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 第1章 少年 城楼宏伟,旌旗临风,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来人往。市列珠玑,商贩的叫卖声不绝,孩童的嬉笑声与酒楼的琴音相交织,好一派盛世之景。 “快让开!有人骑马过来了,别伤着!” 随着一声惊呼马蹄声由远及近,两旁的行人纷纷让道。也有百姓不受惊扰,探出船舫观望。 少年策马扬帆,踏过盛京长安,一路向城外青山。 “那么多公子哥这是要上哪儿去?”人群 熙熙攘攘,有人好奇地问。 “天福楼今日特意请了尤姑娘唱曲儿,许是吃酒去”岸边的船家乐呵呵地答。 “我看不然,这个方向倒像是要出城” “那不是丞相大人家的小公子嘛,怎的也在?”王娘子年纪大了,仔细揉了揉眼睛道。 身旁的人闻言也探头望了望,“呦,还真是,王娘子眼神当真不差。还有生面孔呢,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长得真俊” 行人的攀谈伴着风声落入少年人的耳中,青衣少年收了收手里的缰绳,身下的马匹停蹄回望。 身着玄服面容俊朗的少年也拉住马匹, 同行的人见状微愣,少年只是点头示意众人先行。 “王娘子,今日先生不授课,放放风去”少年眉眼弯弯,笑意直达眼底,尽显少年意气。 见马上的人回话王娘子自然高兴,世家大族中像晏平乐一样的少之又少,“那公子快些去,难得的好日子” 晏平乐点头算是回应,调转马头追着同行的人去了,身边的人也策马跟上。 “京城的百姓何其多,你是如何认得王娘子的?”少年骑马跟在晏平乐身旁,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你长在宫里,立府后也大多在宫中行走,自然不明白。相府邻着的这条街上凡是上了年纪的我都认得,我还知道城东糕点铺子的梅花糕最好吃” 闻言少年挑了挑眉,等着晏平乐的下文。 “小的时候我爹若是不上朝便常常带我 来街上,百姓们都能与他谈上一二,不过都是些日常琐事。我娘不得空时也会让家里的下人领我来街上寻王娘子讲故事” “当年我说给你听的许多故事都是王娘子讲于我的” 时欢谑浅浅勾了勾唇,目光始终落在晏平乐身上,“如此说来我与王娘子也算熟识” “是啊”晏平乐笑着应道,“我们要快些追上去了,赵喻辰怕是在等我们了” 时欢谑应了一声,等出了城门道路开阔,两人就加快了速度,等他们二人到的时候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是一处别院,与城中不同的是没有院墙,只是种满各种佳木,所有的院落都是用小道隔开的。 见他们二人到了,院里的人纷纷迎了出来。 时欢谑出生皇家,晏平乐是高官之子,除了学堂众人,他们二人未到自然无人敢动。 “见过四殿下”一群人整整齐齐的行礼。 时欢谑点头示意众人免礼,“都是熟人何必太过拘谨,今日赵喻辰做东,如何安排?” 学堂众人自幼便在一处,早已养成了习惯,不授课的日子若是没别安排,便轮流做东。为了热闹些,除了尚学堂的一行人还会叫上许多未在学堂读书的官宦子弟和文人墨客。 “今日邀些文人墨客,恰逢此处有茂林修竹,一同赋诗如何?”就算几人自小一起长大,赵喻辰就是其中最守规矩的,况且有外人在他也没有平日放的开。 再者就算时欢谑这样说了,若非一起长大的,又有谁能放心越过这道坎。 要真算起来,不拘于礼的怕也只有晏平乐了,丞相府与天家的关系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不过难免也有心大的,比如霍疾,将军府的公子,武将出身的人性子直爽些,不爱舞文弄墨也无可厚非。 “要我说倒不如狩猎来的痛快些,殿下觉得怎么样?” 时欢谑没回答而是转头问晏平乐,“行川,你怎么看?” “现在还不是狩猎的季节,再者我爹让我在外少惹事生非,不如依了赵喻辰的意思”晏平乐回的随意,手搭在时欢谑肩上边把玩着玉佩。 平时在一块儿相处,对于这样的场景学堂的人早已司空见惯,不熟悉的人难免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时欢谑和晏平乐倒是不以为意,两人大多时候都在一处,时欢谑在外立府后晏平乐更是三天两头的往他府上跑。 