又敢打主意?” 颂芝却赶紧劝道:“传信的人说了,大将军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京城之中,各家权贵都在使劲的搜罗这类秘方, 想要求子的怕是不止咱们年府。” 经这话一提醒,华妃第一个就想到了皇后,当即冷着脸道:“那个老妇也想生育?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 颂芝听罢却不赞同,连忙娇声劝道:“娘娘您想,这秘药之所以叫秘药,不就是拥有化腐朽为神奇吗? 若是真被皇后那边得了消息,进而抢了去,对娘娘您来说也太不值当了。 这药,大将军也是费了许多的手段才从人堆里抢来的,更是绝无仅有的两枚, 若不是为了确保这秘药不会伤娘娘的身子,大将军也是舍不得让府上其她人服用的。 娘娘,大将军都这般小心了,您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听闻是自家哥哥为她筹谋的主意,华妃便不再多怨,反倒生出几分惋惜: “早知这药如此神异,当初就不该试来试去,直接给本宫服下,说不定还能诞下一对龙凤胎。 届时本宫的孩子,也定是这后宫最得宠的—— 天降祥瑞,有这层名头在,两个孩子往后的好日子怕是享不尽了。” 话虽如此,可她也清楚这不过是空想,便压下心底那点怅然,追问:“这事除了府里,可曾外传?” 提到这个,颂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这事也并非在京城办的,所以这边知道的人少, 怕是也只依稀传着有种神药罢了,具体内情没人说得清。大将军做事向来仔细,断不会走漏风声的。” 华妃听罢,对自己的哥哥也极是信任,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那就好。本宫可不想怀上孩子后,将来却被人在背后嚼舌根, 说本宫是靠秘药才得子,更不想我的孩子被冠上‘秘药所生’的名头。” “这点娘娘倒也放心,”颂芝忙宽慰道,“大将军行事向来隐秘,想来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况且娘娘也不必急,过上几个月,这传闻自然就更淡了。等您从怀胎到生产,更是得一年半载的时间, 到了那时,这点子传闻也早就成了旧闻,相信也没人会再提了。” 华妃心情正好,听了这话也乐得放宽心,便开口道:“那便再等些时日,等嫂嫂来了再说。 不过你也替本宫传口信去催催哥哥,让嫂嫂能尽快过来,本宫也实在是等不及了。” 颂芝听罢更是连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去传信。”说罢便躬身退了出去。 待颂芝走后,华妃依旧站在殿中央,她先是抬眼望了望四周,又想了想,还是扬声喊来了周宁海。 见周宁海进来,她也面色严肃的说道:“从今儿起,你需替本宫把这翊坤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仔细理上一遍。 但凡有半点不对的苗头,全都给本宫打发了去。本宫要这翊坤宫犹如铁桶一般,更是半点风声也不能漏出去!” 周宁海与颂芝同为华妃心腹,刚刚得话自然也没有避讳他,所以听罢也当即跪地: “请娘娘放心!娘娘的事便是奴才的头等大事,定然不会让娘娘在此事上过多费神。 这翊坤宫,奴才也定会替娘娘守得严严实实!” 华妃看着底下这个向来让她省心的奴才,也缓了缓语气:“从前的事,你们也都清楚。 当年一个不慎,我的孩子就那样没了……现如今,本宫又得这般机缘,也实在是不得不防。 这一次,我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孩儿,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接着她目光沉沉,更是带着几分后怕: “你和颂芝都是本宫最信得过的人,这般大事,本宫也只能托付给你们。相信你们也不会让本宫失望。” 提起当年的旧事,周宁海也是心下一颤。 他比谁都清楚,若是这次翊坤宫再出岔子,没能护住这个孩子,娘娘怕是真的会彻底疯魔,再无活下去的心气。 他也不再多言,只重重磕了个响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用这无声的动作来表尽决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周宁海更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很是揪出了几个行迹稍可疑的人, 之后更是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板子之后,就一股脑全打发了去。 这其中,当然也就包含了宜修当初费尽心机才安插进来的人手。 第371章 破釜沉舟 而翊坤宫这般大的动作,宜修自然也是知晓的。 可知晓归知晓,她如今却毫无办法插手—— 宫权握在华妃与沈眉庄手中,雍正又对她极其冷淡,闹到这份上,她竟是一点辙也没有。 于是她看向剪秋,冷声吩咐:“既然本宫的手段行不通,不是还有姑母的人手可用吗? 去安排一下,本宫要立刻知道华妃这又是在折腾些什么。” 可没成想,剪秋出去没多久,便面色煞白地回来了。 她没立刻说话,而是先屏退了殿内所有人,待只剩她们二人时,她这才“噗通”跪地, 接着满脸惶恐又带着几分怨恨的道:“娘娘,包衣那边的人手……已经不听您的使唤了。” 宜修听罢也是猛地站起身,厉声追问:“什么?怎么回事?” 剪秋依旧跪着,可声音确是发颤:“奴婢方才去找人,却被回话,太后那边下了懿旨,不允许任何人再为您效力。 