晏平乐小的时候不懂事,胆子大也不太乖,偷偷把太傅的书藏起来,时欢谑没办法,就陪着小晏平乐一起挨罚。 不过晏平乐也不是对谁都如此,他分得清楚,与不同的人相处都恰到好处,很有分寸。 “那便如此办吧”时欢谑点头,应了晏平乐的意思,“若是想狩猎不妨等到入了秋,定让你尽兴” 此言一出霍疾瞬间泄了气,顺着椅子滑了下去。本来以为骑马出城会玩点不一样的,到头来只是以为,和在城中没什么区别。 “没劲了,晏平乐你一点都不厚道啊” 晏平乐把玩玉佩的手顿了顿,随后在霍疾对面坐下,“霍疾怎么说话的,我爹不许还怪上我了,回去我爹压着我抄经书你负责吗?” 听到这话霍疾倒是乐了,“那倒是,丞相大人看着温润如玉,实则一向严厉。不过话说回来,你上回的书抄的怎么样了?” 晏平乐被晏平乐被霍疾的话气笑了,“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上回都赖你和时欢谑,不然我爹也不能知道” “赖我做什么,四殿下应当负全责”想起上回晏平乐被晏须尽追着抄书的样子霍疾就忍不住想笑,但那真的是意外,谁知道他们在内厅谋划丞相大人就坐在外厅听着,还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两个人说着便打闹起来,场上的氛围也好了不少。时欢谑也不制止,任由着两个人闹,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提醒两人进入正题。 赵喻辰的动作也快,人刚刚入座琴声便扬起,原本喧闹的场面马上便安静下来,伴着流水与琴音赋诗好不自在。 也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既然要一同作 诗,咱们轮着作诗如何?这彩头嘛,今日赵喻辰做东由你来出怎么样” 赵喻辰喝酒的动作一顿,笑着说:“话是这么说,不过一码归一码。虽说今日轮到我做东,但今日也是应了谢无恙的话我才邀各位前来,怎么是我出这彩头?” 赵喻辰话音一转,叫住了正喝的高兴的谢无恙,“谢无恙,听闻谢大人有个白玉花瓶,通体透亮,喜欢的不得了,怎么不拿出来看看” “那可别了,赵喻辰你还真是好狠的心,我想要你的彩头,你却想要我的命。”谢无恙打趣般回道,惹得众人一度发笑。 “我们一行人数四殿下见过的宝贝最多,不如殿下出个彩头,让大家都见见世面如何?”有人兴致高涨,胆子也大了不少。 既然办了此宴时欢谑也不扫众人的兴,欣然允了,“前几日得了一红玉髓,就此做彩头图个高兴,各位可有兴趣?” 此言一出,场下的人都躁动起来,玉不少见,但红玉难得,先前还是听闻许多人都不曾见过,没想到时欢谑这般大手笔,就连晏平乐也有些意外。 晏平乐看向时欢谑,眼神示意他,“你认真的?” 时欢谑自然懂晏平乐的意思,点了点头。 “可是西域进贡的那批玉?民间也有西 域商人售卖,只是价格实在太高” “听说安临君得了一块,好看的紧”赵喻辰说。 一边的安临闻言连忙解释:“哪里,不过 是块成色不佳的玉罢了,自然和四殿下的比不了” 坐上的人是备受承德帝青眼的皇子,他不过仗着父亲是皇商平日里多了些钱财罢了,连科举考试都不得参加,能和官家子弟坐在一处已经不容易,哪里敢出这样的风头。 “既如此,可有人想好了题,就算得不了此玉看看也不错” “我倒是得了一题,去年随我父兄过钟离时正值早春时节,杏花开的正好,便得春落杏花头”这是谢无恙策马过杏林所得。 杏花遮住了苍穹,一眼望不到头,地面上映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斑,犹如置身仙境。 “那我先来”霍疾不喜作诗,但时欢谑的红玉委实太配太沧剑了,“春落杏花头,武陵色依旧,遥望青山去,清风送盈酒” “怎么样?”霍疾兴冲冲地问。 既然霍疾问了,大家自然也不驳他的面子,纷纷捧场。 “甚好,不过差了意思,听听我的”沈阔站起身来,望了望四周之景,才开口:“春落杏花头,翠竹长年久,顾回首,已经秋”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跃跃欲试,琴音于 此相和将气氛推上**,诗句也层出不穷。 “夏荷醉塘中” “冬雪何处求” 一轮下来也没得出谁更胜一筹,时欢谑 偏头问晏平乐:“怎么不对?” 晏平乐放下手里的糕点,“让他们先对着,这彩头必定是我的,你信与不信” 时欢谑勾起笑意,一群人里诗词歌赋确实是晏平乐最出色,但不乏有厉害的文人墨客,不过既然晏平乐说了,时欢谑就会无条件相信他,“你说的我自然信” “行” 一圈下来,酒过三巡,见上座的时欢谑还未表态,众人一时间也对不出下句,无论怎么对都觉得差点意思,更别说是柳太傅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柳崇渡已是两届帝师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文策论在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 厉害的人,就连一次科举及第的晏须尽也逊色些许。 此时晏平乐站起身来,“诸位听我对一句怎么样” 都说学生是师长的缩影,众人一时间对不出来,倒不如听听晏平乐怎么答,也想看看柳崇渡的造诣与其他先生到底不同在哪里。 晏平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春落杏花头,秋意明经久。鸿雁常归客,人道望回舟” 一曲作罢,琴音终了,众人纷纷道好。“秋为万物终了时,春生万物长成间,鸿雁南飞会有时,叹息人无再少年,好诗啊” “不愧是柳太傅教出来的学生” “那也是受了丞相大人的熏陶”有人应和道。 “深藏不露啊,晏平乐你老实交代,私底下背着我们到底学了多少”霍疾的确想要那红玉,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诗作的确实好。 不过温中行却有疑问,“虽说这是作的 甚好,不过晏公子你也才年少,这‘人道望回舟’你是如何想到的” “再者,晏公子你少年得意也不该会有这般想法” 温中行也不是故意刁难,他只是为人填词的墨客,的确好奇像晏平乐这样的出身不该有此感伤之情。 时欢谑站起身来,将红玉递到晏平乐手里,随后转身说道:“落叶归根,柳太傅年事 已高,纵使为两代帝师也难免会生出衣锦还乡之愿,行川素来得太傅青睐,自然得了太傅心绪” 众人闻言都惊叹不已,柳崇渡出身寒门,他的诗文造诣却能影响尚且年少且出身 高门的晏平乐,其他的能力也可见一般了。 对于时欢谑的回答晏乎乐挑眉,凑到他身边悄悄问他,“这你都知道,太傅告诉你的?” “不是,看出来的”时欢谑微微侧身回道。虽说晏平乐的性子跳脱了些,但心细又坦诚,和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柳崇渡喜欢晏平乐的性子的紧。 同窗五载赵喻辰点头表示赞同,众人也在无意间明白了晏平乐腹中有多少经文,丞相府如何得天家盛宠。 众人的兴致高涨,一场比试下来也越发来了兴趣,直到日落时分,众人才散去,晏平乐看着手中的红玉,映着余晖,玉质柔和,才问时欢谑:“你就不怕今天输了这红 玉?” 时欢谑看着晏平乐手里的玉穗,声音淡淡道:“不怕,我信你。今日就算输了明日再给 块罢了,况且你不会输” 少年闻言肆意的笑了,“这红玉怎么被 你说的随处可见似的,不过你够意思时欢谑” 慎入!慎入!慎入!重要的事说三遍 刚开始尝试写文文笔不好,介意的话慎入 本来就是架空题材,很多东西都经不起考究,介意的宝宝请弃文!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见谅,指出来根据需要会去改的 还有就是相比爱情本文更偏向成长类,感情线可能不是很多 不会写诗!文里都是自己瞎写的!不能接受请弃文!因为后面也会写到一些 最后关于时欢谑的名字,“谑”字有尽兴的游乐的意思,出自李白的《将进酒》,有些宝宝可能不太适应,本来也想过换一个,但是都差点意思,不能接受的宝宝快跑![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少年 第2章 对弈 晏平乐和时欢谑两人到相府时已是用晚膳的时辰,晏须尽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叶安宁在一个人在附中坐不住得空了就回来,此时正与顾文韫一同刺绣,偶尔聊一聊这京城里的趣事。 “爹!娘!时欢谑来了!”顾文韫还没见着晏平乐人就听见他寻人的声音。 听是时欢谑来了顾文韫和叶安宁赶忙放在手里的东西出来迎接。 “顾夫人不必如此拘束,快请起”顾文韫温婉贤淑,时欢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亲切,加之她是晏平乐的母亲就更是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沈若玉还是别的原因,顾文韫见到时欢谑没有什么不自在感,反倒觉得轻松不少。 方才忙着行礼,顾文韫正眼看眼前的人时竟一时失语。 时欢谑和他母亲纯昭贵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不大像承德帝,唯有几分他少年时的风范,可与沈若玉却有七八分像。 沈若玉不是小家碧玉的女子,她文雅贤淑却不失锐气,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有中宫气度。她与时训自幼相识,他们四个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沈若玉陪时训走过了宫变与尸山血海,若非突遭变故,今日坐在后位上的人一定是沈若玉,只可惜物是人非。 时欢谑长在宫里,顾文韫进宫要授皇命,就算后来时欢谑在外立府她也很少有机会照顾他。上次见他还是很多年前在太后的寿辰,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匆匆一眼顾文韫还叹息沈若玉唯一的孩子不像她,连个念想也不曾留给自己。事后晏须尽与自己说起时欢谑与沈若玉长得像时,她也全当晏须尽在安慰自己,如今一见,当真是像。 顾文韫想到这不由得眼眶一酸,她也不求沈若玉做什么皇后,只希望她能好好的,要是沈若玉还在时欢谑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顾夫人怎么了,为何一直看着我?”时欢谑话中并无责怪的意味,全是出于晚辈的敬意和些许困惑。 被时欢谑这样一问顾文韫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是臣妇失礼了,还请殿下勿怪” “顾夫人哪里的话,这位是?”时欢谑看着顾文韫身后的人问道。 时欢谑很少和女眷接触,他也不是第一回相府,不过这是第一次正式和顾文韫见面,自然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姑娘。 顾文韫身后的人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令人动容,但也不是纯粹的温婉,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叶安宁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女叶安宁,见过四殿下” 对于叶安宁的身份时欢谑其实早有猜测,这个时辰还在相府的女子多半是安宁郡主。 得到了准确答案时欢谑的心中不由的升气一丝敬意。叶府上下满门忠义,北境一战叶家死守三个多月为霍守规争取时间,这一战打得尤为不易。那是正值寒,冬大雪封路,无论是援军还是粮草都运不了前线,到最后叶家上下只剩下留在京城的三岁幼女叶安宁。 为此叶安宁四岁那年便得了安宁郡主的封号,一直有晏须尽和顾文韫夫妇二人抚养长大。 时欢谑郑重地向叶安宁行了一礼,“叶将军以身许国,叶府满门忠烈,景愿不胜敬佩” “四殿下不必行此大礼,为人臣子应当一心为国,若非臣女当年年幼,定当随父兄一同征战沙场” “安宁郡主大义” 叶安宁微微欠身以示回应。 “那是自然,我阿姐是全京城最深明大义的女子”晏平乐站到叶安宁身后,如小时候一般逢人便夸叶安宁,即使在承德帝面前也是如此。 “殿下面前不得无礼”即使顾文韫也认同晏平乐的说法,但是皇子面前还得有所保留。 “我又没说错,是不是?”晏平乐看向时欢谑的同时也望了望打小就护着自己的阿姐。 叶安宁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对于弟弟的话只要说的在理她一向不反驳,况且她担得起,她若是担不起自然不会应下。 “无妨”时欢谑笑道,“顾夫人,我与行川自幼相识,并不在乎这些,坐下来说吧” 见时欢谑叫的是晏平乐的字顾文韫也不在坚持,想当年自己夫妇二人与承德帝还有沈若玉也是如此。