奴婢追问了许久才得知,从昭妃大典那日开始,太后手下的人手,便都不许再听您调遣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宜修霎时如失了魂一般,呆立当场。 半晌,她四肢一软,重重跌坐回座椅上,脸色也是变得惨白如纸。 剪秋见此,更是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凑上前:“娘娘!娘娘您怎么了?不过这回她学聪明了,没有立即叫太医。” 待过了好半晌,宜修才像是重新找回了呼吸一般,理智也渐渐回笼, 就见她平静地开口,语气里却藏着刺骨的寒意:“看来太后这是怨上本宫了。不就是折了一个江忠敏吗? 没有他,还有河忠敏、湖忠敏,又算是什么大事?也值得她这般对待本宫! 现在连姑母都不支持本宫,那本宫还占着这皇后之位有何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做个傀儡,她老人家才开心?” 她猛地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乌雅氏与乌拉那拉氏本就同气连枝,本宫落到如今到这般境地,她反倒开始落井下石,到底安的什么心?” 剪秋见此连忙劝道:“娘娘想必是多想了。据奴婢打听,昭妃当日吉服损坏后,皇上亲命小夏子去了太后宫中一趟, 之后太后的懿旨才传出来的,想必是皇上警告过太后了。” 宜修这才恍然大悟,可明白的瞬间,心头的怨恨反倒更甚:“皇上怎就这般偏帮那个贱人! 竟都不许本宫辩白一句,更是连问都不问,就将这事按在本宫头上! 本宫也是他的发妻,是陪他同甘共苦走过来的,可到头来却落得这般田地,他怎能如此狠心? 当初为了姐姐是这样,如今为了昭妃,他还是这样!他还要本宫如何? 本宫孩子没了,权利也没了,如今更是连人手也都没了,那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何不直接赐死本宫,也让这天下人都看看他自私凉薄的真面目。” 待宜修发泄一通后,终究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 于是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行,本宫要去找太后! 当初她同本宫说好,只要抱养一个皇子,本宫就能坐稳这皇后之位,将来更能稳稳当当坐上太后的位置, 如今怎能说变就变?她必须给本宫一个说法!不然休怪本宫破罐子破摔,把她乌雅氏也拖下水—— 本宫就不信,乌拉那拉氏若不好过,她乌雅氏还能独善其身!” 说罢,她不顾剪秋欲言又止的劝阻目光,当即吩咐摆驾寿康宫。 可到了寿康宫门口,却被宫女拦下:“回皇后娘娘,莞嫔正在殿内陪太后说话呢……” 宜修见有外人在,强行压下火气,脸上挤出几分仁慈大度的笑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怎么?莞嫔在,本宫这个皇后就进不得了,你的意思是本宫不配吗?” 那宫女听罢也是吓得“噗通”跪地,框框磕头,却再也不敢多言。宜修也是未再看她,径直往殿内走去。 其实太后早在剪秋试图调动人手时便得了消息,更是料到宜修定会寻来,可她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留着甄嬛, 一边同她闲话家常,一边摆出几分“看重栽培”的架势,老神在在等着宜修前来。 宜修踏入正殿,一眼便瞧见二人这般其乐融融的模样。 尤其是甄嬛那张酷似纯元的脸,更是让她恨得牙根发痒—— 姑母就是喜欢这张脸,人人都喜欢,可她偏不!她恨不得将这张脸撕裂、剥开,亲眼看着它腐烂发臭才甘心。 可眼下不是她的景仁宫,她也只能强压下这股戾气,维持着皇后的体面,缓缓走上前。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宜修走上前,语气听不出喜怒, “今日儿臣无事,特地来看看皇额娘,没想到莞嫔也在。 看来莞嫔当真是深得皇额娘心意,不然依着皇额娘的性子,可不会时常召见呢。” 太后此刻尚未细品宜修话里的深意,却也乐得顺势捧甄嬛几句,便笑着开口:“嗯,莞嫔是个好的, 诗书文采都拿得出手,哀家同她也说得来话。况且她有孝心,得空就来陪哀家抄抄佛经、解解经义。 哀家年岁大了,觉少,一天得闲的时候多,有个小辈在跟前陪着,倒也热闹些,挺好的。” 甄嬛见太后竟然当着皇后的面这般夸她,也很是高兴, 也不枉即使太后即便不再拘着她,她也识趣的主动前来,于是也忙起身谦虚道: “娘娘谬赞了。能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 况且研读佛经本就能静心凝气,佛书之中更藏着不少人生智理,臣妾也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才能得见那些孤本典籍。” 宜修最瞧不惯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更是懒得接她的话茬, 只自顾自走到太后身侧的榻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甄嬛,语重心长道:“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 只是咱们这些做后宫嫔妃的,终归还是要在子嗣上多上点心。 你瞧,同你一起入宫的,昭妃已诞下皇子,富察氏虽说因时疫落了一胎,却也是怀过的。 其余人里,又有哪个比你得宠?你还是更该多在子嗣上花些心思才是。” 她顿了顿,语气里又带着几分“规劝”:“不是本宫说你,这后宫之中,终究是有个孩子在身边才更实在。 你若真有了子嗣,想必皇额娘也会开心,来日抱到寿康宫来,这里也能更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