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晏须尽才放下手中的公文到前厅,远远望去就看见顾文韫坐在下位就知道府里来人了。 顾文韫有诰命在身,她坐于下位想必是宫里来人了。 天家的人大多难缠,顾文韫不喜与宫里的人打交道,晏须尽快步进堂看见坐着的人是时欢谑才放下心来。 “殿下来了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晏须尽不解又转头对时欢谑说,“臣招待不周,殿下见谅” “想到丞相大人在忙才没让人去打扰,景愿此次前来也给顾夫人带来诸多不便,丞相大人多担待才是” 听着晏须尽和时欢谑二人你来我往的说着客套话晏平乐脑袋晕乎乎的,“这么见外做什么,娘这么客气就算了,往日您又不是没和时欢谑见过” 不怪晏平乐这样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晏须尽算是时欢谑的启蒙先生,时欢谑幼年多得他的照料与引导,不然以他的处境想安然长大属实不易。 晏须尽睨了晏平乐一眼也不装了,但依旧温润,不受岁月消磨,只是比少年时多了份沉稳,“你啊,别以为爹不知道,今日压根不在府上” “那爹你也没遣人来寻我不是,我就知道爹你最为心软”晏平乐得了便宜还买乖。 晏须尽闻言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下次补回来即可” 在融洽的氛围中用了一顿晚膳后顾文 韫和叶安宁都自在了许多,这四殿下与叶安宁所听到的全然不同,便也如同往常一样。 燥热褪去,夏夜的风微凉,几人一同在院子里赏月。 世人总希望能圆满,大多喜爱圆月。可哪有人能事事皆如意,所以晏须尽偏爱上弦月,其虽有缺口但总会日益圆满,但却不是一直圆满,这才是人生常态。也是因此,一家人才有了赏月的习惯。 时欢谑十四岁时就已经立府,只是依 旧与长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一样由太傅教导。不过这也好,免去宫中许多规矩,行动也自由了些,晚膳过后也就留下来同晏乎乐几人一道赏月。 亲人同在,不拘于礼,这样的生活是他所不曾拥有却一直向往的。 “爹,你前些日子设的棋局我已经解开了”晏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又从哪里窜出来,晏须尽被惊的手中的茶水都洒出来了几分,但他也只是笑笑用手帕擦去衣裳上的水。 “都多大了还一惊一乍的”晏须尽看似 责怪语气却温和,又转头对叶安宁说:“安宁,你与行川下一局如何?” “只怕行川输了要哭鼻子”叶安宁打趣着。 “阿姐,那都多久的事儿了,今日自是要胜阿姐一回的”晏平乐语气笃定,带着少年人的傲气,但却并不令人生厌。 听着叶安宁的话顾文韫和晏须尽都笑了,时欢谑倒是很好奇,幼年的晏平乐在府上和在宫里有何不同,在他记忆里小时候的晏平乐总是很乖巧且永远站在自己身前,他这样想着也问了,“行川幼年时都有何趣事,晏大人和顾夫人笑的如此高兴” 正当顾文韫要开口时晏平乐先一步轻轻地按住她的肩,“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每每与阿姐习字、对弈都未曾胜过阿姐罢了” “现在你也还未胜过你阿姐啊”孩子长大了知道要面子了,顾文韫笑着道。 “行川是不是忘了说每每到那时都哭鼻子让阿姐让让自己的事了”晏须尽也笑道。 时欢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道出自己没有见过的模样也隐隐笑出了声。 够了!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任凭晏平乐再怎么心大这一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小时候干过的事还不止这一 点,比如小晏平乐非说新生的鹅宝宝脏了一点儿也不白,要把它洗干净被鹅妈妈追着就是不肯撒手;再比如府上连廊的池子里养着鱼儿他非说小鱼在水里会淹死的要把它捞上来,最后鱼是没捞上来自己反倒掉下去了…… 在众人的谈笑间下人已经把棋子呈上来了,晏须尽才缓缓开口:“既如此行川你还不过来与你阿姐切磋切磋” “来了,爹”晏平乐和叶安宁在棋盘边坐下,时欢谑也换了个位置坐在晏平乐边上,顾文韫和晏须尽也不再开口静静看着二人下棋。 叶安宁手指纤细修长,每一步都走的细致,晏平乐攻守得当,每一点游刃有余,二人不相上下。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院中的竹子在风中摇曳,竹叶的沙沙声与棋子落盘声相和,晏平乐渐渐占了上风。他步步紧逼,叶安宁也进退有序,却也逐渐跟不上晏平乐的思路,就连观棋的晏须尽也时不时皱眉。风与叶的交织声渐大,树梢上的风铃也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白棋的走势也越来越凶,直至最后一子落定,黑棋退无可退,骤然间风也停声也止,一切归于平静。 叶安宁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这一幕与当年她与晏须尽对局时一子围死黑子的场景一模一样,到今日晏须尽教给叶安宁的她如数教给晏平乐,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经文策论都是如此,薪火相传而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怎么样,阿姐”晏平乐笑的灿烂,言语间是独属于独少年人的意气。 “今非昔比”叶安宁的眉眼间也染上几分笑意,顾文韫看着二人也出自内心的高兴。 晏须尽笑了笑看着眼前的人的肆意张扬和顾文韫髻上的几缕白发没有说话,心中只觉得时光短促,又是一代新旧交替。 第3章 学堂 昨日在棋局歇了后就下了一场大雨,直到今日清晨才停,雨水顺着房檐落入门前的池中。 这份宁静被一阵叫唤声打破。 “公子!快醒醒公子!你在不起就赶不上柳太傅的策论课了”抚晓站在榻前喊着还在熟睡晏平乐。 但无论多大,榻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最大的反应也就是翻个身,然后继续睡。 抚晓叹了口气,他家公子哪都好,就是贪睡这点不太好。 “公子,你再不起来丞相大人都要去上朝了” 像是触及了机关,听到晏须尽要去上朝了晏平乐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什么?!完了完了,我爹都要去上朝了” “时欢谑呢?他去学堂了?他怎么不等我?”晏平乐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问题一连串的往外冒。 “四殿下一早就被李公公叫到宫里去了,公子咱们动作快些吧”每日叫晏平乐起床抚晓真是操碎了心。 他有时比在尚学堂念书的公子小姐们更盼着休学的日子,不为别的,只是想早晨能不换着法的叫晏平乐起床。 “丞相大人让人来叫过一次了,现下应 是上朝去了,若是大人知道这个时辰公子你还在府上怕是免不了责罚”抚晓一边收拾晏平乐的课业一边说着,还不忘把昨天的下到一半棋子收回盒里。 听到晏须尽已经去上朝了晏平乐也顾不上衣裳有没有整理好,拿着桌上的发带就火急火燎地去了膳厅。 晏平乐在踏进膳厅前将头发理好,顺手拿起白面馒头就往外跑的瞬间与座上的人四目相对,“爹!?你不是上朝去了吗?” 见状抚晓跟在晏平乐身后止不住的想笑,“公子你慢些,丞相大人他还没……”没去上朝。 “抚晓!你骗我!”抚晓听到喊声马上进了膳厅,向晏须尽行了礼后才站到晏平乐身边小声回答:“我不这样说你也不肯起啊公子,不过你就说这招管不管用吧” “好用,就是太好用了些”晏平乐扯扯嘴角笑道。 府里对下人一向宽厚,晏须尽也不责备下人。况且对于抚晓来说,他除了是晏平乐 的贴身侍卫也是玩伴更是亲人。抚晓被带回来时也才五岁,和晏平乐差不多大,他娘临终前说丞相大人是好人,跟着丞相大人回去不愁吃也不愁穿,要听丞相大人的话。那时候的抚晓懵懵懂懂地答应,就这样留在了丞相府。 “还没到时辰,行川今日起的早了些”晏须尽止不住笑意。 既然时间还早晏平乐也不干站着,坐下来用早膳,“可别取笑我了爹,今早我若是没见着你是不是又免不了责罚了” 晏须尽的语气如往常一般温和,“你就这样想爹的?” “当然没有”晏平乐抬头反驳,“虽然爹你总让我抄诗文,但我也从中学到了许多道理,也知道爹你是在磨我的性子” “那你说与爹听听,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我和阿姐什么秉性爹你不是最清楚了么”晏平乐笑着回答。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是了,虽说晏须尽总让晏平乐抄诗经, 但其中的许多道理晏平乐每回都有好好品味,这也是他少年得意却不骄不躁的重要原因之一。 见眼前人这样回答晏须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觉得晏平乐当真是长大了,和自己耍机灵,与原来只要一问便什么都答的小团子终是不一样了。不过这样也好,树大招风,相府的风头太盛,承德帝能放心自己但难免往后继位者不会忌惮,若其不成长,自己也护不了他一世。 爹也不与你多说,用过早膳便快些去学堂,免得太傅操心,爹上朝去了”晏须尽说完便起身离开。 “知道了,爹” 晏须尽走后晏平乐也没多留,难得起得早再也不能赶着去学堂了。 与一般的学堂或私塾不同,此虽是为皇室宗亲所设之学堂,但在学堂念书的也不过晏平乐他们八人。其不在宫中,而是在京城中远离坊市之处。为了便利,皇子公主们年满二八都在外立府,陛下特许的大臣之子也会随之入学,每日清晨赴学堂上课。 待晏平乐到尚学堂时距第一堂课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但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晏平乐刚到殿外在院里逗鸟的赵喻辰叫住他,“你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倒还真是难得” “你每日都来的那么早,也不容易”晏平乐笑着回他也不着急进去,坐下和赵喻辰一起逗鸟。 笼里的鸟儿今日精神劲也好,格外的活泼,平日里除了柳太傅都不愿搭理学堂众人,今儿倒是愿意陪他们一块儿玩。 霍疾远远望见树底下的晏平乐,和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绕道他身后,对面的赵喻辰听着声响刚要开口霍疾就示意他别出声。 他仿着柳太傅的口吻,一手摸着晏平乐的头一边说:“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行川 今日来的如此早,太傅甚是欣慰啊” 晏平乐正玩的起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行礼,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的人是霍疾,“霍疾?我就知道!方才还起疑,太傅平日里都在备课,怎么可能那么早就来了” 霍疾笑着躲开,“难得见你来的这么早,连床一起带来了?” “一边儿去,今日抚晓骗我,说是我爹 早上朝去了,等我起来才发现我爹正在膳厅用早膳”晏平乐叹了口气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沈阔今日怎么还没来?” “这倒不像他的作风”赵喻辰回道将鸟笼打开让笼里的鸟飞走了。 “许是府上有事耽搁了,想那么多干嘛,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柳太傅前日留的课题”霍疾也在桌边坐下,“策论课你们都是甲等,再不济也是上乙,我爹看了我的试题被气得不轻,问我在学堂都学了些什么” “你不也是乙等,何必妄自菲薄”几个人说的认真,就连时欢谑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发现。 霍疾回道:“下乙,和四殿下你们不一样” “日后多下些功夫,以你的本事上乙不在话下,甲等也不是难事”时欢谑说。 “你怕什么,谢无恙不也是下乙”赵喻辰安慰霍疾,但攻击到了谢无恙。 “原形毕露了吧赵喻辰辰,你安慰他伤害我做什么?”一旁的谢无恙无故“受害”,愤愤不平,“诗辞我可是头等” 赵喻辰摊了摊手,“那我不是怕其他的不自在” “谢无恙和我一样又不丢人,反应别那 么大”霍疾揽着谢无恙的肩,笑嘻嘻地。 “那也不是你自己上课没仔细听太傅讲学嘛,可别带歪人家谢无恙了”一道灵动的声音回道。 树下的人一齐闻声看去,来人是乐安公 主时卿,身边是永嘉公主时婉。正值盛夏, 荷花放,两人一人身穿嫩粉罗裙娇俏可爱,一人身穿青衣大袖,夏荷蜻竹的刺绣栩栩如生,与季节相应。 “非也,我这所谓术业有专攻。”霍疾反驳着随后又问道,“二公主说是与不是” 见霍疾问自己时婉莞尔,鬓边的碎发随风微微扬起,温雅贤淑,言语中也有打趣的意味但又恰到好处,“霍小将军人第二,自是无人认第一” 时婉的话引得众人一度发笑,不过霍疾也并未放在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笑了笑。 不过这也不单单是句玩笑话,整个学堂中确实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射御能像霍疾一般好的,如今霍疾的能力直逼当年的霍守归。 近几年天下太平,但身为将领需要有排 兵布阵的能力,霍守归每年都会向承德帝请旨特许各军将军在校场军事模拟。霍疾属家 中老幺,上有长兄长姐,霍即康严密保守,霍知岚布排灵巧,二人相互补充,建立起一支从无败绩的军队。 不过这样的作战方式也存在弊端,不仅需要极强的默契分开作战的难度也大,而霍疾将二者融会贯通,但实战经验少,日后磨练几年必成气候。 众人说的高兴,学堂的鸣钟响起时谢无恙才收拾好功课,一群人前后进了殿内,此时柳崇渡已经备好了今日的课题。 “怎么柳太傅今日也来的早了些?”谢无恙侧身悄咪咪地问身旁的霍疾。 “我哪知道,你说太傅莫不是与晏平乐说好了” 听着坐在后桌的两人小声议论,晏平乐转过头看着他两,“心静声淡,方能心无外物,还有别以为我听不见你两说小话损我” “行川”见人心思有些跳脱时欢谑提醒到。 晏平乐今日来得早,在屋外与他们闲聊几句后思想也活络极了,好在晏平乐很听时欢谑的话,老老实实把心思收回来。 柳太傅年柳太傅年事已高,但眼睛和耳朵依旧好使。 就当霍疾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柳太傅叫住了他,“霍疾,前日的课业做的如何?” 一时间被点名霍疾倒是有点无所适从,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回话,“太傅留的功课学生自是做了,只是不太理想,许是不是太傅想要的答案” “无妨,这世间本就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只是武家将军千万,为人将领所系的不止兵家性命,兵甲战马之后是万家百姓。霍将军戎马一生,朝堂之事也看得通透,来日你子承父业何以作答?”柳崇渡语气平和,并无责怪之意。 “学生明白了,日后定会加以改正,像父兄还有长姐一样,做个保护江山百姓好将领”霍疾很聪明,对于柳崇渡的话也听的认真。 柳崇渡宽慰地笑了笑,“你且坐下,关于前日的课题我想听听殿下们的回答” “三殿下,所谓治国理政,无非是国与民也,那么‘义’字和解?” 时谨偶尔来学堂,也无心朝政之事,只想来日得了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但柳崇渡既然问了他也会认真回答,“义字,谓文臣曰谏,不畏圣威直谏;谓武将曰忠,不畏强敌守战” “三殿下所言不错,但你方才所言皆为 臣之义,那么为君之义呢?四殿下,你认为如何?” 时欢谑闻言放下王中的笔,“义字谓君曰明,晓民生,知忠奸,识大体,控全局,与国共存亡,此所为君之义也” 听完时欢谑的回答柳崇渡神色淡淡,“永嘉公主请往下说” “若有朝一日国家与百姓需要,当以一人之力解上下之愁,无怨无悔”时婉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深深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乐安你的答案呢?”柳太傅示意时卿继续作答。 “受百姓拥护,就当顾万民之需,义不容辞” 虽说时婉和时卿是女子,但家国大义一事她们也都看得明白,对此柳崇渡心中不甚宽慰。 “你们说的都不错,但这些看似简单的道理做起来却很难,还望你们能够牢牢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君子慎独,希望各位能一直如此”